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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叶7     宋疆txt下载     宋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同出身

    待众人泗州知州沈法、通判马略以及李习之三人离开后,皇城司正将武判并没有立刻离开,毕竟无论如何,叶青如今都是他的顶头上司,这个时候皇城司在泗州的一切,都该以副统领叶青的意志为主才是。

    “有事儿?”站在客栈门口送走了其他人,叶青回头看着跟在自己后面的武判问道。

    夜色之下的泗州城虽然不如临安城那般精致、漂亮,甚至还残留着金兵铁骑践踏过的残破痕迹,但丝毫不影响此地每天达到天文数字的贸易额,跟商贾们对此地的热情。

    就如同电影里的不法之地一般,一座残破、腐朽的城市仅仅靠着两条街道维持着,但它每天创造的财富,却远远不像是一座破败的城市表象那般微薄。

    泗州城就如同电影那里破败的城市一样,如同一个犯罪分子的天堂,三教九流、僧道儒尼、夏、金、宋、蒙的各国商贾,明目张胆的带着兵器,或者是满脸横肉的牵着骆驼走过。

    总之,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为了钱,或者是背后有利益集团驱使,或者是由部落做支撑,或是有高官,或是有国家在其背后出谋划策,而后来到这个暗流涌动,更像是三不管的地方来做着各种交易。

    “将军未曾吩咐,所以末将不敢随意离去。”武判看着眼前神情随和的年轻人,神态恭敬的说道。

    “客气了。”叶青笑了笑,伸手虚请武判与他一同在泗州街道上散步。

    看着叶青一个随从也没有带,武判也只好悄悄冲属下做了个手势,而后便只身一人跟在叶青的后面,走在泗州城热闹的街道上。

    “皇城司撒出去的人很多,但能够把一个正将撒在我大宋跟金的边界,好像还没有过。在泗州几年了?”叶青一边打量着泗州城两边人来人往的商铺,门口或是马车、牛车,好几只骆驼串成一串的驼队。

    而街道上的牛马骆驼粪便也比比皆是,甚至就在大堆的粪便旁边,就是一家热火朝天的酒楼饭庄。

    好像人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并没有一个人会对门口那些垃圾进行清理,则是任由着那些堆在饭馆的门口,店伙计就跟那粪便堆并肩而立,毫无影响的继续招揽着客人上门。

    “建康一役后末将才过来的。”武判看着扭头向他露出整齐洁白牙齿的叶青回答道。

    “泗州有多少妓院、酒楼、赌场、客栈,你们知道吗?”

    “反正不少。”武判顿了下,心中不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副统领,到底想要干什么,总不能真的是带着自己漫无目的的散步吧。

    “半年的时间,应该对泗州已经很熟悉了。”一家妓院的门口,几匹蒙古马正安静的在门口吃着草料,叶青看了看门口的伙计,跟那迎接客人的鸨子,深吸一口气问道:“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或者是想要问的?”

    武判摇了摇头,但嘴上却说道:“末将同样出自神劲军,建康一役时,末将也在军中,叶大人被罢官流放,将军您被贬禁军时,末将便第一时间被调到了皇城司,担任正将。”

    “还有吗?”叶青看了一眼武判,而后转身便往那妓院里面走去。

    武判紧紧跟在后面,就在鸨子想要上前招呼叶青时,一眼就看见了跟在后面的武判,原本一张充满了笑容的脸颊,瞬间便僵硬无比,那收缩的瞳孔带着一丝紧张跟不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招呼武判跟眼前的公子。

    “有几个鞑靼人可是在你们这里?”叶青再次扫了一眼门口那几匹蒙古马。

    任何人都知道,蒙古马体格矮小,但胜在耐力非凡,虽然初时他的速度不如西夏的党项马,但若是在战场上,高大的党项马在面对蒙古马时,却是占不到丝毫的便宜,甚至还会吃大亏。

    鸨子有些愣神,看了看叶青身后的武判两眼,喉咙不自觉的动了动,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在就在,不在就不在,到底有没有鞑靼人在你这里?”武判站在叶青一侧,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随着他刚刚说完,鸨子立刻陪着笑脸点头哈腰道:“有的有的,就在后院就在后院,奴婢带您过去?”

    叶青点点头,武判便立刻示意鸨子带路。

    不同于临安城内那精致又有格调的妓院、青楼,泗州的妓院显然就要务实多了,甚至根本就没有大厅,叶青他们刚才问话的地方,就算是整个妓院的厅堂了。

    而顺着厅堂的后门而入后,便是横着的两排黄土平房,每个门口都点着一盏冒着黑烟的灯笼,而一些来此寻欢作乐的客人,要么拥着怀里的女子往房间里走去,要么是正整理着衣衫,心满意足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叶青跟在鸨子的身后,笑着对武判说道:“要想了解一座城池,最直接的地方就是酒楼、茶肆,当然最好的还是妓院,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加了解这座城池了。”

    “这个还真不懂。”武判显然也是第一次来这后院,跟叶青一样好奇的打量着说道。

    “泗州是一座务实的小城,这里的人眼里怕是只有钱,没有其他,而且因为商贸发达,所以人们根本没有空闲时间,去做那些表面上的花俏文章。一家妓院,连最起码的表面文章都不愿意做,直接两排供客人们发泄的房子,就足以说明问题了。”叶青笑着说道。

    在鸨子示意就是眼前这几间房屋后,叶青便示意鸨子离开,而后与武判便站在通道内,从外打量着时不时从里面传出来娇呼声的房门。

    “经将军如此一提醒,末将发现还真是这样子。泗州城流动性很大,每一个来此的人,目的显然都是在钱上,那么花在其他上面的心思自然就不会很多了。所以这些妓院、酒楼、客栈等等,就是看准了来往这些商旅的心态,便直接上最实际的,省去了那些花哨的表面文章。不过末将倒是知道有一家妓院,不论是格调还是情调,简直是这里无法比拟的,若是将军……。”

    “拉倒吧,你也看出来我是来找人的,又不是寻花问柳找乐子的。何况,你说的那家妓院,恐怕后台也很硬吧?你不会在里面也有……。”叶青看着比刚才要放松了很多的武判说道。

    “将军英明,不过末将初来乍到,还没有那个资格……。”

    “有些话不愿意说可以不说,但说假话骗人就是不厚道了。放心吧,你在泗州的事儿我不管,跟我也没有关系。你是谁的人,我也不管,跟我也没有关系。这下可以放心了吧?”叶青笑了笑,耳边那从门缝里传出来的夸张声音,一点儿也让人体会不到那,让人想入非非、飘飘欲仙的美感跟诱惑。

    武判想不到叶青会如此直接,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原本心照不宣的两人,根本没有必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但随着叶青轻松的说出口后,武判一下子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仿佛自己就像是这妓院里的妓 女一样,在这一刻被人扒了个精光,一点儿的**都没有了。

    “来的时候我就看过皇城司撒出去的人员名单,虽然你我同为神劲军出身,但我们却是两路人,即便是在神劲军中,恐怕你也不知道我是谁吧?自然,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既然是各为其主,看在同出神劲军份儿上,若是以后有个三长两短的,可以来找我,如何?”叶青蹲在通道内,根本不打算进去打扰那几个鞑靼人。

    武判站在原地愣了好久,而后默默的蹲在了叶青一旁,门口的灯笼照映着皇城司的副统领跟正将,此刻的他们,就像是商贾的随从一样,在门口等候着自己家的掌柜出来。

    武判知道,从刚才自己告诉叶青,自己是在叶衡被罢官流放,他被贬禁军之后,被调到了皇城司的回答上,已经猜出了自己身后的靠山是谁了。

    而今听着叶青那各为其主的说辞,加上叶青能够段时间内,从禁军都头被提拔为皇城司统领,已经能够说明,叶青背后的靠山,比自己背后的靠山汤相以及汤尚书强大多了。

    身为皇城司的正将,临安城发生的事情,又如何能够瞒得过他呢?

    “对了,皇城司跟市舶司在泗州如何分红?能说不?”叶青转头,看着同样蹲在通道上的武判道。

    “皇城司三、市舶司三,州府三,剩余一是用来打点上下的。”武判坦诚的说道。

    “泗州城这块儿蛋糕,看来想要吃上一口的人不少啊,三三三一,而后继续分下去,皇城司的是给……汤相?市舶司是给蒲家,州府就是官场了,其余一。就是打点比如像我这种,偶尔过来一趟的了,还是说我根本不够格?”叶青继续蹲着,对面房间里的声音终于小了一些。

    “原本有将军一份,今日我们三家已经准备了,但……后来不知道为何,就取消了。”武判并没有说是谁的主意,但能够如此坦诚,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不远处的老刘头快步跑了过来,看了看武判也在后,刚想要等会儿再说,却没想到叶青根本不避讳,让他直接说。

    “您这来的够早的啊,夏商没走,去了泗州城最好的那家妓院。”老刘头再次看了一眼武判后,才说道:“这里需要人手不?要不我叫些兄弟没过来?”

    “不用叫人。夏商去那家妓院是会谁?”泗州城最好的妓院,不就是刚才武判说的那家吗。

    “金人蒲卢浑。”老刘头坚定的说道。

    “让他们会去吧,夏国本来就臣服于金国,不过这个夏商看来也不简单啊,你知道他的底细吗?”叶青依然蹲着,弄的老刘头站着说了会话后,也不由的跟叶青以及武判一起蹲在了妓院的通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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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文明与野蛮

    看着叶青转头看着他,武判同样是有些忌惮老刘头的存在,不过看着叶青那随和不在意的笑容,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顿了下后说道:“夏国一个臣子,类似于市舶司。”

    叶青也不出声的点点头,其实他应该想得到,夏如今唯一能够交易的就只有鞑靼人跟宋,但宋与夏,都因为金人的威胁,不敢明目张胆的交易,所以只能偷偷的私下交易。

    就像西夏还曾经要求南宋朝廷不得制止商贩购买西夏青盐,以此来保护南宋盐税的做法一样,夏对金俯首称臣,同样是会在各个方面被金压制。

    “对了,将军刚刚说的蛋糕……一事儿,末将不是太明白,还望将军能够赐教。”武判心中一直分析着叶青来此的目的,以及自己的处境,而后问道。

    “蛋糕?哦,就是利益罢了,我只是换了一个称呼而已,没有什么意思。”叶青笑了笑,侧耳倾听着对面几个房间里的声音渐弱。

    而蹲了一会儿的老刘头,已经靠近那不甚严密的门缝,神态猥琐的往里面偷瞄着,时不时的回头像叶青摇摇头,示意着并不是那鞑靼人的首领。

    叶青无语的看了一眼老刘头那窥视别人**的猥琐样子,继续笑着跟武判说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何要来此,为何要找鞑靼人,对不对?”

    “……有一点儿。”武判拿捏不准叶青的性格,只好含蓄的笑了下说道。

    “现在或许还看不出来,但若是随着金人迁都燕京之后,在金人的注意力不在放在更北方,而是继续放在如何从我大宋朝身上牟取暴利时,这一块儿如今也臣服在金人统治下的鞑靼部落,就会开始趁机崛起……。”叶青蹲在地上,在地上画着大致的北方地图。

    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叶青标注出了燕京,以及金人的上京会宁府等地,包括那一片草原与沙漠并存的巨大疆域时,武判不由的出声道:“如果这样对我大宋应该是好事儿吧?鞑靼人崛起,金国必然势弱,到时候他们两方起了冲突,我大宋岂不是就可以坐山观虎斗?”

    “话是如此说,但如果金国人与鞑靼人交战致使自己损失惨重,他会从哪里捞取好处补偿他们的损失?”叶青把手里捡起来的小木棍扔掉后,对着思索的武判说道。

    对面的几个房间内,再次传来女子的娇呼声,以及男人那粗重的喘息声,甚至还夹杂着那**碰撞的声音,让老刘头看的心里发慌,脸上发恨。

    “从我大宋?但如果若是如此,我们……。”武判捡起那支小树枝,看了看鞑靼人所在的草原,而后看了看南方这一片空地后,把两处连起来说道:“那我们若是与鞑靼人一起抗金呢?形成南北夹击的局面,岂不是我大宋也有利可图?”

    叶青并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眼含深意的看着武判,直到看的武判心里开始有些发慌,连忙问着叶青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时,才叹了口气。

    叶青有些无奈的说道:“咱们宋人,或者是朝廷是不是都不长记性呢?当初连金抗辽的后果是什么?我大宋丢了半壁江山,那你觉得我大宋再一次连鞑靼人抗金,最终的后果会是什么?”

    武判愣了一下,而后释然笑道:“金人狼子野心,当年朝廷看错,失去了半壁江山,但……相对来讲,如今那些草原上还吃不饱穿不暖,逐水而居、茹毛饮血的野人,难道也会在抗金之后,想要吞噬我大宋剩下的半壁江山吗?再者说了,淮水、长江天堑一般,金人都无法攻破,只会骑马的草原野人,他们就能够打的过长江不成?”

    “真希望我大宋臣民,持你这种观点的人不要太多。”叶青静静地看着武判,并没有反驳。

    如果不是自己知晓历史的轨迹,自己会不会也如同他们一样,忌惮金人、轻视草原上那些还没有自己的文字,还没有一切法律条文,只是逐水而居、动荡不安,为了牛羊就能死上百人的野蛮民族当成大宋的威胁呢?

    但历史就是历史,草原上的那一代天骄,早晚要让世界为之震惊,成为让欧亚大陆都胆颤的强大存在,南宋虽然被蒙古人征服的最晚,但不代表宋有多强大,而是天堑发挥了他淋漓尽致的战略位置罢了。

    “难道将军不这么认为?”武判看着叶青嘴角那一抹冷笑逐渐消失,而后小心的问道。

    “若是我们能够在鞑靼人强大起来,在对金国形成真正的威胁之前,或者是在鞑靼人挑战金国权威的时候,趁金人不备,而后能够收回燕云十六州的话,或许我会认为,可以试试看他们两虎相争,我们守好自家门户就好了。”叶青笑了下,不管如何说,未雨绸缪是好事儿,但过于未雨绸缪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连鞑靼抗金吗?”武判摇摇头,显然他有着自己的主见,看了看那传出女子声音逐渐虚弱,但男子依然战意高昂的木门后,想了下说道:“若是朝廷能够收回燕云十六州,就等同于立于不败之地了,那时候,将军别说坐山观虎斗了,恐怕整个大宋都会雄心万丈,都会想着连鞑靼抗金,以此洗刷靖康之耻曾给我大宋带来的耻辱!”

    看着静静不说话的叶青,武判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继续说道:“所以纸上谈兵的话,此一时彼一时,当年岳武穆要迎回二圣时机不对,所以被朝廷以莫须有冤死了。若是我大宋收回燕云十六州之后,将军您要是还选择坐山观虎斗,看金与鞑靼拼个你死我活,而不想着洗刷靖康之难,恐怕您就是主动不战,有可能也被莫须有的第二个岳武穆了。”

    叶青并没有觉得武判所言有何不对,对着武判竖了个大拇指,而后认同的点头道:“如果真有那天,说不准还真的会是如此,痛打落水狗的事情人人都想干,但后果我怕我们大宋无法承受……我就怕送走了一头猛虎,迎来了一头更加奸诈、阴险、狡猾、团结、凶狠的狼来!”

    “也许将军想象的这一天永远不会……将军你的意思是……。”武判神色震惊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脸上带着随和笑意的叶青。

    “不错,我来找鞑靼人就是为了此事儿,虽然还不到时候,但未雨绸缪……。”

    “可将军如何能够肯定,鞑靼人就一定会成为金国的潜在威胁?若是以后不会发生该如何?”武判突然间觉得有些不真实,刚刚一番纸上谈兵的讨论,不想竟然被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当真!

    不,应该说是叶青早就当真了,从他进入泗州,或者是知道有鞑靼人在泗州后,显然叶青就有了这样胆大到天真的想法了,要不然他决计不会带自己来这里找鞑靼人。

    叶青望着神情震惊的武判,伸出手拉起坐在地上的武判,而后继续淡淡说道:“知道预判两个字吧?皇城司的职责就是预判危险的来临,提前预判、提前预知我大宋朝有哪些潜在的威胁以及潜在的敌人,而后把他扼杀在萌芽状态当中。皇城司会监视大臣,会监视商贾,会监视我大宋一切不利于朝廷统治的东西,而后把它们消灭掉。所以我们为何就不能再往前一步,变成为国为民保驾护航的真正利刃呢?”

    “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没人会相信将军您今日这一番话的,恐怕……恐怕……。”武判指了指对面房间内,此刻正发出泄 欲之后,男子满足痛快的声音说道:“恐怕就是他们鞑靼人,都不会相信有朝一日,他们能够强大到去跟金人对抗,甚至是消灭金国的地步。”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敌人。”叶青喃喃叹口气,他自己也知道,这种事儿说出来没人会信的,除非自己能够像僧道儒那般,拥有着绝对的影响力跟知名度,或许说出这番话后,才会有人相信吧。

    看了看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武判,叶青继续说道:“不要小看任何一个敌人,更不要小看一个茹毛饮血、被我大宋称之为野蛮部落的马背民族,因为……一旦他们强大起来后,整个世界都无法挡的住他们征战四方的滚滚铁骑!”

    “今日他们能够进入中原,开始利用金、夏的关系做贸易,那么明日,就有可能利用金、夏之间的矛盾来壮大自己。或者是见识了我大宋的繁华与富庶后,便会野心更加庞大,会开始觊觎我大宋,更多丰富多彩的物质与人文。我们以文明自居却止步不前,他们以野蛮被鄙夷,却在不断学习进化。金、夏、辽,哪一个不是当初被我们宋人看作野蛮的民族,但最后呢?他们都在我大宋身上划下了深深的一道、流血不止的大口子!他们从没有文字开始学习,而后仿我大宋创造了自己的文字、法律、手工业、农耕文化等等,一直学习到如今的三省六部九寺五监来治国安邦。但我大宋呢,又从他们身上学到了什么?我们看不起那些被我们称之为野蛮落后的民族,但我们却不得不龟缩一隅,而后自我安慰着我们有最为正统的文化,有最为正宗的血统,但我们却是处处挨打、处处被人欺凌,我们以文人治国,他们以强悍开疆,那么最终到底是他们毁掉我们的文明,还是我们征服他们的强悍,还是融合为强悍的文明?没人知道!但我们也需要学习他们的强悍跟野蛮,从而融合进我们汉民族的血液里、骨子里才对!”

    叶青说道最后,甚至有些激昂慷慨,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甚至还有些像是对朝廷的不满,而后面目狰狞的,狠狠的向地上啐了口唾沫。

    而武判,以及那一直窥视着里面的猥琐老刘头,显然都被叶青这一番话给镇住了,呆呆的望着叶青,仿佛蹲在地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凶残至极的野兽!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交手

    “是个人就该为我们这个民族做点儿什么才对。”不怎么认字的老刘头,突然之间在气氛有些沉默的通道内,冒出了一句颇有哲理与热血的话语。

    武判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就像是没有听到老刘头的话语,同样对于叶青的长篇大论,也没有像刚才纸上谈兵那般,发表他的看法跟意见。

    老刘头古里古怪的看着叶青,从刚才叶青那一番长篇大论中,他能听出来叶青的意思,不过就是拉拢眼前的正将武判为自己所用。

    毕竟,虽然叶青任职皇城司有些时间了也,但说到底,在还没有做出来一点功绩之前,他的所有一切权利都是虚幻的,甚至都是不存在的。

    不论是朝堂之上还是皇城司内的龙大渊跟林光巢,如今还没有谁真正把叶青当成一个威胁,只不过是现在把他当成了一个皇城司的人,不过是都在注意着他,到底有没有可能在皇城司长久的待下去。

    而想要待下去,就得有自己的势力,有自己的影响力,更得有做出来的战功来为他这个皇城司副统领,增添在他人眼里显示其位高权重份量才行。

    可以说,叶青如果想要把他自己眼前的一切牢牢握在手里,甚至是扩大他在皇城司的影响力,在朝堂其他臣子心目中的分量,那么他第一次的差事儿自然便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所以此时此刻,在千里以外的泗州,拉拢皇城司撒在外面的人员中,唯一一位正将,自然是就显得极为重要了。

    但即便是如此猜测,老刘头也不知道叶青的野心,在到达泗州之后,变得有多骇人了。

    吱呀一声,随着叶青跟武判站了起来,不光对面的那扇木门被打开了,连同着挨着的几个房门也几乎是同时打开,更让叶青、武判以及老刘头感到吃惊的是,眼前打开的木门里,有的则是出来了两个男子加一个女子,有的则是出现了一男一女。

    而最让叶青注意的,则是一个袒露着结实的胸膛,披头散发,带着一股草原上特有的粗狂与野性年轻人,在他踏出房间后,身后显现出了两个衣衫不整、满脸潮红与神色疲惫的女子。

    “桑昆?”叶青试着对那年轻人叫了一声,便只见那粗狂的年轻人,瞬间回头,狼一样冷漠的眼神扫向叶青。

    “不管你听不听的懂我们汉话,但我想跟你谈一谈。”叶青同样凝视着那站在门口,身材宽厚高大的年轻男子,或者应该还是少年人才对,慢慢的一步一步往前说道。

    “你……你是谁?”少年人的眼里充满了警惕,跟一种让人心底发寒的冷漠,就像是在打量猎物一般看着叶青。

    少年人的说话很笨拙,就像是刚刚学会说话,也像是刚刚与人交流一样,发音不准的同时,仿佛还带着一丝的羞涩。

    叶青继续慢慢靠近那少年人,而旁边几个一同出来,站在门口的鞑靼人,目光并不友善的看着老刘头、武判,以及继续接近那少年人的叶青。

    “宋人。”

    随着叶青话刚一说出口,就看见那少年人突然之间,撒腿就往通道的出口跑去,而在叶青与少年人之间,瞬间就出现了一个壮硕的鞑靼人,挡住了叶青追过去的路线。

    “闪开!”叶青一声冷喝,整个人瞬间往那壮硕的中年人怀中撞去,几乎是撞过去的同一时间,叶青手肘高抬,而下盘一只脚也已经放在了中年人的脚后跟处。

    手肘击中中年人的下巴,加上一只脚挡住了中年人往后退卸力的空间,于是中年人仰头的瞬间,一颗牙齿便飘向了空中,中年人的后背发出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撞在了土墙上。

    几乎是眨眼之间,而此时那少年人也不过才跑出了不过七八步的距离,回头看到叶青已经撂倒了那阻挡的中年人,目光一愣,身形一顿,不过最后还是咬牙继续往前跑去。

    叶青如影随形地追了上去,两人就如同一头草原狼,一头猎豹一样,在狭长的通道如同闪电一样追逐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身后的老刘头几乎是在叶青刚一撞进那中年人的怀中时,也立刻向离他最近的鞑靼人伸出了拳头。

    原本还很和谐的气氛,一下子的紧张起来,甚至让武判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在老刘头重重的撞在土墙上时,神色之间纠结、犹豫了下的武判,立刻抓住大步向老刘头冲过去的鞑靼人的肩膀,在鞑靼人回头的第一时间,拳头便重重的打在了鞑靼人的鼻梁骨上。

    随着乱战突起,一下子半个通道内乱成了一圈,房间内不时传来女子的惊叫声,以及男子的怒骂声。

    叶青两耳不闻,依然是紧紧追着相差不过五六步的少年人,眼看着少年就要从通道口拐过,而后冲向妓院那简易的厅堂时,叶青急中生智,一脚踩在侧面的墙壁上,而后从空中飞身扑向了那少年人。

    少年人惊觉到身后的风声,回头的一瞬间,只见一只如同大鸟的叶青,已经当头向他照了过来。

    冷漠的眼睛闪过一丝冷酷,整个人转身刚要抬脚踢向半空的叶青时,叶青却已经率先挥出了了拳头,随后两人砰的一声撞在了一起。

    通道内的鞑靼少年人身后,那完全经不住他们两名壮汉撞击的门板,啪啦一声全部碎裂,房间内两具白花花的身体瞬间尖叫着、怒吼着拉扯着床头凌乱的衣衫。

    两道撞碎门板滚进来的高大身形,几乎是同一时间从破碎的门板上快速起身,看也没有看那床上**着的女子,拳头如同雨点一样,向彼此的身上招呼着。

    不论是叶青,还是少年人桑昆,同样都是近战中的高手,两人喘着粗气,手脚眼花缭乱的在房间内向彼此身上,重重的招呼着。

    叶青的每一拳、每一肘要么是被桑昆避开,要么就像是击打在了旁边的土墙上一样,一股让拳头都感到生疼的痛感,从手背处蔓延至整个胳膊。

    桑昆同样是心中充满了震惊,在草原上,自己虽然不能排第一,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勇士,可今日不想竟然遇到了如此难缠、强悍的宋人。

    若是往常有人敢跟自己对上一拳,那手腕即便是不断也得骨折,或者是整个胳膊因疼痛而无法举起来。

    但眼前这个年龄与他相差无几的宋人,不光能够跟他对拳,甚至自己那信心十足的一拳,能够让一头小牛犊子都躺下的拳头,打在这宋人身上的时候,就像是打在了别人身上,那宋人依然是毫无所觉般的生龙活虎,把自己围在房间内,无法冲出他的阻挡。

    叶青最为得意的便是他的左手重击,这就像是他的秘密武器一样,每个人都认为他是右撇子,但其实他的左手重拳,比右手完全不遑多让。

    但今日却是在与桑昆的对战中,完全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

    而且还有他引以为傲的肘与膝,在对上桑昆后,更是无法发挥出来,桑昆的脚步变化以及拉拽、借力打力,把蒙古摔跤手的所有看家本领都用了出来。

    桑昆每次想要抓住叶青的衣领、肩膀、腰间,而后想着凭借蛮力把对方摔倒时,每次只要手腕刚一搭上去,就会被宋人钳住手腕让他无法发力,摔跤的看家本领,原本让他可以稳占上风。

    但显然这个宋人知道他们摔跤的厉害,根本不给他这个拽拉、搂抱的机会,与他一直保持着半臂的距离,让他无法有效的用处他的脚步跟摔法。

    进无可进之下,桑昆那无情的眸子中闪烁着残酷,腰间的弯刀闪电般的出现在了手中,横空划过叶青的胸前。

    叶青只感觉一道亮光从胸口划过,而后胸前一凉,衣襟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随即在抬腿用膝盖顶向对方的腰眼处时,绑在腿上的野战刀也被他反握在手,而后从桑昆的肩膀上,毫不留情的划过。

    从肩膀处一直到下勒处,桑昆的衣衫同样被坏开了一道大口子,但好在就跟叶青一样,没有伤到皮肉。

    房间里的赤身男女,依偎坐在床上,望着眼前闷不吭声战在一起的两人,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呼救,而是呆呆的望着一道白光、一道黑光在两个人的手里,时不时发出金铁碰撞的声音。

    但显然此时此刻,叶青在体力上占着优势,不管如何,桑昆刚刚才从两个女人的身上爬下来,即便是身体素质再强悍,面对以逸待劳的叶青那密不透风,让人窒息的攻击,也有力疲的时候。

    所以随着叶青反握在手的野战刀柄砸在桑昆的手腕上,看着一道白光,从那桑昆手里飞向那床上的男女身后的墙壁,而后掉落在那女子的背上,引起女子惊恐的尖叫声时,叶青手里的野战刀,在桑昆刚想要侧移看准空挡逃开始,插入到了墙壁内。

    随着野战刀插入土墙内露出一截锋利的刀刃后,桑昆瞬间便一动不动的站在了原地,而他的喉咙距离叶青手里的刀刃,不过是毫厘之间。

    甚至在他喘着粗气的时候,都能够感受的到,那黑色的刀刃已经紧紧贴在了他的喉咙上,如果刚才不是及时止步,而是再往前跨出一步的话,桑昆相信,这个宋人手里的刀,一定会隔断自己的脖子。

    “你是桑昆。”叶青同样喘着粗气,瞪了一眼旁边床上**尖叫的女子,沉声问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宋 金 夏

    “你……你是谁?”桑昆斜视着叶青,倔强的眼神里充满了不甘的味道。

    他确实没有想到,自己头一次来到中原,来到大宋,竟然就败在了一个宋人的手里。

    “宋人,禁军叶青。”叶青自我介绍道。

    门口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武判在泗州的皇城司禁卒,以及老刘头带来的人,已经彻底把这家妓院给围了起来。

    一阵鸡飞狗跳、鬼哭狼嚎之后,整个妓院只剩下叶青跟桑昆所在的房间,还有两个身上未穿衣的男女,此刻战战兢兢的坐在床上,望着墙边两个杀气腾腾的高大背影。

    “你父亲叫脱斡,是你们克烈部的可汗,与乞颜部已死的也速该为结义兄弟,也就是你们称之为的安答,而你与铁木真同样结为了安答,对不对?”叶青继续确认着桑昆的身份,他可不想弄错了身份之后,给自己带来麻烦。

    桑昆随着叶青的说话,眉头则是越皱越紧,他实在是没有料到,在大宋朝竟然还有对草原部落,如此了如指掌的人,特别是对自己的一切,竟然是如此了解。

    “你……你是谁?……你想要做什么?”桑昆说着吞吞吐吐、半生不熟的汉语,不过好在,虽然发音不准,但倒是足够叶青听明白了。

    叶青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老刘头带人严守的门口,又低头看了看散落在地的衣衫,而后拔出插在墙里的野战刀,捡起地上的衣服扔给了床上瑟瑟发抖的两人,沉声道:“穿上衣服出去。”

    此时不论是那男子还是那女子,也顾不得房间里还有两个男子存在了,急忙坐在床上胡乱的穿着衣服,而后惊慌失措、连鞋都忘了穿的就匆忙跑了出去。

    桑昆此时才缓缓转过身,看见叶青拿起自己那把被打掉落在床上的弯刀,正在打量着,于是问道:“你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你为什么来我大宋?你们跟夏人到底想干什么?”叶青回头看着桑昆,而后看了看手里明亮的弯刀,痛快的扔给了桑昆问道。

    “如果我不说,是不是会死?我的同伴如何了?”桑昆并没有回答叶青的话,不论是神情还是眼神,依然是带着粗狂的冷漠跟野性。

    “一点儿皮肉伤。”叶青回答道。

    “但我不会出卖朋友的,夏人是我的朋友。”桑昆面无表情的说道。

    叶青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竟然呵呵笑了起来,而后看着桑昆笑道:“这话或许你可以骗骗夏人、金人,但你骗我就没意思了。你们鞑靼人,就连金人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把夏人放在眼里?现在是在我大宋的地盘,这家妓院如今被我们包围,夏人李吉去的那家妓院,同样是有我大宋的禁军,你不说也可以,在泗州死几个人,谁也不会当回事儿的。我知道拿死威胁你没用,你不是怕死之人,所以我也不会威胁你。”

    “我们的目的不是你们大宋国!”桑昆皱眉说道,他发现宋人确实难缠。

    就像李吉所说的一样,跟宋人一起的时候,千万不要跟他们玩心眼儿,因为论起阴险狡诈、城府心机来,没人能够玩的过宋人,跟他们一起打交道,千万不要讲道理,只要你的拳头硬,能够让他们感到害怕,比什么都好用,也就足够跟宋人谈任何条件了。

    但如今拳头不如人家硬,自己还被人家堵在了房间里,这与夏人告诉他的,宋人性格软弱完全不同。

    “我是来帮你的,请你相信我的诚意。”叶青看着桑昆缓缓的说道。

    “你帮我什么?”桑昆疑惑道。

    包括老刘头在内,以及神色极其复杂的武判,都不知道叶青跟桑昆最后到底在房间里谈了什么,更不知道叶青离开的时候,在脱离了众人的视线后,为何一下子变得龇牙咧嘴了起来。?6?而在泗州城另外一边,泗州知州沈法以及夏商李吉、金人刑部侍郎蒲卢浑,此刻正在泗州城最大的妓院内谈笑风生、风花雪月。

    而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金人蒲卢浑,此刻虽然左拥右抱,但眼角的伤痕以及一脸的阴沉,则是让夏人李吉一直是战战兢兢的在旁陪笑着。

    哪怕旁边的佳人再怎么诱惑他,李吉可是在金人面前一点儿也不敢大意,一直用余光偷瞄着蒲卢浑的一举一动。

    鞑靼人打伤了蒲卢浑,让蒲卢浑丢尽了脸面,让宋人看了热闹,而罪魁祸首就是他李吉把鞑靼人给带到了泗州,若不是他,蒲卢浑自然是不会挨这一顿鞑靼人的揍的。

    “蒲大人就不要再计较了,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堂堂一个金国刑部侍郎,又何必跟一个不懂礼数的蛮夷计较呢?李大人,还不赶快给蒲大人敬酒赔罪?”泗州知州沈法肥头大耳,这些年在泗州地面上,基本上就没有他摆不平的事儿。

    而且按照他的经验,在泗州想要捞好处、赚银子,花天酒地,把自己这个知州的官儿坐稳,除了要巴结淮南东路的各个大佬外,金人则也是他最为需要巴结的对象,甚至在他心里,金人的重要性还要远远超过他在大宋的顶头上司。

    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沈法搂着怀里的美人儿,率先向一脸不悦的蒲卢浑举起了酒杯,继续笑着道:“蒲大人,您身居如此高位,何必跟一蝼蚁见识?如何处理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想必到时候李大人定然能够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蒲卢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看着旁边的夏人李吉,冷哼了一声,吓得李吉急忙端起酒杯连干三杯赔罪。

    “蒲大人,您说吧,如何才能让您咽下这口气,要杀要剐您给一句话,李吉保证绝不含糊。”李吉放下酒杯,看着怒气依然写满在脸上的蒲卢浑,心中恨不得把桑昆给碎尸万段算了。

    李吉奉户部尚书的命,带着桑昆等人来泗州,除了带来了一大批私盐贩卖外,便是希望借此机会,用赚来的钱来拉拢鞑靼人,从而以这些钱买进一些大宋的茶叶、瓷器等物送给鞑靼人。

    但不想刚到泗州,这鞑靼人桑昆,就给自己惹了这么大一件麻烦,而且让他感到更为棘手跟麻烦的是,这桑昆也并非只是一个普通的鞑靼人,他的父亲可是鞑靼克烈部的可汗,身为可汗之子的桑昆,又怎么能是自己随意处罚的?

    但若是说,金人发话了,那么事情就不一样了,即便自己回到夏国,尚书大人问起时,自己完全可以全权推到蒲卢浑身上,可以完全撇清跟自己的关系。

    但让李吉料想不到的是,他自认为已经完全足够诚恳跟卑微的态度,却没有像是预料中一样,换来蒲卢浑的一点儿和颜悦色。

    倒是他话刚说完后,就看见蒲卢浑手中没有放下的酒杯冲自己飞了过来,而后擦着自己的耳边飞向了身后的屏风处,把那不值钱的屏风画面,砸了个突兀的大窟窿出来。

    “这笔帐我会慢慢跟你,还有那个鞑靼蛮人算!今日之事儿,我一定不会罢休!拿酒来!”蒲卢浑推开怀中衣衫半裸的女子,端起酒坛便如同饮水喝了起来。

    喝完后一把扯下旁边女子的肚兜,胡乱的擦了擦胡子上的酒渍后,又放在鼻尖闻了闻,哈哈大笑一声,再把那失去肚兜后,以手捂胸的女子揽进了怀里。

    “沈大人,蒲某拜托您的事儿不知道如何了?”蒲卢浑的手在女子胸前忙活着,看也不看刚才险些被他酒杯砸中,而后慌忙站起来的李吉,对另外一边一直若无其事的沈法说道。

    “蒲大人的吩咐在下岂敢不从,只是这一次赶上我大宋国新晋皇城司副统领也来到了泗州,李习之为了稳妥起见,倒是拿我为难了半天,不过好在,沈某幸不辱命,帮大人拿到了皇城司跟市舶司的文书。这半个月之内,只要是罗家的商队,统统不会再有人检查。”沈法一边说,一边从袖袋里掏出了两份文书,确认了一眼后,才递给了蒲卢浑。

    “皇城司叶青?”蒲卢浑接过文书随意的扫了一眼,挑着眉毛问道。

    “不错,正是此人,此人今日刚刚到达,但前几日我们泗州地头便已经收到了消息。”沈法喝了口酒,继续说道:“不过到现在为止,不管是泗州地头,还是整个淮南东路,好像还没有人知晓他此行,北上的具体目的到底是什么,所以李习之李大人谨小慎微,蒲大人应该体谅才是。”

    “体谅,蒲某自然是体谅。蒲某从临安上船后,倒是与那叶青有一面之缘,甚至还发生了一些口角。这个人骄横狂妄,自大傲慢,不像你们大宋这礼仪之邦的臣子啊,倒像是鞑靼人一样未开化的蛮夷。”蒲卢浑冷笑着说道。

    “哦?竟然还有这种事情?沈某还真不知道了。”沈法一惊,想不到叶青竟然跟蒲卢浑竟然是乘坐同一条船来的。

    “只是此人先于扬州下船,看来是走陆路到的泗州。那么现在看来,他的目的会不会就是你们泗州官场呢?泗州每天的银子进出据我所知可都不是个小数儿,皇城司都要给这里放一个正将来镇守,市舶司同样也认命淮南东路、扬州提刑使李习之担任,是不是你们最近惹了大宋朝廷?”蒲卢浑一边说一边转着眼珠子一边说道。

    因为他忽然间发现,或许这就是一个挑拨叶青跟泗州本地官场的好机会,如果运用得当,说不准都不用自己动手,就可以借大宋泗州本地的官场之手,干掉那叶青,先为自己出口恶气。

第一百八十五章 草原人

    武判望着叶青一行人刚刚离开,就见鞑靼人也从妓院的门口走了出来,那个被叶青堵在房间的鞑靼少年人,望了他一眼后,便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武判最终不知道两个人到底在房间里说了些什么,但他隐隐能够感觉到,鞑靼少年人跟叶青之间,仿佛已经达成了什么默契或者是协议。

    夜色催更、繁华依旧,昏黄的灯笼依旧照耀在脏乱不堪的街道上,映衬着每一个匆匆来去的商旅与疲惫的人群。

    酒馆、客栈、青楼、茶肆的门口依然是络绎不绝,鸨子与伙计依然在热情的招待着客人。

    武判的心情从来不曾这么复杂过,叶青的一番话虽然让他感到极为震撼,但更让他心里憋屈以及郁闷的是,不知不觉的,自己已经上了叶青这条船了。

    叶青从来没有刻意隐瞒他对自己的拉拢态度,甚至根本没有以他副统领的身份跟他谈话,而是一直都以平等的身份,一个宋人的身份,不知不觉的,就把自己也牵入到了他与鞑靼人之间的冲突中。

    刚一开始起冲突的时候,他甚至想过选择袖手旁观,但看着老刘头一人毫不畏惧的对抗好几个鞑靼人,整个人被鞑靼人扔到那厚重的土墙上,发出一声厚重的声音时,他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他当然知道贸然出手意味着什么,他也相信叶青绝对不会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跑到妓院就是为了跟鞑靼人打一架。

    显然这一切都是早就计划好的,都是在他的泗州之行的计划当中,也或许是,因为看到了鞑靼人之后,他才临时改变的计划。

    但不管如何,自己既然插手了这一件事情后,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恐怕就跟自己脱不了干系了,很有可能,自己就真的要被叶青拖上船,而后随波逐流、乘风破浪,或者是翻船淹死在水里了。

    但叶青对自己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显然拉拢自己不是为了巩固他在皇城司的地位跟势力,如果是如此,他没有必要如此做,何况他还是带着差事儿来的,何况他还说了,若是一天自己有难,看在同军出身的份儿上,还可以帮自己一把。

    可自己又能给他带来什么呢?泗州的赋税不是自己一个人说了算,何况,看叶青的意思,他的目的也不是在泗州的赋税上,那么他拉拢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想要自己为他做什么?

    鞑靼人、夏人、宋人,要么是在金人的统治下,要么就像夏跟宋一样,在对金人俯首称臣,叶青以鞑靼人为突破口,他是想要接触金人?还是接触夏人?还是说真如表象一样,他跟鞑靼人之间的冲突,只是为了接触鞑靼人?

    武判一路上脑袋都快要想炸了,但依然是没有能够从单一的冲突事件中,梳理清楚,叶青今夜如此做到底是什么目的。

    当他走到泗州城最大的那家妓院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李习之的马车缓缓离去,而在旁边,知州沈法的马车依然还停在楼下,想必今日这两人又没有在一起寻欢作乐。

    李习之为人谨慎,这在泗州地头,哪怕是淮南东路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且因为他身兼淮南东路提刑使,所以官阶要比其他人大上很多,从而更给人造成了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放下心头对叶青、李习之的揣摩,刚刚走到沈法他们房间的门口,就听见沈法的声音,连同那淡淡的琴瑟之声一同传了出来:“蒲大人,您不会真的要对一个鞑靼人手下留情吧?这可是不符合您的性格啊。”

    武判心中一动,快速制止了旁边鸨子推门的动作,而后警告似的像鸨子挥挥手,示意她先离开。

    随着鸨子离开,站在门口的武判就听见蒲卢浑冷哼一声,看了看沈法以及李吉后,沉声道:“蒲某倒不至于怕一个鞑靼人,但……。”

    蒲卢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另外一只手依然在怀中女子的身上忙碌着,再次扫了一眼沈法跟李吉后,不屑的冷笑道:“大金国如今有意联手克烈部,拿下一直不怎么听话的蔑儿乞部族,若是那叫什么桑昆的,真是克烈部可汗脱斡之子,哼,蒲某为了大金国的利益,也不得不先忍下这一口恶气!”

    说完后,蒲卢浑就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看向沈法跟李吉的眼神变得充满了不屑跟警告道:“大金国终究会是整个天下的王,大金国皇帝也终将是整片土地的皇帝,所以,对于不听话的向来不会客气的。”

    沈法跟李吉脸上神色一僵,傻子都能听出来,这最后一句话,显然是说给宋臣自己以及夏臣李吉听的。

    于是两人立刻附和道:“是是是,蒲大人说的没错,应该以大局为重,当以大局为重才是。”

    门口的武判皱了皱眉头,心中的疑惑随着蒲卢浑这番话,则是显得更加的混乱了,心中一下子想到了叶青跟桑昆之间的秘密谈话,难道也会跟金人有关不成?

    还是说,叶青已经知道了金人会跟克烈部联合攻打那……什么蔑儿乞部?所以今日才找的那桑昆?

    老刘头等人随着一路上龇牙咧嘴,时不时倒吸凉气的叶青回到客栈,缓缓往后院走去的同时,老刘头实在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您到底跟那鞑靼人谈了什么?为何还要拉上那武判,把他牵扯其中?”

    “你以为我想牵扯武判?明日咱们过淮水后,能不能全身而退,到时候说不准就得靠武判了,而且……。”叶青揉着疼痛难忍的胸膛,这桑昆简直是力大如牛啊,一拳打的自己胸口到现在还疼,仿佛跟断了几根骨头似的。

    看着一脸求知欲的老刘头,叶青说了一半之后,却是不再说了,而是改变话题道:“以后再说,总之若是想要成大事儿,想要活的长久一些,咱们就得把武判绑在咱们自己这条船上,行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眼眶都青了,疼不?”

    老刘头呵呵笑了笑,而后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左眼眶,针扎似的疼痛也让他顿时倒吸口凉气,而后有些愤恨的说道:“这他娘的鞑靼人真是够狠的,打起架来简直是不要命,要不是那武判帮忙,我估计我这条命今天都得留在那家妓院了。”

    “这才是鞑靼人的冰山一角,要是你去躺北面的草原,就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强悍了,就会知道鞑靼人比你想象的还要狠!”叶青一会儿揉揉胸口,一会儿活动活动肩膀,或者是扭腰缓解着背部的疼痛。

    比起老刘头那一只熊猫眼来,他自己还算是不错了,最起码脸上没有挂彩,传出去的话,也不会像老刘头那般丢人。

    “照您这么说,那岂不是比夏人、金人还要厉害了?但他们可是完全臣服在金人的统治之下啊。”老刘头明显有些不信叶青对鞑靼人的高评价。

    “原因太多了,整体落后是一个主要的原因,但……恶劣的环境或许也是一个主因吧。若是他们部落之间,每年都能够不为了肥美的草场跟水源,而打的你死我活的话,别说是金人了,就是整个世界都得靠边站。”叶青长叹一口气,想想历史上的南宋能够面对战无不胜的草原狼,还能够坚持好几十年,不得不让人佩服华夏民族的韧性啊。

    但也不得不佩服逐水而居的草原民族,在草原上那么恶劣的环境下,竟然还能够征服整个世界,让世界都认识到了草原上这一凶猛的民族,让整个世界也都认识了他们的强悍跟无畏。

    先不说其他,就是那恶劣的自然环境,就足以让人想起来头皮发麻、望而却步了。

    草原民族不单要与人争,还要与狼抢,更为重要的是,面对大自然的各种灾害、恶劣的气候条件,还依然能够顽强的生存,而且还有闲工夫、顺手征服世界这个副本来给自己升级!

    所以这到底是一个强悍到何种地步的民族啊。

    就是只要想想草原上漫天风雪、凄寒冷雨,如同刀子一般的西北风,再加上狼群的侵袭,一个个部落既要与人斗,还要与天斗的恶劣环境,叶青就不得不佩服草原民族的坚韧跟强悍。

    而当下再看看偏安一隅、安逸度日、吟诗作赋,无论男女头戴鲜花舞弄风月的南宋,再看看那些所谓的儒家贤圣,此时此刻都在干什么?

    对,没错,从皇帝到儒家,从官员到百姓,都在琢磨着人性,都在玩弄着心机,赵构玩死了岳飞、桎梏了武将,儒家琢磨着理学、桎梏着人心,一个在朝堂、一个在民间,而后整个华夏民族自汉以来的热血与强悍,在大唐时代树立的民族自信,在这个时代渐渐土崩瓦解。

    叶青苦笑着摇摇头,而后又龇牙咧嘴的摸摸胸口,要么就是仰天叹口气,看的不远处等候他回来的燕倾城心中一阵狐疑,这个白痴怎么了?

    跟泗州官场的官员吃了一顿饭后吃傻了吗?

    “喂,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怎么跟白纯似的,走路一点儿声音没有呢?”叶青看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自己旁边的燕倾城,一身白衣如雪,如同女鬼一般,吓了一跳的说道。

    “是你想心事儿太投入了,凭什么怪我!”燕倾城不满的撅着嘴说道。

第一百八十六章 啪

    燕倾城围着叶青转了好几圈,眼光就像是审犯人似的上下打量着叶青,时不时的还撇撇嘴,失望的啧啧两声,就像是叶青做了什么事儿,被她抓了个现行似的。

    “你有毛病?这么看着我干嘛?”叶青拉住还准备继续转圈的燕倾城的手,不想却被那丫头嫌弃加恶心的甩开了。

    燕倾城一脸嫌弃的躲开几步,皱着鼻子在空中嗅了嗅说道:“老实交代,你刚才做什么去了,为什么身上会有脂粉味儿?是不是泗州知州等人,请你去风月场所了。”

    叶青笑看着燕倾城那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摇了摇头说道:“但不是他们带我去的,而是我自己去的。”

    “你……你真是太……你没救了你。”燕倾城一愣,本以为叶青会反驳,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痛快的承认了,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吧?

    “想多了吧你,天天也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我过去干嘛去了。”叶青像远处的燕倾城招招手说道。

    “哼哼,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燕倾城扬起自己的小拳头,上一次凑过去的时候,就把这个家伙突然袭击的亲吻了自己脸颊一下,同样的错误,自己怎么可能会再犯一次呢。

    于是心里如是想着的燕家大小姐,再一次把自己的脸颊凑到了叶青的嘴边,与她意料中的一样,叶青什么也没有告诉她,还是飞快的在自己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哼,就知道你会如此。”燕倾城满心幸福与甜蜜的举起拳头,看着那笑的得意洋洋的叶青,捶了下叶青的胸膛说道。

    但接下来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不过是轻轻的打了一下他,叶青的表情竟然是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呼着痛的揉着他自己的胸口。

    “喂,你不至于吧,我都没有使劲。”燕倾城吓了一跳,看着自己的拳头纳闷道。

    “跟你没关系,刚才去那地方找个人,不想先打起来了,超乎我的预料,那家伙拳头太狠了。”叶青揉了揉胸口,作为燕倾城打他的补偿,于是在光线昏暗的夜色里,死拉硬拽着燕倾城的小手,往前面的楼里走去。

    “跟谁啊,竟然都能够把你打伤?”燕倾城脸色微红,虽然这一路上一直被人占便宜,但此刻两人大大方方的牵着手,还是让她的芳心一阵阵的紧张跟羞涩。

    “鞑靼人。”叶青牵着燕倾城的手,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便松开了燕倾城的小手说道。

    “鞑靼人?”燕倾城惊讶的问着叶青的时候,另外一边的蒲卢浑,也在惊讶的问着刚刚进入房间的武判。

    当蒲卢浑问道叶青为何会跟鞑靼人起冲突的时候,武判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隐瞒了真相,而是编了一套假的说辞,告诉了在场的众人。

    听到武判说起叶青前往那里是为了寻花问柳,让他这个属下付钱后,不只是蒲卢浑,就是沈法跟李吉也不由自主的耻笑了起来,连连感叹、讽刺着叶青根本不懂风月,只知兽欲。

    显然从一个禁军被提拔为副统领,还改不了他当禁军时那土包子的样儿,有钱了也不懂的享受,只会去那种贱人才会去的地方,没有格调,不懂情调的一个莽夫。

    “看来真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啊,茹毛饮血的鞑靼人会去的地方,原来才适合我大宋堂堂皇城司副统领,沈某今日真是涨见识了,不过倒是让两位大人见笑了、见笑了。”沈法附和着蒲卢浑的讽刺,哈哈笑着讽刺着叶青。

    蒲卢浑笑看着脸色平静,并没有随着自己一起讽刺叶青的武判,停下笑容突然问道:“这么说,今日那叶青刚到,你们就已经拜访过他了?”

    “不错,我正是从他那里刚刚回来。”武判点点头,在蒲卢浑的对面坐下说道。

    “礼数、礼数、礼数,我大宋国朝堂之上多礼数,人家初来乍到泗州,身为泗州的知州、通判、市舶司,特别是武将军,更是归皇城司统帅,不去不合适,不然容易给人留下话柄不是?”沈法急忙摆摆手,像是要撇清楚关系似的继续说道:“更何况,只是礼节性的拜访,无关其他、无关其他。”

    沈法一笑起来脸上的肥肉仿佛都跟着颤抖,他虽然久任泗州,但对朝堂之上的人际关系、为官之道,却是摸的一清二楚,在他的思想里,金人永远都要比大宋官员要重要。

    这并不是说金人给予过他什么好处,而是他只知道,当年秦桧从金国逃回来之后,在被太上皇任命为左相后,好几次其他朝臣都想要上奏太上皇,希望能够罢免秦桧。

    甚至最为声势浩大的一次,就连太上皇都顶不住朝臣的压力,快要作出对秦桧罢相的举动时,金国人一纸文书下来,便让整个大宋朝堂鸦雀无声,不敢再提罢免秦桧这件事儿。

    如今回头再看,不单单是沈法一个人会如此认为,就是朝堂之上的其他朝臣,同样都会如此认为,秦桧坐上相位之后,与其说是自己的实力跟能力让他稳如泰山,倒不如说是,金人在背后的支持,才让他的相位如同泰山一般不可撼动!

    “那这么说,按照你们泗州官场的礼节,该备的那一份厚礼自然是也不会少了?”蒲卢浑嘴角带着玩味儿的笑容,扫过武判,再看看一脸奉承笑容的沈法问道。

    “没,绝对没有,我们今日什么也没有带,不过是一同吃了个饭,甚至连水酒都没有喝几杯,要不然的话,沈某今日与蒲大人这几杯下肚,恐怕早就已经醉倒在美人怀里了。”沈法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而后嘿嘿笑道:“蒲大人想必也应该明白了吧?如刚才武将军所言,这酒宴一散,立刻就拉着武将军去了妓院,是不是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蒲卢浑哈哈哈一笑,脸上的喜悦之情更甚,衬托着他那脸上的伤痕,在武判的眼里则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滑稽跟可笑。

    “不错,醉翁之意不在酒,叶青的心思全部在那妓院的女子身上,说起这个,武将军应该最后发言权吧?”蒲卢浑心情大好,一连端起酒杯喝了好几杯。

    武判则是笑了笑,即便是宋臣如今见了金人都要矮上三分,但身为武将的气节武判到底还是没有丢,在泗州城大半年的时间内,为了不被其他人孤立,他也不得不与这些人虚与委蛇。

    但说到底武判还是神劲军里出来的武将,也曾经与金人在战场上厮杀过,此时此刻,听着他们如此揶揄叶青,特别是看着沈法为了讨好蒲卢浑,那一脸的阿谀奉承,顿时让他心生厌恶,不由的开始在脑海里,仔细琢磨着今日叶青说的那一番话。

    而至于接下来蒲卢浑若有若无的挑拨着他与叶青之间的关系,甚至挑拨着整个泗州当地官员,应该在此时此刻与叶青对立起来,而不是在他在泗州这段时间,给予相应的方便时,武判的脸色则是变得越来越冰冷。

    “你如此就不怕被夏人知道?要是那样的话,你这几日在泗州岂不是很危险?”燕倾城看着叶青那精悍的脊背,面红耳赤的看着背上那两个已经淤青的地方问道。

    “鞑靼人不傻,决计不会把我跟他说的事儿,告诉夏人的。你干什么呢,帮我擦药啊。”叶青回头,看着呆呆望着自己背部,手拿药酒的燕倾城说道。

    “啊?哦……。”燕倾城吓了一跳,看着叶青扭头望着她,心里头瞬间又开始慌乱了起来,急忙摆手娇嗔道:“看什么看,把头转过去,不准看!”

    “我……。”**着上身的叶青无语,但看着燕倾城那娇艳欲滴、害羞紧张的神情,也只好转过头去。

    “疼不能?”过了好一会儿,听见身后传来燕倾城关切的声音。

    “还行吧,不算是太疼,明日起,若是有人问起我,就说我受伤了,谁也不见。”叶青点点头,感觉到背上燕倾城那涂抹着药酒的手,轻轻柔柔的在自己背上疼痛的地方擦拭着药酒。

    “那你明天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燕倾城的小手在叶青结实的背上停住,望着叶青那侧脸,心头莫名一紧的问道。

    “干点儿正事儿,这件事儿必须得做,就如你们做买卖一样,第一步必须踏出去,如此我才能真正的在皇城司站稳脚跟,就像是你哥燕庆之考试一样,这一件差事儿,就是我的考场。”叶青手拿刚才占燕倾城便宜时,摘下来的手镯把玩着说道。

    而燕倾城的手腕上,则戴着叶青刚刚摘下来的手表,手一直停在叶青的背上,心里莫名的有些感伤,在心中无声的叹口气后,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反正你的事儿,也不是别人能够干涉的,总之你要小心才是,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嗯,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的。泗州……有你等我,临安有白纯等……。”

    “啪!”

    燕倾城擦拭药酒的手,狠狠的拍在了叶青的伤口上。

    “啊……。”

    叶青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回头怒看着反复无常的燕倾城。

    “不擦了!我早就看出来你跟白纯之间有问题,既然现在还想着她,那就让她给你擦药酒去,讨厌!给你!”燕倾城刚才还多愁善感、温柔关切的脸颊,此刻变得冷冰冰的,把药酒拍在了叶青的手上后,转头就往外走去。

    “我……我……你能不能听我说完先。”

    “没空听!”燕倾城更生气了,特别是当叶青转过身对着她,看着叶青胸口那红绳挂着的平安符,心里就更生气了!自己怎么这么笨,怎么就没有想到去灵隐寺也去给自己跟他求个平安符呢。

第一百八十七章 淮水河畔

    天还未亮,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刻,燕家客栈的后院,已经开始忙活了起来,老刘头与泼李三两人带着十数人,已经在后院整装待发。

    叶青敲了敲燕倾城房间的门,而后自顾自在门口道了个别后,不等燕倾城开门便走了出去。

    老刘头与泼李三看着一道黑影走出来,急忙上前:“其他人昨天晚上已经安排过河了,现在就剩下咱们这十几个人了。”

    “人带了没有?”叶青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又抬头看了看夜空的星星,早晨起来微凉的空气,倒是容易使人一下子就清醒很多。

    “带了。”泼李三点点头,而后指了指不远处,那个昨日被他在客栈门口抓住的,鬼鬼祟祟的范念德商行的掌柜胡勉。

    “出发吧。”叶青回头看了一眼亮着灯光的窗户,而后随着自己等人的脚步声响起后,又飞快的熄灭。

    即便是叶青以为自己已经起的很早了,但泗州城内稍显清冷的街道上,有的准备离开泗州的商旅,此时也已经开始在门口装载着货物,或是等着掌柜的整装待发。

    按照老刘头这几日在泗州城探明的路线,只要出了泗州城,不到十余里的地方,就有一个僻静的渡口可以过水入金人的地界,而在那边,已经有人在等着接应他们,或者是直接进入金人商旅停留的忠庙镇,或者是直接上离忠庙镇不远的九岗山看风向。

    一行十几人出了城之后继续奔西走,而后往北去的方面不远,便是那条著名的南北分界线:淮水。

    随着天色渐渐微亮,在还不到淮水边上的时候,就看见河边的不远处,稀稀拉拉的同样站着十数个人,此时正在不断的打量着叶青他们过来的方向。

    跟在叶青后面的泼李三望着前方的人影神色一紧,刚要出口提醒叶青,则是先听到叶青淡淡的肯定道:“不必紧张,是武判。”

    武判显然是一夜没有怎么睡觉,在叶青走到跟前的时候,正好还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才向叶青见礼:“武判见过统领。”

    “昨晚没睡好?”叶青借着微微天光,看着仿佛带着黑眼圈的武判问道。

    旁边的老刘头则是把小拇指放进了嘴里,随着一声嘹亮的哨音在清晨宁静的河畔响起,看不清楚淮水对面,同样是在老刘头的哨音消散后,跟着响起了一道短促的哨音。

    “不知可否耽误将军一点儿时间,聊一会儿?”武判对着河面轻轻吐了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说道。

    “好,没问题。人先交给你。”叶青指了指身后被捆绑着的胡勉,而后由泼李三交给了武判带来的人。

    两人默默的漫步在河畔,过了好一会儿武判才郑重的问道:“将军今日渡河,可是要办皇差?”

    “你昨夜一宿没睡,是不是一直在纠结?难道到现在还没有想好?我还以为在此碰见你,足以说明你想明白了呢。”叶青笑了笑,低头踩着有些坑洼不平的河畔,芦苇荡随着晨风微微摆动,多少有一些别样的意境。

    “汤相的背景很强大,何况兵部尚书可是汤相之子,由不得末将不得不慎重。”武判继续叹着气,叶青来到泗州不过短短一日的时间,却是已经完全打乱了自己的生活。

    昨夜跟沈法、蒲卢浑以及李吉分开回到家后,武判心中一直如同乱麻,想了一宿也没有决定,自己是不是要跳下汤思退这条船,而后改蹬上新晋皇城司副统领叶青这条船。

    “汤硕草包一个,我这么说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看着武判无奈苦笑着点点头,叶青继续说道:“汤思退年迈是事实,朝堂相位早晚要易主。当年秦桧在朝堂只手遮天,临死之前想让自己的儿子秦嬉接替自己的相位都没成,你以为汤思退的右相位置,以后能够被汤硕接替?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

    “将军的目的不是为了泗州的税赋,若是将军为了泗州的税赋,大可不必如此厚待末将。末将只想知道,将军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武判继续叹着气,河面上的一艘渔船,正缓缓的向这边靠近。

    望着那艘不大的渔船,叶青迎着晨风,额前凌乱的发丝随风摆动,扭头看着落后他一个身位的武判说道:“我说我是为了大宋你信吗?”

    “将军也曾经跟金人作战过,建康一役虽然我宋人战败,但想必将军也知道,我大宋败于金人,并非是我大宋军队孱弱,究其原因完全是在朝堂之上,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难如登天!当年岳武穆如此,难道将军想做第二个岳武穆不成?”武判看着叶青那坚毅的脸颊问道。

    “不想。”叶青果断的回答道:“而你也想错了,即便是想要收复中原,也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做到的。欲速不达的道理,想必你也很明白。建康一役的战败,谏官汤邦彦把罪责归在了叶衡与转运使白秉忠的身上,以及皇城司打探敌情不利上,而皇城司在建康一役,包括隆兴北伐一战上,确实完全没有发挥出该有的作用。我们为今能做的便是,让皇城司恢复成往日的样子。”

    “可惜龙大渊了,汤相在此事儿显然也是失去了往日的影响力。”武判极为聪明,其实在叶青刚刚被任命为皇城司副统领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朝廷大概有意要借助叶青重整皇城司,如今看来,显然自己最初的猜测并没有错。

    “我能为将军做什么?”武判眼神渐渐变得清澈,看着叶青凝重的问道。

    叶青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话,而是静静地看着武判那郑重其事地脸庞,不得不说,武判确实很聪明,而且对于官场的形势,也有着非凡的敏锐性。

    “眼下就是保证我能够平平安安的在几日之后,顺利的过河回到泗州城。”叶青笑了下说道。

    武判笑了,望着河面笑的甚至有些开心,而后说道:“相比较于让统领您沉入河心,保证您顺利过河一事儿显然就要困难很多了,泗州怕是要因为统领您而乱一阵子了。”

    “看来被我猜中了。”叶青叹口气,而后又摇摇头。

    “昨夜跟统领您分别后,去了那家妓院,蒲卢浑确实在挑拨您跟泗州地面官员之间的关系,李习之在我进妓院的时候,马车是刚刚离开,所以我不知道李习之到底跟谁见了面。还有,明日蒲卢浑会渡河回金国,而且……连带着还有商贾罗家的公子跟着一同过河。不知道你们的目的会不会……。”

    “我也不知道,不过到了北地就知道了。”叶青笑了笑,而后又指了指那胡勉说道:“范念德在泗州的管家,没问出什么来,交给你后,可以再问,但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想知道范念德的商队以前是不是会频繁的跟金人接触,有没有刘蕴古的影子在里面。”

    “您真的会相信我?”武判点点头后,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对你来说,把我沉入河心或许容易一些,对于其他人来说,想把我沉入河心就难了。何况,若是我这个皇城司的副统领在此地出了事儿,你认为你这个正将还能稳如泰山?你自己也很清楚,朝廷如今有意借我之手整顿皇城司,汤思退对于皇城司的影响力正在逐渐变弱,我一旦出事儿,到时候若是朝廷追究下来,汤思退是宁可得罪朝廷呢,还是愿意帮你开罪?”

    “您被提拔为副统领时,朝堂之上根本没有反对之声,而且皇城司从您被提拔后,便脱离了兵部的掌管,改由皇宫来掌管。所以汤相应该会意识到,皇宫已经很不满皇城司在兵部治下的所作所为了。而这个时候您一旦在泗州出事儿,汤相为了支持皇宫,自然是要把我交出去的,到时候我这个皇城司的正将,说不准就是泗州地面官员里唯一的一个凶手了。”武判分析着叶青若是死在泗州后,谁最倒霉。

    “聪明,到时候泗州地面的官员,总要有一个被推出来让朝廷发泄的,很可惜,怎么看你都是最佳人选。”叶青笑着对武判说道。

    “所以末将在您渡河之后,就得在泗州城睁大了眼睛忙碌起来,看看到底谁想对您不利,而后帮您解决掉这一后顾之忧,直到您从金国平安回来,而后……会是泗州还是扬州,还是说淮南东路都会被波及呢?”武判一双眼睛闪烁着精光,越是顺着叶青的思路往下走,就越会发现,叶青这一趟北行绝对不是这么简单。

    “那得我回到泗州或者扬州才知道,不过等我回来之后,接下来若是发生什么,都跟你无关了。鞑靼人、夏人、金人可都是跟你有关了。”叶青看着武判,这个时候,就看武判如何表态,也是自己决定,武判是不是当得起大用的关键时候了。

    “所以您才来泗州!”武判瞪大了眼睛,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了往日皇城司那神秘的影子:“泗州多商贾,自然就多流言蜚语,不论是鞑靼人还是夏人,包括金人国内的形势等等消息,甚至都会随着商队的到来,在这里汇聚,皇城司即便是坐在泗州城,只要竖起耳朵倾听,就能掌握鞑靼人、夏人、金人国内的形势以及刚刚发生的大事儿。”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中州集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中州集

    叶青如今的想法很简单,而这也是他拉拢武判的重要原因,便是借助泗州这个地方人流汇聚的特色,在各个地方的消息随着商队到达泗州后,经过皇城司加以汇总,或者是利用各个商队来成为皇城司延伸到北地金国、草原以及西夏的探子,从而使得皇城司的触角能够尽可能的向外延伸,而不是一到泗州再往北,便是如同瞎子一样了。

    若是说在来泗州之前,叶青还只是单纯的想要把皇城司牢牢的握在手里的话,那么随着他进入泗州城,见到了桑昆之后,他突然间觉得身处历史长河里头之后,时间完全过的比史书上记载的要快的多。

    若是按照史书上的记载,这个时候草原上的蒙古人,依然还是身处金国人统治下的水深火热之中,草原部落之间同样是混战不断,铁木真如今也完全没有在草原上声名鹊起。

    当然,即便是此时此刻,身处这段历史之中,一切还依然是在按照原有的轨迹发展,但那种身处当中之后,从细微之处感官到的形势紧迫感,完全不是史书上记载的那般从容不迫。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加了快进一样,特别是对于叶青这种知道历史轨迹的人来说,历史的车轮虽然依旧缓慢,但当你知道结果会是如何,当你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形势,都在瞬间变化着的时候,当你看着南宋朝廷依然还是如此安逸的时候,就会觉得时间过的真的太快了。

    皇城司显然已经不能只满足于对南宋信息的掌控,何况南宋即便是再乱,这个时候除了小规模、不成气候的农民起义外,不会有其他影响朝局的大动作。

    但北面金人、鞑靼人、夏人的变化,则是时时刻刻的影响着南宋朝廷的动荡与局势,所以皇城司在叶青的心里,除了是他自己的护身符外,还更要是一个遍布各国的重要情报机构的存在才行。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恨不得哪怕是草原深处的消息他现在都能够知道,都能够一清二楚的掌握在手里。

    武判身位皇城司的正将,又身处泗州城如此要地,完全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当然,在叶青看来,一个皇城司正将完全不够,但若是能够加上来来往往泗州的商队,再加上淮河对面,李清照暗地里资助的那些人,那么以泗州城为中心的情报网,就可以在短时间被自己建立起来。

    而这一切,从他渡河的这一刻,便算是真正的开始了,至于能不能把对面的近三千人拉拢过来,他相信难度不是很大,泗州城有的是商队,给里面一下子塞上三千人或许不容易,但若是长时间的慢慢渗透,加上泗州皇城司的暗中协助,这一切应该都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用不用我派些人手跟随您过去?”看着叶青即将踏上金国的土地,武判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激动。

    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能够渡过淮河,踏上被金国占据的土地,这对一个大宋的武将来说,仿佛都带着一股莫名的荣耀似的。

    “不用了。那个人不能再留着了,如果放了他,范念德或者是刘蕴古,立刻便会知道我踏入过金国的土地的事情。”叶青回头笑着说道。

    “是,末将明白了。”武判看着登上船的叶青,仿佛这一刻一下子觉得叶青原本高大的背影伟岸了很多。

    心中升起一股崇敬之情的武判,看着船缓缓驶离了河堤,不管怎么说,叶青踏入敌方疆界,并不是为了他个人,而是为了给皇家办事儿,才不惜铤而走险的举动,确实是值得他敬佩的。

    “叶统领保重,泗州之事儿末将一定替叶统领办好,让您凯旋之时无一点儿后顾之忧。”武判突然对着驶离的船喊道。

    “有劳了。”叶青的声音远远从河面上传了过来。

    就像是仿佛一下子知道了自己下半辈子的奋斗目标一样,站立在河畔的武判此刻神采奕奕、精神振奋的望着东方升起的朝阳,渐渐给清冷的淮河水染上了一层金色。

    船缓缓行驶在淮河水之上,十几人在一艘渔船上倒不是显得拥挤,一直默默不做声的老刘头,看着船已经快要到河心了,武判才率领着自己的属下离去。

    “此人可信吗?”老刘头看着叶青在船舷处,以及小小的船舱内左敲敲右敲敲的问道。

    “这船不会也是那董晁提供的吧?”叶青抬头问道。

    “没错,此人倒是颇为义气,虽然领着一群乌合之众在跟金人周旋,但也算是颇有成效。只是就像是他说的,如今不比当年了,百姓们也渐渐适应了金人的统治,见到金人已经不像从前那般恨之入骨了。而他们之所以恨金人,要么就是家里的亲人曾经被金人所杀,要么就是因为金人而家破人亡。”老刘头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正常,不管是哪里的老百姓,只要能够给他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至于谁当皇帝,谁统治这片土地,他们才不会在乎呢。”叶青站在船头,迎着朝阳缓缓向北边行去。

    “其实就像是董晁所说的,要不是建康一役,以及前几年金国皇帝完颜亮南下攻我大宋朝的话,或许整个北地的百姓,已经接受被金人统治的事实了。无奈,当初完颜亮大败,残军败将退过淮河之后,为了发泄兵败之后的怒火,对沿岸的百姓又是一阵抢杀劫掠,像是在报复大宋朝廷似的,从那之后,董晁跟前原本不到几百人的队伍,一下子就扩展到了现如今的近三千人规模。”老刘头如数家珍,显然这几天在北地,跟那董晁混的还挺熟。

    加上他那见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的本事儿,估计这董晁已经把自己的家底抖落了个干净还不自知呢。

    “这么说来,易安居士倒是没有骗咱们,她那斜风细雨楼的女子,看来大多数还真是从北地逃亡过来的。”叶青迎着河风,脑海里莫名想起了柳轻烟,这丫头不会就是从北地逃过来的吧?

    赵明诚跟李清照按照后世的划分,都是山东人,而过了山东就是江苏,兰陵距离泗州又不是很远,会不会是……如今董晁这些人,会是李清照或者是赵明诚的亲戚呢?但他们为什么没有在最初跟着朝廷一直南下呢?

    想到随着朝廷南渡之时,叶青不由的摇头苦笑了声,显然兵荒马乱的年代,并不是什么人家都有能力能够随着朝廷南渡的,即便是大宋朝廷当时被金人追着屁股跑,不也是跑的极其狼狈,一路上不知道丢弃了多少的皇宫珍宝,才如丧家之犬般渡过了长江。

    “骗没骗的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明白,北地的这些百姓,为何竟然能够安然自在的生活在金人的统治下,为何像董晁这样的有识之士这么少呢!要是能够多一些董晁这样的义士,我大宋朝收复中原,拿回失地怕是就没有……。”老刘头忿忿的不满道。

    “快别瞎扯了你,朝廷除了岳飞等人那些年打过淮水外,这几十年何曾想过收复失地?叫嚣的都是百姓,但朝廷跟官员压根儿就没有想过,在他们看来,要是能够一直如此相安无事、划河而治才好呢。”叶青笑了笑,望着淮水对面的树林里,时不时冒出来的人影说道。

    “何况……。”叶青不由的想起了他在斜风细雨楼时,给柳轻烟念的那首元好问的摸鱼儿。

    元好问被尊为北方文雄、一代文宗,即便是在金国衰落、被蒙古人打的继续往南撤退时,也没有想过投向所谓的正统大宋,反而是在蒙军攻下汴京,金哀宗继续向南逃时,向耶律楚材推荐了多达五十四名的汉家文人。

    之后在被蒙古人俘虏的日子里,元好问痛心金国的亡国,并为了以诗存史,编辑了金国已故君臣诗集《中州集》,而之所以以“中州”名集,则是寓有缅怀故国和以金为正统的深意。

    想到这里,叶青又是一阵的苦笑,这或许就是华夏民族的奴性吧,也或许就是儒家文人士子的奴性,就像后来的满清叩关开始,中原有多少人文人士子不愿意被满清统治,而宁可被杀头也不愿意留辫子。

    可当满清没落之时,当三民主意开始大行其道时,又是有多少迂腐的文人站了出来,慷慨激昂、气愤填膺的不愿意剪掉辫子,不愿意剪掉所谓老祖宗的法度。

    如此可笑的事情,确实能够在华夏这片土地上接二连三的上演,不得不说,这个讽刺的罪名应该归于……。

    “都头,到了。那位便是董晁。”老刘头在怔怔发愣的叶青耳边低声说道。

    叶青恍然醒悟过来,看着船已经缓缓靠岸,对面十数人从树林里钻了出来,为首之人与皇城司的几个禁卒,一同向河岸边大步走了过来。

    于是也立刻率先跳了下去,终于踏上了他自从来到大宋之后,就一直想要亲眼看看,被金人统治下的北地,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毕竟,即便是后世的史书上,记载的也并没有很多关于金国统治后的民生百态。

第一百八十九章 探营1

    董晁并没有想到,那老刘头等人嘴里的大宋统领竟然如此年轻,他还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最起码年岁跟他差不多,四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伟岸男子,但却没料到是一个虽然身材高大,古铜色皮肤,脸上一直带着随和笑意的年轻人。

    董晁一路上打量叶青的同时,叶青同样也是在打量董晁,四十来岁的年纪,有着后世人们眼中山东大汉的形象与特征,看起来质朴、憨厚,身材壮实,话语不多,笑起来之后,发黄的大板牙格外显眼。

    显然董晁更喜欢叶青等这一帮从南边过来的待在九岗山上,而不是选择秘密驻扎在忠庙镇附近。

    所以当叶青自己一人跟着董晁前往忠庙镇探探情况时,董晁明显松了一口气。

    不论叶青这帮人手里那柳轻烟交给叶青的信物,让董晁多么信任,但说到底,董晁心底里多多少少的,对于叶青这一帮人还是有一点儿不放心的。

    毕竟董晁他自己的手底下有着近三千人,若是南边过来的这些人里面,有一个人心思不正,或者是跟金人之间有着关系,只要稍稍透露一丝口风,自己这三千人恐怕就将被金人连锅端,而自己到时候可就是追悔莫及了。

    叶青从上山的那一刻起,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儿,看着四周董晁带来的人,一个个虽然已经极力的想要表现出友善的态度来,但神色之间依然有时候,还会不经意的流露出对自己等人的那一份警惕。

    董晁想不到叶青竟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儿,随和的笑容背后,董晁感受到了这个年轻人眼眸深处的精明与敏感,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叶青,而后说道:“叶统领一个人怕是路上没个照应,不妨让刘兄弟一起吧,前些日子他也熟悉了这忠庙镇,到时候我有什么给叶统领解释不清楚的,可以让刘兄弟给您解释清楚。”

    “那如此是最好了,谢谢董大当家的。”叶青对着董晁拱手说道。

    董晁嘴里的刘兄弟,不用多说,显然就是已经跟他混熟了的老刘头。

    本以为老刘头这些日子以来,已经能够完全取得董晁的信任了,不过看眼下的情势,这董晁显然也不是一个毫无城府之人,最起码这些日子在老刘头的旁敲侧击之下,还保留着一份警惕,并没有说是真正把老刘头当成自家兄弟般看待。

    一路上董晁对叶青都颇为尊敬,即便是他们再不懂,也知道南边这过来的一百号人,身后的皇城司意味着什么。

    董晁带着一个手下,叶青带着老刘头,在换了董晁给准备的粗布麻衣之后,四个人走在前往忠庙镇的路上,并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何况金人对于淮水岸边的村镇管理并不是很严,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是依然放在一些颇有军事地位的州城上,对于村镇的管理,他们也很难把握的精准。

    即便是如今南下之后的大宋,也不过是对于重要的州城统治上心,对于往下一集,更加偏远一些的村镇,自然是没有多少人会在乎,更不会去费尽心思、耗费财力物力的,跟一帮乌合之众兜圈子,何况他们人手不够,也忙不过来。

    金人的一切都是照搬大宋朝廷的体制,管理体制上,自然而然的就有着更多的漏洞以及触摸不到的地方了。

    当然,显然金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儿,从他们开始迁都燕京,就足以说明,经过几十年放羊一般对中原的统治后,他们也学会了把朝廷的重心渐渐难移,渐渐的把自己不再当成一个侵略者,而是土地的正统统治者,开始用心的打理自己打下来的江山了。

    走到快要接近忠庙镇的时候,董晁领着叶青三人,并没有直接进入忠庙镇,而是从一个小路口往北行。

    “金人的商旅并没有驻扎在忠庙镇里头,而是在镇北面支起了帐篷,有时候从酒岗山,或者是老子山都能够看见他们的营地升起炊烟。”董晁边走边像叶青解释道。

    “他们驻扎几天了?即便是驻扎在镇子外面,但他们也得有人进镇子买些东西回来吧?”叶青望着笔直的黄土路,根本看不见所谓的帐篷。

    “每天都会有人进入镇子里买东西,每次都会是两架马车同行,金人打扮,带着兵器,还算是守规矩,买卖都给钱。”说话的老刘头显然早先已经探过金人商队了。

    具体人数当初也还是老刘头探来的,所以此刻老刘头也算是颇有发言权。

    “算上今日四天了,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北面有条小河流过,所以他们才会驻扎在北面,这就解决了他们用水的问题。”董晁露着大板牙说道。

    “可能分的清楚他们的主帐跟次帐?知道这五百二十七人里面,具体都是些什么人了吗?”叶青随着董晁的脚步,缓缓的踏进了一片庄稼地里。

    而后沿着阡陌继续往前,钻入到了一片密林里面,走了不多时,只见一条小河便出现在了眼前,潺潺流水清澈见底,甚至能够看到鱼儿从水中游过。

    董晁蹲下身子,用手捧着清澈的河水喝了好几口,叶青等人也同样如此,走了小半天的路,这个时候不渴也想喝水了。

    董晁随意的抹抹嘴,看着同样不拘小节,完全不像是一个身居高位的叶青,指了指往东的方向,说道:“等天色渐暗的时候,我们顺着小河往前走,就能够接近金人的帐篷了。一片庄稼地,全部被他们踩踏平了,可惜了,要不然今年一定会有个好收成的。”

    叶青接过董晁亲自递给自己的干粮,黑乎乎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不过看着董晁拿起另外一块儿,放进嘴里使劲咬着吃的时候,笑了笑也跟着董晁一同吃了起来。

    “味道不错。”叶青桔着咬了一口的干粮说道。

    “佩服统领大人,像您这般能够不讲究的宋官,恐怕不多见吧?”董晁虽然夸着叶青,但目光却是望向老刘头。

    老刘头老脸一红,把手里的干粮咬的吱吱作响,看着董晁那充满取笑意味的脸,哼了一声辩解道:“你上次给我的没有这个好,这是新作的,上次的都放了半个月了,吃不惯很正常。”

    “这么说,粮食一到秋收季,百姓们交给金国会很多?”叶青再次咬了一口手里的干粮,没理会老刘头。

    老刘头嘴刁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老家伙就是个假势利眼,丫鬟的命小姐的病,天天就喜欢无病呻吟,估计刚一到忠庙镇,老刘头还以为在临安呢,细粮可以天天吃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习惯了就好,就是冬天了不太好熬,大人还行,小孩子就惨了,一个个脸冻得通红,双手双脚长满冻疮。棉花用了四五年了,还要继续用,哪怕是想要扯几尺布做件新衣服,还得用拆洗下来的老棉花,难啊。”董晁无奈的摇摇头说道。

    “不过还好,少年人身子骨抗冻,这点儿事儿对于他们倒不是太难熬。但少年人也正在长身体,一个个骨肉如柴的,看着都可怜。”叶青继续嚼着嘴里的干粮,觉得干了就捧上一捧喝水就着。

    “是啊,前些年还好过一些,仗着居士的资助,最多的时候几百人,日子也好过。但自从半年多前,特别是十来年前那一场大战之后,人数一下子增加到了现在,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董晁看了看叶青,继续无奈的说道。

    一旁的老刘头则是开始翻白眼,倒不是因为他被难以下咽的干粮咽到了,而是因为听着董晁当着叶青的面哭穷,让他有点儿鄙视这个九岗山的大当家的。

    虽然他们近三千人的日子过的是苦,但也完全没有像他说的那么艰难,易安居士每年给他们不少钱,包括商旅从南边带过来的物资等等,也让他们过的有滋有味儿的。

    只是因为随着金兵退走淮水河畔,不再跟宋军隔河对峙后,董晁率领的这近三千人,就像是一个专门打家劫舍、劫富济贫的公司一样,在日渐和平的年月里,遇到了发展瓶颈,到了该有的转型期了。

    当初落草为寇,凭借着一腔热血以及隔河望王师的期盼,大家还有着一股子的干劲。

    甚至有时候还寄望着若是哪天南宋朝廷收复中原、驱赶金兵时,他们能够立下战功,从而被南宋朝廷封个官当当,岂不是也威风,也对得起他们这些年落草为寇般的卧薪尝胆了。

    但谁能想到,南宋朝廷想要收复中原好像是看心情似的,新帝初立时,雷声大雨点儿小的闹腾了几年,弄的董晁这些落草为寇的一个心痒痒,眼巴巴的盼着王师北上,期待着好为南宋朝廷立战功。

    可隆兴北伐等等战争,只看到了金兵势如破竹的南下淮河,直逼长江,而南宋又是自顾不暇,据说当年完颜亮在攻下扬州后,南宋朝廷的皇帝赵构,又想着赶紧往海上躲一躲。

    这样的形势下,哪还有半点儿王师北上的可能啊,王师只要是不被金兵团灭,就算是烧了高香了。

第一百九十章 探营2

    叶青看着董晁满脸忧心的样子,笑而不语。

    老刘头在泗州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已经把董晁的情况全部告诉了自己,所以现在看到董晁当着自己的面哭穷,显然董晁是把自己当成了如同易安居士李清照一般的财主,希望能够得到一些好处了。

    至于董晁所言的少年人、孩子等这些情况,老刘头也曾不止一次跟他说过,董晁这些人的战力,完全是凭借当年第一批跟随他落草为寇的那般人撑着。

    余下的两千多人,就像是斜风细雨楼里的伙计跟丫鬟一般,都是小小年纪,最大的不过十七八,最小的莫过十五六,要么是当年金兵兵败时,残杀了他们父母后成了孤儿,被抱上了山,要么就是跟着父母一同跑到了董晁的山头。

    女子大部分都被董晁偷偷送入了南边,由李清照接手来照顾,而剩下的男子人数也多,自然而然的就一直追随着董晁,一直在山上或者是水里成长。

    但不管怎么说,在叶青看来,董晁绝对是一个大善人,金国、大宋之间战争所造成的流离失所,伤天害理的后果,让董晁这么一个憨厚、质朴的汉子,无怨无悔的替金国、大宋为他们积了不少真正的功德。

    若不是董晁、易安居士李清照这样的真善人存在,恐怕北地这茫茫大地之上,在十多年前,就又要埋骨几千个甚至上万个幼小的男女尸骨了。

    而历史只会记住战争的残酷,却从来不会记住铁骑撤退、喊杀声消散后的战后残酷,白骨森森、伏尸遍野、恶臭漫天,如同人间地狱一般的北地了。

    战争给人类带来的永远是伤痛,战争后的伤痛而形成的伤疤,若是不及时有效的处理,那溃烂的伤疤甚至比战争死人还要多,还要更加的残酷。

    而董晁这样的人的存在,就像是清道夫一样的存在,无怨无悔、任劳任怨的收拾着战争过后的残局,治疗着那些即将溃烂的伤疤,使战争带来的伤痛危害降到最低。

    走了一路的汗渐渐消退,坐在树林里面,耳边是潺潺的流水声,若不是前方不远处是那金人商队的营地,若不是他们带着差事儿的话,在叶青看来,若是能够从树林打几只野味来个烧烤,真是快活似神仙了。

    听着董晁继续的哭穷之后,叶青歪头随和的笑了下说道:“我倒是有个赚钱的办法,就是不知道董大当家的带领的这些人,有没有决心离开故土去闯荡一番。”

    “哦?不知道叶统领有何好办法?”董晁见叶青终于搭腔,立刻在树下坐直了身子,看着叶青问道。

    “哪里的黄土不埋人?董大当家的都这般岁数了,其实啊,要是我,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给山上那些跟野人似的孩子们考虑考虑,他们总不能一辈子就呆在山上,东躲西藏的过一辈子吧?终究还是要走下山,要像人一样的生活才是。”老刘头跟叶青之间默契极深,刚才叶青不经意的扫了他一眼,这老东西立刻知道了叶青心里的想法,于是这就开始敲着边鼓蛊惑董晁了。

    董晁扭头看了看旁边一脸轻松的老刘头,而后又看了看叶青,想了下后问道:“还请叶统领赐教,不知道有何方法能够解九岗山之困。”

    “人心要是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如今宋金边地和平,看样子这几年都不会发生战争了,而大宋向来更是以和为贵,压根儿就没有想过在短时间内能够收复中原,所以你们的存在,就变得可有可无了。金人可以不理会你们,我大宋朝又没有义务照顾你们,所以落草为寇后,失去了抗金收复中原等候王师北上的动力后,你们的前景就变得越来越困难了,对不对?”叶青拔了一根野草嚼在嘴里,微苦的滋味儿让舌苔都是一阵难受。

    “仗着易安居士的资助,你们的日子还可以过的不是那么紧吧,但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就算是金人不剿杀你们,你们自己就能把自己活活饿死。”老刘头从旁再次搭腔道。

    董晁眯着眼睛看了看叶青,又看了看一脸轻松的老刘头,试探性的问道:“叶统领此次北上,不会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为了那边的金国商队,而是为了我董晁吧?即便是叶统领想替宋朝廷招安我等……。”

    “你想多了,朝廷不会招安你们。或许你们可以过河打听打听,淮南东路每年的赋税有多重,这些钱大部分可是要用来养兵的,淮南东路与金隔淮河相望,淮河不是长江那般难以逾越。甚至可以说,金人是想过河就过河,想回去就回去,大宋朝在淮南东路也同样是布防最多最重之地,那么多兵士朝廷养着已经是感到极其困难、捉襟见肘了,裁撤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想着招安你们这几百人,而且还上了岁数的。剩下的两千来人,又是一些战力低下、体格弱小的十五六岁的少年呢?”叶青看着董晁那眯缝着的眼睛,神情轻松的说道。

    “那叶统领可是有其他办法?”

    “办法当然有,只是看你们愿意不愿意了。”

    “就看你们愿意不愿意背井离乡了,若是愿意,以后虽然不能保证你们荣华富贵,但保证每个人都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对于我们统领来说,可是不成问题的。”老刘头连蒙带唬的说道:“临安城最大的商贾跟我们统领乃是至交好友,如今商队北通泗州、西通夏国,南道泉州,东至扶桑,遍布各地,人手上嘛……缺些能够值得信任的。”

    “叶统领的意思呢?”董晁看了一眼老刘头,而后凝重的问着叶青。

    本来不该这个时候跟叶青谈论此事儿,但如今话赶话说道这里了,再加上如今他手底下的三千来人,确实是出了点儿问题,光靠易安居士的资助已经完全不够了。

    这一带如今越来越和平,就连老百姓都已经不再有反金的情绪,只想着踏实的过日子,如何把每年的赋税给交齐了。

    至于隔河望王师的迫切,随着这几十年南宋朝廷的不争气,淮水一带的百姓的迫切,也渐渐枯萎,没多少还寄望着朝廷能够收复中原了。

    乱世出英雄,也只有乱世才是落草为寇者的最佳土壤,但如今随着和平的味道越来越浓,他们这些落草为寇者,便陷入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下山农耕,那么就得入籍,入籍的话,金人的残暴他们又不是不知道,那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若是继续留在山上,可如今已经没有金人能够供他们打劫,即便是有些零散的,也完全不够养活这庞大的三千人。

    “你好好想想,老刘头说的就是我想说的。但如果你没有下定决心,我是实在没办法,把我的办法告知你,虽然即便是现在告知你,对你也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因为你们人数太多,我想要一口吃进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叶青看着树林里的天色渐渐暗淡,但远处那树林外面,依然还透着亮光,起身在河边洗着手说道。

    “我们这几百人好说,就算是死,如今也算是赚了。但……。”董晁面露难色,那近两千多人的少年,可都是自己等人,这十来年辛辛苦苦拉扯到大的。

    虽然没有几个是他们亲生的子女,但一个个可都是他们给养大的,跟自己亲生的相比,除了血缘关系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任何不同之处。

    “我能保证他们大部分人以后过的比你们好,但不能保证你们以后能够见的天日。”叶青蹲在小河边,脸上的轻松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凝重跟认真。

    老刘头听到叶青这句话后,不知道为何,突然间心里紧张的吞了口唾沫,一下子意识到了叶青仿佛还有一个更大的计划,正在按照他的步骤在慢慢的实现。

    甚至在老刘头看来,叶青应该从在泗州,在自己第一时间告知他了董晁的一切之后,他就开始在计划着今日的一切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句话你应该不陌生吧?在乱世想要博得富贵,就不可能没有生命危险,但我能做的,便是未来他们能够成为真正的勇士,能够成为堂堂正正的抗金英雄,如同岳武穆一般的存在。而至于你们……。”

    “给叶统领您效力,还是为皇城司效力?”董晁身为三千人的首领,自然是还懂得听话听音的,所以看着叶青那凝重的眼神,同样语气严肃的问道。

    “为大宋皇城司效力。”叶青神色严肃无比,直视着董晁的目光说道。

    董晁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继续静静地看着叶青的深邃的目光,过了好半晌才重重的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旁边自己的属下说道:“这事儿我等得商量一下,而且叶统领也说了,您今日北上是为金人而来,而不是我们。”

    “没错,你们只是捎带手解决而已。易安居士乃是我敬佩之人,若不是她,我也不会想着捎带手帮你们的,毕竟我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叶青说完后,随着董晁起身,而后沿着河边缓缓继续往东走去。

    顺着河流,以叶青的估算,约莫走了不到三四里地的样子,便听到了前面传来了有些吵闹的人声以及马嘶声。

    “五百多名金人,赶上忠庙镇的一半人数了都。”老刘头趴在草地上,看着叶青奇怪的冲金营方向竖起个大拇指,而后闭着一只眼,与大拇指连成一线,不知道在打量什么,难道这样能够看的更远不成?

    “忠庙镇以后或许会更大,只不过是这些年被金人给耽误了,若是能够像泗州一样稳固,估计也会成为一个商贸重镇的。”叶青缩回自己的手臂,身为狙击手的职业习惯,看到目标后的第一时间,永远都是先估算彼此之间的距离。

第一百九十一章 探营3

    赵训乃北地所生。

    有砀山人留遇僧者,金人见之曰:“全似赵家少帝。”遇僧窃喜。

    绍兴十年,三京路通,诏求宗室。

    遇僧自言少帝第二子,乃守臣遣赴行在,过泗州,州官孙守信疑之,白其守,请于朝。

    阁门言渊圣无第二子,诏宁信劾治。遇僧伏罪,黥隶琼州。后有自北至者,曰:“渊圣小大王训,见居五国城。”《宋史宗室》

    “商队里有男有女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说的是汉话。”叶青摇头喃喃自语道。

    “那怎么办?”老刘头看着叶青问道。

    “不怎么办,你们去忠庙镇等我。”叶青继续望着渐渐升起火把的金营,打算自己再靠近一些。

    当初董晁跟老刘头一起探营时,董晁想要靠近一些,但被老刘头以防打草惊蛇给阻止了,但如今,叶青显然就不会听老刘头的了,何况如今也确实需要近距离探清楚才行。

    “您不会打算在这里动手吧?”董晁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叶青。

    “我又不傻。”叶青回头笑了笑说道:“你们先去镇里,一会儿我去找你们,给我个地址就行。如今人多的话反而容易暴露,还不如我一个人潜进去看看。”

    老刘头跟董晁,包括那个手下,神色之间都带着一丝的犹豫,若是几人一起还能有个照应,但若只是叶青一个人探金营,他们这心里自然是有些放心不下。

    但无奈叶青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老刘头跟董晁又互望了一眼,说了句小心后,便又悄悄沿着来路往回返去。

    待三人离开有一段时间后,叶青依然趴在密林的角落里,仿佛一头狩猎的野兽一般,静静的继续观望着金营里的人影晃动。

    自己的差事儿很明显,找到一个带有赵姓之人的商队,具体赵姓之人不详,男女是否同姓赵不详,年龄同样不详。

    但不论是当初赵构自己的语气,还是王伦在自己离开德寿宫后对自己的点拨,其实都是在隐晦的告诉自己,自己要杀的人,就是赵宋被金人被俘在北地的宗室子弟,至于到底是谁,赵构跟王伦也不清楚。

    但不管是谁,绝不能让他们从泗州而到达临安,自然,也不能让他们再安然返回北地。

    “赵构这头老狐狸,真特么的够阴险,我特么真要杀了他们,还能不能回到临安呢?即便是回到了临安后,自己还能不能得到重用呢?会不会自己就是下一个岳飞?”叶青嘴里嚼着野草,继续趴伏在密林中喃喃自语道。

    埋伏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特别是成了狙击手之后,潜伏在一处荒草堆中,哪怕是一条蛇顺着裤管钻进去,他都能够忍得住让蛇在自己的档里盘窝,何况如今不过是一些蚊虫的叮咬。

    叶青从一开始就已经料到了今日这局面,这也是为何他没办法反抗的原因,抗拒就是死路一条,赵构是绝对不会让一个知道赵宋皇室耻辱秘密的人,在临安城活蹦乱跳的。

    “但愿金人不会傻的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不会特么的傻的,把赵宋的宗室子弟都给送了过来,而只是送过几个给赵构施压那就最好了。”叶青喃喃自语着,脸上的神色也渐渐的轻松了起来。

    原本他赌的就是金人不会把所有的赵宋宗室一次性的送过淮河,所以这也是他敢于接手这件差事儿,而不是带着白纯等人跑路的原因。

    毕竟如果赵宋宗室只要还有活着的在金人手里,没有死绝死光的话,那么自己这条小命,暂时在赵构那里就是安全的。

    即便是自己这一趟北行,杀了赵宋宗室的几人,赵构也不会立刻跟自己翻脸算帐的,而是会继续留着自己,以防金人再次以此法来给他施压。

    所以赵构为何要整顿皇城司,整顿皇城司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此刻便显得更加清晰明了了。

    不过就是利用皇城司来替他解决,被俘在北地的赵宋宗室,直到赵宋宗室不再是他的耻辱,或者是被皇城司杀光,或者是赵构自己已经死了,没有时间再来继续这件“伟业”了,皇城司的职责也就到尽头了,皇城司也就该倒霉了。

    火把随着夜风忽闪忽闪,照不到的阴影因为火把的明亮而显得更加黑暗,粗布麻衣的服装,在潜伏到了密密麻麻的帐篷之间后,倒是成了一层保护色,若不是仔细观瞧,根本看不出来那里静静的趴着一个人。

    按照叶青的理解,不管赵宋宗室在金国的待遇多么的低下、卑微。

    但若是此时此刻,金人想要以被俘在他们北地的赵宋宗室,给南宋皇室施压,那么此时此刻身处淮河岸边的忠庙镇后,赵宋宗室的待遇,应该会比在五国城的时候要强上很多吧?

    所以叶青对于边缘成防御状态的帐篷,根本不屑一顾,而是借着营地里火把的阴影,以及松散到几乎没有的金人巡视,如同一头夜猫一般,悄悄的向中间的帐篷处潜伏过去。

    就在叶青正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准备误打误撞时,突然间就听见身后的帐篷里,传来了一个男子的汉话声音:“咱们都在此等了四天了,怎么还不见有动静?到底是送咱们过去还是不送咱们过去,也不给个准信儿。”

    “再等等看吧,也说不准是因为南北之间关系紧张,想要过河颇费周折吧,毕竟这是五百多人的队伍呢,那边小心一点儿也是没错的。”一个操汉话的女声,像是安抚刚才那个略显焦躁的男声说道。

    帐篷外的叶青身形一顿,悄悄往后退了两步,隐藏在一处很难不易察觉到的地方,耳边便再次传来了一个男声,相比较于刚才的男声,这个声音显得就要沉稳了很多。

    “该来的总会来,早晚而已,盼了这么多年了,还在乎这几天的等候不成?何况如今我们已经走到了这里,过了淮河就是大宋了,难不成金人还能再把我们带回去?怕是如今他们正在谈判。”男声渐渐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金人贪婪成性,如今送我们回南边,怕是又要从南边要不少银子才行了,金人哪会轻易就放我们回去。”

    “唉……当年若是知道,就该跟着赵萱一起逃跑才是,也就不至于受这么多年的罪了。”又是一个女声唉声叹气说道。

    帐篷外的叶青听的心里一震,赵萱?那不就是柔福帝姬赵萱?不就是宋徽宗赵佶的第二十女,不就是在赵构迎回生母

    韦贵妃之后,被认定为冒充的假公主,而后被赐死的柔福帝姬吗?

    而且看这意思,帐篷里面的人,好像还根本不知道,柔福帝姬早已经死了,竟然还以为柔福帝姬在大宋朝享福呢!

    “过去的事情提她做什么,今日把大家召集过来,只是想告诉大家一声,多年来咱们大家都是怎么过来的,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谁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所以过了淮水之后,这些年的事情该忘的就忘了吧,别到时候给宗室颜面上抹黑,毕竟过了淮水后……我们的身份也就不一样了。”又是一个女声,带着一丝警告意味的响起。

    帐篷里的人数,在刚才那女声说完后,如今叶青已经能确定是七人,四男三女,虽然有一个人一直没有说话,但从他们彼此的交谈中,还是能够察觉到有一个一直没有出声的人存在。

    因为他们说了半天,一直带着一个叫赵训的人,可这赵训显然也在帐篷里,但却是从来没有出声。

    而且叶青也已经能够肯定,这帐篷里的七人,就是自己的目标,就是赵构让自己要杀的人,赵宋皇室当年被俘往金国五国城后的赵宋宗室。

    七人虽然有的语气焦躁,有的急不可耐,有的看似沉稳持重,但话语之间,还是暴露出了他们内心的激动跟迫切,暴露出了他们,对于一水之隔的大宋的向往,期待着能够早一天被金人送到淮河南边,甚至是恨不得肋下生翼,能够立刻飞到南宋。

    叶青静静的继续偷听着他们的谈话,接下来的内容,莫过于是一些对于他们过去事情的守口如瓶,说来说去,无论男女,虽然没有一个人提及他们在五国城过的如何。

    但从他们避讳过去的谈话中,叶青还是能够发觉,那三个女声,显然都在金国生有子女,但如今却是不知道因何原因,却被金人同意送回到南宋。

    但不管如何,帐篷里的七人中的六人,每一个的内心都是迫切跟兴奋,都期待着能够早些站在南宋的土地上,而不是天天继续与金人为伍。

    这种心情叶青完全能够理解,望乡心切也好,脱离苦海也罢,总之这种一刻都不愿意多待的迫切,让叶青不由的觉得他们很可怜。

    懵懂之中的他们,却不知道赵构派来的杀手,就在他们的帐篷外,正准备阻止着他们渡过淮水,进入宋地。

    “若是南边不同意咱们过淮河怎么办?”一直没有说话的男声,就在叶青觉得无聊之际,突然间在帐篷里响了起来。

    随着的他的话说完,帐篷里的其他三男三女,瞬间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一个个面面相觑、眼神呆滞,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第一百九十二章 探营4

    “不可能,如果不同意,那金人为何要带咱们来这里?难不成他们吃饱了撑的!拉着咱们七人在中原乱转,让我等七人领略我大宋中原的大好河山不成!”焦躁的男声,当年的昌国公赵柄,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怒斥道。

    不只是他,帐篷里的所有人都无法接受赵训这个说法!

    一路上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天天都在盼望着商队赶紧走到淮河岸边,一天比一天过的难熬,觉得一天比一天过的缓慢,甚至恨不得抛下金人商队,自己一个人跑到淮河边。

    甚至在梦里,都能够梦见南边派人在淮河对岸迎接着他们,看着一群人痛哭流涕的跪在自己的面前,看着自己的皇兄赵构,站在高大巍峨的临安城城墙上,颤抖着身子、通红着双眼,望着接他们的马车,缓缓驶向临安城内。

    赵构从城墙之上跑下来,拦住他们的马车,一个个老泪纵横的打量着他们,而后他们便会回到赵构早已经给他们准备好的府邸,那府里面太监、宫女等等应有尽有。

    而后每天的日子就是带着宫女、太监,游游西湖、逛逛街市,或者是被赵构邀请进宫里聚宴,述说着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谈起大宋半壁江山的失去,感慨万千。

    而今已经走到了淮河边,就差一步就能够脱离金人的掌控,就差一步就能够过上昔年王公贵族般的尊贵生活,就差一步就能够脱离这几十年猪狗不如的低贱过去,怎么可能南边不同意他们回来?

    他们也是赵宋宗室的正统!他们也不会跟赵构抢皇位,也不求能够封王金爵,只求能够在临安安享晚年,只求能够死在自己大宋的土地上,这难道很难吗?

    “训儿,我们如今身处淮水河畔,这样的玩笑开不得,我们这些老家伙,可经不起你这样子吓唬啊。”温国公赵栋,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看着与他年纪差不多的赵训说道。

    赵训此时也已经近五十岁,目光略带无奈哀怨的长叹一口气,说道:“我只是在说万一。今日在外,听金人说起,商队之所以在此停留,便是等待暗中前往南边的金国刑部侍郎蒲卢浑。”

    “那又怎样?”赵珠手不由的紧抓着自己粗布麻衣的袖子,迫切的问道。

    其他几人,同样是一脸紧张的望着眉头紧锁的赵训,七人里面,除了赵训乃是赵恒,也就是宋钦宗的第三皇子外,其他三男三女,都是他的长辈,都是宋徽宗赵佶的子女,赵构的兄弟姐妹。

    “很简单的道理,若是南边同意,大金的刑部侍郎又何必暗中前往南边?当该是跟南边的臣子,最起码也得与泗州的官员一同过来接洽、交接才是。”赵训看着眼前六个神情紧张,所谓的王叔、姑姑,摇摇头说道:“但我们却在这里停留了好几天,一点儿动静没有,所以即便是我们能够过淮水,恐怕也很难得到宗室的承认。”

    “找赵萱,找柔福帝姬,即便是分开多年,但大家可都是曾在五国城待过,即便是过了这些年,音容笑貌有所改变,但应该能够认得出来我们才,对不对?”纯福帝姬赵铃有些慌乱,拉着宁福帝姬的手摇晃着说道。

    赵训不为自己几个长辈有些要哭的神情所动,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会哭的孩子有奶喝。柔福姑姑当年能够逃离金国,如今在南边几十年,她会认识我们这些衣衫褴褛之人吗?就算是她认我们,皇叔又会认我们吗?当年韦贵妃在……你们谁可曾帮过她?”

    “当年大家都自顾不暇,谁又能顾得上谁?有今日没明日的,何况……何况谁能说了算啊,就是想帮……。”另外一个女声想要反驳,但提及当年刚被俘的时候,那不堪回首,如今依然还会做噩梦的日子,一下子又放弃了解释跟说辞。

    当年的情形,谁又能真正的顾得上谁呢?大家都想活命,都不想死,就连父皇以及赵恒,都被金人那般羞辱,她们这些公主,又能怎么办?

    那个时候,谁还顾得上一个在皇宫,从来不受重视的嫔妃呢?又有谁会知道,所有人都被俘的时候,只要康王赵构堪堪躲过了一劫!

    何况,那时候大家都认为大宋朝将会就此灭亡,能够活着就算是不错了,哪还有时间跟心思,考虑到以后会如何,要不要争取韦贵妃的青睐呢?

    何况,韦贵妃回到南边之后,跟她当年极其要好的嫔妃,在五国城受尽屈辱、望眼欲穿,也没能盼来韦贵妃一星半点儿的消息。

    而且那个时候谁又能想到,康王赵构竟然会被拥立为帝,而后又在南边站稳了脚跟,接回了韦贵妃,迎回了父皇的棺椁呢。

    帐篷里的七人神色都是复杂失望,谁也没有想到已经到了淮水边了,会生出他们心底里最为害怕的变故!

    虽然他们一路上也会想这万一的变故,但在脑海里显然也只是一闪即逝,毕竟受尽屈辱后的兴奋跟迫切,让他们更多的考虑的是,回到南宋之后该如何。

    万一的变故早就被他们自己主动的抛弃到了脑后,即便是出现了这样的迹象,他们也会自欺欺人的视而不见,于是这个时候的伤心与失落,使得帐篷里的几个人,不由的开始嘤嘤哭泣了起来。

    叶青显然也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了,帐篷里的消沉让他无意再继续偷听,按着原路开始悄悄的返回到树林里。

    站在黑漆漆的树林里,打量着只剩下几盏灯火的落寞营地,叶青只能是无声的叹口气,帐篷里面的七人,或者更应该去后悔,为何要生在赵宋宗室才对。

    在叶青心里,蒲卢浑跟这一队商旅有关系,可以说是预料之外、情理之中,叶青并不是显得很吃惊。

    明日蒲卢浑便会来到忠庙镇,到时候恐怕他们就该启程前往泗州了,而自己的机会,显然就是明天晚上,或者是他们启程之后,选择一个处容易伏击的地方。

    直直指向忠庙镇的土路上,在镇子的路口,一道黑影站在路边正在焦急的张望着,当看到那如同叶青一般高大的黑影后,老刘头先是轻轻的喊了一声,得到回应后,才急忙跑了过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夜色下显得极为响亮,来到叶青身边的老刘头,脸上一扫刚才的担忧跟焦急,急忙问道:“怎么样儿,没事儿吧?”

    “没事儿,但……我想让你连夜渡河回泗州。”叶青重重的叹口气,神色之间显得忧心忡忡,可惜夜色之下,老刘头还是无法窥尽。

    只能感觉到叶青的语气有些落寞跟无奈,跟在叶青身旁问道:“那还是出事儿了啊,不然你让我连夜回泗州做什么?”

    “回泗州找桑昆。”叶青跟着老刘头,走进了同样黑漆漆的忠庙镇,时不时能够听见一阵狗吠声外,整个镇子都显得很寂静,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找桑昆?”老刘头吓了一跳,差点儿蹦起来问道。

    “明日动手,动完手后我们要么就得立刻撤回泗州,要么就得跟着董晁往深山老林里面跑,五百名金人的死,对于金人来说也不见得会是小事儿,到时候金人肯定会查找凶手的。”叶青停住脚步说道,但他并没有把赵宋宗室七人是谁的事情告诉老刘头,在他看来,这些真相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

    “那干桑昆什么事儿?”老刘头紧抓着桑昆这个问题问道。

    叶青咂摸了下嘴,看了看老刘头指着前方不远处,镇子里为数不多的,一盏昏黄的酒馆招牌,如今董晁跟他的手下,正在那里等着他。

    “我想今晚说服董晁,明日事完之后,就让他们跟着咱们撤退,到了泗州之后,立即打散,要么塞进武判的皇城司,要么暂时先塞进燕家的商队里……。”叶青看着老刘头,毫不隐瞒自己的计划道。

    “你疯了?活够了?现在不比从前了,当年岳将军能够招募岳家军,不代表你也能招募叶家军,这样做是要被朝廷杀头的!而且足足三千人啊,这……这都快赶上泗州近一成的人口了,一下子涌入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现?”老刘头差点儿被自己嘴里的唾沫呛着,咳嗽了好几声后急急说道。

    “小部分往南,大部分往北。”叶青看着老刘头,坚定的说道。

    “小部分往南,大部分往北?没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老刘头愣了下,不懂叶青如此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董晁等这些成年人,差事儿办完后,一同南下回泗州而后打散潜伏,日后就是皇城司的探子,泗州有武判镇着,加上燕家的吸收,应该不成问题。其余的近两千多人,跟随桑昆北上草原!”叶青目光明亮,带着一股子的枭雄霸气。

    “北……北……北上草原?”老刘头感觉脖子被人踩住了,有些呼吸不畅的结巴道:“这不会是你跟桑昆的交易吧?”

    “一部分而已,还有其他的,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你大爷!”老刘头突然冲叶青竖了个中指,而后咬牙切齿道:“要是我猜的不错,率领那两千多的毛头小子北上的人选,就是我老刘头吧?”

    “你这算是毛遂自荐……。”

    “毛你妹!我就知道,我这一趟出来后,想要再回临安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给我个准话。”

    “顶多一年。”叶青伸出一根手指说道。

    “唉……。”老刘头突然抱着头在街角蹲了下去,有些沮丧的道:“我特么上辈子欠你跟李横那小王八蛋的啊!到老了摊上你们两个坑货!”

    “要不是当初咱俩在临安城说好了,今日恐怕就是李横接这活儿了,其实……其实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打住!我老刘干了,为了兰儿,老子认了!”老刘头抬起头起身,神色狰狞,恨不得把一脸讨好笑容的叶青生吞活剥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枭雄

    叶青当初之所以没有选择在泗州动手,就是担心如此一来会殃及池鱼,或者是带来金人对泗州等地的报复。

    选择在金人的地界解决问题,在他看来,反正最后留下烂摊子后,跟南边也没有关系,到时候金人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去,总之到时候金人无法怀疑到南宋朝廷的头上就行。

    再加上他对李清照在淮水河畔暗中资助的人群,并没有一个清晰、彻底的认识,更是不知道董晁这群落草为寇的人,却是金、宋战后的遗留问题,全是一些无辜者。

    若是他还依照当初的计划在淮水河畔动手,事完之后拍拍屁股就走人,那么到时候金人显然就会怀疑到董晁等人的身上,即便没有证据证明是董晁等人干的,但恐怕金人在死了五百人后,也不会轻易放过董晁这三千多人。

    如此一来话,叶青感觉自己的行动就太不负责任了,跟宋、金之间战争的罪魁祸首完全就没有了区别。

    刺杀让他带走了利益,却把危机留给了董晁这些无辜的百姓,叶青显然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发生。

    “就算你这个解释可以让人信服,但你觉得董晁他们会跟着你走吗?他们会真的相信你吗?”老刘头心头还是觉得叶青有些异想天开了。

    要让这些落草为寇多年,一直没能被金人消灭的草寇,完完全全的听自己的命令,老刘头觉得这有些不太真实,有些想当然了。

    “多多少少有点儿想当然,但咱们却是董晁这三千人唯一的救命道菜,即便是咱们不在这里动手,在泗州动手,董晁他们也撑不了多久了,到时候就是两条路,要么下山入金籍,要么就在山上如同野人死撑着。”叶青打量着黑漆漆的忠良镇街道。

    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这些年他们没少干杀人越货的勾当,金人一直没有抓住他们,心里头肯定憋着火呢,他们若是下山,金人能给他们好果子吃?继续留在山上的话,三千多张嘴要吃饭,打劫山下百姓肯定不可能,虽然靠着水能够捕鱼等等生活,但三千多人呢?你得打多少鱼?而且还要不被金人发现。”

    “但在咱们来之前,人家不也过的好好的?怎么你一来就这么多事儿?你是扫把星啊?”老刘头没好气的说道。

    但想想自己如今“悲惨”的命运,以及自己那未来姑爷跟着叶青,从神劲军开始便更加悲催的命运,老刘头没好气的看了看叶青,还真是这么看怎么像是扫把星!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我是扫把星,这是时事,跟我有屁关系,是凑巧赶上了!”叶青瞪了一眼没好气的老刘头。

    而后继续说道:“你再想想咱们在临安,易安居士李清照,为何一直想要巴结皇城司的人?为何知道我为副统领后……算了,不跟你说了,反正易安居士想要拉拢我的时候,你也不在场。但不管怎么说,那个时候我就感觉易安居士拉拢我是不是过于明目张胆跟迫切了。现在想来,是她已经发现问题跟困难了,所以才想要极力拉拢我。其中原因,很有可能就是泗州对于金、宋之间的走私贩私盘查的更加严苛了,让李清照不得不想办法……。”

    “说的倒是好听,那日我跟你前往斜风细雨楼,可是看见你跟当今左相王淮寒暄了,而且谁不知道左相跟易安居士的交情,人家若是有事儿,找左相……。”老刘头撇着嘴,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

    呆呆地想了下,而后扭过头看着叶青,喃喃道:“易安居士不告诉左相此地董晁的秘密,是怕给左相带来麻烦吧?”

    “废话,你以为呢,就是这个意思。”叶青没好气的再次瞪了一眼后知后觉的老刘头,而后说道:“易安居士是拿我即当挡箭牌,又当牺牲品,所以这三千多人,我要是不吸收了,都对不起易安居士这么阴我的想法儿!”

    叶青说这番话多少还有些心虚,李清照之所以找他,而不是找别人,是因为董晁这三千人在她看来很珍贵,让任何人知道后,都有可能被人家偷偷告诉金人或者大宋朝廷,而后从金人那里换取功劳跟好处。

    即便不是南宋官员,就是南宋朝廷、皇室若是知道了在淮水河畔,忠庙镇附近,有着一支三千人的抗金队伍时,他们心里头的高兴,也决计不会是,北地还有支持他们南宋朝廷的起义军,而感到欣慰的高兴,而会是终于有筹码来换取与金人之间和平的高兴。

    但在李清照看来叶青就不一样了,他是在斜风细雨楼刺杀金使的人,跟金人之间是势不两立。

    自己手里又有叶青杀金人的把柄跟人证,所以让叶青知道董晁等人的存在,完全是没有一点儿危险的。

    特别是在叶青被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后,整个天底下最为高兴的就非李清照莫属了。

    毕竟如此一来,只要有了皇城司的暗中帮助,那么李清照资助董晁等人一事儿,在泗州与忠庙镇之间,就可以像之前一样畅通无阻了。

    当然,如今董晁等人遇到的困难,完全不是一个李清照能够解决的,在金、宋夹缝之间生存的董晁等人,如今遇到的是生存瓶颈问题。

    以李清照一个人的资助,完全是杯水车薪、隔靴搔痒,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董晁这三千多人的生存空间,在进一步的被压缩,陷入到了进退两难的困境之中。

    但即便是再难,李清照一直都在想尽办法来筹钱资助董晁等人,就如同她突然在临安城开了一家,可以媲美涌金楼、丰乐楼的妓院,就能够知道,她如今缺钱缺的有多厉害,董晁等人过的是多么的困难了。

    但凡要是能够好过,董晁等人能够自力更生,李清照也不会冒着自己的声名,干妓院这一行当的。

    “经你这么一说,我突然间觉得,好像争取董晁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很难啊。”老刘头有所松动,沉思着说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一个人,看一个组织,别只看他表面上的光鲜,要看他内部到底是如何,而这……也是你到了草原上的目的,就如同这一次探这董晁他们的底一样,若是你不给我这些详尽的消息,我也不可能段时间内想到办法,说不准咱们两人现在正在互相抓瞎呢。”叶青老成持重的拍了拍老刘头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少在我面前倚老卖老。”老刘头推开叶青的胳膊,指着叶青阴阳怪气道:“我老刘头到现在才发现,你小子真是一只老狐狸啊,你跟鞑靼人表面上看似在合作,但你真正的心思,不过是想借此了解鞑靼人在草原上的情况吧?你这是有多怕他们啊,他们跟咱们之间可是隔着一个金国,好些个大山,一条黄河、一条淮河,甚至一条长江呢。”

    “怕是一回事儿,合作是一回事儿,你不要混作一谈。何况……从现在开始,论起骑马打仗,恐怕以后没有人会是鞑靼人的对手了。董晁的那些少年,如同雏鹰一般被你带进草原,到时候你可别让我失望……。”

    “玩火**!你小子这道理总该懂吧?若是朝廷知道,你叶青在草原有一支两千多人的铁骑,你想过后果没有?”老刘头眯缝着眼睛,问着叶青。

    “所以除了你没人知道。”叶青撇了一眼老刘头,说道:“若是没有其他疑问,就赶紧过河回泗州,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到时候记得找燕倾城拿银票,没有银子,鞑靼人也不会随意合作的。”

    老刘头不出声的看着叶青,脑海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突然说道:“你小子脑后是不是有反骨?怎么看你越来越像一个枭雄!”

    “那要不咱们杀完人之后直接回去?等咱们在皇城司被人利用的差不多了,而后就像岳飞一样,被人卸磨杀驴了?”叶青看着老刘头,理直气壮的说道。

    “我懒得跟你掰扯这个事儿,你自己小心,我走了。”老刘头看着叶青,脑海里却是浮现了背嵬军当年,以及那统领背嵬军的岳武穆。

    走了两步之后,老刘头突然在黑漆漆的夜色下回头,看着一动不动的叶青说道:“告诉李横那小王八蛋,敢对兰儿不好,看我回去之后怎么收拾他!还有,既然你相信我老刘,我老刘就不会让你失望!”

    “路上小心!”叶青同样站在黑不隆咚的街道上对眼前不远处的黑影说道。

    “走了。”老刘头摆摆手,原本平日里微弯的腰杆,仿佛一下子变得笔直,如同一杆长矛般露出了久违的锋芒。

    叶青在心中叹口气,直到老刘头那黑乎乎的背影,以及脚步声消失了好一阵子后,这才转身,往不远处那仿佛亮着一盏鬼火一般的酒馆门口走去。

    破旧的小酒馆连带着客栈、酒楼、茶肆等功能一起,相比较于南宋的细致与精雅,这家有些昏沉的酒馆,则是处处流露着北方的粗狂与不拘小节。

    客人并不是很多,或许是夜深的缘故,也或许是入夜之后,因为镇子外面金人的关系,所以整个酒馆除了董晁两个客人外,就只有正中间的一桌五个人,此时已经四个人喝的酩酊大醉,唯独没醉的那位,还拉着已经醉怕在桌子上的友人,嘴里含糊不清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南北之别

    “还是北地的酒好喝,有劲。”叶青喝了一口董晁亲自倒给他的烈酒,哈着酒气满足的说道。

    “不如您们那边的酒好入口,劣质酒都是如此,不过喝到肚子里后,比起您们那边的酒可是过瘾多了。”董晁抓起一把胡豆,也就是蚕豆在手,就着酒呵呵说道。

    叶青捻起一粒蚕豆放入嘴里咬的嘎嘣响,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董晁对两地美酒的对比。

    董晁也没有问老刘头去了哪里,只是见叶青喝完一杯之后,便给叶青再倒上,而后再给自己倒上。

    四壶酒很快被两人喝完之后,坐在柜台等着他们最后一桌客人的伙计,已经昏昏欲睡的打着瞌睡,而叶青跟董晁两人,却是酒意正浓。

    “我得考虑考虑,叶大人……若是我董晁一个人,今日我二话不说,立刻就跟着您干,但这三千多人都指着我活命呢,我得为他们着想才行。”借着油灯的光,能够看见酒后董晁的脸色潮红,但一双眼睛却是格外的清澈。

    “理解,只有今夜一夜时间。若不是敬佩你的为人,特别是敬佩你对那两千多十几岁的毛孩子做的善举,你们的事情我是不会管的。”叶青从董晁手里接过那根,柳轻烟当初给自己北上当信物的发簪在手说道。

    “是个汉人都会如此做的,不足挂齿。”董晁憨厚、质朴的红脸上,难得露出了难为情的神色。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理解这三千人在你手里不容易,更理解你的不容易。你们这五百来成年人,想要踏踏实实的像人一样的活着,除了我说的那条路,没有其他路可走。而剩下来的,那些所谓你们的命 根 子的少年人,我叶青虽然不敢保证他们每一个都能够活着,但我能够给他们一个扬名天下的机会。”叶青摇了摇手,示意不喝了,而后掏出一块儿碎银子仍在了桌上,起身就往外走去。

    黑漆漆的街道上,三人的脚步声极为刺耳,瞬间便引起了镇子里看家狗一阵阵的叫声,不过好在,随着三人快速的走出镇子,身后那狗吠声也渐渐消失。

    “易安居士知道您如此安排吗?”董晁沉思了一路,最后还是憋不住的问道。

    一处僻静的谷口,四匹白天他们拴在那里的瘦马,依然还在忠心耿耿的等着它们的主人。

    看着董晁挨个安慰过四匹瘦马后,叶青接过缰绳说道:“你要是想给她惹麻烦的话,大可以通过你们的渠道跟她通信相商。但若是你们入了南边,如果有一天被人发现你们跟她有关系,朝廷会如何对待她,又会如何对你们,你自己得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唉……。”董晁牵着缰绳,把原本老刘头那匹马的缰绳递给了自己的手下,仰望着漆黑的夜空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这么多年给易安居士添了不少麻烦。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些年虽然我们身处北地,但却是食南边的资助过活的,说我们的命是易安居士给的也不为过,知恩当图报的理我们也懂,自然是不想给他惹麻烦,但……但总觉得这样子消散了之后,好像……好像对不起居士似的。”

    叶青鼻孔哼了一声,冷笑着道:“话是如此说,但居士但凡还有办法,就不会把你们的存在,告诉我这个皇城司的副统领了。她难道就没有想过,我要是想升官发财,直接告诉金人你们的位置就行了,到时候皇城司统领的位置,可就是叶某的囊中之物,比接济你们的风险小太多了!”

    “叶大人误会了,董晁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暂时你们只能在泗州,或者往北的地方活动,这不是不信任你们,而是生面孔太多,我会有麻烦,何况北地没有比你们更熟的了,参杂在商队里也是最合适的。”叶青翻身上马,而后想了下说道:“风声过去之后,临安城内我会让你们进去,当面跟居士道谢的。”

    董晁跟手下在黑漆漆的夜色之下互望了一眼,两人的神色俱是复杂难明,让他们一下子舍去这混迹、逃亡了多年的山山水水,一时之间从心里上、情感上还是有些舍不得。

    高尚一些叫弃暗投明,难听一些的话,按照如今金人对北地的统治,以及大多数百姓渐渐对金国的归顺,说他们是叛国也不为过的。

    但无奈,如今这些地方确实已经容不下他们了,要么就在山上、乡野之间活活饿死,要么就得下山打劫北地的百姓。

    哪一个都不是他们想要走的路,所以想要活命,想要坚持当初大宋朝廷失去北地后,自己等人抗金等王师的最初信念,如今唯一能够走的路,便是跟着眼前那背影高大的年轻人,隐匿于暗中,从今往后不再有名有姓,但却能够安安稳稳的过向往已久的踏实日子。

    淮河北边的大城小镇一片漆黑,落寞的如同受伤后昏昏睡去,独自舔伤的野兽。

    淮河南边的临安城,此时此刻依然是灯火如昼、歌舞升平,丝竹之声语更天,哀婉美人叹情思,文人雅士、达官贵族,此时正是美酒佳肴、声乐美人尽相拥之时。

    灯火通明、通宵达旦的御街之上,一辆歪歪扭扭的马车正从涌金楼缓缓驶出来,醉醺醺的李立方与面目阴沉的汤鹤溪,各坐一边车辕。

    马车歪歪扭扭的从清河坊的路口路过,直奔更加靠近皇宫的万松坊,中河街。

    “是不是从这里进去?是不是最靠近里面那家?”李立方醉眼朦胧,原本手里赶车的马鞭子,早就不知道这一路上给扔到了哪儿去了。

    汤鹤溪看着醉醺醺的李立方,眸子里闪过一丝冷笑,而后故作慌张急急道:“李兄不可,李兄万万不可如此鲁莽行事儿,这要是被叶统领知道了,小弟又该如何面对叶统领?”

    “什么鲁莽不鲁莽,兄弟我替你着急啊,你看看这一夜,那么多美女佳人陪在你身边,都不能博得你一笑,只有听到白纯的名字后,你才恍然之间露出了笑容。怕他叶青做甚?他一个小小的副统领,难道还能把我怎么样儿?今日我还就要带你闯一闯他那府邸了!就不信他叶青办差回来后,能把我怎么样儿!”李立方摇了摇手,浑然不觉马鞭早就已经被他不知丢哪里了。

    “李兄,你的心意兄弟领了。但确实不能如此鲁莽啊,若是被叶青知晓,别说是你,恐怕就是尚书大人都担待不起啊,他可是皇城司的副统领啊。”汤鹤溪隔着车辕,虚空假意的拦着李立方,故作慌张火上浇油道。

    今日刚刚从祖父口中得知,李立方的姐姐李凤娘,如今已经被太上皇跟圣上二人,指定为了太子妃,聘礼也已经给到了李家,所以如今称李立方为皇亲国戚可是一点儿也不为过。

    而且今日之所以他们会聚在一起,自然还是因为他那准太子妃的姐姐这一喜事儿,所以才会聚在一起庆祝。

    “哈哈,皇城司又如何,你以为皇城司还是当年的皇城司啊,你以为皇城司还能够像当年一样威风啊,哈哈……若是说殿前司、侍卫司的统领,我李立方或许还会忌惮一些,但他一个刚刚提拔,没有任何战功的皇城司副统领,我李立方如今岂会在意?即便是以前老子也不在意!放心吧,今日兄弟一定要让那白纯跟你见上一面才行!”李立方跳下马车的那一刻,脚步踉踉跄跄,都差些儿摔倒在地。

    心里一直偷笑着的汤鹤溪,紧忙上前扶着李立方,神色焦急的说道:“兄弟,你得这番好意我心领了,今日你我多有醉酒,不如明日可好?今日不合适啊。”

    “哪来的合适不合适,我还就不信了,如今在这临安城,还有敢驳你汤鹤溪面子的女子存在。”李立方一边醉醺醺的跟汤鹤溪说着话,一边不顾汤鹤溪的拉拽往前走去。

    走到门口望着那紧闭着的朱红色大门,先是骂骂咧咧的踢了一脚那比他家府门口,今日新换的石狮子矮了一截的石狮子,而后便开始啪啪的拍门,嘴里大喊着:“开门、开门、再不开门老子就一把火把这里烧成废墟!”

    远在后院里的白纯跟锦瑟,此时正逗着那刚刚会摇摇晃晃、努力的闪动着翅膀,却如何也飞不起,急的啾啾叫唤的纯黑色小鸟儿。

    直到锦瑟拿着镊子,夹了几只自己挖来的虫子,放进了那小瓮中后,纯黑色的小鸟儿才停止鸣叫,低头在那小盅里吃着那虫子。

    “小姐,这可不像是什么凤凰啊,很像是乌鸦啊。”锦瑟有些失望,撅着嘴说道。

    虽然她也知道,叶青说的凤凰是骗自己的,但她心里,还是希望是一只羽毛五颜六色、绚丽多姿的鸟儿才对,不应该是眼前一团黑的乌鸦。

    “乌鸦有什么不好啊,当初可是你跟他一起孵出来的。”白纯笑了笑,叶小白一点儿也不怕人,即便是此刻正在吃食,它也很享受你抚摸它那生出不久的黑色羽毛。

    毛茸茸的手感让人很是喜欢,只是如今羽翼未丰,还不会飞,只会扑闪着翅膀跳来跳去的啾啾叫唤。

    “哪有,小姐又胡说。”锦瑟不满的抗议道。

    “新棉花难道你没有偷偷拿?难道我说错了?”白纯望向前方不远处,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跟一个丫鬟的人影,正快速的向这边跑过来。

    (ps:咱们评论区是不是太冷清了?还是已经没人看了?冷的我打哆嗦,哈哈!)

第一百九十五章 结怨

    看着丫鬟惊慌失措的跑过来,白纯放下垂在胸前的相思锁,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率先起身问道:“怎么了?可是公子出了什么事儿?”

    如今好几日过去了,叶青那边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传回来,这让白纯最近心里一直记挂着,深怕叶青这一趟北行,出了什么变故。

    “禀小姐,公子在北地安好。”丫鬟俱是王伦从宫里挑选过来的,回话很是得体,即便她们压根儿不知道叶青的消息,但主家问起时,自然是以吉祥话回之。

    “那是怎么了?”白纯刚刚提起来的心缓缓放下,就听见前院隐约传来了争吵声。

    不由的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就听见丫鬟回答道:“工部李尚书的公子,跟兵部尚书的公子,在府外求见小姐。”

    “他们?”白纯秀眉紧蹙,大半夜的他们跑过来做什么。

    “是,如今在前院被赵都头拦着,但他们非得见您,说什么也不走。”丫鬟看着刚才还笑颜如画,如同仙境中的仙子一般的小姐,脸色一下子变得冰冷了起来,低声说道。

    “去看看吧。”白纯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说道。

    “小姐……。”锦瑟一惊、双手一颤,刚刚颤巍巍在她手上站稳的乌鸦,瞬间便摔在了桌面上,扑棱着翅膀啾啾叫着,像是在抗议锦瑟的不专心。

    “没事儿的,有赵乞儿他们在呢,他们不敢乱来的。”白纯看着锦瑟笑了笑说道。

    打发走那丫鬟后,锦瑟急忙跑进秀楼里,不一会儿的功夫,两女手上各多了一支,叶青当初送给她们的弓弩,而后快步往吵闹声越来越大的门口走去。

    那巨大的影壁强跟前,十个禁卒连同赵乞儿一起,无声地挡在汤鹤溪跟李立方的跟前。

    醉酒之下,脚步踉跄的李立方,一连伸手打了赵乞儿好几个巴掌,但赵乞儿依然是脸上带着微笑,哪怕此时半边脸已经肿胀如同包子一般,也无法挡住他继续笑脸相迎。

    汤鹤溪接连说了好几次让赵乞儿让开,赵乞儿只是微笑着摇头不语,站在十个人的中间,任你如何威胁、恐吓,也不往后退一步。

    “在下的命不值钱,汤公子跟李公子可都是千金之躯。若想拜访白小姐,不如明日一早来吧,如今深更半夜,传出去的话,对白小姐的声名有损,还望汤公子跟李公子见谅。”赵乞儿半拉脸肿的老高,温和的笑容跟语气中,却是让汤鹤溪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寒意。

    那一双看似微笑的三角眼,却仿佛透着一股狠辣跟残忍一般,直直望着他说道。

    心中一凛的汤鹤溪,冷笑一声,以他的身份跟家世,什么样儿的狠辣角色没见过,所以面对赵乞儿那有些威胁的话语,当下说道:“我若是不离去,非要见白纯呢。”

    “恕难从命。”赵乞儿看着汤鹤溪,面带自认为的微笑,挺了挺笔直的腰杆不卑不吭的说道。

    “放肆!老子想见谁还由不得你来做主,知道老子是谁吗?”李立方指着腰杆笔挺、脸颊肿胀的赵切尔,冲过去抡圆了胳膊,又要打。

    “住手。”

    “啪”的一声,即便是快步赶来的白纯急忙制止,也没能拦住李立方,再次一巴掌扇在了赵乞儿的脸上。

    赵乞儿脸上的微笑依然不变,只是瞳孔收缩的厉害,三角眼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更加冰冷。

    “你……。”白纯推开赵乞儿身边的禁卒,而后推开依然抬起手臂要继续打赵乞儿的李立方,有些震惊的望着赵乞儿那肿的老高的脸颊。

    李立方已经喝的酩酊大醉,脚下原本就已经踉踉跄跄、摇摇欲坠,被白纯如此一推之后,一个站立不稳,便摔到在了地上。

    “妈的,竟然敢推老子!”李立方破口大骂道,但自己一连好几次想要独自站起来都未能成功,最后在汤鹤溪的帮助下,才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

    “你……。”白纯回头,眼神冰冷的看着汤鹤溪跟刚刚站起来的李立方,又看看赵乞儿那肿胀的脸颊,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小姐好久不见,今日多有得罪,我们这就离去。”汤鹤溪拉住还要往前冲的李立方,温和的说道。

    白纯看了看李立方,又回头看看赵乞儿肿胀的脸颊,想让汤鹤溪跟李立方跟赵乞儿道歉,但她也知道眼前的两人,不是自己能够惹得起的。

    当下冷冷的看着汤鹤溪说道:“不送!”

    “嘿,你个臭婊子还来劲了,老子跑了大老远的路来看你,你竟然是这种态度对待老子,你以为老子不敢打女人吗?”李立方推开旁边,注意力一直在白纯身上的汤鹤溪,竟然快步走到白纯跟前,扬手对着白纯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李立方不偏不倚,一巴掌打在了白纯的脸上,脚下踉跄的白纯,在汤鹤溪跟身后赵乞儿、锦瑟的惊呼声中,条件反射的抬起手臂,手里的小小弓弩,不由自主的被她触碰到扳机,于是一道寒光射入了摇晃的李立方的肩膀处。

    “啊?什么人暗算我?”李立方感到肩膀一痛,整个臂膀一下子变得发麻,连抬起来都变得艰难。

    “白纯不可……你……。”汤鹤溪大惊。

    被锦瑟扶住的白纯,左脸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手印,渐渐变得红肿了起来,有些震惊的看着手里的弓弩,而后再看看那捂着肩膀,猫腰喊痛的李立方。

    “我……。”白纯有些惊慌,她不想这样的,她知道这样的后果是什么。

    如果因为自己而惹怒了李立方,叶青必定会跟着受牵连,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局面,也是她为何从一开始就隐忍,甚至当面咽下这口恶气,没有让汤鹤溪跟李立方给赵乞儿道歉的主因。

    赵乞儿看着白纯有些惊恐的神色,再看看汤鹤溪一脸阴狠的样子,突然间上前一步,三角眼里寒光闪闪,阴沉道:“关门。”

    随着赵乞儿说完后,只见两个禁卒飞快的走向门口,高大的朱红色大门,被无声的缓缓关上。

    灯笼的照耀下,只见赵乞儿一挥手,十个禁卒立刻把汤鹤溪跟捂着肩膀的李立方包围在了里面。

    “你……你想干什么?”汤鹤溪看着赵乞儿那双冰冷如野兽般的眼睛,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紧张到让他害怕的气氛,于是不由自主的问道。

    “叶府闯进盗贼这个理由如何?”赵乞儿露出一口白牙,阴测测笑道。

    而后一伸手,旁边禁卒立刻把一架神臂弩递给了赵乞儿,看着赵乞儿拉弦上箭,而后缓缓的举起对准了汤鹤溪的眉心。

    “你敢杀我?”汤鹤溪一愣,看了看四周面无表情的禁卒,而后又看了看被隔在外面白纯的身影,包括院子里的那些面无表情的丫鬟跟下人,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有何不敢?临安城哪天不死个把人,中河里一扔,明日一早就浮尸在城外了,谁知道是我们干的?谁又知道你们这么晚来过叶府?咦?这个法子好像比府里来了盗贼,而后误杀了两位公子更安全一些。”张如满月的神臂弩 弓弦,不时发出咯吱的声音,像是快要崩不住了一样。

    比起赵乞儿那让人心底生寒的声音,丝毫是不遑多让。

    “你敢杀了老子,老子就灭你满门!”捂着肩膀一直猫着腰的李立方,突然站起身,依然还晃晃悠悠的说道:“不信你就试试!”

    “砰!”的一声,弓弦打破空气,一支利箭插入了汤鹤溪跟李立方二人的脚前,吓得两人齐齐后退一步。

    汤鹤溪的额头都渗出了冷汗,后背此刻也已经湿了大片,望着那插入地面后,还在嗡嗡作响的箭羽,力道十足的这一箭如果射在他们两人任何一人身上,那就是非死即伤了。

    白纯看着眼前的僵局,刚想要说什么,但却被锦瑟跟刚才通知她的丫鬟给摇头拦住了,看着那丫鬟平静的表情,白纯张了张嘴,瞬间感觉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于是只好听从那丫鬟跟锦瑟的意思,继续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跟随董晁回到九岗山上的叶青,此时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心里既有些担心董晁能否说服自己所有的手下,跟着他一起南下前往泗州,或者是北上草原。

    而且还要一边给泼李三介绍,今日他潜入那金人的营地之后,帐篷驻扎的地理位置,以及防御图。

    “不让他们跟着咱们动手么?”泼李三看着被叶青重点标注的几个帐篷位置,眉头紧锁道。

    “不让。”叶青扔掉手里的小树枝,笑了笑说道:“只有咱们的人动手,一来我也想看看,你们费了好几天功夫,挑选出来的人怎么样,二来……既然想要让他们跟着咱们走,若是不表现出一些让他们信服的实力来,以后即便是跟着咱们走了,心里头也不一定服气不是?三者嘛……。”

    叶青看了看四周无人,显然董晁跟他那几个所谓的得力干将,还没有议论出个结果,于是压低了声音对泼李三继续道:“第三点则是最重要的,就是让他们明白,即便是没有他们,我们同样能够办好差事儿,拉拢他们是可怜他们,并非是需要他们。所以……突袭金人商队一事儿,必须我们自己干,而且还要干的漂亮才行。”

    泼李三一边一听一边继续看那地图,不自觉地点头道:“都头说的对,所以我们必须在短时间内解决掉他们,但……。”

    “但什么?”叶青疑惑的问道。

    泼李三指了指那几个被叶青划为重点的帐篷说道:“但乱战之中,想要留活口,好像有点儿难。”

    “不算太难。”叶青笑了笑,但并没有说原因,而是告诉泼李三,明日就知道为何不难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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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宋为图、画城为域,以山为脊、量河为疆。草原狼成吉思汗、穿越者禁军叶青、完颜金国势渐微、大理段氏与西夏,谁主华夏沉浮!谁将问鼎中原!宋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