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8 青楼
燕京城的夜色如今相比起临安城来丝毫不差,尤其是对一些没有同时在两个城池都生活过的人们来说,他们更愿意去如此比对这两个先后成为大宋都城的城池,甚至一些人更愿意认为,如今随着大宋朝疆域的不断扩张,如今的燕京才是整个大宋最为繁华的城池。
当然,在一些两地都同时生活过的人们眼里,燕京城相比起临安来,还是有些差距的,虽然这些差距如今并非是显而易见,但不管如何,临安被宋廷作为都城已经经营了好多年,而燕京城虽然确实很大,但在很多方面与临安还是存在着很大的差距。
不过这些对于头一次从草原来燕京的拖雷而言,眼前的燕京城已经是让他目不暇接,自然就更难去想象,那在叶无缺的嘴里比这燕京城还要繁华的临安,到底又会是怎样一幅景象。
酒足饭饱的两人走出闹哄哄的一楼大厅,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依旧是行人不少,来来往往的马车与轿子穿梭其中,顺着伙计指引的方向,两人放弃了坐马车,而是选择步行前往前方不远处的金凤楼。
随着两人沿街而行,马车与轿子时不时从两人跟前穿梭而过,拖雷有些不理解道:“他们……晚上都不睡觉吗?”
“晚上?晚上对于他们而言,是属于一日的生活这才刚刚开始。”叶无缺笑着说道,虽然他还没有过过这种纸醉金迷的夜生活,但正所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燕京城虽然不如临安那般烟街柳巷纵横,时不时就会传出一些风流韵事、文人雅士与青楼妓 女之间的风流故事,以此来吸引更多的风流雅士前往这些地方,可燕京终究是如今宋人的都城,宋人的风流与临安的风俗,自然而然的都会随着朝廷迁都而被移植到这边。
所以叶无缺就算是没有来过这些个地方,但是也听起过一些关于青楼与文人雅士之间的传言。
这些带着传奇色彩的风流韵事,往往在民间传开时,总会让更多的人对青楼等地心生向往,尤其是会让一些文人士子,更愿意把一些风流雅事憧憬到自己身上,才子与佳人,毕竟是这世上的绝配,也是人们更愿意去探听、去谈论的事情。
但这些让无数人心生向往的风流雅事也好,还是那个文人墨客又与那个青楼的女子发生了一段让人津津乐道的故事也罢,在叶无缺这个书呆子的眼中,根本就是**裸的阴谋诡计,完全没有任何真实可言。
虽然不曾去过青楼等地方,但叶无缺这个书呆子却是一眼就看穿了这些青楼的本质与伎俩,那些流传在坊间的各种男女情事,在他眼里都是青楼自己主动放出来的消息,无非就是希望以这些情情爱爱来吸引更多的文人雅士来他们青楼。
当然,他也会好奇那些在坊间被传的神乎其神的青楼女子,是不是真的都一个个长得貌美如花、才情满满,才惹得一些文人雅士在与其相谈时,最后直呼找到了生平的红颜知己。
叶无缺对此不清楚,所以他不屑来这种地方,因为在他看来,来了这种地方玩乐还好,但若是因为那些坊间传言慕名而来的话,那么就是属于又傻又笨,就是属于上了青楼的当了。
但今日不同,拖雷对此充满了好奇,而叶无缺也觉得自己很喜欢拖雷,可以当做一个不会在意自己说话难听的知己,所以自然就要陪着去看看了。
转过街角,红色的灯笼几乎挂满了眼前的整条街道,马车与轿子穿梭其中,脚下的青石板路仿佛一下子变得神秘莫测、诗情画意了一些。
车夫的驾车声、轿夫的闲谈声,在这条街道上完全被莺声燕语所掩盖,年岁小的少年、岁数当年的中年,甚至还有些胡子花白的老人,一个个从马车里、轿子里探出头来,而后被一些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子所迎接。
而后不管是少年还是中年,或者是老人,在面对这些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子时,大部分都会带着一种老成持重的气势,不**份
与自己凭空臆想出来的威严的与那些女子点头打着招呼,而后那看似面无表情的脸颊上,叶无缺却是看到了最为真实的得意之色。
看看,这么女子围绕着我,这就足以说明我的身份了。
一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与高贵感,在被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包围时便会油然而生,高人一等的感觉瞬间也在进入那金碧辉煌的金凤楼时,被那些衣衫薄如蝉翼的女子烘托的更加高贵。
老鸨的谄媚笑声、楼里伙计的低声下气,无疑让太多太多的人,在这里找到了他们平日里找不到的成就感与尊严,自然,更多的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心底最深处阴暗情绪的好地方。
看着街道上发生的一切,叶无缺开始变得有些心慌腿软,拖雷则是一幅满眼星星的好奇模样儿,尤其是看到那些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子面对着眼前的男子搔首弄姿时,心里头瞬间就变得痒痒了起来,仿佛某种野性瞬间被勾了起来,开始在心底慢慢复活。
“这金凤楼好大啊,都快赶上皇宫了吧?”这下子叶无缺更像是一个土包子。
而拖雷则是摇头道:“不,皇宫比这里要大太多了,跟皇宫还是没法比的,今日燕王就带我去皇宫了……。”
“我就是打个比方,又不是真把这里比作皇宫。”叶无缺没好气的说道:“再说了,我若是把这里比作皇宫,当今圣上还不得找我麻烦?”
“我们也进去吧。”拖雷心底深处的野性已经完全复活,急不可耐的对还在打量犹豫,其实已经想要退缩的叶无缺说道。
脖子后面还插那本唐书的叶无缺,望了望那金凤楼金碧辉煌、人来人往的大门口,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老实道:“但……但是怎么进去啊?我看都是有那些女子簇拥着走进去的,可我们……也没人找我们啊,我们就这么走进去,是不是显得有些唐突啊?”
“不唐突,进去就说我们也要找姑娘不就是了?”拖雷直截了当道。
叶无缺皱眉瞪了一眼拖雷:“这里是燕京,就算是这青楼……也应该是一个讲究礼仪的地方,不是像你们那茹毛饮血的草原,我们再看看。”
“你是不是不敢进去了?胆小如鼠。”拖雷也不是傻,只是头一次接触不懂,但看着已经不像刚才那般从容的叶无缺,自然还是能够猜出几分叶无缺的心思。
“我才没有,我这叫不打无准备的仗,这叫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不懂。”叶无缺硬着头皮说道。
拖雷无语望了望头顶的夜空,仿佛燕京城的夜空都要比草原上的夜空显得让人心神摇曳。
而就在两人踌躇不前、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那金凤楼里难得走出大门的老鸨,在堆着笑脸把一位中年男子迎进楼里时,余光很快就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这两个一脸好奇的少年。
本打算不去理会的老鸨花娘,在把那位中年男子迎进金凤楼,正打算招呼其他客人时,却是突然停下了脚步,随后看了看楼上还等她招呼的其他客人,而后竟然是鬼使神差的走出了大门,向着那两个一脸好奇的少年走去。
“来了来了来了。”拖雷望着扭动着腰肢,像是要把他的心摇断的女子,急忙扯着叶无缺的袖子说道。
“镇定点、稳重一些,别表现出来。没看见刚刚那些人,都是拿着……那股高高在上的劲头吗?我们也要那样才行,我告诉你,进去之后你别乱来,别给我丢脸。”叶无缺嘴上如此说,但两腿却是有些想要后退的冲动。
“放心,进去之后我都听你的。”拖雷赶忙趁着那女子还没有走到跟前急急说道。
虽然只有一个女子过来迎接他们二人,不像人家那般好几个女子众星捧月一般,不过对于他们两人而言,有总比没有强,最起码这样一来不就能进去了吗!
“奴家给两位公子请安了。”老鸨扭动着水蛇腰,莲步款款,尤其是她注意到当她走进这两个少年时,其中一位
少年一直紧盯着她看时,老鸨心里也是十分得意,仿佛回到了当年自己的巅峰岁月。
“小生……小生……这厢……这厢有礼了……。”平日里嘴皮子利索的叶无缺,此刻像是舌头被人绑了个结似的,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拖雷有些惊诧的看了一眼结巴的叶无缺,而后又看了看那靠近他们二人后,带来一阵诱人香味儿的老鸨,挺起胸膛、仰起下巴道:“我们二人是来找姑娘的。”
书呆子叶无缺此时也不书呆子了,急忙伸手捂住拖雷的嘴,在老鸨一脸愕然的表情下,挤出笑容道:“是是是,他说的没错……不是,我们的意思是……。”
老鸨打从迎那中年男子时,那双精明的眼睛快速扫过,就已经看穿了两个人的底细,此刻听到两个少年的说话,终于是有些绷不住脸上的笑容,不过恰到好处的低头端起袖子遮挡住自己的噗呲一笑,而后笑意盈盈的抬头道:“不管两位公子来做什么,找什么,两位公子都大可放心,我们这金凤楼里什么都有,只要两位公子能说的出来。”
“那自然是最好。”叶无缺再次想要学着刚刚那些进入金凤楼的人的样子,但始终是让他自己感到别扭,于是只好学着书里的对话样子说道。
老鸨花娘再次低头端起袖子遮挡自己的笑容,轻咳了两声之后,便邀请叶无缺跟拖雷前往金凤楼内。
短短的距离内,拖雷一直在新奇的四下打量着,叶无缺不想表现的像拖雷那般没见过世面,但也是忍不住心头的好奇,像是做贼一般偷瞄着金凤楼内的一切。
当然,两人的目光大多数时间都是停留在那些衣衫单薄、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身上。
“两位公子是在雅间还是……在这……。”即便是进入了金凤楼,老鸨也依旧是显得很热情,甚至都没有让其他人来招呼这两个菜鸟。
叶无缺自进来之后也完全没有了主意,加上那老鸨的语气又是问的极为的暧昧,让人一听就立刻能够意会:雅间与大厅的意味那可是两个世界的享受啊。
支支吾吾之余,拖雷此时的冒失就显得更像是经验了:“既然来找姑娘……那自然是……。”
“雅间雅间雅间。”叶无缺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大庭广众之下要是旁边有个女子陪着,而且她们身上的衣服……都那么少,所以这就会显得有失体统吧,还是在雅间好一些。
老鸨倒是领略错了意思,还倒是两人今天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毕竟因为还是那个……所以有些不好意思,当下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便招呼了一个算是衣能蔽体的女子带着两人向二楼走去。
看哪儿都觉得新鲜,尤其是看到这些穿着薄如蝉翼衣衫的女子时,两人的眼睛都是充满了好奇,而就他们二人走进一间装饰的颇为诗情画意的雅间时,门口再次停下了一辆马车,而且看阵势,来人显然是非富即贵。
老鸨花娘不由自主的整了整自己身上不多的衣衫,随即跟随着金凤楼的掌柜一同肃立在门前,而后便只见两个谈笑风生的中年男子,从一辆马车里走了下来。
“临安城我是不敢说,但在燕京……这些地方怕是你还没有来过吧?整个燕京城,能够跟这里媲美的就是细雨楼了,改日我们再去。”吴王赵师淳指着金凤楼三个字说道。
不远处的掌柜以及老鸨花娘,甚至是包括后面的几个伙计,竟是没有一个人上前迎客,反而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候着着,待两人说完后再向前。
“还真是没来过,这燕京城论起来应该是我最熟悉才是,可关于其中的真味……哈哈,自然还是你了解了。”另外一个中年男子,在吴王赵师淳跟前显得极为轻松,甚至都敢随意的拍着赵师淳的肩膀。
这让原本侯在门前的金凤楼掌柜跟老鸨,更是看的胆战心惊,一时之间不住地在心里猜测着,这个陌生男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1389 插曲
另外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份自是不用多说,便是如今的燕王叶青。刚刚在府里被几位妻子忽视之后,便使得叶青因为赵扩要赐婚一事儿,下意识的跑到了赵师淳的府邸,想要探一探如今赵师淳是否有跟自己结亲家的意思。
不管是金凤楼的掌柜还是老鸨,对于吴王赵师淳还是比较熟悉的,毕竟,赵宋宗室本就人少,自偏安江南之后的这几十年的时间里,虽然也开枝散叶了不少,跟如今若是要论根深叶茂,像当年那般恐怕还是差了不少。
加上吴王赵师淳又是颇为有威望的宗室,而且燕京城的风月场所更是没少来过,所以这金凤楼还是细雨楼,其实赵师淳可是都没少光顾过,如此一来,他的身份自然而然的,也被一些人知晓。
每次赵师淳来金凤楼,掌柜跟老鸨都会毕恭毕敬的在门前迎候,而每一次在门前迎候时,也都是赵师淳被好几个人簇拥着意气风发的走在最前方。
可今日却并非是如此,吴王赵师淳竟然是落后另外一个中年男子近一个身位,而且从赵师淳走过来时的姿态,以及那目光神情,都能够让人清晰的看出来,走在前面的中年男子显然是他们二人之中的为首之人。
“先生请……。”掌柜与老鸨的眼力可谓是毒辣,不过短短几步的距离,怎么会还看不出其中的端倪,于是掌柜带着老鸨与其他伙计,急忙弯腰弓背的向叶青相请道。
赵师淳看着掌柜毕恭毕敬的向叶青行礼相邀,自然也不会把掌柜的忽视他当做一回事儿,而是笑着紧赶一步与叶青并肩,道:“把那最好的雅间备下便是。”
掌柜这才扭头看着赵师淳急忙应是,赶紧示意老鸨去安排楼里的姑娘以及雅间,而他则是在前方为两人领路往金凤楼里走去。
在叶青与赵师淳进入金凤楼的时候,菜鸟叶无缺跟同样头一次见世面的拖雷,已经开始在花丛中挑选姑娘了,每一个都是身着单薄衣衫、打扮的风情万种、花枝招展的姑娘让叶无缺有些感到难为情,而拖雷则是如同掉入了花丛中,一时之间感觉自己的眼睛都有些不够用了。
他哪里能够想到,燕京城的一个青楼内,竟然会有如此多容貌亮丽的女子,而且无论看哪一个仿佛都能够让他心神摇曳一般。
后脑勺还夹着那本唐书的叶无缺,有些难为情的随意指点了两位姑娘,而那两位姑娘,一个则是脸上立刻露出了兴奋的神情,另外一个则是神情显得有些错愕,显然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留下来。
不过既然客人已经要求她们二人留下,她们二人也就顺从的留了下来陪客,不过如此一来,原本已经答应的其他人,便不能相陪了。
拖雷的眼光向狼一样,狠狠的盯着那个扭动着水蛇腰向他走过来的女子,而那稍微有些不情愿的女子,则是静静的走到叶无缺跟前坐下,顺势便端起酒壶为叶无缺倒酒。
而到此时,那女子才注意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难为情的俊秀少年,脖颈后面竟然还夹着一本书籍。
不过看起来好像是已经饮了不少酒的缘故,虽然因为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而看起来有些难为情,但其行为举止倒是颇为从容大方,比起其他一些来此寻求新鲜感、刺激感的同龄人来,倒是颇为让女子觉得有好感。
而另外一位像是野性未除的少年,就要显得野蛮且霸道了很多,在那女子娇笑着刚坐下后,那少年就迫不及待的搂住了女子的腰身,更是惹得女子一阵娇笑以及欲拒还羞的抵抗。
女子的欲拒还羞更是惹得拖雷心弦颤抖,不由自主的把自己的身体也向女子靠了过去,而那女子,虽然对付起经验丰富的客人来会显得有些费力,可对付起眼前这个充满野性的菜鸟来还是绰绰有余,呵呵笑着便不动声色的为案几上的两个酒杯倒满了酒,随即就强忍着细腰处的力道把酒杯递给了拖雷。
拖雷明显一愣,看着那张诱人的红唇微张,灯火下风情万种的眼睛时,还是不自觉的松开了女子的腰肢,缓缓接过了手里的酒杯,随即与那女子碰杯。
一旁的叶无缺有心想要效仿拖雷,可旁边的女子明显没有那种热情迎合的意思,只是静静的坐在旁边,一时之间让叶无缺是有些拿捏不准女子的心思,从而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不过女子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个菜鸟的意图,率先转守为攻的问道:“公子可是第一次来这金凤楼?”
“正是。”叶无缺下意识的说道。
女自嫣然一笑,再次为叶无缺斟酒,随着有了第一句谈话,那么接下来便有了各种的有问有答,但能够明显的感觉出来,相比起拖雷的霸道让女子难以应付来,叶无缺这边倒是显得极为和谐。
赵师淳、叶青来到了二楼最大的一个雅间内,不远处的角落散落着四五个身着薄纱的女子在面带纱巾,以很低的声音弹奏着,从而使得在她们十指之下流动的乐曲不会打扰到客人的谈话。
赵师淳在这里显然有相熟的女子,甚至是帮叶青参谋建议了另外一个女子过来相陪,整个过程中,金凤楼的掌柜便一直恭候在雅间的门口,一切都是由极为熟练的老鸨在忙活。
随着赵师淳挥手示意,离开雅间门口的掌柜跟老鸨在楼梯口小声议论着叶青的身份。
“竟然能够让吴王作陪,此人身份不简单啊。”掌柜到这个时候,像是才敢大喘气的长呼一口气道。
“是啊,在整个燕京,能够让吴王作陪的可是不多啊,这人会是谁呢?”老鸨也在一旁小声应和道。
掌柜摇着头,喃喃道:“不管是谁,总之今夜你得小心伺候着,千万不能出半点儿差错,一定要让人家满意才是。咱们这个招牌,可不能轻易给砸了。”
老鸨点着头,掌柜的心思她明了,如今燕京城看似只有金凤楼跟细雨楼并驾齐驱,但其他一些个青楼在这个时候也是颇有声势,大有要跟他们争个高下,要把一些有名望、有身份地位的达官显贵拉到他们那里去。
当然,老鸨心知肚
明,想要一时半会儿赶上名字出自于临安金凤细雨楼的两个青楼,其他青楼恐怕还要再多努努力,毕竟,建造一座青楼容易,可是要调教出知书达礼、善解人意的女儿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甚至这些都不是你花钱就能够轻易调教出来的。
所以老鸨还是有这个自信,这一时半会儿的,除了细雨楼之外,恐怕其他青楼在短时间内,还是难以能够调教出一些让客人宾至如归的可人儿来。
毕竟,他们青楼的许多女子,可都是她亲手调教出来的,甚至是一些还都是从遥远的水乡江南带过来的,而这些女子可谓是深得客人们喜欢,甚至很多时候还会出现一个女子被几个客人连番出价争抢的情形。
想到此处的老鸨,也不知为什么,脑海里就突然想到了今日她专门迎进来的那两个,一看就是头一次来青楼的两个少年。
而如今两个少年在适应了何为青楼的环境与氛围后,也渐渐开始变得更加从容自然起来,话题与注意力,也渐渐从女子的身上,转移到了他们二人感兴趣的话题上。
如同男人对女人的喜好不同一般,来青楼的客人也是各种身份、各种阶层应有尽有。但不管如何,来青楼除了风花雪月、理想抱负外,也有一些文人士子喜欢在女子崇拜的目光下谈论军国大事,以此来吸引女子的青睐者也是数不胜数。
因而青楼内的不少女子,不止是懂得吟诗作赋,对于一些军国大事她们同样也都有涉猎,尤其是碰到一些文人名士的高谈阔论,往往在听进她们耳朵里之后,在经过一番的消化也就变成了她们在与其他客人相谈时的见解。
总之,青楼内的女子对于琴棋书画、吟诗作赋极为在行,但对于军国大事等等事情也都是略有涉猎,可如今两个少年所谈的话题,却是完全超出了她们的范围。
虽然也是军国大事,但……两个少年嘴里的军国大事,却是完全不同于她们听其他客人所谈论的军国大事那般。
因为还从来没有哪一个客人,会把军国大事当成家长里短这般来谈论,尤其是二人的语气与态度,完全就像是那宋、蒙之间的国事,是他们二人的家事一般,像是言谈之间,他们二人就能够决定蒙、宋两国之间的关系一般。
两女偷偷的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对方眼中对于眼前两个少年谈话内容的匪夷所思跟好笑来,在她们二人看来,两个少年无非也就是想要在她们面前显摆他们对国之大事的看法,但显然他们把力气用错了地方,既没有提及宋廷的一些内忧外患,同样也没有提及蒙古国的强大与荒凉,所以听两个少年的谈话,未免让两女觉得可笑以及幼稚。
尤其是那长相俊俏的少年,后脖颈憋着一本唐书,此时竟是以唐书作为论据说起,盛唐时期高宗李世民被尊为天可汗一事儿,而如今的蒙古国大可如此效仿。
更令两女感到惊讶,甚至啼笑皆非的是,那看起来野性未除,很像是从草原上来到燕京的少年,竟然是认真的思考了起来那俊俏少年的提议。
“你是说……把大蒙古国纳入大宋版图?”拖雷皱眉问道。
“有何不可?蒙、宋本就是一家,虽然千百年来时聚时散,但不可否认的是,草原与中原之间确实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即便是燕京城外有茫茫大山相阻隔,但你要知道,正是中原在千百年的富裕承担了草原的大后方,从而使得游牧民族才能够自由自在的驰骋于天地之间。”叶无缺在说起这些事情,要显得十分自信,甚至是眉宇之间隐隐都有一些叶青的影子。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在拖雷继续沉思的时候,叶无缺便继续说道:“不错,戈壁、雪山、草原能够孕育出一个强悍的民族,可若是没有中原的这方厚土作为支撑,仅靠戈壁、雪山、草原则是如同无根之木,根本难以进化发展,而且更为重要的是,永远摆脱不了贫穷与战乱。不错,千百年来,中原与草原之间的战争就没有停下来过,看正是因为这些战争,才使得中原与草原之间的关系密不可分,甚至是血浓于水。若没有了中原,草原若是相邻茫茫大海,是会过的毫无外患,可……你还能够看到如今的繁华盛世吗?你能够想象,有朝一日,草原也会出现不亚于燕京城一般的巨大城池吗?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在我看来,与其独自与天争、与地斗,倒不如联合宋廷一同人定胜天!”
“人定胜天?”拖雷下意识的抬头问道。
叶无缺认真的点头:“这话是父亲说的,他说人定胜天我便相信人定胜天。”
“朝廷不会给我们想要的,我们也不能从朝廷想要什么他们就给什么,一切还要靠我们乞讨不是?所以我觉得……如此看来,还不如我们抢来的容易。”拖雷想了下岔开话题道。
“不尽然,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宋廷强盛,大蒙古国虽然也颇为强盛,但跟宋廷一比便就相形见绌了。你可知道,战争一旦开始,草原会变得更加贫穷,到时候你还拿什么相阻?”叶无缺微微笑道,此时此刻完全没有一丝一毫书呆子的样子,自信道:“你说你父亲只是让你来燕京城看看,顺便拜访我父亲。但我思来想去,我却是觉得……你父亲的没有条件没有目的,恰恰就是目的跟条件。”?“什么条件?什么目的?”拖雷问道。
而两人旁边的女子,此时则是一头雾水,她们对两人的说话一直都是一知半解,更有些不明白,他们所说的条件与目的,到底是跟谁谈?难不成是他们的父亲就能够做得了宋、蒙两国的主不成?
“敢问公子,你们所说的条件与目的,可是与朝廷相商?”那个坐在拖雷旁边,原本红唇上的颜色不知何时,已经被转移到了拖雷的嘴角,尤其是身上的衣衫已经显得极为凌乱,浑身上下几乎也已经被刚刚如狼似虎的拖雷搜寻了个遍。
“自然是跟朝廷相商。”叶无缺回答道。
看着叶无缺认真的表情,两女再次互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有些憋不住的笑意。
她们显然十分不解,一个小小的
少年,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口气,竟然敢如此认真、煞有介事的讨论着朝廷该如何做的话题,难道他们就没有想过,朝廷根本不会理会他们,他们所说的这些……完全就是无稽之谈吗?
“公子觉得这份建议宋廷……以及蒙古人会听到吗?他们会觉得公子说的……在理吗?”叶无缺旁边的女子,也终于忍不住说道。
两位女子明显是不会相信她们陪侍的少年所说的话语,更不会相信,他们二人的言语与选择就能够决定宋廷跟蒙古国的命运。
毕竟,是个人都不会相信,把强悍的蒙古国纳入宋廷的版图,会像这两个少年所言的这般儿戏,如同过家家一般。
但令那女子有些瞠目结舌的是,叶无缺竟然是在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后,看着自己的同伴肃穆说道:“我觉得这是唯一一个可以阻止杀戮的办法。”
“你认为我们蒙古人就一定会败?”拖雷挑眉问道,眼神也开始变得凌厉了起来。
“要是你们强于我们,怕是你父亲就不会让你只身来燕京了。”对于拖雷的质疑跟隐隐的愤怒,书呆子的叶无缺根本不在乎,他只在乎事实到底是如何。
看着拖雷依旧是紧盯着自己,叶无缺便继续陈述着事实道:“你大哥二哥三哥你觉得他们谁愿意屈居人下?自元日后发生的事情,其实已经能够说明问题的严重性了。到时候,你就不怕你三个哥哥在你父亲死后对你不利吗?你这么小,又没啥实力,到时候只要把你……。”
“大哥可能会害我,但二哥三哥……。”拖雷皱眉说道。
“嘿嘿,其实也差不多的,到时候你除了来燕京以外……其实没有什么可去的地方。所以啊……。”叶无缺神秘一笑道:“我觉得你父亲让你这个时候来燕京,不是为了开拓眼界,看看我大宋如何繁华,而是为了让你寻求我父亲的庇护,如此一来可能才会保住你这条小命……。”
就在他们二人议论着国之大事,两女在旁目瞪口呆时,雅间的门突然之间被一个带有几分醉意的男子砰的一声踢开,而在醉醺醺的男子身后,还有好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正恶狠狠的看着房间内的四人。
叶无缺跟拖雷皱眉抬头,而旁边的两女则是被吓得惊叫出声,随即叶无缺旁边的女子露出惊慌的神色,缓缓站了起来,看着向她踉踉跄跄走过来的醉醺醺男子。
“李公子……。”女子语气有些颤抖的行礼称呼道。
而那被称呼为李公子的男子,通红的脸颊带着狞笑,扫了一眼那女子后,便把目光投向了叶无缺跟拖雷,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胆量跟本公子抢人,难道你不知道……他是本公子要纳入府里的人吗?”
那李公子一边说一边缓缓走到叶无缺对面,一双因为醉醺醺而显得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叶无缺。
拖雷则是有些担忧的皱了皱眉头,看了看跟随那男子进来的四个像是打手的汉子,又看了看此刻竟然镇定无比的叶无缺。
“既然你要接她去你府里,那为啥还要让她在此陪客?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叶无缺的神情带着一丝的无辜问道。
“怎么,你想跟本公子抢人不成?”那李公子双手按在案几上,上身微微前倾,想要借助居高临下的姿态给予叶无缺压力。
可书呆子叶无缺根本不在乎这种所谓的压力,更何况别说是眼前这个喝的醉醺醺的什么李公子了,就是他父亲叶青有时候沉着脸训斥他,他都是一副无所谓、根本不在乎的样子。
“跟你抢她吗?我可没兴趣,我只是今日过来玩玩而已。”叶无缺看了一眼旁边有些紧张的女子,说话一如平常,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感受。
“那你让她在今夜陪你?”李公子挑眉质问。
“让她陪我,跟我对她有兴趣有关系吗?难不成我还不能选她?既然是这金凤楼的姑娘,那么我想选谁就可以选谁吧?当然,若是你看上了,那么你可以早些过来啊,又何必现在过来抢人?如此气势汹汹的,岂不是扰了我们的雅兴?”叶无缺若无其事的说道,对于门口的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他是根本不在乎。
而且今日跟拖雷无论是逛燕京城还是吃饭的时候,拖雷在看见一些文弱书生时,总是会说他们草原上的勇士有多厉害,甚至说道得意之处时,也会说他跟他父亲的怯薛军一起比试的事情,比如他一个人就可以对付好几个怯薛军的兵士等等。
拖雷所说的多少有些吹嘘的成分,但书呆子叶无缺却是信以为真,毕竟,到如今他也只是在书本里看过尔虞我诈,王府里的人可是没有一个敢在他面前说假话的。
所以此时的叶无缺,因为有拖雷在旁,自然也就显得很有底气,也根本不在乎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汗。
但显然这位喝醉的李公子要比叶无缺更有底气,毕竟除了他的身份之外,身后还有好几个打手,而面对的又是两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他才不会相信自己连两个少年都对付不了。
就在雅间里开始对峙、剑拔弩张的时候,金凤楼的伙计急忙向老鸨禀报着李公子闯进了其他人的雅间,要去抢那名叫花娘的女子。
听到消息的老鸨吓了一跳,那花娘自元日以来,几乎每日只陪那李公子,自然也就可以看得出来,那李公子极为钟意这花娘,而花娘显然也对那李公子有意,只是不知为何,那一直嚷嚷着要给花娘赎身的李公子,到现在也没有为那花娘赎身。
所以这些时日里来,常来金凤楼的客人都知道,那花娘几乎已经被那李公子霸占,所以其他客人轻易是不会找花娘的,但今日自己亲自领进来的两个少年菜鸟,竟然就真的点了那花娘。
“如何了……。”老鸨有些紧张的问道。
伙计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拐角那边的雅间突然传来的叫卖声与打斗声,随即便是一些个女子惊叫的声音,其中还有一个少年的声音怒道:“陪我唐书!这可是孤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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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凤楼老鸨与伙计听到嘈杂声以及喝骂声便知大事不好,紧忙沿着走廊向这边小跑过来,耳边时不时传来清晰的打斗声,刚一拐过楼梯口,就看见一道人影从那雅间飞了出来,发出一声闷哼后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李公子身后的四个大汉,显然也没有想到,那个面容冷酷充满野性的少年竟然如此强悍,毫无征兆的主动出手,毫无征兆的自己一个同伴就飞了出去,随即还不等他们三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那少年携着一阵风就又冲到了他们面前,随即其中一人只感觉下巴一痛,而后便扭身倒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其余两人到现在刚反应过来,面对他们的人多势众,这少年竟然还敢主动率先出手,当下怒吼一声就冲向了那少年,可那少年的身手极为灵活,不过是一个弯腰前踏一步,就避过了他挥过来的拳头,而后与另外一个同伴相撞在一起,手肘狠狠的砸向了同伴的胸口,只见同伴瞬间有些喘不过气来,捂着胸口向后踉跄退出几步,后背砰的一声撞在身后的墙壁上,而后歪歪扭扭的倒在地上咳嗽声不断。
转过身来的少年,与那一拳挥空的大汉再次相对,这一次少年的脸上闪过一抹狞笑,而此时那大汉看着少年不过是眨眼间的时间,就已经放倒了他的三名同伴,当下心里便有些畏惧,看少年丝毫不懂得见好就收,也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如同一头猎豹一样向他欺身过来,一拳狠狠的自上而下砸向他的面门,大汉急忙闪避过正待抓住空挡欺身向前时,那刚落地的少年便是一个扭身,毫无征兆的一条鞭腿就踢了过来,随即大汉双手格挡开来,正待冲向已经是背对他的少年时,却见少年顺势抬起手肘精准的击向了已经来不及躲避的大汉面门。
咔嚓一声,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随即那大汉双手捂住面门发出一声惨叫,鲜血也第一时间从指缝间流出来,吃痛弯腰的大汉还未来得及查看手指上温热的鲜血,就感觉眼前突然一黑,那已经转过身面对他的少年,直接一个抬腿,那坚硬如岩石的膝盖直击其鲜血横流的面门。
又是砰的一声,大汉面对势大力沉的一击,原本弯腰低着的脑袋瞬间后仰,整个人几乎在空中打了个转,啪的一声直直拍在了地面上后便昏死过去。
这一切看似很漫长,但不过是都发生在眨眼之间,不止是那四个躺在地上的大汉没有反应过来,就是连旁边观战的叶无缺,还有那李公子也没反应过来。
尤其是那两个从打斗一开始,便紧张的站起来退到角落的女子,此刻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对眼前的情形简直是难以置信。
她们到现在都觉得一切像是幻觉一般,更难以相信,那野性未除的少年竟然如此厉害,一下子就撂倒了四个健壮的大汉。
此时的李公子看着自己府里的四个护卫,转眼间就已经被人家一个人打趴下,神情显得有些呆滞跟震惊,此时就连那几分醉意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只手还在半空拿着另外一名少年脖颈里的那本被他撕去好几页的唐书。
面前那愤怒的少年,依旧是怒声斥道:“赔我唐书!要不然我就拉你去报官,让他们主持个公道!”
叶无缺的愤怒超乎了两女的想象,同样是超乎了李公子的想象,而也正是叶无缺的唐书被抢被撕,使得拖雷主动动手撂倒了那四个大汉。
此时看着叶无缺依旧是怒气冲冲的样子,拖雷堵在门口看着酒意消散,有些紧张的那李公子,也冷冷的说道:“赔他唐书。”
拖雷不知道那本书对叶无缺有什么重要的,但自那本书被抢被撕后,叶无缺一下子就变得愤怒无比,这让拖雷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叶无缺,甚至是心里还隐隐有些内疚。
已经赶过来的老鸨一听叶无缺要去报官,瞬间就有些着急,她可是很清楚,这种事情若是报官的话,先不说事情能不能解决,但如此一来,他们金凤楼必然会被牵扯进去,如此一来,就很有可能会被官府的人罗织一个罪名,而后又讹上他们不少银子。
何况这种事情基本上也从没有人会选择报官,加上那李昀李公子的父亲又是朝中大员,若是报官的话,恐怕这两个少年也不会落到什么好处,甚至还很有可能会被人家倒打一耙。
带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态,从门口拖雷身边笑着挤进了雅间内,率先看到了站在角落的两个女儿没有受伤,这让老鸨稍稍松了口气,而后这才看向那另外一个怒气冲冲伸出手要人家赔书的少年。
少年此时依旧是一脸怒意,神情也显得极为坚决,大有不赔他一本唐书便誓不罢休的决绝。
而李昀看到老鸨进来后,门口又站了好几个准备拉架的金凤楼伙计后,李昀便不像刚才那般紧张,也不再害怕那野性少年会突然冲上来连他一起揍了。
当下又恢复了几分底气,看着怒气冲冲的叶无缺哼了一声道:“好啊,想要报官,可以,我李昀倒要看看,官府会不会管青楼里发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两位公子息怒……。”老鸨上前打圆场,并用眼神示意角落的两个女子也过来配合她打圆场。
可两个女子在老鸨用眼神示意时,则是一脸的为难,那原本相陪拖雷的女子,在看到了拖雷如野兽一般的打斗后,此刻心里对拖雷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若是按照老鸨的要求去劝说拖雷,她还真怕那野性未除的少年会一个不高兴,连自己都被打了,毕竟,刚刚那少年出手时的狠劲让她真的是感到很害怕。
而另外一个女子,本是李昀钟情的人儿,此时老鸨让她斡旋,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站在哪边啊。
站在那俊俏少年这边?李昀恐怕会更生气吧?到时候说不准事情会闹得更大吧?
可若是站在李昀这一边的
话,先不说人家会不会给银子,一旦人家不高兴了,会不会又让那野性未除的少年再次发狠,再把那李公子也殴打一顿呢?
于是当下两女站在角落纹丝不动,暗暗向老鸨使着眼色,暗示其眼下的形势有些复杂,她们二人一时之间不知该站在哪边才对。
“让他赔我唐书,否则我就报官。”叶无缺对老鸨还有些好感,毕竟是老鸨主动把他们二人迎进来的,要不然的话,他们二人当时还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走进这金凤楼内呢。
所以眼下见老鸨进来,叶无缺虽不在怒气冲冲,但态度依旧是十分强硬,毕竟,那本唐书可绝绝对对的是一本孤本,而且也是这段时日最为喜欢研读的一本书,如今还没有看完,就被人家给撕了,他岂能就此罢休。
“赔书?那我觉得你还是报官吧,到时候看看官府会赔给你吗?”李昀显然是有所依仗,根本不怕叶无缺报官。
老鸨自然也不想报官,报官除了可能金凤楼会被官府讹去一笔不菲的银子外,便是她不希望这个俊俏少年在报官后吃更大的亏。
她虽然不清楚这少年的底细,但她却是很清楚这位李昀李公子的家世背景啊,这可是在燕京城内,没有几个人能惹得起的人物,要不然的话,那花娘自元日以来,就不会只陪侍李昀一个人了。
一时之间看两人的态度竟然是有些僵持不下,老鸨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李昀身后的家世背景不是她乃至金凤楼能惹得起的,而这头一次来逛青楼的少年看那架势也不打算善罢甘休。
与此同时,叶无缺这边发生的冲突,已经在其他雅间内传开,虽然并没有影响到其他客人的寻欢作乐,但如今好几个雅间也都在讨论到底是因为何事儿而发生了冲突,甚至是一些好奇的客人,已经站在门口远远观望着那边的事态发展。
叶青与赵师淳只是听着旁边的女子提及,不过两人的心思并未放在冲突上面。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来青楼不过是寻找一种男人传统的雅兴,更何况他们的地位与身份,已经不需要青楼女子来衬托,但来这种地方没有女子来点缀、衬托的话,总是会觉得少了一抹风情。
随着两人的话题渐渐深入,赵师淳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有些诧异的瞪着叶青道:“这真是圣上的主意?”
“那还能是假,今日圣上亲自说的,连我都没有想到。”叶青淡淡说道。
赵师淳有些不甘的放下酒杯,看着叶青问道:“你别骗我,这件事情确实不是你跟圣上提及的,而后借由圣上的旨意来强压我同意?”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是那种人吗?更何况,当初在扬州他们可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叶青向赵师淳说道。
赵师淳却是皱着眉头,冷冷道:“你确定你打算听从圣上的意思?”
“我实在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啊,除非是你家丫头不愿意。“叶青淡淡的说道。
丝竹之声在雅间的角落依旧是缓缓流淌,而陪侍赵师淳与叶青的两女,在旁静静听着两人的谈话则是越听越心惊。
尤其是陪侍赵师淳的女子,同样也是赵师淳来金凤楼时时常作陪的女子,也早已经知晓了赵师淳的身份,但她此刻也没有想到,在她眼里已经是顶天的大人物旁,竟然还有一个可以随意见圣上的大官。
一时之间,女子在心里猜测着叶青的身份,而叶青旁边的女子,也是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叶青,想要把这张面孔记在心里,或者是能够从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颊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我倒是愿意,但这件事情……还需要问问她们娘亲的想法儿。当然,若是圣上亲自下旨,我们也是没办法拒绝不是?不过……这件事情你可得想好了。”赵师淳最后的话语显然是意有所指。
叶青默默的点着头:“此事儿我自然是权衡过了,与你能够攀上亲家我当然是求之不得。”
赵师淳直接忽略叶青的低姿态示好,何况他们这些年关系,也几乎预示着未来也不太可能分割的开,即便是他们这几年因为叶青征战的缘故,彼此之间的往来已经少了很多,但这些并不影响他们之间当年在艰辛时期建立的情分。
这件事情,叶青之所以选择说出来,显然也是希望赵师淳心里能够有个准备,不至于等到赵扩赐婚时才知晓,如此一来,倒是显得叶青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了。
赵师淳沉默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叶青的意思,随即岔开话题问旁边的女子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越来越乱哄哄了?”
随着赵师淳把话题岔开到了外面的吵闹中,叶青便独自端起酒杯喝茶,心里头则是想着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该如何处置,包括赵扩想要赐婚一事儿,对于叶孤城、叶无缺两人的利弊。
当然,既然赵扩选择了赐婚,那么会不会有朝一日,在叶吹雪跟钟叶长大以后,赵扩还会以同样的办法,为那两个小丫头选择婆家呢?
叶孤城跟叶无缺还好说一些,终归是男儿,也是为叶家开枝散叶,但若是……把两个女儿也以这种方式嫁出去的话,叶青心里头就开始变得有些不舍了。
而此时赵师淳旁边那女子一句:一个逛青楼拿着一本唐书的少年的话语,则引起了叶青的注意,他记得……好像今日叶无缺带着拖雷出门时,手里就拿着一本书,但没看清楚书名是什么。
当下有些好奇的问道:“可是两个少年?”
赵师淳旁边的女子,今夜还是头一次见叶青主动跟她说话,急忙起身回道:“正是两个少年,一个把人给打了,一个是手里的书被人家撕了,所以才发生的矛盾。”
赵师淳好奇道:“因为什么?”
那女子便开始一五一
十的说着那叫李昀的男子,自元日结识花娘以后,因为其家世背景便如同霸占了花娘,甚至是豪言要为花娘赎身等,但到如今一直没有动作,可楼里的老鸨跟掌柜,也因为忌惮于李昀的家世与其父在官场的影响,所以便始终不让花娘去陪其他客人。
但今日也不知怎么了,那花娘则是被那少年给留了下来,而那李昀便跑过去抢人引起了口角,最后发展成了冲突。
“李昀?”赵师淳思索着看向叶青。
叶青笑了笑,道:“朝堂上的官员我知道的不多,不过那两名少年……我怕是很熟了。”
“你别告诉我是你府上的那两个小兔崽子!今日圣上刚跟你说过要为他们二人赐婚,他们二人就跑这青楼寻花问柳来了啊?”赵师淳眼睛一瞪,若真是如此,叶青膝下的那两个小兔崽子,也就太没把他这个吴王放在眼里了吧?
叶青看着赵师淳那不善的神情,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哈哈笑道:“吴王想多了,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叶某那有些书呆子气的次子……。”
“怎么可能?叶无缺会来青楼?你若是说叶孤城我还可能会相信!至于叶无缺那小书呆子……平日里不是抱着书本就是泡在书院,什么时候还多了这么一个癖好了?”赵师淳有些吃惊道。
对于叶孤城还是叶无缺,两家虽然如今来往少了,但不代表赵师淳就不关心这两个准女婿的平时,尤其是叶无缺,那书呆子的样子让赵师淳还有些担忧,但如今竟然开窍跑到了青楼,虽然他嘴上多有不满,不过心里嘛……却是有些欣慰,他还真怕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无趣的书呆子。
叶青笑着回道:“那小书呆子,恐怕今日也是身不由己,没听说嘛,这还是头一次来这风花雪月的地方。”
“那另外一位不是叶孤城还会是谁?你家里那小书呆子平日里可没有几个朋友啊。“赵师淳继续问道,对于外面越来越吵闹的冲突倒是并不着急。
叶青也并不着急出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叶无缺跟拖雷,何况就算是,他相信在燕京城也不太可能吃亏的。当然了,若是能够吃些亏,他倒是觉得对叶无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叶青端起茶杯,平静的说道:“铁木真最小的儿子拖雷。”
“什么?”赵师淳手里的酒杯一抖,酒水顺势洒在了手上都没有发现:“你竟然让那小书呆子带着蒙古大汗的儿子在燕京城转悠?”
叶青深吸一口气,而后依旧是平静道:“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想明白,铁木真让他的小儿子来燕京的原因跟目的。所以我也想看看,在少了我在一旁后,是不是拖雷会有其他的去处跟目的。当然,我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是在来这里。”
“你的意思是说……。”赵师淳琢磨着问道:“蒙古大汗是无缘无故的让他最小的儿子来燕京拜访你?根本没有提及其他?”
“什么都没有提及。”叶青说道。
两人的谈话此刻更是让旁边的两女面面相觑,虽然她们没有见过燕王叶青,更没有见过蒙古大汗铁木真,但金凤楼每天来来往往的客人数不胜数,朝中官员还是文人士子,抑或是商贾名流等等,只要是谈起军国大事时,永远绕不开的两个人物便是燕王叶青跟蒙古大汗铁木真。
叶青与铁木真之间的友情,以及叶青攻伐金国时铁木真的西征,都让很多人会认为这是铁木真跟叶青之间的交情所使然,所以随着金国亡了之后,大宋周遭仅剩下了蒙古国一个外患时,人们就开始纷纷猜测着:叶青与铁木真之间会不会终有一战?
或者是……民间流传的叶青的不臣之心,会不会在铁木真的外合之下对大宋谋权篡位!
不管是铁木真跟叶青之间的战,还是叶青对大宋朝的篡,都是当下民间最为喜欢讨论的话题。
从而也就引发了人们对于叶青是否还对宋廷忠心耿耿的猜测,以及与铁木真之间关系的种种猜测。
但不管如何,陪侍叶青与赵师淳的两女,在听到一些客人谈起这些事时,心里头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那些都是顶天顶天大人物的事情,跟她们这些常年在金凤楼迎客的民女可谓是两个世界的人。
自然而然的,她们也就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够亲眼见到权倾朝野的枭雄叶青,更不会想到,几乎每日走在金凤楼听到的燕王叶青,跟她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竟然是如此的平易近人。
两女不由自主的把目光都偷偷投向了叶青身上,而叶青像是毫无所觉一般,继续淡淡道:“今日一早我进宫,圣上除了提及给叶孤城、叶无缺赐婚一事儿外,我还带着拖雷去了宫里,不过圣上并没有跟拖雷谈什么。那拖雷也是自从进宫之后,便一直安静的坐在我旁边,直到我们离去。所以……。”?叶青望着赵师淳那有些担忧的目光,笑道:“所以你不用担心朝廷会如何揣测。”
“那就好,既然如此……那你打算怎么办?”赵师淳长舒一口气问道,他还真怕那拖雷是秘密来到燕京见叶青的。
“暂时还不知道,在没有弄明白铁木真的目的跟想法前,就先由着拖雷在燕京随意先逛吧。我看那小书呆子好像对这拖雷还挺感兴趣,就让他陪着便是,如此也不会失了我大宋的仪礼不是?”叶青道。
而此时的外面走廊内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更多的嘈杂声在门外响起,随着那被赵师淳示意出去查看的女子快步走进来,关上门神情有些紧张道:“官府的人来了,要把他们带回官府去。”
“那小书呆子跟那野小子也跟着去了?”赵师淳惊讶的问道。
侍女急忙点点头,随即赵师淳看向叶青:“怎么着,你就打算稳坐于此不管不问了?”
1391 使臣
此时金凤楼内的大厅已经是闹哄哄一片,老鸨与掌柜正毕恭毕敬的向那几个官府的捕快说着一些什么。
而在不远处,则是依旧是怒气冲冲的叶无缺跟一脸平静的拖雷,旁边则是一脸悠然自得的李昀看着眼前的一切。
前往官府他自然是不怕,甚至还有些合了他的心意,毕竟如此一来,除了能够让这两个得罪自己的少年吃到苦头外,自然也能够震慑一下金凤楼里的其他客人,包括老鸨跟掌柜,恐怕以后再见到自己则会更加的毕恭毕敬了。
当然,最重要的自然是借官府的手来震慑金凤楼与常来金凤楼的客人,也会让花娘看到自己的势力有多大,从而也会使得其他人对花娘敬而远之。
叶青跟赵师淳此时才不慌不忙的走出雅间,不过并未下楼。
楼下人头攒动,到了下面视野也不一定比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向下望的视野好。
所以此时两人站在栏杆处,看着下方闹哄哄的情形,并没有丝毫的着急,甚至是都有些打算继续旁观下去。
赵师淳有些奇怪叶青的无动于衷跟悠然,不解道:“真就不怕那小书呆子吃亏?”
叶青看着人群里与拖雷肩并肩站在一起的叶无缺,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淡淡道:“这小子怕是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啊,平日里看似一个书呆子的模样儿,但……。”
叶青转头看着赵师淳,想了下道:“但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这小子可能是在藏拙。”
“藏拙?为什么要藏拙?”赵师淳有些奇怪的问道。
叶青并未正面回答赵师淳的问题,想了下说道:“要么真就是一个书呆子,要么就是在隐忍,但如此年级就懂得隐忍的话,恐怕连我这个当爹的都会感到吃惊了。”
赵师淳不解,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继续发问,他相信叶青会继续说下去,或者是继续分析下去。
叶青扭头看了一眼下面大厅内,叶无缺此时走上前跟那捕快交涉的画面,时不时还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李昀,便继续说道:“家里老大喜欢舞刀弄枪,次子却是恰好就喜欢舞文弄墨,你不觉得我叶青也太有福气了吗?”
“孤城喜武、无缺善文,这难道不是你给他们打算好的?”赵师淳有些讶异道。
叶青膝下两子两女,两女暂且不说,就单论他这两个儿子,长子从小就喜欢军伍之事儿,舞刀弄枪等等,而且有事没事儿就喜欢往军伍里面钻。
老二叶无缺却是跟老大完全不同,平日里在府里见了长辈等等,都是生硬甚至是有些呆滞的行个礼,随即便是拿着书本在府里、在书院里我行我素,既不给人缺乏教养的感觉,但也不会给人一种知书达礼的印象。
也正是因为如此,小书呆子的名号就渐渐在府里,以及一些相熟的圈子里传开。但一些知道兄弟二人如此反差的人,则会把兄弟二人的一文一武,归咎于是叶青打小为他们谋划好的,并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天然喜好。
叶青摇了摇头,便说道:“打小的时候听倾城说起过,那时候无缺还喜欢跟在孤城的屁股后面玩耍,但随着年岁渐渐长大,就开始变得喜欢书本了。具体原因……。”
“是什么?”赵师淳内心一动,感觉好像接下来叶青要说的,恐怕将会是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我也是今日在府里跟倾城他们吃饭时才知道的。无缺的转变……大致是从我与史弥远的朝堂争斗开始的。不过那时候倾城也没有在意,想着不过是小孩子心性,也没有多加在意。但不成想,从那个时候开始,无缺便不再时常跟在孤城屁股后面追着喊着要与他大哥一起玩耍了,而是对于念书识字开始越发的上进了。”
“当然,这些我是不太相信的。可……在我看到了如今身为燕京知府完颜从彝以及他兄长完颜从宪兄弟二人的相得益彰时,我便不由得怀疑,这小书呆子会不会是真的在藏拙?”
赵师淳静静的看着叶青,内心则是不由自主的有些震动,想了一下后道:“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岂不是一开始都看错了这个小书呆子?”
“老大孤城性格虽然谈不上张扬,但比起无缺的内敛来,显然要正常的多。加上如今在军伍中又泡了这么长的时间,在府里显然更容易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至于小书呆子……大部分时间里,府里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说道此处叶青笑了笑,而后仰头叹口气道:“所以啊,我也很难相信,这小书呆子年纪轻轻会有如此深得城府,但说是巧合吧,恐怕连你都不信不是?”
赵师淳跟着叶青笑了笑,而后有些调侃的意味道:“若是真有城府,那也不算什么,毕竟他爹不就是一个城府极深的枭雄?”
“哈哈……我把你这句话当成对我父子三人的夸赞听好了。”叶青开怀道。
赵师淳收敛了笑意,看着下方还在争执的人群,摇着头叹气道:“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我们还真是小瞧了这个小书呆子了。而且他这藏拙……说起来岂不是跟孤城深入军伍乃是异曲同工?”?“我叶青何德何能,竟然能够有这么两个儿子?”叶青此刻的心情也不知是欣慰多一些,还是感慨多一些。
他虽然很想去往那方面想,但总觉得在叶孤城、叶无缺这个年级,应该不会想这么长远才是,除非是……府里有人暗地里偷偷的教了他们一些什么,比如像刘克师、虞允文等人,会不会是他们向这两个小子说起过什么,从而使得这两个小子一个向文、一个崇武,从而期望着能够早日在朝堂之上帮自己分担一些压力呢?或者是希望早些长大能够保护家人?
“但若是事实的话,你叶青可真是做梦都会笑醒的啊。”赵师淳由衷感叹道。
“所以赵扩在这个时候,选择要为他们二人赐婚一事儿,看起来就显得更加合乎情理了。”叶青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吓得赵师淳不由自主的皱着眉头看着叶青。
“你的意思是说……圣上察觉到了无缺并非是一个书呆子?而之所以选择赐婚,是为了……。”赵师淳说道此处了然的哦了一声:“难怪孤城能够成为禁军统领,这起点就要比当年你一个禁军小小的都头高了很多啊,那么这无缺……若是也得皇恩的话……。”
“顶多是被打发到吏部罢了,侍郎是不可能的,兼个员外郎的差遣……恐怕赵扩还是有这个魄力跟手腕的。”叶青淡淡的说道。
赵师淳望向叶青的目光开始渐渐变得复杂了起来,他从不怀疑叶孤城、叶无缺在宋廷的前程似锦,他也相信,不管叶青在最后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跟朝廷最后做出什么妥协,都不会影响叶孤城跟叶无缺的未来之路,毕竟,老谋深算、城府极深的叶青,无论如何都会为他的两个儿子铺好路的。
之所以让赵师淳望着叶青的目光复杂起来,主要还是因为那在民间流传许久的一些传言:那便是叶青跟当今皇太后李凤娘之间的关系,以及当今圣上赵扩的真正身世一事儿。
若是当今圣上赵扩的真正身世……真像是民间传言那般的话,那么再加上如今被赵扩委以重任的叶孤城,以及未来可能也会受到重用的叶无缺,所以未来大宋朝堂的格局,岂不是就是赵扩在中间,叶孤城与叶无缺身居一左一右?
更让人震惊的,自然是他们三人之间的真正关系,而若是这关系是铁一般的事实,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们三人之间就形成了一个以赵扩为主,叶孤城、叶无缺一文一武相辅的一个无法攻破的铁三角!
像是猜到了赵师淳在寻思什么,也像是在憧憬这些一般,叶青微笑道:“不过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凡事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好了,就交给后来人去抉择吧。”
“看来这桩婚事我赵师淳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啊。”赵师淳喃喃说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叶青拍了拍赵师淳的肩膀,赵师淳有些无语的白了叶青一眼:“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话说到前头,不管叶孤城还是那个小书呆子前程如何,但我家那两个丫头……要是有一天真嫁到你们叶家,两个都必须是正室才行,决不能委屈了她们二人。要不然的话……。”
“这你放心,要是他们敢让我看着长大的两个丫头受一丁点儿委屈,我保证打断他们的狗腿。”叶青急忙向赵师淳保证道。
赵师淳还是有些不甘愿的瞪了一眼得了便宜卖乖的叶青,哼道:“你看着长大?今日前往我府里,两个丫头被你认错了一对,这也叫你看着长大的?总之,不管如何,这件事情别让我心凉就是了。”
“那是不可能的,你我老哥两这么多年的交情,就算是我对不起谁,也不会对不起你的。”叶青急忙带着讨好之嫌说道。
这个时候,在某些事情确定了之后,可以明显感受到,叶青与赵师淳之间的交情显然越发的深厚,而在亲密无间之中也渐渐萌发了一些让两人齐心向外的一些因素。
大厅内的捕快在得到了李昀的眼神示意,并不打算要真把人带进官府去断案,毕竟,若是带到官府的话,那么就没办法起到最为直接的震慑效果了,这显然是李昀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当然是希望,那几名捕快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威慑住在场的所有人,给足了他面子之后,而后再把那两个少年带走,而他自己不管是在金凤楼的客人眼里,还是在花娘等人眼里,恐怕以后都得把自己奉为得罪不起的贵人了吧?
老鸨跟掌柜互相用眼神沟通商量着,他们自然是不希望事情闹大,既影响他们的生意还会让旁边不远的细雨楼趁机渔翁得利,所以点头哈腰半天便是希望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那为首的捕快则是用指了指一旁悠然自得的李昀,冷笑道:“好啊,既然掌柜想要息事宁人,那么也得问问当事人满意可否?至于这两人……怕是还要被我们带到府衙里问话才行。”
“那他呢?他不跟你们一起去府衙接受问询吗?”叶无缺沉声问道。
老鸨跟掌柜一看这个书呆子又在用言语刺激捕快,恨不得把手里的锦帕塞进叶无缺的嘴把嘴给堵上,毕竟,若不是他一连串得罪捕快的强硬话语跟态度,恐怕这件事情早就解决了。
拖雷虽然十分勇猛,但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此时看着那些捕快明显向着那李昀,便偷偷在叶无缺耳边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也不想想,这么短时间内,捕快就赶到了这里,明显是有备而来,说不准这件事情就是故意的,故意针对你或者是我的。”
“什么故意针对你我的。”叶无缺回头对拖雷同样低声道:“捕快之所以来的如此之快,并不是有备而来,而是因为像这些风月场所时常会发生一些酒醉后闹事的事情,所以官府就会把这些地方都当做重点,不管什么时候,这附近都会有捕快巡视的,而且有时候还会有禁军在附近巡视。”
“但这个李昀明显跟那些捕快是一伙的啊,这个时候我们势单力薄的,跟他们在对峙下去会吃亏的。”拖雷低声说道。
“不怕吃亏。”叶无缺的神情像极了迂腐执拗的书呆子,冷笑着道:“哼,我巴不得把事情再闹大一些,看看到时候谁才会吃亏。”
拖雷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感觉这书呆子的倔强脾气又上来了,当下也不多说什么。
今日虽然才跟叶无缺相识,不过两人倒是都挺对彼此的胃口,所以当叶无缺不打算退让时,拖雷便也没有打算扔下叶无缺而置身事外,此时一双狼一样的眼睛,开始紧盯着那几个捕快,在心里权衡着自己要是突然动手的话,胜算到底有多大,能不能从这些捕快的包围中带着叶无缺杀出去。
而这李昀乃是李壁的侄儿,除了李壁还在朝为官,虽然如今在朝堂处境不妙,不过那些事情到如今还没有在民间传开,甚至朝堂之上的堪忧处境,暂时还没有影响到李家,从而也就使得如今的李昀,既可以仗着他叔父在朝堂的势力,也可以仰仗着他父亲的背景,在金凤楼乃至燕京城为所欲为。
只是今日他显然是遇到了克星,即便是面对着明显偏向李昀的官府捕快,那书呆子的少年好像根本不通人情世故,像是瞎子一般根本看不出来,还是依旧是执拗的要让李昀赔书。
大有李昀若是不赔他一本唐书,他就决不罢休,哪怕是被抓到府衙大牢内他也不会轻易服输。
李昀如今手里还拿着那残本的唐书,带着一丝挑衅意味的对着叶无缺摇了摇,而后当着众人的面道:“若是我不赔你又能拿我怎样?”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不赔也得赔,而且这是朱熹先生注释的孤本,可不是一本简单的唐书。”叶无缺恨恨的看着李昀说道。
李昀笑了笑,根本不在乎叶无缺书呆子似的发狠眼神,若是刚刚在雅间的话,他或许还会因为拖雷的身后忌惮叶无缺,但如今当着众多官府捕快的面,他才不相信那个身手好的野性少年还敢动手。
“哪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李昀神情得意的说道:“这么说吧,本公子既不会赔你这本朱熹注释的唐书,而且还要让你赔刚刚在雅间被你们摔坏撞碎的东西,当然,今日在金凤楼的消费……你也得如数掏出来才行,要不然的话,就不是你要报官了,可是我要报官让你进大牢了。”
“该掏的钱我一文钱不会少,但你该赔我的书,也该赔给我。”叶无缺强硬的说道,而后眼看着那为首的捕快向其他几个捕快使了个眼色,看样子这就准备要拿人了。
而此时的老鸨跟掌柜,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眼下只希望这件事情赶快解决,至于这两个少年是不是能够得到赔偿,已经被官府带走的后事,他们也不关心了。
二楼栏杆处的赵师淳,此刻在跟一旁的随从低声耳语了几句后,回过头对着叶青笑了笑,道:“这件事情要说是巧合,我还真不愿意相信啊,但今日这事儿……看来还真是巧合啊。”
“看样子,你知道那李昀的身份了
?”叶青瞟了一眼楼下问道。
赵师淳点点头:“虽然我不参与朝堂政事,但我也知道,自谢深甫被发配嘉兴之后,徐谊、李壁等人在燕京的日子则是越来越难过了,虽然朝廷如今还没有在明面上追究他们几人的罪责,不过显然暗地里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而这李昀,便是李壁的侄儿,也是吏部右侍郎李贺的儿子。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
赵师淳最后的话语显然是在调侃,毕竟,他虽然不问朝堂政事,但不代表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他就一点儿也不清楚。
以谢深甫为首的几人,今年在朝堂之上一直都是在针对叶青,而元日后谢深甫已经被发配流放,但徐谊、李壁等人还留在朝堂之上。
今日叶无缺、拖雷好巧不巧的跟李昀碰上发生摩擦,这件事情……与其说是巧合,倒不如说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谋划更令人信服。
如今吏部侍郎已经是当朝左相,而右相差遣的空缺,以及吏部尚书的空缺,可谓都是抢手的香饽饽,而李昀的父亲李贺,身为吏部右侍郎,加上资历也要比左侍郎耶律楚材老很多,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吏部尚书的不二人选。
但如今的事实是,随着楼钥升迁后,吏部的主要事情都是由耶律楚材来负责,李贺这个右侍郎还是被人压着一头。
李壁、徐谊等人也几次三番的见过赵扩,大概意思便是希望吏部由李贺来掌管,但赵扩却是迟迟没有拿主意,甚至是在朝堂之上拿着右相人选还未选定来搪塞其他朝臣。
徐谊、李壁以及韩彦嘉,都是当朝右相的有力人选,不过比起李壁、徐谊来,韩彦嘉皇亲国戚的身份不单是没有给他加分,反而是成了他任右相的一个弱点。
而赵扩却是希望朝堂同意韩彦嘉任右相,而不是徐谊、李壁等人,再加上吏部尚书这个差遣的争夺,从而使得看似复杂的朝堂形势,却是可以简单的分为两派相争。
如今叶无缺与李昀在金凤楼发生了争执,这看似小小的争执,其背后蕴藏的利害关系,则就是要复杂的多了。
所以今日这一出与其说是巧合,但经有心人一番琢磨的话,看起来还真的更像是一处精心谋划的局。
叶青很快就想通了这些,一时之间,就是连他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精心设计的呢?
“所以你认为……这是巧合还是精心设计的?”叶青对赵师淳问道。
赵师淳则是盯着下面与李昀僵持的叶无缺,皱了皱眉头后,缓缓道:“是巧合还是精心设计的,若是连你这个燕王都不知晓的话,那么……恐怕只有那个小书呆子一人知晓了。若是精心设计的,那么这个小书呆子的城府可是一点儿也不输于你这个老谋深算的燕王啊。”
“但他哪里有机会知道这些?朝堂局势又岂是他一个人……。”说道此处的时候,叶青突然停了下来,他忽然在想,叶无缺或许没机会接触这些朝堂政事,但如今任禁军统领的叶无缺可是有机会接触这些的啊。
而且叶孤城跟赵扩之间的君臣关系,那自是不用多说,君臣二人之间可谓是亲密的很,几乎是无话不说。
所以若是由叶孤城跟叶无缺通气,赵扩负责来谋划此事儿的话,那么说不准……还真有可能是他们三人精心设计的一个局。
“所以……想必你也猜到了是吧。”赵师淳淡淡的问道。
“若真是如此的话,这个局可不简单啊。”叶青叹口气说道。
“是啊,当今圣上的谋略非常人能比啊,这是要借机把一些碍眼的人彻底铲除啊。只是我没想到……圣上竟然连你都瞒过了?”赵师淳有些惊讶的说道。
叶青倒是无所谓,坦然道:“从辽阳回到燕京不久,赵扩来府里时,我便跟他约法三章,攻伐蒙古国一事儿他不会插手,但朝堂政事以及地方吏治我也放手让赵扩来处置。所以这些事情我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赵师淳突然想到了刚刚叶青所说的,若是赵扩也打算重用叶无缺的话,只会给叶无缺一个员外郎的差遣一事儿,看如今看着叶无缺已经参与到了朝堂政事当中,那么员外郎会不会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那你说……圣上真的就只会给无缺一个员外郎的差遣不成?”赵师淳想到了这一层后立刻问道。
叶青瞥了一眼心思活泛的赵师淳,冷冷道:“如此小小年纪,难不成让他任吏部尚书?赵扩若是敢如此做,我便把那小书呆子栓在府里不让他出门。”?“尚书一事儿那显然不可能,但……右侍郎这一差遣呢?若真是到时候给了无缺?那你觉得当今圣上到底是有魄力还是没魄力呢?”赵师淳问道。
赵师淳的这一问,倒是让叶青无言以对,毕竟,若真是给予叶无缺一个右侍郎的差遣的话,那么说明赵扩的胆子也太大了吧?朝堂政事并非儿戏没有错,但要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来任侍郎的话,这恐怕传出去的话会不合适吧?很有可能也会遭到其他臣子的极力反对才是。
“这不是没有可能啊。”赵师淳在旁感慨道:“不过与其说是要重用那小书呆子,倒不如说是……要以此举来牵制你无法远离朝堂,所以我突然很想知道,你跟圣上之间到底做了些什么?”
叶青则是眉头紧皱,仔细回忆着今日见赵扩的一举一动,以及赵扩哪怕是细小的神情等等,如今看来,这赵扩是不打算让自己离开燕京啊,所以才打算把叶无缺也牵涉进来。
可以想象,一旦叶无缺也入朝为官的话,那么只要有人反对,赵扩那边压力大小不得而知,但最起码自己这个当爹,恐怕就会因而有些放心不下,就不得不留在燕京继续在背后为叶无缺跟叶孤城谋划仕途前程吧?
就在叶青沉思的时候,就听见耳边突然传来叶无缺大声喊道:“放肆!你们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竟然敢不问清楚就上来拿人?你们可知道,拿下他的后果!”
“哟,我倒是想知道,他到底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啊?”李昀神情得意的对叶无缺问道,他才不相信那个野性少年有多尊贵的身份,眼下大声喝止,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正打算一拥而上拿人的几个捕快,顺势也停了下来,不过手里抽出来的刀子,已经是明晃晃的在几人眼前晃悠。
“他是什么身份,本来你都不配知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大方的告诉你,他是蒙古国出使我大宋的使臣,也是蒙古大汗铁木真的第四子小可汗拖雷!你们敢无缘拿他入大牢,朝廷怪罪下来,你们担得起罪责吗?”叶无缺大声对眼前几名开始犹豫的捕快说道。
不过不管是那几个捕快,还是李昀,或者是金凤楼其他围观的客人、老鸨以及掌柜等,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叶无缺所说的话,毕竟,若那个少年真是出使大宋朝的使臣的话,身边应该有很多护卫跟陪同的官员才对,不可能是只有叶无缺一个少年陪同着来这青楼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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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我们倒是不妨继续看戏便是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叶青,微微皱了皱眉头。此刻,他注意到,从另一端的楼梯处,有几个人缓缓走了下来,其中一人赫然就是燕京知府完颜从彝。
顺着叶青的目光望过去,赵师淳也发现了完颜从彝等人的身影,听到叶青打算继续看戏后,便招手示意身后的两个女子搬来了两个软凳,打算就这么坐在栏杆处继续好好看戏。
“完颜从彝既然来了,那么这小书呆子怕是想吃亏都难了。不过想不到的是,今日这金凤楼竟然是来了这么多在燕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啊。”赵师淳不由的感叹道。
“完颜从彝若是不出现在此,那么这一切可真的会让人相信是巧合了。”叶青笑了笑,接过旁边女子恭恭敬敬奉上的热茶,此时此刻,身后房间内依旧是乐曲缓缓流淌,两个陪侍的女子,就那么静静的站在他与赵师淳的身后。
不过两女平静的外表下,内心则是像大海一般,正在经历着滔天巨浪的翻腾。
叶青与赵师淳的谈话丝毫没有避讳任何人的意思,自然而然的,陪侍他们二人的两个金凤楼的女子,也就把他们二人的谈话从头听到了尾。
也是因为没有叶青跟赵师淳的首肯,两女站在他们二人的身后,也不敢随意去示意老鸨跟掌柜,眼下发生的事情千万莫要被牵扯到其中,而且即便是牵扯到了其中,那么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向着那李昀才是,毕竟,她们二人眼前的两个人,可是在整个大宋朝能够只手遮天的真正大人物,尤其是那第一次来金凤楼的燕王!
两女此刻的感受就如同只身坠入到云雾之中一般,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一切有都显得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到让她们不敢相信,堂堂大宋朝的燕王就在她们眼前,就在这金凤楼的二楼。
“那么若是精心设计的话,完颜从彝旁边的男子……恐怕就是当今吏部左侍郎李贺了吧?”赵师淳笑着问道。
“不出所料的话,应该就是了。看来这是专门为李贺设计的一个局啊,难不成这些时日朝堂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这才使得赵扩要亲自动手设局了?”叶青有些疑惑道。
赵师淳同样是想了想,摇着头道:“没听说最近朝堂有什么大事儿,除了右相的差遣跟吏部尚书的空缺外。”
叶青不作声的点了点头,便隐约听到楼下传来完颜从彝身旁男子的声音:“……本官乃当朝吏部侍郎,可从来没有听过蒙古国有使臣出使我大宋,所以可以肯定,这位公子说的乃是谎话,不过是想要逃避被追责罢了。”
李贺开口的同时,原本与他并肩而立的完颜从彝,不留痕迹的微微往后退了两步,显然是要跟李贺撇清关系一般。
而随着李贺开口后,一时之间大厅内众人纷纷感慨起来,一些人不断的小声议论着,而另外有些人,已经开始大声指责起叶无缺跟拖雷两人来。
金凤楼掌柜跟老鸨两人此刻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一时之间有些为难的看看神情更加得意的李昀,一会儿看看傲然站在人群让出通道中间的李贺,而后眼神复杂的转向了拖雷跟叶无缺,老鸨的心里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丝悔意来,暗恼自己今日也是失心疯了,怎么就鬼迷心窍的把这两个一看就是第一次来青楼的少年给带了进来,最终害得这两个少年遭此无妄之灾!
心里如是想的老鸨,不由自主的以怜悯、愧疚的目光看向那两个少年,但却只见那两个少年,即便是如今面对人群的指责,跟那吏部侍郎的揭穿,脸上依旧是毫无惧色。
“你说他不是出使我大宋的蒙古国使臣,我还说你不是我朝的吏部侍郎呢。”叶无缺转过头看着那傲然而立的李贺不屑的说道。
李贺终究是官场上混迹多年,面对叶无缺的反唇相讥也不动怒,大度的笑了笑道:“本官到底是不是我朝吏部侍郎,相信在场的各位都很清楚。而如今既然有官府的捕快在,那么本官就给他们看看这个,不就可以证明本官到底是不是吏部侍郎了?”
也不跟叶无缺做过多的纠缠,毕竟吏部侍郎的身份跟地位,让李贺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失了他身为朝廷高官的宽容气度,何况他面对的还是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呢,这个时候自然是要以德服人、举重若轻之间让在场的人都被自己折服才是他想要达到的目的。
更何况,今日陪同他来金凤楼的可是燕京府的知府,所以无论如何,他吏部侍郎的身份也都不会因为那少年一句话而被众人怀疑。
说着话的同时,李贺便把自己身为大宋朝三品以上官员才有的紫金鱼符、看似不经意的扔给了不远处的为首捕快。
而那为首的捕快双手在空中接过那紫金鱼符后,快速的看了一遍后就立刻双手举起说道:“不错,这正是我大宋朝三品以上官员才有的紫金鱼符,李大人正是我大宋朝的吏部侍郎。”
围观的人群之中,即便是无法看清楚那捕快手里拿的鱼符,但听到紫金鱼符四个字时,几乎已经是深信不疑,何况那李贺往那里一站,就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若是说此人不是官员,恐怕很难让人信服啊。
“当然,就算是你们不相信本官的身份,但最起码也该相信燕京府知府的话吧?今日本官正是应燕京知府的邀请来此议事,不想却碰到了有人假冒蒙古国使臣一事儿。本官本不应该跟两位少年公子计较,但奈何两位冒充蒙古国使臣一事儿,可能会造成我大宋朝跟蒙古之间的误会,所以本官这才不得不出面来处置此事儿。”李贺当着众人的面侃侃而谈,像是完全站在了要为朝廷着想的一面,随即微微顿了下后,便继续说道:“念在两位少年公子乃是初犯,所以依本官来看,便抓进关些时日,等他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放了便是。”
一番话让人听得是心服口服,而且丝毫没有提及之所以发生冲突的根本原因,轻描淡写之间,就给叶无缺跟拖雷定了一个假冒使臣的罪名,从而使得人们在此刻,也几乎都忘记了这场冲突是因何发生的,更没有人去联想,这突然之间站出来的吏部侍郎,跟那李昀又是什么关系。
“李大人倒是说的轻巧,但不知道李大人可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不是蒙古国使臣?李大人一番话说的甚是轻巧,三言两语之间就把我们的罪责给定了,但李大人可知道
,是他先挑衅我,以及撕了我那本唐书的,这件事情,李大人是否也要给个公断?”叶无缺冷冷说道。
而在旁人看来,此刻面无表情的叶无缺确实像极了读书读傻了的迂腐书生,竟然在那吏部侍郎李大人的身份都已经确凿无疑的情形下,还要鸡蛋碰石头,他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情若是再闹下去的话,吃亏的只会是他们二人吗?
所以这个时候,还不赶紧认错认罪,说不准还能够减轻一些罪责。
金凤楼的老鸨看的都有些焦急,此刻真有股冲动上前去制止有些迂腐执拗的叶无缺,但旁边的掌柜急忙低声说道:“李公子便是那吏部侍郎李大人的公子,你难道看不清楚形势吗?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何况那李大人不是说了吗,只是关进大牢,待认错认罪后就会把他们放了的,不会有大碍的。”
“可……可他们二人正是妾身今日鬼使神差的给带进来的,谁能想到会出这么一个岔子啊,要是真被官府关进大牢了,妾身这心里总觉得有些愧对……。”老鸨低头低声嘀咕道。
“我们一个小小的金凤楼,如何能在人家面前护住那两个少年公子?人家可是吏部侍郎啊,朝堂六部向来以吏部为首,说不准哪天人家就是吏部尚书了,别说是我们这个小小的金凤楼了,就是整个燕京城乃至整个大宋朝,有几个官员敢得罪吏部的人啊?没看见今日陪同他来咱们金凤楼的,可是燕京府的知府大人吗?这个时候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何况这事儿也不是你惹得,是他们二人咎由自取、不识抬举,怪的了谁?”掌柜急急说道。
而此时,随着吏部侍郎的一个眼神示意,为首的捕快大声吆喝一声,便示意身边的几个捕快去拿叶无缺跟拖雷。
二楼栏杆处的赵师淳,有些奇怪到了现在那完颜从彝怎么还不说话,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叶青,而后道:“你真就要这么看下去?那完颜从彝不是你一手提拔的吗?是他不认识无缺还是怎么了,怎么也不见他出手相帮?是怕了吏部侍郎李贺不成?”
叶青则是微笑着摇摇头,而后答非所问道:“费尽周折设了这么一个冗杂的局,却始终击不中要害。要是因为这点儿冲突,就想要借此罢免李贺以及打压徐谊、李壁等人,赵扩未免还是有些太天真、手段也太过于拙劣了。还以为他们会设一个多厉害的死局,这看起来对于李贺等人而言,完全是不痛不痒啊。”
“你的意思是……今日这起冲突根本不够?我倒是觉得,这拖雷只要亮出身份的话,圣上到时候以此发难……。”赵师淳还是觉得可行道。
“就算是赵扩以此发难又能如何?拖雷今日确实进宫了,也确实可以算是蒙古国名正言顺的使臣,礼部也可以在朝堂之上为拖雷作证,哪怕是完颜刺刚刚被拖雷他们殴打成了猪头。但吏部哪里会知道此事儿?到时候只要李贺一推六二五,说不知拖雷如此年轻就已经是使臣,基本上就可把责任推卸干净。”叶青连连摇头道:“还有那完颜从彝,他不是不想帮忙,而是眼下他也清楚,没办法找到对李贺一击致命的弱点,何况拖雷在入城时,还曾跟完颜从彝对峙僵持过,这个时候完颜从彝是不会出声的,除非是那些捕快敢在李贺的当众示意下对无缺二人行凶。”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叶无缺、拖雷带进大牢吧?看着李贺父子洋洋得意吧?”赵师淳问道。
“拖雷该亮身份了,但并不能改变什么,也没办法置李贺等人于死地。”叶青摇着头说道,随即扭头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他旁边的女子,淡淡道:“去把他叫上来。”
旁边的女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后,急忙顺着叶青手指的方向确认了一遍后,便提着裙摆匆匆往楼下跑去。
“怎么,你打算帮忙了?”赵师淳眼神显得很兴奋道。
“既然已经起了冲突,那么要是不能达到目的,这一切岂不是太浪费了。”叶青嘴角渐渐浮现一抹阴沉。
此时那被叶青示意跑下楼的女子,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在楼下大厅的围观人群中快速穿梭,当快要到达完颜从彝跟前时,女子的身影引起了老鸨的注意。
女子虽然很想对着老鸨做出一些暗示,但总觉得头顶有一道锐利的目光一直如影随形的跟着她,让她不敢在大厅内有其他异常的举动。
随即在走到完颜从彝跟前,在完颜从彝望向她急忙行礼,而后趁着向完颜从彝说话的同时,目光若有若无的引领着老鸨的视线转向了二楼栏杆处,随即那老鸨跟完颜从彝,几乎是同一时间抬头看向了叶青跟赵师淳所在的位置。
老鸨在看到了二楼栏杆处微笑的叶青跟赵师淳时,心头莫名一震慌乱,随即急忙飞快的瞟向完颜从彝,只见那燕京知府的神情同样是变得严肃了几分,随即竟然是上前两步,拦在了正打算拿下叶无缺跟拖雷捕快的面前,沉声说道:“不错,他正是蒙古国出使我大宋的使臣,也确实是蒙古国大汗铁木真的四子拖雷。”
说完之后,便转过头看了看一脸惊愕的李贺,而后道:“李大人,今日之事儿并非是在他们二人是否冒充使臣一事儿上,而是在于贵公子蓄意挑衅、撕毁人家书籍之事儿上。至于这件事情如何决断,我身为燕京府的知府,自然是有权利来决断,而李大人……怕是还要在此稍作等候。”
说完之后,完颜从彝看了看那为首的捕快,而后继续说道:“立刻出去寻找夜里巡城的禁军,让他们立刻赶到金凤楼前待命。”
“完颜大人,此举是何意?”李贺想不到在拖雷亮出自己蒙古国大汗次子的身份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完颜从彝,突然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原本默不作声的完颜从彝突然要插手此事,不过李贺还是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完颜从彝旁边的女子,心里有些奇怪,这个一看便是金凤楼的女子,到底给完颜从彝说了些什么,竟然让完颜从彝会参与此事儿呢?
此刻完颜从彝突然变得有些六亲不认的态度,让李贺心里隐隐升起了一丝的不安,说到底,这里的捕快终究是归燕京府管辖节制,他吏部侍郎的权利在朝堂之上虽然很大,也足够让其他官员忌惮,但要是论对于这些小小捕快的节制指挥,燕京知府显然要比他这个吏部侍郎更为直接有效一些。
而且刚刚完颜从彝还要惊动巡夜的禁军,这让李贺心里的那股不安,开始渐渐变得紧张了起来,不知道完颜从彝为何要把这点儿小事继续扩大,难道他想让整个朝野都注意到这点儿小事儿不成?
“完颜大人……。”大庭广众之下,原本在他的三言两语之后,这件事情就要画上一个他极为满意的句号了,但想不到此刻竟然出现了意外,面子上开始有些挂不住的李贺,不自觉的沉声说道:“完颜大人这点儿面子也不给本官吗?”
正打算跟随在他旁边耳语的女子上楼的完颜从彝,闻听此言后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李贺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既然贵公子有错在先,先撕了人家的书籍,那么就得先赔给人家才是。至于这件事情如何决断……可绝非是靠李大人你的官职就能够决定的,自然,也不能够凭借你吏部侍郎的身份徇私枉法,更别提你刚刚还想要把蒙古国使臣关押进大牢了。”
“当然,我也不得不提醒李大人,一旦蒙古国使臣被大人关进大牢的话,蒙古国问起来的话,李大人可担待的起?这对于宋、蒙之间的友好恐怕……。”完颜从彝冷笑着问道。
李贺的脸色变得越发的阴沉,大庭广众之下,完颜从彝的话语无疑于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
金凤楼掌柜跟老鸨听到燕京知府如此不给吏部侍郎李贺面子,瞬间是张大了嘴巴睁大了眼睛,完全没有想到,原本也不过是一件在青楼里时常会发生的再普通不过的一件小冲突,竟然会在转瞬间变成了官府之间的……冲突。
一个是掌管着京都吏治的燕京知府,一个是朝堂上的吏部侍郎,如此的反转让围观人群同样也是一头雾水,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事情已经不再是一件小小的冲突事件。
随着完颜从彝的冷笑,而后跟随着金凤楼的女子走向二楼楼梯口,金凤楼掌柜以及李贺,还有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肇事者李昀,包括叶无缺、拖雷在内,几乎是同时把视线放在了完颜从彝上二楼的背影上,随即众人的目光,便转移到了二楼栏杆处,两个面带微笑正在低声交谈的中年男子身上。
“吴王竟然今夜也在这里……。”李贺神情显得有些呆滞的喃喃低语道。
此时李昀已经走到了李贺身边,再次看了看二楼栏杆处那两个面带微笑,旁若无人低声交谈的两个中年男子一眼,而后对着神情越发凝重的李贺道:“爹……。”
几乎是在李昀喊出爹的同时,跟拖雷并肩站在一起的叶无缺,也看到了正在跟赵师淳交谈的叶青,嘴里也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爹……他怎么来这儿了?”
叶无缺的一声爹,并没有引起李贺父子的注意,倒是引起了老鸨的注意,加上因为距离较近的缘故,老鸨听到叶无缺对着二楼栏杆处那两个中年男子喊了一声爹的时候,整个人瞬间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不会吧?这个第一次逛青楼的少年公子,不会是吴王的儿子……不对啊,据说吴王膝下只有两个女儿,那么这个少年是在喊……另外一个人了?
想到此处的老鸨,脖子都显得有些僵硬的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叶无缺,而后又不自觉的看向了神情凝重的李贺,而李贺望着二楼栏杆的方向,当他的视线望向叶青时,原本凝重的神情瞬间变得大骇,脱口而出道:“燕王……。”
随即也不再理会旁边自己惹出是非的儿子,在老鸨跟掌柜的注视下,李贺三步并作两步,比刚刚完颜从彝的脚步要匆匆了许多,向着二楼楼梯口的方向跑去。
不过是转瞬间的时间,当完颜从彝跟那金凤楼的女子走到叶青跟前时,原本晚一步上楼的李贺,也已经跟了上来,与完颜从彝一同对着坐在软凳上的叶青行礼道:“下官李贺、完颜从彝见过燕王、吴王。”
原本还有些议论之声的金凤楼,几乎在李贺跟完颜从彝对着叶青与赵师淳行礼时,变得寂静无比,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了二楼的栏杆处。
那金凤楼的老鸨,隐隐听到燕王两字后,竟然是直接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在望向二楼的栏杆处,并没有人发现老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唯有叶无缺跟拖雷注意到了老鸨的狼狈之相,随即弯下腰想要扶起双腿发软的老鸨。
“您……妾身岂敢劳您相扶……。”老鸨察觉到自己的一条胳膊被人搀扶住时,回头一看竟是那有些书呆子气的少年,急忙有些紧张的推辞道。
“这有什么关系,要不是您的话,我们二人还不知道青楼里面原来是这么一幅光景呢。”叶无缺笑着说道。
老鸨想要自己起来,但燕王两个字,就要是一座大山一样,压迫着让她实在是无法靠自己的力气起来。
毕竟,人的名树的影,在民间的各种传说中,燕王叶青几乎是以各种凶残、杀戮的枭雄形象出现在民间各种各样的传言中,尤其是在青楼这种地方,燕王叶青更是一个凶残至极的权贵人物,所以可想而知,当老鸨听到燕王二字时,脑海里瞬间轰的一声,仿佛整个金凤楼已经在燕王一声令下之下灰飞烟灭,这让金凤楼的老鸨如何能不感到害怕?!
被叶无缺颤颤巍巍扶起来的老鸨,此刻看着书呆子叶无缺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样,颤抖着嘴唇想要行礼问安,但因为被叶无缺搀扶着,于是只好颤抖着问道:“敢问公子与燕王……。”
“他是我爹,我也没有想到他今日会跟吴王叔来这里。怕是今日少不了要被训斥一番了。”叶无缺有些无奈道。
听到叶无缺如此说,原本就双腿发软的老鸨,岂能不明白,燕王显然不想世子来这种地方,但……竟然阴差阳错的被自己拉进了金凤楼内,不单是找了姑娘,而且还起了冲突,这若是燕王一怒之下拆了这金凤楼可怎么办?
想到此处的老鸨,差些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不过好在,叶无缺并非真的是书呆子,一手继续搀扶着老鸨安慰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父亲会找你晦气,他并没有像传言那般可怕。”
“世子,妾身不是这个意思,是妾身害了世子……。”老鸨听到叶无缺如此说,急忙赔罪道。
而此时的二楼栏杆处,叶青在跟赵师淳说完话之后,这才缓缓转向了完颜从彝跟李贺身上。
1393 遗憾
挑起事端的李昀,几乎很少见到父亲李贺会主动向谁行礼,更是没有见过父亲在其他人面前会表现的毕恭毕敬的样子来。
所以看着李贺不理会他匆匆上楼,而后对着栏杆处的两个中年男子行礼时,李昀的心头有着说不出的不解,甚至是还有着一丝丝的不服气。
身为吏部侍郎的父亲,无论走到那里都是众星捧月的待遇,都是人们谄媚、殷勤的对象,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吏部乃是六部之首,掌管着几乎天下所有官吏的仕途升迁大权。
可今日父亲在栏杆处谦卑的样子,与平日里都是众人焦点、巴结讨好对象的样子简直是天差地别。
不由的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老鸨跟叶无缺,走过去问道:“可知道楼上两位贵人的身份?”
在问那老鸨时,李昀依旧是不正眼看一眼那搀扶着老鸨的叶无缺。
面对李昀的问话,老鸨则是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叶无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此时的掌柜,余光也注意到了老鸨这边的情形,不由得也靠了过来。
眼下的情形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二楼有吴王、吏部侍郎还有燕京知府,楼下有吏部侍郎之子,以及两个……如今看起来也是非富即贵,甚至其中一人还是蒙古国大汗之子,如同于大宋皇子身份的人物存在。
这让掌柜的一时之间都有些发呆,有些难以置信,自己一个小小的金凤楼,竟然在今夜聚集了如此多的权贵人物,只是不知道……今日这事儿对金凤楼是好还是坏了。
“他们是什么身份跟你有什么关系?赶紧赔我书才是正事儿。”叶无缺放开已经能稳稳站住身形的老鸨胳膊,无视老鸨投来的感激目光说道。
李昀皱了皱眉头,他也不是傻子,虽然不曾在官场混迹过,但时常能够看到他父亲与其他人交集应酬、送来迎往的,多多少少也能够感觉到,眼下的局势已经完全脱离了他能够掌控的范围。
若不然的话,以他李昀桀骜不驯的性格,绝不会在向老鸨询问时放低姿态去以贵人来称呼二楼的那两个中年男子。
为首的捕快再次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此时金凤楼的大厅内,原本聚集围观的其他客人,此时也不敢在明目张胆的围观,显然也已经意识到,眼前的形势已经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时候这些围观的客人,已经自发的退到了一个角落,深怕看热闹的同时会被波及到这场他们根本无法承受的风波中。
为首的捕快看着有些空荡的大厅,四下巡视着想要找到完颜从彝的身影,最后还是叶无缺好心的给为首的捕快指了指二楼,而后那捕快便向叶无缺点头感谢之后,快步跑到了二楼。
“禀知府,禁军百人已经在门前集结完毕,听候知府的差遣。”为首捕快恭敬说道。
完颜从彝瞟了一眼在跟李贺说话的叶青,见叶青毫无所动,随即看了一眼因为围观人群都退避到角落,从而显得有些空荡的大厅一眼,而后说道:“清场打烊,让所有无关人员立刻离开金凤楼。”
依旧自觉聚集到大厅各个角落的围观客人,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随着禁军的到来,以及二楼那两个一句话不说,就能够让礼部侍郎跟燕京知府快步跑上楼行礼的中年人,也已经让他们隐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虽然心头还带有丝丝疑惑,但随着一声令下开始清场后,围观的客人自然是也不敢再多做逗留,立刻纷纷撇下相陪的女子往外走去。
楼上一些能够稳坐钓鱼台,不喜热闹或者是没有出来看热闹的客人,同样也被伙计挨个敲门之后结账请了出去。
老鸨与掌柜本还想向那些没尽兴的客人表达歉意,但因为栏杆处的吴王跟燕王的关系,使得他们只能是站在门口连连弯腰向客人赔罪,脸上虽然是依旧带着诚恳歉意的笑容,但此刻心里头已经是冰凉冰凉如同冰窟。
今夜这般一闹,他们已经没办法去想明日太阳照常升起后,他们这金凤楼是不是还能够在燕京继续下去。
吏部侍郎李贺眼睁睁看着原本热闹的金凤楼变得逐渐冷清,变得寂静无比,看着众多客人都被请出去后,便只见燕王叶青这才缓缓起身,随即一个人独自往楼下走去。
吴王赵师淳起身跟上,完颜从彝、李贺两人也急忙跟在后头向楼下走去,站在金凤楼门口的老鸨与掌柜,还有那些依旧站在大厅角落的金凤楼的姑娘,目光几乎都集中在了从二楼下来的叶青等人身上。
老鸨与掌柜一边看看外面那些带着一片肃杀之意、让自己头皮发麻、双腿发软的禁军,又看看里面走到叶无缺几人跟前的燕王等人,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把金凤楼的大门关上呢?还是不关上门自己先避一避更合适一些。
叶无缺跟拖雷看着叶青向他们二人走近时,书呆子似的叶无缺则是毫不在乎的扭头打量着快要空荡又显得有些狼藉的大厅,而后这才对着叶青称呼道:“父王……。”
老鸨跟掌柜这一次可谓是听得真真切切,而且还是亲眼所见那书呆子似的少年称呼燕王,即便是他
们已经知晓叶无缺的身份,但此刻看着叶无缺称呼燕王,还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内心感到震撼不已。
而比他们更加感到震撼,甚至是脸色还要难堪的,自然就是跟在叶青身后的李贺以及站在叶青面前不远处的李昀。
听到那书呆子喊燕王父王,李贺整个人感觉眼前好像突然一黑,身形都有些站立不稳的跟着一晃,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一双眼睛充满了震惊跟难以置信,而他的宝贝儿子,与他的表情几乎相差无几,一时之间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一会儿看看那被自己撕了书的叶无缺,一会儿又看看那身上带着不怒自威气质的燕王叶青。
“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叶青随意的拉了一把椅子在大厅内坐下,看着眼前的叶无缺跟拖雷问道。
拖雷对于叶青的感受多少显得有些复杂,不管是从他父亲铁木真那边得到的对叶青的印象,还是来到燕京这短短的两天时间里,尤其是被叶青带着在今日进过皇宫之后,都使得拖雷在面对叶青时,很难把叶青当做蒙古国的敌人,但也很难完全把叶青当做是一个自己应该尊敬的长辈。
但又不得不说,不过是短短两天的时间,拖雷能够明显感觉到,叶青对于他的态度更多的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慈爱,而这种感觉,也让拖雷多少有些享受。
就像是此刻他跟叶无缺双双站在叶青的面前,拖雷便能够感受到,叶青在看叶无缺以及他的眼神时,几乎是一模一样,就像是自己也是他的儿子一般。
“就是带着拖雷想看看这青楼到底是什么样子,于是就来了,然后就找了个姑娘作陪,但他就闯进来要跟我抢姑娘,拖雷把他的几个属下打了一顿,哦,是因为他先把我的书给撕了,那本可是孤本,是朱熹先生亲自做得注……。”叶无缺一五一十的向叶青解释道,语气之中丝毫没有把拖雷当做外人,甚至是还有些义气的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这让拖雷心里更加感到受用以及温暖。
“是这样吗李公子?”叶青扭头微笑对有些发傻发呆的李昀问道。
李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目光不自觉的向叶青身后他的父亲求救,而此时他的父亲李贺,神色变得格外的沉重,听到叶青如此问自己的儿子时,便从叶青身后向前,看了一眼李昀,而后像叶青行礼道:“回禀燕王,是下官管教不严,才致使闹出了今日这般误会,让世子还受了这些委屈,下官心内深感不安,下官愿意代犬子向世子认错赔罪。而且……下官也是读书人,深知一本书对喜爱读书的世子是多么重要,下官这些年在家里也收藏了不少藏书,下官愿意把这些珍品孤本都送给世子,就当做是今日对世子的赔罪。”
依旧还站在金凤楼门口的老鸨,刚刚在叶无缺解释的时候,还深怕叶无缺会把她牵扯进来。
毕竟,若是燕王知道了,今日这些事情,都是因为自己鬼使神差的把世子给拉到了金凤楼,才闹出了这些冲突。所以若是自己没有拉他们二人进来,那么今日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不是?
他们都是官,而自己是民,在老鸨看来金凤楼是哪一个也都得罪不起,至于燕王跟那吏部侍郎,最初老鸨还会以为最终不过是官官相护,到时候误会说清了,也就大笑话小小事化了,而这气最终还是要撒在他们金凤楼上才是。
所以一直在旁胆战心惊,深怕今日自己的鬼使神差而葬送了金凤楼在燕京的一切,所以当李贺恭敬、至诚的向叶青赔罪时,老鸨的别说是心了,而是整个人瞬间都凉了半截。
在她看来,不出所料的话,今日这场误会就解开了,不知道那燕王日后还会不会追究金凤楼,但她可以肯定,身为金凤楼常客的吏部侍郎父子二人,日后一定会把今日这笔账算在金凤楼的头上。
那么他们送给了世子多少珍品孤本,恐怕到时候金凤楼就得成倍的赔给李贺父子多少珍品孤本才是了。
李贺赔罪的话说得相当漂亮跟真诚,而且丝毫不拖泥带水,或者是去辩解这件事情的谁对谁错,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骨气与满满的诚意。
自己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虽然也会惹是生非,但因为自己吏部侍郎的关系,这些年来不管是惹到了谁,也都会看在他吏部侍郎的面子上不去计较。
当然,李贺也会时常训诫自己的儿子要低调行事,虽然平日里胡作非为有他这个吏部侍郎的老爹在背后为他撑腰,但李贺也并没有因为自己吏部侍郎的身份忘乎所以,就真的以为自己在燕京可以只手遮天。
所以李贺时不时的就会训诫、警告李昀,在燕京还是要为人低调一些,这燕京城如今权贵宗室遍布,达官显贵也是多如牛毛,万一哪天招惹到了连他这个爹都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到时候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可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李贺也想不到,自己时常对儿子的警告,在今日竟然就真的应验了,非但是踢到了一块真正的铁板,而且还是一个别说是他一个吏部侍郎,恐怕就是整个大宋朝……包括圣上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一个人人物。
所以官场混迹多年的李贺,心里自然是也很
清楚,在燕王亲自过问这件小冲突时,那么就意味着……这件事情已经不存在谁是谁非、谁对谁错了,只有如何能够让燕王以及世子满意与高兴,才是这件小冲突的唯一结果。
所以平日里在吏部便颇有担当的李贺,此刻也不做过多的解释,挨打就要站直了,说不准这样一来,还能够得到燕王的一声赞赏,好风骨、有担当。
叶青带着一丝玩味的神情看着凝重、真诚的李贺,不得不承认,眼前的李贺相比起朝中其他一些官员来,要显得有骨气有担当。
若是换做其他官员,恐怕这时候早就已经拉着自己的儿子跪在了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忏悔、自责了,而像李贺这般能够一直站着,甚至在自己开口问起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便毫不犹豫的坦诚担当,这可真是不多见啊。
“李壁是你什么人?”叶青问道。
“回燕王,乃是下官胞弟。”李贺微微躬身说道。
叶青淡淡的点点头,而后看向一脸无所谓的叶无缺跟拖雷,笑问道:“如何,李大人的答复可还满意?”
拖雷不自觉的看向叶无缺,叶青便直接先对拖雷问道:“拖雷,你是否满意?”
“反正我没受伤,受伤的是他的人。”拖雷嘴角带着一丝得意,不管如何,今日不单是见识了宋朝繁华与风月,更重要的是,自己还在叶无缺面前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既然你没有意见,那么此事就此揭过,如何?”叶青还是对着拖雷说道。
拖雷想了下,又看了看旁边的叶无缺一眼,便对着叶青点了点头。
而叶无缺则是看了看此刻已经转过身,以诚恳的神情对着他的李贺,刚要说话时,就看见李贺对着他隆重行礼,随即面容依旧是显得诚挚跟严肃,道:“下官这便让犬子当着大家的面向您真诚赔罪,明日让犬子亲自驾车去府里接您,下官府里的无数珍品孤本,全部送与世子,决不食言。”
“那岂不是成了我燕王府巧取豪夺了?”叶无缺皱了皱眉头,显然并不稀罕人家府里的藏书。
“可朱熹先生做注的孤本……。”李贺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顿了下后道:“既然如此,还请世子给下官一些时日,下官明日便派人前去燕京书院请朱熹先生……。”
“他人已经不在燕京书院了,元日后朱先生就已经还居建阳了。”叶无缺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遗憾。
李贺语塞,他多少也听说过叶青跟朱熹之间的关系,所以叶无缺手里有朱熹做注的孤本,李贺完全不怀疑,只是如今让他为难的是,若是世子就抓住了要这么一本已经被撕的书的话,他李贺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恐怕也难以弥补世子的遗憾吧?
“所谓孤本,也并非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孤本罢了。行了,你也别让李侍郎为难了。既然朱熹先生送给你一本,那么我想也不可能这世间就只此一本。朱熹先生门生遍布,就算是燕京找不到,那么白鹿洞、岳麓书院难道也没有吗?到时候派人去打听一番便是了,若是有便带回来,若是没有……看看其他也无妨。”叶青此时大度的为李贺解围道。
而后叶无缺有些惊讶的看着叶青,李贺并没有发现叶无缺的异样眼神,脸上一阵欣喜,急忙再次转身向叶青躬身答谢。
金凤楼的事情,显然就要因此告一段落,而此时在金凤楼的外面,两个脑袋也偷偷的缩了回去,随即两个身影夹杂进了那百十人的禁军当中。
其中一人喃喃道:“燕王难道就这么放过那李贺了?那不是咱们这些时日的谋划都白忙活了?”
“实在是没有想到那李贺竟然在我父亲面前如此有骨气,那书呆子也是,这点儿事儿都办不好,还让父亲给撞个正着。”带着埋怨语气的,不用说便是叶孤城,而另外一人便是当今圣上赵扩。
赵扩抚摸着自己已经蓄了些时日的短须,一边思索一边摇头道:“燕王应该能够看出来,今日这件事情是故意做的一个局吧?所以……除非是燕王没有看出来,那么才会为李贺开脱。要不然的话,燕王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李贺父子才是。唉,还是可惜,好不容易到手的机会,就这么被燕王给搅乱了。”
“可能我父亲老了吧,不像以前……。”叶孤城同样不解道,语气里也满是遗憾。
“把咱们兴师动众的调过来,但最后却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绝不是那么简单,以我对燕王的了解……但也说不通啊。”赵扩更加疑惑着:“算了,暂且不去想了,既然今日被燕王撞到了,那么就没办法了,以后再找机会吧。”
“要不我先带人送您回宫,免得一会儿被我父亲出来后发现您。”叶孤城提议道。
赵扩想了想,随即点点头,叮嘱道:“切记,今日之事儿莫要被燕王知晓,还有,也不要告诉乞石烈诸神奴,看似如今是你的副统领,但别忘了他跟燕王的交情。回吧,功亏一篑,多少还是有些可惜啊。”
最后赵扩感慨一声,又有些不解跟遗憾的望了望已经极为冷清的金凤楼大门一眼,这才借着门口的禁军掩护,向着前方拐角处的马车走去。
1394 病逝
吏部侍郎李贺带着儿子李昀谢过叶青的不追究后,便离开了金凤楼,走出金凤楼后的李贺仰天面对漫天星空长舒一口气,旁边的李昀还有些心有余悸道:“爹……燕王……燕王接下来不会在朝堂之上为难您吧?”
李贺叹了口气,神情再次变得凝重起来,喃喃道:“说不好,朝野上下虽然燕王声誉向来不好,但以爹这些年在朝堂之上的经验来看,燕王大部分的难听声誉大多是以讹传讹,虽然头顶上一直被人扣着一顶北地枭雄的帽子。可近些年来,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整个大宋朝廷能够四平八稳,甚至是开疆扩土、迁都北上,这其中燕王都是功不可没。但至于对燕王的了解,你爹我虽然是朝廷三品要员,更是位居吏部侍郎的差遣,但依然是没有资格跟燕王有什么交集,所以也就谈不上对燕王的了解。”
“爹……今日是孩儿不对,我也没有想到会碰到这么一个硬茬子,在找那花娘时,我还特意找金凤楼的伙计打听过虚实,确实没想到会这么凑巧……。”李昀有些紧张跟愧疚的说道。
说到底,李昀还并非是那种人们印象中愚蠢的官宦子弟,相反在李贺的教导下,虽然时常会仗着李贺的官威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但之前做的每一件事情,李昀都一直秉持着李贺曾经教导他的那一句话:没有收拾残局的能力,就别放纵自己善变的情绪。
所以看似张狂的李昀,其实在每一件事情上都很小心,当然,今日这件事情也确实是一个让李昀想不到的意外。
“这件事情不怪你,爹总是……。”李贺在上马车时顿了下,随即钻进马车后继续说道:“爹总觉得今夜这事情透着些蹊跷,燕京知府突然莫名请我来金凤楼喝酒,而燕王还有吴王,以及燕王之子、蒙古国大汗之子竟然都一同出现在了金凤楼。”
“爹的意思是……这是有人故意为之?精心设计?”李昀在李贺旁边坐下,内心一惊问道。
李贺一边思索着今夜的种种细节,一边抚摸着下巴的胡须,摇着喃喃道:“巡夜禁军虽然大多数时间都会在这烟花巷柳之地巡视,便是谨防有人在此地闹事儿。但今夜这禁军到达的也太快了,包括那些个捕快……一个个看似凶神恶煞,神态举止之间也颇为尊重爹这个侍郎,可在燕王之子没有表明身份之前,完颜从彝也没有站出来证实之前,其实捕快已经有好几次机会可以动手拿人了,但那些捕快……此刻再回想起来,明显是在拖延时间,这就显得有些不寻常了。”
“会不会是因为叔父那边……。”李昀看着父亲李贺越发凝重的神情,心里头则是更加的忐忑。
夜色下,行走在大街上的马车显得心事重重,李贺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李昀,再次叹口气道:“朝堂上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若真是因为你叔父的事情而牵扯到我们的话……。”
李贺说道一般突然停了下来,随即扭头掀开车帘望着车窗外,微凉的风让李贺心头顿时清爽了几分,不过心头上的复杂情绪与朝堂之上的暗流涌动,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金凤楼内,叶青跟赵师淳望着李贺父子的背影消失,直到李家的马车在大街上响起清脆的车轱辘声,赵师淳这才缓缓开口道:“这就完事儿了?”
叶青没理会赵师淳的问话,而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叶无缺,而书呆子似的叶无缺,这个时候可是一点儿也不呆,在叶青的注视下开始往后退,随即不等叶青说话就拔腿往外跑,嘴里还喊道:“我就是来见见世面,并没有想惹是生非。”
叶无缺拔腿就往外跑的同时,还不忘拉了一把拖雷,而拖雷也是毫不给燕王面子,在叶无缺跑向金凤楼门口的同时,也立刻撒丫子跟着往外跑去。
“这是……。”赵师淳有些哭笑不得,而金凤楼的老鸨跟掌柜,同样是有些哭
笑不得,显然谁都没有想到,世子竟然这么机灵,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小书呆子的样子嘛。
叶青也没有让人去追,金凤楼外面的禁军,在看到两道人影飞出来的时候,也是无动于衷的站在金凤楼门前,就像是看不见那两个飞奔出来的人影似的。
楼内的叶青笑了笑,示意那老鸨跟掌柜过来,随即指了指吴王赵师淳,道:“那两个小子今夜在楼内的花销就由吴王代付了。”
“不敢不敢。小店能得燕王赏脸,实在是小店的荣幸,小店岂可再收钱……。”掌柜急忙躬身哈腰拒绝道。
叶青从椅子上起身,微笑着道:“一码归一码,该如何便是如何,哦,对了,那李侍郎公子的花销若是没给的话,就一并由吴王代付了。”
“这……。”掌柜连拒绝都想不好说辞,深怕自己再次拒绝的话,会惹得燕王不悦,可真要这银子的话,恐怕他这辈子都很难再睡个踏实觉了。
本就不善言辞、只想赚些钱的掌柜,这个时候几乎就是条件反射的看向了旁边平日里能说会道的老鸨。
察觉到掌柜的视线望向她后,也可能是多年来的开青楼之间的默契,老鸨急忙对着叶青跟赵师淳行礼,表面上看似颇为平静的行礼谢道:“妾身这就为燕王结账。”
叶青跟赵师淳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老鸨,两人一时之间都有些诧异,想不到这老鸨竟然如此痛快有担当,还是说……她看明白了自己之所以执意要付钱的缘由?
掌柜看着老鸨说完后,叶青跟赵师淳两人一时之间都看向了老鸨,当下心道坏了,这老娘们怎么这么不识趣,人家燕王也就是客气客气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当真就当真,也就罢了,可你就不能先张口谢谢人家,然后再提结账的事情吗?
不过好在,这只是让掌柜白担心一场,在老鸨说完后,吴王便立刻吩咐留在厅内的下人去结账,随即便与叶青等人离开了金凤楼。
叶青依旧是与赵师淳坐同一辆马车,而门口的那些禁军,在马车开始缓缓向前后,便默默的跟随在马车后面,看来是要护送两位王爷回府了。
待马车与禁军全部都消失在视野当中时,这个时候才彻底放松下来的金凤楼掌柜,带着一丝的埋怨语气对老鸨说道:“你啊你啊你,你……你怎么可以真收他们的钱啊,你是不想活了吗?你不想活,但也别把金凤楼牵连进去啊。这下可怎么办?收了他们的钱,咱们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吗?你是想让金凤楼明日就关门是吧?”
老鸨并没有太在乎掌柜的埋怨,反而是有些风情万种的白了一眼掌柜,心情看起来极佳的她,甩了甩手里的锦帕,娇笑一声,看着金凤楼前突然之间冷清的大街:“要是咱们不收这钱,那么现在就真的可以关门大吉、遣散这些姐妹,让她们为细雨楼赚钱了。”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收了钱才能继续不成?那你说现在怎么办?这些银子……是还回去还是再多加一些给再还回去?”掌柜叹口气,有些不舍的看着金凤楼的招牌,他已经能够看到,明日被摘下来的情形了。
“还回去?还回去的话咱们金凤楼就真的是大难临头了。”老鸨的声音轻飘飘的,甚至是带着几分随意,也抬头看了看金凤楼的招牌,而后淡淡道:“燕京城从此以后,怕是谁也不敢为难金凤楼了。今夜之事儿,明日一早必然会在整个燕京城传开,你想想看,连燕王、吴王来咱们这里消遣都会分文不少的给钱,那么其他人谁敢不给钱来消遣?何况……你以为燕王主动给钱,是怕让人误会人家欺压百姓吗?”
“难道不是吗?”掌柜的此刻依然是一头雾水,不清楚这件得罪权贵的事情,怎么就能够被老鸨说的跟免死金牌一样。
“那你可想过,我们若是不收这钱,那今夜在这丢
了面子的吏部侍郎会如何对待我们金凤楼?”老鸨妩媚一笑,风情万种的看着有些呆滞的掌柜,再次娇笑一声道:“燕王、吴王位高权重,不会跟咱们一个小小的金凤楼计较,可吏部侍郎也会大度的不跟咱们计较,把今夜的事情就此揭过吗?好,就算是吏部侍郎不会明理算计咱们金凤楼,可背地里要是一句话、一个动作,我们金凤楼也消受不起啊。如今燕王这一结账的举动,可就是如同为咱们金凤楼撑起了一把保 护伞,一旦今夜燕王结账的消息传到吏部侍郎耳里,而且还替他们也结了账,你想想,站在吏部侍郎的角度,他还会跟咱们金凤楼为难吗?”
掌柜一时之间有些想不明白,不过凭借着这些年来老鸨帮他化解了无数难题的经验,他也愿意相信老鸨这一番话是最为合理的解释,燕王之所以要付钱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免金凤楼遭受无妄之灾。
整个事情虽然不完全如金凤楼老鸨所猜想那般,但不管如何,在第二日太阳升起,以及燕京城的整个风月场所包括街头巷尾,开始纷纷议论起昨夜金凤楼的小冲突时,使得原本还真打算背地里给金凤楼一些颜色瞧瞧的李贺父子,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昨夜的事情对于他们父子而言多少显得有些憋屈,尤其是细细琢磨一番后,便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件事情中人为的挑拨痕迹,而这笔账李贺父子显然不敢找燕王、吴王他们去算,更何况,事情的起因本就是因为金凤楼的一个女子,所以心头那股无处发泄的憋屈,发泄到金凤楼的身上也是再合理不过。
可昨夜里燕王离开时竟然主动结了在金凤楼消遣的帐,而且还帮他们父子二人也把钱给付了,那么燕王此举的意味在李贺看来,便是借此在警告他以及保护金凤楼免遭报复。
一大清早起来的叶青,便找到了迷迷糊糊刚起床的叶无缺,见到叶青进来后,还没来得及洗脸的叶无缺,急忙后退两步道:“爹……。”
“先去洗脸吧,而后再过来我们说说话。”叶青并没有提及昨夜的事情,反而是眼神更显慈爱的看着叶无缺。
随着叶无缺去洗脸,而后房门再次被人推开,拖雷冒冒失失的推门闯入,待看到坐在厅内正对他微笑的叶青时,拖雷砰的一声迅速把门关上,而后站在门外愣了一会儿后,又悄悄地推开门而后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有些忐忑的拖雷此时面对叶青时,心里的感觉更像是面的一个要责怪他做错事儿的长辈,而不是大宋朝廷的燕王。
叶青在拖雷再次走进来后,倒也没有为难拖雷,反而是问拖雷昨夜既然在王府里住的,那么驿馆的那些人可曾知道等等一些可算是家长里短的问题。
随即叶无缺回来后,见到拖雷在座,与拖雷相视一笑,这才再次对叶青行礼后,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并没有在叶无缺这边停留多久,只是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后,叶青便对昨夜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了然于胸,而后在离开不久后,贾金叶就悄悄跑到了叶青书房,告诉叶青叶无缺与拖雷出府了,目的地是前往皇宫。
叶青笑了笑,便示意贾金叶下去,而他自己则是摆好了笔墨纸砚,琢磨着该以如何的措辞给铁木真写一封信。
叶青的这一封信写的很长,一直写到太阳落山时,叶青才写完了这一封信,厚厚的信纸足足有近二十张,每一张上面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而就在此时,贾金叶神情有些紧张的跑了进来,看着在书桌前翻阅刚写好书信的叶青,张了张嘴后结巴道:“回燕王……。”
“何事儿?”叶青抬头笑问道。
“董晁传来了草原上的消息,蒙古大汗铁木真……病逝……。”贾金叶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叶青手里厚厚的信纸如雪花一般,从叶青无意识的手里散落在整个桌面上。
1395 风起归途 1
铁木真的驾崩并没有使草原的天空乌云密布,或者是出现暴风大雪、电闪雷鸣、暴雨倾盆的奇异景象。
相反,随着天气越来越暖,草原的天气可谓是风和日丽,湛蓝的天空白云朵朵,地上的羊群成群结队,一天一地之间加上那绽放着新的生命的青山绿水,使得草原上的一切看起来都充满了勃勃生机。
一队队的铁骑大军驰骋过露出淡淡黄土的草原,带起一股如黄龙般的灰尘,但也在短时间内便消失殆尽。
马背上的人各个是神色凝重、如临大敌,从各个方向如同一条条溪流,向着蒙古大汗王帐所在的方向奔流而去。
朮赤此时的心情连他自己都难以形容,有父汗突然驾崩的错愕,也有一阵莫名的紧张与欣喜,甚至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神情凝重的在众多部族可汗的注视下,缓缓走上了那象征蒙古可汗的王座上。
察合台、窝阔台此时的心情,虽然与朮赤大不相同,但随着父汗铁木真的驾崩,两人在眉头紧锁心情沉重之余,也不得不思考着关于蒙古可汗王位的事情。
拖雷去了宋廷,如今还不知道是否已经在赶回的路上,但可以确认的事,按照时间来推算,即便是他们兄弟四人是一同得到消息的,但拖雷也绝对会是最后一个赶回来的小可汗。
可即便是如此,如今可能还远在宋廷的拖雷,就像是一片乌云一般,无论他们怎么在草原上风驰电掣的驰骋,拖雷就像是那头顶的云彩一般,一直紧紧的跟随着他们,在他们心里留下了如同落天上白云所遮掩的、落在地面洁白羊群上的阴影。
“父汗会不会直接把可汗之位让给拖雷?”窝阔台呼吸着草原上带着芬芳泥土味道的空气沉声问道。
“不会。”察合台毫不犹豫的说道:“轮也轮不到他,何况我早就听说,父汗在得知自己时日无多时,就曾经告诫过拖雷,不得跟我们二人争夺可汗之位,但……。”
“但什么?”窝阔台挑眉问道。
“想要继承可汗之位,必须要得到几乎所有部族大汗的拥护,这显然不是一件在短时间内就能够完成的事情。而在这段时间,父汗早就有旨意命拖雷监国摄政,这一决定也得到了大部分部族大汗的认同与支持。我怕的是在这期间会发生一些我们无法预料到的变故。比如……朮赤与拖雷之间这些年的关系,以及跟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些我们现在都没办法确定,拖雷一旦回来监国时,他会倾向于谁。毕竟,一旦他开始监国摄政,他的态度可是会影响很大一部分大汗的态度。”察合台神情凝重的说道。
“可如今拖雷恐怕还远在宋廷,不是吗?”窝阔台冷笑一声说道。
察合台的神情依旧凝重,不过也跟着冷笑一声,看了一眼窝阔台后道:“不错,正是因为拖雷受父汗之命出使宋廷,才使得拖雷监国的身份变得稳如磐石,别忘了,宋廷还有一个叶青,而拖雷此次前往宋廷,除了受父汗之命去叶青那里寻求支持之外,还能做什么?”
“你是说宋廷叶青也会参与进来? 那这……到底是父汗生前的意思,还是你的猜测,或者是拖雷出使宋廷的目的?”窝阔台继续问道。
察合台摇了摇头,望了望王帐的方向,叹口气道:“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父汗让拖雷出使宋廷,就是为了借叶青之势来保护拖雷。”
“如此说来……那么我们就只有一个敌人了。”窝阔台的冷笑更浓,甚至是带着隐隐的杀意。
“是啊,就剩下一个敌人了,只要没有了他的威胁,一切就都好办多了。”察合台虽然身为铁木真的次子,但这些年来,因为朮赤的身世,使得他则是常常以长子自居,所以对于蒙古可汗的位置,他自然是势在必得,甚至从很早就认为蒙古可汗的位置非他莫属。
窝阔台嘴角的冷笑与杀意更浓,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察合台嘴里听到,察合台不再把朮赤当作竞争汗位的对手,而是当成了敌人来看待。
“也许眼下就是一个最佳时机,不是吗?”窝阔台侧目看着察合台淡淡说道。
察合台扭头看了看窝阔台,嘴角的笑容看起来颇为欣慰,但并没有表达自己的想法,而是勒了勒手里的缰绳、双腿用力拍打着马腹开始加速向着王帐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
而与此同时的宋廷新都城燕京燕王府内,叶青面色如水,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拖雷。
整个诺大的书房内便只有他们二人,叶无缺甚至是包括耶律楚材等人,如今都在另外一个议事大厅内等候着他们二人。
“你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叶
青打破了书房内的沉默问道。
拖雷依旧是一言不发,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缓缓抬起那张在得知铁木真驾崩之后,仿佛在瞬间就变得成熟了很多的脸庞,眼神清澈而明亮,看着叶青又是顿了下,才开口说道:“父汗让我出使燕京时,我心里就隐隐升起了不安,但是我……但是我心里还是抱着一丝的侥幸,相信父汗能够撑过去。可我也想过,很有可能在我出使宋廷的这段时日里,父汗会……。”
看着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不少的拖雷,叶青此时的心里也说不上是欣慰还是遗憾,但不管如何,这个时候坐在他面前的拖雷,因为与叶无缺年纪相仿的缘故,多多少少还是让叶青有些心疼。
“你打算怎么办?”叶青注视着拖雷,声音显得很温和。
叶青的温和显然让拖雷感到有些诧异,仿佛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并非是宋廷权势滔天的燕王,而是自己的父汗铁木真一般。
虽然他的父汗铁木真,与眼前的燕王叶青,在样貌上有着极大的不同,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可就在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何,眼前的燕王叶青,却是给拖雷一种仿佛是铁木真正欣慰、温和的望着他的错觉。
“父汗……父汗在我出使燕京前,就已经秘密跟其他部族的大汗商议过,一旦他出现了什么意外,在汗位继承人还没有定论前,暂时由我监国。这件事情也得到了绝大部分部族大汗的支持跟同意,父汗驾崩后,可汗继承人也将从我的三个哥哥中选择一个。”拖雷望着叶青那温和以及坚定的眼神,内心深处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安心,不再像刚得知铁木真去世的消息时,内心充满了无助跟彷徨。
眼前那温和带有坚定的眼神给了拖雷一丝丝的倚靠,让拖雷在此刻觉得,父汗铁木真突然驾崩之后,可能这个世上最能够倚靠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个敌人燕王了吧?
“你想没想过有朝一日成为蒙古国唯一的可汗?”叶青嘴角带起一抹温和的笑容问道。
这个笑容在拖雷眼中如春风一般让他感到安心,完全没有去想,燕王叶青的这个笑容中到底隐藏着多少深沉的阴谋与奸诈。
有些发愣的拖雷面对叶青的目光,不自觉的低下了头,片刻后点了点头:“想过,但……父汗的旨意我不想违背。”?“若是察合台、窝阔台排挤你,朮赤也不会帮你的话,你怎么办?如今就算是你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草原上,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在他们选出可汗之前监国吗?”叶青深吸一口气问道。
“不知道,不过二哥跟三哥应该不会的,他们应该清楚,这些年我在父汗身边也得到了不少部族大汗的拥护,若是与我为敌,对他们继承可汗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好处。”拖雷抬起头,稚嫩的脸庞微皱着眉头,不过依稀还能够感受到拖雷对于这个问题而散发出来的自信。
“但如果你的二哥跟三哥他们少了你大哥朮赤这个竞争对手了呢?”叶青转身走回到宽大的书桌后面坐下道。
拖雷抬起头,再次注视着神情温和的叶青,想了下后,不自觉的摇着头道:“大哥赶往王帐的一路上,肯定会有所防范的。二哥跟三哥不一定能够如愿。”
“此一时彼一时,之前因为你父汗还在,就算是他们私下里有些什么你来我往的小动作,但都会碍于你父汗的震慑而不敢放开手脚,但如今还一样吗?”叶青微笑着继续说道:“如今铁木真驾崩了,不管是朮赤也好,还是你二哥、三哥如今可是都没有了顾忌,完全可以放开手脚用他们这些年培养的势力来对付对方。至于那些你寄予厚望的各个部族的大汗,恐怕也乐意看到这一幕出现,毕竟,如此一来,一些人也就可以不必夹在两者之间难做人了,不是吗?”
“就算是如此,但不是还有我吗?”拖雷自信的说道。
“不管你二哥还是三哥成为了蒙古国的新可汗,你觉得,那些原本拥护支持你的部族大汗,还会一如既往的向你父汗在世时那般拥护支持你吗?而你的二哥、三哥可还会一如既往的对你放心?以及你这一次出使宋廷,难道他们就不会心怀不安吗?就不怕有朝一日你会跟他们抢夺可汗的位子吗?”叶青一连串的问道。
拖雷平静的看着叶青,显然并没有被叶青一连串的问题给难住,也并没有让他的心里泛起什么更大的波澜来,就像是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
“燕王叔的目的又是什么?”沉默片刻的拖雷突然对叶青问道。
“当然是整个蒙古国的草原。”叶青含笑回答道。
拖雷面对叶青的回答,却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顾自说
道:“即便是到现在为止,我还不清楚父汗让我出使燕京的真正目的。昨夜里无缺却说,我父汗让我出使燕京的目的,便是希望我能够得到王叔的庇护,保证我在草原上的安危。可如今看来,父汗好像错了。”
“宋蒙本就是一家,不过是当初你父汗自立为王罢了,如今你父汗已然过世,宋廷借此机会收回原有的疆域并不过分。当然,或许你认为我是在强词夺理,但即便是你父汗其实也很清楚,我叶青攻伐夏辽也好,还是谋划金国也罢,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蒙古国,都是为了让当年的汉唐盛世在大宋朝重现。所以如今燕京以北的疆域是蒙古国也好,还是部族林立的草原也罢,终究是要全部并入宋廷的疆域中来。”?“吐蕃也在内吗?若是我没有记错,吐蕃可从来不曾归顺过中原王朝。就算是你们引以为傲的大唐盛世,也不过是让草原各部族尊称皇帝为天可汗,而吐蕃那时候好像并没有归顺吧?”拖雷待在铁木真的身边,显然没有少从八思巴那里学到关于中原王朝的历史。
“事实确实是如此,但如今已非往昔,当年不曾办到的事情,不代表如今依然办不到。宋廷的盛世终究会到来,蒙古或者是草原,随着你父汗过世之后,紧紧凭靠你们兄弟四人,或许可强盛一时,但显然无法强盛一世。宋廷有宋廷不为人道的难处,但相比较而言,要比你们草原的问题小的多、少的多,不是吗?”叶青笑着问道。
随即不等拖雷说话,叶青便继续说下去,道:“或许每个王朝都有每个王朝的使命,但终究是要海纳百川、万变不离其宗,成为华夏文明的一部分。想要脱离中原王朝,怕是既不现实也不太可能。毕竟,就算是如今的宋廷答应,恐怕流传了数千年的华夏文明也不会答应。”
“可游牧民族与中原民族终究并非是同源同种,为何就不能独立于农耕文明?”拖雷微微皱眉道。
“离开中原文明,游牧民族可能独善其身?若是能够不依赖中原文明而存活,那么你们又何必每到荒灾之时以掠夺中原百姓来续命呢?既然中原文明于你们有救命之恩,那么说其完全独立,岂不是贻笑大方?”叶青的态度渐渐变得强硬起来,刚刚的温和在说话间也快速消失不见。
拖雷深吸一口气,他心里很清楚,跟叶青做这些口舌之辩他本就吃亏,即便是这几年来,他在父汗铁木真以及高僧八思巴身边学到了不少关于中原王朝的知识,但面对叶青那强硬的论理,他知道就算是自己有百张嘴恐怕也辩不过叶青,而且更令拖雷感到沮丧的是,宋廷如今的实力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上,都因为叶青的加持而变得强大无比。
“我想要一座不亚于燕京繁荣的巨大城池,我想要百姓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我想要草原上牛羊成群、各个部族之间都能够和谐相处,不再为了牛羊、女人、草地而相互厮杀,我想要一个祥和的洁白蓝天与成群的羊群,想要看到长满肥膘的骏马在草原上无忧无虑的驰骋,还想要看到我们的女人、孩童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们的勇士脸上同样也充满了成就,这些……燕王能够做到吗?宋廷又能给我们吗?”拖雷再次发问道。
叶青并未立刻回答拖雷的问话,何况他也知道,想要让草原实现拖雷的问话,说容易也容易,但说难也很难。而且这个充满了浓浓理想世界的问题,几乎没有一个准确标准的答案。
游牧民族逐水而居,争夺肥美的草原早已经是他们的传统,想要在草原上束缚住他们等同于把草原上的骏马困在一片荒凉的草原上,无疑于是让他们等死。
而若是在这个时代,任由他们像从前那般逐水而居,那么为了草水丰富的草原,游牧民族的各个部落显然又少不了你死我活的争抢。
“时间或许能够给你答案。”叶青看着拖雷,缓缓开口说道:“想必你也听过这么一句话,努力或许不会成功,但不努力却是绝对不会成功。想要实现、看到你理想的草原生活,与其问我能否给你一个保证,倒不如从你踏出第一步开始,我们一起努力。”
拖雷轻轻咬着嘴唇,显然此刻他心里也是充满了矛盾与纠结,并非是说他有意要归顺宋廷,而是在现实与实力面前,尤其是在他性格变得有些务实的前提下,拖雷在面对叶青时,也不得不去考量归顺宋廷这个可能。
他清楚,就算是自己不同意归顺,以如今蒙古国的形势,恐怕也很难挡住叶青,以及宋廷麾下的铁骑前往草原上征服他们整个民族。
可若是让他跟大哥以及二哥、三哥来争夺汗位,这对于拖雷而言也是一件让他为难的事情。
1396 风起归途 2
草原上正赶往王帐的兄弟三人各怀鬼胎、心思诡谲,自然而然的,既然父汗已经驾崩,那么他们就算是在第一时间赶回去,对于他们而言,意义已经没有他们心里更想要的利益那么重要。
何况,从他们各自所在的大军中赶回来的路上,他们的心思就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而是完全放在了如何在他们赶回王帐的路上,除掉他们的竞争对手。
草原上空的蓝天白云让一切看起来都格外的祥和,尤其是当朮赤率领着自己的心腹亲军奔入那被旁边大山遮掩的阴影中,那阴影外面碧绿祥和的草原,以及远处低头吃草的牛群、羊群,更是点缀了整个草原的和谐。
而几乎就在朮赤身后的亲军,渐渐放松了戒备,开始打量着草原上让他们骄傲、自豪,感到心旷神怡的美景时,朮赤突然脸色一沉,快速勒紧了手里的缰绳急停了下来。
身后弓马娴熟的亲军,几乎也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身后原本背他们策马驰骋而扬起的灰尘,也在第一时间扑了过来,瞬间使得数百人的骑兵一同被笼罩在了黄尘土雾之中。
“可汗……。”身后的亲军首领有些疑惑道。
朮赤的目光冷冷的望着前方被阳光洒照的山岗,山岗与他们如今所处的阴影距离并不远,接着仰头看了看旁边那挡住阳光的山峰,朮赤的嘴角开始浮现一抹冷笑。
“前方有危险?”亲军有些疑惑的看了看阳光洒照的前方,又看了看同样处在阴影里的朮赤。
数百骑兵掀起的黄尘土雾,此刻开始缓缓消散,朮赤不出声的望着前方,深吸一口气后道:“察合台跟窝阔台……看来也不是那么蠢,竟然还知道在这里伏击我们。”
“可汗……。”亲卫首领再次惊异出声,随即一只手飞快扬起,身后瞬间就响起了齐刷刷的声音,数百骑兵瞬间抽出了腰里的刀,一部分则是立刻弯弓搭箭,开始在马背上警惕的望向四周。
不得不说,朮赤的亲军不愧是训练有素的草原猛士,当然,这也是因为朮赤与他的亲兵早就有心里准备,毕竟,在他察觉到前方可能有来自察合台跟窝阔台给他设计的危险时,察合台跟窝阔台那边,恐怕也会享受到他给予兄弟二人的同等待遇。
朮赤缓缓示意亲兵首领带一部分继续向前,而后自己则带领着其他亲兵,在亲军首领跟他拉开百步距离时,这才缓缓带着其余亲兵警惕着四周开始缓缓向前。
就在前方距离他们不过百步的亲兵首领,率领着百十来个亲兵快要走出大山所遮挡的阴影时,无数道熟悉的破空声开始在他们的侧方头顶响起。
朮赤望向旁边山峰如同黑夜的阴影处,嘴角冷笑更甚:“凭这些就想把我留在此地?我倒要看看,是你们能活着到王帐,还是我毫发无伤的抵达王帐。”
随着朮赤的话语,前方的亲兵已经开始呈扇形散开,手里的弓箭也开始向上高高举起,对着山脚下射出箭矢的方向反击,而朮赤则开始与其他亲军加快速度向前冲的同时,一阵阵轰隆隆的马蹄声、挟裹着更浓厚的黄尘土雾在阳光明媚的草原上,突兀的在他们身后出现。
朮赤几乎没有回头去看,不过嘴角的冷笑更甚,双腿一同夹击马腹,在追赶上来的亲兵护卫下,快速向前方阳光洒照的山岗方向冲去。
眼看着就要冲出山峰所遮挡的阴影时,身后那一股大队骑兵也已经快要从身后逼近山峰的阴影处,而与此同时,随着朮赤快要冲出阴影时,前方刚光洒照的山岗前方,竟然也开始升起了一阵烟尘,大队的骑兵如同一条黑线,开始缓缓映入马背上朮赤的眼帘。
马蹄声逐渐更加轰隆,仿佛脚下的草原大地都在跟着颤抖,原本脸上还带着冷笑的朮赤,此刻眉头紧皱,回头看了看身后已经进入阴影的大部队,而后又看了看前方那细细的黑线开始变成黑潮,嘴里开始喃喃念道:“怎么可能?他们在此埋伏倒是可以理解,可前方的骑兵是怎么回事儿?他们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多人?”
就在朮赤心生疑惑,难以相信前方出现的众多骑兵,也是窝阔台跟察合台的人时,一杆杆旌旗开始清晰的映入他的视线,旌旗在空中招展,旗面上的大字让朮赤的脸色变得越发的阴沉。
“想不到……他们竟然……早就谋划今日这一切了。”朮赤的神色渐渐开始变得颓废起来。
相比较于他不过是前几日,在得知父汗铁木真恐怕时日不多,才开始谋划在赶回王帐的路上,设计埋伏对付察合台与窝阔台的计划来,显然察合台与窝阔台……比他谋划的时间还要早上很多!
毕竟,朮赤是以一己之力在谋划如何在半路埋伏、截杀察合台与窝阔台,而察合台与窝阔台二人,则是联合了拥护他们部族的勇士来埋伏、截杀他。
他本来还很自信的认为,仅仅凭靠他们二人的手段与实力,根本不可能把他留在此地,这也是为何他刚刚意识到埋伏后,还颇为自信的原因。
毕竟,除了他亲自率领的这数百亲军外,身后还有好几百大军远远随行着,也就是如今已经在他身后快速冲入阴影内,开始与自己一部分亲军联手反击埋伏在山脚下的敌人。
眼看着前方的黑潮不断壮大,旌旗也是越来越多时,朮赤再次勒紧缰绳,看了看身后阴影内的亲军与后续大军,已经开始攻上山脚埋伏处的大军时,朮赤当下立断,第一个率先
调转马头,沉声吼道:“向后撤退、避其锋芒。”
朮赤在他回王帐的路上遇到了伏击,甚至不用去多想,都知道是察合台与窝阔台所为,而此时察合台跟窝阔台遇到的伏击,自然也是不用多想,便是朮赤派人埋伏在他们回王帐的毕竟之路上。
察合台一刀劈开向他飞来的无力箭矢,双腿紧紧夹住马腹快速向前,在窝阔台的战马倒地、窝阔台顺势在地上一滚,刚刚站起身后,察合台连人带马也瞬间赶到了跟前,伸出一只手臂沉声道:“上马。”
窝阔台顾不得拍打刚才滚落在地时身上粘的草屑,头发稍显凌乱的他,看着察合台骑马快速靠近后,便立刻伸手抓住了察合台伸过来的手臂,随即在翻上马背坐于察合台身后时,察合台上马的两个字也不过才刚刚说完。
一切都是在电光火石间完成,由此也可见,两人之间的默契与深厚的兄弟情义。
“朮赤这是下了老本了,竟然派出这么多人埋伏我们。”窝阔台坐在察合台身后急声说道。
察合台冷笑一声,在其他亲兵的保护下策马向前疾冲,冷笑道:“朮赤想要置我们于死地,让我们回不到王帐,而我们何尝不是这般想?他既然把大部分兵力都用来伏击我们,那么他自己可就要小心了。”
“朮赤勇猛军中闻名,我们派遣的那些人……。”迎着往嘴里猛灌的疾风,窝阔台有些担忧道。
“放心,我们派遣埋伏截杀的人数虽少,但还有其他几部的大汗在前面等着他,朮赤就是插翅也难逃脱。”察合台冷声说道。
听到察合台如此说,窝阔台脸上瞬间一喜,不自觉的直了直腰身,上身前倾向察合台确认道:“此话当真?”
“既然要做,我怎么可能让他再回到王帐?”察合台再次冷笑着道。
听到察合台的话,窝阔台瞬间心情大好,周遭的厮杀一下子变得都美丽了起来,坐在察合台后背,对着正在与朮赤埋伏的大军厮杀的亲兵大喊道:“冲出包围,每人赏牛羊各百头、女人随便挑选!”
随着窝阔台的高呼声,原本就已经开始占了上风的亲军,瞬间更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变得更加的勇猛。
虽然他们是两位小可汗的亲兵,在军中还是在部族的待遇本就要好过其他人,但就算是待遇再好,平日里的待遇也没有好到一战就能够凭借战功获得牛羊各百头的待遇。
所以当他们听到小可汗的许诺,为了牛羊以及女人,以及这次他们回王帐的目的,自然就让这些亲兵更是为了富贵荣华而杀红了眼。
阳光明媚的草原上,两处地方正在进行着杀戮,而此时的宋廷都城燕京,在拖雷刚刚离开不过一日后,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燕王府的马车缓缓从街道上驶向皇宫的方向,随即在到达第二道宫门前,已经无法再继续驾车继续在皇宫行驶时,这才缓缓停了下来。
一名太监也早已经在宫门口等候多时,看着燕王缓缓从马车里走出来,太监的眼神此时显得颇为复杂,既有对位高权重燕王的敬畏与仰慕,也有见到燕王后的欣喜与期待。
随着恭敬行礼后的太监,叶青独自一人前往赵扩所在的御书房,而在到达御书房门口后,则听到了里面传来李凤娘的声音。
“你是说这是燕王同意了的?”李凤娘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不相信。
随即传来赵扩的声音:“我知道母后不相信,其实儿臣最初知晓后,也是不太敢相信。但事实就是,燕王真就同意了。对了,母后若是不相信儿臣所说的,一会儿燕王过来了,您可以自己去问燕王。”
“他一会儿过来干什么?”李凤娘听到叶青要进宫的消息,语气显得颇为疑惑,但多少也能够感到一丝的欣喜。
“应该就是关于蒙古国的事情吧?”赵扩也不太清楚,因为今日一早,燕王才告知他要进宫,但并没有多说是因为什么,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让他感到好奇。
“对了母后,也可能是因为另外一件事情。”赵扩说出心头的疑惑:“从前日起,北地各路大军的军政,都会有一份奏章送到兵部,而后一些重要的都会被兵部挑选出来给儿臣过目,我猜想这肯定还是燕王的意思。”
李凤娘有些怒其不争的白了一眼神情困惑的赵扩,淡淡道:“这还用猜吗?若是燕王不授意,北地各路大军又怎么会突然开始给兵部上奏章?这对你而言,不是一件好事儿吗?为何你还要表现的心事重重的。”
赵扩有些老成的叹口气:“唉……母后,儿臣……儿臣其实真的并未想过在这个时候从燕王手里夺权,因为儿臣相信,燕王是不会……。”
御书房门外,带着叶青过来的太监,听到此处正打算快步走进去禀报叶青已经在门口等候时,但却被叶青用眼神制止住,随即对着太监摇了摇头,示意其再等等。
太监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但也不得不听位高权重的燕王的话,只好乖乖退到了叶青身后,静静听着御书房内继续传来赵扩与李凤娘的谈话声。
叶青对于这个不太认识的太监的机灵劲倒是颇为赞赏,在刚一到达御书房门口时,李凤娘跟赵扩的谈话,就算是叶青听到了也是无所谓,甚至还能够让叶青对李凤娘跟赵扩产生感恩戴德之心。
但随和里面两人谈话的进一步深入,尤其是
涉及到位极人臣的燕王与朝廷江山时,太监便立刻要进去禀报,显然也是要趁机打断李凤娘跟赵扩对叶青的议论,以免接下来可能会使燕王不悦的话语被燕王听到。
“就算是燕王没有那个心思,但……。”李凤娘看着不知为何,对叶青充满毫无条件信任的赵扩,又是叹了口气,道:“但你终究是一国之君,不管是朝堂政务、地方吏治还是各路大军军务,也都是你这个皇上的事情,燕王一直把持着北地军政,岂不还是有损你这个皇上的颜面?如今燕王既然开始主动交接,于你而言自然是好事儿一件不是?也是你趁此机会,继续巩固朝堂、树立威望的时候。”
赵扩显然是有不同的看法,微微皱眉看了一眼李凤娘,而后说道:“这件事情的利害关系,儿臣自然是知道。可……母后可曾想过,整个北地都是燕王一人收复回来的?不管是地方官员还是大军中的各阶将领,试问母后,哪一个不是燕王当初收复失地时匆匆任免的?”
“那又如何?前些时日,燕王不是已经默许你插手北地地方吏治了吗?”李凤娘微微蹙眉,不解问道。
“母后所言甚是,但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吏部等官员上奏的奏章中,虽然已经有不少府州县都换了一些官员,可北地的政务朝廷终究是不如燕王当初任免的那些官员熟悉。而且如今,随着一些州府的官员急功近利,如今一些地方已经出现了弊端,官员到任后如同无头苍蝇一般,虽然还没有伤及根本,但还是因为不了解情形,已经给当地官员与百姓造成了不小的困扰。赋税一事儿北地在燕王处置时,本就很轻,而今一些官员在刚刚上任后,甚至都没有问过朝廷,就要平白无故的增加赋税,如今就惹得当地百姓不满,其他官员无奈。”
“为何会如此?”李凤娘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第一时间就在想,会不会是叶青在从中作梗。
但随即李凤娘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虽然叶青很多时候都很强势,加上他那不亚于重新立国的功绩,使得叶青在很多人眼里,看起来都像是一个有着不臣之心的权臣,但不管叶青是不是想要一步称帝,可最起码叶青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在自己做出承诺后反悔的事情。
所以当初叶青既然答应了赵扩,跟赵扩承诺了不会在理会北地地方吏治,那么就更不会通过这些背地里的手段来阻挠赵扩或者是朝廷。
赵扩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李凤娘的疑惑,而是点了点头后,说道:“被差遣到北地各州府的官员,大部分都是来自南地的官员,而这些官员在南地任差遣时,又大部分是身处富饶之州府,因而在到了北地任差遣后,都想着第一时间就能够在当地对朝廷做出一些贡献,能够让我刮目相看。正是因为这种急功近利,加上朝廷一些官员对燕王毫无根据的担忧,从而使得他们在不了解各地州府的内情之下,就想要通过增收赋税这个最容易、最直接博取政绩的办法来取悦朝廷,取悦我。总之,这些官员也是为了朝廷,也是为了我,希望能够让北地各地早日摆脱燕王的影响,但现在看来是利大于弊啊。”
面对赵扩的解释,李凤娘沉默了下来,这个问题显然没有人能够想到,毕竟,有很多事情,在推测跟形成想法的时候,都是完美无缺的,而当到了要实际实施的时候才会发现其中的一些弊病。
朝廷想要用南地官员来取代一些当初仓促被任免、差遣的官员本无可厚非,其一可以消除燕王对北地的影响,其二自然也是能够施加朝廷的影响与掌控力度,从而让北地与迁都燕京的朝廷无缝融合。
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一些官员的急功近利,以及对于北地各种吏治的不熟悉,从而在短时间内,非但没有使得北地各州府与朝廷无缝融合,反而是激起了一些原本不存在的民怨以及各地官场的矛盾。
这些显然都不是朝廷以及赵扩想要看到的,所以如今,赵扩的心思因为北地地方吏治的一些问题,自然使他在短时间内,无法再去触碰北地的各路大军。
地方吏治随着北上官员的差遣,在各州官场上都出现了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各种问题,这让赵扩不敢去想,在这个时候朝廷跟他若是去介入北地军务的话,会不会也像地方吏治那般,甚至是引来更大的震动?
军务相比起地方吏治来,显然更容易动摇国之根本,加上外面还有蒙古国被燕王虎视眈眈,所以赵扩深怕一个弄不好,反而会弄巧成拙,使他与燕王两败俱伤之余,白白便宜了蒙古人。
御书房外的叶青,对于赵扩心里的担忧感到惊讶,他之前只知道赵扩对他深信不疑,而且也算是一个勤勉、豁达、宽容的皇帝,但他没有想到,赵扩顾全大局的心胸竟然超乎了他的想象。
听到此处后,叶青这才示意身后的太监进去通秉,毕竟,都听到这份儿上了,若是再不去进去,恐怕也再听不到什么实在话了。
李凤娘在沉默,随着太监的通秉,赵扩眼睛一亮,也看着李凤娘的目光望向了御书房的门口处。
随即叶青含笑走进来对着赵扩也李凤娘行礼,而后在宫女奉上茶水后,赵扩淡淡的挥了挥手,原本在御书房等候差遣的宫女与其他太监,统统都退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只剩下了叶青、赵扩以及李凤娘三人,而后叶青在坐下之后,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其余两人注目的焦点。
1397 缺个章节名
燕云十六州关隘之一的武州,近千人的骑兵在城外扎营,随后近一百人的骑兵,护送着一辆马车驶入了武州城内。
马车内,一路上都有些心事重重的拖雷在旁边叶无缺的一路兴奋的带动下,在进入武州之后,脸上终于是露出少许轻松,不再像刚从燕京城出发时那般沉重。
车夫显然知道要去的地方是武州城的那一处地方,叶无缺掀起车帘神色兴奋的看着窗外,不管是这一路上的赶路,还是在到达这武州城内,叶无缺是丝毫不挑剔的对任何地方都充满了兴趣。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是叶无缺人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出行,以前不管是从临安到扬州,还是从扬州到燕京,虽然也曾长途跋涉过,但几乎都并非是他个人的主动选择,而是被动的跟随着家人来回奔走。
所以这一次在得到了其父叶青的同意,允许他跟随拖雷前往草原时,叶无缺整个人就瞬间像天空中飞过的一只无拘无束、可以飞翔的小鸟一般,终于有了自由,也仿佛在那一刻开始,他便已经真正长大,可以独立去面对自己的人生与选择了。
一家在武州城颇为难得的上好驿馆内,马车在亲兵的护卫下,与驿馆的官员进行了短暂的交谈后,便畅通无阻的进入了这家驿馆。
叶无缺率先跳下马车,拖雷紧随其后跟着跳下马车,在驿馆一名官员的引领下,向着后院早已经为他们二人准备的独院行去。
“你的心情比起刚出燕京时要好了很多,看到你这般我是真的感到高兴。”叶无缺熟练的把手里的书籍插在了后脖领处,脸上的笑容在拖雷看来格外的真诚。
“你可知燕王为何非要我们在武州停留一日吗?”拖雷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一路上心头的好奇。
他思索了一路,也想了一路,但都没有想明白,眼看着在过了武州就可以进入草原时,为何叶青却在当初选择了让他们在此停留的原因。
想不明白的拖雷猜想叶无缺应该知道原因,不过这一路上一直憋着没有问出口,除了因为心情不好的原因外,便是看着叶无缺一路上对任何事情都显得兴致勃勃,不想打扰了他的好心情。
而到了武州,如今他还没有想出来原因,眼看着就到了草原了,迫使他不得不向叶无缺寻求答案。
“这还不简单?”叶无缺笑了笑,迈着轻快的步伐道:“武州距离你们大蒙古国不过是一步之遥,而若是我们不在武州停留,不打探一下如今蒙古国的局势,贸然就过去的话万一遇到什么事情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怎么办?所以啊,常说有备无患、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但我们在武州停留,就能够知晓父汗那边的消息了?”拖雷思索着,随即环顾四周,对武州这个远离燕京的小城有这般雅致的驿馆,也是感到难以置信。
心里头不由得想着,若是大蒙古国,能够有像武州这么几座城池,恐怕也不错,而不是像草原上那般,一座所谓的城池,就仅仅靠一条十字街就搭建了起来。
“父王早有安排了,虽然我父王之前也没有告诉我缘由,但我猜想,父王一定是在武州做了一些安排,所以才让我们在武州停留的,不会无缘无故的拖雷我们的脚程的。”叶无缺轻松的说道。
拖雷依旧是眉头不展,但最起码比刚刚出燕京时的眉头紧锁的时候,要显得舒展、轻松了很多。
叶无缺的话让眉头不展的拖雷不自觉的跟着点头,不过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还是让他无法轻松起来。
自从出了燕京之后,这一路上行来,可是见了好几股宋廷正在行进或者是调防的大军。
这些大军都是燕云十六州各个关隘的守军,而随着草原上出现了突变,宋廷这边开始紧跟着出现大军调动,拖雷虽然能够理解,但还是觉得宋廷面对如今的草原,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尤其是在快要进入武州,遥望整个武州城时,能够明显感觉到,整个武州城仿佛像是一座时刻准备着要上战场厮杀的感觉。
城外宋军大营上空升起的袅袅炊烟,以及频繁的骑兵与他们擦肩而过,都给让拖雷的眉头无法舒展开来。
跟随着铁木真也曾率军打仗过的拖雷,自然是知道那一道道冲向灰色天空的炊烟代表着什么,烟柱越多,自然是代表着大营里的大军人数绝不会在少数。
而这里距离草原又是如此的近,若是从武州出发,一路上不会遇到什么阻碍的话,几乎四五日的时间,就可以到达如今大蒙古国王帐所在的地方。
自金国覆灭之后,原本因叶青命令而驻守于长岭的虞允文,也随着刘克师完全正是接管东北四州之后返回了燕云十六州关隘之一的儒州。
而今,眼看着太阳已经西斜,前方武州的城池也已经近在眼前,一队队斥候在与他的斥候相遇,随即在各自通报了各自的隶属后,便继续着各自的职责差遣。
听到叶无缺与拖雷已经进入到了武州,虞允文则是默默思索了下,随即下令大军加速,争取在日落之前赶到武州驿馆内与叶无缺碰头汇合。
从燕京赶至武州之后,拖雷与叶无缺在驿馆内先是洗去了一身的风尘仆仆,而后出来刚刚吃完饭,便接到了护卫亲兵的消息,燕云十六州的统领虞允文已经到达武州,很快就会到达驿馆。
叶无缺既感到意外又觉得不意外的笑着看了看拖雷,有些得意的道:“怎么样,我猜的没错吧,父王早就在这里做好了一切安排吧?”
拖雷默默的看了一眼神情得意的叶无缺,放下手里的茶杯,淡淡道:“但你没说是虞允文亲至不是吗?”
叶无缺愣了下,而后辩解道:“不管是谁过来,但最起码说明我
猜对了大半不是吗?”
在两人吃饭时,叶无缺当着拖雷的面,说出了他的猜想,那便是父王叶青在武州肯定还要对他们做一定的安排跟接应,绝不会让他们贸然进入大草原的。
但叶无缺不管怎么猜想,也没有猜到会是虞允文亲自过来跟他们碰面,本以为,顶多就是派一个手下的将领过来,跟他们说一下关于如今草原上的形势罢了。
毕竟,他们这一路也走了好几日,对于草原上如今的形势自然是了解不多,尤其是对朮赤以及察合台、窝阔台三人的行踪,他们在进入草原前,最好是能够弄清楚如今他们的位置,或者是搞明白他们在草原上的形势。
虞允文上下打量着叶无缺,对于近一年没见过,还带着一丝书呆子气的叶无缺还是颇为满意,当然若不是叶青提前告知了他,他还是不敢相信,在燕王府里都很少见人的叶无缺竟然会主动要求跟拖雷前往草原。
而且令虞允文感到意外的是,不管是这一次前往草原,还是在燕京城要带拖雷逛燕京,竟然都是一向脸上写着生人勿近的叶无缺主动要求的。
特别是知道他们在细雨楼的事情后,虞允文是既感到好笑,又感到无奈,自然,他没有想到一向书呆子气,生人勿近的叶无缺,竟然早就被当今圣上勾搭上了。
不过转念一想,随着叶孤城成为了皇宫禁军统领后,那么圣上或者是朝廷的意思就已经相当明显了,无法在北地撼动燕王叶青的情况下,那么在地被对燕王采取融合之策,自然也就成了一招妙棋,如此一来,既可以稳固刚刚迁都至燕京的朝廷,还能够得到燕王在各个方面的默许与支持。
看着叶无缺转动心思之间,虞允文的目光缓缓放到了拖雷身上,微微示意点头招呼后,虞允文端起茶杯放在一边,目光则是一直还紧盯着拖雷,淡淡道:“朮赤在赶回王帐的路上,被不明身份的人给刺杀了,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同样赶回王帐的察合台、窝阔台也遭遇了埋伏,不过庆幸的是……他们在损失了几乎所有护送他们回来的亲军后,最终还是平安回到了王帐。”
“真……真的吗?”拖雷在听到朮赤二字时,就已经心有不安,而当听到朮赤已经死了之后,拖雷的脑袋里轰的一声,震撼之余既觉得意外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是谁杀了大哥?二哥跟三哥吗?”
“因为可汗驾崩一事儿,如今朮赤被刺杀之事儿,你们蒙古人还没有余力闲情去查,因为察合台跟窝阔台回到王帐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在讨论汗位的继承一事儿,而一些拥护你的人,则因为你还没有回来,便以此为借口,认为现在并不是讨论谁是下一任可汗的最好时机,而是应该先查清楚朮赤是被何人所刺杀一事儿。”虞允文看着拖雷说道。
虞允文看着拖雷不假思索的说话时,一直在注意着拖雷的表情,除了在听到朮赤被刺杀的消息时脸上略过了一丝震惊与悲痛外,接下来便只是稍微变得神情凝重了一些。
看着不说话的拖雷,虞允文不由得心道:看着拖雷平静的样子,或许可以肯定,次子说不准对于朮赤跟察合台、窝阔台之间的争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虽然如今还无法确定,刺杀朮赤的人就是由察合台跟窝阔台指使的,更何况察合台跟窝阔台在同一天也遭遇了伏击,甚至是以此证明了他们二人的清白。
但即便是这样,还是会有各个部族的大汗,把朮赤刺杀一事儿,认定为是察合台跟窝阔台所为。
虞允文同样如此认为,而叶青也是如此认为,眼下看着拖雷的表情,虞允文也相信,或许拖雷也会如此认为。
叶无缺的目光在拖雷跟虞允文之间游走,想了下后道:“虞统领,父王让您过来的意思是……。”
“燕王的意思是让小可汗自己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是打算只带世子一人前往草原,还是也带上我大宋的精兵护周全。毕竟……朮赤如今已经被刺杀,暂且不管凶手是谁,但也说明了小可汗恐怕在回去的路上,也会遇到相似的事情。”虞允文说道最后,目光再次投向了拖雷。
拖雷明白虞允文的意思,自然也知道,这是燕王让他再次做出决定,或者是坚定心里决定的目的。
不说话的看了看叶无缺,而后又看了看虞允文,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虞大人,我想一个人在想想,明日天亮之前我给您跟燕王叔答复,如何?”
虞允文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使得自己看起来不过是一个传话者,而不是一个过来给拖雷施加压力,谋取利益之人。
随着虞允文起身离开,叶无缺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拖雷,而后微微叹口气也跟着起身打算离开。
“等一下。”拖雷在叶无缺拍他肩膀给予他安慰的时候出声道。
“啊?”叶无缺愣在了拖雷一旁,那只手还放在拖雷的肩膀上。
“陪我说会儿话。”拖雷深吸一口气,起伏着叶无缺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道。
“好。”叶无缺收回拖雷肩膀上的手,随即又坐回了原处。
同样,如今宋廷燕京的皇宫内,眼看着日头西斜,皇宫各处也开始亮起了灯光,尤其是御书房内,也随着宫女与太监的进进出出,开始变得灯火通明起来。
三人依旧是坐在那里,叶青微微皱眉,时不时的问着赵扩一些关于北地各州府吏治的问题,随即拧着眉头微微叹口气,而后靠向了椅背沉默不语。
李凤娘看了看赵扩,又看了看不说话的叶青,有些焦急的问道:“你倒是说话啊,让你过来不是当闷葫芦的。”
叶青看着一脸娇嗔的李凤娘,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凤娘已经不再赵扩跟前掩饰她与叶青之间的那份感
情。
就像如今,当着赵扩的面,也会很自然而然的风情万种的娇嗔着跟叶青说话,而不是像从前那般,只要有赵扩在跟前,便会一直拿出她皇太后该有的威仪与端庄来。
“这是我始料未及的。”瞥了一眼李凤娘,而后看向赵扩,缓缓道:“地方官场吏治带给州府的动荡,在我看来,与其说是他们单独急功冒进的问题,倒不如说是……受朝廷影响之下他们做出的认为最为正确的选择。”
赵扩静静的看着叶青,微微点了点头,虽然有些明白叶青的意思,但还是有些没有抓住重点,没有抓住那一丝能够让他一下子通透的关键点来。
见赵扩听完之后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同样反应更满的李凤娘,于是又再次焦急道:“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能不能说的明白一些?老是这般云山雾罩的,谁能听懂。”
叶青听着李凤娘在赵扩面前对他毫无顾忌的埋怨,笑了笑,而后道:“如同积劳成疾,很多事情都不是一天两天形成,这些显然……说日积月累或许有些夸张,但也不得不说,正是因为朝廷里面的人心浮动,使得地方州府的官场也受到了影响。如此说来,你可明白了?”
叶青的微笑在嘴角扩大,目光一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凤娘,李凤娘则还是一脸迷茫,不过旁边的赵扩,倒是想通了什么,目光也由叶青的脸上缓缓转向了李凤娘。
李凤娘看着两个男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就好像如今地方州府的错是因她而起一般,有些恼怒的瞪了两人一眼,没好气道:“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还要赖到我头上不成?”
说完后的李凤娘,后知后觉的莫名有些心虚,她突然间像是有些明白叶青的意思了,地方吏治在叶青还远在金国时,就已经开始有所动作,当然,这些也是在叶青的默许开始进行的。
但在这期间,李凤娘跟谢深甫、李壁等官员,所谓站在朝廷的角度,为了遏制叶青在北地、朝廷的影响与权势,展开了一系列的削权、任免地方官员的动作,而这些动作有些也显然并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甚至很多人,都是为了替代一些官员而替代,至于到底合不合适北地各州府的官场,在当时的条件下,为了能够快速的削弱叶青的影响力,显然很多人都没有去多想。
而如今,虽然谢深甫已经被朝廷流放,李壁等人在朝廷上也遭到了打击跟削弱,但延伸下去的那些官员,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代表着什么,甚至还在侥幸的认为,只要自己短期内能够在任上做出一些令朝廷满意的功绩,只要能够让原本北地的官员被他们压制,那么就等同于他们在朝廷跟前立功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以及急功近利的想要短时间内削弱叶青在北地的影响,从而造成了如今北地好多地方官场的动荡,以及百姓的怨声道载越来越大。
“既然如此,那燕王为何还要让北地军政的奏章过兵部?”赵扩看着母后李凤娘有些难堪的脸色,干脆自动过滤了接下来要谈的关于地方吏治的细节。
毕竟是自己的母后,不管与燕王是何关系,加上母后一直以来好强的性格,若是在这个时候追根问底、从头追究这件事情的话,恐怕会使得母后脸面更加难堪,甚至说不准会惹得母后生气,直接起身离开。
所以既然叶青已经点名了其中的关键点,那么接下来就是寻找办法解决问题即可,至于已经发生的,已经过去的,那就没必要再去追究母后的责任了。
“不过你倒是作对了一件事情,虽然这件事情没有成功,但最起码可以让吏部以及其他衙门能意识到些什么。朝堂之上自然还是要不断敲打他们的,让他们知晓急功近利一事儿并不能让你满意。如今你已经长大,能够独自处理朝政,朝堂之上也有了你提拔的一拨臣子,自然也就是时候展开对上至朝堂、下至州府的吏治晴朗了。”叶青见赵扩把话题岔到了北地大军一事儿上,那么也就意味着,赵扩已经明白了地方吏治动荡摇摆的根本原因。
赵扩飞快的看了一眼李凤娘,见李凤娘并未动怒生气,于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向叶青示意自己明白了,而后又突然抬起头,道:“燕王指吏部的事情是……。”
“自然是李贺等人,这不正是你想做的吗?”叶青笑着道。
赵扩瞬间露出了然甚至是有些尴尬的表情来,而一旁的李凤娘,看着两人如同打哑谜似的说话,自己完全插不上话,不由气的直哼哼,但因为刚刚自己理亏在前,所以此时也不好意再次张口追问,深怕一会儿这件事儿又是因为自己引起的。
赵扩虽然从叶孤城嘴里,已经得知那夜在细雨楼的事情已经被燕王得知,但如今燕王当着他的面提及,还是多少有些让他感到尴尬。
若是那件针对李贺父子的事情要是成了,那么赵扩也就不会尴尬了,可这件事情他瞒着燕王,想要独立进行一次跟官员之间的争斗而未成功时,那么面对他主要隐瞒的对象时,那种尴尬自然就是让他最难堪的事情。
好在叶青并不打算在那件事情上刨根问底,点到为止后,便把话题引到了关于各地军政一事儿上。
轻咳了一声,把有些尴尬的赵扩,以及有些闷闷不乐的注意力再次吸引到他身上后,叶青温和的笑着说道:“之所以打算让兵部开始过问北地各路大军一事儿,也是因为蒙古国可汗驾崩一事儿。”
“跟蒙古国可汗驾崩有关?”赵扩有些不理解道。
御书房此时的氛围显得极为和谐,时不时会有宫女悄悄进来斟茶倒水,送上各种点心水果,而后便会立刻悄无声息的退出御书房,完全不去打扰房间里三人在安静、和谐的氛围内谈话。
1398 粮草
接下来一连几日的时间,叶青都会在午后过后来到皇宫。
但这几日来却是一次都没有去过李凤娘的宫殿,每一次进入皇宫后便是直奔赵扩的御书房。
李凤娘对此也是不闻不问,偶尔是让皇后韩瑛过来探望一番,跟叶青礼貌的打个招呼,或者是自己像是装作不经意的溜达到这边来,看看御书房内的两人这一天天的都在谋划什么。
不得不说,随着叶青这几日进出皇宫,尤其是开始把北地各路大军的军政禀呈给兵部起,这让李凤娘看如今身居御书房的叶青跟赵扩时,总会产生一种像是太上皇跟皇上的感觉。
就像是刚刚禅位的太上皇,不放心自己刚刚继承皇位的太子对朝政的处政能力,所以愿意在旁辅佐跟提点一般。
而今日,依旧像是太上皇与皇帝之间的问奏一般一问一答。
御书房里不变的永远都是赵扩问,叶青答,两人由北地各地吏治开始,随即随着太监拿来了兵部关于北地的奏章,而后话题便再次回到了北地军政一事儿上。
叶青从没有想过完全凭靠军事势力来解决草原上的事情,所以即便是如今叶无缺已经跟随着拖雷到达了王帐,即便是宋廷与蒙古接壤的几大军镇,如今已经是厉兵秣马,调集了大部分的北地兵力,但朝廷也好,还是赵扩也罢,都丝毫没有感觉到燕王有出兵蒙古的意思。
“燕王您真的不担心无缺在蒙古国的安危吗?”放下最后一道来自兵部的奏章,赵扩对叶青问道。
随即余光看到御书房的门口,一个万种风情的婀娜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口。
赵扩急忙起身迎接李凤娘的到来,叶青则只是在赵扩起身望向门口时,扭头淡淡的看了一眼李凤娘,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完全是一点身为臣子的觉悟都没有。
李凤娘的身后跟着几个宫女,随即在李凤娘看了看叶青跟赵扩跟前茶几上简单的果品与点心后,李凤娘便对身后的几个宫女挥了挥手,随即宫女急忙上前,把两人案几上简单的糕点与茶水打扫干净,换上了李凤娘带来的新鲜果品,以及刚刚从南边送过来的新鲜茶叶等。
一下子原本那张只放着两个茶杯与一盘糕点的案几上的食物变得丰盛了起来,看起来也更像是皇家该有的样子,不再像刚才那般寒酸简单。
“母后……。”赵扩行礼后,在李凤娘的示意下缓缓坐回去。
李凤娘则还是如同昨日一般,坐在了叶青右侧的位置,扫了一眼赵扩旁边厚厚的基本奏章,笑着问道:“又在谈什么事情?”
赵扩显然也不想隐瞒,何况这几日他跟叶青之间的对话,李凤娘就一直在身旁聆听,只有很少时候才会问出一些疑问。
“刚刚问起燕王,为何会放心无缺跟随拖雷前往蒙古国。”赵扩同样笑着对李凤娘说道。
李凤娘听闻,目光也望向了叶青,这个疑惑同样也一直萦绕在她心头,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问叶青。
“你刚刚也看过了兵部呈上来的奏章,北地各路大军虽然已经调集到了好几处与蒙古接壤的
军镇处,但我并没有打算向草原进兵。”叶青端起茶杯,而后沉吟了下后说道:“蒙古国不比金国,虽然蒙古较为贫穷,但其全民皆兵的战力却要比金国强上太多。”
赵扩在旁点着头,这几日跟叶青讨论蒙古国的事情也讨论了很多,所以此时基本上已经能够跟上叶青的节奏,以及察觉到叶青的意图,想了下后说道:“蒙古国整体战力确实要比金国强悍,而且若是燕王当初不打算沾染金国的话,那么蒙古国必然会向金国发难,所以……我看兵部的奏章,刘克师已经在辽阳府差遣大军前往长岭,是为了给蒙古国施加压力?”
“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为何要让无缺跟随着拖雷前往草原?难道你不清楚,不管你是否向蒙古发兵,蒙古都会因为铁木真的死变得混乱跟危险吗?”李凤娘有些不满的瞥了一眼叶青问道。
叶青笑了笑,而后道:“拖雷此人看似比较憨厚,但其实还是颇有城府,而铁木真生前在四子当中也是尤为看重拖雷,所以在我看来,想要把蒙古国纳入我大宋版图,武力只是下策,而如何能够兵不血刃或者是付出极小的代价拿下蒙古国的话,拖雷便是我们的唯一突破口。无缺与拖雷倒是颇为意气相投,而且……从无缺主动要带拖雷逛燕京城,虽然有圣上你的授意,但也不得不说,以前我府里书呆子气极重的无缺,其实在内心里一直都有着他的想法跟抱负。”
“可他一人前往草原岂不是太危险了?”李风娘问道。
赵扩在旁赞同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刚刚看过关于北地各路大军的调动,您并没有从武州差遣大军跟随无缺一同前往蒙古国。前几日虞允文在武州跟无缺见过一面,而后便又回儒州了。”
叶青并没有回答赵扩的疑问,而是想了下后道:“北地各路大军如今已经大部集结于与蒙古接壤的各处关隘,其目的除了施压以外,也是为了防止蒙古国出现其他变动,会突然对我们发兵。而无缺跟着拖雷过去,想必能够阻止拖雷……。”
“就凭他?”李凤娘一脸的难以置信跟不屑,叶无缺虽说是聪明,可那是一个十足的书呆子,不管是见了谁都是一幅面孔,哪怕是见了她这个当今皇太后,也是冷冷的行个礼,而后便自顾自的走开,根本就没有把她当一回事儿。
甚至就算是赵扩,去过几次燕王府,哪怕是在身份已经告知时,叶无缺也是稍微客气的点点头行礼,随即依旧是该去哪去哪儿,从不会因为有贵客到来而荒废自己的读书时间。
对于李凤娘的不屑,叶青也不以为意,毕竟之前别说是李凤娘了,就是他这个亲爹都不太看好叶无缺。
若不是这一次拖雷要回蒙古时,叶无缺专门找他跟他做了一次长谈的话,叶青也不敢独自放叶无缺一个人跟着拖雷前往蒙古国。
而且如今,因为他同意叶无缺跟随拖雷前往草原一事儿,使得他这个燕王在燕王府是十分不受人待见,不管是燕倾城还是耶律月,亦或是白纯跟钟晴,自从叶无缺随拖雷离开,每一个人看到他都是第一时间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不满的冷哼
一声,便不再看他。
从而也使得叶青如今在燕王府就像是被孤立了一般,于是也就使得叶青有了更多的时间来皇宫,甚至这两日,他已经连王府都回不去了,不得不住在了李师儿在京城的宅子里。
“谁知道呢,不过他既然非要去,而且也已经长大了,那么我这个当父亲也得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不是?”叶青笑着道。
“你就不怕他出现什么意外?”李凤娘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加鄙夷的问道。
叶青笑了笑,而后便不再理会李凤娘,转头对赵扩说道:“今日来此还有一事儿,北地各路大军大部分都被调集到了各个关隘以防蒙古那边有对我们不利的动作,所以随着大军的调拨,粮草也就成了一个问题。这几日大军陆陆续续都抵达了他们要到达的关隘,但……粮草的问题户部这边却有些问题。”
待叶青说完后,赵扩第一时间是看向了手边兵部的奏章,因为这些来自北地各路大军的奏章中,并没有提及这些。
不用赵扩说话,叶青就明白赵扩看向奏章的意思,淡淡道:“是我让各路大军的统领不要给兵部上关于粮草问题奏章的。”
“为何?”李凤娘又一次蹙眉问道,不过这一次,她也问出了赵扩心里想问的问题。
“我能保证北地各路大军循序渐进的听从朝廷各项差遣,但你能保证兵部、户部的官员,不会把北地缺少粮草的问题无限放大,最后闹得满堂皆知吗?”叶青不问反答道。
李凤娘瞪了叶青一眼,赵扩皱了皱眉头,陷入到了沉思里面。
他理解叶青的意思,若是北地大军缺少粮草的奏章递到兵部的话,那么显然就把这件事情无限扩大了,而且很有可能……先不管朝廷的兵部、户部会是什么态度,怎么想这件事情,但北地各路大军如果上了这道奏章,也就意味着他们会因此而对朝廷产生不满,到时候不单是会使得他们心里充满对朝廷的抱怨,而且在态度上会更加倾向于叶青,而不是朝廷。
这样一来的后果就是,如今朝廷虽然已经迁都,地方吏治有着诸多问题,而一旦各路大军之中也出现了问题,这可就不是一件小小的粮草问题了。
叶青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也就意味着这件事情是他跟朝廷、跟户部之间的事情,而不是各路大军跟朝廷之间的事情,如此一来,不管是他赵扩还是叶青,其中都有了足够斡旋的空间,最起码能够在认真对待此次事件后,让朝廷跟各路大军达成微妙的平衡,不至于使情势继续恶化下去。
“我明白了,我这就召户部尚书觐见,督促他全力去办这件事情。”赵扩认真的点着头,认真的对叶青说道。
叶青放下茶杯,看着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来,随即在椅子上伸了一个懒腰,而后道:“那我就不打扰了,如此就多谢圣上了,最好是越快越好。”
说完之后,叶青便起身对着李凤娘跟赵扩行礼,随即叶青便转身走出了御书房,赵扩点点头,而后看着母后李凤娘起身,解释着自己也要回宫歇息去了。
1399 琐事
叶青如今在燕京的生活很简单,如同退休了一般,因为叶无缺前往草原的原因,使得府里那四个当娘的一连数日没人给他好脸色看,一个个都在埋怨着他不该让叶无缺独自一人前往凶险的草原上。
不得不说,这个独自一人前往这个词,被府里那四个娘们给歪曲理解的那么的透彻,好歹还有贾金叶跟一百亲卫跟着叶无缺不是?怎么就成了叶无缺独自一人前往草原了?颠倒是非、不分黑白。
出了皇宫的叶青在心里暗自腹诽着,一边捏着有些疼痛的太阳穴缓解愁绪。
显然,眼下回燕王府恐怕还是不行,敲了敲马车车厢,专心致志驾车的贾习伍立刻扭头应道:“燕王……。”
“还是回辽东阳府邸吧。”叶青在车厢里说道。
如今完颜安康已经被封为辽阳王,但因为辽阳府的王府还没有完全建好,加上叶青他自己的意思,所以如今李师儿等人还一直留在了燕京,而原本置办的宅邸如今也就成了临时的辽阳王府。
如今每次出门也就只是带一个驾车的跟一个护卫,其余亲卫自然是留在了王府。
再次敲了敲车厢,不等车辕上的两个人应声,叶青就开口道:“周和连,你去一趟燕京府,让完颜从彝来一趟辽阳王府,还有耶律楚材。对了,一会儿你再去一趟完颜刺的府上,替我看看完颜刺如今的伤势如何了。”?随着叶青说完,另外一边车辕上的周和连紧忙应了一声,而后便在热闹的街道上跳下了车辕,随即看了看方向,便率先往着反方向行去。
马车继续向前而后拐左,开始驶向了前往辽阳府的路上。
如今的辽阳王府,虽然谈不上有多冷清,但也说不上是有多热闹。
随着谢深甫被流放,可以被其父留下的谢道清,在她祖父那座以极低的价格买到手的宅邸被查收后,便被李师儿邀请到了辽阳府暂住。
所以如今的辽阳里,除了李师儿跟赵盼儿以外,便又多了一个谢深甫,三个女子照顾着一个还未成年的辽阳王,以及一直以来都侍奉在李师儿身边的一个宫女跟一个太监,就组成了如今辽阳王府的人口主力架构。
除了这几个人之外,府里再有的便是下人与丫鬟,不过人数也不是很多,远远不像燕王府那般快要达到百人的规模。
马车在颇为低调的辽阳王府门前停下,门口的下人这几日已经习惯了燕王的马车每天在这个时候来到辽阳王府门口,于是在马车刚停下后,立刻就有下人过来迎接叶青。
淡淡的对着迎接的两个下人点了点头,而后便径直往府里走去,身后的下人一脸敬仰的看着燕王,不得不说,在宋廷权势遮天的燕王,远远要比坊间百姓嘴里流传的燕王要随和的太多。
绕过一进府门后的巨大影壁,穿过前方那百转千回的游廊,再跨过一进院与二进院之间的月连门,便进入到了李师儿她们所居住的宅院。
青砖青万的建筑样式少了江南风格的雅致与意境,但同时在不失美感的同时,又多了一些北地独有的豪放与
格调。
还不等跨进眼前的大厅内,便听到了一个孩童兴奋的叫喊声,随即是三个女子的笑声夹杂在其中,而后那孩童的叫喊声也显得更加兴奋。
随着叶青摆手向门口的丫鬟示意,丫鬟在行礼后便自觉的站在了门口,看着叶青独自一人跨步走进了厅内。
厅内的三女一孩童见到门口进来一道人影后,瞬间便都收敛了笑声,李师儿坐在所谓当家主母的位置上,旁边是一脸兴奋还未消散的孩童完颜安康,接下来便是赵盼儿跟谢道清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回来了。”李师儿一手被完颜安康拉拽着,一边起身如同贤妻一般对叶青招呼道。
而谢道清跟赵盼儿两女,眼眸中同样是残留着刚刚还未消散的喜悦,看了看一脸兴奋但又有些认生的孩童,便同步走到了叶青跟前,一人伸手接过了叶青脱下来的燕王蟒袍,一人则是立刻顺手递过来了湿巾让叶青擦手。
随着叶青在左边的主位坐下来,李师儿立刻示意着宫女给叶青放下了茶杯,而后这才与谢道清、赵盼儿两女缓缓坐下。
李师儿的一只手暗中时不时的轻拉一下完颜安康拉拽着她的小手,意思再明显不过,是想让小家伙主动跟叶青行礼问候。
叶青的目光也是一脸温和的看向了完颜安康,嘴里淡淡说道:“当初记得还是在襁褓中的小家伙,想不到如今也都长这么大了。”
“都快四岁了。”李师儿笑着回应道。
“安康见过燕王……。”不等叶青说话,一双黑白分明眼睛的完颜安康,紧紧靠在李师儿怀里小声说道,只是随着叶青目光望向他时,立刻是有些怕生跟害羞的避开了叶青望向他的眼神,随即开始扭头往李师儿怀里扎去。
看着见了叶青还有些害怕与人生的小家伙的表现,三女又是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轻笑声。
谢道清看了一眼还盯着完颜安康的叶青,笑着道:“刚刚我与两个姐姐还在教他,若是今日见了你的话,一定要大声的向你问安,而且在你没进来的时候,人家可厉害了,声音洪亮举止大方,想不到一见了你就又胆怯害羞了。”
谢道清说完便也看着窝在李师儿怀里的完颜安康笑了起来,而赵盼儿也跟着接着道:“若是再过几日就好了,比起刚刚见到燕王时已经好很多了。”
李师儿也是看着叶青点点头,随即便招来旁边的宫女,而后双手把因为害羞与人生,一直扎在她怀里的完颜安康扶起来,笑着道:“康儿去跟小姨出去玩会儿去。”
待李师儿说完后,完颜安康便不自觉的扭头看向对他一脸溺爱的宫女。
叶青则是不经意的看了看李师儿,又看了看那一直跟随着李师儿的宫女,此刻神情之间既有感动也有面对完颜安康的慈爱,不过叶青并没有说什么。
随着完颜安康一步一扭头,偷偷看着叶青随后跟那宫女离开正厅后,李师儿把刚刚叶青不经意的神色看在眼里,待完颜安康出了大厅再次恢复了活泼的笑声时,李师儿看着叶青道:“跟了我这么
多年,风里来雨里去,也闯过刀枪剑影,那一年起,一路上若不是有她们照应,忠心耿耿、不顾自己生命的保护我们母子,恐怕我们母子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如今……我也没有什么能够给她们二人的,也就剩下一个姐妹名分了。”
李师儿显然是怕叶青会因为自己跟宫女论姐妹而不高兴,所以在察觉到刚刚叶青不经意的目光时,便主动先向叶青解释道。
毕竟,那宫女跟太监,包括完颜安康可是她当年在金国逃亡开始,到现在唯一留下的……亲人。
叶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而后温和的笑着道:“挺好,也不能寒了人家的心,看年龄也不小了,若是有合适的,不妨就给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嫁妆什么的,想必你如今还出得起吧?”
李师儿默默的点了点头,而后笑着道:“以前也跟她提及过,但被她以我们母子还一直在漂泊为由拒绝了。前些时日又跟她提及过,说现在已经安稳了,也不会再有什么波澜了,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了,但是被她拒绝了。”
回想着那宫女在她再次说完后,毫不犹豫拒绝的样子,李师儿心里是既感动又无可奈何,毕竟都是女人,既然自己已经找到了依靠,就总不能让人家继续跟着自己过一辈子吧?
是个女人恐怕都希望能够有一个在艰难时能够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吧?何况如今,她李师儿已经不再是贵为皇后,而今不过是成了燕王的一个外室,这一辈子不再奢求什么,但最起码富贵生活还是能够有所保障,可对于跟着她的宫女来说,如今她能够给人家的就越来越少了。
李师儿无论是当初贵为金国皇后时,还是如今像金丝雀一般的守在辽阳王府,但有一点儿可以确定,李师儿在某些事情上可谓是一个极为挑剔之人,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使得她跟前仅存的一个宫女跟那一个太监,在外形上可谓都是有着极高的姿容。
那个太监就不用说了,自从入宫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他这一辈子到了最后要么靠主子的荫蔽走完最后的人生路,要么就是一个人靠平日里积累的积蓄,孤苦无依的一个人度完余生。
所以相对于太监而言,宫女显然要比他们更苦一些,尤其是一些容貌姿色较为上等的,加上身在贵人身边的耳濡目染难免有些心高气傲,所以想要给自己找一条度过余生的平坦之路,注定就要比别人难上很多。
听完李师儿的话,叶青默默点点头,随即说道:“既然如此就多替她留意便是了,这种事情也只有你能帮她了,当然,你们两人也别闲着,有合适的帮着给留意一些。”
赵盼儿点了点头后,又带着一丝倔强的对叶青撇了撇嘴,而谢道清则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如今,显然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叶青的女人,即便是叶青这几日一直都住在辽阳王府,他们之间还不曾发生过些什么。
岔开话题,李师儿便打算继续说一些关于今日完颜安康的趣事时,门口的下人经过丫鬟的通禀跑了进来,禀报着完颜从彝与耶律楚材已经在前厅候着。
1400 分化之策
辽王府的前厅内,完颜从彝与耶律楚材已经等候多时,随着前厅外有人影与说话声传来,两人立刻放下手里的茶杯站了起来,不约而同的看向前厅门口,本以为会是叶青从外面走进来,但当人影出现在门口时,完颜从彝跟耶律楚材俱是一愣,随即一同走向了门口,惊异的问道:“你……你怎么也过来了?”
完颜刺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虽然脸上还有一些淤伤以及结痂,但已经不受影响,就是看起来有些吓人,尤其是咧着嘴笑的时候,脸上的伤看起来格外的狰狞跟吓人。
咧着少了一个门牙的嘴,看着完颜从彝跟耶律楚材笑了笑,道:“燕王刚刚差人过去看望我,而后我就多问了一句,说是两位大人也在此处,我估计可能要商量跟蒙古国相关的事宜,所以就跑过来凑个热闹。”
两人默默的点头,随即与完颜刺一同坐下等候叶青的到来,三人短暂的寒暄之后,叶青也从外面走了进来,此时的完颜刺,则是从完颜从彝以及耶律楚材嘴里,得知了如今蒙古国的形势。
随着叶青进来,完颜从彝三人也不再像刚才那般满面笑容,神色变得正容了很多。
看了一眼满脸还残留着伤疤的完颜刺,叶青眼神中带着一丝的欣慰点了点头,随即便直入主题道:“墨小宝已经率领一万种花家军从长岭出发,估计这两日就能够跟无缺汇合。今日找你们三人过来,倒是有一事儿相商。”
完颜从彝结合着这几日从朝廷得到的消息,以及他自身对于眼下蒙古国形势的分析,开口便问道:“燕王不打算强攻蒙古国?”
叶青并没有表现出诧异的神情来,淡淡点头道:“仗打的太多了,各路大军的军心虽还谈不上厌战,但恐怕随着金国灭亡后,那股要复国的气势也已经所剩无几了。所以我想着眼下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或许对我们更为有利。”
耶律楚材如今虽然还是吏部侍郎,但整个吏部的大小事务,几乎都要经过他的手,而加上相比起完颜从彝的知府差遣来,他对于朝堂之上的事情也就显得更加敏锐,也从另外一方面能够猜到叶青的用意。
“燕王说的不错。从兵部的一些奏章上来看,虽然北地各路大军已经大部分调集到了各个关隘,但如今粮草的问题……在朝堂上则是遇到了一些阻力。而且……。”说道此处后,耶律楚材看了一眼叶青,见叶青没有表示,便继续说道:“除了各路大军粮草供给受阻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北地各州府的官场吏治,随着朝廷去年颇为急功近利的想要减少燕王的影响,从而使得如今各州府的官场出现了一些动荡,所以眼下看来,虽然朝廷表面上像是没有什么问题,但若是仔细分析,这些站在朝堂的角度看来无关痛痒的小事情,若是一旦在北地各路大军与蒙古国交战时,可能就会变成大问题。”
“北地各路州府的官场动荡,说白了,确实是朝廷在迁都之后太过于急迫,从而是显得欲速则不达。这件事情如同河堤蚁穴,单独来看确实都是不痛不痒的小问题,但正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燕王也不得不防。”完颜从彝身为燕京知府,虽然如今燕京官场上并没有这些问题,但他也是多多少少知晓一些其他州府的官场事情,且也私下里进行过分析。
不管如何,在座的几人都不认为如今的这些问题,是燕王当年收复失地时遗留下来的问题,显然这些问题,完全都是后来朝廷迁都之后,朝廷急于削弱燕王在北地的影响,而延伸出来的隐患。
可如今,朝堂之上,虽然不是大部分的声音,但不管如何,已经隐隐有一小部分的声音出现,大有要把这些来自各地州府的隐患责任推给叶青的意向。
朝堂之上有官员曾经要把这些责任归咎于燕王叶青,但在朝会上赵扩根本没有理会这个茬,而这位来自于御史台的官员,没几日的时间就消失在了朝堂之上,至于被差遣到了什么地方,一时之间竟是无人知道。
但这件事情过后,也使得朝堂之上想要把北地各州府动荡责任归咎于叶青身上的声音,明显的变小了很多,甚至已经不存在。
“朝堂之上虽然这种声音虽然小了很多,几乎等于已经完全消失,但我认为燕王还是不得不防。眼下若是想要兵不血刃的拿下蒙古国,北地各州府的事情恐怕也不得不防,甚至还需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应付。”完颜从彝顿了下,随即也是看了叶青一眼,而后
继续道:“即便是如今圣上对于这件事情的责任并没有给予定论,甚至是明显偏向于燕王您,但越是这般我认为也不得不防朝堂之上会不会突然之间掀起一股追究您的浪潮来。”
“朝堂之上不必担忧,各地州府的动荡,自有圣上以及……耶律楚材,你如今虽然还是吏部侍郎,但整个吏部的大小事情都由你经手,所以眼下你的任务便是助圣上如何理顺各州府官场之间的动荡,即便是无法短时间内根除,但也不能让这件事情持续扩大,以免因此而延伸殃及各路大军。至于对蒙古国的事情,眼下除了无缺一个人外,显然还不够,这点力量或许能够保证拖雷的态度,但若是想要谋划草原,显然是远远不够。”叶青的眼光显然放的更为长远,并没有完全拘泥于北地各州府的官场上,显然注意力以及目标还是在蒙古国的疆域上。
耶律楚材、完颜从彝以及完颜刺三人消化着叶青的话语,而后不约而同的互相望着彼此。
三人也都听出来了,今日叶青把他们三人招过来,并非是因为朝堂之上这几日出现的弹劾他的那股声音,而是根本没有理会,其目的一直还是在草原上。
耶律楚材身为吏部侍郎,加上如今尚书这一差遣还空缺着,那么耶律楚材显然就是最为适合帮助叶青掐灭那些不同声音的最佳人选。
完颜从彝跟完颜刺对视一眼,耶律楚材既然是没办法离开朝堂,还要把注意力放在北地各州府的官场吏治上,那么在草原上如今只有小世子一个人单薄的力量的前提下,自然是需要再差遣另外一个人前往草原。
完颜刺身上还有上,完颜从彝身为燕京府知府,又不在朝堂之上,或许就成了最佳人选。
不等完颜从彝在心里权衡出他与完颜刺谁前往草原更为合适时,叶青便对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完颜刺道:“说说你对如今蒙古国的看法,以及当初你在蒙古国的经历。”
完颜刺急忙起身,但立刻又被叶青伸在虚空的手压了下去。
完颜刺向来是对叶青尊崇倍加,加上因为其卢龙知府一路高升至礼部的原因,就使得原本就不怎么自信的完颜刺,一直在面对叶青时,总是显得要比其他人要拘束一些。
不过随着前些日子出使蒙古国一事儿,也使得他多少在燕王面前,在一众心腹面前,算是有了能够挺直腰杆的资格。
尤其是这一次的受伤,更是不光让叶青对他另眼相看,就是完颜从彝、耶律楚材,乃至一些朝堂之上的其他宋廷汉官,都对完颜刺是另眼相看。
微微咳嗽了一声,完颜刺在心里梳理了下脉络后,便开口说道:“依下官出使蒙古国的见闻来看,铁木真四子之中,窝阔台与察合台是被绑在了一起,兄弟二人之间难以离间,尤其是窝阔台,对于察合台可谓是极为信任,而且也是心甘情愿的在为察合台谋划蒙古国大汗之位。”
“下官早草原上时跟朮赤也有过接触,期间不管是下官旁敲侧击,还是朮赤也曾隐晦的提及过,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间断过从察合台跟前离间、拉拢窝阔台,但几乎没有一次成功,窝阔台甚至连一丝机会都没有给他。”
“如此说来,察合台是跟窝阔台完全绑在了一起?”完颜从彝有些惊讶的问道。
“确实是如此。”完颜刺点头确认道:“察合台跟窝阔台之间确实难以离间,我在蒙古国出使时,也曾旁敲侧击的试探过窝阔台,但窝阔台根本就没有这个心思,一心一意要辅佐察合台争夺汗位,即便是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明了,无论是朝廷还是燕王,都愿意看到他成为草原上的下一任可汗,但窝阔台……兴趣缺缺。”
说完后,见房间内包括叶青都在沉默,完颜刺便继续说道:“但也不得不说,朮赤跟察合台、窝阔台兄弟之间是水火不相容,就像下官在刚回到燕京之后所猜测的那般,他们兄弟三人之间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而如今草原上的局势也验证了下官的猜测,朮赤已然被刺杀出局。”
“但我想,草原上支持朮赤为可汗的部族应该也不少吧?当年铁木真统一了大大小小无数部落,想必朮赤应该没少在这些人身上下功夫吧?察合台、窝阔台恐怕支持者也不在少数,如今想必察合台跟窝阔台首先要做的,并非是针对拖雷,而是如何在短时间内说服、拉拢原本那些支持朮赤的部族大汗吧?”完颜从彝微微皱眉说道。
“这就要看如
今草原上的各个部族有多少支持拖雷了。”完颜刺沉默了下后便继续说道:“朮赤有不少部族支持,察合台、窝阔台更是如此,但至于拖雷……因为其一直在铁木真的身边,所以我无法判断,在铁木真如今驾崩之后,是不是那些原本忠心于铁木真的部族,会一边倒的倾向于拖雷。包括拖雷自己,是否之前就有不少部族大汗忠心于他,我也没办法判断。”
当初他出使蒙古国,跟朮赤、察合台、窝阔台都有过深入的接触,但拖雷一直都是在铁木真身边,完颜刺根本没有机会去接触,所以他也就无法去判断,如今拖雷在草原上的势力,是否能够威胁到察合台兄弟二人,以及察合台、窝阔台是否会在除掉朮赤这个威胁之后,便会在短时间内来转过头对付拖雷。
耶律楚材、完颜从彝看向了叶青,显然都是在等叶青给一个关于拖雷在草原上势力的判断。
“拖雷在草原上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叶青简单的说道:“之所以敢于让无缺一个人陪同拖雷前往草原,便是在于此。铁木真当初已经给拖雷铺好了路,显然他早就知道,随着他驾崩之后,朮赤、察合台、窝阔台他们三人必会兄弟相残,所以不知是为了让拖雷成长自保,还是为了消除拖雷对朮赤、察合台、窝阔台三人的威胁,铁木真与其他部族达成了一个协议,在未从朮赤、察合台、窝阔台三人之间选出一个蒙古国的可汗之前,蒙古国暂由拖雷监国。如此一来,也等同于把拖雷排除出了可汗之位的争夺,也算是为其他三人减少了一个竞争对象。”
完颜从彝思索了一番,随即像是自言自语道:“铁木真如此计划,想必是为了保护拖雷,而他显然预料到了,他死后……朮赤跟察合台、窝阔台之间必然有一番争夺,所以这既是给了朮赤、察合台、窝阔台时间来争取其他部族的时间与机会,同样,也给了拖雷成长,以及拉拢其他部族的机会?”
“事实应该与我们所猜测的相差不远,但如今拖雷是否有能力对抗察合台与窝阔台,这个还不好说。无缺如今虽然在拖雷身边,再加上一万种花家军,虽然足以让其他人不敢动拖雷,但也会相应的……迫使一些部族大汗因为拖雷联合我们的情况下,做出倾向察合台与窝阔台的决定来。所以今日找你们三人过来,便是希望再差遣一个人前往草原,尽最大努力的帮助拖雷保住更多原本支持他的部族,保证拖雷能够有足够的实力不会被察合台他们占据绝对上风。”
叶青微微顿了一下,后便继续说道:“当然,还有一点便是……。”
但不等叶青说完,完颜从彝便说道:“尽可能的让蒙古人在短时间内无法选择出下一位蒙古可汗来,给拖雷争取更多的成长时间,或者是……从内部分化他们,让他们从内部分裂、瓦解,自立为王?”
“所以窝阔台便是一个突破点,只要窝阔台愿意争取可汗之位,那么察合台在短时间内就难以称帝,而如此一来,拖雷便有了机会成长,而我们也有了机会彻底分化,逐步蚕食他们的机会。”叶青点着头严肃说道。
“下官明白了,所以前往草原的人选,便由下官前往吧?”完颜从彝起身,看了看耶律楚材跟完颜刺,眼前他们三人,显然只有他是最为合适的。
身为吏部侍郎的耶律楚材,有着北地各州府官场的事情要处理,而身为礼部侍郎的完颜刺,一是伤还没有好,二是他再去草原,必然会引起蒙古国各部族的排斥跟警惕,加上礼部的职责与差遣,恐怕也还要留在朝堂辅佐耶律楚材来解决北地官场吏治的问题,所以他就成了不二人选。
叶青也毫不拖泥带水,在完颜从彝起身自荐后,便道:“好,我会让乞石烈诸神奴给你调拨三千兵马,与你一同前往草原与无缺、种花家军汇合。至于能够做到什么程度,能够拖延多久的时间,就看你完颜从彝的本事儿了。”
“下官定不辱命!”完颜从彝一脸坚毅,这是他投降于宋廷后,叶青给他的第一个重任,他自然是要竭尽所能、以期达到叶青的要求与目的!
耶律楚材、完颜刺率先离开,而完颜从彝在征得叶青同意后,还是见了李师儿一面,不过是短短的几年时间,当年的金国皇后已经成了宋廷燕王的笼中雀,而他这个堂堂的金国宗室,如今也成了大宋朝廷官员中的一份子。
两人的见面自然是彼此心中充满了唏嘘与感慨!
1401 坦诚以待不留白
如今在大宋朝,或者是北地各路大军中,会先发一个有趣且颇为蹊跷的现象,那就是随着北地各路大军开始把一些权利还回给兵部跟朝廷时,却有一支令人敬畏的大军,一直都不曾在兵部的名单里,甚至就连朝廷,对于他们的动向也是一无所知。
而这一支大军,就是人数一直都保持在两万人的种花家军。
种花家军不管是在整个宋廷,还是在所有的各路大军中,一直都拥有着超然的地位。
如今随着种花家军依然被燕王叶青紧握在手,不容任何人染指的情况下,便使得原本就拥有着无数荣耀跟战功的种花家军,因为其特殊性而变得更加超然。
无论是如今拱卫燕京城的破阵营,还是黄城里的禁军,亦或是北地的各路大军等等,几乎都以能够加入种花家军为荣,但能够加入种花家军……那是何等的艰难,不亚于从一个五六品的官员,直接晋升到三品大员的行列中来。
种花家军的特殊与超然,兵部后知后觉的率先发现了这个问题,而后赵扩以及朝堂上的其他官员,也在兵部的隐晦提醒下,发现了这个不亚于对赵宋宗室的江山稳固而言,巨大的隐患来。
下朝后的赵扩回到御书房,皇后韩瑛立刻带着温柔的笑容相迎,满脑袋问号的赵扩直接忽略了皇后的温柔,一边摇着头一边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坐下,喃喃自语道:“还真是,若不是今日兵部在朝堂上提醒,朕还真是没有发现,燕王手里其实还握着一支勇猛的大军。”
韩瑛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亲手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水,贤惠的放在了赵扩触手可及的位置,对于朝堂政事她有着自己的原则,在赵扩不问的前提下,她是不愿意自作主张的主动开口。
更何况,眼下赵扩所疑惑的问题是跟燕王有关,从而也就使得韩瑛在这个问题上更加的小心谨慎,只是静静的陪在赵扩身边,完全看不出心里头在想什么。
不过赵扩像是此刻才发现韩瑛的存在一般,扭头对着韩瑛露出了一个笑容,而后像是解释一般说道:“朕倒不是因为种花家军跟兵部之间毫无关联而对燕王有什么不满,毕竟,燕王如今在北地的所作所为,都足以像朕以及天下人证明,他根本就没有不臣之心。”
“试想一下,这古往今来,有多少在朝堂上只手遮天的权臣、有多少手握重兵的将领,会在有不臣之心的时候把手里的权利主动交还给朝廷?呵……朕想来想去,除了燕王之外恐怕便再也没有任何人了。所以朕并没有不满燕王如今手里还紧握一支种花家军,而是我一直想不通,不管是朝廷也好,还是朕也好,在这个时候,都不曾要求过燕王要把北地各路兵权交还给兵部跟朕,但燕王如今却是这么做了,所以燕王难道就真的不留恋权利吗?”
说道此处,赵扩有些无奈的叹口气,前些时日燕王就曾经向他透露过,打算以后离开燕京前往辽阳的想法,但已经被他一口回绝了。
北地各路吏治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没有解决,任由其发展下去,恐怕还会危及朝堂,所以北地各路兵权都在叶青手里,对于赵扩而言,反而是少了一些压力。
毕竟,只有各路州府官场的压力,远远比还要加上各路大军的压力要容易面对的多,所以赵扩最初的想法是,希望叶青还能够再多握几年北地各路的兵权,待他与朝廷彻底把北地各路州府官场的动荡、官员的任免、差遣都捋顺之后,到了那时候燕王再交还兵权也不迟。
可如今燕王显然是急于交还兵权,反而使得他既要面对地方州府官场的压力,接下来还要面对来自各路大军中一些矛盾与问题的压力。
就如同如今亟需解决的粮草问题,已经开始让赵扩感受到了一丝丝压力,这让他都不敢想象,一旦叶青完全放手了北地各路大军的兵权,那么会不会立刻就引来一些连锁反应,各路大军中的各级将领会不会因此而不满朝廷,会认为是朝廷逼迫燕王交还兵权,以及各路大军与兵部的共存,包括跟户部等之间的联系,都是一些看似简单的问题,但只有发生了的时候才会发觉,没有一个问题是小问题,甚至每一个看上去的小问题,都是能够动摇宋廷根基的大问题。
地方官场上的动荡,让赵扩深切意识到,朝廷想要在叶青凭借一己之力收复的北地疆域立足,远远要比他最初想象的难上很多。
所以从他开始打算北上,以及坚定的要把大宋都城北迁至燕京起,他在心里就已经打定了一个主意,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跟燕王叶青之间起冲突,甚至是他们两者之间都不能够出现一丝丝让人揣摩的微妙感觉来。
这也是为何在北上燕京后,不管任何时候在面对叶青时,他赵扩都会选择坦诚以待的原因,绝不会给出任何留白,让他与燕王有胡思乱想的空间。
“会不会是有什么您不知道的压力?但燕王又无法开口说出来,所以才选择了在这个时候交还兵权?”韩瑛斟酌着措辞,面对赵扩那渴望有人与他交谈的神情,小心翼翼的措辞道。
赵扩一边沉思一边摇头:“别说是在北地,就算是整个大宋朝,如今还能够有什么事情,会让燕王感到压力呢?而且还让他不得不做出如此大的让步?这根本不可能不是?”
韩瑛默默的点点头,赵扩的分析不得不说是对的,而且也是事实,以如今叶青在朝堂以及北地的权威与影响力,完全不需要怕谁或者是顾忌谁能够给他施加巨大的压力才是。
毕竟,若是从头去看燕王一步一步的走到今日这般高位的过程,便会发现,燕王不管是在任何时期面对任何困难与压力
时,都能够做出最为有利于他自己的选择与举动来,而也正是因为燕王的城府与智谋,才使得燕王能够在充满了刀光剑影的朝堂之上,一步一步的走到今日这般高位。
“燕王交还北地各路大军的兵权给兵部,而后还派遣了小世子叶无缺孤身一人与蒙古国小可汗前往草原,之前还对圣上说起过,并不打算在燕京长久的待下去,以后打算前往辽阳府养老,那……会不会是辽阳府那边有什么事情,让燕王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韩瑛有着女子特有的敏感与细腻,在说起这些时,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会想起如今在燕京的辽阳王府。
辽阳王府的前身后事她自然十分知晓,而且也从皇太后李凤娘那里,了解到了一些其他人不知晓的内幕,那就是燕王与当初的金国皇后李师儿之间……好像也并非那么的……清白!
“金国已经彻底亡了,于宋廷也好,还是燕王也罢,都已经无法构成任何威胁。金国皇室该抓的抓,该拉拢的拉拢,都已经被燕王有条不紊的稳妥处置。皇室完颜从彝,如今不就是燕京府的知府?就连当年对于完颜璟忠心耿耿的乞石烈诸神奴,如今也不成了皇宫禁军的副统领?还能有什么问题,值得燕王宁愿放弃北地兵权,也要前往辽阳府呢?”赵扩一脸的疑惑,实在是想不明白。
看着赵扩愁眉不展的样子,韩瑛平静的望着,忽然之间抿嘴笑了起来,看的赵扩一脸的诧异与疑惑,蠕动着嘴唇问道:“皇后可是想到了什么是朕忽略的事情?”
韩瑛笑着摇头,一笑就变成月牙儿似的眼睛,使得赵扩心头不由自主的涌起柔情:“莫非你是在笑朕笨?”
“妾身哪里敢笑话圣上,只是……只是妾身觉得圣上怕是着了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道。”韩瑛收起笑容说道。
“聪明反被聪明误?”赵扩想了想,没琢磨出什么头绪来:“何解?”
韩瑛微微叹口气,先是把放置在旁边的茶水递给了赵扩,此时的茶温刚刚好,既不汤嘴且还保留着浓浓的茶香味道,点了点头后道:“圣上还记得当初刚到燕京时,是如何打算与燕王相处的吗?”
“自然记得,坦诚以待,不留白、不给朕与燕王胡思乱想的空间,以免发生君臣猜忌,误了朝廷与江山社稷。”赵扩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韩瑛再次连连点头,明亮的眸子写满了聪慧,道:“那就是了,既然圣上如今想不明白,那么为何不干脆直接问燕王呢?不留白、不给您与燕王猜忌彼此的空间与机会。若是圣上只是自己去揣摩,那么……万一有其他臣子参与的话,怕是圣上您与燕王之间的坦诚以待、不留白就会大打折扣了吧?”
随着韩瑛说完,端着茶杯的赵扩便已经明白韩瑛所说的话是何意了,随即放下手里的茶杯,握住了韩瑛的手,仿佛拨云见日般,道:“还是皇后聪明,是啊,朕怎么就差些把跟燕王相处的初衷给忘了呢。”
“并非是妾身聪明……。”韩瑛话还未说完,御书房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只见李凤娘缓缓走进来,风韵犹存的脸上带着几分寡淡,随着年纪的增长,原本看起来风情万种的李凤娘,如今身上更多的是一种雍容华贵与冷艳,其气质越来越像燕王府里的一位王妃:白纯。
赵扩跟韩瑛急忙起身行礼,同时两人嘴里一同呼着见过母后,而后韩瑛便把自己刚刚靠近赵扩的座位让给了李凤娘,自己则是乖巧、礼貌的站在了李凤娘的身侧,跟随着李凤娘进来的宫女,也在放下手里的新鲜水果后,悄悄的退出了御书房。
“叶青没有什么心思,若是说有啊……。”李凤娘看了看赵扩跟韩瑛,而后继续说道:“燕王还是希望你能够早些接触整个朝堂政事,而不是一直都有人替你分担。朝堂上虽然有诸多臣子为你分忧,但这江山……终究是你的,地方吏治也好,还是军国大事也罢,都该是你这个大宋皇帝该操心的事情,若是一直由叶青抓着北地兵权不放,我大宋朝何来国之威严可言?这让外人看见,岂不是会闹笑话?”
韩瑛跟赵扩两人默契的飞快对视一眼,看来母后在外面已经听了很长时间了。
不像刚入宫时那般,韩瑛会在李凤娘跟前谨小慎微、默不敢言。
主要还是因为李凤娘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强势,以及韩瑛自从进宫后的一举一动,都让李凤娘极为满意,完全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来,所以婆媳之间的关系也就越发的融洽。
“母后的意思是,燕王之所以如此,是顾及到了朝廷的威严。”韩瑛率先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但国也不可有人能够与君共享江山,而燕王虽然一直都……。”说道此处,韩瑛再次斟酌了一下措辞,想必赵扩已经明白意思后,便掠过一些敏感的话题,继续说道:“总之,燕王如此做,便是为了维护、巩固圣上与朝廷在北地的威严,从而使得北地能够成为我大宋朝的真正疆域,而不是失地、故土。”
李凤娘含笑满意的点头,赵扩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其实在李凤娘说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但听到韩瑛如此说之后,也算是验证了他心中的猜测。
“至于叶青手里如今还握着的种花家军,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金国已亡,按理说天下已经太平,他已经不必如此了,可话说回来,种花家军这些年来南征北战,跟随叶青参与了大大小小的战争,所以说句你不爱听的话,种花家军与其说是朝廷的大军,倒不如说是他叶青的私军更为合适一些。”
李凤娘显然要比韩瑛要敢说敢做,顿了下后便继续说道:“之所以不把种花家军的一部分兵权也交还兵部,
正是因为种花家军在大宋军中的超然地位,毕竟他们身上打着的标签是燕王两字,若是一股脑儿的交还给朝廷,这才会彻底引发包括北地各路大军在内的一些意想不到的动荡。加上如今这支大军还要在草原上活动,所以叶青便没有把这支大军交由兵部。当然,日后也不会交还兵部,而是会随着他一同镇守在辽阳。”
“母后……。”听到李凤娘如此说,赵扩原本还喜悦、轻松的神情突然之间变得有些震惊,看着李凤娘问道:“燕王已经决意要前往辽阳府,而您也……答应了?”
“今日我跟他谈了,暂时不会离开,他现在因为蒙古国的事情,也无法脱身。所以不管如何,你还有时间,而他也会尽心尽力的帮你稳住不管是北地各州府的吏治,还是各路大军的军心。至于以后……。”李凤娘的双眸变得有些暗淡,道:“如今你还未完全把整个大宋挑在肩上,而当你以后完全把大宋挑在了肩上后,你们君臣二人之间,怕是也就很难像现在这般坦诚以待、不留白了。所以燕王为了避免以后可能出现的君臣猜忌、君臣不和的情形发生,自然是要远离京城才是。”
“母后,您知道儿臣不会变的,更何况燕王他……。”赵扩的心情有些复杂,但有些话却又没法说出口,在他看来,因为那一层关系,所以日后不管如何,他都没办法针对燕王,若不然的话,他又怎么对得起眼前的母后,以及收复诸多疆域、开疆拓土下的整个北地。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到了那时候,你们君臣二人依然是能够坦诚以待不留白,那自然是最好,若是出现了什么如今我们无法预料到的,好在还有渝关相隔在你们中间,能够使得你们在做出什么选择时,都有个缓冲的余地不是?”李凤娘的目光带着慈祥与随和,就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一旁的韩瑛,即便是如今已经贵为大宋朝的皇后,但在这个问题上,她始终是保持着如履薄冰、谨小慎微的态度。
从古至今,每一个朝代的更迭与发展,皇室家族在历史的河流中都有着或多或少不为人道的丑事,即便是大宋朝,也同样是如此,即便是心照不宣,但这种事情没有人会搬到台面上来说。
如今宋廷日益昌盛,更加的繁华富庶,但随着赵扩的年龄增长,对于朝堂的把控越来越稳固,即便是到时候已经能够完全“独立自主”的赵扩,不会因此而迁怒皇家丑行,但不代表朝堂上的官员就不会因此而参与其中、乐见其成。
所以叶青的远虑原本李凤娘并不认同,但在今日叶青进一步的解释之后,以及对于辽王府为首的几府之地还有着更多的期望与更加长远的责任下,李凤娘在这个时候也就不得理解了叶青眼下的选择。
赵扩打心底由衷的钦佩叶青,如今心里更是清楚,宋廷至迁都燕京后,对于叶青绝对的需要性有多么的重要,而当他还在憧憬着未来朝堂的稳固,他与叶青君臣和睦的情景时,叶青已经开始在未更长远的未来做着打算与谋划。
这让赵扩的心里感觉有些空荡荡的,感觉自己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对朝堂的把控越来越稳固时,自己好像也正在迈向孤家寡人的方向。
“儿臣想要跟燕王再次坦诚谈一次,母后觉得……。”赵扩紧皱眉头,燕王的选择显然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尤其是出自他母后之口后,也就几乎意味着这件事情不会更改了。
“当然可以。”李凤娘痛快的说道:“君臣之间和睦,才有助于我大宋朝的绵延国祚,母后自然希望我大宋朝在你的治下能够更进一步,就像燕王当年所言那般,恢复汉唐盛世的景象。”
“多谢母后。”赵扩展颜感谢道。
李凤娘长吁一口气,看着赵扩以及旁边静静而立的韩瑛,而后道:“尽人事听天命,何况还有时间,而且燕王也不是撒手不管。虽然他没有跟我直说,但我还是能够感觉到,旧金虽然已彻底亡国,可以辽阳府为首的几府之地,好像还有他叶青未了的心愿,也不知……是不是跟蒙古国有关。”
李凤娘的最后一句话让赵扩一愣,像是在提醒赵扩什么一般,不过随即,赵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脸色变得越发的欣喜,看着李凤娘道:“儿臣多谢母后提醒!”
李凤娘欣慰的点头:“本宫累了,回去歇息了。”
随着李凤娘离开,赵扩却是有些振奋的挥了挥拳头,看着一脸莫名的韩瑛,振奋道:“是啊,朕光想着燕王以后要离开燕京,却忘了孤城跟无缺都已经不知不觉地进入到朝堂了,孤城如今是禁军统领,以后必然是要被朕倚仗,而燕王麾下那些能征善战的将领,不管怎么样,也会看在燕王的面子上帮孤城吧?”
韩瑛瞬间也意识到了什么,用力的对赵扩点着头表达她对赵扩理解的认同。
“还有无缺,到现在我才明白燕王的良苦用心,让无缺孤身一人前往草原,这是想要让无缺表现出能够进入朝堂的能力来。所以……若是无缺能够在蒙古国有所表现,朕就等同于拥有了孤城、无缺两个左膀右臂了,而到时候燕王即便是去了辽阳府,但有孤城跟无缺助朕,那么燕王离开燕京的影响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啊!”赵扩扭头,抓着韩瑛的手兴奋说道。
“妾身也为圣上感到高兴,如此看来,燕王之所以决定了要前往辽阳府,是已经为圣上做好了万全之策。”韩瑛由衷为赵扩感到高兴,当然,更是因为君臣之间没有了那一丁点的无端猜测。
“让他们备马车,朕要去燕王府亲自感谢燕王。”赵扩大手一挥,一扫阴霾道。
1402 追逐
皇城亲军副统领乞石烈诸神奴,被临时调到了破阵营,率领一千人马跟随完颜从彝前往草原与叶无缺汇合,刚刚亲自为完颜从彝、乞石烈诸神奴送行的叶青,终于是暂别了辽阳王府,回到了自己的府邸,燕王府。
白纯对其爱答不理,燕倾城更是无视于他,仿佛大宋朝堂堂正正的燕王,在她面前就像是一团空气一般。
耶律月自然是以白纯马首是瞻,所以多日不见燕王虽然是十分想念,如今见了后自然是分外高兴,可碍于白纯的冷冰冰,她也不好上前主动跟燕王说话,毕竟,这个时候选对阵营、阐明立场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终究是燕王府,所以钟晴见燕倾城无视一脸笑容的叶青,自然而然的,她也需要拿出同仇敌忾的态度来,以此来表达对叶青把叶无缺独自一人送到草原的不满。
自己的亲爹正在燕王府里遭受着他几个母妃的白眼跟冷落,而初次来到草原的叶无缺,则是终于放飞了自我,在马背上无拘无束的随意驰骋,蓝天白云、花香鸟语,以及那远处山坡上成群的牛羊,这一切在叶无缺的眼里,都要比燕京城的繁华更具吸引力。
大自然呈现在眼前的一切美景,以及掠过草原上的空气,仿佛都带着一股醇酒般的滋味,远远不同于燕京城那种人与大自然冲突的画面。
燕京城的空气远远没有草原上的新鲜,好像燕京城的天空,也没有向草原上这般低,这般让人感到仿佛一伸手就能够触摸到如棉花似的朵朵白云。
昼夜温差虽大,但好在拖雷给他的帐篷确实极为厚实的上佳帐篷,既能隔温也能保暖,加上可以随时打开的几扇窗户,使得叶无缺在来到草原后,总有种被大自然包围、呵护着的幸福感。
尤其是到了晚上,远处的狼嚎声,羊群里时不时传来的不安叫声,骏马的喷鼻声,草丛里那些不知名的虫鸣声,远远要比幽深安静的王府要自有太多太多了。
头顶的阳光热情的欢迎着草原上的客人,叶无缺继续飞驰于绿油油的草原上,快如闪电的速度惊的羊群四散奔逃,身后不远处几匹脱缰的野马,像是找到了它们的首领,紧紧跟随着叶无缺才草原上驰骋。
“别让那几匹还未完全驯服的野马惊到了无缺。”拖雷对旁边的护卫的说道。
几名护卫瞬间双腿拍打马腹,而后如离弦之箭一般向着叶无缺欢呼、嚎叫的方向冲去,手里的套马索开始在半空中飞舞,目标直指那几匹脱缰的野马。
从长岭来到草原,已经与叶无缺汇合的墨小宝,看着拖雷身边的几个护卫呼啸而出,忽然间心头一动,竟然起了一较高下的胜负心。
“比试一番如何?”墨小宝开口笑说道。
拖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回头疑问道:“比什么?”
“自然是比看谁的人能逮住更多的野马。”墨小宝道。
拖雷看向已经奔出不远距离的十名草原勇士,在草原上他们或许会害怕跟宋人比舞文弄墨,比行酒令等等其他东西。
但若是要比骑马、射箭、围猎甚至是喝酒等等,那可都是他们骨子里的东西,自然是不会轻易退缩,甚至是还有些迫不及待。
“好,你也出十名护卫,无缺身后有七匹野马,谁的人能够率先逮住四匹,而且还要带到这里,才算谁赢,如何?”拖雷心头一股豪情油然而生,草原猛士最为喜欢的,不就是靠自身的实力来征服对手、打败对手吗?
种花家军,燕王叔麾下最为精锐的
骑兵,多年来非但是一直跟随着燕王攻城略地,据说还曾经跟随着当今的宋廷皇帝南下征伐过。
所以今日难得有此机会,他还真想看看,燕王叔麾下的种花家军,是不是真的就比草原上的蒙古国勇士强悍,更能征善战。
墨小宝便不再说话,随即一挥手,立刻便有卸掉盔甲的十名兵士,手里同样是挥舞着套马索脱离了队伍,向已经快要成黑点的那十名蒙古国勇士追去。
虽没有悠扬孤独、荒凉沧桑的马头琴琴声在草原上响起,但发自每一个蒙古勇士嘴里的嚎叫声,每一个种花家军兵士嘴里的欢呼声,还是让蓝天白云、艳阳高照的草原上呈现出一幅热闹且激烈的画面。
已经奔出很远距离的十名蒙古国勇士,听到身后传来的嚎叫声与欢呼声,而后看到又有十名宋人,手里同样挥舞着套马索向他们靠近时,以他们在草原上争强好胜的传统,此刻既是没有拖雷下令,但都已经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于是看着那十名宋人兵士越来越接近他们十人时,那十名蒙古国勇士,一个个眼睛里都是不由自主的透出了兴奋的光芒,就仿佛是看到了草原上的美女正在向他们奔来要投怀送抱一番。
为首的一人对着其余同样兴奋的九人,叽里呱啦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随即就看到那九人立刻跟着嗷嗷的嚎叫起来,时不时的对着越来越近的宋人开始叫嚣着。
宋人兵士也是毫不想让,迎着草原上清晰扑鼻的风,对着蒙古国的十名勇士也是放了一番狠话,而后在宋人兵士快要与他们持平一线时,蒙古勇士便开始再次策马飞奔。
当蒙古国勇士的十骑已经开始要快速飞驰时,宋人兵士正好齐头赶上。于是宋廷、蒙古两国二十骑短暂的形成了一条平行线,而后二十骑突然之间再次加速。
显然,即便是要与宋人争夺胜负,但他们也没有忘记公平二字,没有谁愿意占谁的便宜。
拖雷与墨小宝看着共二十骑形成了一条平行线,随即再次开始加速冲向那七匹野马,以及为首的叶无缺时,于是迅速也策马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站在这里,自然可以把前方的一切形势尽收眼底。
而不知何时,在他们西边远处的一个山坡上,察合台跟窝阔台带着几十名护卫,在听到这边突然传来的嚎叫声与欢呼声后,也不由自主的来到山坡上,静静的注视着下方宋人与蒙古国的各十名勇士,开始在漫山遍野的追逐那七匹脱缰的野马。
“你觉得谁会赢?”窝阔台看似无意的望了一眼远处山坡上的拖雷与墨小宝。
察合台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是看向那二十名骑兵以及七匹野马,只有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察合台的目光会望向领着七匹野马、亢奋驰骋的叶无缺。
“燕王次子不可小觑。”察合台收回目光说道。
窝阔台愣了下,随即也看向了在马背上亢奋的大呼小叫的叶无缺,眼眸里闪过一丝阴狠,道:“要不要……。”
“切莫横生枝节,他不是我们现在能动的。”察合台立刻说道。
“可只要他在草原一天,我们就很难推举出新的可汗来。你没有发现吗,他就是在处处针对你?自从来到草原,这才几日的时间,就已经把原本支持朮赤的好几个部族大汗给拉拢了过去。拖雷虽然没说过要跟你争夺汗位,但他既然默许了那叶无缺在暗中拉拢其他部族,又为的是什么?”窝阔台愤愤说道。
“朮赤死了,虽然各部族大汗并没有
真正的追查凶手,但支持朮赤的那些部族大汗,心里头岂能不知道是我们干的?”察合台眯缝着眼睛,此时下方追逐野马的战况已经颇为激烈。
只见宋人兵士手里的套马索刚刚甩出去,眼看着就要套上跑在最后那匹野马的脖子上时,突然之间另一股套马索飞了过来,其目标并非是那马头,而是恰好套中了宋人兵士手里的套马索,随即两人都是无功而返的收回绳索,互望一眼后便开始再次加速。
“难怪宋人叶青敢让他的次子来草原,种花家军名不虚传啊。”察合台突然岔开话题道。
“与父汗的怯薛军相比呢?”窝阔台同样是注视着下方争抢激烈的追逐,蒙古勇士刚刚套上了一匹野马,甚至是都已经收紧了手里的绳子,可斜刺里突然杀出一名宋人兵士,手起刀落,蒙古勇士只感觉手里的绳子瞬间一轻,自己的套马索被人砍断,而那被套上绳索的野马,胸前耷拉着一截绳子,此时更加奋力的往前跑去。
“两者之间始终没有真正一战过,不过从父汗生前与叶青之间的明争暗斗来看,两者之间应该是不相上下。”察合台皱着眉头说道。
“当年父汗曾亲自与金作战,而当时也有怯薛军追随父汗征战,但那一战,却是以叶青胜利告终。本来父汗都可以擒获当时的金国皇帝完颜璟跟皇后李师儿了,但正是因为种花家军的出现,才使得父汗功亏一篑。”窝阔台显然不同意察合台一碗水端平的言论。
何况,如今父汗已经去世,而且大部分的怯薛军都被拖雷掌握在手,加上还有其他各部族的大汗支持拖雷,以及宋廷的一万种花家军留在草原。
这让窝阔台意识到,在他与察合台除掉了本以为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朮赤之后,蒙古国的汗位对他二哥已经是唾手可得时,拖雷却好像成为了最大的、最具威胁的障碍。
当然,之所以拖雷能够得到很大部分部族大汗的支持,并非是这些人都看重拖雷能够继承蒙古国的汗位,而是因为铁木真去世时,早已经做出了在他之后,在选举出新的可汗前,由拖雷监国之事儿,才使得拖雷如今在草原上能够享有更多的部族支持。
可如今,随着宋人进入草原后,形势就变得极其复杂了起来,原本只是监国的拖雷,如今看样子很有可能要向可汗之位发起挑战,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动作,恐怕也是在等候时机。
“那一次虽然是叶青的种花家军赢了,甚至还让父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金国皇帝跟皇后带走,但那一战父汗所带去的怯薛军不过是一直守护着父汗的王帐,并没有真正参与到厮杀中来。而且那一战,叶青是用了诡计,所以谈不上种花家军就一定比怯薛军强。”察合台还是比较客观的评价道。
“那二哥应该知道,怯薛军如今掌握在拖雷手里吧?怯薛军、种花家军之间按照二哥的说法,从未有过真正一战,可若是他们不单不战,而是合在了一起呢?试问谁还能够挡得住这两支大军?”窝阔台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若是任由宋人跟拖雷黏在一起,蒙古国可汗的位置恐怕就危险了。
“赤老温不会同意的,就算是赤老温同意,怯薛军中的一些其他将领,也不见得会同意。”察合台面色平静的说道。
窝阔台不自觉的看向察合台,昨日里,他听属下说,二哥察合台好像去看望了他们父汗早年间收留的一个女人:姚里氏。
而这个姚里氏,如今她的三个儿子以及一个侄儿,都在怯薛军中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