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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叶7     宋疆txt下载     宋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73 缺一个章节名

    而就在耶律楚材与完颜从彝在轮流看那封来自完颜刺的书信时,贾涉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郑重其事的把另外一封来自蒙古人的书信,交到了叶青手里。
    “送信之人就在外面候着。”贾涉在叶青接过书信后说道。
    叶青皱眉,抬头看着贾涉道:“送信之人?”
    “来自蒙古一个部族的可汗亲自把信送过来的,末将不清楚这个人的来头跟重要性,但他既然是自称可汗,所以末将便不敢把他留在府门外,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贾涉说道。
    叶青默默点了点头,而后便率先看着那封来自朮赤的书信。
    随着叶青飞快的看完手里的书信,而后靠着椅背思索了一会儿后,便对候命的贾涉说道:“给霍勒安排一间客房,先让其休息休息,告诉他,我晚上的时候会见他。”
    “霍勒?”贾涉愣了一下。
    “就是那个送信之人。”叶青说道,随即又把手里的书信递给了耶律楚材跟完颜从彝,而后示意准备离去的贾涉,去把叶孤城叫过来有事儿吩咐。
    不一会儿的功夫,叶孤城就带着一脸的茫然与惊讶,跑到了叶青的书房里,而此时的完颜从彝与耶律楚材,也已经看完了另外一封书信。
    两个人的脸上此时带着一丝丝的振奋与喜悦,不得不说,不管是完颜刺的来信,还是这封来自朮赤的书信,都让书房的几人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父亲。”叶孤城先是向叶青行礼,而后对着完颜从彝跟耶律楚材行行礼,两人也不得不站起来对着叶孤城还礼。
    不管是耶律楚材也好,还是完颜从彝也罢,随着往来燕王府里的次数越来越多,加上每次前往皇宫时,时不时也会碰到叶孤城,所以一来二去的他们之间也相对比较熟悉。
    在叶孤城行礼后,耶律楚材在解决了自己的朝堂后顾之忧后,再次有了心思调侃他人。
    对着恭敬的站在叶青对面的叶孤城,便开始笑呵呵的调侃道:“你这个时候按理说应该在宫里当差才是,这怎么又跑回府里了?”
    “是圣上特准我在府里的,宫里没有事儿的时候就可以在燕京城随意转转,目的您……应该明白吧?何况宫里还有乞石烈诸神奴将军镇守,不相信有谁会不开眼的闯皇宫。”叶孤城得到叶青的示意后,才在旁边一个小椅子上坐了下来。
    耶律楚材、完颜从彝都是金人,那么禁军统领没事儿就在燕京城奉旨所谓的瞎晃悠,恐怕就不是瞎晃悠那么简单了,至于到底是干什么,确实是在座的都心知肚明。
    “那岂不是这几日,你得天天往耶律侍郎的府邸多转悠转悠?”完颜从彝带着一丝揶揄,笑看着耶律楚材说道。
    耶律楚材岂能不明白完颜从彝以及叶孤城的意思,无奈的对着两人翻了翻白眼,而后道:“贤侄啊,那么这几日就辛苦你了,自从耶律叔叔接了这个差遣,除了怕叔叔这小命不保外,就是怕府里不安宁啊。”
    “耶律叔叔放心吧,其他地方不敢说,但只要在燕京城,嘿嘿,就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逃过我的眼睛。”叶孤城面带得意的说道。
    耶律楚材跟完颜从彝含笑点头,而叶青则是一直默默的看着自己的长子跟二人说话。
    叶孤城当然有值得得意的地方,自然,也有说出燕京城发生什么大事小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的底气,而且就如同叶孤城所言那般,他即便是在府里,不出去在燕京城走动,那么能够知道的消息,甚至比他在外面走动时得到的消息还要多。
    毕竟,家里可是有一位姨娘,不单是掌握着燕京城的无数双眼睛,就是整个大宋朝乃至茫茫草原上,都有无数双眼睛帮燕王府盯着那里的一举一动。
    而且这件事情,叶孤城也已经得到了叶青的首肯,所以叶孤城如今虽然是皇宫的禁军统领,但实际上,还没有一个真正任命差遣的他,手里的权利已经远远比一个禁军统领的权利要大上太多了。
    待几人再次谈笑几句之后,叶青这才笑着对叶孤城说道:“你现在立刻去趟宫里,请圣上来趟府里,有要事需与他商议。”
    耶律楚材、完颜从彝虽然对叶青能够随意找当今圣上来自己府里议事已经见怪不怪,但每次听到叶青差人前往宫里邀请赵扩时,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心里一阵突突的,心头既有对叶青的羡慕,但更多的还是每次都会感到的一股震撼。
    叶孤城倒是很听从他父亲的话,在叶青说完后,便立刻点点头走出了书房。
    书房内再次剩下他们三人,阳光透过窗户洒进书房,使得书香味浓郁的书房在此时显得有些慵懒,三杯冒着淡淡热气的茶水,三个神情闲适的男子,在午后悠哉悠哉的交谈着。
    “你们二人怎么看待此事儿?”叶青淡淡的问道。
    “离间计显然是最为稳妥的办法,但朮赤此人,我觉得不太值得信任。若是我们全力帮助察合台、窝阔台兄弟二人的话,或许对我们会更为有利。”耶律楚材率先说道。
    完颜从彝微微摇着头,道:“朮赤此人确实不值得信任,更何况,比起其他三人来,朮赤的身份在蒙古国一直都是一个弱点,而且就算是蒙古大汗早已经亲自声明,朮赤就是他的儿子,但蒙古国的那些部族乃至百姓,又有多少人会相信呢?所以,因为他不明确的身份,我不认为会有更多的部族会真心追随他,相比起察合台与窝
    阔台来,朮赤确实没有多少优势,虽然他开的条件最为有吸引力,可就怕到时候他会翻脸不认人。所以我以为,朮赤的这封信,大可以搁置一边不理会,至于那送信的部族可汗,虽然是朮赤以示真诚与尊重,才派了这么一个有分量的人来跟您交涉,但燕王大可不必与此人见面,晾他几日之后让他回去就好。”
    “可窝阔台跟察合台二人的兄弟情义倒是很坚定,我们很难在他们兄弟二人之间还有余地做什么,想要离间他们兄弟二人……我认为很难。而且若是无法离间他们兄弟,我们恐怕到头来便是一场空,只会使得蒙古国在他们兄弟二人的统领下更加强悍。”耶律楚材端着茶杯淡淡的说道。
    “不错,察合台与窝阔台兄弟二人确实很难离间,但蒙古大汗不还有一个儿子拖雷吗?”完颜从彝同样是神情轻松的说道。
    “拖雷年级太小,虽然深得铁木真的青睐跟宠爱,可一旦铁木真不在了,真的会有蒙古部族拥护他吗?若我是蒙古部族的可汗,恐怕我宁愿选择朮赤,也不会选择年级尚小的拖雷。”耶律楚材反驳道。
    “铁木真既然自拖雷记事起,就一直把他带在身边,我相信,铁木真若不是身体有恙的话,那么蒙古大汗的位置,必然会是拖雷的。而如今,铁木真既然自知时日无多,难道他就不会为拖雷做一些铺垫吗?所以我认为,如今不管拖雷在铁木真死后能不能成为蒙古国的大汗,但铁木真必然会为拖雷做出妥当的安置来。那么我相信,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肯定还是会有一部分部族,尤其是一些早年就跟随着铁木真的忠诚追随者,会选择拥立拖雷的。”完颜从彝认真的说道。
    耶律楚材不再反驳,因为完颜从彝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毕竟,在铁木真的四个儿子里面,拖雷绝对是最受宠爱的一个,而且,若不是铁木真身体不行了,恐怕再拖个十年八年的,拖雷就自然而然的会成为下一任蒙古国大汗了,至于窝阔台、察合台也好,还是朮赤也罢,恐怕都只能够在拖雷面前称臣了。
    “如何接近拖雷?拖雷若是真有那么多部族的支持,加上其父为他铺好的路,那么我们很难拿出什么来打动他不是?”耶律楚材思索着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这就要看燕王是如何打算的了。”完颜从彝说完后,目光便转向了叶青。
    叶青笑而不语,转头望着窗外叹了口气,而后再次转过头,看着眼前的二人道:“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需要先把眼下的事情先处理干净了才行。大兵未动、粮草先行,这一次既然想不出兵把蒙古国纳入大宋版图,朝堂之上……那么就不能出现不同的声音。”
    “我跟燕王是一个声音。”书房外响起了赵扩的声音。
    耶律楚材、完颜从彝急忙起身转身望向书房门口,赵扩带着身后的叶孤城快步走了进来。
    在三人对着赵扩行礼后,赵扩则是在叶青书桌的左侧坐了下来,而完颜从彝与耶律楚材,依旧坐在书桌对面的下首位置,只不过比起刚刚的从容跟轻松来,两人此时都显得有些拘谨。
    “燕王的意思二位都明白吗?”赵扩张口说道,目光则是看着有些拘谨的耶律楚材。
    这个时候,最为难受的自然就要属耶律楚材了,叶青刚刚的话语,无疑就是在说谢深甫一事儿,而今圣上又再次开口询问,耶律楚材若是想要再继续装傻,或者是还希望跟叶青讨价还价,已经是完全不可能了。
    “臣明白燕王的意思。”耶律楚材急忙起身说道。
    “那就好。”赵扩满意的点着头,随即接过叶青递过来的书信仔细看了起来。
    随着书信看完,缓缓放到桌面上,赵扩神情显得认真道:“燕王打算接下来如何处置?不过还真没有想到,这平时见了朕就如同老鼠见了猫的完颜刺,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到了这一步,简直是让我刮目相看。”?“能够轻易说服察合台并不容易,不过接下来,还要看看察合台跟窝阔台商议之后,他们两个人的决定才能够做决定,但不管如何,随着铁木真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原本铁板一块的蒙古国,已经不再是铜墙铁壁了。”叶青淡淡的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一会儿回去之后,便会给完颜刺去旨意,至于接下来该如何做,我会相信完颜刺的判断。还有便是物资,我也会亲自督促这件事情。”赵扩有些兴奋的说道。
    而后见叶青笑而不语的点了点头,便转向完颜从彝道:“你如今是燕京府知府,同时还兼着转运使的差遣,虽然如今燕京安抚使已经到任,但你大部分的事情还需要你来为朕来做。明日朕便下旨从南边筹粮,而这件事情,朕就交由你来做,如何?”
    “臣一定竭尽全力,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筹集到粮草等一切物资。”完颜从彝急忙起身说道。
    赵扩满意的点点头,而后笑着道:“朕知道你心里还是有些顾忌的,虽然你不说,但你放心吧,朕会提前跟安抚使李大人打招呼的,到时候你便放开手脚……。”?“干吗还要等以后打招呼,圣上的旨意臣都听见了,臣保证会配合完颜知府的差遣来行事,保证不会从中生事。而且若是有人从中阻挠的话,燕京城外的大军,完颜知府完全可以随意调动,当然,这事儿还需要燕王的首肯才行。不过看燕王如此器重你,想必到时候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李立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叶青的书房门口,而后面还跟着一个一脸
    委屈的红楼。
    看着叶青更像是告状似的说道:“下人跟丫鬟拦不住,正好被我碰见了,我说我先进来通禀一声,但他不听,就直接闯进来了,我也没办法。”
    叶青笑了笑,示意气鼓鼓的红楼不必跟这个人一般见识,甚至还告诉红楼,既然是闯进来的,那么你也就不必让丫鬟给他奉茶了,就让他干坐在这里吧。
    听到叶青如此向着他,红楼立刻眉开眼笑,在府里的地位虽然不如白纯等人,但终究也算是叶青的妾室,所以在燕王府里的身份地位还是很高的,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当着李立方的面直接告状。
    而李立方显然根本不在乎,随意的耸了耸肩膀,而后走到赵扩跟前先行礼,便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开始好奇的打量着叶青这个诺大的书房。
    多年不见的李立方,一直都在临安混日子,而今随着元日过后北上,也就在刚刚到达燕京后,来过叶青府里一次,今日也才是他第二次来叶青的府里。
    完颜从彝本打算起身,把自己这张靠近赵扩的椅子让给李立方,但李立方笑着摆了摆手,坐到了叶青面前书桌的右手边,正好与赵扩相对而坐。
    赵扩的眼神时不时在李立方跟叶青两人身上游走,不得不承认,李立方与叶青二人,虽然年纪相仿,但如今看起来两人的外表已经有了天差地别。
    叶青虽然身材魁梧,即便是已经到了中年,但身材却是一直保持的很好,加上那棱角分明的消瘦脸庞,以及那双锐利的目光,比起李立方来则是要显得年轻精神了很多。
    如今的李立方,久居于临安,原本还不算胖的他,如今已经是大腹便便,再加上其较白的皮肤,使得李立方白白胖胖的更显富态,俨然一个富家翁的模样儿。
    与叶青乃是多年的交情,加上李立方本就一直有要讹一辈子叶青的心思,所以在叶青建议红楼不给其奉茶后,坐下来的李立方,自然而然的就端起了叶青面前的茶水,毫不客气的喝了一口,甚至还品评道:“果然是燕王府啊,这茶叶……我可记得元日前在临安也是才见到没几日,这就成了燕王府里招待客人的茶水了?”
    “这不还是你李立方初来乍到给我送的礼?若不然的话,我叶青上哪能喝到这么好的茶?对了圣上,不知道李安抚使可有给宫里送些过去?尤其是你母后那里?”
    听到叶青如此说,李立方瞬间瞪起了眼睛:“叶青你什么意思?你这是挑拨离间!”
    “那就是没送了?”叶青笑呵呵对赵扩问道。
    赵扩竟然是老实的点了点头,而李立方则是一脸的郁闷,想不到本想打趣下燕王府的高贵,不成想却被叶青反将了一军。
    叶青与李立方一来一回的老友斗嘴,让完颜从彝跟耶律楚材看的是分外羡慕,在他们看来,整个大宋朝,恐怕除了李立方之外,再难找到一个在叶青面前能够真的完全放松下来的人,即使是一向在叶青面前看似蛮不在乎的耶律楚材,他的种种举动,其实更像是一种对于叶青忌惮的掩饰。
    李立方对于朝堂政事已经不再有兴趣,但对于做官还是有一些兴趣的,而这也是让他任燕京安抚使的缘故,毕竟,由他任安抚使,可以让他过官瘾还不用担责任,就如同李立方自己所言,想要调遣燕京城拱卫燕京的大军,光是他这个安抚使说了并不算,还需要得到燕王,甚至是赵扩的同意。
    所以与其说李立方是燕京城的安抚使,倒不如说叶青才是真正的安抚使。
    而接下来在叶青、赵扩、完颜从彝、耶律楚材继续商议事情的时候,李立方自然就成了一个旁听者。
    不过有一点倒是让完颜从彝跟耶律楚材感到惊讶,甚至是震惊,他们二人完全没有想到,李立方这个皇亲国戚,竟然如此的随和跟没架子,而在其中,尤其是对自己身份位置的清晰认识,则让完颜从彝跟耶律楚材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他们二人一个乃是金国宗室,一个也曾是金国朝臣,对于皇亲国戚自然都是极为熟悉,自然也就很清楚,大部分的皇亲国戚,往往都喜欢抓住难得的机会,在皇帝面前彰显他们的才能,以及他们对军国大事的独到见解。
    即便他们说的牛头不对马嘴,说的让其他人啼笑皆非,但他们也依然是沾沾自喜,甚至认为自己才智过人,从而也会因为一次次皇帝的笑而不语,变得变本加厉,人为自己的能力与才华完全得到了认可,甚至由此便会更多的干预朝堂政事。
    而此时坐在旁边的李立方则是完全不同,他虽然也会时不时的停下来倾听他们几人之间的谈话,但从头到尾,李立方哪怕是连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在他们谈论时,要么是翻翻桌面上的书籍,要么是敲敲那砚台,查看查看材质,或者是拿着叶青的毛笔在雪白的纸张上胡写乱画,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很平静,从而也使得耶律楚材跟完颜从彝,不敢再把李立方当成一个,完全是凭借皇亲国戚的身份才坐到今日高位的无能之人。
    毕竟,这份对自己身份地位,尤其是自己职责差遣的清醒认识,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还能够摆正自己的位置,就足以可见,此人绝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随着他们的谈话结束,赵扩满意的率先回宫,李立方则是恢复了喜欢热闹的本性,开始反客为主的嚷嚷着燕王府的丫鬟备酒菜,今日要和叶青再比一比谁的酒量大。

1374 求情

    朝廷一旦有什么事情确定下来之后,其效率并不比想象中的差,相反其效率还要高效快速很多。
    尤其是一些关于官场争斗的事情,其行动速度与效率往往都会快的超乎人们的想象,甚至是超乎一些朝中显赫的想象。
    前几日还一副要死不活、前怕狼后怕虎,犹豫不决,深怕沾染上了谢深甫一事儿,会使得自己小命跟着不保的耶律楚材,自上次王府出来后,这才过了几天的功夫,就已经在朝堂之上接连弹劾了谢深甫无数次。
    谢深甫在朝堂之上的支持者本就不多,加上耶律楚材身后又有着燕王的影子,以及当今圣上在给二人断口舌之辩时,在紧要关头索取确凿证据的举动,使得朝堂上的其他官员,都已经开始彻底意识到:上任左相还不到一年的谢深甫,恐怕相位不保了啊。
    当然,一些支持谢深甫的官员,虽然明知道如今事态已经极其严重,极其对他们不利。毕竟,那耶律楚材的手里,可是真握着谢深甫受贿的确凿证据,但他们依然还抱有着一丝希望,那就希望皇太后能够出面平息此事儿。
    不管怎么说,谢深甫能够官居左相的差遣,正是因为皇太后的提拔,所以如今若是谢深甫真的被彻底罢免,被耶律楚材搞得身后一片狼藉之时,恐怕也会牵连到皇太后不是??徐谊、贺詹、李壁等人,不管是为了自己的仕途,还是出于同僚之间的真心义气,已经开始寻思着把这件事情禀奏到皇太后那里,而耶律楚材也没有选择穷追猛打,则是选择了用事实来说话。
    从元日前,就已经被完颜从彝等人,秘密带到城外军营看押起来的完颜琮、以及家奴张保,都被耶律楚材当做证人带到了朝堂与谢深甫对峙,从而使得谢深甫瞬间脸色苍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耶律楚材的步步紧逼。
    而随着耶律楚材在朝堂之上拿出了确凿的证据指认谢深甫后,徐谊的后院也开始起火,同样,曾经贿赂他的完颜玠,也被燕京知府指认为曾经贿赂过徐谊等人。
    已经连续拒绝了徐谊、李壁,甚至是谢深甫好几次求见的李凤娘,在得知朝堂之上谢深甫等人已经大势已去,面对耶律楚材的指认,连辩解都没办法辩解时,李凤娘则是对着绿意渐浓的窗外长叹一口气:“好快的速度,看来叶青也是着急了啊。”
    “看样子,燕王是想要置谢深甫于死地了。”皇后韩瑛在一旁谨慎的说道。
    李凤娘看了一眼这个自打进宫之后,处处谨守规矩,从不逾越,也从不参与朝堂政事的皇后,还是比较满意韩瑛这些年在宫里的一举一动,而今日来到她的宫里,其目的韩瑛虽然没有明说,但李凤娘也已经猜到了韩瑛的目的。
    “终究是朝廷重臣,何况谢深甫清正廉洁了一辈子,只是到老了,随着朝廷越发的强盛,尤其是看到我大宋朝的版图一天比一天大,故而也就被权
    利蒙蔽了双眼。但不管怎么说,要是处死谢深甫的话,多少还是有些过了。”李凤娘为谢深甫一事儿下定论道。
    说完之后,李凤娘故作恍然道:“对了,这几日是不是那谢深甫的孙女时常来找你?是不是就是为了她祖父的事情?”
    眼见韩瑛一直不说话,李凤娘倒是有些沉不住气了,只好率先开口提醒着韩瑛。
    韩瑛先是默默点了点头,而后低声说道:“回母后,谢道清确实找过我几次,也确实是为她祖父的事情来求情的。不过……我并没有在圣上面前提及过。今日来您这里,便是希望您能帮我拿个主意,要不要把谢道清找我求情的事情告诉圣上。”
    李凤娘看来对韩瑛并没有私自跟赵扩求情一事儿还是颇为满意,毕竟,韩瑛是当今皇后,而且这几年来,跟赵扩的感情一直很好,赵扩对这个皇后也是格外的疼爱与宽容。
    加上韩瑛以及其父,也从来没有给朝廷添过麻烦,更没有利用他们皇亲国戚的身份,为其父或者是家人亲友谋取利益,所以一直以来,李凤娘也好,赵扩也罢,对于韩彦嘉、韩瑛等人还是都很满意。
    见李凤娘并没有说话,心里一直有些紧张的韩瑛,便继续说道:“不过刚刚听母后说了,谢深甫一事儿虽然严重,但还不至于被置于死罪,儿臣心里就已经很满意了,对谢道清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没想到听完韩瑛说话后,李凤娘竟然是冷哼了一声,顿时吓得韩瑛一个哆嗦,而后便要站起身来赔罪。
    反应过来的李凤娘看了一眼韩瑛,急忙换上慈善的笑容,伸手拉过准备站起身的韩瑛的手,笑着道:“坐下来陪母后说话便是了,母后并不是对你不满意,而是对那叶青,还有那谢道清不满意。”
    “母后对……谢道清……。”韩瑛心里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那你可问过那谢道清,她为何不去找叶青,而是找你呢?”李凤娘对韩瑛问道。
    叶青与谢道清之间不明不白的关系,谈不上世人皆知,但最起码在叶青周遭的人,尤其是李凤娘、李师儿等人那可是一清二楚,所以李凤娘对于谢道清没去找叶青,反而是来找韩瑛多少是有些意见,不过更多的意见则是对叶青。
    韩瑛快速的思索着该如何回答,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了如实说道:“自燕王回到燕京后,谢道清到如今还没有跟燕王见过面,加上这一次她祖父的事情,怕是……怕是让谢道清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燕王吧?”
    听到韩瑛如此说,李凤娘则是无奈的叹口气,一时之间,心里头不知道是该为谢道清叫屈,还是应该骂一声叶青城府太深!
    当然,心里头也隐隐有一丝对谢道清的同情,毕竟,如今谢道清虽然年级也大了,可终究还没有嫁人,还可算作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子,但就是这样的
    一个天真女子,竟然在叶青要对付她的祖父的时候,还想着如何在叶青面前保持尊严,或者是……难道是不想连累叶青?
    李凤娘想到此处,微微摇头笑了笑,她觉得自己最后的这个猜测未免有些太好笑了,虽然说谢道清不清楚对付谢深甫的主谋是叶青跟赵扩,但也不应该到了这个时候了,还在为叶青着想吧?难不成……天底下真的有这样只会为对方着想的女子不成?
    想到此处的李凤娘,没来由的看了看韩瑛,严格意义上来讲,韩瑛或许就是这样一个只会为赵扩着想的女子吧?所以如此猜想的话……那么谢道清不找叶青的缘由倒是多少有些可以理解了。
    在李凤宁与内心紧张又忐忑的韩瑛谈话时,谢道清最终还是选择了去找叶青说情,虽然不是她的意思,但看着父亲忧心忡忡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以及在她面前张口时的为难表情,使得谢道清终于是选择了去找叶青。
    虽然她与叶青之间的关系,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到底算是什么,但不管怎么说,他父亲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耳闻,自己的女儿好像跟燕王认识,据说还是当年因为圣上与皇后的姻缘事情。
    谢渠伯也不知道自己女儿到底能不能见到燕王,更不知道,自己女儿是否有面子在叶青跟前求情,毕竟,连他都很难见到燕王叶青,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女儿了。
    而且谢渠伯也深知,在当年叶青最后一次回临安时才跟自己的父亲谢渠伯有了交集,而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父亲便开始攻讦叶青的言路。
    就如同很多人认为的那般,甚至就连谢渠伯自己,也会偷偷如是想:父亲之所以能够做到左相的位置,虽然说是皇太后一手提拔的,但最为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父亲在朝堂之上攻讦叶青,才使得父亲被朝廷赏识。
    可在父亲攻讦、弹劾叶青的数条罪证中,就是连谢渠伯都没有发现哪一项是有真凭实据的,更别提父亲一直在朝堂之上弹劾叶青的不臣之心了,这更让谢渠伯感到绝望。
    毕竟,若是换做他,恐怕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搭救谢深甫吧?朝堂之上可没有真正的同僚情义,更何况,谢深甫还可算作是叶青的一个朝堂劲敌。
    所以朝堂之上若是少了谢深甫弹劾叶青的声音,这对于叶青而言岂不就是大好事一件?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叶青都没有要帮助她谢道清的理由,这个时候,叶青没有选择落井下石,没有前往朝堂参与这件事情,对于谢道清而言,就已经是难得了。
    家里的车夫与下人提醒着马车里的谢道清,燕王府已经近在眼前时,谢道清这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一时之间,掀开车帘望着不远处那显赫的门第,谢道清心里头再次犹豫起来,自己一个小小女子,真的能够见到……那个当年在临安带自己在街上游逛的大叔吗?

1375 体面 情分

    1375体面 情分
    面容清秀的谢道清,永远给人一种青春活力的亮丽感,但今日的谢道清,那份活力与青春,别说是继续感染别人,就是连她自己变得都是愁眉苦脸、多愁善感。
    走下马车望着那比临安那栋府邸更加威严的府门,谢道清的心头在一丝丝的陌生中,倒是仿佛看见了临安那府邸门前的样子一般,心头却是又多了一丝丝的熟悉。
    有些犹豫与纠结的望着那燕王府三个字,踌躇不前的谢道清,听到身后的动静急忙回头,便看到下人与车夫在往下搬礼物,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向燕王府门房禀报的谢道清,情急之下急忙阻止道:“等一下再拿这些下来,待我们见到燕王再说。”
    车夫跟下人愣了愣,而后点点头,听从着谢道清的意见,再次把两个尺长的木盒放进了车厢内。
    犹豫着是不是要踏前一步时,身后再次传来了声响,一阵急促的车轮声与马蹄声让谢道清三人急忙回头观望,并不自觉的往街边靠了靠,为身后的马车让出宽敞的通道来。
    马车快速的在谢道清三人跟前停下,谢道清有些诧异的抬头看着眼前的这辆马车,只见车帘忽然掀起,一个熟悉的美艳脸庞出现在视线内,致使谢道清的双眼瞬间一亮,想不到在这里还能够碰到熟人。
    “是你?盼儿小姐。”谢道清有些惊喜的道。
    “你是来这里?”马车里的赵盼儿用下巴指了指谢道清身后的燕王府问道。
    谢道清心头一阵黯然,心道:看来祖父的事情,已经在燕京城传遍了大街小巷。
    随即默默点点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坦诚道:“是,是想请求燕王帮我们家……。”
    “那你上车吧,燕王没在府里,我带你去找他。”赵盼儿冲着谢道清温柔道。
    “没在府里?”不知为何,听到叶青没在府里的消息后,谢道清竟然有股如释重负的感觉。看来不用在燕王跟前说出让自己为难的事情了。
    不过随即反应过来,看着还在车厢里的赵盼儿,诧异道:“你怎么知道燕王没在府里?”
    赵盼儿神秘一笑,道:“今日一早就出去了,再说了,是燕王让我来请你过去的,所以你说我知道不知道?”
    “他让你请我过去的?去哪里?”谢道清的心头瞬间充满了疑惑,显然没有料到,赵盼儿竟然也跟叶青相识,而后心里又不自觉得想着,是不是燕王跟盼儿的相识,也就像是跟自己相识那般?是不是也带着赵盼儿游逛了整个燕京城呢?
    “还愣着干什么,上我的马车,我带你去见他。”赵盼儿在车厢里催促道,时不时还会神色之间略带焦急的看向燕王府的门前,像是生怕被人撞见似的。
    谢道清犹豫了一下,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抉择,不过心里头倒是挺相信赵盼儿不会骗她,扭头看了看车夫与下人,还在犹豫之时,赵盼儿再次催促道:“别犹豫了,我保证让你见到燕王还不行吗?”
    “可是……他们……还有我爹……。”谢道清纠结道。
    “让他们先回府里吧,至于你的事情,等你见了燕王你自己亲口跟他说就是了。”赵盼儿从车窗内伸出一只玉手对谢道清招呼道。
    谢道清再次扭头看了看身后的车夫,轻咬着嘴唇犹豫了下后,下定决心对车夫与下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吧,告诉我父亲,我会请求燕王帮忙的。”
    车夫跟下人唯有点头的份儿,其实心里头巴不得早点儿离开燕王府这一带
    ,毕竟,能够住在这里的,都是达官显贵以及王室宗亲,见了哪一个他们都得低人家三分。
    若是以前的话,或许他们还愿意来此开开眼界,学一学人家府里的下人、车夫都是如何侍奉主家的,但如今突逢巨变,使得原本在一些低级官吏面前,都可以挺直腰杆的他们,来到这一带后,都恨不得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深怕被别人认出来加以嘲讽。
    待谢道清刚一登上赵盼儿的马车,赵盼儿便立刻催促着车夫赶忙离开这一带。
    车厢里的谢道清还有些懵懵懂懂,一时之间搞不清楚赵盼儿跟叶青之间的关系,也有些不明白,赵盼儿……或者是叶青,又是怎么知道今日自己会来燕王府门前呢?
    马车行不多时,随即车速就开始逐渐变慢,而后缓缓停了下来,被赵盼儿拉着手一起走下马车后,看着眼前的府邸朱红色的大门,谢道清心头依然是充满了茫然。
    扭头看着赵盼儿,赵盼儿则是笑着道:“放心吧,不用紧张,这里就是那位你曾见过的李师儿姐姐的府邸,如今这府邸,就只有我跟她两个人,当然,还有几个下人,但都加起来也不过是十人。”?“十个人就住这么大的宅子?”谢道清有些难以置信,她祖父当初以低价买来的宅邸,虽然也很大,可要是跟眼前这座府邸比起来,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或许也正是因为她的祖父以低价从金人手里买来了诺大的宅邸,使得这个时候的谢道清,一看见这种诺大的府邸时,总有种杯弓蛇影的感觉,不自觉的便扭头看向了一脸笑容的赵盼儿。
    像是知道谢道清在担忧什么似的,赵盼儿拉着谢道清的手一边往府里走,一边说道:“这可是花了真金白银买来的,不管是谁,在价格的公道上都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来。”
    “师儿姐姐竟然如此有钱。”谢道清将信将疑的喃喃道,一路上走过的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尤其是一些充满了江南诗情画意的陈设,可谓是让谢道清在今日是大开眼界。
    总之,这座宅邸里处处透漏着的典雅高贵与诗情画意,都让谢道清真正认识到了何谓难得一见的宅邸,如此一来,也就使得她祖父以低价所购的宅邸,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暴发户才会想要的宅邸。
    绕过前面的游廊,后面的风景更是别有一番风情,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与脚下的连廊相连接,一直延伸到了湖中心,而在湖中心的廊亭内,此刻正有三四个人影在那里垂钓。
    李师儿与叶青一人手握一根鱼竿,但两人的鱼篓里倒是极为一致,都是一条鱼也没有钓上来,眼看着还得要太监出去买鱼回来吃时,突然之间,李师儿看着湖面上的浮漂动了动,顿时兴奋的惊呼一声,双手急忙用力拉起鱼竿,只见一尾不过巴掌大小的银白色鲤鱼正在空中顺势翻腾,想要挣脱出被它自己咬住的鱼钩。
    “我赢了。”李师儿得意洋洋的对旁边的叶青说道。
    叶青则是不自觉的撇了撇嘴:“运气而已,刚刚要不是你大呼小叫的,我早就钓上来了。”
    李师儿嘴角也带着一丝不屑:“你都坐了近一个时辰了,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我这才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都钓上来了一条,不管是运气还是能力,总之今日是我赢了。”
    叶青无语的对着清澈的湖面叹口气,他实在没有想到,竟然在钓鱼这件事情上输给了李师儿。
    身后的宫女向李师儿禀报着赵盼儿、谢道清二人正沿着游廊向这边走来,李师儿顺手放下鱼竿站起身来,还不忘再
    次挑衅的看了一眼叶青,而后便亲自去迎候谢道清。
    如今谢道清还不知道李师儿曾经可是贵为金国的皇后,只是知道李师儿是一个比她长几岁的姐姐,至于其他便就完全不清楚,所以当从赵盼儿嘴里得知,这个占地极广的府邸,就是李师儿花钱买下来的后,谢道清一时之间是真的难以置信,她实在想象不到,李师儿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能够在燕京拥有这么大一座……毫不亚于王公贵族的豪奢宅邸。
    当然,既然不清楚这座府邸是李师儿的,那么自然,也就不清楚李师儿与叶青如今之间的关系。
    而当谢道清走在游廊上,已经清晰可以辨认出叶青跟李师儿的背影时,谢道清竟然觉得两人竟然连背影都是那么的相配。
    看到李师儿起身向她走过来时,谢道清的心头没来由的闪过一阵感动,脸上原本有些苦涩的笑容,也渐渐变得重新开朗起来。
    如同叶青迷恋谢道清身上那股仿佛能够让人大彻大悟的清纯气息一般,每次李师儿见到谢道清时,也总是能够感到仿佛一阵春风拂面,像是能够在瞬间就让她心底的那些忧愁瞬间一扫而空。
    叶青依旧端坐在廊亭的边缘,手里的鱼竿已经提起放下无数次,但就是没有鱼上钩,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与李师儿的话语声,叶青手握着鱼竿转头看向身后。
    谢道清的目光也在此时恰好略过李师儿望向了他,两人四目相对,叶青微笑着淡淡点头,谢道清看着叶青那张熟悉的面孔,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情瞬间也平静了不少,望着叶青那深邃的目光,一时之间像是有了依靠一般,觉得自己祖父的事情,或许真的有希望了。
    在李师儿的示意下,谢道清、赵盼儿以及她自己在廊亭内的案几前缓缓坐下,宫女转身便从下人手里接过了茶水,而后放在了案几上后,便转身与太监还有下人一同离开了廊亭。
    整个廊亭便只剩下了还在垂钓的叶青,以及三个坐在案几前的女子。
    “你父亲让你来的?”叶青转身对还有些忐忑的谢道清问道。
    谢道清看着叶青的面庞,相比起临安的时候,如今的叶青好像又消瘦了几分,不过并不是十分明显,只是那脸颊看来棱角更为分明而已。
    对着叶青默默点点头,而后谢道清便不知如何开口,面对一个让她心动的中年男子,还是少女的她,依然还是想要在他面前保持该有的尊严与矜持。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祖父的事儿……。”叶青微微一顿道。
    “我知道,父亲也明白朝堂上的事情,所以……所以便希望你能为祖父求情,请朝廷网开一面。”谢道清说话时显得有些颤抖,不过还好,分坐在她两旁的李师儿跟赵盼儿,则是一人一边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小手,倒是给了她不少的温暖与安心。
    “终究是朝廷重臣,该有的体面朝廷也会考虑到的,不过若还想留在官场或者是燕京,恐怕就很难了。回去告诉你父亲,过几日便陪谢深甫一同回嘉兴吧,至于你父亲,如今离开嘉兴时间也太久了,朝廷可以既往不咎,但终归是嘉兴知府,也该回到任上了不是?”叶青笑着说道。
    谢道清有些难以置信,在她来的一路上,她设想过种种情况,叶青或许会推脱,或者是会表现出为难的样子来,或者是干脆会落井下石,她几乎想到了见到叶青的种种可能,但就是没有想到,叶青会如此痛快的答应她,甚至是在她还没有完全开口去求情,叶青就已经答应了。

1376 应允

    李师儿与赵盼儿还是颇为有眼力见,见叶青一开口便直奔主题之后,两人互望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松开握着的谢道清的手,同时给了谢道清一道鼓励与安慰的眼下后,两人便缓缓离开了伫立在小湖面上的小凉亭。
    凉亭内不大会儿的功夫,就只剩下了叶青与谢道清二人,叶青一边继续垂钓,一边平静的向谢道清交代着一些事情,比如让其父亲谢渠伯陪同谢深甫回嘉兴时,一路上还是要照顾好谢深甫。
    终究是一个位极人臣的朝廷重臣,虽然只做了不到一年的左相,但最后竟然以这种方式凄惨收场,不管是谢深甫的面子还是心里,恐怕都会有些挂不住跟深受打击。
    一个清正廉洁了一辈子,只是到了最后达到权利与人生顶峰时没把握住自己,往往在遇到重挫之后很容易产生一些极端的念头,甚至是会有无颜见家乡父老的愧疚。所以若是在这回嘉兴的一路上,万一想不开寻了短见,虽然于朝廷而言可有可无,但对于谢家而言那便是无疑于雪上加霜的悲惨事情了。
    叶青一边说谢道清一边听,眼神显得还是有些暗淡,但此刻却是不再多愁善感而心事重重。
    对于叶青的话语,谢道清自然是都听了进去,甚至是心里隐隐还充满了感动,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贵为燕王的叶青,竟然还真的会念及他们曾在临安游逛时的情分。
    只是想到这里后,又隐隐有些伤感起来,若是让父亲随同祖父一同回嘉兴的话,那么自己岂不是……想到此处,不由的便抬头望向那伟岸的背影,一时之间,心头竟然是不知是喜是忧。
    叶青也没有再说过多的话语,毕竟,到了今日这小丫头才鼓起勇气来找自己,那么也就足以说明,这小丫头的自尊心可谓是超乎想象的强,要不然的话,在前几日谢深甫已经左支右拙之时,这小丫头就应该找自己才是了。
    回头给了还是一脸黯然的谢道清一个微笑,温和的对其说着不必过于担心,回去先给你父亲说一声吧,免得你父亲胡思乱想。
    谢道清站起来身来默默点头,看着叶青那一直扭身看着她的温和笑容,心头之间也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
    毕竟,如今她的祖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若是自己再因为儿女情长的事情犹豫不决,好像有些不合时宜,何况如今,她跟燕王之间的关系……其实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如今到底算是什么。
    若不是有近一两年的没见面,而是自临安他们分别以后,便再燕京见面的话……谢道清心里想:或许眼下就不会是这样子有些生疏的情形了,或许自己会蹦蹦跳跳笑着坐在他旁边,看他钓鱼,或者是调侃他几句吧?
    然后便会说出祖父的事情请他帮忙,他或许也会如刚才一般,痛快的答应下来,再而后便是或许会提一些小小的报酬:比如让她陪他吃个饭,像在临安时那般,再逛逛街等等。
    转过身的谢道清离开时,心里其实也知道,这些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像临安那般短暂却又美好的情形,恐怕这一辈子都无法再实现一次了。
    在诺大的府邸内只顾想着心事儿,而抬头的时候才
    发觉自己好像在李师儿的府邸迷路了,有些搞不清楚如今自己到底是身处哪里。
    “刚才一直低头想什么呢?也不看着点路,迷路了吧?”温和熟悉的声音在谢道清耳边响起,让刚刚回过神的谢道清吓了一跳,急忙回头,便看见叶青微笑的站在自己旁边。
    “这……。”谢道清的脸颊升起一抹红晕与尴尬,脸颊甚至是有些发烫,想不到自己的窘状竟然被叶青撞见了,只好如实说道:“这座宅子太大了,一不小心迷路了。”
    “跟我往这边走。”叶青笑着道。
    谢道清随即点点头,而后便跟在叶青身后,是不是的侧目看看旁边叶青的侧脸,时不时的想着自己的心事儿,以及祖父谢深甫的安危。
    “我祖父真的没事儿了吗?”谢道清不放心的问道。
    “没事儿了,不过……还需要几日你才能够见到你祖父吧。”叶青往前缓行道。
    谢道清也跟着放缓了脚步,虽然此地并非是临安热闹的接头,也不是燕京城那宽阔的街道之上,可此时在两人都放缓了脚步之后,谢道清心头则是升起了一股,像是与叶青再次同游的感觉。
    于是看着叶青侧脸的谢道清,想要对叶青说声谢谢,可这谢谢二字,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甚至谢道清想要替父亲谢过叶青的借口,在心里思索权衡一番,也是无法自然的说出口。
    待走到府门口时,还是刚刚赵盼儿接她的那辆马车停在门口,最终也没有把谢谢对着叶青说出口的谢道清,走到马车前转过身,看着叶青想要再次鼓起语气说一声谢谢,可看着叶青那温和的笑容,最终却是点了点头,而后便飞快的转身钻进了马车。
    车帘被谢道清掀开,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神看着叶青,一时之间心头还有很多话想要说,但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出来,尤其是心头那句想问叶青的:我要不要随父亲跟祖父一同回嘉兴的问话,谢道清几次三番都想要冲口而出,但那话每次到了嘴边就像是被卡住了一样,任她如何努力,却都是难以张嘴说出口。
    最后随着叶青对着车夫说了句话后,马车便缓缓开始启动向前,谢道清不得已的把头从车窗伸出来,一直望着微笑目送她的叶青,话语还在嘴边但一直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是伸出一只手臂,用力的向叶青挥着手。
    待马车已经消失不见,叶青转身准备再次回府时,李师儿如鬼魅一般,不知何时站在了叶青旁边,嘴角带着一丝嘲讽道:“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够看出来那小姑娘眼中的情真意切,怎么就有人那么狠心不识抬举呢?非要等人家把话说出来?难道你就不能主动一点儿?”
    叶青再次望向马车早已经消失的方向,微微叹口气,有些怅然若失道:“不合适……。”
    “不合适?”李师儿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叶青,而后怒道:“你现在觉得不合适了?那你当初干吗要招人家啊?人家都已经二十有二了,这别说在燕京,就是在会宁等地,这么老的姑娘还没有嫁人,是会被人笑话的。你耽误了人家情丝好几年,而后现在说不合适?你……你还真说的出口。”
    叶青有些无语,他没有想到李师儿对于此事儿竟然如此上心,不就是为了给自己身边找个伴儿,那你也可以多在府里多找些下人就行啊,何必非要逮住谢道清不放呢?
    不过看着李师儿那不善的神色,叶青还是苦笑一声道:“我说的不合适,是眼下机会不合适,人家心里只想着她祖父的事情,我若是提及其他,难免会有趁人之危的嫌疑,所以说不合适。”?“趁人之危那也是人家不乐意才算,刚刚你又不是没有看到,道清眼睛中的柔情蜜意,别说是你了,连我都快要被融化掉了。”李师儿还是替谢道清不平道,甚至在称谓上都显得更为亲近了一步。
    叶青不再理会接下来若是在此事儿上再纠缠下去,很有可能会变得胡搅蛮缠的谢道清,而是略微顿了下后,趁着四下无人,干脆直接抱起李师儿往府里走去,嘴里接着道:“要是那谢渠伯还懂人情世故的话,应该会明白一些蛛丝马迹……。”
    “你快放我下来,如此成何体统……。”李师儿一边快速的挣扎,一边用手拍打着叶青的胸口,嘴里不停道:“你还指望那谢渠伯,主动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你不成?”
    “那也说不准,既然他敢于让谢道清来找我,就说明有些事情他已经认了。”叶青说道。
    隔三差五便会来这边看看李师儿跟赵盼儿,而赵盼儿自元日后,整个人也有了一丝大变样,这在与谢道清再次见面时,谢道清就敏锐的感觉到了,只是未经人事的谢道清,却是一下子很难说清楚赵盼儿到底哪里变了,虽然赵盼儿确实是变得越发靓丽了,尤其是那一眸一笑显得特别的……动人与风情。
    而在谢道清回到府里,向他父亲说见到叶青以及叶青答应相助一事儿时,叶青的马车在贾涉的驾驭下,缓缓离开了李师儿跟赵盼儿所在的府邸。
    并未直接奔向燕王府,而是由李师儿的府邸这边,直直奔向如今在燕京城已经站稳脚跟的新衙署:大理寺。
    今日自朝堂之上被耶律楚材再次弹劾以及拿出了认证物证之后,谢深甫便失去了自有,虽然并未在其他官员的众目睽睽之下被当众拿下,但在下朝后便被留下来的谢深甫,心头也很清楚自己几乎已经是大势已去。
    不过好在,在谢深甫被送入大理寺之后,那原本已经算是赃物的宅邸,朝廷并没有第一时间立刻去查封,而是选择了继续由谢渠伯父女与下人住在那里。
    听到自己的女儿说,过上几日才能见到谢深甫时,谢渠伯瞬间就明白了什么,目光也就不再期盼的望向府门前,期望着父亲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随即双目游走于这座入住不过刚刚两个月的宅邸,心头多少有些惆怅,想不到刚刚住了还不到两个月,如今就要被朝廷查封了。
    只是他们父女与下人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朝廷派人查封,这件事情倒是蹊跷的让父女二人有些惊诧,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叶青已经答应了相助,那么会不会是……叶青阻止了朝廷查封呢?
    父女二人心事重重,而此时的叶青已经到达了大理寺,被人引领着正往关押谢深甫的监牢那边行去。

1377 大理寺

    临安的大理寺内有个风波亭,而如今在燕京城的大理寺,当初在叶青的建议下,也建了一个风波亭,相比起临安的风波亭来,风格自然是不同,但名字却是一样,而且还同样放在了大理寺,一时之间,竟是让好些人猜不透叶青的用意。
    不过一个风波亭对于叶青而言,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儿,他之所以当初如此建议,不外乎还是因为岳飞的原因,使得他更愿意在如今的大理寺建一座风波亭来警醒一些什么。
    而大理寺的官员,也同样是如此认为,甚至一些人还会努力的往更深层次去猜测,毕竟,叶青权利与地位如此大的人物,按理说不应该会弄一个他们一眼就看穿的风波亭,必然是有着什么他们暂时还无法领悟的含义在其中。
    如此言论若是传到叶青的耳里,恐怕叶青也只会给那些人淡淡的几个字:想多了你们。
    站在风波亭前打量了一番,原本由刘克师提拔为燕京知府的蒋欣,在被完颜从彝顶替了知府的差遣后,便被放在了如今的大理寺人寺卿。
    在得到叶青已经到达大理寺的消息后,很快便从自己的衙署内赶到了风波亭,站在望着风波亭的叶青身后,有些气喘的向叶青行礼。
    叶青回过头,看着蒋欣笑了笑,对于此人他还是颇为放心与满意,何况还是由刘克师亲手提拔,而如今放在了大理寺,在叶青看来也是再合适不过了。
    “如何,大理寺寺卿的差遣可还做的从容?”叶青笑问道。
    蒋欣先是一番感谢叶青的言语,而后便是表示自己一定不会辜负叶青与刘克师的期望。
    几乎是刘克师一手培养、提拔起来的,也是跟随了刘克师身边打下手好多年,自然,也就意味着跟随了叶青已经许多年。
    毕竟,叶青这些年在收复失地时,刘克师一直跟在身边,可谓是叶青的左膀右臂,甚至是被誉为了北地的第二个叶青,一个在北地权利仅次于叶青的任务。
    而蒋欣又是跟随在刘克师身边多年,这些年能够得到刘克师的赏识与重用,也足以说明此人的才能,以及在叶青麾下一众官员中的重要性。
    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在紧要时刻却又是不可或缺的一人,这就是蒋欣如今在叶青麾下的重要性。
    单单凭借一个耶律楚材,想要直接把谢深甫送进大理寺的监牢,显然也没有那么容易。而要是有了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甚至在所谓的三省六部内存在感很低,但又极受重视的蒋欣的帮助,那么这件事情也就变得更加容易了一些。
    领着叶青一同前往关押谢深甫的监牢,而那监牢与其说是监牢,倒不如说是一间内部陈设比较简单的书房罢了。
    整个大理寺的各个房舍整体都采用了灰墙灰瓦的风格,搭配上那黑色的窗棂,使得这大理寺的厚重与威严便又增加了几分,让人们在进入这大理寺之后,不由自主的便会感到一种无形的威压。
    一边前往关押谢深甫的所在地,一边蒋欣向叶青介绍着今日刚刚被关押的谢深甫的状况,时不时的也会在叶青出于好奇心,对着大理寺的房舍以及其他官员的问题,蒋欣也是能够对答如流。
    看得出来,蒋欣在任了大理寺的差遣后,不过短短的时间内,如今也已经对大理寺从上到下的官员,以及大理寺内的各个房舍、监牢都有了清晰的认识与了解。
    叶青在随着蒋欣即将来到关押谢深甫的监牢门口时,叶青便停下了脚步,指了指紧邻关押谢深甫旁的空无监牢,笑着道:“这几日也把这几间收拾出来吧。”
    “下官明白,这就差人去收拾。”蒋欣同样也不会问叶青缘由,只要叶青说了他便立刻会去照做,这一点作风也跟刘克师是极为相像。
    看着蒋欣痛快的回答,叶青心头再次升起好奇,笑问道:“是不是之前早有准备了?”
    蒋欣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叶青的话语是什么意思,低头笑了下道:“下官确实早有应对,在前几日就已经有此打算了,既然谢深甫会被金人钻了空子行贿,那么……徐谊几人恐怕也会被金人收买。加上这些时日下官也一直与耶律侍郎一同在查找其他证据,所以也发现了一些关于徐谊等人受贿的蛛丝马迹。”
    “只是因为谢深甫一事儿关系甚大,所以这些时日的注意力基本上都放在了谢深甫一案上,而接下来就该是徐谊等人了
    。下官在大理寺……也都已经为他们几人准备好了监牢,不过都是四散分开的,并不打算把他们关押在一起,以免他们一起串供。”
    叶青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随即点点头,而后道:“不存在串供不串供,到时候还是关在一起。至于谢深甫……过的几日,待圣上有了圣裁之后,谢深甫依旧是被罢官流放了。”
    蒋欣过多的问题也不再问,尤其是对于谢深甫接下来的结果,蒋欣心中虽然也会好奇,但他绝不会当着叶青的面问出来,何况,过的几日他就能够直接看到结果了,所以这一份沉稳的忍耐他还是具备的。
    随即叶青挥了挥手,示意蒋欣不用跟着过去了,便自己一个人走向了门口有着两名大理寺捕快把守的监牢前,随着两名捕快对着叶青行礼后,叶青也伸手颇为礼貌的敲了敲门,随即不等里面有回应,便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神色有些萎靡的谢深甫,显然没有想到第一个过来见他的竟然会是叶青,微微有些吃惊的谢深甫,待叶青走进来径直在旁边的椅子前坐下后,谢深甫心头的吃惊也渐渐被理所当然代替。
    在他看来,叶青作为第一个过来监牢看他的人,虽然出乎了他的预料,但细细想来也是合情合理,毕竟自己这些年一直在攻讦、弹劾他,而今自己被关押进了大牢,那么叶青第一时间跑过来幸灾乐祸也就是在情理之中。
    当然,在谢深甫的猜想中,本以为第一个来看他的会是当今皇太后,毕竟他是皇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自己确实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无法辩驳,但不管如何,自己若是被罢免还是接下来的流放,皇太后都应该过来看看自己,或者是大骂自己几句辜负了她的期望等等。
    谢深甫认为最为理想的,也是他最为奢望的,自然是希望皇太后或许因为他获罪而涉及了皇室的面子,从而会不会从中斡旋,然后把自己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自己即便是无法再担任左相的差遣,那么担任其他差遣的可能性……会不会也有呢?
    而今叶青头一个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谢深甫看着径直坐下后,微笑望着他的叶青,神情显得有些颓废的谢深甫,心头忽然一动,不由得思索着:皇太后既然不是第一个来监牢看自己的,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自今日在朝堂之上被带到大理寺的监牢后,如今皇太后既然没来,是不是是正在跟圣上交涉关于如何断绝自己的事情呢?
    “想不到竟然是你第一个来看望老夫?燕王如此快速的过来,就是为了看老夫的笑话?是来幸灾乐祸的吗?还是亲自来送老夫上路的?”谢深甫率先开口说道。
    叶青依旧是微笑的望着谢深甫,看谢深甫的样子,虽然神情有些萎靡、颓废,但说起来话仿佛对自己如今的处境还有着一丝丝的奢望!
    “应人所托,所以便过来看看。”叶青笑着说道。
    谢深甫在书桌后面缓缓坐下,凝视着从容随和的叶青,皱了皱眉头,道:“何人所托?”
    “哦,如今难道除了你燕王以及你的那些爪牙,难道还有人想要看我谢深甫的笑话不成?这倒是让老夫感到有些意外了。”谢深甫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意,继续道:“燕王现在是不是感觉心头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了,老夫被关进了大理寺,这日后朝堂之上,便没有人敢忤逆你的意思了?”
    “看谢大人的神色,可并不像语气表现的那么轻松啊。”叶青望着见到自己后,强自打起精神的谢深甫。
    文人士子的迂腐与执拗,在谢深甫身上依然是一览无遗,尤其是迂腐书生不怕死的气节,在很多时候就如同是一个难得的机遇一样,在紧要关头,他们宁愿选择死亡也不愿意去面对身败名裂。
    而如今谢深甫,显然根本不怕死,相比起死来,他显然更怕的是自己清廉、正直了一辈子的名声,在最后关头被败坏,当然,他自己如今是否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偏激还未可知,但不管如何看,谢深甫自任左相之后的种种举动,也确实与他积攒了多年的清廉、正直名声毫不相符。
    “你真的认为你赢了吗?”谢深甫突然神情认真的对叶青问道。
    “此话何意?”叶青笑问道。
    谢深甫神情凝重的目视叶青,这个时候的他,除了因为皇太后李凤娘而使得他还保有一丝希望之外,更为重要的原因便是,他相信若是自己今日真的难逃这一劫的话
    ,那么史书上也会为他证明,就像当年有人为岳飞平反一样。
    而此时的谢府里,一脸急迫的谢渠伯在看到谢道清回来后,急忙迎了过去问道:“道清……。”
    “爹……。”谢道清抬头看了一眼谢渠伯,而后面对谢渠伯那急切的目光,随即默默点点头后,道:“燕王答应了,说过些时日就让爹陪同祖父一同回嘉兴。”
    “那……你祖父就是没事儿了?”谢渠伯对于谢道清的回答还是一头雾水,还是有些闹不清楚,谢深甫到底是会被朝廷断为有罪还是无罪,那么这自己陪同他回嘉兴,到底算什么呢?
    “女儿具体也不清楚,燕王只是如是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所以我猜……祖父怕是想要继续为官也不可能……。”谢道清神色平静的说道。
    “闹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你祖父继续为官自然是不成了。但你也清楚,你祖父清廉正直了一辈子,这名声看的比命还重要,若是朝廷决断你祖父有罪,这回嘉兴的事情……。”谢渠伯一脸为难,若真是坐实了他父亲的罪名,那么回不回嘉兴其实都已经无所谓了,毕竟,到头来不管去哪里,还都是会让人笑话以及戳脊梁骨的。
    谢渠伯想要的,自然是希望叶青能够看在谢道清的面子上,把谢深甫的罪名将至最低,当然,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后朝廷以其他名义,比如谢深甫年迈、身体有恙,无法再胜任左相的差遣,最重要的,当然是能够给谢深甫一个体面的法子离开朝堂。
    谢道清皱了皱眉头,其实她是真的不清楚叶青到底会帮到什么程度,更重要的是,虽然谢深甫是她的祖父,但自从随同谢深甫来到燕京后,谢深甫的一举一动都让谢道清看不明白,尤其是以低价从金人手里买来这座宅邸,不单是让谢道清心头有些怨言跟担忧,就是连谢深甫当初也是不赞成的。
    可话说回来,不管如何,谢深甫终究是他们父女二人的父亲与祖父,既然谢深甫决定了,他们父女二人就算是磨破了嘴,也是难以让谢深甫回心转意。
    所以此时的谢道清,虽然嘴上不会说,但心里却是始终认为,祖父走到今日这一步完全是因为咎由自取,而且祖父自来到燕京后,几乎与在临安还未被提拔为左相时,完全是变了一个人。
    李凤娘终究还是忍不住决定前往大理寺,即便是暂且不管罢免流放谢深甫一事儿,对于朝廷以及叶青、赵扩接下来的大计有什么影响,李凤娘的心底深处,还是多少有些担忧,叶青在清楚了朝堂之上稍微能够给他的权利带来阻力的谢深甫之后,那么接下来他还要做什么?
    蒙古国看来是叶青的下一个目标,但然后呢?
    到了那时候大宋朝可谓是真正的实现了大一统,也实现了叶青时常挂在嘴边的重现汉唐盛世的景象,那么在内部朝堂之上没有了内忧,外部各国都被平复一统之后,叶青几乎也就扫清了所有的内忧与外患,那么他真的还会坚守自己身为臣子的本心,还是说到了那时候他才会露出真正的不臣之心来?
    太监青丘陪同着李凤娘一路来到大理寺,大理寺寺卿第一时间就跑到了府衙门口去迎候,而不远处的另外一辆马车,在李凤娘刚一下车后,就引起了李凤娘的注意。
    “燕王也在?”李凤娘问道。
    蒋欣不敢有丝毫的隐瞒,何况他也不打算为叶青隐瞒什么,连忙向李凤娘解释着叶青何时来到了大理寺,如今人又在哪里。
    听到蒋欣说起叶青是第一个来看望谢深甫的朝廷官员后,李凤娘微微的叹口气,但脚下并没有停步,在蒋欣的带领下一步一步向着关押谢深甫的监牢方向行去。
    快要走到关押谢深甫的监牢门前时,叶青与谢深甫的对话,使得李凤娘缓缓停下了脚步,蒋欣等人也缓缓在李凤娘身后停下了脚步,耳边隐隐有叶青与谢深甫的声音,从前方近在咫尺的监牢内传了出来。
    李凤娘静静的站在那里,耳边只听见叶青在监牢与谢深甫正在争论何为忠、何为义、何为家国天下。
    谢深甫显然一直认为忠君便是身为臣子的一切,而若是连君命都会忤逆,那么这样的臣子又谈何能够真心为朝廷、为社稷?
    叶青显然并不这么认为,在叶青的想法中,忠君与忠于江山社稷完全可以一分为二,君是君、朝廷是朝廷,江山社稷是江山社稷。

1378 辽阳

    站在外面静静倾听的李凤娘,显然没有料到,叶青会在突然的沉默之后迈步走出了监牢。
    她本以为叶青会在与谢深甫谈论到家国天下事的时候,会跟谢深甫来一番激烈的长篇大论,可当两人说起江山社稷以及忠君一事儿后,尤其是在谢深甫正义凛然的再次怒斥叶青有不臣之心时,叶青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并没有如李凤娘预料的那般去反驳,竟然是扭头走出了监牢。
    看到站在外面的李凤娘等人,叶青神情微微一愣,随即对着李凤娘微笑行礼。
    李凤娘抬手挥退了身后簇拥着的其他人,包括大理寺卿也跟着离开后,李凤娘便与叶青沿着脚下的青石板路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
    “本以为你会跟谢深甫辩驳一番,也好让我了解了解,如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惜……。”李凤娘的神情跟语气都带着一丝的遗憾继续道:“为何不跟他为自己的立场辩驳呢?”
    “没有必要。”叶青双手背在身后淡淡的说道。
    李凤娘的神情微微愣了下,随即恢复如常,继续问道:“没有必要?是因为谢深甫说中了你的心思,还是说……如今谢深甫不值得你叶青在他面前解释你的立场?”
    “燕雀焉知鸿鹄之志。身为大宋朝的皇太后,你会跟一个市井女子去讨论关于皇室的事情,甚至是朝堂社稷的事情吗?”叶青反问道。
    “他不配?”李凤娘沉默片刻后开口问道。
    “与其谈家国理想、大一统之事,无疑于对牛弹琴。谢深甫啊……。”叶青仰头微微叹口气:“终究是格局太小,这些年来何时曾走出过临安周遭?除了随着北地渐渐平稳之后,来过燕京与济南府,他哪里都不曾游历过。如此都不曾走遍南北的人,跟他谈大一统,谈恢复汉唐之鼎盛,你觉得他能够有多少的切身体会?”
    “不错,书中有着大量的关于汉唐盛世的描述,那些被文字记载的繁华盛世,甚至远比人们亲眼看到的还要恢弘,令人向往。可那些终究是书中的记载,而若是想要实现这些,只靠动嘴是不够的。”
    李凤娘默然,她得承认叶青说的完全没有错,无论是哪一个被记载在了史书里的盛世,作为当下的人显然没有谁能够亲眼见证到,而想要知道这些,那么确实只有通过书籍来寻找当年的恢弘盛世。
    可在心里头憧憬着大宋能够重现汉唐盛世是一回事儿,而用实际行动来实现大宋朝走向那盛世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确实如叶青所言,谢深甫或许心中也有让大宋重现汉唐盛世的理想,不过相对于叶青用实际行动来努力去实现的做法,谢深甫显然更像是一个只会动动嘴皮子的言语派。
    而更大的不同是,叶青能够深切的体会到,要实现这些有多么的不容易,谢深甫却是在朝廷收复北地之后,一度认为如今的大宋已经重现了汉唐的辉煌往昔。
    但至于如今的大宋是不是真的做到了这一点儿,答案自然是不尽相同。
    李凤娘同样也会觉得,积弱多年的大宋朝能够有今时今日这一番强盛局面已经足够,甚至都不用再去开疆扩土,只要依靠着燕云十六州来守护住中原那就足够了。
    谢深甫也同样也有着跟李凤娘几乎相同的看法,在谢深甫看来,如今的大宋朝疆域已经足够大了,而富裕程度因为临安等地的繁华,恐怕已经远胜当年的汉唐鼎盛。
    但这些对于叶青而言,却是远远不够的,茫茫草原上的各个部族也好,还是被铁木真统一的草原也罢,亦或是在他还没有伐金之前的金国已经被逼到角落瑟瑟发抖,但这些在叶青眼里,都是实实在在的会阻挡大宋朝崛起的障碍。
    而大宋朝若是真想要重现汉唐盛世,那么显然决不能满足于眼下的疆域与安宁,金国未亡时,显然对于收复北地的大宋而言,绝对是一个极大的隐患,而就算是亡了金国后,蒙古国同样是大宋朝想要重现汉唐盛世的一个巨大障碍。
    若是这些都无法清除的话,对于叶青而言,大宋朝重现汉唐盛世一事儿显然就是一个笑话。
    “典型的小富即安。”叶青在风波亭内坐下,看着李凤娘说道。
    此时的天气已经日渐暖和,尤其是午后的阳光透过旁边的树林洒向亭内,使得整个风波亭在暖洋洋的微风下又多了几分慵懒,少了几分肃穆的气息。
    “小富即安?”李凤娘想不到叶青竟会如此评价她跟谢深甫。
    “你提拔谢深甫也好,还是照顾其他朝臣,为他人在背后撑腰,无非就是怕我叶青有天会造反不是?”叶青今日看来谈兴颇浓,虽然面对谢深甫时,到了最后使得他连一个字都懒得说下去,但在面对李凤娘时,叶青的兴致倒是颇高。
    “那你会吗?”李凤娘反问道。
    叶青笑了笑,看着亭中几个宫女来往走动,眨眼间的功夫,风波亭中间的案几上,便被摆上了茶水与各种水果、点心。
    一手拍着膝盖笑了笑,而后道:“我叶青与蒙古国,还有金国,在你李凤娘眼里,三者之中,你觉得哪一个对赵扩皇位的威胁最大?”
    叶青如此一问,让李凤娘刚刚端起茶杯的手愣在了半空,俯身弯腰一只手端着茶杯定在半空中,愣愣的看了叶青片刻,而后才缓缓直起身把手里的茶杯递给了叶青,道:“三者之间若是要选一个的话……。”
    李凤娘的心头不自觉的有些犹豫,一时之间,她也难以权衡出,叶青、蒙古国,还有那已经被亡的金国,到底哪一个对于赵扩的皇位威胁更大一些,哪一个对眼下广袤的疆域威胁也更大一些。
    “若是单单只论对于赵扩皇
    位威胁的话,自然是你叶青,不是吗?”李凤娘凝视着叶青那双深邃的双眸说道。
    而后想了想,便继续说道:“但若是论起对江山社稷的威胁,以及对如今我大宋收复失地的威胁,想必是金国跟蒙古国的威胁更大一些。毕竟,如今我这脚下所踩的土地,可都是你叶青一个人收复的,自然就是他们威胁更大一些。”
    叶青不置可否的接过茶杯笑了笑,而后也是静静的凝视着李凤娘,半晌后才说道:“妇人之见。”
    “妇人之见?”李凤娘竟是没有生气,甚至是面带春风的笑问道:“为何如此说?”
    叶青再次是叹口气,而后放下茶杯,神情之间多少有些无奈道:“也不知这是人的劣根性,还是人的目光短浅所导致,总之,你这种回答并不意外。”
    李凤娘静静的看着叶青,暖洋洋的威风与金色的阳光照耀在李凤娘洁白的脸颊上,此刻看起来多少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一个帝国也就像是一个人一样,他们的成长过程虽然不尽相同,但若是大致归结起来的话,但基本上又是相差无几。
    而对于单个的人而言,往往在什么时候最为叛逆,在什么时候最为不在乎家人的建议,选择了更为在意外人的建议?
    不错,正是一个人在成长时的青春叛逆期,也是他自认为他已经长大,已经可以独自面对整个外部世界的时候,家人对于他言开始渐渐变得不是那么重要,而相反的,外部人的一些看法与动向,在他看来,除了新奇之外,更让他会觉得他们的一些话语与建议,要比家人的建议要善意很多。
    李凤娘、谢深甫等人,如今就像是处在一个正在长大的青春叛逆期一般,尤其是随着朝廷的强盛,以及收复了所有的失地之后,他们便开始渐渐认为他们就已经能够面对一切的外部世界,甚至在他们眼里,蒙古国,包括金国都在他们眼里变得要比叶青更为和善一些。
    而也正是出于类似这种如同一个人在成长时的叛逆期,使得谢深甫、李凤娘等人,甚至会认为如今对他们威胁最大的会是叶青,而非是已经势弱的金国,或者是远在茫茫草原上让他们看不起的蒙古国。
    特别是叶青为了伐金之时,还与蒙古国签了友好合约,甚至是不惜放低姿态为蒙古国免费提供粮草等事情,都让李凤娘、谢深甫觉得,蒙古国对于朝廷以及赵扩皇位的威胁,远没有叶青带来的危险更大。
    显然,李凤娘、谢深甫从来没有想过,一旦他们把叶青驱逐出了朝堂的权利中心,分化了叶青手里的权利,那么一旦蒙古国入侵大宋的时候,他们还有多少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与名将来抵抗?
    叶青虽然只是一个人,只是一个人名,但因为一己之力收复北地一事儿的原因,那么一旦叶青退出朝堂的权力中心,朝廷在这个时候,就真的能够凭借北地各路的大军来抵御蒙古人吗?
    李凤娘从来没有想过,若是没有了叶青,那么北地的各路大军会不会如同一盘散沙,自然,也就更没有想过,一旦蒙古人入侵的话,那么……赵扩的皇位是不是还能够保得住?
    这些都是稍微用心就能够想到的事情,但李凤娘以及谢深甫等人,却是从不会如此想,不为别的,只因为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给他们乃至朝廷走出了另外一条路,那就是退至淮河以南、偏安临安以求自保。
    “如此一来,失去的也就是……你这些年收复的北地……。”李凤娘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明显是显得有些心虚跟不安,甚至是神情之间隐隐有一些愧疚之色。
    “若是真到了这般田地,你想过赵扩的感受没有?”叶青笑问道:“赵扩并非是只想做一个守成皇帝,若不然的话,当初他就不会选择御驾亲征。更何况,若是到了这般田地,谢深甫嘴里的民族大义,江山社稷的理想,到底是一地鸡毛还是宏图大愿呢?”
    李凤娘叹口气有些无言以对,若是按照叶青如此这般说,那么谢深甫所谓的身怀民族大义也就不过是笑谈了,相比起来,还是如今叶青的务实更能够为朝廷带来真正的实惠,也更能够让赵扩的皇位得以稳固,以及让赵扩在宋室历任皇帝之中成为极富色彩的一个皇帝。
    “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对于民族大义,江山社稷都有不同的认知,我自是不能强求每一个人都跟我一样。”叶青长吁一口气,便继续说道:“并非是我叶青还是禁军都头的时候便有这般理想抱负,而是随着地位与权势的上升,随着追随我叶青在沙场上战死者越来越多,随着一座城池一座城池被收复,百姓开始再次成为正统宋民之后,我也就不得不被推着继续往前走,不得不把自己的理想抱负继续拔高。”
    “不能让那些追随我而战死的兵士寒心,不能让那些还活着追随我、相信我的人失望,那么我就一定要带着他们走向我与他们心中的理想之境中,更是要他们带来荣耀与骄傲。打了这么些年仗,他们之所以还愿意追随我,还愿意继续为朝廷血染沙场,不是他们的命不值钱,而是他们懂得一个浅显的道理,寄人篱下的生活远远没有自己做主的生活来的让人舒坦,能让人挺直腰杆做人做事。”
    “我曾经一直跟一些将领,包括官员,如刘克师、虞允文、辛弃疾等人说起,并非是我叶青最初就有这些远大抱负。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在他只有一两银子的时候,他想的绝不是买宅院以及娶妻纳妾,他想的是如何吃饱,如何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为舒适一些。而当他有了一百两银子的时候,他就会想的更多的一些,这便是一个人的贪欲。”
    “而当他有了一万两、十万两、百万两,甚至
    是千万两银子的时候,那么的理想与抱负也会随之而改变。十万两银子的时候,或许他会想着如何来帮助他的家乡以及身边的人,而当一百万两银子的时候,随着他的名望越来越大,那么说不准他就会帮助一个州县,而到了千万两银子,那么他也就有了参与国之大事儿的资格与实力。”
    “总之,有些时候一些事情并不是你所能够做主的,若是不想有人在背后骂你不仁不义、不忠不孝,那么在你的权利与地位越发往上的时候,你就需要做些什么来实现你自己更伟大的价值才是。”叶青微笑对李凤娘说道。
    李凤娘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叶青,脸上依然还是一幅岁月静好的模样儿,风波亭上方的阳光渐渐偏斜,李凤娘一只手拄着下巴,想了下道:“所以你叶青随着权势与地位越来越大,越来越高,我如此替赵扩担忧又有何不妥?如你刚刚所言,一个商人都可以随着财富的增加,到最后不由自主的参与到国之大事当中,那么像你燕王在位极人臣之后,造个反坐上龙椅过过瘾,也不是没有可能不是吗?”
    话虽然说的颇为锋利,但如今在风波亭内,今日两人之间的谈话氛围则是极为轻松,继而也使得即便是如此凌厉的话语,也就显得不那么锋利。
    “常人所想,确实是如此。可于我而言,对我有什么好处?如今燕王的声望以及收复北地的功绩,难道还不够显赫?坐上了皇位,招来了天下真正的骂名,那并非我意。何况,若是真走到了那一步,怕是北地这些年追随我的官员与将士,恐怕也是会寒心了。”叶青笑着说道。
    李凤娘继续静静望着叶青,沉默了一会儿后:“如此说来,其实……其实你已经知道你将来想要什么了?”
    叶青有些讶异的看着李凤娘,他从来没有想到,李凤娘竟然有朝一日,还能够做到跟自己心灵契合的这一步。
    “不错,我确实有我自己的想法,而且……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切也都会在将来如愿做到。如今我年级也大了,那皇位……赵扩坐我并不嫉妒,也不稀罕那皇位。你李凤娘不管是活着也好、死后也罢,我叶青也绝不会对那皇位感兴趣。当然最为重要的是,如今的赵扩,也已经隐隐有了身为一个君王的实力,假以时日,我相信以他的能力,也绝对能够治理好大宋江山。”
    李凤娘的双眼瞬间显得亮了一些,她希望叶青能够跟她坦诚对话一次,甚至在叶青回到燕京后,她便有过这种打算,而且与叶青也试过几次,但每一次两人之间的谈话,在谈到一些紧要事情的时候,总是会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自然,也就没有出现过,能够像今日这般无心二而为的这么一次坦诚的谈话机会。
    “你真的想好了你将来要做什么了?”李凤娘好奇的问道。
    叶青望着李凤娘,点点头,但并没有说话。
    李凤娘凝视着叶青,有些试探性的问道:“你会回临安吗?”
    “不会。”叶青笑说道。
    “留在燕京?”李凤娘的语气一时之间瞬间多了一丝失望。
    “不会。”叶青再次摇头道。
    “那你会去哪里,又会做什么?”李凤娘更加好奇的问道,不过在她看来,叶青既然不会留在临安,也不会留在燕京,那么对于她李凤娘而言,就算是少了一丝的不放心。
    可当叶青明确说出他不会留在这两个地方的时候,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又有些失落,因为若是如此看来,那么她自己在叶青的心中,岂不是一点点位置都没有?
    毕竟,若是她李凤娘在叶青心中还有一丝位置与影响力,那么叶青就不该回答的这么痛快,更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燕京、或者是临安才是。
    叶青抬头看了看风波亭上方渐渐西斜的阳光,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想了多次的与李凤娘之间开诚布公的谈话,竟然会发生在大理寺的风波亭内。
    “那你会去哪里?”李凤娘再次追问道,语气中隐隐又有了一丝哀怨与醋意。
    “辽阳。”叶青淡淡的说道。
    “辽阳?”李凤娘显然没有想到,下意识的站起来看着叶青重复道。
    “是啊,辽阳。既没有远离燕京,又能够牵制蒙古国,如此一来,对于赵扩也好,对于你李凤娘而言……岂不是也解了心头之患?放心,若是有一天我真去了辽阳,便不会再轻易出关回燕京,至于那进出燕京的关隘渝关,到时候也会交给赵扩,如此你是否可以放心了?”叶青笑着问道。
    李凤娘默然,她确实没有想到,叶青把自己最后的归处会定在了天寒地冻的辽阳,更没有想到,若是到了那一日,叶青竟然连渝关都会交给朝廷。
    “你说的都是真的?”李凤娘的语气并没有兴奋与高兴,反而是带着一丝的沉重。
    “到时候你就知道是真还是假了。”叶青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李凤娘立刻拿起茶壶为叶青斟茶,叶青便继续说道:“辽阳府如今因为完颜璟的儿子完颜安康被朝廷封为了辽阳王,此时正在辽阳建造一座辽阳王府,当然,这也是当初我就答应李师儿的。所以……。”
    “所以你打算以后全家搬到辽阳王府去住?”李凤娘问道。
    “鸠占鹊巢的事情我可不干,这几年在辽阳停留的时间也不短,对于辽阳也是相对的熟悉了很多,也发现了几处环境宜人的地方,倒也适合我日后过去安享晚年。”叶青笑着说道。
    李凤娘看着叶青则是开始沉默,特别是听到叶青所言的安享晚年四个字后,李凤娘不知为何,竟然心头没来由的一痛,看着叶青的眼神也瞬间变得复杂了起来。

1379 缺一个章节名

    与叶青在大理寺府衙门口分开,李凤娘望着缓缓离去的马车,心头的五味杂陈一时之间还难以释怀。
    但也不得不承认,若是有朝一日,叶青真的能够按照他所说的那般,在为朝廷解决了所有内忧外患之后,他便会主动离开朝堂的话,那么对于整个朝廷以及赵扩而言,无疑于都是一个好消息。
    毕竟,不管怎么说,有叶青坐镇的金国四州之地,总比是由金国坐镇要对大宋朝廷有利的多。
    即便是到了那时候,叶青在那辽阳四州如同皇帝一般,但对于宋廷的根基而言,威胁与影响力自然还是要小的多,毕竟不管如何,中原当疆域只要在朝廷的统治之下,那么其他一切……对赵扩而言或许都只是些许小事儿。
    叶青并没有跟赵扩提及过这些事情,而李凤娘在心里微微叹口气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今日跟叶青的谈话,要不要告诉赵扩。
    回头看了看黑底金字的大理寺三个字,一时之间也没有了去探望谢深甫的兴趣,想了想后,便直接在蒋欣的恭送下上了马车直接回了皇宫。
    叶青的马车直奔自己的府邸,而马车在快到府邸门前时,贾涉的声音便从外面传了进来:“燕王,谢小姐在府门外等您,呃……还有一个中年男子。”
    叶青闻声,掀开车帘看了看,果然看到谢道清又是一脸忧愁的站在一辆马车旁边,而在她的身后,则是一个中年男人此刻也正望着他们这驾马车,嘴里像是还在对谢道清问着一些什么。
    示意贾涉让马车在谢道清与中年男子跟前停下,叶青便缓缓走下了马车。
    看着叶青走下马车,谢道清的神情微微显得有些意外,显然她并没有想到,听从她爹的话,真的能够在这里等候到叶青回来。
    不由自主的望了一眼身后她的父亲,而她父亲此时也已经越过她,走到前面对着走下马车的叶青躬身行礼:“嘉兴知府谢渠伯见过燕王。”
    “还真是你,看来我自己可以称得上是料事如神了。”叶青还礼,而后笑着说道。
    谢渠伯并没有表现的很意外,但谢道清则是神情之间更显诧异,听叶青的话,像是早就猜到了父亲会来燕王府门口等候他们父女二人一样。
    叶青也不跟谢渠伯见外,简单的寒暄之后,便把谢渠伯跟谢道清请到了府里,燕倾城身为燕王府的头号女主人,在前厅几人落座后匆匆过来露了个面,随即在丫鬟奉茶之后便离开了前厅,并一同带走了谢道清。
    谢渠伯望着谢道清跟随燕倾城离去的背影,一时之间心头多少是有些五味杂陈,不过看燕王妃对谢道清和颜悦色的样子,谢渠伯的心里还是稍稍好受了一些。
    短暂的沉默过后,第一次来燕王府后,心情多少有些忐忑的谢渠伯便再次开口道:“今日多谢燕王相助,若不然的话,我父亲清廉正直了一辈子的英明,可就算是毁于一旦……。”
    “谢知府怕是误会了,我不知是道清没有跟你说清楚,还是我跟道清没有说清楚,而后传错了话。”叶青不给谢深甫机会,直接打断了谢深甫的话,继续说道:“我叶青只答应过道清,保的谢深甫的性命而已,至于其他……我并未答应。当然,谢道清也没有提及过。”
    “燕王这是……。”谢渠伯差些把要撇清关系几个字说出来,但看了看叶青那从容自若的神色,又硬生生把那几个字咽回到了肚子里,看着叶青沉默片刻后,再次起身道:“下官希望燕王能够帮助父亲保住他清廉、正直的声誉,若是燕王答应,下官任何条件都愿意……。”
    “若不是谢道清,今日你觉得你有几分把握能见到我?甚至是坐在我府里跟我说话?”叶青微微皱眉问道。
    谢渠伯愣了愣,而后看了看刚刚谢道清身影消失的门口,嘴唇动了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让他能够跟叶青的关系近一些,好说话一些。
    当然,他也很清楚很明白,若不是谢道清的关系,别说是今日,就是任何一天,以他嘉兴知府的身份与地位,若是想要见燕王一面那也是难如登天,何况还是在这个时候,那么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下官肯定燕王再次看在下官女儿的面子上……。”叶青根本不给他任何的机会,这让谢渠伯来时想了一路的话语,在见到叶青的这一刻全都没了用处。
    “在谢知府的心里,到底是你父亲谢深甫的声誉重要,还是朝廷的江山社稷重要?”叶青淡淡的问道。
    谢渠伯愣了一下,面对叶青的问话,他心里头觉得有些可笑。
    不错,谢深甫确实重要,在今日未入狱之前可是大宋朝的当朝左相,但即便是位高权重的左相,可与大宋朝的江山社稷比起来,谢深甫就是再怎么重要,也没办法跟江山社稷相比较不是?
    “自是我大宋朝廷的江山社稷重要。”谢渠伯正色回答道。
    叶青放下手里的茶杯,微微叹口气,而后道:“你让谢深甫来找我,而后我便立刻去了大理寺,同时也见到了你父亲。这份情面确实是看在谢道清的面子上,但更多的是因为……他这些年在朝堂之上不断的攻讦诽谤我的原因:叶青有不臣之心,叶青早晚都会造反等等罪名,一年到头时常被谢深甫挂在嘴边,从临安朝堂嚷嚷到了燕京朝堂之上,但我叶青从来没有理会过他,而朝廷也对于他的奔走相告不予理睬。所以若是换做你是你父亲,你会怎么看?”
    “你会认为是朝廷惧怕我叶青在北地的权势,还是说会认为谢深甫弹劾我的罪名完全是莫须有,所以才不会去理睬呢?”叶青笑着问道。
    但这样的问题,却是让谢渠伯瞬间皱起了眉头,他多少有些明白,叶青为何在谢深甫一事儿上不松口了。
    显然,在叶青以及朝廷看来,以前谢深甫还未身居左相之位,那么不管是在临安还是在燕京,无论如何攻讦弹劾叶青,朝廷都可以以人微言轻、不足为信为由而不去理睬。
    但随着皇太后把谢深甫提拔左相之后,谢深甫的一言一行,显然就不能像是一个普普通通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书生一样,依旧对自己说出口的话不用负任何责任了。
    朝廷、叶青以前不理睬你,是因为你的声音小,不会造成什么影响,而如今才理睬你,正是因为你的那番话,已经危及到了朝廷以及叶青在朝廷的地位,甚至是……已经危及到了大宋朝早已经既定好的国策,所以为了已经既定的国策,那么朝廷又怎么还会任由谢深甫在朝堂之上攻讦弹劾叶青呢?
    更何况,谢深甫的罪名又绝非是完全捏造,不管这件事情是怎么走到如今这一步的,但最起码,以低价从金人手里买来一个诺大的宅邸,这是谢深甫在明知身为当朝左相而不可为的情况下,为自己找着理由而买下来的这座宅邸。
    所以说到底,任左相不到短短一年的谢深甫,在任左相后走到今日这般局面,虽有一定的咎由自取,但更多的是,成为了叶青与李凤娘之间相争相斗的棋子,而后沦为了他们二人之间的牺牲品。
    朝廷、皇室、叶青三者之间的矛盾,显然容易结下但也容易何解,只是在这结怨与何解的过程中,那些被摆上棋盘的棋子,若是在其中把握不好自己以及不懂得审时度势的话,那么下场就会如同谢深甫、徐谊等人一样。
    耶律楚材就比较聪明,当调查、弹劾谢深甫的事情交由他来差办时,耶律楚材首先想到的并不是自己手中的权利变大了,更不会飘飘然到自以为自己这个吏部侍郎,在办好了这件差事儿后,便有可能被升迁为吏部尚书。
    说白了,耶律楚材没有像谢深甫那么官迷,他不管在任何时候,都能够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能力与影响,所以耶律楚材就要比谢深甫更懂的居危思安,更懂得在成为棋子之后,如何在其中周旋来保全身家性命。
    谢深甫想要为官,暂且不管身为读书人的他到底有多少理想抱负,甚至也不管他的理想抱负到底切不切实际,但最起码,谢深甫在升迁为左相后,就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初心,他迷失在了权利中,甚至是甘愿作为李凤娘手里的棋子,去在朝堂之上牵制、平衡叶青的权利。
    而谢深甫这时候只想到了如何在朝堂之上受人敬仰以及尊重,若不然的话,今年元日时,谢深甫也就不会待在府里哪也不去,就是为了等朝堂上、燕京府,甚至是其他路的官员来拜访他这个当朝左相。
    谢深甫忘了身为朝廷左相的差遣,更忘了自己清廉正直的声誉,甚至是忘了李凤娘提拔为左相的用意,而是一厢情愿的迷失在了权利与左相的高位中,认为自己已经可以在朝堂之上做任何事情,不管这件事情到底对朝廷、圣上以及江山社稷到底有利还是有害。
    “谢渠伯,你们家新买的宅子,据说不过一个元日的时间,一间宽大空旷的屋子,就被这个元日不少官员的拜访而塞得满满当当的,更甚者是,我听说谢深甫在元日那几日时,还在掰着手指头算计着这个元日谁来拜访了谁没来拜访他?而在上朝后,一连好几日,谢深甫都没有给那些没有在元日拜访他的官员好脸色看。至于那金人,听说你父亲还专门派人去打听了下
    ,怎么以低价卖宅邸给他后,就变得渺无音讯了?不是说如此低价出手这座宅邸,就是为了跟他谢深甫交个朋友吗?这些你怎么说?这些是他为大宋朝的江山社稷在处心积虑吗?”
    叶青每问一句,谢渠伯的头就不由自主的往下低几分,到叶青侃侃而谈的说完后,谢渠伯已经是脸色通红,甚至不敢在正眼看叶青一眼。
    “当然,你也可以为自己的父亲辩解,清廉正直、两袖清风了一辈子,突然一下子坐到了如此高位,有些无所适从也倒是可以理解。但……坐上了朝廷给的高位后,是不是应该在其位谋其政?朝廷伐金,既是为当年的耻辱报仇,也是在解决外患,可你父亲的态度呢?我伐金他攻讦,我谋蒙古他弹劾,试问你谢渠伯,身为大宋朝左相的谢深甫,你父亲到底是在帮朝廷跟我,还是在帮金国跟蒙古呢?”
    “朝廷迁都燕京,除了为求一个朝堂新气象外,便是希望如今来之不易的疆域能够在我大宋版图内稳如磐石。那么既然想要这些年收复的北地疆域稳如磐石,百姓不再受战火侵扰,所以我主张继续祛除外患,有何不妥?难不成我伐金、谋蒙古国,都是为了动摇我大宋数百年的基业不成?”
    “今日你来我府上位你父亲求情,希望能够保他清廉正直、两袖清风的声誉,可他的声誉难道还能够大过朝廷如今的外患吗?金国不亡,朝廷在燕京建都便一日无法安宁,不谋蒙古,朝廷北地绵延数千里地,这些地方的百姓就难以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这些……你父亲谢深甫想过吗?身为当朝左相,他除了看宅邸、数拜访他的人头外,可曾为朝廷谋划花过一分心思?”
    “今日前往大理寺,你父亲还要与我何为忠、何为奸,何为忠臣、何为枭雄。但有必要吗?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可以完全告诉他我叶青的理想抱负,可你父亲的理想抱负又是什么?国泰民安、朝廷清明,没有枭雄当道、权势遮天,可没有我叶青,朝廷有北地这么广袤的疆域可以纳入大宋版图吗?朝廷可以靠你父亲亡金吗?可以靠你父亲谋蒙古吗?朝堂之上的临安旧风气、人情往来难道还要继续延续下去吗?有了你父亲数着拜访的人过元日,试问朝廷还如何建新都、正清明?”
    叶青这长长的一番话,说的谢渠伯是无地自容,而叶青也像是把今日在见谢深甫以及李凤娘后,憋在心里的一肚子话,全部都倒给了谢渠伯。
    燕王府叶青与谢渠伯所在的大厅静悄悄的,而不知何时,已经赶回前厅的谢道清,此刻脸色苍白忧郁的站在厅外,没人知道她听到了多少,也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站到这里的。
    而此时,就在叶青与谢渠伯在前厅沉默,谢道清一个人站在夜风中时,茫茫的草原上依旧还是有些寒冷。
    呼啸而过的寒风吹过茫茫草原,风声呜咽着如同龙吟声,蒙古国大汗铁木真的王帐,在外面的寒风呼啸中稳如磐石,但一些没有绷紧的王帐角落,还是有风不顾里面权贵气势的拍打着王帐发出啪啪声。
    王帐内靠近铁木真的油灯显得更为昏暗,就像是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铁木真一般,那如黄豆一般大小的火苗,好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怯薛军统领赤老温皱着眉头,低声说道:“五日前朮赤小可汗秘密差人前往了燕京,察合台、窝阔台两位小可汗,也曾与宋廷使臣秘密交谈了大半日的时间,不过现如今,朮赤小可汗派往燕京的人还没有回来。”
    “知道了,知道是什么事情而派去燕京的吗?”铁木真没有抬头,嗓子比起往昔的中气十足来,此刻则是显得很沙哑,一旁的拖雷急忙为铁木真倒了一杯清水放在手边,铁木真艰难的抬起头,对着懂事的拖雷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粮草补给的事情。”赤老温低声说道。
    铁木真端起盛了大半水的金杯,而后望着王帐顶愣了愣,随即叹口气,低下头找了找他那把自从做了可汗之后,就几乎没有离身的金匕首,而后道:“差人在半路去截朮赤的使者,拖雷,这把匕首拿着,趁父汗还在……就由你赤老温亲自护送拖雷去一趟燕京见叶青,就说是我铁木真的意思,其他的不必多说。”
    “可汗……这……。”赤老温大惊,急忙看了看空荡的王帐,不安道:“若是我去了燕京……。”
    “耶律善哥他们还是忠诚的,何况……不管是朮赤还是窝阔台、察合台,我相信他们不会的。”说完后,铁木真便喝掉了金杯里的大半清水,随即又咳嗽了几声后,这才把手里的金杯递给了伸手在空中等着的拖雷。

1380 茶馆 城门口

    不过几日的时间,燕京城城里城外已经渐渐被一层层浅浅的绿意所覆盖,河边的杨柳也趁机抽出了长长的嫩芽儿,原本一层**冰面的湖泊,在无数只鸭子的叫声中也渐渐碧波荡漾开来,晌午时分的阳光直射整个大地,春意盎然之余,一些供人游玩的地方也渐渐多了一些红男绿女、文人士子踏青游玩的身影。
    燕京城的各个城门口,也依然还如同往日一样的繁忙,大小街道上同样是人来人往、贩夫走卒的叫卖声,鳞次栉比的商铺里,也时不时传来伙计们的招呼声,马车碾压着街道上的青石板,发出沉重的声音,一些牛车同样是掺杂于其中,驮着厚厚的货物向着既定的方向走去。
    酒馆里也渐渐在午后变得热闹起来,青楼、赌场也在经过昨夜的疯狂之后,在午后时分开始渐渐恢复活力,里面的伙计、掌柜开始各行其是,准备着接下来到名日清晨通宵达旦的一切物品。
    一坛坛的高度烈酒从后门处被伙计卸下来放进库房,一些水果菜肴以及各种肉类,也在这个时候被送进了这些会一直持续到明日清晨的各个青楼、酒馆内。
    整个燕京城显得一片和谐,甚至是显得很开放与包容,即便是你身着金人服饰走在燕京城的大街小巷上,也不会引来官府的追究,顶多是会引来路人的一阵侧目以及小声议论,但如今在燕京,并没有人会把身着金人服饰的金人当做敌人来看待。
    尤其是随着金国已经被朝廷燕王率兵所亡,整个皇室、宗室、权贵、世家也被瓦解之后,便没有人再对金人还保有仇敌的看法了,现在在宋人眼里,这些着金人服饰的人,其实跟他们一模一样,都是大宋朝的百姓罢了。
    当然,这种想法与包容的态度,也只是仅仅限于如今的燕京,情况好一些的话,或许都影响到周边几个州县,而在其他地方,当地百姓对于身着服饰的金人也好,还是其他服饰的人也好,其实并没有燕京城百姓表现出来的这么友善,在他们的心里,这些能够大摇大摆上街的外族,还是他们大宋朝的仇敌。
    不过这对于叶青也好,还是赵扩也罢,已经是一个难得的进步了,毕竟,北地被朝廷收复也没有几年的时间,那些当初无奈受制于金人统治的宋人百姓,如今能够在短时间内,就能够清楚准确的认同自己如今宋人百姓的身份,这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所以再去奢求其他……在短时间内来看多少还是有些不现实的。
    现在的叶青,贵为当朝权势遮天而且还是唯一异姓王的燕王,如今在燕京的日常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富家翁一般,少了去掺和朝堂政事的种种繁琐事务后,日子过的则是悠然自得。
    贾涉跟随他多年,如今也是该放出去历练一番了,虽然身为朝廷的一字王,按制其身边依然还可以增加亲卫人数至五百人,但叶青显然并没有打算增加人数。
    在贾涉被下放至大军之中任统领后,叶青身边的亲卫人数依然还是只有两百人,而贾金叶与贾习伍,以及其他少部分亲卫还留在了叶青身边外,其余大部分则都是跟随着贾涉前往了大军当中,还是寄望于能够通过沙场杀敌为自己再多捞取一些功名,从而让自己乃至背后的家庭,都能够在接下来的太平盛世中,过上富裕的生活。
    田舍翁一样的叶青,平日里身边只有贾习伍、贾金叶二人跟随着,或者是偶尔也会带着燕倾城、白纯、钟晴以及耶律月上街游逛,当然,一次带上他们四人就显得有些太招摇了,所以这些时日,叶青几乎是每日换一个美人儿陪他闲逛这燕京城。
    虽然每日都会带不同的美人儿游逛燕京城,可有一处普通的茶馆,却是叶青每日午后都会前往坐上小一个时辰的地方。
    从第一天带着燕倾城前往,便惊艳了茶馆的其他客人与掌柜开始,一连数日的时间,茶馆的掌柜以及其他客人,对于叶青的身份则是更加好奇起来,而对于身边每次都带有不同美人儿的事情,一个个更是惊掉了下巴,心头的羡慕嫉妒则是随着时日的增加也在与日俱增,不免一些人虽然不敢当面向叶青找茬闹事儿,但在心里还都是会有些不满的问一句:“凭什么啊?难道就因为这人长的也颇为儒雅、相貌堂堂的原因,所以就能够深得这么多美人儿的青睐吗?”
    第一日燕倾城陪同叶青前往这家茶馆,就惊艳了茶馆内的所有人,不过不管是客人还是掌柜、伙计,也都是在心里羡慕一番,甚至一些人还觉得叶青与燕倾城可谓是郎才女貌,所以大家在坐下喝茶时,虽然也会偷偷看向他们几人,但心里并没有多少不平。
    自然,让人开始感到震惊、不平,甚至是不满的是,从第二日这个中年人再次来到茶馆时,身边的美娇娘竟然换了一个人?同样是那种能够让茶馆一亮的美人,同样是能够让原本专心来喝茶的客人,没了喝茶的心思,只有了看偷瞄美人的心思。
    第三日再次换了一个美人儿随同叶青前来时,茶馆内的客人跟掌柜就开始有些意见了,他们不由自主的猜想,这个长得相貌堂堂,甚至是到了中年还能够称得上英俊的中年男人,是不是故意给他们显摆他的三妻四妾都是美娇娘啊?
    这不是成心扰乱他们喝茶的清心吗?但即便是他们心里再有不满,也不愿意当着人家面前的美人儿失了身份,丢了面子,更何况,每次这人过来时,身后还跟着两名虽然没有拿着兵器,但一看就是那种不好惹的护卫,所以他们心头的不平跟不满,以及羡慕嫉妒也只能就着茶水全部咽回肚子里。
    当然,除了大部分人的羡慕嫉妒与不满、不平外,还有一些人是更愿意看这热闹,尤其是当叶青他们在此坐了小一个时辰离开后,茶馆里瞬间像是炸开了锅一般,闹哄哄的声音就像是捅了马蜂窝。
    整个茶馆的所有人凑成了三五堆,嘴里的话题自然是刚刚离开的叶青等人,一些人开始公开叫嚣着心头对叶青等人的不满,一些人则是唉声叹气、羡慕嫉妒之余长叹为何自己空有一身惊才绝艳,却是得不到如此倾国倾城的美人儿青睐。
    而更为有趣的是,在一些唉声叹气、捶胸顿足或者是内心羡慕嫉妒之外,还有一些人开始在猜测着:这一连四日的时间,身边是一天一个美娇娘陪同,所以……这人到底是谁啊?看样子不像是金人啊。”
    “金人如今岂敢外露钱财跟美色?当年金人在我大宋做过什么,他们难道不清楚?虽然我大宋乃是礼仪之邦,不会欺男霸女,但如今这燕京可是我大宋京城,一些人贪恋美色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啊
    ,金人是不会的,也只有我们宋人了,看样子,应该是非富即贵之辈了。”
    “不错,此人应该不像是在朝堂为官者,要不然的话,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天天如此来此消磨时间?难道就没有政务要忙吗?所以在我看来,此人要么是我大宋宗室,要么就是啊……刚刚从南边过来的富商大贾,这不是刚来燕京,所以才会四处转转,至于来这茶馆的原因,恐怕……试问这世上,还有什么地方比茶馆打探消息更为容易的,更能够在短时间内融入当地风俗的地方?”
    “看你分析的如此在理,那么你再猜猜,明日这人还会不会来?若是来的话,那身边还会不会换一个美人儿陪同着?这一连四日可是就没有重复过啊,明日你觉得会如何?”
    “呵呵,看来这位兄台跟在下一样,这几日是每天都来啊,就是为了看看那人身边的美娇娘啊……。”
    “在下跟你不一样,在下只是觉得有趣,在下更在意的是那人的身份。不过……能够有美娇娘陪同喝茶,何乐不为呢?”
    “我猜明日应该不会换了吧?若是还有的换,也还如这几日这几位美娇娘一般惊艳的话,我等这辈子岂不是白活了?回家还怎么用平常心去面对自己身边的黄脸婆?”
    众人面对这人有些自我调侃的话语,先是瞬间一愣,不得不说,这人的话其实说进了不少人的心缝里。
    别说是明日了,其实打第一日开始,就已经有人在回家后,看着自己的妻妾而感到了无生趣了,脑海里全是在茶馆里看到的人家身边美娇娘的影子。
    而一连四日都有不同的美娇娘陪同,这其实已经让很多人都有些拒绝回家面对自己家里的那位了,但人家只在茶馆里坐不到一个时辰,剩余的十一个时辰,还是需要他们自己去面对生活,不回家?那十一个时辰的时间,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泡在茶馆,直到第二日那人再来吧。
    “对了,说起来,今日这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吧,应该快来了吧?”另外一人在众人沉默时,忽然说道。
    “其实就算那人今日不换旁边的美人儿,我也觉得今日的等待是值得了。”另外一个声音,带着一丝落寞说道。
    毕竟,一连四日每天带不同的美人儿来此坐上小一个时辰,对于其他人而言,时间根本不够他们偷偷去观察,一些人甚至还没有偷瞄到那美娇娘的全貌,而人家就已经走了。
    “所以啊……若是那四位美娇娘还能够连番再来一次,对我而言也很知足了。”
    随即一些人像是得到了提醒一般,瞬间又再次在自己原本的座位做好,甚至还有不少今日专门穿了一身新衣裳的客人,开始偷偷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言行与衣着看起来体面一些,最好是能够吸引到那人身边美娇娘的注意就更好了。
    茶馆再次恢复了应有的秩序,不过相比起喝茶来,这些人的注意力,或者是光明正大、或者是偷偷摸摸,总之如今在今日午后,他们都在望着茶馆门口翘首以盼。
    茶馆掌柜的看着满满当当的客人,心里头则是乐开了花,茶馆以前生意虽好,但还没有好到像这几日这般,几乎每天在这个时候都会人满为患。
    所以茶馆掌柜的,其实比任何人都更希望那中年男子携美而来,毕竟,只要有他们在,他这小一个时辰的收益就可以相抵一整日的收益了。
    所以今日在茶馆再次人满为患之时,茶馆掌柜的终究还是专门留了店里仅剩的唯一一张桌子,就是为了给那中年男子与美人儿而留。
    一架熟悉的马车缓缓在茶馆门口停下,包括掌柜以及几桌能够看到门口的客人,瞬间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就等着马车上下来的人会是谁。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下,只见一个更加年轻貌美的女子,轻盈的如同一朵莲花忽然绽放一般,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随即就在众人以为,接下来会是那个收尽天下美色的可恶可恨中年男子将会走出马车时,却只见一个身着鹅黄色衫群的美貌妇人,缓缓走下了马车……。
    “什么,这……这今日竟然一下子带了两个美人过来……。”
    “会不会是前几日的那几个美娇娘……。”
    “不可能,那率先跳下马车的女子明显要年轻很多,对啊,看起来更像是那中年男子的女儿之类的……。”
    “不像,倒像是那鹅黄色的美貌妇人的丫鬟……。”
    “丫鬟都长这么漂亮,那自然会是通房丫鬟……。”
    “你这人说话真是不中听……。”一个带着几分不满的声音说道。
    不得不说,赵盼儿跳下马车的那一刻,确实惊艳了所有人,尤其是其年龄比白纯她们更具优势,虽然身上少了白纯、钟晴等人身上那股成熟女人的风情与魅力,但那种青春的靓丽气息,也自然能够让人感到惊艳。
    而李师儿走下马车时,那多年来身为金国皇后的雍容华贵威仪,更是让茶馆掌柜心头一颤,包括一些能够望到茶馆门口的客人,同样是心头一醉,好一个倾国倾城、雍容华贵的美人儿。
    原本还稍稍有些闹哄哄的茶馆随着五人先后走进来时,瞬间变得静悄悄的,甚至当他们看到后面的李师儿时,不少人瞬间又倒吸一口凉气。
    不管是走在叶青身后的赵盼儿,还是更往后的李师儿,或者是白纯、燕倾城她们几人,每一个可谓都是有着极为不俗的姿色,而更令茶馆的人感到惊艳甚至是嫉妒的是,这几日见到的每一个女子,都有着不同的风姿,隐隐有一种百花争艳的感觉。
    叶青在伙计慌张的招呼下缓缓坐下,李师儿率先走到了靠里临窗的位置,而赵盼儿则坐到了李师儿的对面。
    贾习伍与贾金叶已经很熟悉这个时候他们二人该做什么,替叶青点了这几日一直点的茶水后,便用身子靠了靠不远处一桌的两个客人,而后那两个客人极为有默契的为贾金叶跟贾习伍两人让出两个座位来。
    “那岂不是如今就她自己留在了燕京?”李师儿在马车上,一路都在跟叶青询问关于谢道清的事情。
    而如今,谢深甫已经被朝廷流放至嘉兴,当然,也是因为叶青说话的缘故,所以谢渠伯也随同谢深甫一同前往了嘉兴,至于到了嘉兴之后,想必也谢深甫那种把脸面跟声誉看的极重之人,也就不会再翻起什么大浪了。
    当然,如今朝廷也不会再给他机会,而至于谢渠伯等人,他们的仕途也几乎受此影响,知府的差遣也是已经走到头
    了。
    “为什么她会留下呢?”赵盼儿也奇怪的问道。
    叶青闻了闻茶水,而后淡淡道:“可能是谢渠伯的主意吧。”
    “她父亲要让她留在燕京,为什么?”赵盼儿追问道。
    叶青耸耸肩:“或许你只能去嘉兴问谢渠伯了。”?李师儿不屑的撇撇嘴,而后又万种风情的白了一眼叶青,看着无动于衷的叶青道:“还不是你的心思,才让人家谢渠伯如此做的?如今得了便宜还卖乖。”
    叶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虽然那日他跟谢渠伯的谈话并无多少人清楚,但当时在看到谢道清的表情时,不管是叶青还是谢渠伯,其实都已经猜到,刚刚叶青那番话已经被谢道清听到了。
    但是不管如何,叶青在谢渠伯离开时,都没有跟谢渠伯提出要把谢道清留在燕京为条件,而谢渠伯把谢道清独自留在了燕京,叶青最初是完全不知情,也是近两日才知道谢道清被孤身一人留在了燕京。
    “那你这几日都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这个茶馆的掌柜莫非你认识?”李师儿打量着茶馆,瞬间引得无数茶客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要么是偷偷的瞄着李师儿,要么便是假借喝茶、整理衣衫的动作来吸引李师儿的目光。
    而李师儿的目光完全没有在任何人的身上停留,只是打量了一遍这家茶馆后,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叶青身上。
    叶青自从进入茶馆后,便从未正眼看过李师儿,即便是刚刚李师儿那风情妩媚的白了他一眼,当场让无数茶客的心跳瞬间加速、心神荡漾,但叶青却是暴殄天物的连正视都没有正视一眼。
    “等一个少年。”叶青端起茶杯含笑说道。
    茶馆里变得要比往日安静了很多,尤其是当叶青来到茶馆的时候,更是让整个茶馆出现了不同的氛围,一些人小声与旁边人低声交谈着,而一些年轻的茶客,则是满眼的炙热与忧郁,他们实在无法理解,这个看起来不过就是一个寻常富商的中年男子,身边怎么就能够拥有如此多的美人儿呢!
    “那你这几日等到了吗?”赵盼儿手捧茶杯问道。
    叶青摇了摇头:“可能是路上耽误了一些行程吧,不过应该也就是这一两日了。”
    “到底是怎样一个少年?”李师儿好奇的问道。
    叶青深吸一口气,刚想要说话时,只见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如同一阵风一般闯进了茶馆,而后开始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人一般。
    李师儿看到门口的少女时,立刻站起身对着那少女打着招呼,于是随着李师儿的举动,茶馆内的其他茶客,一时之间竟是有些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在两女谁的身上。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羡慕嫉妒恨,如果说前四日叶青每天只带一个美人儿来陪他来此喝茶,他们这些无关的茶客还能够忍受的话,那么今日一连来了三个美人儿来陪他,这就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这个人到底是谁啊,难不成是当今圣上不成,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美丽、漂亮的美人儿围绕在身边吗?
    一些人已经开始对叶青露出了不善的眼神,甚至一些人已经开始嘴里嘟囔着说这些醋意与嫉妒极浓的话语。
    而谢道清看到叶青之后,明显是愣了一下,但还是毫不犹豫的走了过来,先是向叶青行礼,随即便很自觉地在叶青对面坐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叶青看着谢道清笑问道。
    谢道清对着叶青甜甜一笑,瞬间又是让不少茶客开始失魂落魄,而就在叶青问话谢道清的时候,燕京城通往城门方向的街道上,完颜从彝率领着身后数十名手拿兵器的盔甲骑兵,一阵旋风似的冲向了城门口。
    城门口的守卫此时,也是已经把准备进城的一行近百人的团队给包围了起来。
    完颜从彝以及数十名的骑兵身后留下一片狼藉与尘土,直接飞奔出城门后,嘴里大声喝斥一声让开,待那原本包围的守城兵士让开一条通道后,完颜从彝便飞的冲了进去,而那被包围的百十人,见到完颜从彝冲了进来,刚想要往前去阻挡,便听见数十声破空声,瞬间他们脚下的地面插着数十支键位还在微颤的箭矢。
    “再往前一步,这些箭矢就不是射在地上了。”一个凌厉带着杀气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把人交出来。”完颜从彝坐在马背上,对着前面的蒙古人冷声说道。
    原本在一众蒙古人身后的赤老温,此时缓缓拨开前面的蒙古骑兵,而后走到了完颜从彝跟前,冷冷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我把人交给你?”
    生硬的汉话让完颜从彝皱了皱眉头,但完颜从彝也没打算跟对方客气,并没有回答赤老温的话,只是继续冷冷说道:“我数三个数,如果还不把人交出来,那么我便立刻射杀一人。”
    “哦,你可知道马车上的是谁?”赤老温有些不相信的冷笑道。
    而完颜从彝已经端坐在马背上开始数数,赤老温依然还是有些不相信,宋人敢于如此对待他们。
    当完颜从彝快要数到三的时候,马车里瞬间响起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好,我交人。”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完颜从彝嘴里的三也脱口而出,一支凌厉的箭矢瞬间射中了最为靠前的一个蒙古兵士。
    “你……。”赤老温看着倒下的兵士大怒,而其他蒙古人也瞬间搭起了弓箭:“你以为我们蒙古勇士怕了你们不成!”
    “住手。”马车内再次响起稚嫩的声音:“把人交给他们就是了,告诉他们,我要见燕王。”
    “听见没有,让你们的燕王亲自出城来迎接。”赤老温怒声说道。
    “交人,以及放下你们手中的兵器,我让你们进城,若不然的话,别说见燕王……我会让你们先去见阎王!”完颜从彝毫不妥协,继续端坐在马背上冷冷说道。
    随即只见赤老温的身后,两个蒙古勇士抬着一个还滴着褐色鲜血的麻袋走到了完颜从彝跟前,而后重重的把麻袋仍在了地上。
    完颜从彝看着毫无动静、沾染着不少鲜血的麻袋,深吸一口气便示意旁边的兵士打开。
    随着麻袋被打开,只见一个鼻青脸肿如同猪头一般的人被扶了出来,完颜从彝的眉头越发紧皱,一只手缓缓举起来,眼看就要让身后的兵士放箭,而就在此时,蒙古人的那驾马车车厢里,缓缓走出了一个少年:“他是咎由自取,这怪不得任何人。我是蒙古国大汗铁木真之子拖雷,我要见燕王叶青。”

1381 叶孤城眼中的叶青

    带着贾金叶一人走出茶馆的叶青,一路上都在想,是谁给了拖雷胆子,竟然敢如此贸然行事!

    即便是他在蒙古铁木真极为宠爱他,但年纪轻轻的拖雷,也不该,也应该不敢拿国事开玩笑才是,但他竟然在快要到达燕京时,殴打了宋廷的使臣,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何要这样做?

    给自己或者是朝廷下马威?叶青想到此处便先摇头否认,这根本不可能。

    铁木真既然让拖雷来燕京,那么就说明是有求于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以此种方法来得罪自己或者是朝廷才对。

    拖雷自是不敢如此,在这件关乎国之大事上面,叶青相信,拖雷绝不敢自作主张,那么既然不会是拖雷的主意,那就很有可能是铁木真在背后指使的了?

    所以……铁木真让拖雷如此做的目的又是什么?铁木真……他借此是想要向自己传达什么吗?

    一路上思来想去,叶青在贾金叶的陪同下很快便来到了燕京府的衙署,而此时的衙署外面已经被禁军所包围,里面的百十来个蒙古人,不单是战马已经被禁军没收,就是连兵器也一并被收了回去。

    叶青的马车穿过人群快速接近衙署门口,百十来个蒙古兵士被团团包围在衙署门口的一角,燕京安抚使李立方虽然没有身着盔甲,但竟然手里是提了一把刀,在他的身后,竟然是从皇宫里跑出来的叶孤城以及乞石烈诸神奴。

    “完颜刺如何了?”跳下马车的叶青面无表情的问道。

    李立方急忙说道:“性命倒是无大碍,都是一些皮外伤,但这些伤也够受的了。”

    说完之后,李立方还是一脸的心有余悸,当他赶到时,完颜刺还没有被送医医治,所以在看到完颜刺的时候,李立方简直难以相信眼前被人扶着站在那里的是一个人,浑身上下满是鲜血,整张脸更是没有一丁点完好的地方,一双眼睛早已经肿的如同馒头一般,要不是还有眼睫毛跟眉毛在,李立方甚至都不敢肯定,眼前这人是不是长有眼睛。

    叶孤城与乞石烈诸神奴赶到时,完颜刺已经率先被扶进了衙署内医治,不过即便是如此,叶孤城在城外也真正的第一次感受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尤其是禁军在面对凶悍的蒙古兵士时,那毫不相让、杀气腾腾的气势,让叶孤城是感到一阵的心惊肉跳。

    虽然他如今已经是禁军统领,但这种跟敌人对峙的场面,说实在话,他还完全没有经历过。

    所以当今日第一次才面对百十来个杀伐气息浓厚的蒙古人时,叶孤城这才真切的感受到,那股敌人在面对你的时候,气势是有多么的重要。

    一旦自己稍微气势弱了一些,那么立刻就能够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杀气,而那种杀气,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真的会让人心生惧意,甚至是双腿发软。

    要不是身边有乞石烈诸神奴帮他解释,以及告诉他在沙场上的一些真实残酷的情形,才让他渐渐平复下紧张的心情,恐怕那时候叶孤城,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了。

    当然,除了乞石烈诸神奴让叶孤城刮目相看以外,完颜从彝强硬的态度,更是让叶孤城感到震惊。

    他从来没有想到,每次出现在府里见父王时,都是一副谦谦有礼的儒雅形象的完颜从彝,在面对凶悍的蒙古人时,竟然表现的如此强硬跟杀气重重!

    而蒙古人想要带兵器进城,想要骑战马在城内耀武扬威,都被完颜从彝强硬的拒绝,甚至是不惜跟那个蒙古国的怯薛军统领针锋相对。

    赤老温威胁完颜从彝,若是让他们放下兵器、跳下战马才能进入燕京城,那么他们就立刻回蒙古,不过接下来……想必宋廷也应该明白,面对的可不就是眼前的百十个蒙古骑兵,而将是成千上万的蒙古骑兵叩关入中原了。

    赤老温的话说的很认真,也是充满了杀气,叶孤城本以为这个时候,完颜从彝即便是不会让步,但恐怕也会奏请父王或者是朝廷来抉择,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完颜从彝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只是冷笑一声,而后说道:“想要回去?好,那么只能是你一个人护着你们的小可汗回去了,至于这百十来个凶手,在你扭头的瞬间我便会立刻下令射杀!你放心,尸体我绝不会丢到野地里喂狗,我会把他们都挂在城墙上,就等你们的大军过来瞻仰!”

    赤老温闻言大怒,一度要拔自己腰里的刀,而完颜从彝毫无惧色,甚至还挑衅着赤老温你拔刀试试,看看你拔刀之后,你身边还能够剩下几人。

    最后,在针锋相对中,还是那个站在马车上,年龄比自己小上几岁的蒙古小可汗点头做出了让步,愿意放下兵器,但战马决不能在进城前就给他们。

    而后蒙古国的百十来人以及那驾载着少年的马车,与其说是耀武扬威的骑马进了燕京城,倒不如说是在完颜从彝的一声令下之后,是被禁军押送着进了燕京城的衙署。

    身为安抚使的李立方,显然也没有经历过这等剑拔弩张、让人头皮发麻、双腿发软的紧张局面,所以他这个安抚使,在出了城之后,几乎没有怎么说话,而是把所有的权利就交给了完颜从彝,由完颜从彝来处置这件事情。

    回城的路上,叶孤城的脑海里一直都是刚刚在城外对峙的紧张画面,而乞石烈诸神奴也会在一旁陪着他,给他讲述更多的关于沙场上的事情。

    两人之间的话题,不由自主的也就由沙场上的问题,不知不觉的转移到了关于叶青这些年的南征北战之上。

    所以当叶孤城有些茫然的对乞石烈诸神奴问出:“我父王这些年南征北战,也会像今日完颜知府那般,每次都站在大军的前面吗?还是说他只是在中军帐内的指挥大军,不会身先士卒……。”?乞石烈诸神奴端坐于马背上之上,面对这个问题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道:“关山一战你可知道?”

    “嗯,知道,听很多人说过,包括府里的母妃还有姨娘,也都曾跟我说过,但是她们也都没有亲眼见过。当然,在外面也听过很多关于那一战的传言,总得来说,都是夸赞我父王的。”叶孤城说道。

    这些年来,或者是他从小到大,自然也是听到了很多关于他父亲叶青这些年的事迹,尤其是关山一战,在坊间是被传的神乎其神。而且也有人总结道,正是因为这一战,也才奠定了叶青在大宋朝堂、以及在北地各路大军中无人可比的声望。

    “关山一战确实是燕王这一生中最为关键、也是最为辉煌一战,可惜……。”乞石烈诸神奴看着叶孤城疑问的目光,笑了笑,而后深吸一口气道:“那一战,我也是燕王的敌人,只不过是后来一切都被燕王算计到了,于是那一战我根本连与燕王交战的机会都没有。”

    “那一战……真的有很多人围追堵截我父王吗?”叶孤城虽然相信坊间传言,也相信母妃跟几位姨娘所说的话,但他总觉得不真实。

    毕竟,那时候父亲只有五千人,而夏国以及……宋廷还有金国都派了人去围剿父亲,可父亲还是连创六关,最后还杀了夏人一个回马枪,最后逼得夏人不得不割据整个关山要塞,以及赔偿各种费用向父亲求和。

    “五万人只是一个大概的数字,但若是仔细算起来,人数比起传言来只多不少。”乞石烈诸神奴下定论道。

    而叶孤城在马背上,早已经把嘴长得足以放下两个鸡蛋,他真的难以置信,父亲竟然在人数悬殊那么大的

    情况下,竟然还能够以少胜多,竟然还能够让夏国主动赔偿求和,竟然还让他仰望的乞石烈诸神奴,连参与这一战的机会都没有。

    “说实话,那一战我确实被你父亲的镇定给吓住了,丝毫不敢在向前一步。而当时在关山相遇时,便只有你父亲一人对我们近万人,可我们竟然连射出一支箭矢都不敢……。”乞石烈诸神奴追忆着往昔道。

    “为什么?”叶孤城不解道。

    “因为我怕你父亲想要诱敌深入,虽然当时只有你父亲一人面对我们,可我们相遇的地方,极易埋伏数千大军,而且你父亲占据了地理优势,若是冲杀起来的话,我当时麾下的一万人,并无把握跟你父亲麾下的种花家军一决胜负,于是就眼睁睁的看着战机溜走了,而你父亲接下来则是直破最后一关,最后又在援军到达后,毫不停歇的立刻返回,使得毫无准备的夏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你父亲占据了整个关山要道。”乞石烈诸神奴的神情,此时看起来无喜无悲。

    叶孤城在脑海里憧憬着父亲叶青在战场上的英姿,但那张他记忆中只有慈爱一面的父亲,使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父亲的形象跟沙场上人人敬畏的叶青联系到一起。

    所以当叶青在跳下马车,在李立方的陪同下前往衙署时,叶孤城一路上看他父亲的眼光,则是充满了炙热与膜拜。

    随着叶青大踏步走入衙署,完颜从彝率先出来迎接,而那在城门口还原本杀气腾腾、趾高气昂的怯薛军统领,以及那一幅高高在上、充满了傲气的少年拖雷,随着完颜从彝出来见到叶青时,叶孤城能够极为清晰的感受到,不管是那怯薛军统领赤老温,还是那满身傲气的少年拖雷,瞬间整个人在叶青面前仿佛矮了半截似的。

    不再像在城门口那般一脸高傲、用下巴颏看人的嚣张样子,面对叶青竟然是率先主动的示好行礼:“下官怯薛军统领赤老温,见过燕王。”?“侄儿拖雷见过燕王。”拖雷同样是乖巧的上前一步,学着宋人的礼节行礼道。

    “进去说话。”叶青连看都没有看赤老温跟拖雷,便径直走进了燕京衙署的大厅内。

    此时无论是拖雷也好,还是那赤老温也罢,面对叶青那甚是无力的举动,竟然没有一个人敢面露怒意,两人几乎是同时点了点头,便急忙跟随着叶青的脚步走入了大厅。

    “完颜刺如何了?”叶青坐下后,依旧是不理会赤老温跟拖雷,而两人在跟随着叶青进来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坐还是该站着。

    当然,在叶青没有点头让他们坐下前,刚刚行了晚辈礼的拖雷是决计不敢坐下的,而赤老温面对叶青,就算是他平日里在蒙古国在位高权重,在行事跋扈,但没有叶青的点头,以及拖雷也还没有坐下的情况下,他也是绝不敢私自随便找个椅子就坐下来。

    完颜从彝、乞石烈诸神奴、李立方还有叶孤城四人,完颜从彝是因为完颜刺受了如此重的伤,一时之间是不敢坐下来的,乞石烈诸神奴是早就习惯了叶青坐着他站着,而李立方跟叶孤城,则是被叶青那面无表情的气势,给震慑的不敢坐下来。

    于是整个大厅内,只有叶青一人坐在最上首的位置,而其他人则只能在大厅内一字排开站好,蒙古国小可汗的尊贵、怯薛军统领的权势,此刻在这个大厅内根本就是完全不存在,毕竟,他们谁都无法忽视坐在上首的中年男人叶青!

    “回燕王,由于完颜刺伤势太过严重,现在还在旁边医治,大夫暂时还没有给出结论。”完颜从彝也失去了刚刚面对蒙古人时的强硬跟冷厉,此刻的他看起来,才是叶孤城最为熟悉的谦谦君子、温文尔雅的样子。

    “赤老温,交出动手殴打我朝刺史的凶手,而后本王接下来跟你们谈,否则,你们现在就立刻回蒙古,我们就在战场上为我朝使臣讨回一个公道。”叶青一双深邃的眼睛紧盯着赤老温道。

    赤老温一反常态,不再像在城门口那般咄咄逼人、嚣张跋扈,面对叶青的威胁,他不再像面对完颜从彝时那般,立刻拿出强硬的态度来对抗,而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在心里权衡着利弊。

    此时一旁的拖雷,则是上前一步,对着叶青再次行礼,而后道:“燕王,是侄儿下令……。”

    “是不是你下令我不管,就算真是你下令,看在铁木真的面子上我也会既往不咎。但……真的是你下令吗?你父汗既然如此做,不过是跟我之间的交易罢了。但既然是交易,那么殴打了我朝使臣,我要把凶手绳之以法,这也是跟你父汗交易的前提。”叶青看着拖雷说道。

    在叶青说道后面时,拖雷有些诧异的看向叶青,他没有想到,叶青竟然如此轻易的就猜出了他父汗铁木真的意图,而且他没有想到,叶青会把一个小小的使臣看的如此重要。

    按理说……这个宋廷使臣在蒙古国亲近他二哥、三哥,那么在宋廷朝堂之上,应该是站在叶青的对立面才是吗?所以他们无故殴打一番那使臣,本以为燕王会高兴才对,但现在看来好像是事与愿违了。

    赤老温年长,显然要想的比拖雷更深一层,也抬头看了一眼面沉似水的叶青,好像有些明白叶青为何非要找到凶手了。

    不同于他们蒙古国,并未把一个小小使臣当做一个人来看待,在他们眼里,那些来自他国的使臣,是他们想杀就杀,想打就打的人,完全不需要顾虑人家朝廷的心情,自然也就更不需要顾及哪一个人的情绪才是。

    当然,这些也都只是他们蒙古国的认为,但在金国也好,还是宋廷也好,哪怕是以前的夏、辽两国,使臣终究是代表着他们背后的朝廷,那么殴打使臣,就相当于是在打他们朝廷的脸面。

    所以眼下,不管这个被打了的宋廷使臣在宋廷站在谁的立场一方,但终究是代表着宋廷,而他们来找叶青,若是叶青就如此轻易放过此事……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宋廷朝堂上的一些人,会因此而对叶青不满?

    所以叶青才会让他们必须交出几个凶手,来堵朝堂上一些其他官员的嘴呢?

    自认为想通此事的赤老温,当下急忙在拖雷耳边低语了几句,而后只见拖雷认真的点着头,随即看着叶青道:“燕王,侄儿愿意交出凶手,燕王想要几人,侄儿便给几人,如何?”

    一旁站着的其他人并无多大反应,毕竟,蒙古人来到了燕京,不管他的身份与地位在蒙古国如何,但只要来到了燕京,在面对燕王叶青时,其他人相信,就算是铁木真也不会轻易的拒绝叶青的每一个要求,何况只是一个小可汗跟统领。

    乞石烈诸神奴等人则是早已经习以为常,毕竟,叶青两个字的份量,他们可是很清楚意味着什么。

    而叶孤城则是在拖雷跟赤老温低语几句,就立刻同意交出凶手时,整个人瞬间是倒吸一口凉气,甚至是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看拖雷跟赤老温,这两个刚刚在城门口可是谁都不放在眼里,甚至在叶孤城看来,恐怕就是赵扩来了,这两人也不会改变他们嚣张跋扈的态度吧?

    但谁能想到,这刚一进城,刚见到了他父亲,两人的态度立刻就来了一个大转变,这转变的速度,让叶孤城都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两个人,就是刚刚在城门口嚣张跋扈、趾高气扬的两个人。

    “晚宴之前,如实交出殴打使臣的凶手便是。乞石烈诸神奴,送他们前往驿馆,晚上本王为侄儿拖雷与赤老温统领备宴席欢迎。但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任何人

    不得走出驿馆。”叶青沉声说道。

    叶孤城本以为赤老温跟那小托雷,一定会反对叶青这种变相的把他们关押起来的安排,可两人竟然再次出乎了叶孤城的预料,反而是行礼谢过了叶青,而后便毫无怨言的跟随着乞石烈诸神奴走出了大厅。

    随着托雷、赤老温以及府衙外的蒙古人被带往驿馆后,叶青看着李立方、完颜从彝还有叶孤城,此时的神色才显得缓和了很多,换上了叶孤城极为熟悉的笑容,对其说道:“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回宫去?就不怕圣上找不到你?”

    “呃……那我现在就回去了,您这边需不需要人手,圣上的意思是……。”叶孤城像是有些被吓到了一般,此时他眼睛里的父王,在他眼里变得跟从前眼里的父王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面对他时依旧是慈祥且温和的笑容,但不知为何,叶孤城却是感受到了一股隐隐的压力,而这种压力竟然让他心中升起了更多的崇拜之情。

    “不必了,这里没事儿了,一会儿我去看望下完颜刺,就回府里了。对了,你去趟街角的那家茶馆,你姨娘还在那里等我,你……先送她们回去,而后再去皇宫吧。”叶青想起了还在茶馆等候他的李师儿等人,于是急忙对叶孤城吩咐道。

    随着叶孤城也离开,大厅内瞬间就剩下了李立方以及完颜从彝他们三人。

    三人在大厅内坐了一会儿,旁边就有主事来报,大夫已经为完颜刺医治完毕,只是现在他整个人还没办法走动,只能是让叶青三人移步过去了。

    三人随着府衙主事来到为完颜刺医治伤病的房间,而此时的完颜刺,如同一个木乃伊一般,整个人都被白布包裹着,额头、头上以及脸颊等同样如是,只有稍微露出的一点鼻子与嘴等地方,而眼睛已经消肿了很多,不过依然还是肿的厉害。

    听到门口的声音,完颜刺想要扭头都显得极为艰难,只能是睁着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躺在床上望着正上方,随即叶青的脸庞出现在了视野里。

    叶青紧皱着眉头,望着如同木乃伊似的完颜刺,完颜刺那露在外面的嘴,刚想要动一下,耳边就听见叶青说道:“不必了,就这样躺着便好。”

    完颜刺嘴唇动了动,但很难发出声音,想要点头同样是很难,最后只得眨了眨眼睛。

    完颜从彝搬来了三张椅子放在了床前,叶青缓缓坐下时,完颜刺在反复了几次之后,加上旁边大夫的帮忙,终于是把头扭向了叶青三人这一边。

    叶青脸上渐渐带着一抹笑意看着完颜刺,而李立方跟完颜从彝,一个则是神色之间显得有些不忍,而完颜从彝则是显得面色沉重,完颜刺这般的下场,他不知道同样身为金人的自己,到底该做如何感想。

    “辛苦你了,不过……从此以后,想必你在礼部侍郎的位置上,应该不会再有人说三道四了。”叶青微笑着说道。

    完颜刺努力的动了动嘴唇,虽然三人都听不到完颜刺在说什么,不过三人大致还是能够猜到,完颜刺应该是在说多谢燕王。

    叶青长叹一口气,依旧是微笑的看着完颜刺,而后道:“这一次出使蒙古国,立下如此功劳,虽然按理说,足以让你升迁为礼部尚书,但尚书这差遣可没有那么好坐,尤其是你一个金人,要是在短时间内凭借这次的功劳坐上了尚书的位子,恐怕依旧还会招来同僚的非议。但若是还在你礼部侍郎的位置上,那么基本上就不会有人说你什么了,而你以后不单是能够坐稳礼部侍郎的位置,以后与同僚之间的关系也会缓和很多了。接下来在朝堂上的一切事宜,就要靠你自己了。”

    听了叶青一席话,完颜刺终于是用尽所有力气,艰难的向叶青点了点头,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只见两行晶莹剔透的泪水,快速的从眼角滑落至脸颊包扎的白布上。

    完颜刺能够做到卢龙知府的位置,除了因为当时叶青在攻下卢龙之后手下无人可用外,便是完颜刺在为人处世上的机敏,以及一些小巧的心思,助他坐稳了卢龙知府的位置。

    那时候的完颜刺,并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资质平平的他还会有飞黄腾达的时候,即便是当燕王携燕王妃以及大军来到卢龙时,完颜刺当时的想法却是只有一个,那就是不管如何,一定要让燕王满意才行,至于燕王满意了之后,是否会给自己的仕途带来升迁,完颜刺却是从来没有想过。

    而随着叶青离开卢龙,李师儿则是留在了卢龙后,完颜刺那时候则每日是过的心惊胆战,深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留在此处的燕王妃,而后别说仕途了,恐怕就是连他如今的知府位子都难保了。

    他虽然在为官一道上资质平平,但在其他方面倒是颇为机敏,而且最为重要的是,人品有些憨厚之余,对身边人也是很够义气。

    所以李师儿在卢龙做短暂停留时,完颜刺几乎每日除了政务之外,便是想着如何能够把留在卢龙的燕王妃招待周全。

    也是从那时候起,随着时间的推移,完颜刺由原先的每日提心吊胆招待李师儿,再到意识到李师儿的为人和善、并没有什么坏脾气之后,渐渐开始变得得心应手起来。

    而当李师儿离开卢龙,追随叶青前往辽阳后,那留下的宅邸,在其他人眼里,乃至其他官员眼里,便已经是一座废弃的宅邸了。

    更何况,就算是完颜刺在卢龙尽心尽力的招待了李师儿好些时日,但在李师儿离开后,不管是朝廷还是燕王这边,却是丝毫没有任何的表示,更别提是关于完颜刺仕途上的升迁了。

    为此,一些官员或者其他人还曾嘲笑过他,尽心尽力、小心翼翼,平常比待他亲生父母还要尽职的他,到头来不还是白忙活一场,根本就没有获得什么好处嘛。

    在一片嘲讽与非议中,完颜刺却是像听不到那些话语一般,依旧是用他有些憨厚的性子,以及重义气的人品,继续派人打理着那座在旁人眼里算是废弃了宅院。

    不管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也好,还是如完颜刺离开卢龙后,其他人所说的投机取巧也罢,总之,完颜刺在付出了自己该付出以及不该付出的一切都,终于还是迎来了仕途上的转机。

    若是说他之前,还不清楚自己的升迁是因为李师儿的话,那么在来到燕京一段时日后,便已经很清楚,自己能够坐上礼部侍郎的位置,并不是燕王叶青赏识他,而是因为那个不是燕王妃的燕王妃在燕王耳边吹了枕边风。

    但当时的完颜刺还不知道这些,还以为是燕王的赏识,但在为自己的仕途升迁高兴之余,完颜刺其实心里也有着浓浓的担忧,因为他自己很清楚,自己在为官一道上并没有什么优于他人的地方,甚至是相比起其他人来,他还要显得更为平庸。

    而这也是为何在初到燕京,任职礼部侍郎后,完颜刺一直都是谨小慎微的样子,实在是因为他对自己太没有信心了,虽然燕王赏识了他礼部侍郎的差遣,但若是做不好的话,那么丢的不止是他的脸面,恐怕连燕王也会受到牵连。

    初到燕京任礼部侍郎的日子,完颜刺无疑过的是很艰难、很煎熬,但如今,一次出使蒙古国,则是让他终于有了证明自己的机会,虽然如今整个人已经快要如同废人,但他心里其实也很清楚,这一次出使蒙古国,可谓是他唯一的一次机会,成功,那么燕王给他赏识,而若是未达到燕王的要求,那么或许燕王也就会任由他在朝堂之上自生自灭了。

1382 缺一个章节名

    一向不喜形色的完颜从彝微微皱了皱眉头,看着床榻上的完颜刺,无声的叹口气。
    虽然如今完颜刺受了极重的伤,如今看起来极为狼狈跟可怜,但完颜从彝却是知道,如今的完颜刺,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可以说是终于真正的上岸了,接下来便是即将要真正的融入进大宋朝廷的朝堂了。
    与之相同的还有耶律楚材,在弹劾罢免使得朝廷流放了谢深甫后,如今的耶律楚材,也开始要真正进入到了大宋朝廷的权利中心了。
    若是片面的比较耶律楚材跟完颜刺,在进入朝堂权利中心所付出的代价的话,看似耶律楚材要付出的代价小上很多,完颜刺要付出的代价更大一些。
    但是若细细琢磨的话,便会发现,完颜刺经此一遭后,日后则是完全没有任何隐患与潜在的威胁,使得他在朝堂之上可以四平八稳,不用担心什么。
    而相对于来讲,耶律楚材的处境就要比完颜刺微妙几分了,虽然如今经过罢免流放谢深甫一事儿之后,他也顺利的进入了朝堂的权利中心,但相比起完颜刺而言,他日后在朝堂上则更容易引起他人的攻讦。
    毕竟,谢深甫能够被李凤娘赏识、提拔为左相,就足以说明谢深甫的背后,也有着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支持着谢深甫。
    虽然谢深甫最后被瓦解,其背后支持他的一些人也相对受到牵连,但终归还是有些人躲过了这一劫。
    何况谢深甫书生出身,门下弟子入仕为官者虽然不多,但是比起耶律楚材来也绝对不少,这些人在这个时候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向朝堂表示什么意见,但没人清楚这些人会不会一直记着这件事情,只等待有了合适的机会时,立刻就会如饿狼一样向耶律楚材扑过来。
    所以比起完颜刺来,他日后在朝堂之上的危险与隐忧,要远远大于如今看似付出更大代价的完颜刺来。
    示意完颜从彝找人把完颜刺送回府里,而后三人走出房间,站在庭院内各怀心事。
    李立方如今着急着回府,叶青的燕王府也好,还是外面李师儿所在的府邸也好,如今在皇亲宗室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李立方这边也不想太落下风,在来到燕京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就立刻又给府里纳了一个小妾,如今正可谓是新婚燕尔,所以原本心思就不在燕京府安抚使差遣上的他,此刻心思早就飞到了他那年轻貌美的美娇娘身上去了。
    叶青对于此事儿也早有耳闻,但因为也只是纳妾,用不着摆什么宴席,所以他自然也就没有去道喜。
    看着心不在焉的李立方,叶青无奈的踢了一脚李立方的屁股,而后笑骂道:“滚滚滚,看看你那心不在焉的德行,心思怕是早就飞到你那小娇妻身上去了吧?”
    “嘿嘿,你也不是一样?少在这里装清高。那谢渠伯的女儿独自留在燕京,是不是又便宜你了?还有,那金国皇后身边的那个赵盼儿,你是不是早就把人给吃了?难怪我前两日碰到时,总觉得那丫头变得越发的水灵,越发的像真正的女人了。”李立方不遑多让的揭着叶青的老底,一旁的完颜从彝也只是笑而不语。
    李立方与叶青之间的交情,他如今多少也了解了一些,也知道了当年两人还年轻的时候,曾经还发生过冲突,最后两人却是不知为何,竟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化敌为友,加上又有当时的皇后李凤娘在两人中间周旋,一来二去的,两人之间的交情竟然是越来越莫逆了。
    所以如今李立方在朝堂上也好,还是在燕京、临安也好,其威望跟地位乃至影响力,看似因为皇亲国戚的关系,但在完颜从彝看来,李立方如今能够如此无事一身轻的游手好闲,而且还能够手握实权,其实更多的是因为叶青的原因,而非是已经贵为大宋朝皇太后李凤娘的原因。
    两个中年男人之间的斗嘴跟话题,往往不再像年轻时那般拘泥于朝廷与社稷之上,如今的他们,之间的话题往往都是一些让常人惊愕的一些世俗话题。
    在常人眼中,他们这些高官显贵,平日里应该脑子里装的都是国之大事才是,而不应该是谁今日纳了一房小妾,谁今日又跑出城携家带口的游玩。
    所以对于两人的话题一直停留在小妾、家庭,甚至是府里的下人谁又跟那个官吏来往密切的话题上时,完颜从彝便在旁边默默不语,带着从容的微笑静静的倾听着。
    嬉笑怒骂之后,心思早已经飞回自己府里的李立方,这才转身对一直默默不语的完颜从彝说道:“这段时间燕京府的事情就多多有劳你了,尤其是安抚使的差遣,你如今应该替我多担待一些。当然,你帮我担待,其实就是在帮他不是?你可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可不能辜负了他对你的信任与期望啊,有劳了。那……我就走了。”
    李立方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叶青说的,随着叶青一声滚,而后李立方便笑呵呵的离开了府衙。
    随着李立方离开,府衙庭院里原本轻松的氛围也渐渐消失,叶青原本的笑容也被正色取代,在庭院里漫无目的的踱着步,淡淡说道:“铁木真此时让拖雷独自来燕京,其目的可算是不言自明,那么在蒙古,是不是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完颜刺被殴一事儿,我以为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完颜从彝在旁想了下继续说道:“不管是拖雷还是赤老温的说辞,我觉得都不可尽信,他们嘴上说是因为完颜刺是站在朝廷一方的立场,这一点儿就足以让我怀疑,毕竟,完颜刺是金人,而他们又是怎么算出来完颜刺的立场偏向于朝廷的呢?再者便是,他们是在快要进城时殴打了完颜刺,这明显是带有更多的挑衅意味。不过依我看来,也像是在向您表达着什么。”
    “如此说来,看来我们想要分化离间的计策,铁木真也已经完全洞悉了。而铁木真如今之所以如此做,恐怕也是破敌之策啊。”叶青在府衙庭院的廊亭内坐下,完颜从彝招手让人送来茶水,叶青则是自顾自继续说道:“铁木真识破了我们想要离间他们的计策,而如今派遣拖雷过来,无非是要告诉我,他更倾向于拖雷继承大汗的位置。但这个暗示到底是不是铁木真的真正目的与选择,现在恐怕还很难说。”
    “铁木真膝下这四子,朮赤看来是最为不可能继承他大汗位置的,察合台、窝阔台以及拖雷三人,确实每
    一个人都有可能。所以如今拖雷过来,看似铁木真极为重视我们,也是向我们表达了他的选择。但……若是我们全力支持拖雷的话,那么会不会反而让察合台跟窝阔台敌视我们,最终在蒙古国则是出现了察合台、窝阔台两人中的一人继承可汗的大位?”
    完颜从彝皱了皱眉头,而后笑道:“障眼法不成?”
    叶青微微愣了一下,哈哈笑道:“不错,正是障眼法。不外乎便是声东击西。拖雷虽然聪明,但年岁太小,这个时候继承大汗之位确实不如其他二人,但……若是拖雷来燕京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察合台跟窝阔台忌惮拖雷,是铁木真为拖雷设下的一计日后的保命之策,也不是不可能啊。”
    “窝阔台也好,察合台也罢,一旦他们二人其中的一人继承了大汗之位,恐怕就会对朮赤以及拖雷下毒手,而如今拖雷来到了燕京……铁木真必然会在蒙古国大加宣传,从而给窝阔台跟察合台造成,拖雷背后还有燕王你在撑腰的假象。如此一来,他们若是想要对拖雷下毒手,就不得不掂量一番您这边的态度了。”完颜从彝分析道。
    “铁木真会有这么简单吗?”叶青笑了笑,他还是不太相信,铁木真让拖雷来燕京的目的,便是完颜从彝猜测的那般简单,总觉得其中好像还有着什么他没有察觉到的东西存在。
    朮赤是绝无可能继承汗位的,他的身份虽然早就得到了铁木真的证实,但蒙古国的其他部族首领跟权贵,显然还是不太愿意会拥护他为可汗的,而窝阔台跟察合台二人,自然是最为有可能的人选,两人的身后有着为数不少的权贵与部族首领支持,自然是最为理想的人选。
    但这些年拖雷一直被铁木真带在身边,也可以看得出来铁木真对拖雷的欣赏,已经远远超过了对窝阔台跟察合台的欣赏,这些年的举动,也足以说明,在没有长幼有序的前提下,铁木真……或许会更倾向于于让拖雷来继承他的汗位,只是因为他身体的缘故,使得他没办法亲手继续扶持拖雷,所以……铁木真会不会是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自己呢?
    想到这里的叶青吓了一大跳,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铁木真对于自己岂不是未免太信任了?还有,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难道他就不怕自己把茫茫草原也都纳入宋廷版图吗?
    就在叶青一直燕京府府衙沉思铁木真的目的时,先前离开府衙的叶孤城,则率领数百骑骑兵,已经到达了李师儿他们所等待的那家茶馆。
    随着叶青带着贾金叶离开了茶馆,把李师儿、赵盼儿以及谢道清三个美人儿留在了茶馆,使得三女旁边少了他这个护花使者后,登时引来了茶馆茶客们更加明目张胆的打量目光。
    而一些人原本的窃窃私语声也开始变大了起来,时不时的都会传到了李师儿三女的耳中。
    不过好在,虽然大部分茶客的视线开始毫无遮掩的看向李师儿三人,但倒是没有人敢上前打扰,毕竟,在三女的旁边,还有一个贾习伍在。
    而就在茶客们奇怪,那艳福多的让人嫉妒恨的中年男子,竟然舍得抛下三个美人儿跑的不见踪影时,一阵马蹄声突然之间响起,瞬间让茶馆内的不少茶客,急忙望向了茶馆门口。
    外面的马蹄声渐渐缓了下来,随即整个茶馆门口便被近百名的身着盔甲的骑兵团团包围,一股如同冷厉寒风的无形压迫气息,像是要在一瞬间摧毁这茶馆一般,吓得掌柜跟伙计都是一阵哆嗦,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招惹来了官府的人。
    茶馆内的茶客,看着门口的骑兵竟然停了下来,瞬间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些人的目光,在这个时候,再次不由自主的望向了李师儿三人,心头喃喃猜测道:“不会吧……难道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抢这几个美人儿吗?”
    “这些人……难不成真的是因为那三个美人儿而来?”
    “一会儿他们若是进来抢人的话,自己要不要站出来英雄救美?相信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应该不敢把自己怎样吧?所以若是自己站出来,只要能够拦得住他们,那么……自己是不是就能够博得三个美人儿的好感呢?”
    茶馆内的客人各怀心思,但终归心思都是认为,外面的近百十来名骑兵之所以会出现在茶馆门口,一定是跟那三个美人儿有关。
    而当一个少年的身影出现在茶馆门口时,茶馆内的茶客们,看着少年站在门口四下搜寻的目光,一时之间更是坚定了他们刚刚的猜测,更加认准了门口那些骑兵,显然是这少年带过来的,而他们的目标,就是那三个美人儿。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个少年长得那么俊秀,而且又能够在京城调动数百骑兵,那么如今带着数百骑兵出现在这里,肯定是这几日闻风赶了过来,想看一眼那美人儿到底长什么样子。
    少年、骑兵、再加上美人儿,人们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燕京城的纨绔子弟在百般无聊之余,听到了茶馆这几日都有美人儿出现的传言,所以今日就带着百十来名骑兵,既彰显自己的身份,也是为了能够……获取美人的芳心吧?
    或者是……一旦人家美人儿不愿意,他们也能够凭借着强大的实力以及人数优势抱得美人归,而且还不会有人能够阻拦他们。
    猜想到此处的茶客与掌柜乃至伙计,在少年望向那三个美人儿时,几乎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要么是有些担忧的看着三个浑人不觉的美人儿,要么是看着那少年,此刻面带微笑,正缓缓走向那美人儿跟前。
    贾习伍此时也发现了茶客们的异样,抬头看向茶馆门外时,只见叶孤城正微笑着向他走近,而后在走到他跟前后,笑问道:“贾统领,父亲让我过来接几位姨娘,不会……不会……不会就是她……她们吧?”
    叶孤城虽然认识李师儿跟赵盼儿,但并不清楚曾经在燕王府上过过元日的李师儿、赵盼儿已经成了他的另外几个姨娘。
    而叶孤城的话语虽然很轻,但此刻茶馆内的茶客们,虽然一个个都是各怀心思,但耳朵可都是往这边竖着在偷听。
    所以当听到这位少年,好像是……离开的那个中年男子的儿子时,有些人竟然是在心里暗道了一声难怪呢。
    而接下来听到是来接姨娘的话语,茶馆里的茶客们瞬间是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底,这个世界是不是太疯
    狂了?这么美的美人儿,任何一个都足够倾国倾城了,竟然只是那个中年男子府里的小妾?
    那……那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够成为那中年男子的妻子呢?岂不是得长得跟仙女……。
    有些茶客已经是接连几天来这里了,所以当如是猜想时,脑海里瞬间又浮现了白纯、钟晴以及燕倾城还有耶律月的身影,于是开始猜测着,到底哪一个才能够成为那中年男子的妻子呢?还有,那中年男子……到底是什么人呢?
    贾习伍冲着叶孤城点了点头,随即叶孤城转身面对李师儿等人,碍于叶孤城的身份,赵盼儿跟谢道清则是不由自主的起身想要行礼,而李师儿则不管那么多,虽然她如今已经不是什么金国皇后,但奈何……她如今也算是有燕王叶青的恩宠在身,加上也曾经在元日时见过,甚至还逗过叶孤城有没有心上人,所以此时在赵盼儿跟谢道清要站起来时,李师儿则淡淡的说道:“你们两人站起来给他行礼,他受的起吗?”
    听到李师儿如此一说,原本就比叶孤城大不了几岁的赵盼儿跟谢道清,瞬间一下子脸变得通红!
    这句话或许旁人不会了解,但赵盼儿可是知道李师儿指的是什么,而谢道清虽然还没有跟叶青发生什么,但当下他们的关系,其实……其实就差那层窗户纸了。
    所以当李师儿如此一说时,赵盼儿跟谢道清瞬间变得脸色通红,而叶孤城一时之间则是显得有些茫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个漂亮的姨娘。
    “那……对了,我父亲让我接你们,送你们回府。”叶孤城对着李师儿行礼后说道,而赵盼儿跟谢道清,已经感受到了周围人好奇的目光,以及一些窃窃私语,当下是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好在,叶孤城遗传了他父亲的不解风情,看着站在那里有些尴尬的赵盼儿跟李师儿,随后也是先后对着施礼,而后就如他父亲那二百五一般,毫无所觉的说道:“两位姨娘请坐……。”
    李师儿听到叶孤城如此不解风情,比他父亲叶青还要让赵盼儿跟谢道清难堪羞涩的话语,瞬间嘴里的一口茶全部不顾形象的喷了出来。
    “你……你小子也太向着你爹了吧?是不是看见漂亮女子,就想给你爹划来过去啊?”擦拭了下嘴角的茶渍,李师儿带着些调侃的味道问叶孤城。
    而此时的赵盼儿,已经脸颊发烧通红,有些不满的瞪了一眼后知后觉、满脸无辜的叶孤城,但不管如何,她与叶青之间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如今虽然众目睽睽之下显得有些尴尬跟难堪,但不光如何叶孤城说的还都是事实。
    可谢道清就不一样了,此刻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眼前的景象太羞人了,脸颊发烫的仿佛都能够滴出汁来了。
    自己跟他年岁恐差不了自己,却……却成了人家的姨娘,更让她难堪的是,因为她跟叶青之间,还没有发生什么啊,这就给人做了姨娘,是不是……是不是有些太吃亏、太尴尬了。
    贾习伍在听到叶孤城对赵盼儿跟谢道清的称呼时,也是瞬间睁大了眼睛:“好家伙,真是虎父无犬子啊,这是把眼前的三个人,都主动纳给他父亲了啊,也不知道燕王知道后,会不会开心的把嘴咧到后脑勺去。”
    叶孤城在府里,早就习惯了父亲跟前美女如云,何况自己的娘亲还有三个姨娘,哪一个不是美人儿,所以他父亲身边再多几个红颜知己,他也不觉得奇怪。
    茶馆内的氛围此时异常的怪异,李师儿也感受到了赵盼儿跟谢道清的尴尬与难堪,放下茶杯后摆了摆手,说道:“走走走,人都被你丢尽了,再说下去,你这两个小姨娘,恐怕连燕京城都待不下去了。”
    一番话说得让赵盼儿跟谢道清都羞的抬不起头来,好在李师儿说完后便也不再做停留,率先向着茶馆外走去,赵盼儿跟谢道清急忙跟上,叶孤城则是随后一脸莫名其妙的挠着后脑勺,有些不解的跟着往外走。
    贾习伍走在了最后,而茶馆的其他茶客,此刻就像是定住了一样,一个个转动着眼珠子,看着三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走出了茶馆,心里瞬间升起一阵失落。
    茶馆掌柜与伙计,也是心头一阵失落,整个茶馆随着李师儿几人离开,一下子像是也变得暗淡了不少,而茶馆掌柜的,竟然也忘了收他们的茶钱,直到大批的骑兵护送着那辆载着三个美人儿马车离开后,这才想起来。
    掌柜的刚想要追出去,但一些心情失落的茶客,突然是仰天一声哀嚎,哀嚎中带着无尽的不甘跟失望,他们显然难以接受,一个中年男子竟然足足有七个貌若天仙的美人儿做妻妾!简直是太没有天理了!
    夕阳西下,整个燕京城仿佛被涂抹上了一层金色,准备在府里摆宴席的叶青,在燕王府门口缓缓下车,而此时,那从皇宫里回来的叶孤城,也恰好在府门口跳了下马。
    父子两人在府门口相遇,都是盯着彼此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叶孤城道:“爹,那三个姨娘怎么不住在府里,而是住在那边的府邸呢?”
    “你觉得住在这里,你娘跟你三个姨娘,会整天给我好脸色看吗?”叶青想不到这小子的问题竟然是这个,于是冷冷的回道。
    “那您就不怕娘她们知道了?”叶孤城嘿嘿道,语气中隐隐有种要要挟他父亲的意思。
    “你以为她们不知道?眼不见心不烦,这样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一些不是?”叶青迈步往府里走去,叶孤城急忙在后面跟上。
    “爹,圣上让您明日进宫,而且还说了,您要是不愿意进宫的话,就让我把师儿姨娘她们住的宅邸地址告诉娘亲,还有,圣上还说要告诉皇太后知晓,让皇太后重重的责罚您。”
    叶青瞬间停下了脚步,那一瞬间望向叶孤城的目光颇为锐利,吓得叶孤城心头一跳,急忙往后退了两步道:“爹,这都是圣上让我给您的旨意,我可没有……。”
    “他还说了些什么?”叶青观察着叶孤城的神色,看样子,赵扩并没有跟他说什么,只是说了让自己明日进宫而已,至于皇太后一事儿,怕只是顺嘴说起吧?
    不过赵扩说这番话……这其中就有些意思了,这显然是认同了一些事情,而且还想要借此威胁自己时常进宫!有些意思!

1383 宴请

    近百十名的蒙古兵士被留在了驿馆内,只有拖雷与赤老温上了燕京府知府完颜从彝,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马车,而四周也同样是宋廷兵士一路同行。
    完颜从彝并未出现在驿馆门口,而是由燕京府的其他官员带领拖雷与赤老温前往燕王府。
    因为还没有向朝廷递交国书,加上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本就是燕王叶青,所以自然如今也不会惊动朝廷,更不会得到赵扩的相见。
    夜色在不知不觉间笼罩了整个燕京城,华灯初上,燕京城的夜晚又有着别样的一番美态。
    不同于临安城的婀娜多姿、秀丽温婉,灯火辉煌的燕京城多了一丝北地该有的豪放与粗狂,但随着朝廷建都至燕京后,也自然而然的带来了一些江南的风格,从而使得在灯火照耀下的燕京城,显得更加的迷离跟诱人。
    街道上的行人、马车、轿子并不比白天拖雷他们见到的少,甚至此时透过马车的窗帘向外望去,夜色下的燕京城好像更为迷人、更为繁华与富庶。
    大街小巷四处可见亮着灯火的商铺,而这一条被朝廷视为可以代表的大宋形象的宽阔街道,比起临安的御街来,可谓是要显得大气与庄严了许多。
    行人、轿子、马车各行其是,时不时还能够看到巡视的禁军身影掺杂在人群中,但不管是百姓还是商贩,像是也并不害怕他们,依然是自顾自的吆喝着,或者是对着哪家商铺指指点点,而至于那些禁军,在行人眼里就如同透明一般。
    燕京城的夜色让拖雷看的有些难以置信,相比起他们那里一进入黑夜,便很难看到灯火不同,甚至有时候那草原狼如鬼火一般的眼睛,都要比他们那里的灯火要显得多上一些。
    “人类的世界……。”拖雷望着窗外的景色与行人,突然下意识的说道。
    “小可汗说什么?”赤老温的心思一直都放在了一会儿见到叶青后的事情上,所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拖雷此时略显迷离跟羡慕以及震惊的表情来,自然也就更没有听见拖雷刚刚说的那句话。
    “没什么,只是觉得燕京城很大。”拖雷回头带着一丝苦涩,稍显落寞的笑容说道。
    赤老温愣了一下,余光从拖雷面前的窗帘处瞟见外面的灯火与行人,笑了下道:“是啊,我们蒙古人喜欢逐水而居,而宋人以农耕为主,所以便喜欢建城而居,如此既是能够让朝廷更容易的统治百姓,也是防止野兽、盗匪的一个办法。毕竟,宋廷的百姓要远远多过我们。”
    “听父汗说,临安城更是繁华无比?还有那西湖,父汗说到了晚上渔火点映,画舫云集,不少游人还有女子都会出现在那里游玩?”拖雷神情之间颇有些向往道。
    赤老温默默的点点头,道:“临安……精致、优雅,燕京……豪迈、粗狂,但不管怎么说,除了临安跟这燕京,宋廷还有很多繁华的城池。所以有时候我会想,人数如此众多,城池如此繁华的宋廷,是怎么被当年的辽、金欺压的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可见啊,这宋廷的皇帝是有多无能,才能够把大好江山给霍乱到如此地步。”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因为叶青的缘故,宋廷显然要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拖雷有些感慨道。
    赤老温默默无言的点了点头,拖雷说的是事实,就算是他赤老温也不得不承认,蒙古国或许对金、辽、夏有极大的优势,可面对如今的宋廷,尤其是在眼下这个微妙的时刻,他们面对宋廷这样的真正庞然大物,敬畏之情显然要多过觊觎之心。
    “也许等叶青没了,宋廷又会恢复它本来无能懦弱的样子吧。”赤老温心头闪过一丝无奈,就如同铁木真所言,叶青只要一日在宋廷,宋廷便不能成为他们蒙古国想要觊觎的对象,而宋廷那肉眼可见的诸多财富,想要靠武力来抢夺,几乎等同于痴人说梦。
    “可是看如今的样子,叶青好像还能够活很久很久。”拖雷嘴角扯出一抹弧度道。
    赤老温再次点头:“宋廷皇帝年少,叶青又有收复整个北地的功劳,所以眼下,宋廷哪怕在迁都至燕京后,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奈何得了叶青。”
    “应该说是两者之间达到了一定的微妙平衡,
    朝廷有东西能够制约叶青,而叶青这边也有东西能够让朝廷忌惮,所以才会使得如今的宋廷并非当年那般懦弱无能,达到了君臣和睦的新境地。”拖雷一直还是望着窗外,双眼显得颇为明亮。
    “哦?”赤老温有些惊讶,他想不到拖雷竟然能够对宋廷看的如此透彻。
    拖雷那张还有些稚嫩的脸上,并没有因为赤老温的惊讶而显的得意,回头看着赤老温道:“您想想,若是没有叶青点头,朝廷真的就能够顺利迁都至燕京吗?所以如今叶青跟宋廷之间,或者是叶青跟那宋廷皇帝之间,才能够维持如今的君臣和睦。但若是叶青有个三长两短,或者是……朝堂上有其他变故,哪怕是有一个稍微能够跟叶青在北地权利……别说抗衡,只要能够牵制到叶青不能够肆无忌惮、只手遮天,那么朝堂上的平衡就会被打破,君臣和睦的景象也就会……啪的一声四分五裂。”
    “但可惜,如今朝堂之上并没有这样一个人能够凭借实力打破这个君臣和睦的平衡。之前以为那谢深甫或者会有些机会,但在面对叶青时,完全是弱不禁风,毫无还手之力,几乎不等叶青出面,他就被罢免流放了。”赤老温眉头紧皱,不得不说,拖雷说的颇为在理,可叶青又怎么会轻易让宋廷朝堂之上出现一个能够跟他相抗衡的人呢?
    就算是宋廷的皇帝有意想要扶持,但在如今刚刚迁都至燕京的情况下,恐怕那宋廷皇帝还没有那么大的魄力跟勇气,敢于正面跟叶青撕破脸相抗衡。
    “父汗告诉我,这次来燕京并不需要跟叶青谈什么,只不过就是看看叶青,并不用提任何要求。一路上我也想了很久,但即便是到如今,我依然还是猜不透,父汗让我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拖雷一手拄着下巴,上身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晃动着,明亮的眼睛里既有睿智,也有一丝丝的迷茫。
    赤老温同样是微微叹了口气,他其实也不是很清楚,铁木真如此做的原因跟目的,但既然大汗说了,让拖雷这一次来燕京,不过是走走看看,而后见见叶青即可,至于有什么需要谈的,或者是要求,铁木真根本没有提及。
    赤老温跟拖雷,本以为可能铁木真会去信给叶青,说明一些事情,但今日在看到叶青之后,无论是叶青的神情举止,还是对待他们的态度,都很难看到叶青知道些什么。
    “对了,叶青让我们交的殴打他们使臣的凶手,我们可有交给他们?”拖雷突然转头问道。
    赤老温的神色瞬间一沉,而后点点头道:“总共三个人,已经交给他们了。”
    而此时的燕王府里,完颜从彝、耶律楚材两人都在,耶律楚材甚至还去完颜刺的府上探望了完颜刺,而且还遇到了听闻此事儿的李师儿。
    “交了三个人?”叶青在大厅内问道。
    完颜从彝点头道:“不过,只交了三个人,而且三个人的拳头上也都带有轻伤,看样子就像是他们……。”
    “以完颜刺身上的伤势来看,行凶者恐怕不止三个人吧?”叶青微微皱眉问道。
    耶律楚材想了下后道:“完颜刺自己说的也是三人,如此看来,就有可能是三人了。”
    “那怎么着也得付出三十个人的代价才行,只是把行凶者交出来,难道不用赔偿医药费吗?可蒙古国比我大宋穷多了,让他们赔医药费,不过就是一些牛马羊等,于我们眼下并不重要。所以三十人是最合理的,如此也能够给完颜刺一个满意的结果了。”叶青平静的说着,而耶律楚材跟完颜从彝则是有些震惊的看着叶青。
    不过他们二人虽然表面上震惊,但心里头却是仍有一丝暖流略过,完颜刺被人殴打致伤,叶青为其讨回真正的公道,所以……以后若是他们二人也受到他人欺负的话,那么叶青恐怕也会为他们讨回公道吧?
    贾习伍、贾金叶带着拖雷与赤老温走进了叶青三人所在的大厅,看到完颜从彝也在场时,少年拖雷微微一愣,赤老温则是面对完颜从彝哼了一声,而后直接略过完颜从彝,看了一眼耶律楚材后,这才随同拖雷向叶青行礼。
    赤老温没有给完颜从彝好脸色,完颜从彝当着叶青的面,也不想弱了自己的气势,同样是面目表情对
    赤老温哼了一声。
    今日在城门口,他们二人几乎是已经结下了真正的仇怨,完颜从彝的强硬,赤老温的狂妄,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谁也不愿意后退一步。
    最后还是拖雷站出来做出了让步,这在赤老温的心里,多少也产生了只有宋廷官员才有的觉悟:主辱臣辱的心理,所以才可再与完颜从彝见面,赤老温自然是不会有好脸色给完颜从彝。
    完颜从彝身为燕京知府,要维护宋廷朝廷以及叶青的颜面,自然今日在城门口便不能后退一步,哪怕是一小步都不行。
    所以赤老温的猖狂,在他眼里也就显得十分可恶。
    叶青亲热的拍着拖雷的肩膀,甚至是上下打量着其身高,嘴里称赞道:“虎父无犬子,再过几年,恐怕都要比你父汗要高了,难得。”
    拖雷则是表现的颇为乖巧,对着叶青的夸赞急忙报以感谢。
    简单的寒暄之后,叶青亲热的揽着拖雷的肩膀,身后跟着完颜从彝、耶律楚材以及赤老温三人,一同来到了已经备好宴席的大厅内。
    拖雷紧挨着叶青坐下,旁边则是赤老温,而叶青的另外一边,便是完颜从彝与耶律楚材,王府里的丫鬟为五人斟茶,与此同时,进入了脚下铺着厚厚名贵地毯大厅内的拖雷,虽然想要极力在叶青面前表现出从容的神态来,但一双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的打量着他十几年来,从未见过的景象。
    大厅内可谓是真正的灯火辉煌,那一张张椅子,一个个餐具,在灯火的照明下都泛着光可鉴人的亮光,尤其是脚下那厚重绵软的地毯,拖雷第一步踩上去时,瞬间还以为自己踩在了云端一般不真实,而等适应了脚下的绵软厚实之后,拖雷的心里可谓是波涛汹涌,他从来没有想过,豪奢原来可以是这般模样儿。
    尤其是那些一个个面容俏丽的丫鬟,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在桌前游弋时,身上带来的阵阵香风,竟然让他想起了草原上肥美的羔羊的味道。
    “前些时日还给你父汗带去了不少烈酒,不知道你父汗感觉如何?”叶青笑着对拖雷问道。
    一道道赤老温、拖雷别说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过的菜肴热气腾腾的端上来时,拖雷就像是刚一进入厅内看到那十来个丫鬟一般目不暇接,只是下意识的回答着叶青的问话:“父汗很喜欢您给他的烈酒,父汗说……若有朝一日还有机会跟燕王把酒言欢的话,一定会让您先他一步醉倒。”
    “哈哈……铁木真还真是喜欢说大话啊,当年在西湖边,我记得可是他先醉倒的,可不是我叶青输给了他。”叶青心情显得舒畅道。
    从宴席开始,叶青就像是在对待自己的儿子一般,教着拖雷如何吃那些闻所未闻的各种菜肴与山珍海味,而拖雷也在叶青面前,不会拿出他高高在上的小可汗的架势,从头到尾都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跟今日在城门口那傲气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赤老温已经喝的是满面通红,但如今他已经彻底跟完颜从彝杠上了,只要完颜从彝举杯,赤老温也不管这杯酒是不是敬他,反正他是举起酒杯就一饮而尽,而后还会看着完颜从彝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以此来表示不屑。
    完颜从彝性格沉稳,在表面上虽然当着叶青的面不会给客人赤老温难堪,但跟赤老温在酒上较起劲来,也是不遑多让。
    于是在喝到最后时,赤老温的目光已经越发显得无神,而完颜从彝也已经忍不住,一头就栽倒在了桌面上。
    耶律楚材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随即便继续端着酒杯慢慢品尝着,时不时会在叶青跟拖雷的谈话中插上一两句话,既是为两人维持着叔侄和谐的气氛,也是给完颜从彝跟赤老温的较量,让出了更大的空间,但终究是……完颜从彝酒量相差半筹,在他一头栽倒桌面上不久后,随着叶青敬了强自硬撑的赤老温一杯后,砰的一声,赤老温也一头栽倒了在桌面上。
    “陪叔父喝会茶、醒醒酒,如何?”酒足饭饱之后,叶青笑对拖雷说道。
    拖雷对着叶青露出一个笑脸,丝毫不担心旁边趴在桌面上的赤老温,笑着道:“是,侄儿正好也在燕王您这里,见识见识宋廷的茶道。”

1384 再缺一个章节名

    叶孤城被急急召进了皇宫内,而此时的叶青与拖雷二人,在手提灯笼的丫鬟的带领下,来到了不远处的一间茶室内,淡淡的檀香萦绕在整个茶室,两边的盆栽此刻也显得绿意盎然、诗情画意。
    火红的灯笼点缀在整个茶室的各个角落,脚下依旧是厚厚的名贵地毯,免去了让丫鬟帮他们二人沏茶,叶青亲自为拖雷沏茶,而此时的拖雷,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跟叶青已经慢慢相熟的原因,总之比起刚刚在喝酒的时候少了一丝的拘谨,如今打量起茶室来,也不像刚刚那般局促,显得颇为从容跟光明正大。
    “皇宫恐怕也不过如此吧?”拖雷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羡慕道。
    “差多了,这里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茶室,至于皇宫……那可不是一个小小的燕王府可以比拟的。”叶青一边忙活着手里的茶水,一边笑着说道,神情模样之间,看起来确实就像是在对待家里的一个晚辈一般。
    拖雷接过茶水,学着叶青的样子先是嗅了嗅,而后照着叶青的样子再放回桌面上。
    “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盖天下者不赏。”拖雷再次端起茶杯,学着叶青的样子喝了一口继续道:“这是侄儿来燕京之前,圣僧八思巴偷偷让侄儿转告给您这句话,他说:当年淮阴侯韩信,不听从手下的忠言,最后落得被诛杀三族的可悲下场。所以圣僧认为,功高震主者始终不能得善终,不知燕王如何看待?”
    叶青端着茶杯,若有所思的看着拖雷,顿了下后问道:“你父汗在你来之前,什么也没有交代?”
    “侄儿不敢欺瞒燕王,但确实如燕王所猜那般,父汗什么都没有交代,只是说让侄儿来燕京看望您。”拖雷坦诚的说道。
    叶青随即了然的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茶室陷入到了短暂的沉寂当中,铁木真在拖雷来燕京前竟然真是什么也没有交代,而八思巴则是对拖雷只是说了功高震主的这番话,难道八思巴只是单纯的想要提醒自己不成?
    叶青可以肯定,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功高震主这句话几乎世人皆知,而八思巴之所以让拖雷转告自己……莫非是想要拉拢自己,还是别有他意呢?
    “除了这句话外,八思巴可还曾对你说什么?”叶青淡淡问道。
    拖雷则是摇了摇头,道:“没有了,除了这句话外,其他都没有了,只是说,让我过来好好看看燕京的繁华与富庶。”
    叶青不由自主的皱着眉头陷入到了沉思当中,而一旁的拖雷,同样是有些不解,从叶青的表情能够看的出来,他父汗显然在他来燕京前,还是到达燕京后,都没有跟叶青有过商议,那么也就意味着,他这一次来燕京,与其说是有目的倒不如说是毫无目的更为让人信服一些。
    拖雷也不清楚他父亲让他来燕京的目的,叶青也不清楚铁木真让拖雷来燕京的目的,总不能是……让拖雷投靠自己吧?
    叶青被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拖雷年幼不假,但是在蒙古国,他跟随铁木真多年,加上铁木真的有意栽培以及为他铺路,所以拖雷的背后想必也会有很多追随者、拥护者才是,根本不需要……自己在背后支持他吧?
    但铁木真什么也没有跟拖雷说,同样也没有跟自己通气,就把拖雷给派遣到了燕京来,结合当下能够知道的信息来推断,铁木真的目的很有可能便是要把拖雷扔给自己来庇护,以免在他出现意外后,拖雷会被察合台等人给残杀吧?
    此时的皇宫御书房内,一身便服的叶孤城站在赵扩的书桌前,两人同样是眉头紧皱。
    “燕王在府里宴请了那蒙古国大汗第四子拖雷?”赵扩喃喃念道:“为什么会选在府里呢?在驿馆不也同样可以吗?”?“父王的行事我可摸不着头脑,更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不过……我觉得您与其现在去想,不如明日见到了我父王后,亲自问问他。”叶孤城给赵扩出主意道。
    御书房的门口响起了脚步声,李凤娘身边的太监卫泾出现在了门口,而后便是李凤娘的身影。
    赵扩急忙从书桌后面起身,而叶孤城已经先一步向缓步走进来的李凤娘行礼。
    李凤娘的目光,不管是看赵扩还是叶孤城,多少都带着一些慈爱,甚至是嘴上只是对赵扩说着起来时,竟然走到叶孤城跟前,双手扶起了叶孤城,嘴里还念叨着:“这么晚了,你还把他留在宫里干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明日再议?”
    “回禀皇太后,臣是刚刚来到宫里,并没有一直留在宫中。”叶孤城急忙替赵扩开解道。
    “你还真是心大,竟然还替他开脱?你可知道,你爹若
    是知道圣上如此辛劳你,怕是又要在我这老婆子耳边说三道四了。”李凤娘带着慈祥的笑容继续说道:“知道你是晚上才进宫的,怕是都没有在府里好好吃晚饭吧,正好,我给你还有圣上带了一些补身体的,你也跟着一同再吃一些。”
    “臣岂能与圣上一同……。”叶孤城急忙推辞道。
    “既然皇太后允了,你就不必客气了,再客气就显得假了。”赵扩笑着对有些紧张的叶孤城说道。
    而另外一边,李凤娘已经开始让卫泾与宫女,把她精心准备好的饭食摆在了旁边的案几上,赵扩随即便拉着叶孤城在旁边坐了下来,李凤娘则是坐在旁边不远处的椅子上,微笑看着两人一同用膳。
    “你们二人在御书房商议什么呢?”李凤娘笑着问道。
    叶孤城停下手里的筷子看向赵扩,赵扩则是一边吃一边回答道:“蒙古国大汗铁木真的第四子今日来到燕京了,白天在城门口还差些跟知府完颜从彝起了冲突……。”
    “为什么会起冲突?”李凤娘微微皱眉问道,不管是对于金人也好,还是辽人也罢,尤其是蒙古人,李凤娘并没有什么好感,在她眼里,那些人看起来都格外的野蛮跟凶残。
    “燕王前些日子差遣出使蒙古国的使臣,在与那蒙古国小可汗来燕京的途中,就在快到达燕京时,被蒙古人给殴打了。完颜从彝因此便不让他们带兵器进城,蒙古人显然不愿意遵守,所以就起了一些冲突,不过好在最后还是蒙古人退步了。”赵扩解释道。
    李凤娘继续皱了皱眉头:“那燕王没有理会此事儿?”
    “理会了,父王在得到消息后,便赶到了燕京府府衙并把蒙古人训斥了一顿,让他们交出了殴打使臣的凶手。不过随后父王却是在府里宴请了那蒙古小可汗。”叶孤城急忙回答道。
    李凤娘了然的哦了一声,而后轻松的说道:“那蒙古人看来是惨了,要是被燕王盯上了,这事儿可没有那么好过去的。”
    赵扩一听李凤娘如此说,急忙放下筷子,兴致勃勃的说道:“母后,今日孤城在宫里跟我说起了燕王的威风,果真是连蒙古人都害怕。那蒙古小可汗也好,还是护送陪同他们来的那个叫赤老温的也好,在城门口时面的知府完颜从彝还有舅舅李立方时,那可是态度强硬倨傲的很,丝毫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可是当他们到了府衙,见了赶过来的燕王后,一个个态度瞬间都变得低眉顺眼的,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那小可汗更是称呼燕王为王叔。”
    “呵,叶青这些年也就剩下些凶名在外了,在朝堂上,一些官员时不时可是想弹劾就弹劾他,可在外面……叶青这两个字啊,那可是让人寒毛都能瞬间立起来的凶名。”赵扩跟叶孤城,也听不出来李凤娘这番话到底是夸赞还是贬低。
    不过赵扩也好,叶孤城也罢,都注意到了一个李凤娘所说的事实,那就是相比起朝堂上来,域外之国显然更怕叶青,或许这也间接的说明,叶青在朝堂之上太好说话了吧?
    “你今日也跟着去过了?”李凤娘对叶孤城笑问道。
    叶孤城对着李凤娘点点头,表示自己今日带着宫里禁军一同去助阵了。
    “那这么说来,你也见到了你父王的威风喽?”李凤娘继续问道。
    叶孤城随即点了点头,李凤娘便继续笑着道:“叶青无论是在北地,还是在蒙古国的威名,可绝非是浪的虚名。只是这一次这小可汗过来……难不成是想要找叶青庇护他不成?若是庇护的话,那么就不应该在城门口表现的这么嚣张才是。那他们来燕京的目的是什么?”
    李凤娘没想到,当她问完后,叶孤城与赵扩则是一同对着她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
    “这就奇怪了,是你们不知道,还是说叶青没有透露?”李凤娘的目光再次望向了叶孤城,而此刻,她也有些明白,为何叶孤城此刻会出现在皇宫的御书房里了。
    “好像父王也不知情。”叶孤城对李凤娘说道。
    李凤娘再次了然的点了点头,而后对赵扩问道:“那么圣上打算如何处置此事儿?”
    赵扩一时之间显得有些犹豫,如今他与叶青,几乎是明确划分了各自的职责,叶青只管对蒙古国一事儿,而他赵扩,要做的都是朝堂之内的事情,甚至是包括对各地官员以及辽阳四州等地的官员任免。
    而相比起叶青跟赵扩之间的约法三章来,李凤娘自从在大理寺跟叶青深谈了一次后,自然是知道的比赵扩更多的事情。
    之所以在此刻问赵扩,显然也是有意想看看,他们这君臣二人之间,是不是就真的完全划分
    好了他们二人的职责。
    面对这个问题,赵扩的回答也显得比较严肃,道:“回母后的话,儿臣打算明日让燕王进宫,询问一番关于蒙古人来京城一事儿。当然,儿臣并不会过多参与,这件事情,儿臣还是打算以燕王为主,一切都听从燕王的主张。”?自从大理寺跟叶青长谈一番后,原本在李凤娘眼里,一昧信任叶青的赵扩在他眼里显得很傻,可如今赵扩那张看着她的脸庞,以及嘴里说出来的关于信任叶青的话语,此刻在李凤娘的眼里看起来是那么的舒服,以及让她感到欣慰。
    当着叶孤城的面,李凤娘甚至有种冲动,想要把大理寺跟叶青长谈的一番话告诉赵扩,可随即想了想,叶青如今还没有跟赵扩说,那么自己又何必画蛇添足呢?说不准叶青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跟赵扩讲,是还有别的用意吧。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圣上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本宫也就不该再说些什么。那便这样,也早些时候让孤城回去,别老是留到这么晚,不然到时候燕王找你算账,本宫可不会管你。”李凤娘慈爱的笑说道,随即起身在太监跟宫女的引领下往外走去。
    赵扩与叶孤城再次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恭送李凤娘,而此时的门口,当今皇后韩瑛也正好行至此处,急忙对着微笑离去的李凤娘行礼。
    刚刚行礼送走皇太后,这又迎来了当今皇后,叶孤城急忙再次行礼,而赵扩则像是没有发现韩瑛一般,一直注视着李凤娘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而后有些疑惑道:“母后好像有些不一样了,按理说,每次当我选择毫无条件的信任燕王时,母后总是会让我多加斟酌,但这一次……母后这是怎么了?”
    关于这个疑问,叶孤城自然是不能插话,也更无法回答赵扩的疑惑。
    不过疑惑神情的赵扩,显然不打算放过他,转过头看到韩瑛后先是一愣,而后又急忙对叶孤城说道:“对了,你一会儿回去后,切记一定要把母后刚刚那一番话告知燕王,这样的话……我想燕王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合适吗?”叶孤城有些忐忑的问道。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燕王知道了,绝对会很高兴的,你放心吧,绝不会斥责你的。”赵扩拍着胸膛替叶孤城打包票道。
    而叶孤城依旧是半信半疑,不过既然赵扩都说了,那么自己就如实传达就是了。
    刚刚赵扩的言语,自然也是被韩瑛听在了耳里,看了一眼叶孤城,正想要开口时,叶孤城则已经开始向赵扩行礼告辞,随即又是对着她行礼,韩瑛便只好把准备说出口的话咽回去,看着叶孤城离开。
    宋廷皇帝与皇后两人同在的御书房,氛围瞬间变得有些温和,待韩瑛坐下后,赵扩便笑着道:“本来打算很快就过去,但母后一来,就又耽搁了一些时间,现在已经没事儿了,要不现在就回去吧。”
    “圣上刚刚疑惑母后何事儿?”韩瑛轻声问道。
    相比起在李凤娘面前的谨小慎微来,在赵扩面前,韩瑛就要显得从容轻松了很多,话题也是比较宽泛,甚至是一些朝堂政事,韩瑛有时候也会问起,但问过了、听到了也就算是过去了,从来不会把那些关于朝堂之上的话语告诉哪怕任何一人,包括她的父亲韩彦嘉。
    “母后原本一直很反对我无条件的信任燕王,但今日竟然是一反常态,所以这让我有些疑惑,母后怎么好像一夜之间就变了似的。”赵扩坐回书桌后面说道。
    韩瑛笑了笑,随即正容寻思了一会儿,而后红唇轻启道:“可能跟前几日母后与燕王在大理寺那一番长谈有关吧。”?“大理寺?母后何时前往……。”赵扩问到一般,像是想起了什么,哦了一声后道:“你是说母后去大理寺看望谢深甫的时候?”
    韩瑛点点头,说道:“母后去大理寺前,燕王已经到了大理寺去看谢深甫了,但据说母后并没有去见谢深甫,本来母后是打算见谢深甫的,但后来撞见了燕王,随即他们二人在大理寺风波亭长谈了好久,而后在燕王离开后,母后不一会儿也从大理寺回宫了,并没有见到谢深甫。”
    “还有这事儿。”赵扩喃喃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哦,是谢道清说的?”
    韩瑛随即点了点头,便把从谢道清那里得到的消息一一告诉了赵扩,但至于确切的说了些什么,就算是谢道清她自己也是懵懵懂懂的,只是知道后来在燕王府,父亲被燕王狠狠的训斥了一顿,而燕王的那一番话,也让谢道清为之一振,就算是后来在跟韩瑛学舌时,谢道清的内心依然是震撼不已,甚至就连韩瑛,也不自觉的在心里改变着对叶青的看法。

1385 不同的情绪

    与韩瑛一同回到寝宫的赵扩,几乎一夜没怎么睡,脑海里一直都在想着昨日里韩瑛跟他说的那些事情,而正是因为那些事情,让赵扩才明白,为何昨夜里母后会亲自来御书房,还难得的给他们准备了精美的膳食。
    次日的朝会赵扩也是显得心事重重,望着聚满了官员的朝堂,赵扩的心头依然还在想昨夜里的事情,如今,他似乎也理解了叶青为何甘愿放弃朝堂的原因了。
    毕竟,如今叶青若是愿意每日来朝,那么不管其他官员会在私下里怎么议论,自己身为当今圣上,也会在叶青上朝时,因为其对大宋朝的功绩而在朝堂为他赐座的。
    赐座看似简单,但这显然也是皇室以及自己对叶青的认可,同样,也会像其他朝臣乃至地方官员传递出一个信息,那就是如今的叶青在朝野依旧是位高权重!
    而叶青选择了从不来上朝,虽然看似有些藐视朝堂,甚至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可赵扩却是心知肚明,叶青之所以如此做,完全是为了给他腾出更大的空间来掌握朝堂。
    深深吸了一口气,随着太监尖亮的嗓子把赵扩从沉思中叫回来,随即看着文武百官依序退出朝堂,赵扩变得有些若有所思,随即留下了楼钥跟韩彦嘉二人。
    楼钥已经升任右相的差遣,而左相的差遣,如今在谢深甫被流放后,便依然空悬着。
    赵扩本打算在今日召叶青来朝,而后跟叶青商议,让叶青担任左相这一差遣,但昨晚韩瑛说的那些话,以及李凤娘对叶青的态度,让赵扩开始变得有些犹豫不决。
    他倒不是怕叶青任了左相之后,会给皇室、朝廷带来什么威胁,而是怕若是自己任命了叶青为左相后,会再次惹得母后不高兴,甚至也会引起一些朝臣私下里非议,从而给叶青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是使母后李凤娘跟叶青之间的关系再次变得僵持起来。
    韩彦嘉与楼钥二人陪同着赵扩,来到皇宫内已经绿意盎然的花园,高可参天的大树、假山怪石点缀其中,楼台亭榭、小桥流水,这些江南建筑必不可少的风格,也被工匠巧妙的纳入到了其中,使得皇家花园看起来既没有当初金人皇宫那般不伦不类,反而是在细心雕琢下,使得如今的皇家花园更具华夏传统意境。
    趁着叶青还没有进宫,赵扩在一处带有门窗的廊亭茶室内坐下,耳边既是鸟语花香,眼前也是美景美色,一番说不出的心旷神怡,让赵扩都有些不愿意在此番景致下去谈论那些费神费力的朝堂政事。
    “谢深甫如今已被流放至嘉兴,而朝廷不能一日没有左相,如今……不知两位大人认为,朝廷这左相的差遣,由谁来担任最为合适?”赵扩开门见山道。
    前几日虽然赵扩并没有明说,但在二人面前,已经隐隐透出了打算让叶青担任左相差遣一事儿,如今赵扩再次问起两人来,韩彦嘉跟楼钥一时之间都显得有些错愕。
    第一时间并非是去想什么人更适合左相这个差遣,而是错愕之余心头俱是一震,难不成如今……圣上已经有意消减燕王的影响力不成?
    一时之间两人都是有些难以回答,并非是两人心向燕王,而是因为朝廷如今在燕京还未完全站稳脚跟,此时若是对燕王有动作的话,两人实在是不敢去想那可怕的后果。
    当年在临安,从高宗皇帝到先帝,哪一个没有动过想要动叶青的念头,可到头来,叶青依然是稳立北地、不动如山,而朝廷则是在临安经历了一系列的风雨飘摇,先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叶青而送了人头,就连当时权倾朝野的韩侂胄、史弥远、汤思退,甚至是包括宗室赵汝愚,不都是最后折在了叶青的锋芒之下!
    在临安都没有办法扳倒叶青,而如今……甚至可以说是来到了叶青在北地的地盘,若是想要跟叶青在此相争,韩彦嘉跟楼钥心里可都是没底啊,甚至觉得,若是一个闪失,恐怕大宋朝都会搭进去吧。
    “圣上,
    臣以为……臣以为此事儿怕是还需要三思才行,若是此刻便开始打压燕王叶青的话,如此于朝廷、江山社稷恐都是有弊无利……。”楼钥先斟酌着说道。
    韩彦嘉也是一脸的沉重,正在心里琢磨着楼钥说完后,自己应该如何劝诫赵扩时,只听耳边传来了赵扩的笑声。
    韩彦嘉跟楼钥,都是有些神色愕然的看向笑的很开心的赵扩,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赵扩为何而发笑。
    “楼大人您在想什么呢?”赵扩差些都笑出了眼泪,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笑道:“朕何时说过要打压燕王了?朕如今仰仗燕王还来不及,如何又会打压燕王呢?”
    “可……圣上前些时日不是还提及打算让燕王……。”韩彦嘉神色茫然的问道。
    “不错,朕前些日子确实跟你们二人透漏了此事儿,不过朕后来想了想,怕是很难说服燕王来任左相的差遣。何况如今,燕王的心思都在北边的草原上,若是再有朝堂之事儿来让他劳心费力,怕是就会有人说朕不懂爱惜身边的臣子了。当然,主要是朕怕燕王不愿意任左相,到时候不还得商议人选?”赵扩神色轻松的说道。
    “此事儿……。”楼钥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韩彦嘉,刚想要在赵扩面前推荐韩彦嘉时,韩彦嘉则是已经率先说道:“圣上,臣以为左相的差遣非燕王莫属,而若是燕王坚决不任此差遣的话,臣以为……如今的刑部尚书毕再遇,或许是最合适的人选。”
    “楼相以为呢?”赵扩在韩彦嘉抢先说完后,显然比较满意,顺手端起了桌面上的茶杯问道。
    “臣也以为,除了燕王之外,便当属刑部尚书毕再遇最为合适不过。”楼钥沉声说道。
    “为什么?”赵扩淡淡的问道。
    “对朝堂有利,对圣上任免地方官员也有利。大理寺寺卿因为其北地官员身份的缘故,眼下看来并没有刑部尚书毕再遇合适。”楼钥思索着说道。
    赵扩默默的点点头,韩彦嘉也在心里不自觉的佩服着楼钥的洞察力,不得不说,在朝廷迁都燕京之后,刑部尚书毕再遇,显然真的是更为合适左相的人选。
    毕再遇在刑部多年,跟地方官吏打交道的经验也比较多,而若是由他任当今左相的话,那么在一些官员的任免把控上,自然就要对朝廷、对眼前的赵扩要有利的多。
    朝廷迁都至燕京,显然绝不会满足于在燕京上朝以及颁布各种国策,如今迁都后,最重要的还是要稳定地方与朝堂,甚至是……把当初一些叶青在收复北地时任免的各地官吏,在这个时间段能够换掉一批,从而能够在短时间内让大部分的官吏都变成心向朝廷的官吏,而不是只知燕王叶青的官吏。
    所以朝堂之上能够选择的官员本就不多,除了毕再遇等几人之外,其实赵扩也并没有多余的选择。
    之所以赵扩一开始会选择叶青,不过就是事情的两个极端罢了,要么便是朝廷任命叶青为左相,而后在叶青的眼皮子底下,公开坦诚的任免调换北地一些官吏,如此自然是因为赵扩跟叶青之间的信任,从而不会使得他们君臣二人产生不睦。
    而另外一个极端,自然就是在没有叶青参与的情况下,朝廷任免另外一个人为左相,而后由他来前头做这一件任免、替换北地各级官吏的事情。
    当然,不管是哪一个极端,能够让赵扩有底气的便是,如今的叶青已经在毫无条件的放权给他这个皇帝,不上朝正是出于这个原因,而跟李凤娘的谈话,也让赵扩意识到,在一些事情上,他或许可以再胆大一些。
    毕竟,有些话,叶青还是没办法直接对赵扩明着说出来,不然的话,那些当初被叶青任免的北地官吏,恐怕也都会在背后开始咒骂叶青卸磨杀驴了。
    赵扩当然知道毕再遇此人,也是由大理寺走出来的一个官员,这些年在临安官场也是颇有威望,与楼钥也几乎被看成了朝堂之上最为有
    潜力的两个官员。
    而在谢深甫一事儿上,其实除了吏部之外,刑部也是出了不少力,但在谢深甫这件事情上,毕再遇则是做的不显山不露水,既是维护了朝廷的决议,但同样也没有让这件事情在刑部形成不良的影响。
    可以说,在谢深甫一事儿上,毕再遇所做的一切都很合赵扩之意,很稳重、很低调,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办事得力,还能够顾及整个大局。
    当然,耶律楚材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但因为其金人的身份,显然就已经把他排除在外了,何况就如同燕王所说,不管是完颜刺还是耶律楚材,或者是完颜从彝,如今朝廷给他们的差遣,其影响力已经足够稳定金人民心了,甚至还会使得金人士子开始正视大宋朝廷,以及愿意在大宋朝考取功名。
    做到心里有数后的赵扩,便让两人出了宫,而不多会儿的时间,外面就传来了叶青进宫的消息。
    赵扩最终没有选择在御书房,而是选择在了一个韩瑛养了诸多花花草草的宫殿,那里如今还有着诸多没有搬到外面的花草,都是因为燕京寒冷的冬季怕被冻死,所以才都被放进了这间宫殿内。
    宫殿里除了这些花花草草外,便是韩瑛平日里用来度过一些无聊时光的地方,而这里也自是除了那些花草之外,也摆了一些桌椅等物,使得整个宫殿与其说是宫殿,倒不如说是一个充满了花香的雅致幽谷。
    韩瑛江南人氏,喜欢花草无可厚非,加上赵扩也是出生在临安,所以这一点儿喜好也得到了赵扩的支持,从而使得赵扩时常也会愿意来这里,让韩瑛陪着他喝茶放松。
    叶青并非是一个人来皇宫,身旁除了来迎接他的禁军统领叶孤城外,便是昨日才刚到达燕京的拖雷,赤老温并没有跟随着过来,毕竟,昨夜的烈酒,跟完颜从彝二人拼了一晚上,到现在还头疼如裂。
    加上赤老温也清楚,叶青对于拖雷并没有什么歹心,所以也就放心让叶青带着拖雷来宋廷的皇宫,当然,就算是他赤老温跟过来了,他相信,在到达那巍峨庄严的宫门口后,叶青也绝不会让他进去的,只能是留在宫外等候。
    叶青刻意选择了在第一道宫门口便走下了马车,便是为了让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拖雷,能够把宋廷的权利枢纽看的更为清楚仔细一些。
    刚一下车,拖雷就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他从来没有想到,皇宫原来是这样子的,更没有想到,人世间竟然真的有这种……他做梦都想不到的巍峨建筑。
    眼中的震撼被叶青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而后走过那巨大的宫门时,拖雷还是忍不住的仰头看向头顶,他实在是很费解,这种如此高大的宫门,到底是怎么建造出来的,头顶那巨大的拱形,让他很费解怎么就不会塌下来。
    叶青一边走一边向他介绍着两边的宫殿,而在走到平日里朝臣上朝的宫殿前,那无数的台阶如同直达天上一般,让拖雷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那像是直达天际的台阶,以及那最上方那金黄色的高大屋顶。
    “这……这便是宋廷皇帝住的地方?”拖雷喃喃问道。
    “皇帝不住在这里,只是每日朝会的时候,跟文武百官在这里参政议事,皇帝住在这宫殿的后面,包括他的妃子还有母后等女眷,都是住在这后面。”叶青笑着对拖雷解释道。
    一旁的叶孤城早就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对于拖雷见到宋廷皇宫的惊诧与震撼,叶孤城虽然多少有些看不起,不过心里头还是有些震撼,他看着拖雷那震惊的神色,突然间很想知道……拖雷所在的草原,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呢?难道真的是忙忙的草原上布满了无数白色的帐篷?
    一时之间,叶孤城竟然也有些向往,甚至很想去亲眼看一看那草原,到底有多么的广袤,以及又是如何能够孕育出一个凶悍的民族来,他们到底靠什么为生?他们到底因什么而活?

1386 赐婚

    如果说宋廷的皇宫宏伟让拖雷的视觉与内心得到了极大的震撼的话,那么宋廷的礼制,则是让拖雷惊讶于宋廷的这些看似繁冗礼节的仪式,让他深深体会到了何为权利,何为皇权,何为皇帝,何为俯视芸芸众生、睥睨天下的概念。
    随着叶青进入皇宫,遇到的宫女、太监也好,还是第一道宫门起偶尔碰见的一些官吏、禁军,他们那种上下尊卑的仪礼,让拖雷更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也正是因为目睹了这一切的仪礼,这才让他渐渐有些明白,皇权、皇室的威严架构是何等的精密与充满了仪式感,而在其中,想必也包含了皇权对于天下的掌控吧?
    这些架构看似简单,但在简单中却是蕴藏着巨大的智慧,而这些智慧……才构成了眼下大宋朝泾渭分明的一切吧?也才使得大宋朝能够如此文明与充满了吸引力,才是使得他们能够如此强盛的根由吧?
    相比起大宋朝通过各种枢纽架构与各种礼节来构建皇权的威严,蒙古国的皇权……在宋人的眼里或许就显得有些过于儿戏了吧?
    不同于他们谁的拳头大,谁的部族大,谁就能够成为顶端的权力者,宋廷的这般架构在稳固皇权的同时,也给人分出了三六九等,就如同他们官员的品级一般,一层层一级级自下而上的维持着皇权,维持着整个江山社稷的运转。
    “蒙古国若是想要有一天向大宋朝这般,需要多久?”拖雷在走过那些气势恢宏、庄严肃穆的宫廷建筑时,突然开口对旁边的叶青问道。
    “没人知道需要多久,可能不需多长的时间,也可能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你父汗自从统一各个部族之后,虽然一直以来都致力于开拓更大的疆域,但在构建整个大蒙古国的层次上,以及文明上同样也下了不少功夫。不过……。”叶青说道此处微微叹了口气。
    “不过什么?”拖雷的眼中充满了渴望。
    “因人而异,草原上同样有适合百姓定局的地方,若是能够起几座城池,其实也并不影响游牧民族的逐水而居的世代传统,如此一来,因为几座城池的拔地而起,既能够给予蒙古国一定的凝聚力,同样,也可以作为草原民族的根基,而后发扬草原民族的勇、善、美。但若是像你父汗这般,只顾着逐水而居的世代传统,那么这一切都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都是眨眼间的辉煌罢了。”叶青一边缓缓向前走一边说道。
    拖雷微微皱了皱眉头,一时之间,他还是有些难以消化叶青所说的这些话,但自从昨日来到燕京之后,燕京城的繁荣、皇宫的宏伟与庄严,给予他心灵深处的冲击力,却是让拖雷相信,叶青此刻绝不是在骗他,而是在说真的。
    “燕王您认为蒙古国也能够建立这般宏伟的城池吗?”拖雷仰头问道。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就看你愿意不愿意付出代价,愿不愿意为之去努力了。三年、五年,若是见不到成效的话,怕是很多人都放弃了。可为何不去想想……努力十年后的结果呢?”叶青笑着说道。
    两人转过前面恢弘巍峨、庄严肃穆,可以代表着整个大宋朝威严的建筑之后,眼前后宫的一切建筑与陈设风格,则又是别有一番风情。
    融合了江南水乡更多风格的建筑与布局,假山流水、花园亭榭也在更具象的江南园林风格的影响下,渐渐成为了独树一帜的建筑风格,使得拖雷在看到眼前的一切景象时,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有些发呆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向前走了好几步,发现后面少了脚步声的叶青有些莫名回头,只见拖雷站在台阶之上怔怔发呆。
    “好害怕走过去会破坏了这份甚至比草原还有宁静致远的美。”拖雷搜肠刮肚,用尽了他所知道的优美词汇说道。
    “深入其中才能知晓其中真味,若是只站在外面望,里面的那些门道你又怎么能够看的清楚,领会的到?”叶青笑着问道。
    拖雷再次愣了愣,此时身旁已经少了燕王之子叶孤城,终究是皇宫的后宫,叶孤城虽然有赵扩的允许,甚至还有皇太后李凤娘的默许,也足以让他随意出入,但不管如何,终究如今身上兼着禁军统领的差遣,叶孤城还是极为识趣的选择了避嫌。
    随即拖雷像是有些释然的笑了笑,而后这才迈步下台阶,开始继续跟着叶青继续往前行,而叶青也刻意放缓了脚步,让拖雷有更多的时间来打量这个大宋朝廷的权利象征皇宫。
    两人一路上缓步而行,叶青的心思则是不由自主的再次飘向了铁木真让拖雷单独来燕京的目的上,而拖雷一边打量这个他从未见过,甚至连做梦都梦不到如此美丽的地方时,脑海里也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个念头:父汗让自己来燕京,却是不给任何的交代,难道说……这就是父汗
    的目的,让自己亲身领略大宋朝的壮丽与繁荣吗?是让自己日后也在蒙古国建立起一个如同燕京一般模样的城池吗?
    阳光洒在站在御书房门口的赵扩身上,使得在拖雷的眼里,大宋朝的年轻皇帝看起来格外的不同,英明神武等词汇不会出现在拖雷的心里,但不管如何,远远望着门口那叶青告诉他便是大宋朝皇帝的赵扩时,拖雷也觉得,或许这才是一个皇帝该有的样子吧?
    赵扩看到叶青远远走过来,脸上不由自主的也堆起了笑意,而当看到叶青身后竟然还有一个少年时,表情明显是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看了看旁边的太监。
    “蒙古国大汗铁木真的第四子拖雷,奴婢也不清楚为何燕王要带他来宫里。”太监急忙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回禀着。
    如今的赵扩,或许在叶青眼里跟从前并没有什么分别,但在长期相处的太监、宫女乃至朝堂官员的眼中,此时的赵扩已经隐隐具备了身为一个君王的霸气与威严,不再像从前那般,只是一个少年皇帝。
    叶青向赵扩行臣子之礼,而拖雷则是在皱了皱眉头、犹豫了片刻后,还是以他们蒙古国的礼仪向赵扩行礼。
    赵扩则是双手扶起了叶青,至于旁边行礼的拖雷,赵扩则是选择了视而不见。
    拖雷并没有在情绪上表露出来他的不满,也或许此刻的他,在内心里对于赵扩的视而不见也并没有什么不满。
    “天气尚好,不妨在后花园里的廊亭内坐会儿如何?”赵扩笑着对叶青问道。
    叶青点点头,随即两人并肩而行,拖雷跟在后面,而手里端着托盘与水果的太监与宫女则是落在了最后。
    “这里也是皇后打理出来的?”叶青笑着对赵扩问道。
    在后宫,没有其他官员在的情况下,赵扩跟叶青的相处要显得轻松了很多。
    赵扩一边坐下一边点头道:“少了江南的花香鸟语,那种水乡里的雅致与风情,出身于临安的皇后,一时还是有些不习惯,自开春后,没事儿时就是在后花园,或者是您上次去的那个地方摆弄一些花花草草。不过燕王大可放心,这些都算不上什么名贵花草,都是些普普通通的花草,燕京城就能买的到,可能也是韩瑛对江南的一种寄托吧。”
    “一些花草倒也无妨,喜欢的话,便让一些官员带些过来就是了,实在不行,交代给燕京转运使……那恐怕也弄不出来什么像样的花草树木了。”叶青愣了一下后改口说道。
    赵扩瞬间毫无顾忌的对着叶青笑了起来,而后轻松道:“燕王难道才发现,那燕京转运使完颜从彝,做点朝堂政务或许还可以,若是让他一个金人去江南临安买些花花草草的,恐怕还不如韩瑛从路边拔些草来栽种呢。”
    “如此也是难为皇后了。”叶青摇着头苦笑道。
    赵扩却是给他解心忧道:“您也大可不必如此,如今母后跟韩瑛相处比之前要融洽了很多,时不时的母后也会假装正好途径这后花园,而后跟韩瑛闲聊几句,前些日子也是找人从临安找了不少名贵的花草,不过那些我也不懂,看起来都差不多,也不知道在她们眼里怎么就有些不同了。”
    “这不就是跟那些绫罗绸缎、上好的布料,还有那些胭脂水粉一样,在咱们眼里几乎都差不多,但人家却是能分的个清清楚楚。”叶青也是轻松的说道。
    君臣二人之间的对话更像是家常,而拖雷也是耐得住寂寞,坐在了叶青旁边后便一直是一言不发,只有在叶青端起茶杯喝茶时,拖雷也才会学着叶青的样子,端起茶杯照模照样的品着茶。
    “对了,昨日里让孤城给您带话,让您今日来宫里,确实是有事儿要跟您相商。”赵扩在跟叶青寒暄了半天后,这才想起今日召叶青来宫里的正事。
    “不妨说来听听。”叶青放下茶杯淡淡道。
    赵扩看着叶青的神情,微微一愣,而后有些试探道:“前几日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到您耳里了?”
    “这不是你有意放出的风声吗?”叶青笑问道。
    “哪有,我也只是随口一提,哪知道这么快就被他们告知您了。”赵扩有些心虚的笑着道。
    “既然如此,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适合继续留在朝堂之上。一旦蒙古国的事情解决了,这燕京城……怕是也难有我的容身之地了。”叶青淡淡说道。
    赵扩却是紧皱眉头,神情之间也是变得严肃起来,轻轻的扫了一眼一旁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拖雷,而后认真道:“燕王,我可以当着天下人的面向您保证,燕京城不管任何时候都绝不会赶您走,至于我赵扩,也更不会小气到……。”
    “身为君王岂可因一人而意气用事?眼下因为还有蒙古国作为你我君臣二人之间的
    缓冲,一旦没有了蒙古国这个外忧,那么我继续留在燕京那就是最大的内患了。即便是到时候你赵扩宽宏大度,但随着我渐渐的年迈,朝堂之上总是会有官员非议的,到时候你总不能因为他们的一些言论而杀人吧?那样的话,你这些年想要树立起来的英明君王的形象,恐怕也就要毁于一旦了。江山社稷、朝堂百官无论哪一个,都要比我叶青重要的多,我叶青一人之命如何跟大宋江山相比较?”叶青的言辞也是极为恳切,可以遇见,两人当着外忧拖雷的面,显然又将是一番开诚布公。
    “但不管如何,您也不应该离开燕京才是,整个北地可都是您这些年的心血,虽然……但您忍心看着他……我还是……。”赵扩摇着头,认真道:“我不会同意的,燕京少了您,朝廷在北地的节制并不会像朝堂官员说的那般畅通无阻。”
    “所以趁我还没有离开燕京前,有些事情你要抓紧了。一旦到了那时候,我决定离开的话,那么有些事情你还没有彻底解决完,我也不会插手的。”看着还想要争辩的赵扩,叶青指着他道:“别忘了,当初你我可是有约法三章的。”
    “此事儿我不会同意的,我相信母后也不会同意的。那日在大理寺,母后也是被您给蒙蔽了,等她回过神来后,也会像我这般挽留您的。”赵扩还是坚定的摇着头。
    叶青仰天长叹一口气,而后拍着膝盖道:“不急,还有的是时间,你慢慢考虑,慢慢解决北地的各种事宜,有什么难以解决的,我能帮上忙的,一定会帮忙帮到底。”
    赵扩还是有些不愿意接受,但既然是时间还早,他也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或许还能够说服叶青继续留在燕京,当然,虽然说那一夜未眠之后,也让他已经做好了让叶青离开燕京的准备。
    赵扩放出让叶青任左相的风声,叶青与李凤娘在大理寺的长谈,说白了,两人几乎都是借此在给对方放消息,而后看看彼此的反应。
    如今不得不说,君臣二人之间的联系已经绝非是局限于朝堂之上,所以也才使得他们二人,能够如此坦诚的在没有第三人的情况下,公开谈论这些事情。
    叶青对于赵宋宗室的威胁,赵扩早就相信不存在,而他对于燕王的威胁,也随着他对燕王的坦诚,让燕王在燕京无需提心吊胆。
    之所以能够君臣和睦,自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两人都心知肚明,但又都没办法说出口的一个让他们和睦的真正基础。
    两人当着拖雷的面,把蒙古国当做如今大宋朝唯一的外忧,而拖雷在两人提到蒙古国时,依旧是一幅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在说的蒙古国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似的。
    而就在叶青本以为已经没有第二件事情要跟赵扩相谈,打算带着拖雷离开时,赵扩则说道:“燕王稍候,还有一件事情,我想要跟您商议。”
    “还有事儿?”叶青有些奇怪的问道。
    赵扩点点头,随即亲自为叶青倒上茶水,放下茶壶后看着一脸疑惑的叶青,笑着道:“据我所知,当年王妃带着孤城他们兄弟几人居住在扬州时,孤城以及无缺便跟吴王赵师淳的两个女儿十分要好……。”
    “你想做什么?”叶青警惕的看着赵扩问道。
    赵扩面对叶青的警惕,竟然是有些心虚的嘿嘿笑了起来,而后道:“我也曾试探过孤城,而后吧……前几日乞石烈诸神奴还曾看见过孤城跟吴王郡主一同游燕京……。”
    “乞石烈诸神奴会有这闲心思?是受你的指使吧?”叶青嘴角冷笑着道。
    “嘿嘿,您别管是不是受我指使,但最起码说明……这是真的啊。您想想,他们可是一同在扬州长大,而今又都在燕京,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样的缘分旁人可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赵扩察言观色道,见叶青并没有因此而生气,便继续说道:“孤城跟无缺现在年纪都不小了,尤其是孤城,如今可都是我大宋朝的禁军统领了,俗话说得好,成家立业,如今只要孤城成家了,那么以后也会变得更加稳重一些,这对于他的仕途而言……我觉得正是一个好机会啊。”
    “所以呢?”叶青冷冷的问道。
    “我想给孤城跟无缺赐婚,您觉得……如何?”赵扩小心翼翼的问道。
    叶青不说话的盯着赵扩,他心里在想,这是不是因为赵扩明知不能把自己留在燕京,所以开始学着迂回之策来解决问题了?
    只要叶孤城跟叶无缺走上了仕途,不管是在军中还是在文臣之中,那么自己……岂不就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彻底干净的从朝堂脱身了?
    当然,也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赵扩之所以要跟叶孤城跟叶无缺赐婚,完全是在退而求其次?

1387 舍命陪君子

    燕王府内,有些书呆子气息的叶无缺,满府里询问叶青上哪儿去了。
    四个娘亲那里也都找了一遍,在燕倾城这里也无功而返,便打算出去寻找时,在府门口正好碰见了刚从宫里回府的叶青与拖雷两人。
    明显能够感觉到,在看到父亲跟拖雷之后,叶无缺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而后在门前向着叶青行礼,视线则是大部分时间都落在了拖雷的身上。
    自从进皇宫开始,便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的拖雷,看了看天色还早,便想继续在燕京城转转,正好也借此机会消化下叶青带他进入大宋皇宫,而带给他的那些巨大的冲击。
    此时的拖雷,心里头有着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滋味,原本认为草原就是一切,整个世界也莫过如此的他,世界观开始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与颠覆,而叶青与赵扩之间的谈话也好,还是他看到的种种一切,都让他不由自主的开始陷入到了对草原的自我怀疑中。
    所以此刻看着叶青在跟目光时不时看他的叶无缺说话的间隙,拖雷便出声向叶青询问,自己是否可以趁着天色还早,一个人在这燕京城转转。
    叶青回头看着有些心事重重的拖雷,正准备答应时,拖雷反而是再次向叶青保证道:“叔父放心,拖雷不会在城里惹事的,一定会小心谨慎,保证在天黑之前回到驿馆。”
    “也行,那你……多加小心。”叶青点头答应道,随即顿了下道:“算了,我找人陪你一去转转吧,有个人在旁边照应也好,你视作是监管也罢,总之是为了让你在燕京方便一些。”
    拖雷望着叶青稍稍沉默,随即点点头,他相信叶青绝不会是派一个人监视他的,毕竟,诺大的燕京城内,仅仅凭靠自己一个人,恐怕还没办法给燕王带来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
    而叶青想要找一个人陪同他,或许就是怕他在燕京城闹笑话吧,毕竟,这个燕京城乃至整个宋廷,给自己的感觉一切都是新鲜、陌生,从未接触过的。
    就在叶青的目光在贾金叶跟贾习伍两人之间打量,想着让谁陪同拖雷逛逛这燕京城比较好时,一旁手里还拿着一本唐书的叶无缺,便自告奋勇道:“既然这样,那我陪你逛逛这燕京城吧,正好我也有些日子没出府透透气了。”
    叶无缺一边说一边就走到了拖雷跟前,两人年级相仿,叶无缺比拖雷还要大上两三岁,不过站在一起的时候却是几乎一样高,可见,叶无缺也并没有像他各个叶孤城那般,完美的继承他们父亲高大的体型基因。
    “你去?”叶青有些惊讶的上下打量着叶无缺,他自己在燕京城还时常迷路,还需要下人满城去找他,这要是带上更加人生地不熟的拖雷,两人不会找不到家吧?
    而面对自己父亲的质疑,叶无缺却是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说道:“父王放心吧,我们就是随便转转。”
    “那我让贾金叶驾车……。”叶青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但叶无缺就像是急于成长,急于向叶青证明他已经长大一般,拒绝了燕王的好心好意,道:“不用了,我用王伯的马车就好了,平常都是王伯带我出去逛的。”
    说完后,也不再理会叶青到底同不同意,便示意拖雷跟他一块儿上那王伯的马车。
    王伯本打算是驾车要跟随叶无缺去满大街找叶青,而叶青与叶无缺父子两人则是在府门口相遇,于是王伯正要打算把马车牵到后面卸车,不成想倒是被叶无缺抓住机会,直接带着拖雷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在叶无缺的催促下缓缓驶离,叶青嘴角浮现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发牢骚似的对贾金叶跟贾习伍说道:“他要是能带着拖雷把燕京城转明白那才叫怪了。你看看,找我找不到,竟然也不去先问问我去了哪里,就直眉楞眼的要出府找我……。”
    “要不下官在后面跟随着,免得大晚上的全府的人又都得满城找世子?”贾金叶征询着叶青的意见。
    叶青则是想了想,而后道:“随他去吧,不撞南墙不回头,等他吃够了亏就知道变通了。”
    既然叶青如此说了,贾金叶跟贾习伍也只好作罢,牵着马车往后面走去,而叶青则是独自一人回到府邸,心思也由叶无缺的身上转到了关于赵扩要赐婚一事儿上。
    想着赵扩想要赐婚叶孤城以及叶无缺的事情,叶青便不由自主的走到了燕倾城所在的庭院内。
    看到叶青一脸若有所思的走进来,迎过去的燕倾城看了看叶青身旁并没有叶无缺的影子,不由好奇道:“无缺满府里在找你,刚刚还打算驾车出府去找你,你没碰见他吗?”
    “碰见了,不过他已经出去了。”叶青回头看了看身后说道。
    “他……你又让他一个人出府了?”燕倾城惊讶道。
    “还有王伯跟着呢,哦,对了,他说他要亲自带着那拖雷逛逛燕京城。”叶青若无其事的说道。
    “王伯糊涂,你也糊涂是不是?王伯驾车在燕京带着无缺都迷路几次了?你还放心让他们一同出去?还有那个拖雷,他不过是刚来燕京,他哪里知道哪是哪,你就这么让三个对燕京不熟悉的人……还一起出去玩儿了?”燕倾城有些无奈气急道。
    叶青一边往厅内走去,一边毫不在乎道:“你别说我,刚刚要不是在府门口碰见我,那他岂不是也就一个人出府找我去了?”
    叶青不等燕倾城数落他,就率先把责任往燕倾城身上推。
    “谁告诉你我打算让他一个人出府了?只是因为他来得及,去的更快,我没来得及追上,不过我已经让耶律月去追他了,那……这时候岂不是……耶律月人呢?”燕倾城回问道。
    “我怎么知道。”叶青不负责任的回答,招来燕倾城的白眼,随即厅外响起了脚步声,耶律月的声音也响起:“听说无缺在府门口碰见夫君了,是不是无缺就没在出去?”
    耶律月说完后这才一脚踏进厅内,而后就看见了正在悠然自得喝茶的叶青
    ,以及一旁一脸埋怨的燕倾城。
    “怎……怎么了?又吵架了你们二人?”耶律月问道。
    “无缺又自己出府了,他在府门口碰见无缺了,但没阻拦。”燕倾城没好气的说道。
    “这……刚刚我看府门口空空如也,我还以为他没有出去,是给夫君已经去往书房了,所以就想着先过来跟你知会一声,那这么说……唉,看个人你们都看不住,真是的。”耶律月说道最后也是一腔埋怨,不过她的埋怨是把叶青跟燕倾城都算到里面了。
    叶青一脸事不关己,悠哉悠哉的喝着茶,燕倾城又是埋怨的看了一眼叶青,而后在耶律月转身打算重新出府去找叶孤城时,则被叶青出声叫了回来。
    “不用去了,迷路又不是丢了,何况这里是燕京,又不是其他地方,还能有什么危险不成?吃一堑长一智,那小子接二连三的迷路,也该让他继续长长教训了。”叶青淡淡的说道。
    耶律月跟燕倾城则是你望我我望你,最后两人是不由自主的同时不满的跺了跺脚,而后这才分左右在叶青两旁坐下。
    见两女不再出声埋怨自己,叶青这才放下茶杯,微微叹了口气道:“今日进宫了,赵扩说起个事儿,所以我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是不是不让我们离开燕京?”燕倾城第一时间问道。
    夫妻之间终究是没有什么秘密,而叶青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后,第一时间就已经跟燕倾城、耶律月几女提及过了。
    四女虽然没有什么不同的意见,不过在他跟四女说完后,却是得到了一个几乎相同的结论,那就是叶青这官越做越大的同时,容身之所也是越来越向北。
    当年在临安,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都头,而在到了扬州安定下来后,两淮路的安抚使就已经是他叶青一人兼着了。
    接下来不管是在济南还是长安,或者是燕京,叶青的官职都是越来越大,但其容身之地则是越来越北,所以如今叶青在往后若是还要继续北上的话,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叶青的官职还会越来越大?
    可若是继续越来越大的话,如今已经位极人臣的他,朝廷又还能够如何奖赏他呢?总不能把大好河山拱手送给他,让他过过这皇帝瘾吧?
    “想什么呢?做皇帝我是没兴趣的,何况……赵扩坐江山又有何不妥?”这句话自叶青嘴里说出来也好,还是听在燕倾城跟耶律月的耳中也罢,总是隐隐带着一丝深意。
    “既然不是这事儿,那是什么事儿?”燕倾城再次问道。
    叶青再次微微叹气,而后道:“赵扩要给孤城跟无缺赐婚。”?“赐婚?谁家的姑娘?”燕倾城几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大了一双眼睛惊讶问道。
    “还能是谁家的姑娘,自然是吴王赵师淳的两个姑娘,如今……那两个小丫头我多年没见,是不是也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了?”叶青问道:“你们觉得此事可成不?”
    燕倾城此时才从惊讶中平复下来,而耶律月对于赵师淳还是赵师淳膝下的两个女儿也倒是知道,但始终没有见过面。
    甚至是包括整个燕王府,自从叶青被晋封为一字王之后,与吴王赵师淳之间的走动,也不如以前那么多了。
    倒不是说因为叶青晋封燕王之后,有些瞧不起其他赵宋宗室了,而是因为……一部分原因是叶青一直在南征北战,很少有像如今这般,能够踏踏实实的在没有战火侵扰的地方停留如此之久的时间。
    再者便是……自临安叶青与赵扩最初发生过一次冲突后,也让叶青意识到,一旦自己若是真被朝廷扳倒的话,恐怕便会牵连无数无辜之人跟着自己受罪受罚,所以也是为了赵师淳一家着想,便与赵师淳颇有默契的渐渐少了一些往来。
    当然,若是还有原因的话,那就还是因为叶青的原因,常年不在府里,也使得赵师淳就算是想要在朝廷眼皮子底下不避嫌,也没有多少合适的机会。
    毕竟叶青不在府里,而府里又是女眷众多,堂堂大宋的吴王若是老去没有燕王只有女眷的府邸拜访的话,恐怕传出去的话,对于他们两家的声誉都会有些损伤。
    “玲儿、盼儿自然是出落的越发水灵漂亮,在吴王妃的细心调教下,一个个可是温婉可人、知书达礼,淑女的很。打去年还是前年开始,听说就已经有人不断想要跟吴王攀亲家,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也没有具体的原因传出来。”燕倾城向叶青说道。
    “那为何这些事情,你从没有跟我提及过?”叶青问道。
    燕倾城听到叶青如此相问,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白了他一眼,而后没好气的说道:“你何时有过时间听我说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了,每每想要开口提及时,你总是有着那样这样的军国大事,我一介女子,岂敢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让您燕王劳心费神啊。”
    耶律月在一旁笑的很放肆,甚至还为燕倾城打气、鼓劲儿,说的好!
    叶青对于吴王赵师淳的两个女儿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在扬州的时候,而如今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偶尔还会有时间跟吴王、庆王等人见面,但已经不再是像当初那般,可以随意见到人家府里的家眷了。
    如今趁着赵扩要赐婚的机会,叶青也便从燕倾城这里了解到了更多的消息,比如两个女儿都长的亭亭玉立的,这两年已经有不少人上门提亲,以及赵师淳、赵恺府里的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女人显然念叨起这些来就会没完没了,直到说的叶青呵欠连天,燕倾城跟耶律月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白纯、钟晴忙活了一下午,到了晚饭的时候才出现在了叶青的面前,四女在吃饭的时候便把叶青撇在了一边,开始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此事儿来。
    而钟晴、白纯两人,这两年显然也没有闲着,也早已经给叶孤城、叶无缺开始张罗亲事了,除了吴王府上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外,其他一些官员、世家尤其是名门望族府里的适龄
    女子,也几乎被白纯这个真正意义上的情报头子给过了一遍。
    所以当燕倾城忧心着如今跟吴王府来往不多的情形下,怕是人家不愿意的担忧,在白纯这里则是完全不存在,小手一拍桌面,引得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叶青都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向白纯。
    而后便只见白纯有些不屑的说着,若是吴王府连当今圣上的赐婚都敢回的话,那么也没关系,反正不管是燕京还是临安或者是建康,都有好些个世家妙龄女子,这两年她可是没有搜罗。
    说着说着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给燕倾城几女细细念叨起来,名门望族、书香门第等等,总之恐怕大宋朝稍微有些名望的士族,都没能够逃脱白纯的搜罗,反正在说道最后时,四女已经是叽叽喳喳的四个脑袋扎堆到了一起。
    知道是在为自己的儿子说亲事,不知道的话……叶青总感觉她们四个凑在一起像是要谋杀亲夫。
    被彻底晾在一边的叶青,无聊之余连连咳嗽了几声,都没能够引来四位夫人的注意,于是只好喝掉最后一口汤后,自己一个人落寞的走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华灯初上的燕京城则是更显繁华,一辆马车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停了下来,叶无缺探出脑袋跟王伯反复确认了好几遍,好像才确定,这个他们已经经过了四五次的酒家,就是他们要找的那家最好吃的酒家。
    马车上已经向拖雷不知道推荐了多少次,这家前年就从临安北上至燕京开酒楼的老字号酒家,里面的饭食有多好吃、酒有多好喝。
    拖雷同样是抱着好奇的心态,有些期望的下车看着灯火辉煌的酒楼,虽然不过是半天的时间,但他跟叶无缺已经是颇为相熟,虽然叶无缺与叶孤城乃是兄弟二人,但在拖雷眼里,叶无缺显然要比叶孤城在他看来顺眼了很多。
    年岁也相仿,加上这个有些书呆子气的叶无缺,在说话时往往很少顾忌他人的感受,这一点儿本来是燕倾城几个姨娘最为担心他的地方,但不成想,这一点儿却成了拖雷最为佩服的优点,甚至是让拖雷觉得叶无缺的这种直爽很投缘,就像是草原上的那些人一般,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不会像宋人那般拐弯抹角的算计。
    两人跟着王伯招呼了一声,便踏进了这家豪奢的酒楼,对一切都很新奇的拖雷,刚一踏进酒楼,就被伙计的热情给吓了一跳,随即扑面而来的热浪,以及那满是人头的热闹景象,更是让拖雷吓了一跳。
    叶无缺显然对这家酒楼很熟悉,一步迈进去之后,一只手就自认潇洒的把手里的唐书插在了后衣领内,而后一挥手道:“给我来个雅间。”
    “雅间是什么?”拖雷心中虽有模糊概念,但还是想问问这个读书少年,会不会给自己一个具象的回答。
    “雅间就是清净,就是不会给现在你看到的人这般挤在一块儿。”叶无缺回答道。
    “但是这样热闹啊,你不觉得?”拖雷显然更喜欢热闹的地方。
    “热闹管什么用?”叶无缺不屑一顾的说道:“你现在看着热闹,但一会儿比这还热闹,到时候怕是你就受不了了。”
    不等拖雷问,已经率先走进一个精致雅间的叶无缺,在雅间内张开双臂道:“怎么样?环境不错吧?有格调吧?这里的字画,那伙计总说是名家真迹,但我看没有一幅是真的,全都是假的,不过放在这里摆摆样子也还算是说得过去了,总不能要求人家都用真迹,那酒楼掌柜的得多有钱才能置办的起啊。”
    “感觉还是不如外面热闹。”拖雷摊开双手无辜道。
    “热闹?热闹有什么好?现在看着还算是平和一些,一旦楼下那些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个个喝的面红耳赤的时候,你怕是就后悔了。”叶无缺一脸嫌弃的望了门口一眼,示意伙计先把门关上,吵吵闹闹的太烦了。
    “为什么后悔?”拖雷再次问道。
    “为什么后悔?因为喝多了之后,一些人就会把持不住自己,高谈阔论者还好些,就当是酒话,咱们也当乐呵看了。可……还有一些人,尤其是一些金人,喝多了酒之后他不光声音越来越大,行为也是越来越嚣张跋扈,一个弄不好,就会酒坛子满天飞的打起来,吃个饭吃不安生的,还是在这雅间好。”叶无缺在解释时,就足以看的清楚,他的性格还是比较喜欢安静,不喜欢热闹,自然,更不喜欢看到一些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
    可这些对于拖雷而言,则是愈发的有吸引力了,不过拖雷显然决定迁就一回叶无缺,谁叫他觉得跟叶无缺合得来,甚至……是他来到燕京的第一个朋友呢。
    “对了,那这里有没有江南的那个窈窕淑女,还有那些会陪男人……。”拖雷再次问道。
    “这个……我……。”这显然超出了叶无缺平日里的生活范畴,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还在等他点餐的伙计,看着两个少年贵公子独自来酒楼用膳,而且一进来就要雅间,不用说,必定是富家子弟。
    此刻听到另外一个像是外乡来的问着那位锦衣华服的公子时,见那公子一脸的为难,于是急忙赔笑道:“两位公子,小的倒是知道,而且还不远。两位公子大可先在我们这里用膳,待酒足饭饱之后,再去那金凤楼、细雨楼就是了。对了,两个可都是燕京城数得上的好地方,每天晚上不少达官贵人都会去那里的,过了前面的街角不远就是,一拐过去就能看见的。”
    “哦,这样啊。”叶无缺有些如释重负道。
    “那一会儿去不去?”拖雷问道。
    “当然可以去,吃完饭……吃完饭我们就去。”
    叶无缺显然也是拿拖雷当朋友、当知己了,既然拖雷都提及了,自己要是拒绝不去的话,会很没面子的。
    虽然他自己也不清楚,要是去了那些地方后,应该如何才能够不露怯。但既然答应了,那就是硬着头皮也得去一趟才是,权当是……舍命陪君子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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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宋为图、画城为域,以山为脊、量河为疆。草原狼成吉思汗、穿越者禁军叶青、完颜金国势渐微、大理段氏与西夏,谁主华夏沉浮!谁将问鼎中原!宋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