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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叶7     宋疆txt下载     宋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六章 蹊跷

    叶青跟王伦,两人听完刘兰儿的叙述后,先是互望了一眼,而后由王伦严肃的问道:“那么你想问什么?”

    “刚才兰儿说了,到现在为止,南来北往的商队有很多,但就是没有与您给我消息相仿的商队,人数多达五百的最像,但……您告诉我的可是二百人。”叶青看了一眼刘兰儿,然后看着王伦问道。

    哪里的消息最快?既不是官府的信使、更不是民间的信使,而是商贾与贩夫走卒他们往来的消息最为快捷,而且也更为确切一些。

    再者便是三教九流所谓跑江湖、或者是赤脚医生、僧人、道士等等消息来的快捷跟确切,至于官府,只能是排最末了。

    “你这消息都是从哪里得来的?”王伦问道。

    “如果是五百人,我统领一百人伏击,真不怕。但杀错又该如何?”叶青眯缝着眼睛,一股淡淡的狠劲从眼神中传递向手指轻叩桌面的王伦。

    “所以呢?”这是王伦第三次问,但前两次叶青一次也没有回答。

    “所以我想知道,是谁给您的消息,此消息是否可信?可信度有多大!”叶青望着王伦,两人的神态,早已经失去了刘兰儿刚到时的谈笑风生。

    三婶酒馆里的客人走了旧的来了新的,即便是李横已经跑了过来,叶青跟王伦的神情,依然是显得无比的凝重,这让刚刚放松下来的刘兰儿,又开始变得提心吊胆。

    “你确定你要相信她说的,而不是我给你的消息?”王伦再次问道。

    “我相信打前站的老刘头所说的话,即然他说了他的宝贝闺女有这方面的天赋,那么我就信。”叶青在赌博,赌老刘头这个成天势力的不行不行的老家伙,这一次没有骗自己。

    “即便是最快的信使,也不可能这么快告诉你消息是真是假不是?”王伦想了下,还是问道。

    “不错,但大瓦子三教九流最为聚集,如果从那里打探消息,包括酒馆、青楼、妓院、赌场、驿站等等,把所有北地的消息汇总起来,让兰儿分析以后,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呢?要么是我们的消息不准确,要么是您得到的消息不准,是假消息,要么……就是您在骗我!”

    “放肆!大胆!”王伦气的一拍桌子,相邻的几桌客人吓了一跳。

    一直站在柜台前的李横,立刻过来招呼着那几桌客人,打烊了打烊了,明日再来,今日没酒了。

    然后刚刚从后厨走出来的三婶儿,看着空无一人,只剩下一桌还无法要钱的客人后,便把指了指在门口把客人都轰走的李横,然后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到门口提着李横的耳朵,就跑到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具体三婶儿说了什么不清楚,但能听到李横一直在求饶。

    一阵寒意从王伦身上涌起,但对面的叶青却是巍然不动,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王伦,而两人旁边的刘兰儿,此时整个人已经在打哆嗦了。

    “你如何能够确定咱家给你的是假,你自己让这小丫头判断的是真?”王伦看着叶青那认真的眼神,气势稍微弱了一些问道。

    但心里头已经开始在自我怀疑,太上皇消息来源的可靠性,是不是真的!

    “此事儿是密信。而我从三教九流、贩夫走卒处得来的消息,显然不可能是他们在替北边打掩护。所以,这消息只能是假的,要么就是被人篡改了,企图引我上钩。”叶青振振有词的说道。

    王伦那一双不知何时,变得如同利刃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叶青的瞳孔,一字一句的说道:“此消息乃皇城司龙大渊所奏,你还觉得这消息是假吗?”

    “谁给的龙大渊消息?”叶青不为所动,一双手依然放在桌面上问道。

    “皇城司正将刘蕴古。”王伦看着叶青那一双清澈的眼睛,想了下后,稳稳的说道。

    像是意料之中的名字一样,王伦看着自己说完名字后,脸上一点儿情绪波动没有的叶青,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到叶青说道:“前几日我去涌金楼赴宴,也就是您说的龙大渊找您的那天晚上。”

    叶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继续说道:“我的手下在涌金楼门口,发现了急匆匆从涌金楼跑出来的刘蕴古,他们三人好奇刘蕴古为何如此匆忙,所以便跟了过去。”

    “然后呢?”王伦的神色不由自主的再次凝重了起来。

    “然后刘蕴古直奔范念德的府上,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又从范念德的府上出发前往了龙大渊的府上,而且让人奇怪的是,刘蕴古像是感觉到有人跟踪他似的,特意绕了一圈之后,才走进了龙大渊的府邸,接下来龙大渊就去了皇宫的方向,我的人跟到东华门之后,就没敢再靠近。”叶青声音平静的说道。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王伦语气之中带着明显的怀疑问道。

    “是真的,千真万确。”叶青叹口气,侧头沉思了会儿,而后脸上带着玩味儿的笑意道:“或许这件事儿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您会更相信一些,但从我嘴里说出来,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对吧?”

    “你知道就好。”王伦哼了一声,整个人彻底放松了下来,沉声道:“范念德跟你有过节,这事儿不单我知道,就是太上皇那日在西湖也能看出来,龙大渊、刘蕴古,一个是皇城司的统领,一个是原本要被提拔的副统领,因为你的到来,却只能继续做正将。所以你说,怀疑他们三人的这件事儿,从你嘴里说出来,你觉得可信吗?谁知道你叶青是不是要公报私仇,是不是要借此机会打压、陷害龙大渊跟刘蕴古?”

    “这么说来,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自己是想要对范念德公报私仇,以及陷害龙大渊、刘蕴古的私心跟嫌疑了?”叶青苦笑一声。

    这特么的弄了半天,却成了自己打击报复、陷害上司,想要借此机会往上爬的恶名了。

    “除非你有证据。”王伦同样深吸一口气,而后想了下说道:“咱家就算是相信你,太上皇不一定会相信你。这件事儿咱家大可当作没有听到,除非你日后能够找到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他们三人为之,证明咱家给你的消息是假的。”

    “不入虎口焉得虎子!富贵向来险中求!好,此事儿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让您相信我……。”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但不代表所有人都会相信你,毕竟此事儿太蹊跷了。”王伦打断叶青的话说道。

    一旁的刘兰儿看着两人欲言又止,直到叶青随和的笑着,对刘兰儿说道:“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不需要吞吞吐吐的,也不必害怕说错了。”

    “叶大哥的猜测……有可能……有可能是对的。”刘兰儿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神色缓和的王伦,而后弱弱的说道。

    “即然你觉得你叶大哥说的是对的,那就帮你叶大哥证明他说的是对的,龙大渊、刘蕴古、范念德,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又岂是三言两语就可坐实的?”王伦这人,除了身体上的缺陷外,性格、脾气倒是并没有什么缺陷。

    这与叶青从史书上看到的一些,因为身体缺陷,而导致性格缺陷的太监完全不一样,甚至是颠覆了他对太监的认知,甚至是打心底里,还真有佩服这王伦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倒是不担心王伦把此事儿说给赵构听,赵构能够当上皇上,能够在南宋偏安站稳脚跟,自然是有他一套独特的思维跟处事方式。

    但也不得不说,赵构绝对是一个城府深沉、心狠手辣之辈,而且驭人之术绝对是已经炉火纯青的不能再炉火纯青了。

    性格多疑是每一个皇帝都有的偏执,何况是赵构这个,曾经被苗刘兵变逼的退位的皇帝呢。

    甚至叶青觉得,赵构从来就不曾信任过自己,所以要想取得赵构的信任,以及范念德、刘蕴古、龙大渊三人之间的蹊跷事儿,自己这一趟北地之行,是势在必行。

    而只有这一趟成功了之后,或许他才能算是真正进入了皇城司,真正能够让赵构觉得自己是个可用之才,可以真正的支持自己掌管皇城司。

    就是连叶青自己,此刻跟王伦走在夜色笼罩的大街上,想想刚才自己说的刘蕴古、龙大渊、范念德之间,隐隐约约的连线,他都觉得有些过于不可思议了,难道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般,这三人都跟北地的金人有关不成?

    他绝对相信老刘头对他自己闺女的赞口不绝,也相信刘兰儿真有那份归纳整理的天赋,但这事儿确实是太过于蹊跷了,蹊跷到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要不要这么巧!

    但这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在他去了北地之后,亲自验证了之后,才能证实刘兰儿的判断,以及范念德三人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猫腻。

    “北地一行,少说也得小一个月,这边有什么不放心的,需要咱家帮你照顾的吗?”王伦跟叶青都没有坐马车,而是选择了走路。

    “没什么不放心的,家里就两人,有那二十个下人跟丫鬟在,能出什么事儿。”叶青笑了笑说道。

    “你小子……这点儿事你还放在心上?行,事办成了,怎么都好说,办不成,你还得滚回你原来的狗窝去住着。”王伦眉头突然紧皱,身体也跟着突然一顿。

    “哟?看不出来啊,还以为您没有察觉到呢。”叶青目视前方,继续往前走着说道。

    “会是什么人呢?你的人?”王伦看着叶青从容的样子,不着痕迹的踢了踢鞋底,然后也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

    “不是,我还不至于这么大排场在您跟前显摆。”叶青笑了笑,而后与王伦互望一眼,两人于是心照不宣的点点头,眼神里同时闪过一丝狠戾。

第一百六十七章 石门巷

    从三婶儿酒馆出来,看着李横护送着刘兰儿回家时,叶青就感觉到自己被人盯上了,那种感觉很奇妙,也或许这就是身为一个狙击手的第六感,或者是对他人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时的敏感而导致。

    所以他能很轻易的就察觉到,仿佛有好几道视线,在黑暗中一直牢牢的注视着自己。

    看着旁边的王伦,叶青不由笑了笑:“您今日这身便服怕是要害苦我了。”

    “魏国公史浩想要成心收拾你?”王伦觉得,这种跟踪不应该是跟自己有关,自己才是被殃及鱼池的那一个倒霉的人。

    “不会吧,史浩要是想整我,不至于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吧?”叶青皱了皱眉头,按理说,即便是史浩想整自己,今日在灵隐寺有的是大把的机会,不至于拖到现在的。

    王伦想了想,点头说道:“也是,魏国公还不至于跟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您这话我真不知道您是抬举我,还是鄙视我。”叶青不满的回头看王伦,余光之中,远处最起码两道黑影飞快的躲进了小巷里头。

    “前面有条巷子是死胡同,叫石门巷。据说以前钱塘江水倒流时,就会从这里走水,而后百姓们便修建了这石门,从此以后,水龙王就在临安城北靠石门,镇压着钱塘江再度走水。久而久之,这临安城就再也没有走过水,原本这石门处还有建盖的一座龙王庙,香火还很盛。现在小庙早破烂不堪了,也没有人来拜水龙王了,渐渐的就成了一条死胡同。”王伦看了一眼叶青,淡淡的讲述着。

    “那进去试试?看看是什么人盯梢咱们?”叶青察觉到王伦的意思后,兴致也颇高的说道。

    “咱家今日是帮你解围,权当是你不收咱家那一千两银子的补偿了。”王伦不动声色的把衣袖往上卷了卷说道。

    一条只有零星几盏,如同鬼火的破灯笼在夜色之下随风摇摆,暗黑的阴影随着灯笼那昏暗的光线来回变化,仿佛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小巷子一样,前方就如同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像是要吞噬着所有的一切。

    叶青与王伦刚刚闪身进入巷子,身后的不远处,便出现了四名黑衣人,看着叶青跟王伦身影消失的巷子口,而后便顺着墙角,缓缓地向巷子口靠近。

    在四人的身后,则是五六名若隐若现的黑衣人,更加谨慎的跟在四名黑衣人的后面,看着前方黑衣人的手势,也开始快速的靠拢过来,呈对巷子口的包围之势。

    随着十名黑衣人缓缓靠近巷子口,而后快速的闪身依次进入巷子后,在一处早已经打烊的裁缝铺子门口的廊檐下,一身黑衣的刘蕴古,陪同着一个金人的身影缓缓露了出来。

    “就是他一连杀了我们八个人当中的五个?”金人摸着自己左耳垂上硕大的金色耳环,冷冷的问道。

    “不错,就是他,如今大宋皇城司的副统领叶青。”刘蕴古落后那金人半步说道。

    “另外一个呢?”金人眼含冷笑继续问道。

    “赵构的贴身太监王伦。”刘蕴古的声音很平静。

    “原本你该是皇城司的副统领了,可惜……被这个叶青,以杀了我们的人的捞取了功劳,而后顶替了你的位置,如今他死了,是不是你就能坐上副统领的位置了?”金人扭头看了一眼刘蕴古说道。

    “龙大渊对下官很是看重,这两次的密信都是下官交由他禀奏的,想必到时候叶青一死,不用下官示意,他都会帮下官举荐的。”刘蕴古低着头说道。

    “看来你平日里,没少打点他啊。他是汤思退的人,虽说汤思退向来亲我大金,但也不能让他知道,你是我大金国的臣子才对啊,凡事儿还需小心啊。”金人仰头望向夜空,仿佛耳边已经传来了箭矢的破空声,以及箭头钉入叶青脖子时的声音。

    “多谢大人栽培。”刘蕴古急忙行礼道。

    巷子里头,王伦与叶青各靠近巷子一侧,缓缓的往前走着,而身前身后,仿佛就像是一条长的望不到尽头的隧道一样,给人一种行走在空旷的黑暗空间般的感觉。

    “几个人,能确定吗?”不知道何时,王伦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匕首问道。

    “不下十人。”叶青望了一眼前方不远处那随时可能会熄灭的灯笼一样,闪身躲进了一处暗影中。

    “小子,看你的本事儿了。”王伦嘴上说着话,脚下却不停步,仿佛根本不知道叶青已经躲进了暗影当中。

    依然信步前行的王伦,心里默默数着五十步的距离,直到数到四十多步的时候,他突然间才发现,叶青竟然能够在这么黑的情况下,准确无误的算出自己跟那随时会灭的灯笼之间,恰好是五十步的距离。

    而几乎就是王伦默念出五十步的时候,一道破空声自脑后响起,甚至不用回头,都感觉到了一股劲风向自己袭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望墙壁上一靠,只见擦着自己鼻尖的一道劲风嗖的一下飞过,随后发出啪的一声,那箭矢钉穿了眼前不远处的门板。上面的灯笼跟着门板震动了几下,显得更加的摇摇欲坠。

    王伦如同得了软骨病一样,猫腰的深度简直让人无法形象,而后闪电般的脚下一蹬,身后的木板便被他一脚踏穿,整个人瞬间就飞了出去,侧头躲避开追上来的黑衣人手中的弓弩,手里的匕首划出一道曼妙的弧线。

    手上的匕首传来实实在在的感觉,王伦冷笑一声,匕首在手里往下一按,竟然在划过黑衣人脖子的同时,被他按进了黑衣人的脖腔里,拽住了他继续往前的下坠的身形。

    黑衣人只感觉脖子一凉,而后一阵刺痛从心底升起,整个人不由的随着脖子上的痛处弯下了腰,落地后的王伦脚下一转,插在黑衣人脖子的匕首拔出,另外一只手拉起黑衣人的肩膀,随后便看见被自己当在面前,已经无力回天的黑衣人胸膛,瞬间被三支箭矢射中。

    叶青从来没有想过王伦下手竟然如此狠辣,短短的一瞬间,虽然只杀了一名黑衣人,但看着被王伦当盾牌挡在面前那,明显断了半边脖子的黑衣人,还是让叶青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难怪能够赵构当贴身太监,还真是狠啊。

    不顾他的手脚也不慢,在王伦走到四十步的时候,恰巧便是前四名黑衣人掠过他躲藏的阴暗地方,紧紧盯着王伦追过去的时候。

    所以在王伦第五十步踏出时,正好从叶青跟前经过的黑衣人,根本不曾发现在那暗影里站在一个人,于是当他感觉到自己的下巴处,多了一只手的同时,浑身的汗毛瞬间就竖立了起来。

    还不等他回头,只感觉后脑勺又多了一只手,于是刚想要回头,就听见咔嚓一声,黑衣人只感觉眼前一个狞笑着的人脸晃过,而后他竟然不可思议的在没有转身的前提下,看见了那原本应该在他身后的巷子口。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根本不曾发出任何声响,甚至就连另外一边谨慎小心的黑衣人,都不曾发现,自己的一个同伴,已经无声无息的软倒在了地上。

    叶青在黑衣人未倒下之前,一只手已经接过了黑衣人手里的弓弩,与上一次在临安城外伏击自己的弓弩一摸一样,握在手里的感觉,就像是再一次拿着一把狙击枪一样。

    王伦的身后响起箭矢破空声音的同时,也是叶青手里弓弩射向离他最远的黑衣人的同时,叶青的身形从阴暗处飞出,街道另外一边终于察觉到的黑衣人,手里的弓弩还来不及转向叶青,叶青则在射出一支箭矢的同时,人已经穿过街道,站在了黑衣人的跟前。

    “晚了。”叶青轻声说道,而后自己那把野战刀便出现在了黑衣人的脖子上,轻轻用力一划,一股温热的鲜血便喷在了他已经躲开的左臂上。

    而与此同时,发现身后异样的其他黑衣人,立刻有两人转过身向身后一通射击,但无奈他们压根儿就不知道,叶青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

    所以当他们看到叶青的身影时,弓弩的箭矢已经射中了他们的胸口处,而另外一头的王伦,靠着自己面前已经死绝的黑衣人做掩护,手里的匕首被他准确无误的扔出,而后整个人又一次的以脚蹬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落在了另外一个射偏的黑衣人跟前。

    五根手指成爪,随着黑衣人的喉咙被他单手扣住一拧,肩膀的匕首的也同样被他一下拔出,那黑衣人便背后连中两箭,整个人瞬间便软趴趴的像地上倒去。

    那被王伦以爪扣住喉结致死的黑衣人,刚才射向王伦的箭矢则是直直射向了明灭不定的灯笼,于是就在王伦再次拖着软趴趴的黑衣人靠向一侧的墙壁时,整个巷子随着灯笼落地熄灭,一下子变得更加的漆黑。

    破空声再次在王伦耳边响起,王伦一个翻身往前窜,不等他手里的匕首刺向黑衣人,黑衣人已然呆滞着眼神,直挺挺的往地上爬去,喉结处漏出一支锋利的箭矢。

    “好小子!够狠!”王伦看着快要倒地的黑衣人,再次翻滚,刚刚停住的地方,瞬间就被钉上了两根锋利的箭矢。

第一百六十八章 牵羊礼

    刘蕴古神色震惊的看着一名黑衣人刚刚从巷子口冲出来,而后耳边便传来了一声极为熟悉的利箭声,只见那刚刚冲出巷子口的黑衣人,瞬间静止,而后随着再一道箭矢的破空声响起,整个人直挺挺的倒向了地面。

    “失败了?不可能,十个人偷袭、暗杀难道都不能得逞?”刘蕴古望着黑衣人倒下后,变得寂静无比的巷子口,一丝昏黄的光线随风摇晃,使得那无声的巷子,就像是一只野兽般,静静的等待着吞噬所有一切。

    “怎么回事儿?”金人看着沉寂的巷子,那昏黄的灯光有股说不出的神秘,就像是传说中让人心悸的黄泉路口般,带着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寒意。

    “再……再再等等看。”刘蕴古吞了吞口水,眼神惊惧以及不敢置信的望着那巷子口。

    虽然在那黑衣人跑出巷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凶多吉少,但还是有点儿不死心的期望。

    就像是一开始听到黑衣人重重的脚步声,从巷子里传出来的时候,一度让刘蕴古错以为是叶青,或者是王伦,被黑衣人追杀的在狼狈逃窜,慌不择路的情况下往巷子口跑了过来。

    所以当他看到跑到步伐沉重的跑到巷子口的是黑衣人,而不是自己心中期望的叶青或者是王伦时,刘蕴古整个心都在往下沉,特别是那两道先后响起的箭矢破空声,就如同是射中了他的心脏一样,让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宋人有那么厉害?这可是十名我大金国的好手!”金人目光阴冷的盯着巷子口,左耳的耳环轻轻拍打着脸颊。

    “怕不是叶青难缠,而是下官跟大人低估了王伦这个狠角色了。”刘蕴古望着依然寂静、神秘的巷子口,怔怔的说道:“王伦可是赵构的贴身太监,赵构生性懦弱、向来怕死,他的贴身太监,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呢。”

    说完后,刘蕴古依然是感到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哪怕那巷子口再出现一个黑衣人也行啊,但即便是更声从远处响起,都无法让那神秘、寂静的巷子口生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动静。

    “撤吧。”金人突然轻声开口说道。

    “啊?”刘蕴古一愣,难道就这么撤走不成?

    “来日方长,虽然这十个大金国勇士,原本就该在今夜成为你迁升仕途的垫脚石,但既然没有达到目的,这个仇就先给赵构记下来吧,过些时日,让他再连本带息一并还!”金人看着寂静、神秘的巷子口狞笑了一声,而后率先转身,便匆匆融入到了夜色之中。

    望着金人的背影消失,继续愣在原地的刘蕴古依然是心有不甘!

    如果今夜能够成功,他不单能够升迁为皇城司副统领,更能从范念德那里得到莫大的好处。

    毕竟,叶青一死,对于范念德来说,绝对是一个能让他感到欢天喜地的好消息!

    不过反过来想,刘蕴古一下子又释然了,还好他没有事先告诉范念德,今夜叶青必死。不然的话,今夜刺杀一事没有成功,反而倒是很有可能让范念德走漏风声。

    倒不如现在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暗暗退去,让叶青跟王伦根本无从查起是谁想要对他们下毒手,何况,即便是他们知道那十个黑衣人是金人又如何?

    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自己如今依然还是皇城司正将刘蕴古,大宋朝的武将!即便是他们想象力再丰富,恐怕也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吧!

    于是随着刘蕴古望着那寂静的巷子口,轻轻的叶也吐出一个撤字后,身后的裁缝铺子里,便随即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叶青看着唯一一个黑衣人被王伦控制住,急忙低声喊道:“留活口……。”

    而后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晚了。”

    王伦面无表情的转过身,身上浓浓的杀气,就是不远处的叶青,身形都不由的一滞,差点儿没敢走上前去。

    叶青暗自把手里的野战刀反握进袖口里,而后才缓缓向一身杀气的王伦走去:“留个活口,可以问问到底是谁想要跟您过意不去啊。”

    王伦看着叶青那“倒霉”样子,不屑的冷笑了下说道:“跟咱家过意不去?你确定这不是你小子招来的?还是说你在临安城的仇家多的数不过来了,所以才想留活口问话?”

    “我向来与人为善,生性胆小怕事,在原来的坊地,街坊四邻可是都夸赞我乃佛系青年。”叶青看着王伦缓缓在黑衣人跟前蹲下,扯下了那蒙在脸上的黑布,袖口里的野战刀也被他不着痕迹的,插进了小腿上的刀鞘中。

    “佛系青年?”王伦借着远处的灯光,打量了下那躺在地上的陌生面孔,而后说道:“是金人,确定无疑是你小子的仇家了。佛系青年是什么意思?”

    王伦依然蹲在地上,而后指了指那仿佛是睡着了似的黑衣人,示意叶青过来看看认不认识。

    “佛系青年的意思就是追求平和、淡然生活方式的守法百姓,譬如我……。”叶青还没说完,就被王伦那充满杀气的眼神瞪了一眼。

    “就你?十个人死在了你手里六个,你现在跟我说你是追求平和、淡然生活方式的守法百姓?我就纳闷了叶青,你的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厚!你过来让我拿手里的匕首试试,是不是都捅不破啊。认识吗?”王伦最后一句话,自然是指躺在地上安然“睡着”了的黑衣人。

    叶青静静地看了几眼那“熟睡”的黑衣人,不理会王伦的打趣,摇摇头说道:“不认识,要说是金人,那跟我有什么仇?不过我也纳闷了,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蒙面呢?都是互不相识,他们蒙面到底是为了什么?刺客的职业操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半途有人救你,或者是有官府赶过来的话,最起码他们的面目不会被人看见。就这还皇城司的副统领呢,我觉得有必要禀奏太上皇,还是让你回禁军、回燕家给人看家护院去吧。”王伦缓缓从地上起身,一连揭开了其他几个“熟睡”的黑衣人面巾,没有一个是他跟叶青认识的。

    叶青抚摸着下巴,跟王伦一样,都是一手提着一具弓弩,这个时候必定还表示真正放松的时候,谁知道暗中还会不会有人埋伏着,正等着伺机给自己跟王伦致命一击呢。

    两个人如同刚才进入巷子里时一样,一直是沿着墙角缓缓往巷子口处走着。

    叶青听完王伦的话,玩味儿的笑了下说道:“我在燕家做护卫时,就算是那八个人都死于我手,金人今夜行刺的目的是我,是为了给他们的人报仇。但……。”

    “但什么,别卖关子。”王伦神情严肃,一双眼睛对前方那摇曳不定的灯笼,充满了警惕。

    “我在燕家做护卫,杀死金人一事儿,按理说只有官府,跟那两个金使知道,金使好像在那一夜就死了,那么是谁告诉金人,我是杀死金人的凶手的呢?而且,太上皇他老人家都说了,提拔我为副统领,是为了保护我免受金人刁难,那么这是不是就说明……。”

    “说明你自从当上皇城司副统领没几天,就得罪了不少人,人人得而诛之。”王伦站在巷子口,看了看两侧,时不时有马车、轿子经过,一切都跟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如同往常。

    “您这话就不对了,您能不能给我透个底儿,今夜这事儿到底谁干的?”叶青想了半天,丝毫不觉得金人会为了那八个人来找自己报仇。

    至于说给金使报仇,就更不可能了,毕竟现在没人知道自己就是真凶啊。

    “你小子是不是刚才吓傻了?这自然是金人自己干的,跟大宋朝的官员之间绝对没有勾结。”王伦翻了翻白眼,尖细的嗓子变得比刚才要尖细道:“若是有大宋官员勾结,咱家怎么可能也被伏击?难道他们连咱家也想一起杀了?”

    叶青不出声的点点头,王伦说的也颇有几分道理:“那这么说来,我岂不是真的被金人盯上了?金人会因为几个兵卒被杀,不惜在临安城杀我这一个堂堂正正的皇城司副统领?”

    王伦莫名的叹口气,而后看了一眼叶青,神色有些无奈的说道:“在金人眼里,大宋朝廷的左右相他们都不放在眼里,都不当回事儿,你一个小小的皇城司副统领,他们会把你当人看?”

    说完后,王伦又是仰望星空,再次莫名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众人都知靖康之耻,但又有多少人真正的知道,靖康耻简直不是耻辱、羞辱那般简单呢!

    平日里在皇宫内养尊处优的嫔妃们,被金人俘虏之后,连妓 女都不如,皇亲国戚在五国城,同样是过的不如金国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即便是徽钦二帝又如何?

    哪一个在靖康耻中,得到了人的待遇?自己的女人任由金国贵族发泄,甚至就连小小的金兵士卒,都能够随意的调戏、羞辱徽钦二帝的妃子,即便是上个厕所,都有被金兵拉去羞辱一番的事情发生。

    而露上体、披羊裘,即所谓的牵羊礼,更是让徽钦二帝、皇亲国戚、众嫔妃受尽了金人的羞辱。

    但在众多人当中,唯有徽宗的朱皇后不堪受辱,在所谓的牵羊礼后,回到房间便自尽,不想又被人救活,但随后又投水自尽而死,算是少受了一份屈辱。

    而赵构的生母,能够在如此的环境的存活下来,而后还回到南宋,那么在她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里,有多少又告诉了赵构?有多少又被她带进了坟墓里!

第一百六十九章 幽会

    叶青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王伦,并不知道王伦的心思,已经从今夜刺杀一事儿上,再次转移到了主辱臣死的靖康之难上,所以他只是默默的、无声的陪同着王伦走到了和宁门处,而后看着王伦略显落寞的背影,随着和宁门的侧门打开后,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看着那侧门关上,王伦的背影消失后,叶青才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慢慢的往回走去。

    “小子!”

    叶青刚走两步,突然听见后面仿佛又响起王伦的声音,于是急忙疑惑的缓缓转身,却见刚刚从和宁门进入的王伦,不知道为何又走了出来。

    “后日之事儿极为重要,关系着我大宋的荣辱,务必要成功。若是能成,咱家给你摆酒庆功!”王伦面容严肃,眼眶都有些微红,语气带着一丝颤抖的说道。

    “定不辱命。”不远处的叶青淡淡的回答道。

    他看不到王伦清晰的神情,以及有些通红的眼睛,但从王伦的语气当中,他能够感受到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悲戚跟愤慨。

    望着王伦的身影再次消失后,叶青才察觉到自己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儿,活动了活动四肢,感觉并没有哪里受伤、或者是疼痛外,便知道那血腥味儿显然是那些黑衣人的。

    他不知道王伦为何突然间变得有些悲戚,也不知道今日刺杀自己跟王伦的那十个黑衣人,到底谁是幕后黑手。

    在脑海里想了半天,就如同王伦所言,不可能是史浩干的,也不可能是东瀛人干的,毕竟,那些刺杀自己跟王伦的黑衣人,则都是金人。

    如果是干的,他就不怕事发之后,自己一辈子的名誉扫地,陷入万丈之源?

    至于东瀛人,叶青压根儿不相信人高马大的金人,会看上如同侏儒似的东瀛人,估计是连提鞋,金人都嫌弃东瀛人太过于猥琐。

    范念德在府里再次等来了刘蕴古,但神情凝重,甚至有些心不在焉的刘蕴古,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消息,太府寺的人已经支持了燕家的决策跟条件,所以想要短时间内得到燕家的秘方,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范念德在失望之余,对于刘蕴古就更加的失望了,这两年结交刘蕴古没少花费,但细细想来,自己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的好处,反而是经常帮着他了。

    这让范念德心里在不平衡之余,不得不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应该在不冷落刘蕴古的前提下,可以有意识的结交一下,那日在西湖为燕家分家做见证人时,认识的另外一位见证人汤鹤溪呢?

    汤府高门显贵,平常人决计结交不起,但自从有了燕家在西湖的牵线搭桥后,自己是不是可以细细琢磨琢磨,想想用什么样儿的借口结交下汤府呢?

    若想要如此的话,那就必须跟燕家两兄弟搞好关系,而且是在不损自己亦商亦儒这尊贵的身份前提下,在依然能够得到燕鸿升、燕鸿鹄兄弟两人的尊重下,让他们主动为自己结交汤府搭桥牵线。

    呆呆的想着这些的时候,范念德脑海里却是又不由的冒出一个问号,燕家同样是一介商贾,其身份、地位在分家后,在少了皇商这一层身份后,则是远远不如自己尊崇,但他们是怎么结交到汤鹤溪的呢?

    一架马车的蹄声与车轮声,在入夜后稍显清净的坊间,发出清脆的声音,燕鸿鹄的家门口灯笼明亮,府里头同样是盏盏灯笼交相辉映,略显精致的白墙灰瓦,廊亭假山在烛光的照耀下,明暗不定。

    门外的马车在燕府正门略作停留,而后又缓缓的向前行驶,直到来到燕府的侧门后,马车才再一次停住。

    汤鹤溪仿若面带桃花般,轻快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先是四下打量了大量燕家的院墙,而后带着桃花儿般的脸上,浮出一抹欢悦的笑意,接过车夫递到手里的首饰盒子后,漫不经心的说道:“明日一早再过来接我吧。”

    “是,公子。”车夫恭敬的行礼,对于汤鹤溪的交代并不显得意外,毕竟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送汤鹤溪到此地了。

    随着马车缓缓离去后,嘴里轻声哼着不知名的曲儿的汤鹤溪,才轻轻的敲响了燕家的侧门。

    门内并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声,不过也没让汤鹤溪多等,不大会儿的功夫,就听见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而后侧门便被缓缓打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颊,便出现在了汤鹤溪的面前。

    “小生鹤溪见过小姐。”汤鹤溪脸上的桃花儿更盛,半真半假的一边行礼,一边把手里的首饰盒子递了过去。

    燕倾雨看着汤鹤溪那英俊的面孔,脸上早就已经泛着欣喜的笑容,一只手刚刚接过那首饰盒子,就感觉纤腰一紧,在门口已经被人紧紧的搂进怀里。

    “公子莫急,待倾雨先把门关上。”整个人都已经贴进了汤鹤溪的怀里,一直手拿着首饰盒,脸上同样带着三分醉人媚态,看着汤鹤溪说道。

    “能不急吗?还以为上次西湖一别,咱们的事儿被你父亲发现了呢,这些日子可真是想死你这个小妖精了。”汤鹤溪刚才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形象,此刻已经荡然无存,一只手搂着燕倾雨的腰肢,一只手在燕倾雨的臀部上抓了一把说道。

    燕倾雨吃痛,娇呼一声,而后整个人又往汤鹤溪的怀里挤了挤,侧脸贴在汤鹤溪的胸口上,身后的门已经被汤鹤溪用脚轻轻合上,两人便如此相拥着往秀楼里走去。

    “怎么了?是有人欺负小娘子吗?”汤鹤溪见自己亲自打开了首饰盒,但燕倾雨的脸上却突然间少了那意料中的欣喜,于是拉着燕倾雨的手,一边抚摸一边问道。

    燕倾雨轻轻的抽回自己的手,带着熟门熟路的汤鹤溪转过前面的假山,而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燕倾云的秀楼,这才对着自己那一直在望风的丫鬟招了招手,而后汤鹤溪不等燕倾雨说话,便自己借着阴影快步往秀楼里跑去。

    “你去吧,这里没你的事儿了,明日早半个时辰记得叫醒我。”燕倾雨当着自己丫鬟的面,拉住汤鹤溪的衣袖,在袖袋里摸出一腚银子,交给了自己的丫鬟说道。

    “是,知道了小姐。”丫鬟乖巧的低头应道,丝毫不敢看汤鹤溪一眼。

    秀楼的房门被丫鬟关上的霎那间,余光依然还是扫到了她家小姐,一把被人抱进了怀里,而那长相英俊、气质儒雅的汤公子,已经把嘴唇凑到了自家小姐的樱唇上。

    在燕倾雨的秀楼门口,怔怔的愣了一小会儿的丫鬟,看看手里沉沉的银子,再看看四下寂静无声的后院,随着身后秀楼里的烛光越来越暗,这才挪步回到了旁边自己的房间。

    叶青每次走到自家府门口,望着那两尊等人高的狮子时,总想着有朝一日,趁白纯跟锦瑟不在家的时候,自己悄悄地骑上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伸手还未来得及打门,府门便从里面缓缓打开,一个叶青如今还叫不上名字的下人,恭敬的站在一边道:“老爷回来了。”

    “啊,回来了。”叶青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们相处,看着他们恭恭敬敬的态度,特别是每次自己出门或者回来时,他们迎入送出的态度,都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说一声谢谢。

    但还好每次都能生生的忍住那一声谢谢,说多了自己倒是没关系,但白纯跟锦瑟,甚至是连家里的下人、丫鬟都不适应,甚至还有些觉得好像他们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似的。

    而且加上刚入府邸时,就揭穿了那三缕须道士的骗人手法,这也让家里的这些下人、丫鬟,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多多少少的带着一丝的敬畏。

    有些尴尬的跟下人点头打过招呼,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鼻子,而后便一个人往府里走去。

    刚刚踏入一进院,就看见一只欢快入鸟雀的锦瑟快步跑了出来,神色之间甚是兴奋,走到叶青跟前急声说道:“公子,孵出来了,孵出来了,小姐还让我在门口等您呢,快点儿走,刚刚孵出来的。”

    “什么玩意儿就刚刚孵出来的。”叶青抽回被锦瑟要拉着往里面跑的胳膊,一脑门问好的问道。

    “从咱们家里带过来的那只鸟蛋啊……今日小姐在练字,我就呆呆的看着那鸟蛋,然后到了晚上……。”

    “卧槽,真的假的啊?快去看看。”叶青神色一惊,急忙迈开大步就往后院跑去。

    身后的锦瑟愣了一下:“公子,等会儿我,在小姐的房间里。”

    叶青压根儿没有想到过,无意之间跟锦瑟在院子里捡到的鸟蛋,竟然真的能孵出来小鸟来,何况他还没有见过刚刚孵出来的小鸟长什么样儿,于是回了锦瑟一声知道了后,便狂奔向白纯的楼里。

    “在哪里?”叶青推门而入,厅堂内并没有看见白纯的影子,于是看了看靠近角落的楼梯,想也没想的就蹬蹬的冲了上去。

    还不等他从楼梯口进入的大厅内张望,就听见白纯的声音传了过来:“公子回来了吗锦瑟?”

    “孵出来的小鸟儿在哪呢?”叶青听声辨位,看了看挂着珠帘的门口,掀开就闯了进去。

    “啊……你给我出去。”白纯惊叫一声,听到珠帘响动,回头一看却是叶青没头没脑的闯了进来。

第一百七十章 乌鸦

    白纯身处自己的闺房,自然是不会穿很多,一袭薄纱裙下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就连胸前那肚兜的模样儿,都看得一清二楚,雪白修长的手臂此刻正捂着自己春光乍泄的胸口处。

    “快出去,你还看。”白纯脸色通红,心跳加速,手捂着胸口看着叶青急急斥道。

    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坠在脑后,随着跺脚赶叶青出去,在身后晃动着,与那薄衫裙下的雪白肌肤交相辉映,让某人有些挪不开视线。

    “看看又不会少一块儿肉,再说了,大晚上的谁让你穿这么少。”叶青视线终于从白纯那修长的**,转移到了那张美绝人寰的脸颊上。

    “我真的生气了!”白纯羞怒的银牙紧咬道。

    而后看了看挂在衣架上的褙子,又看了看还未离去的叶青,实在不好意思当着叶青面的移步,把那能够遮挡春光的褙子拿过来穿上。

    看着白纯那张占满红晕、含羞带怒的脸颊,以及那水汪汪的充满了尴尬的眼神,叶青撇撇嘴:“小气,赶紧穿上衣服,我要看那小鸟儿。”

    “你先出去!下楼去!”看着叶青转身,白纯不自觉的把手臂从胸前移开说道。

    “知道了。”叶青回头说道,只见那被肚兜掩盖着的高耸,此刻上下起伏着,完美的弧线让人遐想万千。

    “你……讨厌!快下去!”白纯想不到叶青还会回头,心里明知他是故意回头的,但此刻她心慌意乱之际,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训斥叶青,只得再次把手放在胸前说道。

    外面响起了锦瑟那气喘吁吁的爬楼声音:“小姐,公子来了没有,厅堂内没有看见公子啊,是不是回他的楼里了?”

    “你也下去。”叶青站在楼梯口,看着一手扶着楼梯,正缓缓上楼的锦瑟说道。

    “啊?你……你怎么可以上小姐的秀楼?小姐会生气的。”锦瑟吃惊的长大了嘴巴,看着叶青那双仿佛带着春意的眼睛,震惊的说道。

    “所以还没看见你家小姐,就被你家小姐骂出来了。”叶青朗声说道,算是帮白纯化解一丝在锦瑟跟前的尴尬。

    “哦,那还好。小姐在房间里都穿的很少的,要是被你看见,岂不是亏死了。”锦瑟这个二百五还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叶青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而后看了看楼上空无一人后,便跟着叶青一边下楼梯一边说道。

    二楼房间里的白纯听着叶青跟锦瑟的对话,对于锦瑟的话语她是彻底无语了,这个小叛徒现在在叶青跟前一点儿防备之心都没有,什么她都敢说的出口。

    平复着刚才紧张的神经,芳心处依然是噗通噗通的剧烈跳动着,脸上的红晕此刻变得有些发热,脑海里一连串的都是刚才叶青,冒冒失失闯进来的情景。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裸露着的大半截**以及胳膊,胸前的肚兜也因为酷热的缘故,被她穿成了那堪堪围住胸前的抹胸,一道浅浅的沟壑自己低头都能看见,想必又被那家伙看了个清楚。

    平坦的小腹在白衫裙下若隐若现,更是带着一丝的朦胧诱惑,即便是此刻她对着铜镜,都觉得自己穿的确实有点儿少,但谁会在自己的闺房,把自己包裹得像粽子一样啊。

    想到此处,白纯那微微还在发烫的脸颊,不由自主的噗呲笑出了声,而后转身拿起衣架上的对襟半袖褙子,套在了外面,把胸前的衣扣挨个扣上,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没有遗漏后,才拿起床头那小鸟窝,跟里面那依稀还透着肉色的雏鸟,缓缓往楼下走去。

    “好难看的,那个小鸟儿身上就一层细细的毛,粉红的肉色看起来我都不敢摸,生怕给它弄疼了。”锦瑟话唠似的,给叶青倒了一杯水,然后就开始嘚嘚嘚个没完。

    “咦?这是什么味儿,这么难闻呢?”锦瑟皱了皱鼻子,此时才发现有一股仿佛是淡淡的血腥味儿,在自己的鼻尖飘来飘去。

    “公子,您的衣服怎么湿了?”锦瑟看着叶青深黑色长袍的胸前,以及肩膀上乌黑一片,有些喃喃道。

    “是血迹,还没干透。”叶青看了一眼肩膀上的血迹,此刻乌黑一片,在灯光下,就像是被水浸湿了似的。

    “先去换衣服去。”白纯冷着脸,如同仙女下凡般,从楼梯处抱着一个小鸟窝缓缓走下来。

    “我先看一眼……好吧,那我先去换衣服。”叶青看着白纯那瞪着他的警告目光,只好住嘴,仰起脖子看了一眼那鸟窝不时叽喳两声的雏鸟,而后往对面自己的楼里走去。

    “该给它喂点儿吃的了,锦瑟你去后花园挖点儿虫子去。”叶青走到门口,回头看着主仆二人正围着那小鸟窝在逗弄,于是提醒道。

    “用你提醒,下人已经去找了。”白纯略带风情的白了一眼叶青,而后又低头跟锦瑟,不亦乐乎的逗着怀里的雏鸟。

    随着叶青离去,两女便在那里讨论着这是一只什么鸟,甚至锦瑟那脑袋瓜子,直愣愣着眼神,把叶青骗她的凤凰都搬了出来。

    而这番言论,自然是引得白纯不悦的拿食指点了点锦瑟的额头。

    叶青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已经长成披肩发的头发,被他随意的绑扎在了脑后,一身单薄的衣衫,把他修长、结实的身材衬托的笔直、提拔。

    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颊,此刻看起来更是显得神采奕奕,虽然杀人后的那股戾气还没有完全消散,但在此刻,却是让叶青从气质上显得有些冷酷,少了一丝往日里的随和。

    锦瑟听到脚步声后缓缓抬起头,望着叶青那挺拔的身形,特别是单薄的衣衫下,包裹着的如同猎豹般强悍的躯体,以及那张越看越耐看的帅气脸颊,让锦瑟犯花痴似,眼神直愣愣望着叶青。

    完全不同于当下那喜欢头顶插花、略带脂粉味的男子气质,叶青身上那股未完全散去的戾气,加上他平日里的随和,给人一种霸气又不失儒雅的感觉。

    白纯同样是抬头看了一眼走过来的叶青,芳心顿时莫名的一紧,那天夜里发生的暧昧,再一次浮现在了心头,甚至心底还有个声音在悄悄地说:那夜自己就是被眼前的这个男人拥进了怀里。

    不过还好,在叶青那双深邃的眼眸望向白纯时,白纯便瞬间低下了头,脸上悄悄浮现的不安,并没有被人发觉,至于心中那少女的懵懂春色,更是不曾被他人发现。

    叶青拍了拍紧挨着白纯坐着的,神情还有些发呆的锦瑟肩膀,摆摆手示意她起来,自己要坐在那里。

    “公子,您可以挨着小姐另外一边坐啊。”锦瑟不满的仰头,可怜兮兮的说道。

    天井小花园并不是很大,基本上他们主仆三人坐下后,加上那茶桌以及四周摆放的各种花儿,就没有多少空余的地方了,所以即便是三人一同坐下,虽然不至于显得拥挤,但也不会宽敞到哪里去。

    白纯听着锦瑟那不负责任的话,脚下不满的轻轻踢了一下锦瑟,什么叫挨着小姐另外一边坐啊。

    叶青不以为意,见那小叛徒确实不愿意让坐,于是也就只好坐在了白纯的另外一边,而后便再次凑过去看那,刚刚孵出来的小鸟儿。

    “这是什么鸟儿啊?”叶青趴在桌子上,拿过白纯手里木制镊子,夹起一只小虫子递到了,嘴只能微微张开不大的小鸟儿嘴边。

    “不知道,我跟锦瑟看了半天,还有府里的其他人也都看了,都不认识。”羊角灯笼下,过堂风吹过,带来一阵阵的清凉,白纯看着小鸟儿吃下叶青喂的虫子后说道。

    “会不会是乌鸦?”叶青从来没有见过雏鸟乌鸦,但不知道为何,心里一下子就冒出了乌鸦这个品种。

    “不……不会吧?”白纯心里一惊,她倒不是不喜欢乌鸦,而是一提到乌鸦,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叶青那块墨玉佩。

    “谁知道呢,先养着看吧。”叶青把镊子往桌面上一扔,而后舒服的靠着椅背,看着那在鸟窝里蠕动的小鸟儿说道。

    “锦瑟,去把我房间里那日去灵隐寺的东西拿来。”白纯扭头看着锦瑟微笑着说道。

    “哦,小姐。”锦瑟歪头想了下,才记起今日在小姐闺房里看到的平安符,原本她以为小姐已经第一时间把平安符给了叶青了,没想到今日还在小姐的闺房内,那枕头旁边看到了。

    望着锦瑟离去后,看着白纯缓缓转过头后,那清澈加疑问的目光,叶青轻松的笑了下说道:“没事儿今天,从灵隐寺回来后,跟王伦……就是当日那个太监,去了趟三婶酒馆,后来出来后遇到了刺客,所以身上沾了点儿血迹。”

    白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默默的叹口气:“要是那日不去西湖该有多好,就不会发生……。”

    “该躲的躲不掉的,该来的终会来。那日不去西湖,即便是待在家里,旨意也一样会下来的,不是吗?”叶青看着白纯那不停攥着衣袖的手,想要伸手去拉,但又怕锦瑟突然间冒出来。

    “我去灵隐寺帮你求了平安符,后天你去北地时带上吧,保平安的。”白纯仰起头,情绪莫名的有些低落道。

    “行,我带上。”叶青笑了笑,直起身子刚想要拉白纯的手,就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那小叛徒不合时宜的小跑着跑了过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那一世

    来到大宋朝的第一次出远门,连叶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心里既有兴奋,又有些许紧张,就像是要展开一趟新奇而又危险的旅行。

    对于即将面对的,不知道该是熟悉还是陌生的世界,叶青莫名的心里突然还有些紧张,甚至是有些五味杂陈。

    白纯跟锦瑟两个人的情绪低落,一天下来都是有些闷闷不乐,这还是她们到了一起后,叶青第一次出远门,所以心里头难免有些落寞跟要分离的悲伤。

    更为重要的是,她们根本不知道,叶青此次北上,到底要做什么,只知道事情决计不会那么简单,而且还会很危险。

    难得的叶青又享受了一天,如同前些时日受伤的时候一样的待遇,不论是白纯,还是锦瑟,事事儿不让叶青插手,就让叶青如同一个真正的大老爷似的,背着手在诺大的府邸里,如同孤魂野鬼般,无聊的晃荡着。

    该准备的一切自然也是由白纯给准备,包括叶青的换洗衣物等等,都是白纯亲自跑到叶青的房间,亲手帮叶青准备。

    那块在白纯那里放了好几天手表,也再次被叶青戴在了手上,在白纯那里是如同手镯一样的装饰品,而到了叶青这里,却是他看时间,对照时辰的标准。

    平安符被白纯做成了一个香囊,原本要让叶青戴在腰上,或者是揣在怀里的。

    但叶青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戴在腰间,说是怕弄丢了。

    于是无奈的白纯又只好按着叶青的要求,把那小小香囊的挂绳做长了一些,叶青说他打算挂在脖子上,这样或许比较管用。

    独自坐在闺房里,用手比划着红绳的长度,一会儿又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着高度,看着装着平安符的香囊,挂在自己脖子上摇来晃去,时不时因为胸前的高耸,而后被夹入中间。

    脸色莫名的变的羞红的白纯,一阵阵的发烫,接连喊了几声锦瑟后,见楼上楼下并无动静后,又再次把平安符的香囊戴在自己的脖子上,而香囊自然而然的,被白纯放在了自己的胸前正中央的位置。

    静静的侧耳倾听着楼下并无动静后,于是白纯紧张的伸出手,拿起手边刚刚剪红绳的剪刀,拉着自己一缕长长的秀发比划了一会儿。

    而后手里的剪刀便伸向耳边不远处,随着剪刀咔嚓一声响起,白纯的手里多了一缕,自己那带着微微幽香的秀发。

    再次喊了两声锦瑟,见还无动静后,白纯立刻摘下被她挂在脖子上香囊,而后快速的拆解开,把自己的一缕秀发盘好放进了香囊里。

    做完这一切后的白纯,甚至是呼吸都显得有些急促,芳心也因此噗通噗通的急跳着,仿佛下一刻就有可能从胸前蹦出来一样。

    望了望自己眼前的珠帘外并没有锦瑟的动静,神色庆幸、调皮的吐了下舌头,而后才开始继续缝制那,装了自己一缕秀发的香囊。

    最后闻着那香囊上的淡淡幽香,紧紧攥在手里后,仿佛是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又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香囊便自然而然的再次被她放在了胸前中间的位置。

    忙活完了手里的一切,外面则是日已西沉,想着晚上晚饭后,再把香囊给叶青的白纯,心思又不由的落在了明日的离别上,一想起叶青此次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就又些嫉妒,明日跟叶青一同前往北地的燕倾城。

    坐在梳妆台前,拄着自己的下巴,一只手下意识的捏着被她放在胸前的香囊,脑海里回忆着她自己,与叶青从第一次见面,再到现在的一切。

    而那夜的暧昧,自然是她回味的重中之重,就像是发生在昨天夜里,也像是已经发生了很久很久。

    晚饭后的叶青抹抹嘴,问着白纯那平安符弄好了吗,话刚刚说完,因为明日别离,眼睛有些微红的锦瑟,急忙站起身说去小姐的房间,帮叶青去拿。

    但不想白纯却紧张的站起来,神情异样的连连说不用,一边让锦瑟去给叶青泡茶,一边说还有一些线头没有修剪,还是自己亲自去房间里拿吧。

    叶青跟锦瑟看着一天都闷闷不乐,此时有些慌张的白纯匆匆离去,同时叹了口气。

    锦瑟再笨,也知道小姐今日为何闷闷不乐,为什么显得有些多愁善感,而自己闷闷不乐,是因为小姐闷闷不乐,加上自己也舍不得公子离开这么句。

    感觉自己洁白无瑕的额头,被叶青轻敲了一下后,恍然醒悟的锦瑟,只见叶青望着白纯身影消失的方向,而后说道:“一会儿告诉你家小姐我在书房。”

    “那您还要茶吗?”

    “废话,当然要,明日你想给我端茶倒水都没机会了。”叶青“诛心”的说道。

    小叛徒瞬间瘪着嘴,眼眶比刚才更加通红了:“公子,锦瑟哪怕是来世也要……。”

    “你这是打算明天给我送终吗?怎么来世都出来了。”叶青脸有些抽抽,又把锦瑟额前的刘海弄乱之后,才笑着离去。

    锦瑟看着叶青的背影:“公子,锦瑟不是那个意思……。”

    叶青往书房走去,一路上想着是不是离别之际,也该说点儿什么呢?或者是留封书信啥的呢?

    自己笨拙的研磨,自己笨拙的看了看挂在笔架上的毛笔,却不知道自己这两把刷子,用哪个毛笔比较适合,毕竟偶尔练字时,都是白纯告诉自己该用哪支笔的。

    “用那一支吧,对,就是手边那支。”白纯不知道何时站在了门口,身后跟着端着茶水的锦瑟。

    “这支?”叶青拿起白纯说的那支,看了看书房门口的白纯。

    只见白纯默默点点头,而后跟锦瑟走了进来,锦瑟放下手里的茶水后,像是早就预感到了白纯跟叶青有话说,便说了句要去给那叶小白喂食,便低头匆匆离去了。

    随着锦瑟的离去,书房内一下子气氛显得略有些尴尬,白纯紧握着手心里的平安符,看着叶青在找纸,好几次都想开口,但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那平安符弄好了吗?”一边摆放着镇纸,一边看了看书桌旁边坐下的白纯问道。

    “弄……弄好了,给给你。”白纯有些紧张的把手摊开,那红色的包裹着平安符与她秀发的香囊,正静静的躺在她洁白的手心处。

    叶青从白纯的手心捡起那香囊,本想放在鼻尖闻一闻,但刚想如此时,想起当初自己亲吻银票的时候,白纯那剧烈的反应,于是只好作罢,顺手便戴在了脖子上,再把那香囊从领口掖进了衣服里面。

    拍了拍胸前说道:“谢谢!”

    白纯本以为叶青还会像上一次从自己手里接过银票时那般,闻上一闻,或者是……亲一下,但没有想到,叶青这一次却是干净利索的戴在了脖子上。

    但即便是如此,看着叶青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后,白纯还是没来由的一阵心跳加速,有些慌张的找着话题道:“你……你要写信吗?”

    “谈不上,有感罢了,帮本才子研磨,本才子突然间来灵感了,正好要赋诗一首,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送我平安,我送你词赋。”说完后,还向正襟危坐的白纯抛了个飞眼。

    白纯风情万种的白了叶青一眼,看着那随和的笑容,心里也不觉得安宁了很多,一边帮着叶青研墨,一边问道:“你是不是上次在涌金楼作词了?还有那斜风细雨楼也作了一首?”

    “你怎么知道?你去……对不起,当我没问。”看着白纯研磨的手停下,真怕白纯一不高兴,把墨汁泼到自己身上,于是急忙抬手道歉道。

    “大部分的词都是从青楼里流传出来的,所以你的词被人知道,也不足为奇。文人士子,借着歌姬的唱作而扬名天下,歌姬借着名流雅士的词来提高身价,再正常不过了。”白纯一边研磨,一边轻声说道,深怕打扰了正仰头思索的,大词人叶青的灵感。

    叶青低头笑笑,看着一手研墨望着自己的白纯道:“不说我还忘了,那这么说来,我现在也算是稍有名气的词人了?”

    “嗯,是个大才子了。”白纯抿嘴笑着说道。

    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融洽、和谐,叶青问着一些关于临安城文人士子,对自己词的看法,或者是白纯问着一些,明日什么时辰出发,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没有。

    不过,铺展在两人面前的白纸,叶青依然是只字未写,倒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看了看之后递给了白纯说道:“送给你,以后要是府里没钱了,或许这个还能买点儿钱,救济下你跟锦瑟。”

    “这是什么?”白纯从叶青的手里接过,两手在空中相触,却是谁也没有躲避。

    “相思锁,据说是。”叶青淡淡的回答道,而后提笔写道:“那一天,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白纯听到相思锁三字时,脸上没来由的一红,像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娇羞跟紧张,侧头看着叶青手中的笔尖继续游走:“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月,我轻转过所有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纹……。”

第一百七十二章 杀无赦

    对于白纯来说,昨夜里叶青做的那首诗,根本算不的是诗,而倒是那个亲手送给她的相思锁,才是让她心里感到甜蜜,以及幸福的东西。

    相思锁的打造对于叶青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谁让他上一世的专业就是跟车床打交道呢。

    而相思锁则是他用了不到三两的黄金打造,打造的一个直径不过一厘米大小,也就是所谓的六根板型相思锁。

    而这种相思锁的打造,只要记得长度是厚度六倍,宽度是厚度的四倍这两个硬性条件外,基本上就可以打造出完美的相思锁。

    白纯并没有送叶青出门,而是站在房间的窗户处,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嘴唇,仿佛还残留着昨夜那野性的气息一样,远远的看着那人背着自己挥了挥手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白纯还从来没有如此的失落、难受过,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甜蜜,同时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男女之情在分离之时的孤独跟落寞,原来是这么的汹涌,让她恨不得紧紧跟随着叶青的脚步一同离去。

    叶青站在府门口拍了拍红着眼睛的锦瑟的肩膀,安慰了下带着浓浓哀愁的小丫头,轻声道:“替我照顾好你家小姐,过的几日我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可要把咱们家所有的人名都记得。”

    “公子您放心,我跟小姐一定给她们取好听的名字。”锦瑟说话间都带着一丝的呜咽。

    叶青再次安慰的拍了拍锦瑟的肩膀,没想到这一拍小丫头直接呜咽改抽泣了,晶莹剔透的泪珠儿从眼眶里,如同决堤了的江水一般,哗啦啦的开始往下落。

    “傻丫头,我这是出门办差,你这哭的稀里哗啦……。”

    “锦瑟不哭了,锦瑟错了,锦瑟只是心里头……心里头有些难受……呜呜……。”话没有说完,小丫头一下子忍不住再次哭了起来。

    看着快要哭成泪人儿的锦瑟,叶青也难免被感染,不过看着赵乞儿到来后,还是立刻让家里的丫鬟,带着锦瑟回去,而后跟赵乞儿交代了几句,便准备上马车到钱塘门外跟燕倾城汇合。

    “都头,真的不需要我去吗?”赵乞儿站在车帘旁说道。

    叶青掀开车帘,看着赵乞儿那张凝重的脸,用眼神指了指赵乞儿身后那自己的府邸道:“白纯跟锦瑟的安全就交给你了。还有,你真以为你在临安城里就轻松了?我昨天跟你说话的,你不会一句没听进去吧?城外咱们被金人伏击了一次,城内我又被伏击了一次,临安城上百万人,虽然不能挨个盘查,但三教九流聚集之地,难道连生面孔进入临安城都不知道?难道金人进入我临安城,我们皇城司能做的就是卑躬屈膝?就不能把他们监视起来?”

    赵乞儿一愣,而后那双鹰一样的眼睛泛着寒光,比那天际边的鱼肚白还要冷寒光闪过,冷笑道:“属下知道了,您放心吧,大瓦子一带,在您从北地回来后,必然是咱们的第一消息源,我跟李横一定会……。”

    “多用脑子,你脑子里头的家底儿,该翻出来用用了。”叶青嘿嘿一笑,指了指脑门说道。

    “放心,范念德跟刘蕴古的事儿我会亲自盯着的,只要再有异常,我一定能查出点儿干货出来。”赵乞儿阴测测的一笑,那日叶青跟王伦在三婶儿酒馆,虽然他没有去,但昨日里叶青把一切缘由都跟他说了。

    而今不论是王伦还是赵构,自然是不可能完全相信空口无凭的叶青的判断,除非是你能拿出证据,证明那刘蕴古跟范念德之间有猫腻,证明那刘蕴古手里来自金人的密信,是通过范念德的商队,送达到临安的。

    “前院白纯昨日里已经给你们十个人找好住处了,暂时就住在这里吧。我走了。”叶青伸手尴尬的拍了拍赵乞儿的肩膀,而后示意马车开始出发。

    随着赵乞儿说出一路保重后,他原本是想要跟赵乞儿握手的,但伸出手的刹那间,才想起来这个时代不兴握手的,所以只好在空中僵了下,然后飞快的改成拍了拍赵乞儿的肩膀。

    燕倾城的马车早已经在钱塘门外等候,李横、梁兴等人,则是护送着马车,看到叶青的马车接近后,李横则是拍了拍燕倾城的马车,而后燕倾城跟幽儿,便从马车里跳了出来。

    叶青同样从马车上下来,皱着眉头看了看李横旁边,多日不见的燕府护卫总管司徒松,司徒松顿时神色一僵,今时不同往日,那时候,谁也想不到,被贬到商贾豪门看家护院的禁军,竟然有朝一日,而且还是极短的时间内,就成了皇城司这个虎口衙门的副统领啊。

    “小……小的司徒松见过叶大人。”司徒松神色比哭能稍微强一些的行礼说道。

    “怎么,你要带他去北地?”叶青没理会司徒松的见礼,而是直接问着神情略显兴奋的燕倾城。

    看着燕倾城那兴奋不已的样子,再想想白纯从昨日起就落寞寡欢的样子,完全是个鲜明的对比啊。

    “父亲安排的。”燕倾城撅了撅嘴,小女儿态十足,但语气却是有些不满的说道。

    自己欢天喜地的下车,本想着这一路上能够作伴,应该不止自己一个人兴奋吧?谁想到刚在城门口见面,他就绷着一张脸,在这挑自己的毛病。

    “你回去吧,你家小姐的安危我负责了,保证不会少一根汗毛。”叶青淡淡的看着司徒松说道。

    “这……这小的没法回去交代啊。”

    “那是你的事儿,跟我没关系,我不想在路上多保护一个废物。”叶青扫过李横,以及身后的几个禁军,还有那十来个,原本跟随着司徒松一同北上的燕家护卫说道。

    “你是不是应该先问问我啊。”燕倾城气急,低声在叶青耳边说道。

    大早上的你就摆脸子,现在更是直接做起我的主了,你什么意思?真把我当成你的什么人了,还是当官当的开始蛮横起来了。

    “这是为你好,即便到了北地,我也会找人保护你去打理生意,根本用不着他们跟着,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还要先去渡口。”叶青看了一眼燕倾城旁边的幽儿,而后就听见幽儿急忙举手说道:“我要跟着小姐去,你……你要是落下我不管,我就不让小姐陪你去。”

    “没人说不让你去。”叶青笑了笑,这幽儿跟锦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嘴硬人怂的主儿。

    燕倾城极为无语,但看着叶青那一脸不容商量的样子,心里又怕这一路上因为这点儿小事儿,闹的两人之间充满了不愉快,那样的话,岂不是与自己想象的结伴而行就背道而驰了?

    于是心里打定了以后再跟叶青算账的主意后,便示意司徒松等一众护卫,随着李横回去吧。

    叶青走到李横跟前,轻声交代了几句后,便再次上了马车,跟随着燕倾城的马车往渡口行去。

    两架马车赶到钱塘江渡口的时候,朝阳也已经缓缓从东方,带着一股勃勃生机升起,泼李三带着四十个禁兵,早已经等候多时,看到马车到来后,急忙跑了过来。

    “船已经停好了,就等咱们上船了。”泼李三在叶青跳下马车后,第一时间说道。

    “官船?”叶青皱了下眉头。

    “半官半商,算不得是官船。”泼李三显然是已经上过船了,不然的话,不可能了解的这么清楚。

    “看来我又被王伦那太监给骗了,他告诉我是私船来着,说是怕引起他人的怀疑!”叶青低声对着泼李三抱怨了一句,而后不由自主的望了望临安城嘉会门的方向。

    而那里正是对着临安城皇城的正门丽正门,此时不用上朝的赵构,带着王伦则是再一次游走在皇家林园内,因为西临凤凰山的缘故,所以赵构这一次并没有在点将台处多做停留,而是依然沿着雅静的山坡,缓缓向上而去。

    站在能够眺望整个钱塘江的山坡上,朝阳缓缓从东方升起,带着一丝丝的金光,使得凤凰山脚下的皇宫,看起来是格外的金碧辉煌。

    赵构转身望着同样金光闪闪的钱塘江,依稀能够看见,那个用来以防金人打过来后,朝廷可以顺利逃亡海上的码头处,眉宇之间带着一丝忧色。

    “成功与否在此一举!”赵构静静的望着那码头处,虽然不知道叶青等人会坐那一条船,但他还是寄希望于叶青,希望这个被自己选中的年轻人,不要让自己失望才好。

    “回太上皇,依奴婢前夜里与叶青遇刺一事儿上来看,以他的身手杀人不成问题,更何况还是以有心算无心。奴婢相信叶青定然能够为您分忧解难的。”王伦躬着身,翻了翻眼皮子,也只能看见那条波光粼粼的钱塘江,至于那皇家留下来后路渡口,却是没有看见。

    “那若是真如他猜测般,人数不对呢?甚至……甚至不是那几个人呢?”赵构突然回头,看着王伦问道。

    身后的朝阳衬托着赵构有些因为爬山而佝偻的身材,使得正面向他的王伦,只能看见一个黑乎乎的赵构,无法看清楚太上皇脸上的表情。

    “金人多诈不假,奴婢以为……不论是谁,只要不过来您大可不必想,但凡想要过来的,没有……。”

    “没有不可杀之人可是?即便是真的赵氏后人又如何!被金人玷污后的北地赵氏,已经没有资格获得朝廷的承认!杀无赦!”赵构突然间须发皆张,语带杀气怒道。

    可以想象,此时的赵构,心里积聚了多少对金人的恨与怨!甚至是北地留在金国苟延残喘的赵氏,都被他统统的恨在了心里!

    为何当初就没有一个人敢于维护自己的母妃!而要让她受那奇耻大辱!从而让自己一辈子在金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ps:每天都要上班,下班后基本上除了吃饭,就是在电脑前坐着。所以能够三更,真是平日里一点点攒下来的,但即便是如此,还是会有瑕疵。不过还好,终于换地图,要出发了,算是第一部完结了。关于接下来的剧情,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什么看法和建议,如果有的话,不妨在书评区留言,咱们一起讨论。)

第一百七十三章 淮南东路

    站在船头吹着江风,叶青又是一阵阵的恍惚,自从驶离了码头后,燕倾城跟幽儿则是在船舱里安置随身带来的物品,而他自己自从上了这被称之为木兰舟的大船后,就开始恍恍惚惚。

    琐碎的事物交给了泼李三来处理,而他自己则是如同第一次出门旅游的游客一样,内心则是一阵阵的恍惚跟茫然。

    江面上的游弋的船只或大或小,一面面风帆在朝阳下缓缓升起,但叶青条件反射的却没有听到那一声声汽笛声,反而是依稀能够看见,岸边的一些纤夫正拖着绳子,拉动着一些船只缓缓靠岸。

    一会儿打量下钱塘江两岸的风景,一会儿回身望望这足足能够容纳五百人的大船,除了他们几十人外,还有两百多其他人一同乘坐这艘船前往扬州。

    不到一半的人数,使得这艘船并不是很挤,反而还显得有些空旷,时不时能够看见一些文人士子,或者是商贾雅士从船舷边经过。

    如今的河道依然还是沿用着隋唐运河的河道,作为江南的主要交通工具,江面上随意的扫上一眼,就能够看见不少不同类型的船只经过。

    从杭州出发,沿着运河经苏州、无锡、常州、镇江到达长江口,而后再走更为古老的,春秋时期,由吴国开凿的连接长江和淮河的邗沟,便可经洪泽湖而后到达紧邻淮水的泗州。

    而叶青他们一行,显然并不需要从邗沟绕水路前往泗州,毕竟他们只是人数多,但并没有其他货物,所以在过了长江后,他们便会从扬州下船,而后走陆路前往泗州,如此虽然时间差不多,但距离上却是近了很多。

    叶青从不相信南宋的繁华是真繁华,当然,他相信以临安城为首的几个大城,足够繁华到令人咋舌,但其他远离了南宋都城后的地方,特别是长江以北、淮水以南的南宋疆域,显然就无法跟临安城的周边相比较。

    两岸绿油油的庄稼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像他现在想的,如果自己穿越过来到了一个农家的话,估计自己得饿死在田地里,或者是茅屋里。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燕倾城的声音在叶青耳边响起,高挑的身材、漂亮的脸颊,以及那随着江风轻轻舞动的裙摆,把燕倾城婀娜多姿、凹凸有致的身材衬托的淋漓尽致。

    “身材真好!”叶青竖起大拇指,看着自从上船后,显得极为兴奋的燕倾城说道。

    “讨厌!没个正经!”燕倾城捋着耳边被江风吹乱了的秀发,而后急忙接过幽儿递过来的一件,斜襟宽袖绣花褙子套在了身上。

    “没想什么。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怎么这么兴奋呢?看着可不像是为自家的生意而忙碌的生意人,倒像是去旅游似的呢。”叶青看着燕倾城嗔怒的白了他一眼,不过倒是没有生气自己言语上的轻薄,于是靠着船舷转过身说道。

    “那你倒是说说,南来北往、风餐露宿的生意人该是个什么样子?”燕倾城谈话兴致颇高,跟叶青一同站在船头,虽然燕倾城足以称得上玉女,但叶青在南宋人的眼里,却是连半个金童都算不上。

    所以一些经过他们身边的文人士子、或者是其他船客,都会在惊艳于燕倾城的美貌同时,而后看了一眼旁边的叶青后,微微摇头惋惜着鲜花终究还是被猪拱了。

    “不知道该是什么样子。”叶青随和的笑着道:“相不相信,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

    “相信,看你的样子就看出来了。不过我小时候倒是跟我父亲去过两次泗州,后来跟我兄长也去过一次,而后就没有再去过了,所以这一趟出门,兴奋一些也是在所难免,是不是呢幽儿?”挽着旁边幽儿的手臂,燕倾城侧头调皮的问道。

    “是啊,咱们都好久没有出来玩儿了。”幽儿急忙点头道,对于船上的人跟物都很兴奋与好奇。

    叶青看着两个欢快的人儿,笑了笑问道:“出门就不怕遇到山贼匪寇?我大宋朝除了钱多,就属山贼匪寇为多了。”

    燕倾城无语的白了叶青一眼,像是埋怨叶青的话语煞风景,而后才无奈的叹口气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反朝廷的起义如今还是很多,时不时就能在临安城听到,哪里哪里又有人反朝廷了,朝廷又抽调哪个屯路大军过去镇压了,然后没两个月就班师回朝了,然后又有哪个地方反朝廷了,如此反复着就没有停歇过。”

    “你们当然体会不到为何百姓会造反了,商贾在大宋朝不比前朝那么低微……。”叶青摇头说了一半,只见不远处几个文人士子在那里交头接耳,时不时的望向自己这个方向。

    叶青自然是不会自我良好的以为是在看自己,身边站着这么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文人士子没有第一时间凑上来,已经算是够克制的了。

    叶青没理会不远处那几个年轻的文人士子,而后继续说道:“说出来你可能都不相信,秦桧死后,临安城内不论是官员还是豪门,都称秦家如今是家道式微,但即便是如此,去年一年收租米就达十万斛。清河坊因张俊而闻名,他在世时,家中每年岁收租米可达六十万斛。这还不算是最多的,淮东豪强张拐子,岁收七十万……!”

    “那你这次北上,不会是朝廷要对那张拐子下手吧?”燕倾城看着叶青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有些不安的小声问道。

    “当然不是,跟我又没有关系。何况……过了长江之后,在淮水跟长江之间的疆域,到底谁说了算还不知道呢,我没事儿触那个霉头做什么。”叶青两手揣在袖子里,老实人模样儿道。

    “但咱们可是从扬州下船改走陆路啊。扬州、楚州、泗州、真州、海洲、通州、滁州可都是属淮南东路,而且……。”燕倾城撇了撇嘴,有些不满的说道:“确实是如你所说,只要过了长江,进入淮南东路,特别是扬州后,不论是哪里的商贾,只要是从泗州过来的,水陆两路,都有淮南东路的各种赋税,也难怪百姓要反了。”

    叶青笑了笑不说话,看着那几个年轻的文人士子,商量了一阵后,整理了下衣衫,看样子要向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于是直接扭过头面对着江水,思绪却不由自主的翻飞着,南宋……看似一个富裕到极致的朝代,特别是在后世被粉饰了以后,完全成为了一个政治清明、百姓安居的太平盛世。

    不论是张俊还是秦桧死后,当那些原本被他们兼并的土地被朝廷收回后,并没有成为朝廷的官田,而是辗转一圈后,不知不觉的又回到了朝中权贵的手里。

    人们都很喜欢说南宋富裕,经济比例占世界多少多少,却不知道,南宋的重税,可是远远超过北宋以及前朝的。

    苛捐杂税名目繁多,甚至是一些离临安城稍远一些的地方,就如同长江以北、淮水以南的淮南东路,增设的地方性赋税,就完全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户人家能够承受的。

    而这些赋税之所以还能够被朝廷默认、接纳,最为重要的就是,他们打着供应军费的名义,来封堵长江以南的那帮官老爷,以及赵构与当今圣上的嘴。

    任谁都知道赵构怕死、怕丢了江山,扬州等地在南宋初期也曾被金人侵占,一度过江打到建康等一带,而所谓的镇江,便自然是成了长江以南的军事要镇。

    而与镇江隔江相望的扬州等地,身为长江天险前的第一道防止金人南下的防线,自然是更被赵构跟朝廷看重。

    因此,淮南东路的官场,完全可以放开了手脚、巧立名目,设置数目繁多的各种赋税,来中饱私囊,从而还能让朝廷对于他们无话可说。

    但整个南宋显然并非是只有淮南东路一路如此,其他路虽然不敢像淮南东路这般明目张胆,但各种赋税自然也是小不了,纵观南北两宋,农民起义恐怕也是最多的吧?

    如果平常百姓能够吃饱穿暖,而且不用愁赋税的话,谁会没事儿搞个造反、弄个起义?

    哪怕就是如今的宋孝宗时期,成规模的农民起义就基本上没有断过。

    宋孝宗继位之初,广南西路的王宣、钟玉起义、李云起义,再到前两年官府向各地强制配卖**,燕倾城的兄长燕庆之所在的彬州李金起义,以及桂阳军南下广南东路,连破连州、英州等地。

    荆湖北路的茶农与茶贩在赖文正的组织下起义,时任提刑的辛弃疾率军镇压等等。

    总之,南宋这个时代,歌舞升平的背后,就像是一个光鲜亮丽的妇人一样,你不知道她这一身的光鲜亮丽的背后,是付出了多少代价,以及尊严换来的。

    所以在叶青看来,即便是江水两岸的庄稼长势再旺盛,那也不过是土豪劣绅的私有财产,跟百姓们完全是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

    “这些你都怎么知道的?”燕倾城有点儿愕然,刚才叶青说起彬州时,她还有些担心,但当叶青说燕庆之过去后,那里的起义早就被镇压了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皇城司里记载的东西多了,件件触目惊心,这些都还是明面上的。别忘了,皇城司之所以被称之为虎口衙门,可是在赵构在位、秦桧为相的时候。”叶青脸上带着笑,那几个文人士子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却没有一人是看向他。

第一百七十四章 队官vs副统领

    第一百七十四章  队官vs副统领

    叶青并没有帮燕倾城解围的打算,反而还是一脸随和微笑的站在旁边,看着那四个年轻的文人士子,一一向燕倾城介绍着自己的名字,而后一个个翘首期盼着,燕倾城说出自己的名字。

    幽儿看了看脸色越来越冷的燕倾城,而后又看了看另外一边,微笑着打算看好戏的叶青,求助的眼光刚递过去,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另外的声音。

    “燕小姐?你怎么会在此?”

    叶青跟幽儿以及燕倾城放眼望去,只见从船舱里,此时恰巧出现两个青年才俊。

    说是青年才俊毫不为过,两位身着锦衣宽袖长袍的男子,一个英俊潇洒、一个风流倜傥,虽然与汤鹤溪比起来,在俊俏的程度上差了一些,但说是美男子也毫不为过。

    “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想李元今日竟然有幸在船上遇见燕小姐?”那个名叫李元的年轻公子哥儿,望了一眼刚才说话的罗世传,而后冲着燕倾城说道。

    燕倾城看了看正走向他们跟前的两个人,原本冰冷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冲那两个人点了点头。

    “还好这家伙吐字比较清晰,不然的话,你家小姐的清白就要被人玷污了。”叶青双手抱胸,俯身在幽儿耳边低声笑着道。

    “为……为什么?”幽儿有些茫然,看着神情轻松的叶青问道。

    叶青一愣,没想到这丫头压根儿不懂船跟床大舌头很难分清吗?

    于是掠过这个自己挑起来的话题,低声问道:“看样子这两人跟你家小姐认识啊,什么来头?”

    “他们喜欢我家小姐,两个人都是临安城有名的商贾,估计也是打算去泗州,今日恰巧在此碰上了。”幽儿以手遮着叶青的耳朵低语道。

    “原来如此。”叶青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他还一直奇怪呢,以白纯的美貌,即便是成了“寡妇”了,汤鹤溪依然还念念不忘呢。

    燕倾城的姿色丝毫不比白纯差,但自己怎么就从来没有听过、看到过有人追求燕倾城,倒是让自己以九朵玫瑰,半追到手了呢。

    “那个罗世传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跟我家公子乃是好友,自从我家公子去了彬州上任后,他也不怎么来了,而且我家公子也不喜欢他,经常说那个罗世传接近他,是为了讨好小姐。”幽儿再次单手罩着叶青的耳朵,八卦着她家小姐的追求者。

    “那那个呢?”叶青眼睛看了一眼,正与燕倾城寒暄的另外一位,叫李元的说道。

    “他也追求我家小姐呢,原本跟我家公子一同应试,但可惜没中,据说把自己关在家里关了好几天后,便开始接手他家的买卖了,不打算走仕途了。”幽儿跟锦瑟绝对很像,在叶青面前出卖起自己的小姐来,那叫一个痛快。

    当然,这也是因为两个小丫头,因为她们两个人的小姐,跟叶青之间的关系不简单,所以才会让她们对叶青变得毫无戒备之心,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燕倾城此时顾不得幽儿跟叶青在旁边嘀咕什么,无论是罗家还是李家,都是临安城有名的商贾,而且人家向来是光明磊落,前两日那新烛一事儿,两家就放出了话,绝不参合、觊觎燕家的方子。

    所以即便是只冲这一点儿,燕倾城对于这两人,自然是不能向对待故意搭讪的四个士子一样,冷脸相待。

    李元看了看那四个正望向他跟罗世传的四个士子模样儿的年轻人,自认潇洒的行礼道:“四位兄台可是与燕小姐认识?还是说四位兄台与燕小姐乃是萍水相逢?”

    李元刚刚说完,而后那罗世传也神态傲慢开口道:“若是四位与燕小姐不认识,还请四位离开此处,我们二人与燕小姐相交已久,还望四位行个方便,去别处欣赏风景如何?”

    “这里又不是你们的私人之地,这里是船上,任何人都可以站在这里,所以为何是我们四人离开?”其中一个士子,眼看他们四个人相识佳人不成,而且还要被人赶走,当下感觉当着佳人在前,若被人赶走的话,脸面上实在是有些挂不住的说道。

    幽儿跟叶青看着那士子脸色有些涨红的说道,而后又悄悄扯了下叶青的衣袖说道:“完了,你没用了,我家小姐有护花使者了。”

    “你……你小丫头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我没用了?”叶青差点儿被幽儿的话呛到,瞪着眼睛质问道。

    “刚才你还看热闹呢,现在有人替我家小姐解围,你自然是没用了啊。”幽儿挺了挺自己那含苞待放的胸脯,神色之间越来越像燕倾城傲娇时候的样子。

    此时的叶青跟幽儿,不知不觉的,随着燕倾城跟李元、罗世传以及那四个士子辩论,而被人家不知不觉的,隔离到了那无形的圈子外面。

    所以此时的叶青跟幽儿看起来更像是单独一伙,而那李元、罗世传以及四个士子,包括燕倾城,则像是另外一伙的人。

    “我哪有看热闹,人家过来打个招呼,我总不能就把人家赶走吧?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们又没有唐突你家小姐,我倒是想保护,想给你家小姐争脸都没机会啊。”叶青见老底被幽儿揭穿,于是急忙圆着自己刚才的态度。

    不过话说回来,人家在未暴露真实的意图之前,自己也确实不好让人家离开,所以也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不是?

    “但……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你好像有意要看小姐如何应付那四个士子。”幽儿并不笨,想了下说道。

    而后抬头看向叶青时,只见叶青正注视着燕倾城的方向,而这时那四个士子,则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一步三回头的往别处走去。

    罗世传志得意满的笑了下说道:“不拿点儿真东西吓唬下他们,他们还真是不死心啊。”

    “罗兄难道是真从军了?”李元料想不到,刚才的罗世传,竟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儿禁军队官的腰牌,甚至还隐隐的告诉那四个人,他是皇城司的人。

    于是那四个士子一听是朝廷的武将,而且还是皇城司的人后,立刻一个个心有不甘的离去了,临走还不忘多望向了燕倾城几眼。

    “也算不上是从军了吧,不过是家父的至交在皇城司任职,也不知道为何就看上了小弟,所以便招揽到了皇城司。”罗世传装作谦虚的说道。

    却没有把他父亲花了大笔的钱给皇城司,而后他才算是被塞进了皇城司挂了个名。

    而这一切,也是源于燕倾城的兄长燕庆之高中进士之后,被朝廷在极短的时间,任职到了彬州后,罗世传不满于自己的地位被燕庆之落下,所以他们一家才狠下心来舍得花这一笔钱,给他谋了一个挂名的差事儿。

    脑海里回想着刚才罗世传傲然的掏出腰牌,而后那四个士子便面面相觑的场景,李元心里不由升起一阵的苦涩。

    相比较于罗世传,他便没有那么好的父亲了,自己落榜之后,家里人虽然也同样担心,但却是从来没有想过通过金钱,来帮自己谋个一官半职,或者是如同罗世传这般挂名的差事儿。

    于是此刻,两人当着燕倾城的面,显然是已经分出了胜负,虽然同样都是商贾,但无奈如今罗世传还有一个皇城司队官的挂名,而他自己?还是一个孑然一身、落榜的商贾罢了。

    叶青跟幽儿离得并不远,所以当罗世传跟李元的对话,传到两人的耳朵里时,幽儿则是飞快的望向了叶青,眨巴着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像是在问叶青,你是皇城司的副统领,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他。”叶青低声对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的主人说道。

    “不会吧,你可是皇城司的副统领啊,你连你自己的属下都不认识?”幽儿不敢置信的问道:“那他会不会是假的啊,要不要现在就告诉小姐啊,免得被他骗了。”

    “幽儿你是不是傻?”叶青鄙夷的问着。

    “为什么我傻?虽然我知道我不聪明……。”

    “你不会以为你家小姐会喜欢他吧?即便他是皇城司的人,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队官……。”

    “但一个队官的身份已经够大了啊,你或许不知道,一个队官或许在临安城不算什么,但若是出了临安城,那一个队官的身份可是很了不得的。而且咱们这一路上,如果有他照应着,有他从旁帮咱们说话,什么市舶司、官府衙门的人,咱们都可以统统不怕,都不用被盘查,有着很多很多的便利跟好处呢。”幽儿郑重其事的跟叶青说道,神态就像是叶青刚才鄙夷她的神态一样。

    叶青彻底无语,眼前放着一个堂堂正正的皇城司副统领,你个小丫头片子不给好脸色看也就罢了,竟然还当着皇城司副统领的面,说一个挂名的皇城司队官有多厉害!

    你真当我这皇城司副统领就是个名字吗?还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你个小丫头片子了,让你在这个时候,分不清楚谁官大官小啊。

    “我……幽儿,我真服了你的逻辑了,你能活到现在……确实挺不容易的。”叶青气结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冲着睁着一双茫然无辜的眼睛的幽儿说道。

    “这位兄台,不知可否带着你的丫鬟离开此处,在下三人在此有要事儿相商。”罗世传看了看旁边不远处,叶青跟幽儿两人说道。

    “什么?”叶青跟幽儿同时反问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蒲卢浑

    幽儿不满的是这个罗世传竟然把她当成了叶青的丫鬟,即便你是皇城司的队官也好,你贵人多忘事儿也罢,可毕竟当初你跟我家公子来我们燕府时,你还当着我家小姐的面,夸我懂事聪明呢。

    怎么现在一转眼,就不认识我了?还把我当成了这个家伙的丫鬟!

    叶青惊讶的是,自己跟燕倾城是一伙的啊,而且她的丫鬟跟自己正在说话,难道他看不出来自己跟燕倾城,以及丫鬟之间的和谐关系,是一伙儿的吗?竟然还让自己离开?

    罗世传显然没有料到这一主一仆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大,他对于幽儿并没有什么印象,即便是每次去燕府,也是因为燕倾城而去,注意力也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国色天香的燕倾城,对于幽儿,自然是不太认识。

    而看着与他们二人年纪相仿的叶青,自然而然的就给归类到了,是与刚才那四名士子一样的动机当中,都是为了过来搭讪燕倾城罢了。

    燕倾城不敢置信的看了看罗世传,他……竟然让叶青跟幽儿离开?他……难道他误会了自己跟叶青不是一起的?

    于是眼珠子转了转的燕倾城,看着叶青跟幽儿那不可思议的反应,而她也就如同刚才叶青的反应一样,选择了默不作声,倒要看看叶青跟幽儿如何应对。

    幽儿刚要上前解释,却见叶青拦住了她,微笑着对那罗世传说道:“人总要讲个先来后到不是?若是二位觉得船头不方便,可以去船尾谈事儿。毕竟此船上有两三百人呢,总不能你去哪里,哪里的人就该避开吧?”

    “哦,这么说,兄台是不肯行个方便了。”罗世传嘴角带着一丝不屑的笑容,望了一眼李元,跟一言不发往一侧挪了挪脚步的燕倾城说道。

    佳人面前,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脸面更为重要了,当初燕倾城的兄长高中进士,而后极短的时间内又去了彬州任县尉,而自己那时候却还只是一介商贾之子,身份上的落差,让他不再好意思去燕府找燕倾城了。

    而现在自己乃是皇城司的队官,其官位虽不高,但跟县尉比起来,恐怕论到实际上,自己可是有过之无不及了。

    自然而然的,他又觉得自己有资格跟燕庆之平起平坐,也就又有了追求燕倾城的资格了。

    “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叶青笑着说道,视线却是毫无顾忌的望向燕倾城。

    罗世传嘴角不屑的笑容渐渐变冷,在燕倾城跟李元的面前,自己绝不能栽了面子,让燕倾城看不起才是。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兄台如此不通情达理,就不怕给自己这一路上招来横祸吗?”罗世传冷笑着往前迈出两步,看着叶青语带威胁道。

    “哦,这是威胁我吗?”叶青依然不为所动的笑着道。

    “认识这个吗?”罗世传再次把自己皇城司的腰牌拿了出来。

    铜质的腰牌闪闪发光,看起来极为精致厚重,皇城司三个字,更像是嗜血獠牙一样,让知道这三个字意义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在心底打个寒颤。

    “皇城司队官罗世传?没听说过。”叶青叹口气,伸手接过那面腰牌在手里看了看,继续说道:“真不知道你这牌子怎么来的,皇城司里怎么会混进你这样的人呢?可惜了。”

    “你什么意思?”罗世传神色一冷,他还是头一次碰见,见了皇城司腰牌,依然能够无动于衷的人。

    “没什么意思,从今日起,你将不再是皇城司的队官了,即便是挂名都不是了。”叶青笑着说道。

    “即便你是皇城司的人,难道就凭你一句话,就可以让他离开皇城司?我不信。”几人的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叶青等人望向声音的方向,只见一个金人打扮,约莫四十来岁的男子,缓缓向这边走过来,一头浓密的长发,鹰一样的目光,不算是太高大的身形,但却给人一种危险不安的感觉。

    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他的左耳上戴着一个大大的金色耳环,随着他的走动,在耳边金光闪闪的晃动着,甚至是有些刺眼。

    “是吗?”叶青看着走到跟前的金人,随和的问道。

    “不错,我相信你不敢如此做,对不对叶统领?”金人的眼神里充满着挑衅的意味儿,一语道破叶青的身份说道。

    “你是……你是刚刚前不久,以在燕家一个小小的禁军护卫身份,晋升为皇城司副统领的叶青?”罗世传听到金人喊出叶统领三字后,飞快的看了一眼燕倾城后,而后大惊失色的看着叶青问道。

    “不错,我就是禁军叶青。”叶青并不是在回答罗世传的话,而是看着那金人说道:“金国有大人物到我大宋,皇城司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是我们的失职啊。”

    叶青心里瞬间闪过那夜自己跟王伦被刺杀时的场景,不知道为何,他隐隐感觉到,应该跟眼前这个金人脱不了干系。

    但无奈赵乞儿等人,根本就不知道那些金人是从临安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

    “话不能这么说,这位皇城司的罗队官就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到达你们大宋都城临安的,不是吗?”金人嘴角的笑容仿佛都带着一丝丝的杀意般,看了一眼叶青,又看了一眼罗世传后说道。

    其神态表情上,显然一点儿也不避讳他自己跟罗世传相识的关系。

    “果真如此?”叶青手拿罗世传的腰牌,再次看了一眼后,向罗世传问道。

    “是……是……是认识,但……但我们只是生意上有些来往,并无其他……。”罗世传有些结巴的说道。

    罗世传也不傻,前些日子金人跟着罗家的商队到达临安城时,人数有二十人之多,但没停留几日,回去的时候,人数则是少了十人。

    而就在昨日,临安城便传出了有十名身着黑衣的金人,莫名的死在了石门巷。

    这让他在心里也不得不嘀咕,石门巷里死的那十名黑衣金人,是不是就是这个浦卢浑带到临安的金人。

    “金人来我大宋,入我大宋都城临安,你身为挂名的皇城司队官,竟然不知道禀报?可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叶青看着罗世传问道。

    而后那只拿着罗世传腰牌的手,在铺路魂的注视下,缓缓的伸到了船舷外面,看着浦卢浑那依然带着一丝挑衅的眼神,而后手轻轻一松,那罗世传的腰牌,便从手中滑落,掉入到了江水里面。

    一旁不知何时已经再次与幽儿站到了一起的燕倾城,看着叶青这个举动,吓得差点儿叫出声,急忙以手捂住嘴唇,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叶青如此鲁莽的举动。

    罗世传料想不到,叶青竟然真的当着金人的面,当着自己的面,把自己那皇城司队官的腰牌,很轻松的就给扔进了江水里。

    “你知道我?”浦卢浑此时脸上才显出凝重,皱了皱眉头问道。

    对于叶青当着他的面,把那罗世传的腰牌扔进江水里,心里头多少有些不悦,毕竟自己刚刚说了他不敢,但没想到很快就被叶青打脸了,这让他在罗世传一家眼里的威严,显然是受到了折损。

    “原金国刑部侍郎完颜胡沙的属下,在完颜胡沙莫名死在我大宋后,据说是由一个叫浦卢浑的人接替了他刑部侍郎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你?”叶青依然笑着道。

    而这一切,还是在早上刚刚上船时,早到的泼李三悄悄告诉自己的,半官半商的船上,竟然还有十数名金人,为首的是新任金国刑部侍郎浦卢浑。

    “不错,正是在下。既然如此,我是不是现在就该拿下你回我大金问罪!我大金勇士可是有五个人被你杀了的。”浦卢浑冷眼望着叶青说道。

    随着他说完话,只见从船舱不远处,便飞快的跑过来十数个金人,个个手中拿着兵器,杀气腾腾地看着叶青等人。

    “就这十个人?少了点儿吧?”叶青随意的扫了一眼几人,而后看着泼李三等人,也缓缓从船舱里面走了出来。

    蒲卢浑顺着叶青的视线往后望去,眼见数十个人从船舱,神色凌厉的正往这边缓缓走过来,回过头看着叶青说道:“怎么?想以多欺少?不过你敢吗?”

    “不敢。”叶青痛快的回答道,而后也向前迈了两步到蒲卢浑的跟前。

    如此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两步的距离,只见叶青看着浦卢浑的眼睛,淡淡的说道:“但若是你敢在我大宋犯法,我绝不会放过你!即便你是金国的刑部侍郎,在我眼里顶多算是个狗屁!”

    “你……。”蒲卢浑面对叶青的羞辱跟咄咄逼人,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发作。

    这在罗世传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啊!

    蒲卢浑是什么人,那可是在随着罗家商队一路南下时,罗家商队的护身符啊,来的一路上,没有哪怕一个衙门口敢于拦阻,盘问,却不想在面对叶青把他当成狗屁时,竟然隐忍了下来。

    “若是不相信你可以试试,看看我敢不敢抓你!杀那八个伏击我的金人时,你们金人应该感到庆幸,该庆幸那时候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叶青。若是今日今时还敢伏击我,即便是大宋少了能让你们金人胆颤的岳武穆元帅,我也照样能让你从此再也回不到你们金国。”叶青对视着蒲卢浑阴冷的目光,语气依旧淡淡的说道。

    “你以为我会上当?”蒲卢浑突然间裂开大嘴笑了起来,满嘴的黄牙看起来格外的恶心,说道:“今日这番话我记下了,过些日子我还会来贵国都城的,到时候在你们的皇帝,也就是我大金皇帝的侄儿面前,希望叶统领你还能如此硬气!”

第一百七十六章 扬州

    叶青并没有强留罗世传,问清楚他跟金人蒲卢浑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何况即便是自己想问,恐怕蒲卢浑也不会答应。

    而这也不过是船上的一个小插曲,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蒲卢浑等人则是会刻意避开叶青等人,只要叶青等人出现在船头,他们便绝不会出现在船头。

    而李元、罗世传在清楚了燕倾城这一次北上泗州,原本就是与叶青一路同行外,眼里的神色则就显得格外的复杂了,特别是李元,每次看到燕倾城笑对着叶青时,心里头就有股说不出的难受。

    蒲卢浑同样会暗暗的在角落里打量着叶青,自然是因为他认得叶青,那夜里虽然离的很远,但在白天的时候,刘蕴古就已经在远处,给自己以及安排刺杀的黑衣人,指出了叶青是谁。

    所以当在船上看到叶青时,蒲卢浑先是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刺杀的事情败露,这叶青是跟着上船来拿人来了。

    但反过来一想,这叶青如果知道那夜是自己派人刺杀的他,那完全就没有理由上船才是,该让船不开动,直接把自己拿下才对。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看着自发生口角之后,叶青对自己等人并无过多的注意后,蒲卢浑一开始稍有不安的心,也算是落到了实处。

    叶青等人在过了镇江,船到达扬州之后便下了船,而蒲卢浑等人却是继续坐船,直达泗州。

    罗世传望着那登上码头的高挑背影,拳头不由自主的握的更紧了一些,他心里真的是感到不甘,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佳人,跟那叶青在一起不成?

    “是不是心里很不甘心?”蒲卢浑的声音突然在罗世传的身后响起。

    “啊……蒲大人。”专注于燕倾城背影的罗世传被吓了一跳,急忙回头有些心虚的称呼道。

    蒲卢浑那一双显得阴狠的眼睛,直直望着罗世传,而后看了看渐渐在码头消失的叶青等人的背影,低声说道:“只是在这里暗自偷看,可无法让你把美人弄得到手。说句实在话,那美人儿就是连我看了都心痒难耐呢,比起当年我大金国从你们大宋皇宫带走的嫔妃、皇后了什么的,可是有过之无不及啊。”

    “蒲大人……。”

    “先别急着否认,好好想想。俗话说的好,美女配才子、宝剑赠英雄。若是错过了这倾国倾城的佳人,我可都是替你感到可惜,刘蕴古恰好跟我认识,一块儿腰牌不过时我一句话的事儿。但……你要是真心倾慕那佳人,说不准我倒是能够帮上你不少忙,只是不知道你是否有这份胆量。”蒲卢浑眼中闪烁着杀机,蛊惑着罗世传道。

    如果可能,他确实不希望叶青还有回到临安城的机会,何况他也知道,叶青此番目的地,便是陪着那美人儿前往泗州,所以到了泗州,不愁没有机会干掉他。

    罗世传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蒲卢浑的话,而是依然目不转睛、呆呆的望着那佳人背影已经消失的码头,回忆着脑海里燕倾城在船上对叶青的一颦一笑,心里不由的就充满了嫉妒跟愤恨。

    “不知道蒲大人有何教我?”罗世传继续望着码头说道。

    蒲卢浑像是早就知道罗世传会答应一样,所以他说完后,便一点儿也没有着急的样子,继续轻松的站在罗世传的身后,等待着罗世传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好办,到了泗州之后,只要你听我的,我保证让你从泗州就能够抱的佳人归。”蒲卢浑笑意浓浓的说道,不过心里却还是加了一句,得先让我享受一番你才能带走佳人。

    “好!我听您的。家父在出发前也嘱咐了,这一路上若是有什么变故,一切都听蒲大人安排。”罗世传继续望着那码头,仿佛已经看见燕倾城焦急的出现在码头,正在四处张望着自己的身影。

    走上码头的数十人,叶青与燕倾城走在前方,而燕家在扬州的铺子,早就已经派人过来接了,甚至从昨天就有人在码头等候着,只不过是没有等到他们家小姐罢了。

    看着浩浩荡荡的一众人,簇拥着小姐跟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人,燕家在扬州的总管,跟旁边的下人交代了几句后,就匆匆的赶了过来,拦在了叶青跟燕倾城的前头。

    一辆马车显然不可能坐下燕倾城跟叶青,所以叶青这个堂堂皇城司副统领的待遇,再一次降到了燕家护卫的待遇,再一次坐在了车辕上,带着泼李三等人往扬州城的方向走去

    绍兴三十一年,金帝完颜亮率军突破淮河南下,两淮宋军溃不成军,使金军如入无人之境,直逼长江,先是在采石被虞允文击败,而后完颜亮又移兵扬州,虞允文则急忙赶到镇江与完颜亮隔江相望,最终大败金军。

    而随着完颜亮被虞允文大败之时,他的弟弟完颜雍却在辽阳称帝,于是退无可退的完颜亮,只能命令金军强攻渡江,但不想内部早已经出现了矛盾,甚至有人早已经投靠了他的弟弟完颜雍。

    于是在他下令三日之内,若是不能渡江成功,便将随军大臣全部处斩的第一夜,他就被兵马都统领耶律元宜、都总管徒单守素,与完颜亮近卫军将士共谋,于次日拂晓发动兵变,完颜亮被箭矢射中,又经叛将纳合斡鲁补上前刺杀。

    据说完颜亮中剑后手足犹动,于是叛将们缢杀了他。而后由耶律元宜代行左领军副大都督事,率军北还,接下来又派金使议和。

    “所以啊,这扬州城如今虽安稳了不到十来年,但人口却是没有怎么增长,从金帝打到扬州后,人数从数十万,到现在的十几万人,唉……任何时候看啊,都像是一座危城似的,老百姓即便是在此安居,也是惶惶不可终日。”王总管像车辕一侧的叶青介绍着扬州城。

    依然有些破败的城门,仿佛还残留着昨日金军铁骑践踏的痕迹,破败的城墙虽然经过了数年的整修,但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显得岌岌可危,仿佛一场声势浩大暴风雨,就有可能让这城墙轰然倒塌。

    “那是不是就是观音山?”叶青随着马车进入扬州城后,指了指视线里的一座山问道。

    马车里的燕倾城跟幽儿无语对望着翻了翻白眼,观音山在城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见的。

    “不是,不过要是从北面的城门出去倒是能够看见。”王总管看起来很稳重,脸上同样是带着稳重的笑意说道。

    “扬州确实是一个好地方啊。”叶青坐在车辕上,打量着有些萧条的街道,喃喃说道:“不过扬州也是一个倒霉的地方,而且是很倒霉很倒霉的地方,这里的血腥味儿……未来还会更浓啊。”

    说道最后,叶青不由自主的感慨了起来,因为他突然间想起了一个杀气十足、血流成河、浮尸百万的词汇:扬州十日。

    王总管自然是不知道他在感慨什么,只是附和着笑了笑说道:“确实是如此,金人若想要南下,扬州永远都是首选,过了扬州就是镇江,而后便可顺河继续南下,直达都城。”

    “不过倒也好啊,看看咱们朝廷多厉害,把都城建在了临安,估计一旦镇江城破,朝廷就该想着从钱塘江往海上逃了,也难怪要建都于余杭了,原来妙用不止这些啊。”叶青身为皇城司的副统领,身为朝廷命官,却跟一个商贾的总管数落着朝廷的不是。

    这让与他一同驾车的王总管开始不由自主的直冒冷汗,此时此刻不敢再附和叶青的说话,深怕一言不合,自己便会被虎口衙门的统领逮进去下了大狱。

    而马车的燕倾城跟幽儿,此时也只能翻白眼,燕倾城甚至好几次忍不住的都想要伸脚踢一下叶青,提醒他说话注意着点儿。

    一家不算大的客栈,在叶青如今的眼里看来,竟然觉得有些古色古香,可想而知这家客栈的存在有多长时间了。

    随着燕倾城跟幽儿从马车上下来,吩咐着王总管给叶青等人安排住处时,门口一顶轿子便缓缓的停了下来,而后只见一个人手里拿着请柬,举止有礼、神态恭敬的往里面走了过来。

    叶青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像泼李三招招手,而后耳语道:“即刻派人跟老刘头联系下,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前往泗州,还有,今夜散出一半的兄弟打前站往泗州。”

    “为何要这么急?”泼李三一惊,不知道叶青如此做是何用意。

    “船上的事儿你真当就是简单的一点儿小冲突?罗世传、李元跟那个金人,他们的目的地也是泗州,只不过是该走了水路罢了,如此算来,他们会比咱们先到,所以还是小心点儿好,探探他们来泗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有,没看见吗,这个过来的师爷模样儿的人,说不好就是来给我送谁的名刺的。”叶青再次低声说道。

    前脚刚刚在扬州客栈下马车,就有人后脚跟着送请柬,若是说临安朝堂之上,没有人注意自己才怪了。

    虽然知道自己北上具体差事儿的人很少,但知道自己北上的,显然就很多了,这个时候,自己可不能一不小心,还未到达泗州,就先栽在了扬州。

第一百七十七章 知府

    叶青并不觉得奇怪,扬州知府能够在自己第一时间到达扬州后,就被人知道了行踪。

    在他看来,若是自己真能一路不被他人知晓的到达泗州,在扬州停留时无人问津,恐怕那才应该担心才对。

    毕竟朝堂之上,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皇城司副统领,因寸功未立,所以在临安城,还不会引起朝堂官员的重视。

    但这不代表他们就不会注意自己,出了临安城的一举一动。。

    当然,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也并非是因为自己乃是皇城司副统领的关系,而是因为背后提拔自己的那个人,会让朝堂之上的大小官员们,希望通过自己的一举一动,来判断、猜测赵构的用意罢了。

    自己初时被人莫名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时,即便是左相王淮、右相汤思退都被蒙在鼓里,但经过这些人精的分析与梳理,加上以及赵构的召见等等,所以朝堂之上,知道提拔自己之人是赵构的,恐怕已是过江之鲫了。

    自然而然的,自己默默的出走临安城后,朝堂之上的官员,或者是各路府治的知府、转运使等等官员,就会开始揣摩自己的目的地是哪里了。

    而自己的目的地,显然就是临安城皇宫内,禅位已久的太上皇赵构的目光、注意力所及之处了。

    赵师雄,相当霸气的名字,甚至让叶青在初见之后,怀疑他是不是皇族赵氏一脉。

    不过还好,是他自己想多了,赵师雄作为扬州府的知府,与扬州知州留无言,以及提刑使三人,共掌整个淮南东路。

    赵师雄权知扬州府兼淮南东路安抚使,留无言权知扬州兼淮南东路转运使,提刑使则有李习之担任,三人之间互有掣肘与监管,也形成了三权分立,权利分散的大宋朝地方权利,最为鲜明的特征。

    而今叶青并没有看到扬州知州留无言,也并没有看到那李习之,整个房间里除了自己跟赵师雄外,便再无他人。

    “本不该在叶统领刚刚到达扬州后便打扰,但若是赵某在知道了叶统领已到扬州,又装作不知的话,岂不是失了礼数,怠慢了贵客。所以赵某便简单的为叶统领接风洗尘,还望叶统领见谅礼数简单了一些才是。”赵师雄的名字霸气,人却不怎么霸气,若是无人介绍,怕是走在大街上,没人会把这个土里土气的小老头,跟扬州知府联系在一起。

    “哪里,赵大人如此已是让叶青受宠若惊了,又怎么敢埋怨赵大人。”叶青与赵师雄相对而坐,一桌子的珍馐美味,但显然并不是两个人该注意的东西。

    “不知道叶统领这一次北上,除了泗州之外,可还有其他事儿?是否需要赵某帮忙、代劳之处?太上皇委以叶统领重任,叶统领又是如此年轻,本不该多问,可这淮南东路向来是我大宋抗金第一线,民风彪悍不说,就是这在金人的虎视眈眈之下,各州、县可都是极其排外的,赵某怕的便是,若叶统领不通风俗,万一办差之时……。”赵师雄 根本不拐弯抹角,上来便是直言问道。

    “叶青先行谢过赵大人的美意,不过……在下这一趟北上,还真不是办什么差事儿,想必大人也知道,叶青这次北上,乃是跟临安商贾燕家一道同行,私事儿罢了。”叶青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神情说道。

    而赵师雄则是先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的连连哦了几声:“青年才俊、美女佳人?那赵某先恭喜叶统领抱的美人归了!请。”

    说完后,赵师雄率先端起酒杯,脸上的表情依然是热情洋溢,丝毫没有因为叶青那私事儿搪塞他,而感到不悦。

    自然,他也不会相信,叶青此番北上,就是为了这一点儿私事儿!

    堂堂一个皇城司的副统领,率领着五十名禁卒从临安浩浩荡荡出发,他不相信太上皇赵构不知晓此事儿,更不相信赵构会真的放任一个,他刚刚提拔的、委以重任的皇城司副统领,只是陪着佳人单纯的北上。

    不过接下来赵师雄倒是再没有直言问道,而是改成了迂回之策,两人相互敬酒之间,赵师雄一直是在旁敲侧击着,而叶青则是不动如山的含笑拿燕家当挡箭牌。

    但即便是如此,他却越来越觉得,赵构这个老家伙深不可测了,这个能够在大宋危亡之际,硬生生的在夹缝中生存下来的所谓“懦弱”怕死之人,就真的只是让自己来杀几个人那么简单吗?

    身为上位者,他的目的显然不是那么单一的,只是让自己杀几个人吧?

    这让叶青一边与赵师雄寒暄的时候,不得不一边猜想着,王伦让自己在泗州事毕后,在扬州找一个地址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事儿呢?

    但任他想破脑袋,也不知道王伦交代自己的事情,以及答应拿一千两银子到底是何事儿。

    不到一个时辰单一酒席,就在赵师雄跟叶青两人互相打着马虎眼的情况下结束,所以当赵师雄知道叶青明日一早就要前往泗州时,神色之间立刻显得放松了不少。

    不过当他听到,叶青在泗州办完事儿后,还要从扬州再走水路时,眉头在叶青离去的时候,又再一次皱了起来。

    望着叶青坐着他的轿子离开后,站在门口的赵师雄,身上那股土里土气的气质越来越淡,神情威严之间却是越来越凝重,而旁边那个从客栈请叶青过来的官吏,站在一旁同样是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赵大人,这小子嘴很严吗?”扬州府通判彭器低声问道。

    “是个极为精明的小狐狸啊,难怪能够被太上皇重视,一夜之间就从一个小小的禁军,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但如今的皇城司,早已经不是秦桧任相时的皇城司了,太上皇此番派他北上到底是何意呢?”赵师雄像是在跟通判彭器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微微摇头说道。

    “那要不要咱们秘密派人……一路跟着?如此一来,即便是有事儿,也好有个防备才是。”彭器沉思了下,小心翼翼的说道。

    赵师雄没同意也没有不同意,却是突然问道:“留无言那里可有什么动静?还是一直在装聋作哑?”

    “暂时还没有动静,但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也不正常啊,难道他心里就不担心太上皇派皇城司北上,是有意为之?”彭器愣了下,不知道赵师雄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自己派人盯梢。

    淮南东路的官场上,就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哪一个人没有贪墨朝廷银两,特别是身为安抚使的赵师雄,掌管着淮南路兵马,而留无言则掌管着淮南路的赋税,还兼着与提刑使一样的监察官吏的职责。

    所以在淮南东路的官场上,在大宋抗金的第一线,基本上就没有哪一个官员是清白的。

    而今虽然距离上一次金人入侵已经快十年了,但淮南东路的赋税却是一直居高不下,两国无战事的情况下,各项开支一直呈上升趋势,会不会就是赵构的另外一个目的呢?

    赵师雄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彭器分析的对不对,他也不知道赵构的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更不知道这个皇城司的副统领,此番北上到底是何目的。

    叶青虽然对初来乍到的扬州不了解,但在任皇城司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游手好闲以外,也不是什么事儿都不干,何况身旁还有一个极为八婆的老刘头,老刘头走了之后,他的女儿刘兰儿立刻就接替了他八婆的职位。

    所以对于叶青来说,淮南东路的官场是否复杂,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谱的,只是此事儿又不关自己的事儿,所以他才不会去操这份闲心。

    但随着赵师雄在他刚到扬州后,就急不可待的单独邀约自己,加上他自己越是思索赵构这个老狐狸,越是觉得胆战心惊,就越觉得赵构让自己此行的目的,并不是阻击金人的商队,杀几个人那么容易。

    怀里揣着王伦交给他的地址,叶青很想现在就去这个地址上瞧一瞧,到底王伦给自己安排的是人还是事儿?还是说是人事儿?

    强忍着心中的好奇心,坐在客栈的小花园内,肚子思索了半天,也没有搞明白赵构对自己到底是一箭双雕,还是说一人多用!

    泼李三巡视了一边他们所住的客栈院子后,便在园林一样的客栈的花园亭阁里,看见了叶青肚子一人的背影。

    刚刚走过去之后,还来不及说话,就看到叶青以手示意他噤声。

    望着不说话坐在那里的叶青,等了好半天的泼李三,快要忍不住的时候,才听到叶青长叹一口气,看着他问道:“你说皇城司要是一千人或者是五百人秘密北上,太上皇会是什么反应?”

    “这……这我哪知道?这您得问他才是啊。”泼李三抬头看了看亭阁上方,没看见夜空,又低下头说道。

    “皇城司我动两百人以内还行,两百人往上,都不用谏官、御史弹劾,龙大渊跟林光巢就能直接把我咔嚓了……。”

    “怎么?咱们这一百人不够用吗?”泼李三看着叶青那愁眉不展的脸,好奇的问道。

    “北上够了,回扬州显然就不够了。”叶青眼神放空喃喃说着泼李三听不明白的话语。

第一百七十八章 鞑靼

    最终叶青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没有一个人偷偷前往王伦给的地址处去看看,而是又亲自写了一封密信,在第二日一大清早出发的时候,让密信随着燕家回临安的商队,一同前往临安城。

    原本的五十多人的队伍,在叶青昨天撒出去大半打前站后,今日出城的时候,只剩下了二十来个人,这让一大清早在城门口送叶青等人的赵师雄,莫名的又感到一阵心慌。

    望着自己给叶青等人准备的五十多匹骏马,心里又不由的的忐忑了起来。

    直到叶青谢过赵师雄的美意,并接手了全部的五十多匹骏马,并告诉他有一半人昨天夜里已经出发前往泗州后,赵师雄的心才算是放下了一小半。

    因为叶青虽然告诉了他有一半人在昨夜就前往泗州了,但并没有告诉他是何事儿,而他更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出的城,起马、坐轿还是马车?他这个知府竟然是一无所知!

    随着叶青一行人缓缓离去,一夜不曾睡好的赵师雄,又再一次陷入到了沉思跟忧虑之中,难道淮南东路要变天?

    还是说当年那个以秦桧、张俊为首的皇城司,当年那个在岳飞死后,又暗中谋杀了牛皋、许庆、邵隆等人的皇城司又要重见天日了?

    在叶青从扬州出发三日之后,临安城皇宫内,王伦手拿一封密信,快步的跑进了德寿宫内。

    当今圣上赵昚此时正在座,而在赵构跟当今圣上赵昚的下首,还坐着当今皇太后、皇后,以及恭王赵惇,包括还有一个第二次进宫的妙龄女子,则统统在德寿宫内。

    赵构看了一眼从外面悄悄进来的王伦,而后便继续含笑与几人说着话,直到皇太后拉着那妙龄女子的手,眼睛里充满了喜爱跟满意的夸赞时,赵构才轻轻咳了一声,而后才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赵昚看着离去的赵构,刚想要起身,便听到赵构说道:“不必了,你在这里陪你母后他们吧,朕无事儿。”

    赵昚疑惑的看了一眼赵构,而后默默的点点头,余光便看见刚刚进来的王伦,躬身跟着赵构往书房里去走。

    一进书房的赵构,脸色立刻变得威严了起来,在书桌后面坐下后,立刻沉声问道:“可是北地有消息了?”

    “回太上皇,这是来自北地皇城司的密信。”王伦急忙把放在袖子里的密信拿出来呈上。

    “打开。”赵构看了一眼那密信,心里此时却是有些忐忑跟期望。

    快速打开密信的王伦,刚刚要把展开的密信递过去,赵构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直接告诉朕,说了些什么吧。”

    “是。”王伦说完后,便立刻飞快的看着字数不多的密信,而后抬头说道:“叶青请求调五百至一千皇城司禁卒,秘密潜入扬州。”

    “那件事儿办的如何了?”赵构心里一松,往椅背上靠了靠说道。

    “已经找到了目标,但叶青还未到泗州。不过算时间,这个时候应该也差不多了。”王伦最后又加了一句道。

    赵构两手交叉放在身前的桌面上,并没有说话,盘算了下后突然笑道:“看来朕跟你都没有选错人啊,一入扬州就察觉到了危险,竟然还能够洞察到朕的心思,不错!不过……还是希望他能够分得清楚主次才好啊。”

    “太上皇,奴婢以为,叶青要人秘密入扬州之举,怕是已经知晓了主次之分。”王伦躬身笑着说道。

    “哦?说说你的看法。”赵构突然间变得兴致颇高,比起刚进入书房时的态度,则是截然不同。

    “奴婢认为,叶青对于北地阻止一事儿,倒是颇有把握,但对完事儿之后入扬州,倒是显得没有把握,不然的话,他就不会让人入扬州了,而是该入泗州才对。”王伦看着心情变得颇为轻松的赵构,心里也是跟着一松说道。

    “说要人的理由了吗?”赵构一只手敲着桌面,反映出他此刻的心情多少有些迫切。

    “理由……。”王伦看了一眼密信,苦笑一声说道:“叶青的理由就不能称之为理由了,意思是,怕办完差事儿后,被扬州热情好客的官场留住,所以想要人镇场子撑面子。”

    “扬州热情好客的官场!看来有人已经接触到他了。朕即便是禅位已久,看来我大宋朝堂之上啊,还是有人一直默默注视着朕的一举一动啊,这是巴不得从皇城司的身上,抽丝剥茧的找到朕的视线跟注意力在哪里啊,看来扬州有人很不安分啊。”赵构摇头感叹道:“若是叶青这一趟,能够对淮南东路起到敲山震虎的目的,倒是合了朕的心意了。”

    “那这人……。”

    “给他。”赵构坚定的说道:“若是两件事儿都能办成,朕还会赏他!但若是一件都办不成,他也没必要再回临安了。让昚儿进来,朕有事儿与他相商。”

    说道最后,赵构仿佛又找回了他当年浑然不惧、孤身入金营的感觉。

    三日的时间方才到达泗州的叶青等人,望着那简单的城门,以及城门口络绎不绝的商旅马车,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泗州作为宋、金两地的贸易镇场,竟然是如此的热闹。

    而这一路上,除了燕倾城向他介绍,泗州镇场只是因为官商的贸易较多所以才出名一些罢了,而在沿着淮水的两岸,还有着不少的镇场,只是比起泗州来,规模都要小的很多。

    随着马车缓缓进入泗州,叶青的心情比起刚入扬州城的时候,显得要兴奋、自信了很多。

    在他看来,若是扬州等地,能够如泗州这般欣欣向荣,那么大宋还真说不得有着一丝希望。

    当然,前提是淮南东路这一路的官场,能够清廉一些就好了,而不是无休止的压榨农、商两者的利益,苛刻的增加赋税就好了。

    相比较于叶青在日暮时分看到的昏昏沉沉的扬州,欣欣向荣、展现着蓬勃生机的泗州,更是能够让人也跟着心情愉悦起来。

    虽然泗州城同样不是很大,不过一纵一横两条交叉的主街道,构成了一个不算太大的城池,但城里头的商贾贸易,酒楼客栈等等商铺,却是比起扬州来,要显得热闹了很多。

    而且就商旅来说,不单能够看到宋人与金人讨价还价,还能够看到一些西夏商人,甚至是蒙古商人等等其他商人在街道上行走,打量着他们想要购买的物品。

    庆之客栈,诺大的招牌在这一条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即便是叶青等二十多人缓缓走进客栈,都没有引起其他人过多的注目。

    毕竟,来此的商旅成堆,哪一个商旅的人数也都在二三十人,甚至是四五十人之上,所以在泗州城来说,二十来人的商队,就显得极为平常了。

    刚刚随着燕倾城的马车,进入庆之客栈的后院,一座比较安静的院落后,老刘头就兴奋的从泼李三背后冒了出来。

    哈哈笑着捶了下泼李三的肩头后,才对着叶青行礼,然后说道:“都头,还以为你们昨日里就能到呢,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日,错过了一场好戏啊。”

    “什么好戏?”叶青把马交给伙计,跟燕倾城打了个招呼后,一边打量着眼前颇为幽静的院子,一边问道。

    “快马加鞭赶过来的兄弟,带话不是让我盯着罗世传等人吗?”老刘头鬼鬼祟祟的望了望四周,看着皇城司的禁卒都在各忙各的后,才悄声说道:“您猜怎么着?我刚一到泗州码头,就看见了罗世传,跟那个戴着大金耳环的金人从船上走了下来。但却是没想到,一下船的金人,在出码头的时候,竟然跟几个鞑靼人起了冲突,两边已经大打出手了,最后还是泗州官府赶到,把两边拉开的。”

    “鞑靼人现在这么厉害了?连金人都敢惹了?”泼李三歪着头,不太相信的看着老刘头问道。

    老刘头神秘的笑了笑下说道:“不单敢惹,据说现在草原上,出现了一头厉害的狼,虽然还不成气候,但是金人已经感到一丝危机了,据说,金国皇帝打算迁都了。”

    叶青心里一震,蒙古人现在这个时候应该还是臣服于金国才对,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就敢跟金人对着干了?何况……铁木真此时应该还在报仇呢吧?一统漠北还早着呢。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历史,还是说其中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

    “为何要迁都?鞑靼人虽然强悍,但金人应该并不怕他们才是。”叶青平静的问道。

    “鞑靼的部落首领怕,但不代表鞑靼人都怕啊,您以为都像咱们大宋似的啊,朝廷怕,百姓也跟着怕?人家鞑靼人可不管那么多,一言不合就敢跟你干,金人见了也是避让三分啊。所以你们晚来了一天,错过了一场好戏啊。”老刘头兴奋的说道。

    在他看来,只要能够让金人吃亏,别管是谁把金人打了,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金人迁都跟鞑靼那些草原部落没有关系,而是他们内部的矛盾越来越深了,但随着他们迁都燕京,可是在给鞑靼人更多崛起的机会啊。”叶青想了想后,突然对着还一脸兴奋,就像是昨日里他把金人揍了一顿似的问道:“那你知道那几个鞑靼人叫什么吗?可知道他们来泗州是因为什么?”

第一百七十九章 初窥泗州

    老刘头看着叶青沉思的样子,不由好奇的问道:“都头,您不会还认识鞑靼人吧?”

    老刘头奇怪并非是没有根据,毕竟在南宋跟鞑靼人之间,除了夏国跟金国外,还隔着山与长城呢,如今就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宋人去过那边的蛮夷之地的。

    而且据说那鞑靼人以部落而居,还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部落之间常年冲突,每天不死个百八十人的,都不正常。

    “你先说说名字,我再看我认识不认识。”叶青看着老刘头那奇怪的眼神,笑着说道。

    这个时期的蒙古人,别说是自己了,就是《元朝秘史》或者是《元史·太祖纪》里,记载的都不是很清楚,甚至一些完全是胡编乱造的,自己又怎么可能对这个时期的蒙古,有更多的了解。

    知道的也不过是一些颇为有名的几个人罢了,但不管如何说,他不相信天骄铁木真这个时候,能够异军突起,成为蒙古人的首领,如今顶多也不过是他那个乞颜部落的可汗罢了。

    “这个还真不知道。”老刘头摇摇头,看着叶青又瞪眼的样子,急忙说道:“您也没有让我注意鞑靼人啊,您只是让我看着那罗世传还有那个金人。”

    “那金人如何了?”叶青很想冲老刘头竖起中指,但想想还是算了,有时候这玩意儿会造报应的。

    因为这一路上,连燕倾城跟幽儿,包括在临安时,白纯跟锦瑟如今都已经学会了。

    虽然她们还不知道具体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每当对自己无语、不满,或者是被自己的话气的不知道如何接时,就会学着自己的样子,无声加挑衅的冲自己竖中指。

    “金人还在城里,但估计很快就会离开,看那个金人好像还很着急的样子。而且那罗世传进了他家铺子后,就没有跟其他商贩来往过,看样子不像是谈生意来了,就连夏人他们都没见几个,不知道想要干什么。”老刘头说起正事儿后,神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继续盯紧了,即便是他们过淮水继续前往北地,也得找人盯着。”叶青与老刘头、泼李三漫步在客栈后院里,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幽儿后,继续问道:“金人商队在北地按兵不动,并没有打算过淮水的意思,他们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不知道,不敢靠的太近。董晁那些人本想试探一下,但被我拦住了。但不管如何,我能够确定,这些人就是咱们要找的金人商旅,五百二十七人总计。”老刘头默默的说道。

    如今除了自己因为叶青来到泗州,所以才从淮水过来外,其他人还在淮水对岸,继续在暗地里监视着那金人的商旅。

    “兵器都运过去了?”叶青仿佛是不经意的问道。

    “运过去了。”老刘头又是叹气又是摇头,而后皱着眉头问道:“那董晁到底是什么人?说他是匪寇吧,但又不像,说不是吧,他们却能够在九岗山、老子山、洪泽湖一带,带着近三千人的队伍,一直跟金人纠缠不休。”

    “那他们总有个具体的地方吧,不可能像是游牧民族一样,天天沿着淮河乱窜吧?三千人不是一个小数目,金人这么久会发现不了?”叶青在前方的石头上坐下,骑了三天的马,还真有点儿受不了。

    即便是把燕倾城马车里厚厚的座垫要过来垫在大腿内侧,这一路上的颠簸下来,还是有点儿受不了。

    “忠庙镇是他们时常聚集的地方,十里八乡的人聚集起来的,平日里还都各自有家,时不时的劫掠金人官府的商队,包括夏人的商队等等,金人官府很难抓个现形,而且据我观察,他们很有组织,虽说是三千人,但真正每次干活的时候,人数通常都不超过五百人。”老刘头这些日子,看来是没有白白在这地方待着,应该是已经把李清照的家底儿摸的差不多了。

    “到底是李清照接济他们,还是他们接济李清照呢?”叶青一时之间有些迷糊了,不过他倒是不着急,明日过淮水之后,一切都会明了的。

    秦岭、淮河乃是南北分界线,也是金与宋分而治之的划分,不过就是金人时常会越界,但不管如何,泗州这一带,因为富饶的洪泽湖的关系,这一带相对来说会比较太平一些,所以能够存在三千人这么数目庞大的匪寇,叶青也不得不佩服李清照跟那个叫董晁,躲避金人官府的手段。

    再问了一些老刘头一些细节后,便让泼李三跟老刘头去休息了,而后计划下明日如何渡淮水,而不被人怀疑,更不会被金人发现。

    这一切对于早来了不少时日的老刘头来说都不叫事儿,这段时间他已经摸清楚了各种路线,包括董晁提供给他的,董晁等人经常南下的路线。

    从哪里渡河会引起金人官府的注意,从哪里渡河就跟如入无人之境一样,对于如今的老刘头来说,就像是他在临安城蒙着眼睛走路一样。

    而且虽然淮水一带乃是金、宋相交之处,但充斥着的却远远不止宋、金两国的百姓与商旅,夏人、鞑靼人、辽人等等,都会出现在此处。

    对于他们来说,此处的商贸发达,加上水路也同样发达,给予他们的运输提供了相当大的方便,因此泗州的赋税,却是大部分落不到宋廷的手里,每年的赋税大部分都是被金人所搜刮而走。

    但即便是如此,也挡不住商旅往这里扎堆儿,哪怕是给金人交完了税赋,还要给宋人交税赋,他们也愿意来此交易。

    叶青很好奇,明明交两国的赋税,为何这里商旅依然还如此络绎不绝,难道是他们傻吗?

    燕倾城不屑的看了看叶青,而后说道:“商贾向来重利,你觉得商贾会做赔钱买卖?”

    “你们燕家不会也贩卖私盐吧?”叶青看着燕倾城那疲惫渐渐消失,神采焕发的美丽脸蛋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燕家才不会做那违反朝廷律例的买卖,但与夏人交易,确实是有利可图,但我们主要是与夏人做一些皮裘、毛毡的生意,夏人那用白色骆驼毛发制成的毡毯,在临安可是价格不菲,还有一些沙狐皮,主要还是以药材为主,枸杞、大黄、甘草、羱羚角等等为主,若是跟夏人商贾熟络了,党项马也不是不可以买到,不过就是很难而已了。”燕倾城神态得意的向叶青说道。

    在她看来,这个时候的叶青才是可爱的,不会像平日里那般,眼睛里仿佛老装着鬼点子似的,而是会很认真专注的倾听自己说一些,原本常人都该知道的常识。

    “夏人的铁器你们就没有考虑过?我可是听说夏人的铁器是万里挑一。”叶青喝着自己找来的,燕倾城带过来交易的,最好的茶,让燕倾城不由的一阵心疼。

    一旁的幽儿则是极为委屈,因为这茶叶还是她帮着叶青找到的,但她没有想到叶青是用来自己喝,还以为他要拿去给其他商贾看呢。

    “人家不会跟我们交易的,因为燕家的实力达不到。”燕倾城无奈的叹口气说道。

    “为何?”叶青一脑门的问号,他觉得自己从燕倾城嘴里,已经快要得到宋、金、夏三国之间贸易的正确答案了。

    “因为你们皇城司的存在!”燕倾城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叶青,而后说道:“跟盐一样,朝廷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自然是不喜夏青盐入我大宋,但夏青盐确实比我大宋的盐好还便宜,所以这里才会聚集这么多贩卖私盐的,而皇城司、市舶司等等,则就是利用这些大发横财了。铁器也一样,一把夏人锻造的好剑,最是得宋人喜欢,价格堪比黄金了都。”

    “如此抽税,竟然还这么多人趋之若鹜,不会是用钱就能够跟夏人交易吧?”叶青继续问道。

    在他看来,盐应该是西夏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加上畜牧等其他,夏国在金、宋之间,应该能够获得利益,但相比钱跟货他们西夏也不会缺的多厉害吧?难道是粮食,茶叶等,就能交换来夏人的党项马跟铁器?

    “是人。”燕倾城看着叶青,眼神有些无奈的说道。

    “人?”叶青奇怪的反问道。

    “夏人不傻,很聪明的,除了茶叶之外,绢帛、罗、绮、香药、瓷器、漆器、蜡烛、团皂等等,都是夏人喜欢的,但夏人对于瓷器虽喜爱,但却是最恨瓷器,瓷器在他们看来就是土做成的,但价格却是极为昂贵,所以他们便以朝廷禁止的青盐、铁器、良马来交换宋人的瓷器工匠,以此来作出他们自己的瓷器。”燕倾城是个愤青,所以自从她最初知道,有些商贾以工匠作为与夏人的买卖时,就恨不得把燕家所有的物品都收回,从此以后不跟夏人交易。

    但有些事情显然不是一个小小的商贾就能改变的,所以燕家这些年,除了平常的生意外,基本上不会参合到那些被明令禁止的生意当中。

    叶青端着茶杯若有所思,从燕倾城这里得到的消息来看,蒙古人南下到泗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们紧邻金与夏,本以为是盐铁才让他们迫不得已南下的原因,但现在看来,西夏的盐铁比大宋朝发达多了,即便是金人禁止夏与蒙古部落交易,但叶青相信,西夏人不可能会完全听金人的,私下里肯定跟蒙古人有交易的。

    而且还有,李清照那三千人马到底是干什么的,真的就像是李清照所说的那般,是一帮被金人迫害的平常百姓,而后落草为寇了吗?

    (ps:今天就一章吧,有点乱,得好好捋捋。)

第一百八十章 拜访

    燕倾城看着又开始呆呆陷入沉思的叶青,无声的叹口气后,也不再打扰他,自己亲手拿过叶青手里的茶杯放在桌面上,而后给斟满了茶水之后,便放在手边,默默的陪着叶青在那里发呆。

    打量着叶青手腕上叫手表的东西,她经常能够看见叶青仰头看看天色,而后又看看手腕上的东西,就像是在比对时辰一般,时不时的嘴里还会念叨几句。

    而这个时候,叶青便如她预料中的一般,抖了下手腕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而后又下意识的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才问道:“你大概在泗州停留几天?我让泼李三安排几个人,这几天就一直陪着你。”

    “四五天的时间吧,拜访一下市舶司还有泗州通判,而后便会在客栈整理近半年的账目,若是没问题的话,就可以返回临安了。”燕倾城看着叶青问完自己后,又陷入到了沉思当中,想了下说道:“这边有燕家掌柜陪着我就足够了,不需要安排人手的。”

    叶青无声的摇摇头,而后喃喃道:“不行,泗州鱼龙混杂,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而且……我的情敌罗世传……。”

    “呸,我跟他又没有关系。”燕倾城俏脸一红,不满的说道。

    “那也不行,反正我感觉泗州挺乱的。”叶青看着燕倾城笑了下说道。

    “那……那你不在泗州吗这几日?”燕倾城小心翼翼的问道。

    一路上她只知道叶青会陪同她到泗州,但到了泗州之后具体做什么,还是从泗州还要出发前往其他地方,她一概不知,而叶青也没有跟她提及过。

    加上他们刚刚到达扬州,叶青就被扬州知府请走了,这让燕倾城心里也不由的猜测着,叶青此番是要做大事情的,自己最好还是不要问及,免得给叶青添麻烦才是。

    “我明日会离开泗州两三天吧,会在你离开泗州前赶回来的。”叶青眉头紧皱的望着窗外,泼李三提着一个人快步走到了房间的门口处。

    “等我一下。”叶青对燕倾城打了个招呼后,便起身走了出去:“怎么回事儿?”

    泼李三指了指被自己仍在地上的宋人,说道:“来路不明,在客栈门口窥探了很久了,所以就抓进来了。”

    “问了吗?”

    “说是住店的,只是好奇想看看这后院是什么样子。”泼李三踢了脚那蜷缩在地上连连赔不是的宋人说道。

    叶青刚要让泼李三提下去继续审问,就听见身后传来好奇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燕倾城的声音:“这……这不是……。”

    “你认识?”叶青回头,看着神色有些惊讶的燕倾城问道。

    “认识。”燕倾城美目流转在叶青棱角分明的脸上,而后说道:“这是临安范先生府上在泗州的胡掌柜。”

    “范先生?”叶青愣了下随即明白:“范念德?”

    “嗯,范先生在泗州的掌柜,胡掌柜您怎么会在这里?”燕倾城确定似的看着在她出来后,头低的很下,躲避着她视线的胡勉问道。

    “有点儿意思。”叶青不怒反笑,而后给泼李三使了个眼色:“死活不论,只要能把他来这里的目的搞明白就行。”

    “好嘞,您放心吧,这我最拿手了。”泼李三阴狠的笑了下,提起地上的胡勉就走。

    胡勉甚至连吭一声都不敢,本来想要搪塞说自己是来住店的,没想到去碰到了认识自己的燕家小姐,这下他就是想要辩驳,都无法辩驳了。

    看着范念德家的掌柜刚刚被泼李三带走,叶青跟燕倾城刚要回房间,老刘头则是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都头,接客吧。”

    “你妹!”叶青把音拉的老长,瞪着眼睛刚要训斥老刘头。

    老刘头则是急忙摆手道:“来贵客了来贵客了,泗州知州、通判、淮南东路市舶司,还有……皇城司正将武判在客栈等着见您呢。”

    “我就说嘛,刚到扬州时,扬州知府第一时间就跑过来找我了,怎么到了泗州了,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原来这是一同过来了。”叶青似笑非笑的说道,而后便与老刘头往前面的客栈走去。

    身后的燕倾城则是在老刘头说出泗州地面上,跺跺脚泗州都颤三颤的名字时,不由的跟旁边的幽儿震惊的倒吸一口凉气,主仆二人有些不敢置信,叶青竟然能够劳驾泗州地头上的大人物,一同主动前来见他。

    当初在扬州时,燕倾城在得知叶青是被扬州知府邀请走的时候,心里不过是感到奇怪,并没有感到震惊。

    但如今听到老刘头的话后,还是被泗州如此隆重的场面来请见叶青,给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毕竟,扬州知府虽然官大,但跟他们商贾之间没有多少联系,所以对于燕倾城来说,还不会感到有多震惊。

    但现在听到,市舶司、泗州知州、通判这些遏制着商贾咽喉的高官,却是主动前来请见叶青时,心中一下子豁然开朗般,才觉得叶青这皇城司副统领,原来是如此的位高权重!

    “叶……叶公子是不是很很厉害?”幽儿想起自己这一路上没少跟叶青拌嘴吵架,不由的有些害怕的问着燕倾城。

    “本来就很厉害,只是……只是跟我们一起时很随和,所以我们才忽略了他的重要,没有意识到他是皇城司副统领。”燕倾城眼神放空喃喃说道。

    从后院走向前院供客人住的客栈路上,老刘头这个包打听让叶青都不得不服气,不过是短短的时间,老刘头竟然已经打探到了那几个蒙古人是什么人,是跟谁一同来到泗州的。

    “都头,鞑靼人有十七人,是跟着一个夏商过来的,夏商叫李吉。鞑靼人领头的叫桑昆。”老刘头低声跟叶青说道。

    “桑昆?你确定?”叶青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老刘头凝重的问道。

    “没错,是叫桑昆。来头很大,好像是鞑靼一个很大的部落首领的儿子,至于跟夏人为何会来泗州就不知道了。”老刘头双手一摊,有些无奈的说道。

    “看来泗州比临安城的大瓦子水还要深,形势还要复杂的多啊。”叶青继续往前走。

    一开始还不确定此桑昆是否就是那传说中的桑昆,但当老刘头说道是蒙古一个很大的部落首领的儿子时,叶青就可以确定了,此桑昆,就是历史上曾经险些干掉铁木真的桑昆。

    蒙古克烈部的可汗脱斡,铁木真的父亲也速该的结义兄弟,曾经两次被也速该所救、为其夺得克烈部的可汗之位。

    后因与也速该的结义关系,认铁木真为义子,其后也曾被铁木真所救,为其夺回了被其叔父夺走的可汗之位。

    也曾与铁木真在草原上共同与其他部落交战过,只不过后来随着铁木真的实力越来越强,让脱斡与桑昆父子越来越感到不安,越来越忌惮实力强大的铁木真,最后不得不开始与铁木真为敌,也差一点儿干掉铁木真。

    只可惜到最后功亏一篑,最后在被铁木真报复时,脱斡逃到了乃蛮部而被斥候发现,不想并没有得到庇护,倒是被斥候一刀给宰了。

    而他的儿子桑昆,则是逃到了西夏,得到了西夏的庇护,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又跑到了西辽与西夏之间,后被人所杀。

    所以当叶青见到泗州知州沈法、通判马略以及市舶司统领,同时也是淮南东路提刑使的李习之,以及皇城司正将武判时,叶青脑海里一直还都是想着草原上的一代枭雄桑昆。

    与在扬州跟赵师雄会面的时候一样,只是这一次的会面,泗州地头上的官员们,神情态度之间则是多了一丝谨慎。

    虽然这个新提拔的皇城司副统领,还没有他在泗州的属下正将武判年纪大,但即便是如此,也不得不让沈法、马路小心应对着。

    而李习之则就显得从容了很多,相比于其他几个人,他因为又是淮南东路提刑使,又兼着市舶司统领,所以在为叶青准备的接风酒宴上,显得就要轻松了很多。

    而这里面最为难受的自然是皇城司正将武判,作为皇城司的前哨,在金、宋交战中,从来没有为战局起到一丝一毫的作用,也导致了前些日子金人竟然打到建康,从而使得朝堂之上的叶衡、白秉忠被流放,如今他的上司叶青被贬到禁军。

    酒宴上的几人自然都是各怀鬼胎,但万变不离其宗的就是,每个人都想知道叶青此次前来泗州的目的是什么。

    哪怕是最为放松的李习之,也会在与叶青攀谈时,旁敲侧击的问着叶青此番北上的目的。

    当叶青若有若无的透出自己在扬州,曾与知府赵师雄会过面时,泗州知州跟通判则是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而李习之则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毕竟赵师雄跟叶青会面,自然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意料之外的则是,扬州知州留无言竟然自始自终没有露面。

    而叶青在若有若无的提及夏人以及鞑靼人时,不论是沈法还是李习之,就是连正将武判,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甚至神情之间还都带着一丝的鄙夷跟不屑。

    仿佛在他们看来,北面草原上茹毛饮血的部落民族,根本不值得他们去关注一般。

    倒是在提及夏商李吉时,通判马略跟李习之,包括知州沈法,则是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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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宋为图、画城为域,以山为脊、量河为疆。草原狼成吉思汗、穿越者禁军叶青、完颜金国势渐微、大理段氏与西夏,谁主华夏沉浮!谁将问鼎中原!宋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