第一章 禁军叶青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走一步退一步等于没走,一头驴两头牛都是牲口。”
叶青正兴致盎然的向九百年前的南宋百姓,表演着九百年后的先进音乐,就听见酒馆门口,嗖的一下刮进来一道声音:“叶都头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咋的了,让狗撵了啊?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毛毛躁躁,三婶儿还在这儿呢,看见你这样多不合适,是不三婶儿?”叶青继续大大咧咧的坐在八仙桌前,悠闲自在的打趣道。
“嫂夫人被金人堵在巷子口了……。”老刘头尴尬的偷瞄了一眼三婶儿,喘着粗气说道。
“什么嫂夫人,那是我嫂子……你特么不早说,李横快走。”差点儿没反应过来的叶青急忙起身,顺手抓起放在桌子上的雁翎刀,比刚才老刘头说话的速度还快,嗖的一下就冲了出去。
“卧槽,在哪边?快带路老刘头。”叶青冲到酒馆门口,这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具体位置呢。
“在这边叶都头。”老刘头顾不得跟三婶打个招呼,提着自己的雁翎刀急忙慌张的跟着冲了出来,快步领着叶青往前面跑去。
临安城今日有大事情发生,朝廷为了迎回出使金国的使臣礼部尚书魏杞大人,在艮山门举行了盛大的接风仪式,据说连皇帝陛下都有可能亲自到场,迎接魏杞的凯旋。
所以身为禁军的叶都头带着他手里的十人,连同其他禁军同仁,正在坊间维持着治安,趁着空暇时间扔下了自己的属下,与副都头李横跑到三婶酒馆偷懒去了。
临安城内各坊之间的隔离墙早就已经被拆除,如今坊与坊之间的交通可谓是四通八达、方便快捷,三人躲过人潮拥挤的欢迎队伍,穿梭在坊间的小路上。
即便是如此,坊间依然是能够看到大姑娘、小媳妇或者是文人士子、成群结队的男女老少等等,脚步匆匆的往艮山门方向行去,都想要一睹当今陛下的龙颜,或者是为了看看面对野蛮的金人还能够慷慨陈义、气劲词直的与金人谈判的礼部尚书魏杞大人。
两人跟在老刘头后面,快速穿过坊与坊之间仅剩下的象征意义的坊门,只见在兴安坊的拐角处,两个金人打扮的男子,正在向一名素衣打扮的女子逼去,嘴里时不时发出孟浪的调戏声。
两侧偶有前往艮山门的行人百姓,面对此种情形,只不过是偷偷的看上几眼,并没有敢上前去阻拦金人的欺凌行为。
“住手。”叶青冲着金人的背影喊叫一声,而后快步向前,拉住素衣女子的手臂,一把带到了自己的身后。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便宜嫂子,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后。
叶青这才嘿嘿笑着转过头,看着那两个因为他的出现,而坏了他们好事儿的金人:“行了,散了吧,赶紧回去吧。”
“你……小子,你敢坏金爷爷的好事儿……。”身型与叶青差不多高大的金人,看到竟然有人敢拦阻他们当街调戏小娘子,顿时气的一脸怒容。
看着美若天仙的小娘子马上就要被他们逼的无路可退,只能出声求饶时,不想却在关键时刻杀出来这么一个混蛋把事情给坏了。
另外一个金人指着叶青的鼻子冷声道:“小子,看在你这身皮的份儿上,你家金爷爷就不跟你计较了,赶紧滚,别在这里碍眼。”
叶青看了看自己鼻尖前的手指,而后再低头打量了下自己身上的皮质盔甲,掂了掂手里的雁翎刀后,依然一脸笑容的说道:“那好吧,我们这就走,不打扰二位的雅兴了。”说完后,叶青拉着身后便宜嫂子白纯的衣袖,绕过两个金人便欲离去。
“把她留下……。”金人缓缓转过身,看着走出几步的叶青跟白纯,缓缓踱步往前,再次拦在两人的前面,冷冷质问道:“怎么?这是想要英雄救美吗?”
“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民女虽罪不致死,但抓进大牢关个几个月还是没问题的。何况如今我大宋出使金国使臣刚刚回来,你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叶青扬了扬手里的刀,虽然自己并非衙役,也不是大宋朝的真正军队,但身为管理地方治安的禁军,也算是朝廷兵士了,对于这个时候的金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震慑作用的。
特别今日还是迎接出使金国的功臣使者魏杞回临安之时,所以那两名金人听到叶青最后一句话时,原本跋扈阴冷的神色也显得稍微缓和了下来。
大宋刚刚与金国新签订了和议,虽然很多条款依然是按照以前被迫签和的条款为准,但最起码如今大宋不用再向金国称臣,改为了金为叔、宋为侄的关系,岁贡也因此改称为岁币,同时比之前还要少了近两成。
这件事无论是对于偏安一隅的大宋朝廷,还是治下的百姓来说,都是一件值得骄傲自豪,跟欢欣鼓舞的事情,就像是朝廷刚刚与金兵交战打了一场胜仗,终于扬眉吐气了一般。
所以这也是为何出使金国的使臣魏杞回临安时,能够有这么高规格的待遇,甚至是引得万人空巷,陛下亲迎,百姓争先恐后想要来目睹他,或者是亲自来迎接他的皇帝的风采。
两名金人眯缝着眼睛,看着眼前同样身形高大的叶青,以及叶青身后不远处的两名禁军,而后又互望了一眼后,才冷冷的说道:“君臣关系改为了叔侄关系,也就你们宋人以为跟打了一场胜仗一样,无知的跑到街上庆贺。可你们的皇帝,见到我大金国的皇帝陛下,不还是得卑躬屈膝?今日暂且饶过你们,如果下次再被我碰见还是如此不识趣,老子不管你是什么人,都要废了你。”
叶青拽着他便宜嫂子白纯的衣袖,脸上依然带着一丝笑意的看着眼前的两个金人,但其眼中的微微寒光,却是让两个眯缝着眼睛的金人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悸。
“那就多谢了。”叶青松开白纯的衣袖,双手拿刀抱拳说完,随后便领着白纯,以及不远处观望的李横跟老刘头往回走去。
待几人的背影已经拐过街角,不在那两名金人的视线中后,叶青才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着旁边用素帕包着一头秀发,一身素衣打扮的嫂子白纯说道:“嫂子您先回去吧,下次如果有什么事儿,直接让我去办,或者是走大路,不要在坊间这种僻静的小街小巷穿行。”
一直没有说话的白纯,抬头看了一眼小叔子叶青,再看了看那老刘头跟李横,而后默默的点了点头,便准备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叶都头,要不你护送嫂子回去吧,反正咱们今日的辖区离你家也不算太远,而且这时候根本没人会注意我们在不在位,恐怕都跑去艮山门那里看热闹去了。”李横看了看身后,只见那两名金人,缓缓的从他们身后的巷子口走了出来,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并不像是要着急离开,特别是在他望过去的时候,那两名金人竟然还气定神闲的站在了巷子口处,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死死的注视他们四人。
叶青看着李横眼神不断往后挑,于是抬头便看见了那两名金人,此时正悠闲地靠在街边的墙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四人在说话。
“看见了吧,金王八还没死心,你让嫂子一人回去,说不好等咱们离开后,这两个金王八还会纠缠嫂子。”李横看着前方的街道,这时候已经是空无一人,显然都已经随着那远处依稀传来的锣鼓声,跑到艮山门那边去了。
叶青脑中思索了一下,再看了看一脸平静漠然的嫂子,当下点点头对李横跟老刘头说道:“行,那我就先回去一趟,你俩去辖区吧,不准再去三婶的小酒馆了,我不在,你俩也不在,万一被上头逮住了,银子又没了。不过当下还是先把这两个金王八打发了再说吧。”
听完叶青的话语,老刘头不由得老脸一红,旁边的李横也是神色有些尴尬,两人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嘿嘿笑了两声,而后由李横岔开话题问道:“怎么?你不会想干掉那两只王八吧?”
“干毛线啊,你看那两王八的德行跟架势,明显是要不死心跟着我们,先把他们甩掉,然后你们再回去。”叶青再次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两名金人说道。
“行,这事儿好办,你带嫂子先走,我跟老……刘叔殿后。”李横差点儿又把老刘头三个字喊出来,不过好在,关键时刻还是改口了。
“哼!”虽然李横半路改口了,但老刘头哪能听不出来,这小子又打算喊自己老刘头!当下哼一声算是表达自己的不满。
叶青再次叮嘱了两人几句后,便带着白纯往前方走去,老刘头跟李横跟在身后,穿过前面的坊门后,便在叶青跟白纯拐弯后,停在了拐角处,等候着身后的金人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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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嫂子
一路上白纯的话很少,即便是平时在家里,叶青跟她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但今日两人与老刘头、李横分开不多时后,一身素衣的白纯便耐不住心中的疑惑,神色漠然的问道:“刚才你叮嘱他们两人不要再去三婶的小酒馆时,为什么他们的神色显得很异样?”
叶青嘿嘿奸笑了下道:“老刘头中意三婶不是一天两天了,在我跟李横还没被贬到禁军时,两人就已经眉来眼去了。你想,一个丧夫一个丧妇,两人都不过才四十来岁……呃、对不起,当我啥也没有说。”说道最后,叶青看着白纯用美目瞪了他一眼,于是急忙住口不再往下说。
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变得沉寂起来,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外,便是时不时从坊外传来的嘈杂声跟叫卖声。
走了不多时,白纯像是调整好了心绪,于是再次淡淡的问道:“那干李横什么事儿?”
白纯低垂着眼帘往前走,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加上她那张即便是不施脂粉,都洁白如玉、让人惊艳的脸颊,让叶青时不时都会看的发呆。
只是这张绝美的脸颊很少流露出其他情绪,基本上每天叶青能够看见的,都是心如一枯井、波澜已不惊的淡漠样子。
“怎么说呢,老刘头中意三婶多年,但因为碍着街坊四邻的非议指点,就不敢跟三婶直说,怕被人戳脊梁骨说他老不羞。李横这货呢,喜欢老刘头的那三闺女,所以为了讨好老刘头,就经常拉着老刘头去三婶的酒馆请喝酒。你也知道,三婶有一个儿子,跟老刘头的三闺女年岁相仿,老刘头想把自家的三闺女许配给三婶的儿子,以此来讨好三婶,让三婶高兴。这李横哪能干啊,所以他请老刘头喝酒,除了巴结讨好老刘头,让老刘头看到他的诚心外,就是搅和老刘头拿自己的三闺女讨好三婶这件事儿。总之,这两人心怀鬼胎,三婶跟老刘头的三闺女夹在中间跟着左右为难。”叶青时不时的回头看看身后,确定着李横跟老刘头,是不是阻止住了那两名金人尾随他们。
白纯边走边听着叶青的叨叨,而后时不时的默默点点头,像是告诉叶青自己一直在听他说话。叶青说的这些事情,自己从来没有打听过,虽然李横经常来家里找自己这位小叔子,但自己根本就没有跟那李横说过话,平日里见面也不过是微微点个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今日她破天荒的主动开口跟小叔子说话,主要还是因为叶青,刚才帮她解了被那两名金人纠缠的窘境,一路上总觉得该说些什么,谢谢小叔子。
但一向心性偏冷的她,想要亲口对小叔子说出个谢字来,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所以思来想去,便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就当是谢谢叶青刚才的搭救了。
临安城随着经济的飞速发展,各坊与各坊之间的围墙早就拆的七七八八了,所以随着坊墙的拆除,人们从坊间走街串巷就越发的便捷快速了。
叶青与白纯的家,则是在通汇坊的最里头,相比较于其他普通民宅,他家已经算是富裕人家了,不算大的门口还有着三阶台阶,门口左右各有一只小石狮子守护。
但在叶青看来,这一对大小跟狮子狗差不多的小石狮子,放在门口显得是那么的滑稽。漆黑的大门两扇,散落着几颗铜钉,但门面上原本应该亮而发光的黑漆早已经失色、斑驳,就像那一对小狮子一样,向人们诉说着这家门户已经是开始家道中落了。
推开门便是一道清水影壁,青砖砌起来的影壁朴实无华、并没有什么时代美感跟艺术形态,与那黑色的两扇大门、还有稀落的几颗铜钉,以及那门口蹲着的两个小石狮子,则是这个家唯一的身份跟地位的象征。
绕过影壁便是一个不算大的方正小院落,院子里除了两棵有些年月的桑树以及一口井,还有那堆在墙脚的柴火外,便无他物,整体倒也是显的干净整洁。
不大的院落尽头是一栋高过院子地基近一尺的二层小楼,便是白纯所住的地方,旁边的三间厢房,便是叶青的房间与这个家的厨房。
这座不算太大,布局也颇为中规中矩的宅院身后,便是临安城内横贯南北的河流:盐桥河。
白日里那河面上还是极为繁忙跟热闹,川流不息的大大小小船只便从盐桥河上穿梭而过,从他家小楼后面或是往北前往艮山门方向,而后汇入隋唐大运河,或者是继续向南直达皇宫的东华门处,而后穿过整个皇宫汇流至钱塘江内。
而与之交汇的便是临安城内的另外一条河:小市河,贯通着另外一条:清湖河,三条河流便形成了临安城四通八达的城内水路。
叶青的家东、北两面临河,所以通汇坊也是因此得名。特别是他们的家,在整个坊内因为两面临河,所以显得比其他地方要清净了一些,但外面则是比其他百姓的家要热闹了很多,毕竟紧挨着两条繁忙热闹的河流。
叶青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白纯还没有过门嫁入叶家前,只登上过二楼一次。所以在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里,甚至就连一楼,他也是在祭拜他那便宜的兄长叶宏时,才得以进去,二楼就完全成了白纯一个人的私人空间。
刚刚踏入院子里,一身素衣打扮的白纯,便摘掉了包在脑袋上的布帕,瞬间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便如同瀑布一样洒然而下,直达白纯的臀部,在阳光的照射下,依然晃动的秀发跟那高挑的背影,散发着一种神秘而又独特的魅力,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绝美仙子。
叶青很搞不懂,甚至没有被叶宏明媒正娶,只不过是定了亲的白纯,为何会在叶宏死后,依然固执的还要嫁入叶家,而后还穿着一身素衣为叶宏守孝、守活寡。
“你今日还要继续当差,现在我已经到家了,你快些过去吧,别让人家再说你的不是。”白纯站在一楼的台阶处,阳光洒在雪白的素衣之上,形成一层淡淡的氤氲,加上背后亮丽乌黑的秀发发梢,随着微风摇动着,让人恍惚之间甚至怀疑,下一秒是不是她便会如那九天玄女一般飞空离去。
看着白纯站在台阶处仙袂飘飘的样子,叶青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来到这个世界后,才接触的诗经《卫风·硕人》里的那句话:“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句子。
神情在瞬间恍惚了一下后,叶青紧了紧手里的雁翎刀,而后定了下心神,点点头叮嘱道:“得,那我先去当差了,你自己在家小心一些。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回来吗?”
“不用了,你快些去吧。”白纯微微笑了下,但总感觉叶青最后面那句话,像是在指自己的难言之隐。
故作镇定的抬头看了看二楼的栏杆处,平日里她与小叔子说话,都是一个站在院子里,或者是厢房的门口,而自己则是站在二楼的栏杆处,跟他简单的说几句家常。
像今日这般两人都站在院子里说话,在不算短的两个月时间里,好像并没有几次,即便是两人平日里吃饭,也是默默的自己吃自己的,“食不言”这句古话,被他们两人是彻底的发挥到了极致。
“那我先走了。”叶青看着白纯也笑了笑,而后转身便往外走去。
看着叶青那高大矫健的身型离去,白纯总觉得叶青刚才那一笑,显得是那么的诡异,就像是刚才最后那句话一般,好像自己的**被他看透了一般。
这让她的神色莫名的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心弦也是跟着一紧,就像是女儿家的心事儿被人发觉了一般,心中同时也充斥着一丝尴尬跟一丝丝怒气。
走出家门后,转身把两扇木门带上,一只脚在门口的小石狮子头上蹭了两下,而后左右看了看,确定那两名金人并没有甩开李横跟老刘头跟过来后,这才快步往艮山门的方向走去。
叶青他们所在的坊在东青门,与艮山门相邻,所以不大会儿的功夫,叶青便在已经开始渐渐散去的人潮中,找到了站在李七儿羊肉店门口的李横跟老刘头儿。
“怎么样儿?吴贵找没找我?”叶青眼珠子在四周转了一圈后问道。
“没来,估计又巴结哪个头儿去了。”李横懒洋洋的拄着雁翎刀,看着快要西斜的落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道。
“也说不准去其他伍转去了,你俩刚来禁军时间不长,还是凡事小心着点儿。不过话说回来了,吴队官其实人不错,处的时间久了你们就知道了。他现在主要是看不惯你们年纪轻轻的就跑到禁军混日子罢了。”老刘头看了看自己的顶头上司叶都头后说道。
何况他也清楚,叶青跟李横被贬到禁军,这也不是他们愿意不愿意的事情,这是上面朝廷跟那些大官儿的事儿,是整个南宋在隆兴北伐失利后,皇帝陛下对大宋军队进行一次彻底革新的结果罢了。
第三章 官商
三人站在李七儿的羊肉店门口,无奈的摇头叹息,特别是叶青,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如此的倒霉,悲催的穿越到大宋不过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境遇便开始断崖式的往下跌,一点儿也不顾他这个茫然失措的穿越者,内心那一万个奔跑的草泥马的感受。
刚一穿越过来时,自己还是堂堂建康府知府叶衡的远亲,以及建康府神劲军部将叶宏的亲弟弟,但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时,一系列的打击便接踵而至。
朝廷谏官汤邦彦弹劾建康府知府叶衡,最终知府大人被流放岭南。建康府与金军一战,神劲军部将叶宏战死。
战后,自己原本因为叶衡这个大腿,以及朝廷法度的关系,可以享受朝廷的恩荫,接替叶宏成为神劲军掌管五百人的部将。
但谁能料到,北伐失利的皇帝竟然选择这个时候下旨裁汰冗滥,缩减各级官员的荫补数量!
于是,穿越到战场之上,稀里糊涂的与金人打了一仗,同时被李横认定就是“叶青”的叶青,成为了素未谋面的神劲军部将叶宏的亲弟弟。
在李横的解释下,“失忆”的叶青从战后第二天起,便开始做起了黄粱美梦,一边感叹上天待自己不薄,一边准备接受朝廷的荫补。
想象着自己穿越过来后,就将以一个队官的身份,立刻被晋升为部将时,一盆冷水便突然从天而降,把穿越而来的叶青彻彻底底的浇了个透心凉。
一道如同电闪雷鸣一般的军令,噼里啪啦的在叶青头顶炸起,于是原本在建康府神劲军,任掌五十人队官的叶青,并没有成为掌五百人的部将,而是被无情的贬到了地位早已经下降到,跟厢军一个级别的禁军中,成为了禁军中最低级的都头。
连带着李横也跟着受到了牵连,一并被贬回到了临安城,成为了禁军的一个副都头,辅佐着叶都头开始在临安城内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不过好在,同命相连的两个人都是临安人,虽被贬到了禁军,但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除了不入流的官职跟俸禄不如以前外,两人对于现在的处境倒还是颇为满意。
站在李七儿的羊肉店门口,一股膻味儿便从店内传了出来,思绪万千的叶青闻着那股香味儿,暗自吞了吞口水,便看见老刘头跟李横,把自己一伍内的其他七人总算是都找到,此刻正缓缓的往自己跟前走来。
而在不远处的斜对面一家茶馆的二楼,兵部侍郎王之望,此时正与一个长相气质都颇为儒雅的中年人,站在窗前,向叶青这边远望着。
“确定就是他吗?”兵部侍郎看了一眼旁边的儒雅中年人燕鸿渊,而后转头看着身后一个禁军将领问道。
“回大人,就是他。名叫叶青,算是当初建康府知府叶衡八杆子也打不着的远亲,建康一役兄长战死,原本准备接替他兄长叶宏的部将之职,但后来不知道是何原因,便被贬回到了临安禁军之中,降两级后担任都头。”禁军正将卢仲紧忙回答道。
正将比部将还要高三级,中间还隔着准将、副将,而后才到卢仲这个身处的正将之职,所以在禁军之中,卢仲已经算是,手里掌握着近五千禁军的高级将领了。
对于叶青这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都头,他自然是不会放在眼里,更不会记在心上。
但此时此刻,兵部侍郎王大人约自己过来,而后问起叶青的事情,他能够立刻对答如流,可是早就下了一番功夫,提前从自己的一个队官那里打听到的。
而且这已经不是王大人第一次如此约自己过来了,这种事情大家之间早就已经心知肚明,配合起来自然是默契无比。
所以他说完后,便只见王之望微微一笑,而后扭头对着那儒雅的中年男子说道:“如何?如果还入燕员外法眼的话,那么就是他了。”
被称为燕员外的燕鸿渊,眯着眼睛仔细的远远看了叶青几眼后,脸上也充满了满意的笑容,对着王之望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就有劳王大人了。”
“燕员外客气了,燕员外唯一的公子燕庆之可是与在下一同为官,虽说令公子并未在行都为官,但只要是在下力所能及之事儿,即便是没有令公子的招呼,在下自然也是鼎力相助。”王之望同样满意的笑了笑,而后两人同时伸手虚请彼此,一同走进了房间内。
走进茶室的王之望,看了看身旁的卢仲,而后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空白的兵部文书,淡淡的递给了他说道:“卢将军下去安排一下吧,一会儿让那叶青上来一趟。”
看着卢仲熟练的接过空白的兵部文书,刚刚往外走了几步后,王之望突然又说道:“对了,卢将军亲自查看下那叶青的一伍之人,如果有年纪过于偏大的,不妨给燕员外换一些年轻力壮的。”
“这个末将明白,王大人放心便是。”卢仲回头笑了笑,揣起文书便往楼下走去。
听着王之望如此善解人意的吩咐,燕鸿渊原本还提着的心,彻底放松了下来。
原本他还担心,自己花重金从禁军请的护卫,如果只有那一个叶青跟旁边的那个年轻人适合做护卫外,其他人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兵卒的话,那么自己这钱就花的有些得不偿失了。
至于刚才王之望所言的燕庆之同他打招呼、同朝为官的话语,燕鸿渊只当成了一句客套话,毕竟自己的儿子只是一个刚刚赴任彬州的小小县尉,身为兵部侍郎的他,又岂会正眼相看?
但此刻听着王之望的话语,也同时很上道的把一只手伸进了袖袋之中,就在王之望沏茶的功夫,燕鸿渊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递了过去,而后低声说道:“这是专门给王大人您备的,从海上过来的夜明珠以及一些异域首饰,还请王大人笑纳。”
“燕员外真是太客气了。”王之望嘴上如此说,但手却是很自然的就接了过去,脸上的坦然之色,就是从商一辈子的燕鸿渊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及。
接着又是厚厚一沓银票,被燕鸿渊从另外一个袖袋里掏了出来,这些银票自然是比当初的数目只多不少,里面除了雇佣那十个禁军士卒的银子外,剩下的便是由王之望自己自行安排了。至于为何他会如此出手大方,自然是还有着他另外一层的目的,但他也知道,这一笔银子不过是增加对方的好感,为以后有求于他时,打下一个合作愉快的基础。
王之望严肃的接过银票,脸上的仔细谨慎跟正经,就像是一个正在专心致志,秉公处理政务的大宋官员一样,根本看不出来他这样的行为,是在投机倒把,利用手中的权利在收受贿赂。
仔细的数了一遍银票后,王之望比刚才还要更加坦然、更加理所应当的便把银票收入怀中,只是随着数银票的过程,脸上堆起来的笑容,比刚才要更加的和善跟热情了。
“燕员外真是一番苦心啊,如果一旦远在彬州的令公子,知道燕员外为了不耽误他的仕途,只好亲自出山继续经营府里的家业,怕是心中会充满了感动啊。为人父者,能够如燕员外如此一般爱子,同时为朝廷社稷着想者,在我大宋如今可是不多见啊。”王之望摇头叹息道,而后举起手里的茶杯,示意燕鸿渊尝尝今年的新茶。
燕鸿渊喝完茶称赞了一声王大人懂茶、爱茶后,便苦笑着说道:“燕某也是有苦难言啊,谁能想到,今年他就能高中进士,而且竟然还就被朝廷选中,真正的走上仕途了,以后还望王大人多多提携才是。”
“好说好说,想必以令公子的才学,只要务实于地方,朝廷自然是不会亏待他的。只是……燕员外前两年已经不再亲自插手管理府里的家业,如今二次出山是否还能够驾轻就熟呢?毕竟府里的产业,可是跟皇家有着莫大的关系,而且皇上可是独好您家里的布料跟瓷器。这些啊,王某说句不中听的话,怕是燕兄到时候还少不了请教令公子吧?”王之望看着又是一沓银票递了过来,瞬间便把燕员外三字,极其自然的改成了燕兄。
“王大人所言极是,燕某向来体弱,也就是临安城里的生意可以照顾一二,皇家所用之物,燕某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敢出差错的。至于这其他的生意……燕某如今能够倚仗的,就只有我那个从小就不安分的女儿了。”燕鸿渊顿了一下,看着王之望依然好奇倾听的样子,于是只好继续说道:“不瞒王大人,这一次燕某向您开口求助,并非是为了我燕某人而寻找护卫,而是为了我那女儿找护卫,毕竟,以后燕家在外地的生意,燕某无法身体力行,只能是试着让她去忙活打理了。”
“哦……明白明白,既然如此,那么在下就放心了。不过话说回来,生意虽然重要,但燕兄也要注意身体才是,放心吧,这十个禁军士卒,如果燕兄对哪一个不满意,完全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帮你换掉便是。”王之望笑了笑说道。
燕鸿渊也跟着笑了笑,不过他相信,这十个禁军士卒一旦到了自己手里,自己就算是不满意想换,怕是还要再出一大笔银子了。
第四章 看家护院
“府、州禁军平时则以防盗寇、警备地方,有事则以备戎行,非府、州不得厮役。然、今禁军于供厮役,大抵如昔之厢军,将官虽存,但亦无职事,唯武臣差遣而已……将兵而下,私役者众,为贪官污吏者之资。”——《宋志》
叶青看了看自己跟前的几人,正准备让他们回家,打算明日再前往禁军营报到时,就看见吴贵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而在吴贵的身后不远处,卢仲正站在一家茶馆的门口,静静地看着自己。
“叶青,跟我去一趟,卢将军找你有事儿。”吴贵对叶青跟李横从来不曾有好感,所以即便是卢仲让他过来叫叶青过去,他的语气依然是冷冷的充满了不屑。
“什么事儿?”叶青感觉自己的右眼皮又开始跳起来了,这他娘的来到这个所谓的大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惊喜跟意外就没有断过,今日这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不知道,赶紧跟我走。”吴贵不耐烦的催促道。
有些心里发虚的叶青,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横,只见那货同样是一脸悲催要死的模样儿。
来不及跟李横交流下,如何继续坚强的像石头一样、应付悲催命运的经验,叶青便被吴贵拉着往街对面跑去,站在那卢仲的跟前,他连说话的份儿都没有,只能是跟着吴贵行礼,而后听吴贵报告。
“你跟我进来。”卢仲背着的双手伸出一只来,指了指叶青说道。
“是,将军。”叶青看了一眼脸上挂满了不可思议的吴贵一眼,急忙跟在卢仲的身后往茶馆里走去。
走进茶馆后,并没有出现叶青想象中闹哄哄的情形,而是显得有些静悄悄,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便冲进了鼻端。
显然这是一家颇为高档、消费比较高的茶馆,如流水般的琴声从角落里淡淡的传出,踏入茶馆的那一刻,便给人一种放松、写意的感觉。
卢仲把叶青带到一张桌子前,而后从怀里掏出他刚刚填好的调令,指了指最下方那签字画押处说道:“识字吗?如果不识字便按个手印。”
卢仲一边说着,一边就有茶馆的侍女拿来了一块儿印泥放在了他们的桌面上,而后微微行礼后,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这……这是……?”叶青有些摸不着头脑,呆呆的看着那还有许多空白处的文书,心里想着:不会这又是要把自己发配到哪里去吧?
自己如今家里还有一个嫂子要照顾呢,万一要是把自己发配到岭南,跟叶衡一块儿养老等死,家里那位便宜嫂子可就真的是要一个人了却残生了。
临安城内的富商大贾,或者是豪门世家,私下里找卢仲跟楼上的王之望买护卫,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看着叶青那迟疑、犹豫的神色,卢仲自然是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明日起便不用再去禁军营了,给你找了一个好活计,比在禁军挣的饷银还要多,而且还就在临安城。当然,你依然还是禁军的一个都头,以后如果有什么重大紧急的事情,你还是要回禁军营的,但在无事儿时,便可以不用来了。如此一来,你也可以在外面多挣一些外快,这也是朝廷为你们这些兵卒养家糊口着想。”卢仲这一套话,今年最起码说了不下五遍了,所以是极其的驾轻就熟。
“就……就我自己吗?去哪里?干什么?”叶青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间想起了李横。
自从自己穿越过来后,自己就像是那货的克星,好事儿从来牵连不到他,但倒霉悲催的事情,必定会牵涉到他,所以希望这一次老天爷再次开开眼,可千万不要落下他了,不然我一个人承受不来啊。
像是听到了叶青的祷告一样,卢仲眼神里闪过一丝的不耐烦,看了看依然没有签字画押的叶青后,耐着性子说道:“不只你一个人,是你跟你率领的那一伍九人,去燕鸿渊员外的家当护卫。自然,到了人家的府上后,听人家的命令行事就可以了。”
“那……这些空白处是些……。”叶青指了指兵部文书的其他空白处,低着头都能把卢仲的脸看的清清楚楚,心中却已经在想,李横如果知道这个命令后,脸上又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啪地一声,卢仲的手重重的拍在桌面上,就连那琴声仿佛都被打断了片刻似的,只见桌面上多了一支笔跟一块儿令牌。
“你哪那么多废话,让你签你就签,本将军还能害你不成!赶紧签!这都是为你们好!”仰着头的卢仲很讨厌跟这种身高的人说话,每每碰见这样的部下,他总觉得自己像是那个手下,所以,他对待叶青的态度,自然是不会好到哪里去。
叶青定定的看了一眼卢仲,而后看着卢仲拍在桌面上的笔,以及那证明他是正将的令牌,缓缓的拿起笔,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又在卢仲的示意下,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被贬到禁军的两个月来,叶青多少了解一些卢仲这些上层武将之间的勾当,所以他敢肯定,这兵部文书并未填写的空白处,是他们以防散出去的禁军士卒,万一出现意外情况后,他们好在这些空白处,为他们自己逃脱责任而预留的活路。
但叶青如今却是无法反抗,只能是听命于这些人,不过好在,并未让自己离开临安去岭南陪被流放的叶衡,这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自从他穿越过来的第一天,与金兵在建康府外的牛首山打了一场败仗,自己的兄长战死,而后叶衡被弹劾流放,看似都与自己这个穿越者不相干。
但自己平白无故的被贬到禁军,除了朝廷下令的裁汰冗滥这个理由外,难道就没有朝廷上层官员之间相互争斗,所以自己这个小池鱼被殃及到的缘故吗?
叶青如今也不过是在心中想想而已,毕竟这个推理不是很能够站得住脚,毕竟自己到大宋后,这地位是一天天的看低,从建康府正规军到了临安府预备役,这又从预备役没几天,转眼间又成了给人看家护院的打手。
而官职也是从一个小小的队官,一下子跌到了不能再跌的都头上,而自己这个都头,还并非是真正的都头,只不过是都教头的另外一种叫法罢了。
如今的境遇,还真成了黄鼠狼下崽儿,一窝不如一窝,自己则是一天不如一天,穿越者混到自己这个份儿上,估计也是没谁了。
跟随着卢仲从亮丽的木台阶处拾阶而上,在二楼的一个清雅茶室内,叶青便见到了他穿越过来后,又一位将要让自己听命行事的……领导?
燕鸿渊一个人独坐在茶室内,兵部侍郎王之望并没有出现,而是躲进了茶室的内间,毕竟在王之望看来,让一个小小的都头看见自己在此与富商大贾坐而论交,即有失自己的颜面与身份,也很容易让这些兵卒,在看见这一幕后传出闲话儿去。
如此一来说不准会因为那些闲话儿,而影响到自己在朝廷中的声誉,以及与这些富商打交道的生意。所以每一次到最后,都是由卢仲出面,而他自己只管与富商大贾谈好价钱,进行交易就行了。
儒雅至极的燕鸿渊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只是面色稍微显得有些苍白,看到卢仲领着叶青进来后,燕鸿渊急忙从茶桌后面站起身,对着卢仲行礼道:“有劳卢将军了,以后还望卢将军多多关照才是。”
说完后,一叠银票便从燕鸿渊的袖口中滑出,而后便递给了不露声色的卢仲。
卢仲同样是微笑示意,眼睛望着燕鸿渊身后那内间的门帘处,嘴里自然而然的说道:“客气了,燕员外要谢,还是多多感谢王大人才是。”
紧闭的门帘让卢仲很放心的接过燕鸿渊递过来的银票,而后看也不看的便放进了袖袋里,对着燕鸿渊继续说道:“已经交代完了,明日一早便可前往贵府当差,所选之人自然都是能征善战者。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虽然我们禁军如今地位不如从前,但我们这些兵卒,可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燕员外大可以放心把自己出门在外时的安危交给他们。”
“是,那就多谢了。”燕鸿渊一边与卢仲说着话,但眼睛的余光则是一直往叶青的身上瞟来瞟去,弄的叶青浑身上下不自在。
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叶青就感觉自己像是一件商品,或者是一个奴隶,被眼前的卢仲卖给了这燕鸿渊。
而现在,只不过是到了人家在验货的时间,看看自己是不是合格。
所以当燕鸿渊再一次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叶青的身上时,叶青恨不得冲燕鸿渊喊一声:“要不要掰开嘴,让你看看牙口怎么样儿?”
但就在他心中再次飘过一万个草泥马的时候,只见燕鸿渊突然向他拱了拱手,态度极为温和、友善的说道:“以后燕某与府里家人的安全,可就要多多仰仗叶兄弟了,这是一些银子,燕某的一点儿敬意,权当是给叶兄弟与自己兄弟的酒钱了。”
说完后,一锭亮铮铮的雪花银便出现在了燕鸿渊的手里。
“给你你就拿着,还不谢过燕员外,可不是谁都能有福气碰上这么一个好员外的。”卢仲看着那一锭雪花银,自然是不嫉妒,毕竟他的怀里揣着的银票,能换一大堆这玩意儿呢。
“福气你妹夫啊,你特么的把老子卖了,还真指望老子给你数钱啊。”叶青心里腹诽着,脸上却是充满了感激跟诚惶诚恐的表情,急忙接过银子说道:“多谢燕员外赏赐。”
第五章 买块儿白布
从对面再次走到李七儿店门口的时候,叶青才回头看清楚那家茶馆的招牌上,赫然写着“茶韵”两字。
李横脸上的表情让叶青也很满意,最起码这货的神情不是一种很坦然的样子,这就让他放心了。说明李横心里在自己被吴贵叫走后,一直都是忐忑、纠结着的。
所以当叶青把刚才在茶韵茶馆儿的事情告诉了李横跟老刘头,以及其他七个人后,李横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在羊肉店门口蹦了起来:“什么?这肯定是老乌龟的主意!”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叶青向吹胡子瞪眼的李横的问道,这个时候他心里同样是充满了无奈。
“惊喜个屁!意外个屁!老乌龟早就看你我不顺眼了,肯定一直憋着把咱俩踢出去他眼跟前,好了,现在老乌龟达到目的了。”李横义愤填膺的望着在叶青进去后,吴贵跟他们叮嘱了两声后消失的方向骂道。
看着李横那誓不罢休,很有可能抄起手中的雁翎刀,这就准备跑到吴贵的家里,跟吴贵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而后从腰里掏出了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在空中抛了抛。
“燕员外赏的,哥几个今晚上上三婶那儿喝几杯,明日一早就要到人家府里报到,给人家看家护院了。”空中来回抛了好几次的银子,最后被叶青扔给了李横。
“燕员外?”老刘头刚才还随着银子的起落,眼睛跟着一上一下的,此刻却是回味着呆在了那里:“叶都头,你嘴里的燕员外,不会指的就是……燕鸿渊燕员外吧?”
“不错,就是他,怎么了?”叶青奇怪的问道。
“那这是好事儿啊,给燕员外看家护院不丢人啊,那可是临安城,乃至我大宋鼎鼎有名的大善人啊,出手可是相当的阔绰……。”老刘头两眼一亮,充满了向往跟期待的说道。
“好个屁!我们可是朝廷的禁军。”李横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说这话的是他未来老丈人了,手里拿着那银子,再次强调道:“我们是禁军啊,朝廷的禁军啊,可不是给这些富商大贾看家护院的,我们是禁军不是狗!”
自己与叶青,被平白无故的从堂堂神劲军贬到老弱病残的禁军,在李横心里,这已经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的落魄处境了。
本以为自己的处境不会比被贬到禁军更惨了,但谁能想到,这才到禁军几天的功夫,又来了个大转变,一下子从禁军变成了富商大贾府里的下人了,这让他在心里如何能够接受的了。
“你……你个臭小子,你骂谁是狗呢?”老刘头双眼一瞪,手里的雁翎刀就要出鞘跟李横比划。
“又又又不是说你一个人。”李横看着要跟他拼命的老刘头,想也没想的便没好气的回道。
“你特么的连我都骂是吗?”叶青不满的踹了李横一脚,而后看看自己旁边另外七个,同样是一脸愤慨的禁军兵卒说道:“横竖都是如此了,胳膊再粗也拧不过大腿,认了吧。李横,你跟老刘头带着兄弟们去三婶那里喝几杯吧,明日别忘了,清河坊门口集合。”
“怎么,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李横看叶青不去,索性把银子塞到了老刘头的手里。
虽然跟李横打交道时间不长,但这两个月的相处下来,还是能够感受到,这个李横用自己上一世的话说,就是个愤青。
从军本来是为了帮朝廷抗击金兵、收复失地,但谁能想到,一腔爱国热血却没有被朝廷用对地方,竟然跟着自己曲折离奇的变成了眼下这般境地,可想而知,李横的心里如今会是什么滋味儿了。
拿着银子的老刘头等着叶青给他们做主,叶青看了看李横却是不愿意去,于是只好就让老刘头带着其他七个人去喝酒,而自己跟李横就不去了。
看着老刘头跟其他七个人兴致勃勃离开的背影,李横与叶青两人才开始慢慢往回走:“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老乌龟叫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没好事儿,现在果然是应验了。咱哥俩的运气这也太背了吧,恐怕这世间都找不出第三个比咱俩还要倒霉的人了。不行,看来哪天真的出城去灵隐寺烧烧香了。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个燕鸿渊也够卑鄙的了,早不找禁军晚不找禁军,偏偏这个时候找,而且还特么的把咱俩给找去了。”
叶青笑了笑,扭头看着李横,而后似笑非笑的问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现在这些商贾为什么找禁军保护吗?”
“为什么?”李横听着叶青的话音,好像这里面还有什么秘密不成,于是脸上的抱怨瞬间消失,开始好奇的问道。
“如今宋金和议,君臣关系改成了叔侄关系,两国之间的商人交易也就开始回暖了,商人虽重利轻别离,可他们看重性命啊,自然是不想在跟金王八做生意的时候,在路上出点儿什么差错再把命丢了,所以主意自然是打到这禁军的头上了。禁军战力虽不如神劲军那些有番号的正规屯驻大军,但好歹也都是上过战场、跟金兵打过仗的。以后他们如果在两国边界的镇场做生意,身边有禁军跟着,多少对于金人、西夏人或者是草寇有一定的震慑作用不是?”叶青一边走一边说,而后在一家布庄门口停下了脚步。
“你说的倒也对,但这口气我怎么也咽不下去啊,总不能真的就这么过一辈子吧?给人家看家护院,想想就憋屈,老子从军可是为了杀金王八的,不是……。”
“你先回去吧,我进去买点儿东西。”叶青不等李横说完后,而后看着那家客流不断的布庄,若有所思的喃喃说道。
李横狐疑的看着心不在焉的叶青,有些奇怪的道:“你要进布庄买东西?你会女红?”
“会你妹夫,送我嫂子回去的时候,临出门交代了,让我买点儿新布回去。”叶青白了李横一眼,而后便撇开李横往布庄里面走去。
“那明日我在你家门口等你,天色也不早了,老娘估计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呢,那我就先走了。”李横有些不明白,买布这种女人家的事儿,叶青的嫂子怎么会让叶青来买呢?她就不怕她这个小叔子被人笑话不成!
还是说她知道她这个小叔子失忆了,欺负叶青不懂这些规矩呢?毕竟,自己每天当差,都要去叶青的家门口等他,其原因就是叶青失忆了,对于临安城的一切都不熟悉,甚至连路都不认识。
当初从建康被贬回临安时,还是他领着叶青一路才找到他们家的,要不然,叶青恐怕就要迷失在诺大的临安城,只能夜宿街头了。
叶青冲身后的李横挥了挥手,而后便信步走进了这家布庄,布庄里出入的都是女子,或是妇人,但不论是年轻未出阁的女子,还是已经嫁人的中年妇女,这个时候都喜欢在头上插上一朵鲜花、或者是装饰的假花。
所以一进入布庄的叶青,眼前立刻全是大大小小的花朵儿在晃悠,要不是他身材高大,恐怕视线里能够看见的,也就是那些女子头顶上的鲜花了。
进入布庄倒是没有引起其他人的侧目,虽然偶尔有不解、鄙夷的目光投向自己,但叶青也根本不在乎那些目光,眼睛则是一直在那些花里胡哨的布上扫来扫去。
之所以进入布庄买布,叶青也是看见布庄的招牌后,突然间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白纯今日穿着一身素衣上街的情形,于是才记起自己是不是该买些新布回去。
根据他上一世御女无数的经验,以及经过近两个月跟白纯的相处,足以察觉到,白纯今日穿着一身素衣也要上街,估计是因为有难言之隐,那就是女人家的私密事儿:月事来了。
何况白纯在被那两个金人纠缠的时候,两手俱是空空无一物,说明白纯今日出门,并没有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被自己送回家了。
手拿一卷被包好的洁白棉布走出了布庄,看了看临安城御街的左右两侧,如今依然是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一幅太平盛世的祥和光景,而后便拿着布,随着人流往家走去。
临安城可以说是历朝历代的都城里一个奇葩,历朝历代的皇宫,要么是面南背北,要么是建在一座城池的中心,而后向外辐射。
但在所有的都城里,只有大宋的都城临安城,是建在了一座城池的最南面,北面则是成了临安城的街市跟坊地。
更为奇葩的是,那处于临安城南面的皇宫,竟依然是面南背北的建筑格局,所以如此一来,整个皇宫便是把屁股对准了临安城以及百姓,正门则是面对着城外的钱塘江。
每天大宋的官员上朝时,则需要从皇宫的北门和宁门进入,而后循着宫墙绕到正南面的丽正门,然后再由此进入皇宫内。
如今的大宋商业极其发达,百姓的平常生活用度之物,已经可以堂而皇之的摆在铺子里买卖了,甚至就连御街的两侧,都挤满了摆摊的小商小贩,比如一些补锅、箍桶、修鞋、修伞、磨镜子的等等靠手艺谋生的手艺人,都会聚集在一处。
只是在地理位置上,这些小商贩会更加偏南一些,不像靠近皇宫北面的街市商业那般,有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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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叔嫂
回到家的叶青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把那卷棉布拿出来交给白纯,因为在两人吃饭的时候,叶青突然间发现,自己跟白纯好像是小叔子跟嫂子的关系,并不是什么朋友,或者是搭伙过日子的两个人。
叶青因为并没有见过所谓的兄长叶宏,加上这白纯过门的时候,叶宏都已经死了,而且两人之前并未成亲,甚至是连一面都没有见过。
完全是在他从建康府回到临安不到三天后,白纯就被白家人送了过来,然后不由分说的就住进了那栋小楼里,然后自己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多了一个嫂子。
所以叶青对于白纯,这段时间以来,并没有把她当成自己真正的嫂子,毕竟他一个穿越者,对于所谓的兄长叶宏,也根本就没有兄弟之情,心里很难把白纯当成嫂子一样看待。
在白纯刚来的时候,叶青曾经问过白纯,白纯只是模棱两可的说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你兄长去世了,但既然当初已经定亲了,那么自己现在就必须嫁过来,人不可言而无信。
叶青不太相信这样的说辞,虽然说这个时候的人,把声誉看的极为重要,但……两个只是定了亲的人,在另外一方去世后,还有必要搞得这么山盟海誓、凄凄惨惨、誓死不渝的吗?
这一嫁过来,可就是要守一辈子的活寡啊,难道白纯她自己不知道?还是说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吃过晚饭后,搬来一把躺椅坐在院子里的桑树下,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品着自己买来的劣质茶水,与坐在二楼阳台的白纯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我的差事儿今日又被换了。”叶青仰头看着阳台上的白纯,淡淡的说道。
“换了?”
“嗯,今日被禁军正将卢仲叫了过去,把我跟李横调给了临安城鼎鼎有名的大富豪燕员外,明日起开始给人家看家护院。”天色已黑,叶青看不清楚白纯脸上的神色。
二楼房间内昏黄的灯光从窗户处透到阳台上,已经变得不是那么的明亮,所以叶青也依稀只能看见白纯一个大致的身形,至于白纯手里正在忙乎着的东西,他是完全看不清楚的。
耳边传来白纯微微的叹气声,原本一直忙乎的双手也暂停了下来,顿了下后又继续忙乎手里的女红,低头说道:“那……叶大人还可能东山再起么?”
“叶大人?”叶青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随即立刻说道:“叶衡啊,那谁知道呢,现在被贬到了岭南,具体是降职还是撤职,咱们也不知道啊。何况,就算是有一天东山再起,朝廷给他官复原职,我一个小小的看家护院都头,他会理会?恐怕到时候他压根儿想不起,还有我这么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的小小都头吧。”
“你大哥在世的时候,倒是颇得叶知府器重,要不然也不会被破格提拔为部将,这些你都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么?”白纯再次停下手里的活儿,透过栏杆的空档,居高临下的看着院子里桑树下的那一团黑影问道。
“记不起来。那这么说……叶知府当初还是很器重我大哥,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叶青眨巴着眼睛,紧紧注视着白纯的身形,虽然看不清楚嫂子的面部表情,但说不准今天这谈话,能够让他得到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我怎么知道?”白纯拿着手里的女红,思绪像是陷入到了回忆中,而后说道:“你大哥与我的……亲事,就是叶知府当初亲自做的媒,自然是从叶知府嘴里知道的。”
“哦……。”叶青敷衍的在躺椅上点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些对白纯答案的不满。
听着叶青那漫不经心,明显对她的回答不满意的语气,白纯不由的在阳台上白了一眼那桑树下的黑影,而后彻底放下了手里的女红在膝盖上。
“我父亲当初是江南东路的转运使,建康府、宁国府、徽州、池州等地,都是在我父亲的管辖之下,但转运使的官位品阶并不高,所以想要办好皇帝的差事儿,自然是要与建康府等这些朝廷真正的大员搞好关系。所以叶知府便替你兄长做主,向我父亲提了亲,明白了吗?”白纯美目流转,看着院子里的那团黑影解释道。
但心里的疑惑却是越来越多,虽然她并不知道人失忆后,会是什么样子,但像小叔子这样失忆的,怎么总感觉有点儿反常呢。
看着小叔子的一举一动,以及这两个月来的行为,白纯感觉小叔子不像是失忆了,倒像是变成了弱智一样。
除了不认识人以外,就连一些生活常识,以及大宋的风俗习惯都不懂,天天傻乎乎的净闹一些笑话,惹得有时候碰见三婶等人,都会时不时在她耳边提醒她:“在家好好管管你家二郎,你也是书香门第、官宦人家的闺女,平日里多教教他。这失忆不认识人也就罢了,怎么变得好像这里也不正常了呢?”三八的三婶指指脑子,而后继续长舌道:“这些日子,去酒馆总是时不时的说出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干一些伤风败俗的事情,或者唱一些古怪的小曲小调。俗话说:长嫂如母,如今你们二人相依为命,看看不行就赶紧给找门亲事儿吧,我看老刘头的姑娘就不错。”
每次白纯面对三婶等好心人的提醒,白纯就觉得当初自己不顾家人反对,非要在叶宏死后继续过门到叶家,是一件绝对绝对莽撞的事情。
“哦……。”某人继续躺在躺椅上,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而后继续问道:“那转运使是多大的官儿,都能够掌管一个路了,按理说就算是不比行都建康府的知府官儿大,那也应该比宁国府或者是什么州的官儿大吧?”
白纯很心累,这些应该是很常识的东西,自己的小叔子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于是只好强忍一口气说道:“过些日子我再跟你说,这两天我心情不好……。”
“那你父亲白伯伯现在如何了?能不能找找你父亲,看看给我换个地方,哪怕是不再当这个都头呢,你可不知道,李横那货今天差点儿炸了,一听说给燕鸿渊家……。”
“炸了?什么意思?”白纯真的心很累,这又出现她以及街坊四邻听不懂的话了,人怎么会炸了,他又不是烟花爆竹!
“炸了就是很生气很生气,快要气炸了。”叶青觉得气炸了应该能听明白了吧。
“李横的事情我无能为力,因为……。”白纯拿起膝盖上的女红站起身,看了看桑树底下的黑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父亲跟叶知府一样,一起被谏官汤邦彦在陛下面前弹劾了,也被流放至岭南了。”
“可惜了……。”
“你……。”
“哦哦哦,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嫂子……你听我说……对了,这里有一卷今日我回来时买的布,麻烦你能帮我做几双袜子吗?”叶青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急忙从躺椅上跳了起来。
看着朦胧的昏黄灯光下,白纯高挑的身子走进了房间内,连忙仰着头对二楼那扇发出砰的一声的门喊道。
“扔上来。”白纯不疑有他,在房间里冷冷的对外说道。
平日里一幅波澜不惊、枯井无波的性子,一跟小叔子叶青说话,便不知道为何,变得气不打一处来,加上这几日来了月事,白纯的性情就变得更加烦躁了。
而楼下那货说话也不过大脑,于是白纯此刻正坐在房间内生闷气,一双玉手则是快要把手里的刺绣拧成乱麻了。
听到二楼刚才自己坐的阳台处,传来砰的一声,像是什么物体被扔了上来,白纯玉面铁青的看了一眼那木门,而后扭过头,继续自顾自的生气。
楼下此刻也没有了声音,整个小院一下子归于了寂静,就连院墙外面,这个时候应该因为有船经过而荡起的水声也消失不见了。
坐在房间里的白纯,气呼呼的用力抹平着刚才的刺绣,这是她自己给自己绣的贴身衣物,也就是因为是晚上,所以才拿到阳台上绣制,要是白天,她可不敢拿到阳台处,当着小叔子的面绣制这女人的贴身衣物。
用力的抹平着那刺绣,心思不一会儿就跑到了今日出去买东西这件事儿上,想起自己来了月事儿,本想买一些布来用,但不想却被金人纠缠,最后两手空空的还被小叔子送了回来,这让她开始变得有些为难,毕竟女子来了月事,不论白天还是晚上,都离不开那贴身之物不是。
坐在房间调暗了灯火,望着那如黄豆般大小的火苗,白纯默默的叹口气,起身打算翻翻过门时带过来的嫁妆,看看是不是有适合这个时候用的布。
转念又想起小叔子还让她做袜子的事情,于是又是叹口气,转身推开阳台的木门,便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见一个用看不清楚颜色的布,包着的包裹。
于是抬腿走出房间,捡起那包裹,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正待转身往里走。
“不用做多了,有一两双就够了,剩下的布就先留着。”
“啊……。”白纯被突然间响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原本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本以为小叔子已经进房间休息了,谁知道那死人竟然还在院子里不出声的坐着装死。
“知道了。”白纯再次没好气的白了桑树方向一眼,而后才再次走进了房间内。
第七章 棉布的尴尬
棉布有极好的吸湿性跟透气性,布面看起来光泽柔和,手感也极为柔软,但并不是很光滑,而且很容易产生褶皱,但即便是如此,在这个时代,对于女子来说,因为其吸湿性跟透气性,已经足够受到她们的青睐了。
所以当白纯拿着那包裹关上门进入房间后,还没有打开她就已经基本上在心里肯定了,包裹里面的布,绝对是“那种”棉布。
不由自主的,白纯开始变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尴尬跟燥热,一股怒气跟紧张也瞬间从心底里升了起来,洁白如玉的脸颊突然间就像是一块儿红布一样,娇艳欲滴的都快要滴出水来了。
心脏噗通噗通的剧烈跳动着,咚咚咚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一样,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汗,手里拿着那棉布站在房间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乱哄哄的脑子里此时只有一个问号:“他是怎么知道?他怎么知道我……月事的时间?他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他怎么知道我今天上街是想买这种布!”
想起今日在院子里,叶青问她需不需要帮自己带什么东西回来,以及那转身前的诡异一笑,白纯此时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难为情了,这让她还怎么见人!女子如此私密的事情,竟然被小叔子知道了个一清二楚,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着身体站在叶青面前,任由他放肆的看着自己一样!
桑树下的某人坐在躺椅上是一动不敢动,紧张的看着那灯光照耀在窗前,同样也一动不动的剪影,他不知道如果被白纯猜出了自己的目的后,会是怎样的情形?
是把自己赶出家门?还是羞愤的上吊自杀?还是一下子从楼上冲到厨房,拿起菜刀把自己剁了喂狗?抑或是……一动不动的突然间尖叫一声,然后开始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撕心裂肺的哭起来?
夜色如水、寂静无声,原本还在院子里肆意游荡的微风,像是也被整座院子里尴尬的气氛冻结了,两株桑树静静的矗立在院子里,此刻仿佛就连哪怕一片枝叶,都失去了往日里的灵动,耷拉着“脑袋”注视着院子里的一切。
就像那躺椅上的叶青,就像那房间内的白纯,如同院子里的所有一切一样,一动不动,整个院子仿佛被时间给静止了。
僵在躺椅上的叶青,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就在他支撑身体的双臂已经开始发抖时,只见那二楼房间里的灯突然间无声的熄灭了,而后整个院子仿佛就像是被彻底埋进了黑夜里。
白纯的心依然是在噗通噗通的跳着,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心跳声,就连外面的那死人都听得见,一手拿着包裹一手在黑暗中伸直向前,靠着自己的记忆力,挪步往里间缓缓摸索着。
直到摸到床沿后,白纯好像是终于找到了庇护所一样,轻轻的脱掉鞋,而后急忙躺在了床的最里侧,整个人蜷缩着身子,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如今还把那包裹紧紧的抱在怀里,紧张的竖起耳朵倾听着外面的声音。
也不知道再一次过了多久的时间,就在白纯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后,心脏也不再向刚才那般砰砰砰的跳时,白纯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好像浑身上下都被一层细汗黏贴着,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呸。”白纯此时才注意到,自己怀里竟然还紧紧搂着那包裹,于是急忙红着小脸呸了一声,而后飞速的把那包裹丢到了一边。
“哎哟……卧槽……。”
就像是她扔的不是包裹,而是叶青一样,刚把包裹扔到床的另外一侧,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叶青的抱怨声,而后便是哗啦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撞倒了一样。
白纯整个心仿佛又被揪了起来一般,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心里此时此刻则是尴尬的又生气又好笑。
第二日一早,叶青便早早的起床,昨夜里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并不尴尬,毕竟包裹扔上去后,两人就没有再见面,所以对于他来说,也谈不上很尴尬,只是有一些紧张而已。
看了看厨房并没有平日里熟悉的身影在忙碌,而后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只见窗户依然是紧紧的闭着,房门紧紧的关着。
即便是他站在院子里打水洗漱、大声的咳嗽,弄出再大的动静来,二楼则依然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收拾妥当的叶青,抬头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二楼,又环顾了一周不大的院子,然后冲着二楼喊道:“那个……我先当差去了啊,早饭……就……就不用给我准备了啊。”
尴尬的说完后,二楼依然是一点儿动静没有,叶青只能是望着毫无动静的二楼,不由自主的摸摸鼻子,以此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但他并不担心白纯会寻短见,毕竟昨夜里她就表现的很镇定,不可能睡了一觉之后,才想起来尴尬跟难为情,然后才起来找绳子寻短见吧。
狐疑的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依然是毫无动静的二楼,眼珠子转了转的某人,还是提高了音量,自言自语道:“不会是自寻短见了吧,这要是上吊死了,舌头伸的老长老长的,跟女鬼贞子似的,得多吓人……。”
“去死!”二楼传来一声冷喝,而后就看见窗户突然打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飞了出来。
“啪”的一声,二楼的窗户也关上了,那黑乎乎的东西也掉下来了,躲避过的叶青低头一看,赫然是一方砚台。
正盯着那把地面砸出一个坑的砚台,在看来看去的时候,身后突然间响起了一个声音:“一大早傻乎乎的盯着一块砚台干什么?”
“啊!”浑然忘我的叶青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李横,立刻急了:“你特么的走路不带声音啊,属猫的啊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死人的?对了,你怎么进来的?我家昨晚上没关门吗?”
“我一推门就进来了,你这一早盯着一块儿砚台干嘛?”李横想起刚才叶青专注的神情,不由得继续好奇道。
“哦,没……没什么,昨天晚上练……练那个毛笔字练的走火入魔了,正所谓不疯魔不成活,就……就……那个什么了,总之我现在的字很有长进。”叶青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的推着李横往外走去。
二楼的白纯把叶青跟李横的话语听了个清清楚楚,特别是听到小叔子对着那李横胡诌的时候,白纯躲在二楼的房间,不由自主的差些笑出声来。
“东门菜、西门水、南门柴、北门米。武林门外鱼担儿、艮山门外丝篮儿、凤山门外跑马儿、清泰门外盐担儿、望江门外菜担儿、侯潮门外酒坛儿、庆春门外粪担儿、清波门外柴担儿、涌金门外划船儿、钱塘门外香篮儿……。”
临安城主要的十个城门,不知道被谁编成了歌谣,每天早上都会有一些孩童,在街坊里欢快的唱着,每次听到钱塘门外香篮儿,叶青都会问李横:“钱塘门外的香篮儿,是不是因为老刘头的三闺女刘兰儿才这么唱的啊?”
钱塘门与东青门相对,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所以叶青跟李横走出坊间,来到御街上之后,基本上每次都能够碰见老刘头,正好从对面的街巷里走了出来。
三婶就在拐角处开了一家三婶子酒馆儿,据说她爷们儿当初也是禁军,一直在法酒库任差,而后有一天就喝酒喝死了,留下了三婶跟一个儿子相依为命。
法酒库同样也造酒,但也从市场上卖酒,主要的职责便是供皇宫用度,或者是祭祀、赏赐大臣们用。
所以在法酒库当差,算是一个好差事儿,也不算是一个好差事儿,谁知道皇帝老儿是不是也让这些禁军试新酒啊,然后是不是三婶儿的爷们,就是试酒试死的啊。
当着老刘头的面,叶青自然是不敢把这样的猜测说出来,老刘头对于三婶儿虽然爱慕,但对于三婶儿已经去世的爷们,一向可是尊敬的很。
所以叶青当着老刘头的面,也不敢胡乱猜测三婶儿他爷们的死因。
三人溜达在还稍显有些清净的御街之上,笔直宽敞的御街是临安城的中轴线,直直往南的尽头,便是皇宫的北门:和宁门。而要是调头往回走,过了东青门跟艮山门,便就是出临安城的天宗水门。
所以叶青他们所住的地方,与皇宫的北门之间,则是隔着一个诺大的临安城,与此同时也便可以知道,他们这些人,其实便是整个临安城内,社会身份跟地位、基本上最底层的百姓了。
“筑九里皇城、开十里天街。”叶青一行三人,在清晨想要从北城走到南城,也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的。
何况,南城对于他们可以说是相对陌生、新鲜的一些地方,毕竟他们平日里的活动区域,基本上就被划定在了北城,很难有机会前往南城那边晃悠。
就像是上一世一样,居住在京城北京南面的人,基本上一年也去不了北面几次一样。
临安城不论是东西南北如今都是极其发达,各种生活用度之物都不缺乏,只是档次高低有别罢了。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在北城满足了他们平日里的生活用度、自给自足后,也没有必要前往南城去做什么。但如今带着差事儿前往南城,视线里的一切,仿佛都带着一丝新鲜的意味。
老刘头甚至在自己将要前往达官显贵、富商大贾的府里当差的路上,隐隐觉得自己好像也因此变得高贵了起来,毕竟南城可都是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居住的地方。
第八章 势力的老刘头
清河坊因“中兴四将”之一的张俊而命名,因其在世时曾被太上皇封为清河郡王,所以如此一来,他当年所住的太平巷一带,便被称为了清河坊。
清河坊这一带的繁华与喧嚣,远远比叶青他们所居住的北城一带要高大上的多,街道两侧商铺林立、客栈酒肆鳞次栉比,一大早上就呈现出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与他们所处的地方比起来,完全就像是两个世界一般。
从服饰上就可以看的出,这里出行的人们,即便是早早起来的达官显贵家里的下人,一个个穿的服饰,都比他们北城里的一些普通人家穿的布料显的昂贵。
锦衣绸缎、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娇俏玲珑、穿金戴玉的妙龄女子,一大早上就能够看的见,而且时不时的还能够看到一些青楼的门口,一个个衣衫不算太整齐的女子,与门口的客人借着昨天晚上的激情,继续表演着恋恋不舍的“情景剧”。
金人、蒙古人、大理、大食、西夏以及高鼻梁、蓝眼睛的波斯人等等,穿着各式各样服饰的外国人,在临安城也是到处可见。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时不时的还有一顶顶的轿子,或者是一辆辆马车,在禁军的保护下,快速的从街道上驶过。
“这是打算上班去吗?”叶青拄着雁翎刀,看着禁军的同行们,有秩序的跟在轿子或者马车两侧小跑着,不由得说道。
“上班?这是那些官老爷准备上朝呢。”老刘头站在叶青的一侧微微愣了下,眼神中带着一丝羡慕的看着那些跟着轿子、马车快步跑的禁军说道。
如果搁在以前,老刘头看到这样的场面,看到自己的同行们,跟在这些官老爷的轿子或者马车旁边,肯定会眼睛通红心里发酸,这样的好事儿怎么就轮不到我老刘呢。
但如今不同了,他也已经“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如今也可以在这住满了达官显贵、富商大贾的南城清河坊一带当差了,自然是不那么羡慕这些自己的同行了。
“这些官老爷也不容易啊,这么早就得起来上朝……。”叶青继续拄着雁翎刀,看着那一顶顶各行其道的轿子跟马车,摇头叹息道。
“齐了,都到了。”李横的声音跟嘈杂的脚步声在叶青的身后响起。
回过头的叶青,看了看李横以及自己的七个手下,这七个手下基本上都是跟老刘头差不多年岁,四十多岁、五十上下,正处在人生上有老下有小、不敢死的“黄金岁月”,所以他们对于前往燕鸿渊的府里当差,比李横可是要积极多了,完全不亚于老刘头。
抬头看了看不远处、临安城内鼎鼎有名的涌金楼,昨日里与燕鸿渊约好的,便是在这辉煌阔气、高大豪奢的涌金楼门口,等候着燕鸿渊派人接他们前往燕府。
“据说在这涌金楼吃上一顿饭,就是咱们一个月这点儿银子,不吃不喝攒上十年的话,或者是可以进里面见见世面,据说就是连皇帝陛下,都曾光临过这涌金楼呢。”老刘头看着叶青的眼睛一直望着前面的涌金楼,双眼充满了憧憬的说道。
叶青反正也是闲的没事儿干,而且主要是,眼前这涌金楼占地面积极广、外面的木质结构都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站在门口要是兜里不揣个几锭金子、银子的,还真不敢贸然往里面走。
“这涌金楼也太大了吧?有那么多有钱人来这里吃饭吗?”叶青有些不敢相信,难道临安城真的如史书上所言,都是家财万贯的富人吗?
那自己等人又算是什么?难道写史书的人,也跟上一世国家统计局的砖家一样,都特么的只统计那些收入丰厚的人,自己等这些收入微薄的,是不是在他们眼里不是人,所以不用统计?所以平均收入才那么高?
“有那么多人吃饭吗?”老刘头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的得意跟显摆:“去年我可是来过一次这南城,从这里经过的时候,这家伙……你是没看见啊,门口的轿子跟马车都停满了,这……。”老刘头连说带比划的继续道:“这每一个房间都亮着灯光啊,好家伙,就跟一面巨大的光墙似的,再者说了,谁说一定要吃饭才来啊,听曲儿吟诗作赋、或者是找那些花魁还是什么的,可都是官老爷跟那些富商,还有那些人有钱的外国人,据说来晚了,都没有坐儿呢。”
“那你进去过没?”叶青现在才发觉,老刘头现在是越来越势力了,这家伙眼睛里好像只有钱,除了钱他好像也不认识别的,绝对是一个虚荣心极强的老不死的。
“我哪能进去啊,怕是没走到门口,就被门口的伙计给轰走了。也就是现在大清早的,咱们可以在这里站会儿,要是晚上,早把咱们都赶的远远的了。”老刘头继续说道。
对于旁边李横对他那嗤之以鼻的眼神,老刘头就当作没看见,反正不管李横怎么看他,怎么巴结、讨好他,他都绝不会把自己的三闺女嫁给李横的。
刘兰儿生的那么标致,可不能随便嫁了,怎么着也得找个有钱的人家才行,像李横这种,一个月就那点儿俸禄,还不够给自己买上两壶中等的酒水呢,就是连三婶酒馆的好酒,他都供不起自己喝,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老刘头儿,钱塘门一带有你这样的人……真是……岳将军要是活着……。”李横看着老刘头儿光芒四射的眼睛,竖起大拇指摇着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了,怎么就看上他闺女了呢。
“怎么了?我老刘头儿哪句话说错了?清河坊就是有钱人多,我老刘就是向往清河坊一地。同样是我大宋的忠臣良将,清河郡王在太平巷富甲一方,也曾领兵抵御过金人、大败金兵过,他也时不时向百姓施以善缘啊。岳飞将军忠烈一生,最终呢?因莫须有的罪名死在了钱塘门的风波亭,现在是平反了,可有个屁用啊,你看看张俊的儿子:兵部侍郎啊。岳将军的儿子呢?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的,现在……。”老刘头像是被踩了尾巴,突然间变得龇牙咧嘴、怒气冲冲,要不是叶青拦着,恐怕老刘头都能冲上去把李横生吃了。
看着眼前老刘头瞬间便被李横激的焦躁狂暴、如同一条老疯狗,叶青突然觉得,这老刘头跟那几个神情同样愤慨的手下,看来也都是一些有故事的人啊。
“别说了,再说下去,岳将军的棺材板可就按不住了,要从坟里蹦出来找你们算账了。”叶青拍了拍李横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跟老刘头计较。
看着老刘头跟李横互相看彼此不顺眼的样子,叶青也只能在中间和稀泥,毕竟话题一旦牵扯到岳飞身上,不光是现在,哪怕是在近一千年后的世界,岳飞之死依然是一个让人津津乐道、争执不休的话题,总之,在如今的大宋充满了争议,在后世也一样是充满了争议。
不过话说回来了,人都死了,当今朝廷给予平反,给予一些补偿,又有何用呢?大宋,不就是一个玩弄权谋、玩弄人心、玩弄城府、玩弄心机手段、玩弄阴谋阳谋最盛的朝代吗?
自从赵匡胤黄袍加身,一系列的举措下来,特别是在杯酒释兵权后,在重文抑武的大策略下,玩弄权术、人心城府的不就是大宋朝廷的基本日常?
文人相轻这句话,在大宋怕是最为适宜不过了,这里毕竟有着绝对适合文人相轻这句话,被发扬光大的丰厚土壤啊。
随着太阳渐渐升起,站在涌金楼一旁的十个禁兵,第一时间便进入了苏金生的视线里,身为燕府的大管家,府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是由他来打理,每天登门拜访的是什么人、身份、地位如何,他一眼基本上就能够看个**不离十。
所以这也是燕鸿渊一直很倚杖他的缘故,加上为人处事老练、圆滑,还从来没有给主家添过任何麻烦,只有帮主家把府里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一派和谐团结的景象。
“在下燕府管家苏金生,请问这位可是叶公子?”苏金生快要走进叶青等人跟前时,看到为首的年轻人也正好望向他,于是便止步拱手问道。
苏金生不过四十左右岁,一身蓝缎窄袖长袍,腰间挂着一块品相算是中等的玉佩,身材中等,目光炯炯有神,透露着一股干练,脸上也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容。
看着前方苏金生一副稳重老练、从容不迫的样子,叶青不由自主的看了看旁边的老刘头,年岁看起来两人应该是相差不了几岁,但气质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老刘头怎么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五六十岁的邋遢老头呢,而且还是土的掉渣的那种。
“不敢当,在下便是禁军都头叶青,见过金先生。”叶青不卑不亢的手拿雁翎刀,而后双手抱拳行礼道。
两人俱是上下打量着对方,而且彼此都知道,一旦叶青进入燕府后,两人之间在往后的日子里,必然是要抬头不见低头见。
身为禁军的兵卒,多多少少的都会带有桀骜不驯、懒散松垮的性格,或者是因为禁军的缘故,而不把他这个管家放在眼里,毕竟这些事情在其他府上,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禁军进入豪门世家监守自盗、跟府里的下人合不来,勾搭女下人等等,也都是时有发生的事情,常常闹的是让管家夹在禁军跟主家中间难做人。
第九章 倾国倾城
苏金生来的路上也思考了很多,甚至在脑子里还凭借着叶青这两个字,凭空刻画着这个叶都头,会是一个什么样儿的年轻人,甚至就连相貌模样都在脑海里随意的刻画着。
会不会像平常见到的禁兵一样,粗鲁无礼、好喝酒好赌博、一副吊儿郎当的兵痞模样儿。
虽然主家昨天就跟他交代过了,甚至还隐隐夸赞了眼前的这位叶都头,但当他眼见为实后,还是不由得有些欣赏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与他来的路上想象的年轻人完全不同。
虽然眼前的年轻人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但以他多年来阅人无数的毒辣眼光、以及那份敏锐,还是依稀能够察觉到,眼前的年轻人完全不像是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
身上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云淡风轻、处事不惊的态度,仿佛世间一切事物都未放在心上、或者是看破世间一切的气质,不卑不吭、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一股内敛的自信一般。
棱角分明的脸庞,明亮深邃的目光,高大修长的身材,加上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云淡风轻的气质,还有一种就连阅人无数的苏金生,都无法说出来的……怪异感,让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更像是一团雾,绝对不像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但不管如何,叶青给苏金生还是留下了一个极好、极深的印象,叶青等人在苏金生的带领下,沿着街道缓缓向前。
一路走来,虽然他们渐渐远离了清河坊最为热闹喧嚣的地方,但如今他们所在的太平巷,则是另外一番天地。
四周树木成荫、花香鸟语,整个街道显得极其的雅致跟幽静,脚下同样是干净整洁的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不像叶青他们所住的地方,泥土夯实的道路,一道下雨天就变得坑坑洼洼。
两侧则是隔一段距离,而后便是一个富丽堂皇的朱漆大门,有的大门口停着马车或者轿子,或者是站着三三两两的下人,正在等候着主家出门,或者是打扫着门口的卫生。
在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只听见前面的苏金生,指了指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的府邸,看着三三两两的下人,正在往马车里装着东西,说道:“到了,这里便是主家的府邸,以后与叶兄弟一同在燕府当差,还望叶兄弟以后多多关照,请。”
“金先生客气了,有事儿金先生吩咐便是。这位是副都头李横,有事儿找他也一样。”叶青拍了拍旁边李横的肩膀,向苏金生介绍道。
高大宽阔的门口,在叶青看来,就是门口的马车都能够轻易的驶进去,但显然这里乃是正门,因为台阶的缘故,所以只能是在门口等候着。
看着门口忙乎的下人停下手里的伙计向苏金生行礼说话,便能够看出,苏金生在燕府的地位显然是很高的,而且看着那马车的装饰,以及那在临安城不可多得的高头大马,也可以想象到,今日这出行的,显然是府里的重要人物。
从宽阔的大门口跟着苏金生走入燕府后,老刘头的一双眼睛就明显不够用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看哪里都好奇、新鲜,好几次想要摸摸那崭新的青砖,都被李横暗地里给制止了。
穿过前面的院子之后,眼前的景象立刻是让众人眼前一亮,只见一个极具规模的花园呈现在了他们眼前,面积比叶青他整个家要大好几倍的地方,竟然处处都是花草树木以及一个经过精心设计的回廊亭阁。
“哇……怕是皇宫的后花园也不过如此吧?”老刘头彻底被震惊的张大了嘴巴,惊叹的发出了声音。
这倒是不能怪老刘头没见过世面,因为即便是两世为人的叶青,见到如此瑰丽大气、精致高雅的花园,内心也是深深的被震撼到了。
走在回廊的小桥上,花园正中心的湖泊碧波荡漾,水里面红色的鱼儿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中间的假山显然就连那石头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看着叶青的眼神一直注视在那假山上,苏金生傲然的笑了下说道:“叶兄弟可是奇怪这假山的石头?”
“太湖石?如此大的太湖石想要运进来可是要颇费一番力气吧?一定也花费不少吧?”叶青笑了笑,望着那姿态万千、形状各异、通灵剔透的太湖石说道。
苏金生神色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叶青竟然能够笃定的说出这便是太湖石,而且看他自信的样子,显然是对这太湖石也有一些研究。
“那么叶兄弟认为,那些太湖石之中的精品应该是哪些呢?”苏金生很满意叶青的惊讶,毕竟,这些跟房子一般高的太湖石,当初运进来时,可是花费了他好多心血,而且最为重要的是,这些太湖石之中,更有几块可是让他当上燕府管家的功臣之石。
“太湖石讲究的是形态,所谓的:皱、漏、瘦、透之美,白色最为多见,青黑色已经是难得一见,至于黄色那就是千金难买了。”叶青站在廊桥之上,与苏金生并肩而立,望着湖中的太湖石神色自若的说道。
“想不到叶都头身为军伍之人,竟然对这些石头都有如此的了解,看来在军伍之中还真是委屈叶都头的才华了。”一道清脆的嗓音、如同珠落玉盘半突然在两人身后响起,虽然声音好听美妙,但说出来的话语,却是带着一股浓浓的讽刺意味儿。
苏金生与叶青急忙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高挑,身着暗云纹白罗长裙短衫、外面罩着一件直领对襟褙子的女子站在身后。
一头乌黑的秀发自然的垂在脑后,一张漂亮到让人嫉妒的容颜,此时嘴角微微上扬,还带着刚才语气中的一丝讽刺,正用一双如同星辰般美丽的眼睛望着他们。
叶青看到身后的女子第一时间,不由得怀疑自己来到临安城的前两个月都干什么了,还以为整个临安城除了白纯外,便没有绝色佳人了。
没想到,今日在这燕府当差的第一天,就见到了一个足以媲美白纯,可以用祸国殃民、倾国倾城来形容的绝美女子了。
“见过小姐。”苏金生微微一愣,急忙行礼道。
小姐的美貌姿容苏金生可是比谁都清楚,所以叶青以及李横,包括老刘头等人禁军兵卒,在回头看到小姐的美貌后,一个个不自觉的露出错愕呆滞的表情,完全是在情理之中。
“禁军都头叶青见过燕小姐,多谢小姐的夸奖。”对于那语气中的浓浓讽刺意味,他就权当是夸赞收下了。
如今叶青天天在家里,也都会面对着一个同样可以凭借自身容貌祸国殃民,令天子以烽火戏诸侯的方式来取悦的佳人,所以脸上对燕倾城容貌的惊艳也不过是一闪就过,这让苏金生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心中更是认为这个禁军都头,绝非寻常人那般简单。
燕倾城没料到这个父亲找来保护自己,以及看家护院的禁兵,竟然真把自己讽刺他的话语当成了赞美,他这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苏金生也同样没有料到,这个举止洒脱、自信从容的叶都头,竟然脸皮还有如此的厚实一面,轻松的就把大小姐言辞里的讽刺意味儿,给化解了个一干二净。
“小姐这是要出门?”苏金生明知故问道,刚刚门口的马车,一看就是小姐平日里用的那辆马车。
“昨日里您带我看了几家铺子跟作坊,今日我想要自己单独过去看一看。”燕倾城不再正眼看叶青等人,花容月貌的脸上带着正色的神情说道。
“可否需要陪同?叶都头今日已经算是当班了,小姐既然独自出门,虽不出城,但是不是……。”苏金生看着燕倾城微微蹙眉,斟酌着说道。
“也好吧,既然花钱了,那么就该让人看到他存在的价值不是。”神情越来越冷淡的燕倾城,最后还是同意了苏金生的提议,只是语气中,依然带着对叶青等人明显的偏见。
燕倾城之所以会同意,并不是因为临安城有多么的不安全,真的需要这些禁兵保护。
而是因为,带着禁军护卫出行,也算是自己渐渐接手家里生意的一个开端吧,让父亲相信自己是真心愿意接手家里的生意,而并非完全是因为父亲所迫而为。
叶青很纳闷这个燕大小姐怎么对他们禁军这么大的偏见,一见面就对自己等人冷嘲热讽的,难道她以前喜欢过禁军,而后被甩了?要不然怎么也解释不通啊。
看着苏金生望过来的眼神,叶青会心的点点头,而后对李横说道:“你带赵乞儿他们几个陪大小姐出门吧,我还要跟随金先生去拜见燕员外。”
李横点点头,神情之间虽然也有不愿意,但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既然应了这看家护院的差事儿,那么不管心里情愿不情愿,也都得做下去不是,何况自己如今很缺钱,也需要这份比在禁军的差事儿银子更多的差事儿。
所以当下便带着赵乞儿等共五个人,跟在燕倾城的身后,沿着花园内的廊亭往外走去,老刘头今日跟李横很不对付,叶青第一时间便把他留在了身边,并没有让他跟着李横一同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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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燕府
燕府里有着不下百人的下人、护卫以及丫鬟,所以叶青的职责也很简单,平日里就是在府里待着,如果没有什么事儿,晚上他们十个禁军都可以回家,而后第二天一早再过来当差。
看家护院基本上也不用他们,他们唯一的作用便是,在燕大小姐燕倾城出门的时候跟随着,或者是燕鸿渊出门有重要事情的时候陪同着。
平日里在燕府,他们其他事情一概不用管,除非是苏金生或者是燕鸿渊、燕倾城有所差遣,则是另当别论了。
拜见过燕鸿渊后,叶青也彻底明白他们被燕鸿渊买过来的作用了,说白了,他们禁军就是这些富商大贾的个人装饰,是富商大贾用来跟达官显贵们之间,取得一个类似于同等身份地位的象征。
谈生意、交友、宴请的时候,禁军便成了富商大贾们必不可少的额外筹码,以此来传达给生意上的伙伴,一个背景势力强大、颇具身份地位的信息。
就像是在后世一样,商家都会打着国家、官员等等旗号,来抬高自己的身份跟背景,一些饭店会摆放着老板与明星、名人、国家高级官员的合照,以此来告诉客人们这个饭店的品味与档次,显示着这家饭店老板深厚的人脉跟实力背景。
当然,商人的目的绝对不会是单一的,禁军在他们手里,完全可以根据他们自身的需求随意变化使用,既然可以用来装饰他们的身份地位,自然也就可以凭借朝廷的禁军,来震慑一些生意上跟他们有摩擦的伙伴。
总之,拉大旗作虎皮,利用朝廷对于禁军的松散管理,以及朝堂之上兵部各位大佬们的贪婪心理,禁军就成了权贵之家、富商大贾手里象征身份的“奢侈品”。
特别是如今的南宋,商人们在做生意的时候,往往不局限于宋人之间,而是与金国、大夏、大理、大食等等异域外国之间,都有着极为密切的生意往来,所以有禁军在商人的旁边,更能够让异域外国的商人,相信这些有禁军“保护”的南宋商人,是值得他们信赖的。
禁军对他们来说,不外乎就是后世广告的一种,以此来抬高自己的身份地位,加深别人对自己的信任,这种招数不管是后世还是现在,对于一个商人来说,都是一种极为珍贵的资源。
跟随着苏金生来到后院,只见一栋别致的二楼被五颜六色的植被环绕着,从而形成了一个仿佛单独的雅致院落,这栋二楼的两旁,则是两间占地不大的青砖平房。
苏金生指了指左侧一边青砖平房的说道:“你们平日里歇息的地方便是这几间房屋,右边是一些平日里小姐使唤的丫鬟所住,这中间的小楼便是小姐的住所。叶兄弟,切记,如果没有小姐的吩咐,可不能随意进入那栋楼。”
“就是小姐的绣楼,异性禁止入内呗。放心吧,我保证我们不会随意进出的。”叶青抬头打量着那栋秀楼,看样子二楼应该就是那燕大小姐衣食起居的主要的场所了。
“异性?”苏金生琢磨着有点儿生僻的词,虽然明白意思,但在当下,很少有人会用这样的词来说话的。
“男性、女性,不就是异性?”叶青轻松的看了苏金生一眼,而后便迈步往左侧的青砖房屋走去。
相比较于后世社会阶层的消失、男女平等的观念,异性这个词汇便运用的非常多,而如今社会阶层依然严谨,男女并不是全部的社会组成部分,或者说,男女两个概念,并不能囊括所有的社会阶层。
所以异性二字,在这时代并不能完全概括对人的划分,等级观念的存在,让人在男与女之间,存在了更为重要、普遍的阶级划分。
一日之间,把整个燕府在苏金生的陪同下转了个遍,在此过程中,时不时的能够听见燕鸿渊不算是明朗的笑声,迎接着一波又一波的客人。
苏金生因为要与叶青搞好关系,从而让他这个燕府的管家在以后的日子当中,能够少花费一些精力,所以基本上这一天,都是陪着叶青在参观燕府,反而把燕鸿渊这个老爷给晾在了一边。
人来人往的燕府确实可以被视为整个临安城、乃至整个大宋数得上的富商,来来往往的客人当中,除了大部分的商人,同样是也有一些官员跟官吏来府中拜访,这个时候苏金生往往都会前去帮着燕鸿渊招呼。
“几点……什么时辰了?”叶青望着苏金生再次离去,与老刘头等人走回到他们被苏金生安置的院子里,看了看渐渐西移的太阳问道。
来到大宋两个多月了,困扰叶青的还是时间问题,完全是靠蒙,从来无法猜准具体的时间,而且子丑寅卯这样的计时称呼,对他来说也同样陌生的很,甚至老刘头告诉他具体的时间后,他还需要在脑海里过一遍子丑寅卯,然后再换算成他自己熟悉的时间方式。
李横还没有陪着燕倾城回来,但叶青却已经从平静的燕府,以及跟苏金生的交谈中,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丝存在于燕府上下,准确的说是燕府上层人物的焦虑。
燕庆之进入仕途的速度显然出乎了燕家上下的预料,原本以为即便是考上了进士,有了这入仕的资格后,想要真正的入朝为官,恐怕也得等个几年吧,但显然燕鸿渊没有料到,朝廷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录用了燕庆之。
虽然只是彬州一个小小的县尉,但朝廷之命不可违,原本一直全权掌管着燕家生意的燕庆之,随着朝廷的录用之后,便把燕家的生意一并扔给了燕鸿渊。
但燕鸿渊人看着儒雅潇洒、风流睿智的,身子骨却是不怎么硬朗,隔三差五的就得吃药,诺大的一个家业,以他的身子骨根本也支撑不下来。
所以如今燕庆之离开两个月后,燕鸿渊在一个人无法支撑的情况下,终于说服了他唯一的女儿燕倾城来接替燕家的生意。
但即便是两个月的时间,也足以使得燕家诺大的家业因为宗亲、外亲、妻亲的人心思动,变得处在分崩离析的边缘,相较于外亲跟妻亲,宗亲则是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甚至已经暗地里开始动起了分家单干的心思。
而且燕家同样还有外患,南宋的商业在历史上是极其的发达,甚至乃是封建社会的巅峰时刻,所以商业的发达也意味着竞争的激烈,一些与燕家存在着竞争关系的商家,,自然是乐于在这个时候干一些落井下石的事情。
叶青无所事事的坐在院子里琢磨着这些事情,有些想不通为何燕鸿渊,还要苦口婆心的劝说他女儿来接管家业,难道说他女儿的威望比他在宗亲里的威望还高?还是说他女儿在商业上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天赋头脑?能够轻松的帮助燕家化解掉这一场危机。
日头眼看着就要从西边的天际掉落下去时,李横终于陪着那燕大小姐回来了,送到门口后,看着燕大小姐在两个贴身丫鬟的陪同下走进了绣楼的院子,李横才看见叶青正倚在门框边,就像是青楼里的老鸨子一样,正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以及燕倾城的背影。
快步跟身后的赵乞儿几人走到叶青的旁边,而后让赵乞儿等人进院子里歇息去,李横便停下脚步,跟在门口的叶青把今日陪同燕倾城的事情说了一遍。
总之就是人家到哪儿自己就跟到哪儿,大半天下来,什么事儿也没有,就只是跟着马车在临安城里转悠而已。
说完后李横再次抬头看了看快要西沉的太阳,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后,还是对着叶青说道:“叶头,还有钱吗?”
“怎么,老娘的病情还不见好转吗?”叶青从门框上直起身子,而后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子扔给了李横:“够不够?”
李横打开钱袋子看了一眼,里面大概有三四十文钱,估计这已经是叶青这个月所有的生活费了。
叶青对于他以及老娘的关照,让他这些日子里以来极为感动,当下看着叶青面露感激的说道:“不够。”
“你大爷,不够你特么露出个感激的表情干什么?”叶青双眼一瞪,作势又要踹李横,不过看着秀楼那边走出来一个丫鬟,还是急忙把脚收了回来说道:“你先抓几副药吧,剩下的钱……。”
“不能再找嫂子要了,再找嫂子的话,我李横以后都没脸去你家了。”李横看着叶青思索的表情,急忙劝阻道。
“我知道,别说你了,我都不好意思开口要了。”叶青抚摸着下巴,他心里在琢磨着,是不是今天回去后,跟嫂子张口,把昨天买布的钱要回来呢?
脑海中刚一升起这个念头,叶青的视线里仿佛又浮现出来了,早上那一块从天而降、带着浓浓杀气的砚台,于是瞬间便急忙打消了这个主意。
他不敢肯定,如果今天回去后,再跟白纯提及昨天那块布,白纯会不会真上厨房拿把刀,把自己这个小叔子给大义灭亲了。
“我先抓几副药吧,能凑合几天算几天吧。所以我今日先走了,太晚的话,怕是药铺又要打烊了。”李横看着叶青的神色,也不想叶青一直为他跟老娘的事情为难,只好紧紧捏着手里那三四十文的钱袋子说道。
“对,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了。行,你去吧,回家好好照顾老娘吧,跟老娘说声对不起,过几天我再去看她老人家去。”叶青看着李横远去的背影,神色愣了一下,而后突然叫住了李横。
待已经走出几步的李横到跟前后,叶青看了看四下无人后说道:“明日里你早点儿过来,我明日里晚点儿过来,反正估计这燕府也没什么事儿,不会出什么差错,你带着他们就行了,但记得别再跟老刘头顶嘴了,老刘头可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不就是以前跟着岳将军打败过金兵吗,但他那贪财的性格……我都不敢想,即便是他现在同意把他闺女许配给我,恐怕只有天知道,他会要多少嫁妆钱了,我……娶得起么?算了,不说了,我先走了。”李横想起老刘头那贪财的嘴脸,就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怎么就喜欢上他闺女了,自己这真是没事儿找死。
第十一章 斜风细雨
叶青知道,李横是真心喜欢上老刘头的三闺女了,甚至可以说的上是一见钟情,加上他老娘如今身体不好,也一直希望李横能够赶紧成家立业,所以如今李横也是别无他路可走,只能是寄望着老刘头哪天脑子突然间不正常了,能把三闺女嫁给他。
但贪婪成性的老刘头,如今势利、精明的很,一直希望他这个长得最为标致的三闺女,能够嫁一个富裕人家,不要像她那两个姐姐似的,都嫁了个普普通通的人家,弄的自己在街坊四邻面前,永远都不能吐气扬眉。
回到院子里后没有多久,在天刚刚暗下来后,苏金生便再一次的走了过来,问了问叶青一天下来的感受如何后,便告诉他们,燕老爷说了,最近这些日子暂时无事儿,晚上的巡夜有家里的护卫跟下人,他们便可以先回家了。
但……如果以后府里有什么事情的话,还希望叶青他们不要拒绝,帮助燕府巡夜护卫,毕竟是临安成数一数二的富商,指不定有什么贼人会盯上燕府。
叶青自然是也不可能拒绝,与苏金生一天相处下来,心中对苏金生也是颇有好感,燕府的这个管家,也绝对不是一个寻常之辈。
能够把燕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还能够帮助着燕鸿渊跟燕倾城处理生意上的事情,这样的人,说是七窍玲珑心也绝不为过,而且也绝对是燕鸿渊跟燕倾城信任的心腹。
从燕府出来,走到清河坊的街头,看着华灯初上、川流不息的御街,并没有因为天色已经暗下来而变得冷清,相反则是显得比白天更加的热闹与喧嚣。
路过那家早晨经过的涌金楼,老刘头的双眼再一次放射起了狼一样的光芒,看着门口的轿子、马车,再看看那涌金楼富丽堂皇、灯火辉煌的大门口,甚至巴不得把眼珠子留在人家酒楼门口。
笙歌艳舞的丝竹之声、文人士子们朗诵之声、窈窕淑女的委婉歌声,时不时的透过涌金楼的窗户飘向外面。
“别看了,再看你也进不去不是?”叶青遣散了赵乞儿等人后,推了推旁边的老刘头说道。
“啧啧,要是这辈子能够进涌金楼快活一次,就是死我也愿意。”老刘头一边摇头一边羡慕的说道。
“那要是李横有一天请你来一趟这涌金楼,你敢答应把三闺女嫁给他?”叶青转了转脑筋,看着人来人往的涌金楼,以及不远处同样金碧辉煌、门庭若市的丰乐楼说道。
这两家乃是清河坊内,甚至是整个临安城内最顶级的烟花娱乐之地,基本上每天每晚都是爆满,甚至据传说,这里面的女子,一点儿也不比城外西湖画舫里的绝色佳人差。
“呵,可能么?如果他李横真有那么多银子请我在这涌金楼里享受一次,我还真愿意把三闺女许配给他!但……这可能吗?每个月的饷银还不够给他那病怏怏的老娘看病,还请我来涌金楼,三婶酒馆每次他来,还都是你请客吧?快别做梦了。”老刘头的盎然兴致,被叶青一席话打消的七七八八,眼神回归现实的开始跟在叶青后面,往临安城的北城走去。
两人只不过是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便看见一家无论是气派还是占地面积,比起那涌金楼、丰乐楼都不相上下的三层楼矗立在眼前,只是相比较于前两家,这家在人气上则是稍显不如,但即便如此,门口的马车跟轿子也停了一大片,琴声歌声也哀怨的,隐隐约约从窗户里透了出来。
老刘头不认字,显然他并不知道这里原本就有一处烟花场所,所以看着门匾上的几个大字,问道:“写的啥?”
“斜风细雨楼。”叶青一边回答,一边仔细打量着这家斜风细雨楼,从外面看那些亮着灯的窗户,以及门口还透露着崭新气息的匾额,显然这是一家要与涌金楼、丰乐楼抢夺财源,新开不久的烟花之地。
“莫非是新开的?以前没听说过啊。”老刘头看看那气派的匾额,喃喃说道。
就在两人扫了一眼刚要往前走时,只见门口突然间变得热闹了起来,而后便传来了一个伙计的高呼声,随着伙计吸引人的呼声响起后,门口瞬间腾出了一大片空地,接着便是一阵燃放烟花的璀璨夺目的景象。
随着烟花燃尽、现场一片烟尘还未散尽,此时的门口则是已经被御街上看热闹的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就在众人以为,接下来伙计将要张口喊道:斜风细雨楼便要开始正式营业时,却见一副红色的字缦,缓缓在大门口的侧面升起。
红色为底黑色为字,赫然是一首词缓缓的升了起来。
随后,只见大门正上方的二楼窗户突然间打开,明亮的房间里,只见一个身着白色衣裙的窈窕女子,戴着面纱冲着窗外的众人躬身行礼,而后便是身后一些衣着鲜艳的女子,跟着那最前面的女子对着楼下的人行礼。
白衣女子缓缓在窗前早已摆放好的古筝跟前坐下,而后抬头再次看了看窗外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白嫩修长的手指便搭在了琴弦之上。
随着前奏的琴声响起,把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后,天籁一般的声音便从女子的嘴中缓缓流淌:“萧条庭院,又斜风细雨,重门须闭。宠柳娇花寒食近,种种恼人天气。险韵诗成,扶头酒醒,别是闲滋味。征鸿过尽,万千心事难寄。”
“楼上几日春寒,帘垂四面,玉阑干慵倚。被冷消香新梦觉,不许愁人不起。清露晨流,新桐初引,多少游春意。日高烟敛,更看今日晴未。”
随着女子天籁般的声音,把红色字缦上的黑字,从第一句唱到最后一句,即便是琴声也已经消失不见,但整个斜风细雨楼的楼下众人,则依然是痴痴一片,连一个叫好的都没有,显然依然还沉浸在那女子略带哀怨的天籁之音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叶青都想要拉着老刘头往家走时,这时围观的人群中,才爆发出了如海啸一般的叫好声跟欢呼声,而随着外面看热闹的人们开始叫好,已经被提前请进了斜风细雨楼里的豪门显贵、富商名士,才开始在一楼的大厅内鼓掌起来。
甚至在大厅的内一些人,因为外面的叫好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思绪,而神情上则是略带不满,显然认为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众人们,不配听这么好的天籁之音。
但他们也知道,这是斜风细雨楼为了跟涌金楼、丰乐楼争彩的手段,于是也只能是一边感叹,一边在心里回味着刚刚那首,足以绕梁三日的天籁之音:念奴娇。
随着二楼的窗户在白衣女子行礼后,便无情的被关上了,这也让御街上看热闹的众人,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一股怅然若失的神情,显然刚才那白衣女子无论是形体还是歌声,都已经让他们惊为天人了,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仙子一般。
在意犹未尽的人群中,老刘头被叶青一刀鞘拍醒后,连着说了三个好字,而后摇头继续回味着说道:“我老刘这辈子总算没白活了,这辈子第一次看到跟天仙似的人儿唱曲,简直就是神仙女子啊,太美妙了,太美了,简直是太美了。”
叶青也知道,从老刘头的嘴里显然是不可能出来什么样雅致的赞美之词,但对于那白衣女子唱李清照的词,叶青还是略感有些意外。
“那娘们蒙着面纱呢,你哪只眼睛看见是个天仙了?说不准就因为长得丑,怕吓着你们以后不敢来这斜风细雨楼了,所以才戴着面纱,不过是声音好听罢了。”叶青无情的打击着老刘头心中的仙子。
“你……你这个人……你这个人就是没有雅兴,这么好听的声音你不感动吗?我老刘多久没有听过曲子了,这临安城内的人,有多少人有这眼福?怕是也就这些人有眼福了,其他人啊,羡慕我老刘去吧。”
老刘头对于叶青还是很敬重,所以也不好跟叶青较真儿,于是只好从别的角度给自己找优越感跟安慰,而且还迅速的把,叶青打击他心中美好的话语快速的撇到脑后。
在御街上经过了斜风细雨楼带来的惊喜后,两人便算是顺顺利利的往家走了,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就在刚才的人群里,昨日里他们碰见的两名的金人,则是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回到漆黑一团的家里,院子里寂静无声,只有二楼依然亮着一丝微弱的灯光,证明着白纯还未休息。
站在院子里的叶青,看了看寂静漆黑的院子,再想想刚才从燕府出来时,灯火通明的豪宅燕府的景象,心中在今早上被燕府的瑰丽花园勾起的野心,莫名的再一次出现在了脑海里,真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够拥有那么一座府邸。
原本叶青以为,经历过一次生死之后,世间的一切他都能够看淡了,对于身外之物便不会再有追求跟野心了,只要一日三餐能够果腹,能够平平安安的,在这陌生的时代过一辈子就够了。
但今日先是燕府给他的刺激,再加上那豪华奢侈的涌金楼、以及那斜风细雨楼展现在他面前的世俗之美与诱惑,还是不由自主的震撼到了他内心里蛰伏着的浓浓野心。
第十二章 背包 手表 野战刀
上一世的叶青也并非是什么高材生,不过是对精密机械加工极为感兴趣和有天赋,所以还在读金陵理工大学的时候,便被特招入了华夏兵工集团从事枪械设计。
而后一不小心又加入了特种部队狙击手的行列,只是经过三年极其残酷、魔鬼的训练后,第一次执行任务的叶青便……凉了。
等再次睁眼后,便处在了南京,哦,不,现在应该是叫建康府,在牛首山稀里糊涂的跟金人打了一仗,被李横当成了“叶青”之后,运气与境遇便开始直线下降,一日不如一日,终究混成了现在的地步,得靠卖后世的东西来维持生计了。
一大早起来的叶青,一边翻找着东西,一边在脑海里琢磨,是不是上一世的倒霉劲儿还没有过完啊,第一次执行任务没被敌人发觉打死,倒是因为潜伏的地方太过隐蔽,还来不及开枪射杀,自己就先被山体滑坡给埋了。
叮铛咣啷的声音惊动了二楼的白纯,从楼上走下来的白纯看着在院子里翻箱倒柜的叶青,红唇轻启问道:“你在找什么呢?今日不用去燕府当差吗?”
“人吓人会死人的,你怎么走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翻箱倒柜的叶青,被身后白纯的声音一惊,莫名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小偷在偷东西。
“你在找什么?”一身素衣的白纯,看着叶青说完后,挠着后脑勺像是努力的在回忆着什么,于是再次问道。
“没……没什么。”叶青望着自己的房间,阳光此刻洒满了院子,同样也把房间照的亮堂堂的,但整个房间基本上都被他翻遍了,也没找到自己的作战背包。
他依稀记得,昨天当差前,自己那块汉密尔顿军表就放在床头来着啊,还有那把bt野战刀,也是放在了荞麦皮的枕头底下,但怎么现在就没有了呢?
特别是自己的作战背包,虽然里面没有了其他东西,但自己那一身丛林作战服跟作战靴还在里面啊,但背包怎么也不翼而飞了?家里进贼了?
望着自己的房间门口,此时的叶青顾不上跟白纯说话,一只手莫名其妙的摸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身份识别牌,这也是他上一世的物件儿,上面记载着自己的个人信息等,包括名字:叶青。
“你是在找这个吗?”白纯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
叶青扭过头,赫然见白纯如玉般细嫩的手掌心里,放着自己那块汉密尔顿军表,于是不假思索的急忙向前道:“还我。”
刚一伸手去从白纯白嫩如玉的掌心拿过手表,不想却被白纯敏捷的往后一缩,让叶青扑了个空。
“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为什么好几次都看见你看它?”白纯一只手提着表带,那黑乎乎的表带连带着表,便在阳光下好不反光的晃荡着,发出轻微的金属声音。
叶青看着往后退了两步,防止他再次去抢的白纯,无奈的叹口气,看着那手表说道:“看时辰用的,跟你说你也不懂,我那把刀是不是也被你拿走了,还有我的背包?”
“看时辰?”白纯狐疑的看了看不像说谎的叶青,然后仔细打量着表盘,看着那正缓缓在水晶里面转动的细针,不由得轻蹙起了眉头。
虽然她不太懂,但是日晷她见过啊,同样是看时辰用的,也同样都是圆圆的造型,跟眼前这个看时间的比起来,现在想想也就是大同小异而已。
只是不像自己手里这个这般精致,而且放在耳边之后,还能听见里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唯一的缺点就是拿在手里有点儿太沉了。
“你从哪里买来的?”白纯看着精致的手表,显然心里极为喜欢。
毕竟女子对于各种饰物有着天然的迷恋,特别是看到这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精致之物,心中莫名起了不舍之意也是极为正常的。
就像是上一世的女子一样,见了玻璃橱柜里的各种品牌奢侈品一样,瞬间便会两眼放光,挪不动脚步,更有甚者,会为了得到一个包、一款项链或者是其他奢侈品,不惜出卖自己的**来换取。
“捡的。”叶青看着白纯继续好奇的看着那块手表,睁着眼睛说瞎话道。
“捡的?呵,你今天为什么不去当差?”白纯一只手指提着表带,而后在离叶青的手掌心达半尺高的地方,一松手,便让手表自由落体到了叶青伸出的掌心。
对于小叔子的回答,白纯不用想都知道他是在敷衍自己。
同样,她虽然颇为喜欢这个看时间的手……表,但既然是在小叔子床头发现的,那么在问明白了后,自己理应是还给小叔子的。
如今家里就他们两人过日子,毕竟长嫂如母,加上街坊四邻一直对小叔子,那奇怪的行为举止颇有微词,所以白纯仔细想了几天后,觉得自己这个嫂子,还是需要尽一点儿长嫂如母的责任。
也正是因为如此,昨天叶青去当差后,她便开始静下心来,拿出那块白布,给叶青做了两双袜子,至于剩余的白布,白纯便收了起来做其他用。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特别是早上她从二楼扔了一块儿砚台下去,彻底把前晚原本模糊的尴尬明朗化后,便想着正好趁叶青不在,自己把那新作的袜子放进他的房间,免得回来后,两人见面再想起前夜里的尴尬。
所以进入叶青的房间后,白纯却是被里面的情形惊呆了,整个房间虽然简陋朴素,但是却被叶青收拾的干净整洁,就连那被子也被叠放的整整齐齐的,放在床的另一头。
床头的枕头也是平平整整,就像是没有人睡过一样,于是她第一眼便看见了那块黑乎乎的手表。
本来白纯并没有打算看,只想着尽快把袜子放在枕头底下,不想刚一伸手就摸到了一把坚硬的东西,不自觉的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一把黑乎乎的匕首。
这时候的白纯才强忍着噗通噗通乱跳的心房,做贼心虚的开始仔细打量起叶青的房间,一块不曾见过的黑乎乎的手表,一把锋利无比却黑乎乎的匕首,还有……放在角落里的一个奇怪的包,虽然不算重,但里面显然还有一些东西,不过白纯并没有打开看。
叶青从白纯手里接过手表,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而后又抬头看了看太阳,嗯,都九点半了。然后便在白纯有些惊异的目光下,娴熟无比的打开表扣,把军表戴在了右手腕上晃动了下。
“你……你这是做什么?”白纯明亮的眼睛写满了惊讶,看着叶青的举动问道。
“戴上啊,不然怎么看时间?”叶青抬头看着白纯那有些不理解的目光,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儿要做,于是继续问道:“我那把野战刀,还有背包是不是也被你拿走了?”
白纯默默的点点头,而后继续如同审问一般问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奇怪的东西,你要那把刀做什么?你当差不是有腰刀?那……包里装的是什么?”
“那把刀是一把好刀,我……我得随身带着以防万一,腰刀有时候不方便。”叶青隐藏了自己想要暂时当掉那把野战刀,为李横筹钱给他母亲看病的事实。
“那……那个作战背包里呢?”对于叶青的回答,白纯绝美的脸蛋上,就连长长的睫毛都充满了不信,更别提眼睛了。
“一身衣服跟一双靴子,其他的……应该没有了。”叶青想了下后,确认的说道。
他相信白纯不是一个随意翻看他人东西的人,现在她既然问出来了,那么说明她是真的没有打开看,毕竟与便宜嫂子相处了近两个月,这点儿了解他还是有的。
“衣服装进布袋里也不怕捂臭了,就不能拿出来洗干净放起来。”白纯转身嘴里嘟囔了一声,而后一边往楼里走,一边又快又急的低声说道:“你要的袜子放你枕头下面了。”
“什……么?我要的什么?”叶青没听清楚白纯的话语,还道是自己的那把刀还在枕头底下,但是自己没找到啊,于是不知死的确定问道:“你确定在枕头底下吗?”
“你……你如果……你胆敢再如此不知轻重、不懂礼法,别怪我……以后不准再提了!”白纯玉面一青,站在台阶上看着神色有些茫然的叶青,语气冰冷的说道。
“不是……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我没听清楚啊。”叶青无辜的问道。
刚才还觉得嫂子变性子了,今日跟自己说了这么多话,没想到转脸就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了,敢情这便宜嫂子是不是以前在四川待过啊,这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站着等着。”白纯不耐烦的说道,而后便走进了楼里面。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看见白纯提着自己的背包,以及拿着那把刀带着刀鞘的野战刀来到了自己面前。
“把这个打开看看。”白纯把那把同样感觉很沉重的野战刀递给了叶青,而后再把那背包扔给了叶青,命令般的说道。
“为什么?”叶青感觉今日便宜嫂子很奇怪,处处透露着与往日里不一样的古怪,于是嗓子都变了腔调的问道。
白纯看着不明所以的叶青,看着那脸上的不愿意,更加觉得如今这个家里,必须确定自己长嫂如母的家长地位,必须让自己的小叔子服从自己的管教,不能再出现前天他买白布这种尴尬的事情了。
所以必须让他明白,自己跟他之间的关系,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在他未成家立业之前,这个家应该由她这个嫂子做主,身为小叔子的叶青,就必须绝对服从自己。
第十三章 大瓦子
不情不愿的叶青看着白纯,今日里像是被三婶附身了一样,在自己跟那个背包跟前唠叨了半天。
总之,说了半天的意思就是,我是你嫂子,现在这个家里的一切,都该由我做主,你还未成家,她就有责任照顾、管教自己。
所以经过了近二十分钟的长篇大论后,白纯终于在心中认为,她自己已经彻底的在这个家里,以及叶青的心里确定了她一家之主的地位。
看着背包里面的衣服,白纯又是一阵的狐疑,这衣服的料子怎么这么特殊,而且这颜色怎么能这么……这么模糊呢。
但不管如何,白纯也不得不承认,这身衣服的料子确实很好,但她从来没有见过。
特别是当叶青随手把那迷彩作战服,往院子里柴垛旁边的杂草中一扔,整件衣服瞬间仿佛就跟那些杂草融为了一起,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觉那杂草丛中,竟然有一件叶青刚扔进去的衣服。
这让白纯不由得再次瞪大了明亮美丽的双眼,对于小叔子的这些东西,以及小叔子的过往,更是充满了好奇心。
至于那双被白纯后来拿在手里的靴子,白纯同样是第一次看见这种鞋,特别是那鞋带以及作战靴旁边可以放置野战刀的卡扣,更是让白纯百思不得其解,还有那鞋底,白纯实在想象不出,这样的鞋底,是怎么做成的,是不是穿一辈子也穿不烂呢?
她甚至忘了这是她小叔子穿过的臭鞋,竟不顾那鞋是否有异味儿,拿在手里仔细的翻看着,甚至连承认了她一家之主身份跟地位的叶青,是何时离开的她都没注意到。
李横此时心里则是叫苦不迭,原本以为燕府里并没有多少事儿,叶青没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甚至连那燕府的总管苏金生,整整一上午都没有来过一次。
但谁知道中午吃完饭没一会儿的功夫,那燕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就站在了他们的院子门口,告诉他们准备马车,小姐一会儿出府去拜访几个宗亲。
万般无奈之下,在燕府的大门口备好马车,请了燕大小姐上车后,这位燕小姐便问起了叶都头的下落。
既然已经答应了给燕府做护卫,保护她这个燕小姐的周全,但怎么就没看见他人呢?
无奈之下,李横只能找着蹩脚的理由,昨日里叶都头回家后就开始闹起了肚子,早上脸色苍白,跟大病了一场似的,所以今日里没来,在家里歇息一天。
说完之后,已经护卫着燕府的马车走上大街的李横就想哭,因为打脸的事情来的是如此预料不到的快。
在燕家大小姐的指点下,哭丧着脸的李横,便被迫的看见了无所事事的叶青,刚刚从一家当铺里走了出来,而后便站在街道的中央,若有所思的注视着斜对面不远处的赌场。
这一带被人们叫做大瓦子,最大的特点便是赌场跟当铺很多,包括一些不入流的青楼、妓院,茶馆酒肆,而且临安城内的地痞流氓,或者是收保护费的大小帮派,也多盘踞于这一带。
所以这一带则是临安城内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之地,同样也有富人或者显贵光顾这里,但大部分来这里的,并不是来这里找乐子,而是因为他们大部分人都是这些当铺、赌场、青楼、妓院的幕后支持者。
有他们罩着的赌场、青楼,自然是可以少交一些保护费给那些大小帮派,或者是可以不交。
所以叶青出现在这里时,马车里的燕倾城,对于叶青在心中的印象更是直线下降。
不用猜都知道,这个叶青一定是个赌徒,刚刚从当铺里出来,然后就站在街道中间望着赌场发愣,显然是又把什么东西给当了,这就打算拐个弯儿,继续给人家赌场把当的银子送过去。
从当铺里出来的叶青,万万没有料到,自己手里这把在后世,都能卖上一个绝对好价钱的野战刀,在这个时代,竟然没有人愿意要!
当铺看了看那把刀,才给他出五十文钱,这简直就是侮辱这把刀,跟侮辱自己这个穿越者的人格,而且掌柜的还说是看在他是禁军的份儿上,才给这么高的价。
所以从当铺走出来后,一身便服的叶青,便看见了赌场,但赌场他不熟啊,即便是上一世,斗个地主他都能欠好多好多分,而且十把九输,剩下的一把还是抱别人大腿才能赢一次。
但即便是如此,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叶青还是发现了一些财源,那就是收保护费,因为刚刚过来的时候,他就看见吴贵从一家青楼的老鸨子手里,接过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而后掂了掂分量,就心满意足的揣进怀里,在老鸨子的阿谀奉承之下,欢快的离开了。
不过他现在也只能想想,毕竟这大瓦子可是临安城有名的犯罪天堂,大大小小的帮派,大大小小的官员,早就把这里把持的差不多了。
自己想要单枪匹马的插手分得一杯羹,估计在立威的头一天,就得先断条腿,如此说不准才能唬住一些商家,不情不愿的让自己收保护费。
无奈的摇了摇头的叶青,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马车一直停留在街角,马车里的人跟旁边的李横,正紧紧的注视着他。
从街道中心走到街边刚刚站定,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便能够看见赌场的门口,一些神色不甘,或者是满脸懊恼的人从赌场里走出来,或者是被赶出来。
甚至有一些人,刚刚从赌场走出来,便完全不顾旁人看他的目光,开始仰天嚎嚎大哭起来,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捶胸顿足的懊悔模样,却是得不到一丝一毫的怜悯。
看着这样的场景,叶青便在脑海里打消了前往赌场赚银子的打算,正所谓十赌九诈,自己这连半吊子赌徒都算不上的,进去还不得让人扒层皮下来。
与之相反的是,一些从青楼里出来的客人,则是脸上写满了春风得意与意气风发,即便是走出了门口,还不忘与刚刚鱼水之欢的女子,在门口打情骂俏一番,而后才挺胸抬头,再次整理下身上的衣裳,瞬间又恢复成了道貌岸然的文人士子模样儿。
“你说这都是送钱进去的,但这心情的差距还是蛮大的啊。”叶青看着旁边的李横,喃喃说道:“进赌场的出来后,都是垂头丧气,心有不甘。这从青楼出来的,同样也是送钱,但神情却是春风得意、风流洒脱啊,啧啧……真是不明白啊。”
“燕小姐让你过去,我说你今日肚子不舒服,浑身乏力,然后……。”李横小声的对叶青快速的说道,而后便看见马车缓缓向这边行了过来。
“你大爷,你能不能找个好点儿的理由,我特么这样看风景,像是肚子不舒服,浑身乏力吗?”叶青扫了一眼那靠过来的马车,想要再装病已经来不及了。
刚才陶醉于近千年前的人间百态之中,看的有些入迷,要不是李横走到自己旁边咳嗽了一声后,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呢。
“那怎么办?”李横有些无主的开口道。
只是不等叶青再想办法,马车的旁边就响起了一个声音:“叶都头真是有闲情逸致啊,出了当铺便是看着赌场跟那青楼,是没琢磨好去哪边吧?还是银子不够啊?”
叶青转头一看,说话带刺儿的赫然是燕府的护院总管司徒松,昨日里苏金生便带着自己,便跟这位司徒总管见过面了。
第一次见面时,叶青便从这位司徒总管的脸上,看到了明显的对自己的不屑跟敌意。
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这些禁军进入燕府,可是明目张胆的来跟他司徒总管抢饭碗,抢他们在燕府主家跟前的表现和增加俸禄的机会,所以司徒松要是能够对他有好脸色那就才叫怪了。
“哦?这么说司徒总管是深谙此道了,不知道司徒总管喜好的是哪家啊?”叶青笑了笑,看着司徒总管的黑脸说道。
对于这种人,叶青觉得自己没必要去上杆子讨好他,毕竟在这种人心里,自己如果在燕家一天,那么对他就是一种威胁,千万别指望他会跟你和平相处,更别提在主家面前帮忙说好话了。
“你……。”司徒松显然没想到,昨日里在自己面前,当着苏金生管家的面,还一脸随和笑意的禁军,今日自己刚出言相讽,他就立刻还了过来。
“你什么你?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去了当铺出来就得去青楼赌场吗?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叶青今日一身便服,而且也没有带着雁翎刀,此刻不论是形象还是气质,跟这大瓦子的形象却是极为的吻合。
马车里的燕倾城听到叶青的话,神色明显是一怔,她原本就以为叶青出了当铺后,必定是要去赌场或者那种地方。
但现在听到当事人的否认,心中倒是觉得自己好像冤枉人家了,不过接下来司徒松的话语,又让他坚信自己一开始的猜疑并没有错。
“当着小姐的面,你竟然还敢在这里狡辩,如果你不是酒色之徒,又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我看,你们禁军就是一些朝廷的蛀虫……。”
“那这么说……小姐的马车来这里,也是要先入当铺,而后进赌场或者……。”
“住嘴。”马车里传来一句冷喝,但显然不是燕倾城的声音,而是贴身丫鬟的声音。
第十四章 分家
叶青看着司徒松幸灾乐祸的神情,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对于自己来说,虽然不用太看燕家的脸色,但也不能完全置燕家的脸面于不顾。
毕竟自己身为禁军,被上头发配到燕府当差,自己虽然不至于要像燕家的护卫那般,需要时时刻刻极力讨好燕家,但也不能在燕家跟前太过于放肆了。
一旦燕鸿渊跟上头打个小报告,或者是要求换人等等,自己跟李横等人到时候,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毕竟人家燕家可不是花钱买气受的,人家买来你这禁军,是要用在刀刃上的,谁会愿意花钱买几个祖宗回家供着?除非这家有受虐倾向。
何况,老刘头昨天跟自己一同回家时,一路上也念叨了,那些被兵部放置于豪门世家的禁军,一些在触犯了人家府里的规矩,被遣送回禁军后,没有几个有好果子吃的,下场可是都比较凄惨的。
一天假期泡汤的叶青,于是便身着一身便服,跟在马车的后面,与李横一同等五人,再加上燕家护卫管家跟驾车的七人,护卫着燕家大小姐的马车,穿过大瓦子这一带,继续往前行去。
马车在穿过大瓦子后,来到一处相对较为富裕的坊地,诺大的门口同样也是挂着燕府的匾额,只是不论是气派还是规格,比起燕鸿渊的府邸,都是要小上好几号,显得逊色了很多。
门口早已经停着了好几辆马车,而在燕倾城的马车到达后,门房立刻便跑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容的请着车内的人下车。
但当燕倾城从车里跟贴身丫鬟走出来后,门房明显是脸上一愣,显然没有料到,今日来这里的,竟会是燕家大小姐。
燕倾城并没有理会门房脸上的愣然,而是回过头,倾国倾城的脸颊上,那如秋水一般明亮的眸子,在叶青等几人身上扫了一眼后,便对司徒松跟叶青说道:“你们俩人陪我进去,其他人就在门口等着。”
司徒松听到燕倾城竟然让自己跟随着她进去,立刻精神大振的兴奋道:“是,小姐。”
听到燕倾城的话,心中乐开了花的司徒松,思绪也开始漫无目的的飞扬了起来:是不是自己这几日尽心尽力的表现,让主家看中了?
你看,现在跟宗亲之间的生意,都带上自己了,说不准以后在燕家,自己便能够平步青云,赶上与苏金生其平起平坐,也不是不可能了啊。
叶青则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便服,而后再看了看司徒松小人得志的样子,点了点头也回道:“是,燕小姐。”
燕倾城看到司徒松兴奋的神情,并不为意,只是听到叶青淡淡的应和声后,却是莫名的多看了叶青两眼,而后才回头,与自己的贴身丫鬟,在门房的带领下往这家府里走去。
叶青伸手在背后给李横打了个“等我、待命”的手势,而后才落在几人的最后,不紧不慢的跟着往里面走去。
李横看着几人消失后,便与赵乞儿四人,把马车调了个头,甚至把那马车的车厢门,也没有用力关严实,而是留了个小缝隙,以防一会儿打开的时候,能够快捷一些。
“这是为何?”赵乞儿不明就里的问道,虽然他看到了叶青跟李横打招呼,但不明白为何要如此做。
“以防万一啊。”李横也没有什么隐瞒的,燕家小姐既然不让他们这些穿禁军衣服的进去,但又让叶青跟了进去,显然是想着一会儿走的时候,能够顺顺利利的离开了。
当然,这也只是他跟叶青察言观色之后的猜测,至于一会儿到底如何,他们也说不好,只是做到有备无患罢了。
毕竟,如今他跟叶青,多少还是有一些在神劲军短短的时日内,培养出来的默契。
府邸并不是很大,最起码比起门楼子来,这府邸就显得与那高大气派的门楼子不成正比了,如此自然也能看出来,这家把门楼子建的如此高大气派,让人甚至以为进入宅院之后,必定是别有洞天。
但叶青跟着走进来后,才发现,自己还真是看错了,这家原来就只是靠那门楼子撑门面的,里面的景象不论是房屋还是楼阁,比起那门楼子,都要低了好几个档次,显然这家主人喜欢的是打肿脸充胖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也不知道是对司徒松解释,还是对落在他们身后的叶青在解释,燕倾城则是对着旁边的丫鬟说道:“这是我二叔燕鸿升的府邸,今日来此,是有一些要事儿要跟我二叔相谈。”
叶青跟在身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那前头身材高挑的燕倾城,也不理会叶青听见了没有,说完后便是跟在那门房,以及进入宅院后,便跑出来迎接她的管家身后,不说话的往前行去。
穿过下人们居住的朴素院落,来到中间略显豪奢的一所大院落内,只见在院心处,此时正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跟四名青年男子,正在那里低声的议论着什么,而一个个神情也显得比较凝重,显然是在商议着什么重大事情。
燕倾城走到近处,那中年男子显然就是燕鸿升,比起来燕鸿渊来,不论是气度还是相貌都要差上一大截,而旁边的四个年轻的男子,出乎叶青意料的是,竟然有两个与他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故人”。
“倾城来了?其实何必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呢,你差人过来招呼二叔一声,我跟你两个堂兄过去便是了,这让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穿城过巷的来一趟,真是让二叔心里过意不去,这些日子家里的事儿让你受委屈了。”燕鸿升看着面如止水般的燕倾城,看似客气,但神情却是理所当然的背负着双手说道。
“二叔说的是哪里话,父亲身体一直不好,如今这担子落在了倾城身上,倾城以后仰仗大伯之处还有很多,正该是侄女儿亲自过来听从大伯的教诲才是。”燕倾城露出让人呆滞的笑容,对着燕鸿升行礼后说道。
旁边燕鸿升的两个儿子,燕庆祝、燕庆富两人,则是看着燕倾城微微点了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只是神情之间颇为倨傲,态度自然也是不冷不热的。
而另外两个年轻人,此时的目光全部放在了燕倾城的身上,无一不是被燕倾城的容貌所倾倒,本以为前两日遇见的小娘子,已经是他们在临安城见过最美丽的女子了。
没想到,今日在这燕鸿升的府里,又见到了一个人如其名的绝色佳人。
两个金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燕倾城的身上,对于身后的“故人”叶青,自然是早就忽略了,完全没有意识到,那绝色佳人的身后,就有一个当日坏了他哥俩好事儿的禁军。
司徒松在燕倾城对燕鸿升行礼问话后,立刻点头哈腰的向燕鸿升行礼打招呼,在他看来,这燕鸿升可是燕府的二老爷,自己可是得罪不起的。
所以应该给二老爷留个好印象,而且不能因为自己的无礼,而给准备重用自己的小姐丢人,让小姐以为自己不堪重用才对,所以司徒松对于燕鸿升的态度,则是极其的恭敬跟卑微。
而燕鸿升则是连看他都没有看他,甚至连那微微的示意点头,都是一带而过,转头便看着两个被夺去了魂魄的金人,轻轻咳嗽了两声后,才出声介绍道:“燕某兄长燕鸿渊的唯一掌上明珠,兄长前几日刚刚把燕家的生意全权交由贤侄女打理。兄长身体羸弱,所以这一次便交由了贤侄女过来与在下相谈,不如两位先去客厅稍候一番,一会儿燕某再给两位贵客一个明确的答复如何?”
从燕倾城那花容月貌之中清醒过来的两个金人,听完燕鸿升的介绍后,随意的点点头,而后再次看了看燕倾城,这才对着燕鸿升,带着不阴不阳的笑意说道:“大金与宋已经停战了,两国再次友好了起来。我们知道,你们燕家的绢帛一直是提供给宋廷,但每年宋廷给我们纳贡五十万匹根本不够我们的皇帝用,就更别提我们的那些王公大臣了,所以我们需要找到你们燕家来提供给我们更多的绢帛,这是很大的一笔银子,你可要想好了才行。”
“两位贵客请放心,燕某一会儿必定给两位一个满意的答复,很感谢两位看得起燕某。”燕鸿升当着燕倾城的面,微微躬身对两名金人说道。但视线的余光,还是看见了燕倾城脸上的那一丝不屑跟鄙夷。
当初原本他并没有想要分家的念头,但不论是他的兄长燕鸿渊,还是当初掌管燕家生意大小事务的燕庆之,都不愿意跟金人做买卖。
甚至在自己的苦苦相劝下,面对着巨大的利益,就连那已经前往彬州做县尉的燕庆之,也是断然否决,甚至放出话来,宁可燕家不再做这布匹生意,也不跟金人做生意。
而燕鸿升面对燕庆之的断然否决,则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是眼看着,快要到手的白花花银子,却没办法真正的揣到自己的兜里。
但谁能想到,天不绝人愿,刚刚与这两名金人接触没几天,正在心头可惜这每年大把的银子,就将跟自己分道扬镳时,那燕庆之竟然就被朝廷任职了。
如此一来,就让燕鸿升心里又升起了一丝的希望,加上两名金人的蛊惑,所以燕鸿升便打算跟兄长分家单独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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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皇城司
燕鸿升心里知道,不论是兄长燕鸿渊,还是他的儿子燕庆之,或者是他的宝贝女儿燕倾城,对于金人向来都是极为反感,甚至是充满了刻骨铭心的深仇大恨。
但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随着父亲南渡之后的自己这一辈人,已经算是土生土长的临安人了,又何必把老一辈人的血海深仇,一直记挂在心?
而且人就应该顺势而为、应时而生,朝廷如今都没有跟金国龇牙咧嘴、厉兵秣马的,一个小小的商贾燕家,却非要表现出一腔对朝廷的忠贞热血,以及被金人所致,却并未家破人亡的满腔恨意,说起来岂不是很可笑!
自从前两年那一战败北后,就连皇帝都失去了北伐的决心,如今主和派在朝堂稳压主战派,这个时候,如果还不跟着顺应朝廷的大策略,那么有一天燕家的家业,早晚会在他们手里败光。
当然,燕鸿升自己都不可否认的是,燕家布匹跟瓷器的声名远扬,离不开当年兄长燕鸿渊的打拼,特别是能够在临安城内的诸多商行中脱颖而出,把燕家的绢帛、丝绸、瓷器卖进皇宫,而后又被皇宫指定为纳贡给金国的贡品,这其中可完全是靠燕鸿渊的一己之力造成的。
燕家如今诺大的生意产业,也完全是燕鸿渊三兄弟的父亲跟随老一辈南渡之后,由年轻时的燕鸿渊,在他父亲这一个瓷器匠人的帮助下,经过几十年辛苦打下来家族基业。
但既然他们父亲在去世时,并没有为兄弟三人分家,或者说是,看在这份家业是燕鸿渊一人所为的份儿上,当父亲的就算是想给三兄弟分家,也没办法开口分家的原因上,索性便借着兄弟三人之间和睦的感情,把分家这件事儿抛置到了脑后不提了。
两名金人被燕鸿升家的下人带入另外一间房间休息时,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叶青,眼神中也并没有表现出该有的敌意,显然他们此刻无暇理会前两日,这个坏了他们好事儿的禁军。
燕家的议事厅门口,连燕倾城的贴身丫鬟都没让进入,而燕倾城则是在跟随着燕鸿升父子走到议事厅的门口时,突然站住脚步,扭头看了一眼神态轻松的叶青。
叶青察觉到燕倾城的目光望向他后,立刻明了的轻轻“哦”了一声,而后便快步跑到燕倾城身后,准备跟着进入议事厅。
只是当燕倾城刚刚走进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了门口两个二叔家的护卫,略带恐吓的声音:“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燕倾城先是看了一眼议事厅内,正神情悠然坐下,对门口护卫的行为,毫不关心的燕鸿升父子三人。
而后扭头望向身后,便看见那禁军当着两个护卫的面,神色坦然的又“哦”了一声,然后竟然出人意料的伸出手,推开一个护卫横在他胸前的手,便神色自然、挺胸抬头的走了进来。
看着那“闲杂人等”理所当然的走进来,燕倾城神色倒是一愣,想不到这个禁军竟然还有这般胆识跟眼色,自己只是望了他一眼,他便知道他自己该干什么了。
燕鸿升三人也是一愣,料想不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此胆大,连燕家二老爷的议事厅都敢闯。
但接下来更让他们瞠目结舌的是,那“闲杂人等”竟然向站在他旁边的燕倾城伸手虚请,而后走到他们三人桌子对面,拉开正中间的一把椅子,举止从容的请燕倾城坐下。
燕倾城眨动着秋水般的眸子,看着那禁军进来后,便站在她的身旁,快速的扫视了一圈议事厅。
然后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只见禁军突然一手放在小腹处,另外一只手臂自然张开稍稍下垂,微微弓着上身作出虚请自己往前走的奇怪样子。
燕倾城不由得再次微微愣了下神,接着就看见那已经走到燕鸿升三人对面的禁军,拉开了面对着三人中间的一把椅子,又是伸手作出虚请的动作,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扬,像是一抹看不透的坏笑:“小姐,请。”
虽然不懂这个禁军,如此奇怪的礼仪是从哪里学来的,但在此刻由他表现出来后,多少让燕倾城觉得还挺受用,一股淡淡的虚荣心跟高贵感,瞬间从心底里升起。
既然已经进入了议事厅,而且还是来跟二叔摊牌的,燕倾城在看了一眼那禁军的笑容后,便莲步轻移,不理会对面三人怒目而视的目光,径直走向了被禁军拉开的那把椅子前。
随着燕倾城弯腰开始往下坐,她便感受到那背后的椅子微微在往前推,整个过程很难让人察觉,但又是极其的自然舒服。
所以当燕倾城真正的坐下后,她赫然惊奇的发现,自己所坐的椅子与桌面的距离,竟然是刚刚好。根本不用自己坐下后,再去调整椅子跟桌面之间的距离。
“胡闹,你是我们燕家的什么人,赶紧滚出去。”燕鸿升的长子燕庆祝,看着叶青请燕倾城坐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去,反而是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气定神闲的站在了燕倾城的身后,看样子是不打算离开了。
叶青指了指身前的燕倾城,而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的人。不会滚。”
燕倾城听到叶青如此痞里痞气的回答,差点儿笑出声。但突然间回过神,才回味出那句“她的人”听着怎么那么无礼,有点儿在轻薄自己的意思!
“这里是我们燕家的议事厅,如此重要的地方,可是你一个下人呆的地方?进来把他拉出去,家法处置。”燕鸿升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燕倾城,而后看着她身后那皮笑肉不笑,看那样子就很欠揍的下人沉声说道。
燕鸿升说完后,那两名刚被叶青伸手推开的短打扮的护卫,跟另外一个同样打扮的护卫,神情紧张、小心翼翼的这才走了进来,作势就要拉叶青出去。
而叶青则是在那两名护卫快要靠近跟前的时候,突然间从腰间掏出了一块儿腰牌,在两名护卫以及燕鸿升三人跟前一晃而过,而后又别进了腰里。
“皇城司的人你也敢往外轰?是没听说过皇城司是干什么差事儿的吗?燕鸿渊请了一伍禁军护卫燕小姐的周全,难道你身为燕家二老爷不知道?”叶青那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样子,倒是把两名护卫唬的站在他旁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燕鸿升看着那两名护卫不由自主的望向他,而后他又看了看叶青那从容无畏的样子,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这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到底说的是不是真的。
禁军虽然地位下降,但朝廷皇家的皇城司,一直都是从禁军之中挑选人来补皇城司的缺,这倒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但……大哥真的有那么大能耐,能请来皇城司的人,而不是禁军的人来护卫燕倾城的周全吗?
燕倾城看着有点儿被唬住的燕鸿升,心里多少也有些被身后那禁军自信的语气吓住,难道爹没有告诉我这些禁军的真实身份?
思索之间,燕倾城便把刚才那叶青说的“她的人”这句无理的话,给抛到了脑后。
她哪知道,叶都头这句话跟男女私情一点儿关系没有,只不过是一句证明自己立场的话语。
至于说自己是皇城司的话语,纯粹是心血来潮,吓唬这两个护卫,跟那个一直不正眼看自己的燕鸿升的。
燕鸿升看不透眼前这个一直从容自信的,所谓皇城司的人,说的话跟身份到底是真是假。
但看着叶青刚才进来的举止行为,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的禁军该具有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大哥攀上的贵人可就真有点儿分量了。
而且,坊间流传了好几年的,大哥跟宫里的某些贵人之间,或多或少的有着一些关系,所以才让燕家这些年,一直占据皇商的重要原因。
看来自己今日怕是还真不好下决断了,最起码也不能在今日,把燕倾城逼的太急了。
万一这个叶青真是皇城司的人,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谁知道分家以后,大哥会不会利用皇城司的人,或者是更有分量与身份的人报复自己!
如此也就好理解,为什么大哥自己不出面,却让这个黄毛丫头来跟自己谈!原来是早就有了后手,有了皇城司里的人给他撑腰了!
快速思索了下的燕鸿升,看了一眼神情平静坦然的燕倾城,对着那两名还看着他,等候命令的护卫正要说话,就听见旁边“皇城司”的人替自己把话说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滚出去,这里是你们能进来的地方吗?”叶都头狐假虎威,看着两名呆呆发愣,不知所措的护卫突然冷声说道。
不光是两个护卫吓了一跳,就是对面一脸凝重跟茫然,刚要出声说话的燕鸿升也被吓了一跳。
燕鸿升又是一阵心思急转:难怪大哥这几年一直能够垄断皇家采办的生意,原来真是与皇城司,或者是更有分量的人拉上关系了啊。
于是看着被那皇城司的人呵斥了两句的护卫,燕鸿升无奈的摆了摆手,示意那两名护卫出去吧。
至于“皇城司”的人……他愿意站着就站着吧。
其实这个时候,燕鸿升都有些想要讨好那皇城司的人,真想开口让那禁军坐下来。
但碍于面子,以及燕倾城还有自己的两个儿子在,便就任由那“皇城司”的人,喜欢站就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