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宋疆TXT下载宋疆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宋疆全文阅读

作者:青叶7     宋疆txt下载     宋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六章 拉拢的手段

    第二日一早,叶青便让泼李三开始准备晚上动手的相关事宜,而这一切的事情,叶青一个字都没有跟董晁说。

    这让原本还以为,叶青这一次的差事儿,必然是会用到他们这些人的董晁,多少感到有些惊讶。

    特别是看着那百十来号宋军,一个个在无声的忙活着手里的活,甚至还有些在轻声细语的说说笑笑,根本没有把这一件差事儿当回事儿时,更加觉得自己有点儿想当然,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董晁大半日的时间都很不踏实,他原本以为,到了下午之后,叶青一定会找自己,跟自己商议下能不能借一些人等事情,但即便是等到快要日头落山了,从外面回来的叶青,也没有跟他提及哪怕一个字。

    只是在主动找上自己的时候,问了问他们是否已经准备好了,若是准备好了的话,等天黑之后,那两千多的少年人,就可以跟着启程了。

    即便是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面对叶青告诉他的时间后,董晁心里依然还是有些不舍跟恍惚,才发觉这一天的时间,过的比往常饿着肚子,窝在山上的时间要快的太多太多了。

    看着董晁脸上的担忧,叶青一屁股坐在了树下说道:“是不是在担心他们北去草原之后会受委屈?”

    被看穿心事儿的董晁,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坦诚道:“有点儿。”

    “真好意思担心。”叶青不屑的叹口气揶揄道:“我还真不知道比起你们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破地方,人家到了北地草原天天有肉吃,有马骑的地方,怎么就不比你这里强了?何况……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想要不劳而获,只有梦里才会出现的。”

    董晁不自然的笑了笑,叶青说的是实话,就是太直接了,一点儿也没有给他留面子,于是摇了摇头说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理儿,这一走,想要再见到他们,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心里有些不舍,想必大人您也理解不是?”

    “想多了,不过就是这段时间而已,等淮水两岸稳定下来了,等你们在泗州真正落地了,你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叶青起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泼李三,而后拍了拍董晁的肩膀说道:“你们准备吧。还记得我说的吗?皇城司用你们,而非我叶青用你们,而你们的活动区域,依然是北地,不过就是扩大好几十番而已,由忠庙镇一带,变成了夏、草原、金等地,所以,以后跟你们那些小屁孩儿们,有的是机会见面。”

    “那您能保证他们都成为人上人?”董晁看着叶青要离去,于是也起身再次确认道,仿佛每听一次叶青如此说,他心里都会多几分安慰般。

    “不能,还是那句话,我只能保证大部分人成为晓勇悍将,但若是一些心智不坚的,早晚还是要被淘汰的。对了,死人也是正常的。”叶青转身笑着说道。

    “行,有您这份坦诚就够了。从现在开始,董晁等人便听大人您调遣。”董晁神色先是笑,后又凝重的说道。

    昨夜商议了一夜,他们也知道,一直吃南边的嗟来之食也不是个事儿,如今两边越来越和气,想要继续打劫金人过日子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也总不能让易安居士资助他们。

    何况,昨天叶青也说了,易安居士为了给他们筹钱捐资,如今已经不顾自己的声名,在临安城干起了妓院这样的行当,这可是完全为了他们这三千多张嘴啊。

    而且,更深层次的是,一些有家眷的,已经被转移到了南边的人,自然是不想自己的婆娘,或者是闺女入了妓院这个行当,虽然他们知道,易安居士决计不会亏待他们,而且也不会为难他们,强逼他们,但就怕自己的婆娘,为了养活在山上的自己,万一想不开怎么办?

    所以若是按照那南边叶青所说的,若是以后安稳了,还有可能前往临安城,那岂不是就有机会见到,原本认为一辈子再也见不到的婆娘或者闺女了吗!

    既然如此,那么董晁做起工作来,自然也是事半功倍,比起在山上有一餐没一餐的,而且还要提防着金人,稍微有个风吹草动,要么就是如丧家之犬般往深山老林里钻的日子,那么给皇城司做探子的差事儿,显然就是一件美差了。

    “那就收拾好你们的家当,等我们办差完毕后,一起撤退过河。”叶青潇洒的挥了挥手,便向泼李三的方向走去。

    “大人……。”董晁心一紧,这个时候,等待着叶青请求的心思已经没有了,而是转念之间变成了,叶统领是不是不相信他们,所以才不用他们一起对付金人?

    “还有事儿?”叶青回头看着有些无措的董晁问道。

    “没……没事儿。”董晁看着叶青那阳光一般随和的笑容,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时候的董晁,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是无条件的服从叶青的命令,还是应该毛遂自荐、主动请缨跟叶青一起去办差!

    虽然不曾在官场上待过,但多少也知道一些官场的规则,最起码也懂得,就像是刚刚到了一个上官的手下,自己不应该多事儿,而是无条件服从才对。

    但这种事儿,若是自己无条件服从,以后叶青又会如何看待自己等人呢?贪生怕死,还是说胆小怕事儿?还是说自己舍不得自己手下的人,去帮着一同拼命。

    叶青像是看穿了董晁那纠结犹豫的心思,笑了笑说道:“我来此是办差,捎带手替易安居士解决你们的问题,并不是要你们帮我办事儿。所以,放心的收拾你们的家当,若是还是空闲时间,不妨看看我们该如何撤退,如何回泗州。”

    看着叶青那随和坦诚的笑容,董晁憨厚、质朴的脸上闪过一丝感激跟难为情,而后点点头应是,转身便开始继续往更后山的方向跑去。

    大大小小的家当,以及等着他最后的结果的其他头领,还在最后面的山旮旯儿里,等着自己带来叶青最新的消息呢。

    泼李三看着董晁离去的背影,而后笑了笑说道:“就这么便宜他们了?真不打算让他们出一分力?”

    “怎么?昨晚上还跟我吹乎了半天,事到临头怂了?”叶青白了一眼神色轻松的泼李三说道。

    “哪能啊,我还正想着让他们看看我们这帮老家伙的实力呢。”泼李三扭头,跟在叶青的后面,往半山腰的地方走去。

    如今百十来号人都已经聚集在这了此处,就等着老刘头一会儿回来后,交代一些事情,然后就可以各奔东西……各奔南北了。

    一架架弓弩也不知道被他们怎么弄到这边来的,长柄的腰刀,也就是陌刀拿在手里的感觉很实在,让人握住刀柄的那一刻,就有一股热血沸腾,想要上阵杀敌的冲动。

    当然,这些武器装备来说,只不过如今看起来很好看,真到了战场上之后,即便是给你一把半自动步枪,估计看着血腥惨烈的场景,热血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沸腾起来,上阵杀敌的冲动,恐怕就会变成犹豫纠结了。

    就如同叶青第一次真正的杀人一样,当手握狙击步枪的时候,那份踏实确实让人战意沸腾,一股仿佛天下我有的感觉,但当真正的瞄准了敌人的头颅,真正要扣下扳机的那一刻到来之后,一切都变得陌生了起来,变得让内心深处那个胆怯的声音越来越大。

    这种心理障碍若是在临敌的一刻克服不了,那么这辈子不管能够上几次战场,也不会有机会立下什么大战功的,而若是能够在关键时刻,跨过心里头的那道坎,真正做到“杀人不眨眼”,那么,一个真正的战士才算是成型。

    就在叶青跟泼李三正在给一百人做着最后的布置时,山下七八匹吃撑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

    “看看去。”叶青看着自己又一次画出来的金人营地的分布图,头也不抬地说道。

    泼李三手指随意的在树林里指了指,就有三个人默默点了点头,背起陌刀、挎着弓弩便向山脚下飞奔而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赫然是老刘头带着几个鞑靼人,来到了叶青等人的跟前。

    抬起头的叶青,打量过一脸疲惫的老刘头,向他夸赞似的点了点头,就看见桑昆脸上带着微笑,从三个鞑靼人的身后走了出来。

    “宋人的骏马……不行,有时间我送你几匹真正的草原马。”桑昆看着神色有些呆滞的叶青,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说道:“怎么样,没想到我会亲自来吧?”

    “真没有想到。”叶青露齿一笑,而后跟桑昆很自然的拥抱了一下。

    “我敬重你是一条汉子,所以我才会亲自来的。你知道的,在草原上,除了铁木真、扎木合几个人外,还没有哪一个人能够让我佩服呢。”桑昆与叶青把臂,看着叶青真诚的说道。

    “不会说客套话就别说,骗谁呢?不就是想亲自看看,我是真的对付金人,还是假的对付金人来骗你嘛,至于扯敬重我这个理所当然的理由吗?”叶青不屑的松开桑昆的手臂,桑昆也哈哈大笑着,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松开了叶青的手臂。

第一百九十七章 开关

    人为什么要竞争?社会为什么要竞争?因为只有竞争才能够发展。

    竞争最终会演变成什么?开拓、创新、发展这一个延续性的思路。

    没有人比中国人更了解这一句话,当年的国营企业之所以越来越落后,想必很多人都知道,那是因为缺乏了竞争之后,才让人们从上到下都产生了惰性,让人们开始了小富即安的“美好日子”,忘记了开拓创新,跟落后挨打的历史教训。

    所以在叶青看来,这个时代的一切都是在竞争,唯独南宋不是在竞争,即便是南宋文坛百花齐放,有一代圣贤朱熹等人,但终究没有能够解决南宋的命运跟前途,倒是给华夏民族套上了一具自我桎梏的枷锁。

    南宋害怕竞争,害怕与金、夏、蒙等等竞争,甚至只想着偏安一隅,过着安稳的日子,不闻不问北地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样儿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具体到一个人,竞争能够让一个人称王称霸,自然也能够让一个人身败名裂,不论是枭雄还是将相,其实都是在层层竞争中,脱颖而出,而后达到了人生巅峰。

    叶青总认为,无论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文臣武将,还是帝王将相,他们的出生,并非就代表着他们传奇一生的开始。

    在他看来,每一个文臣武将、帝王将相,在他们开启传奇的一生的色彩时,往往都需要一个契机,就像是一个开关按钮一样,当有人按动了这个开关按钮以后,那么这个人的一生,才开始变得波澜壮阔、富有传奇色彩。

    甚至有时候叶青会相信,马云那句名言:我从来没碰过钱,我对钱没有兴趣的话语,好像真是马云发自肺腑而言的,很有可能他的初衷,真特么的不是为钱,有人信吗?想哭!

    铁木真的一生绝对是富有传奇色彩,充满了各种曲折离奇的故事与事迹,一代天骄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代天骄,完全是因为他那传奇的人生经历,以及他那坚硬如铁的意志与霸气。

    但即便是如此,总需要一个人去按动,开启铁木真称霸野心开关的事件或者是人,或是时机的存在。

    而扎木合、桑昆在叶青看来,就是铁木真这个一代天骄的开关,当铁木真成为了乞颜部的可汗,当扎木合跟桑昆,开始忌惮铁木真,开始敌对铁木真时,在竞争的环境下,一代天骄不得不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不得不去继续壮大自己,来保护自己的生命与财产。

    所以在叶青看来,扎木合跟桑昆就是铁木真的那个开关,当两个人开始对铁木真展露出敌意,当扎木合与铁木真当年的十三翼之战,以铁木真兵败为结局时,就相当于是,真正帮铁木真开启了那称霸世界的野心开关。

    叶青能够做的,就是尽量避免让桑昆去触碰那个开关,尽量把那个开关的开启时间往后延迟。

    当然,他也知道,人的一生有些事情是注定了的,就像他自己一样,谁特么的能想到,会被泥石流掩埋之后,而后稀里糊涂的,出现在了南宋建康一役战场的死人堆里呢?

    所以他相信,即便是今日自己把孤身深入北地,只带着两个手下的桑昆杀了,依然还会有其他桑昆冒出来,连同草原上的另一个雄鹰扎木合,去触碰铁木真称霸世界的野心开关。

    叶青同时也相信,有时候一个好的对手,甚至比好的帮手更能够激发、帮助一个人的成功,马云同志是不是就这样的环境下,成为了马云爸爸的呢?

    所以叶青如今在意的只有桑昆跟扎木合,至于铁木真手里的四杰、四勇、四弟、四子、四养子,叶青并不是很在乎,毕竟,若是没有铁木真,没有桑昆跟扎木合这么够分量、够劲儿的对手,他们的名声显然也不会太大。

    “所以,对手的强弱,也代表着你未来成就的大小。但也绝不是说,对于对手,你只能跟他作对,成为死敌才成,有时候成为他的队友,或许你才能限制他的野心跟成功。即便是铁木真,他也有他的弱点存在不是?”叶青笑着端起酒壶,与坐在树下的桑昆慢慢的喝着道。

    “你见过铁木真?”桑昆皱眉问道。

    自己之所以相信叶青,而且还亲自上淮水北岸,就是因为那夜在妓院,叶青对于草原上的了如指掌,让他觉得不可错过这么一个人。

    何况这个人跟草原上大多数的勇士一样,都有着同一个目的,那就是推翻金人的统治,对金人都抱着极大的痛恨。

    叶青笑了笑,看着桑昆那认真且带着高原红的脸庞说道:“我不光知道铁木真,而且还知道你父亲正在跟金人密谋,打算灭掉蔑儿乞部族,对不对?”

    “你……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儿很秘密,夏人李吉带我来泗州便是……。”

    “夏人李吉带你来泗州,是金人的主意,向你们炫耀他们的繁华跟强大,从而满足你们的要求,然后一同攻打蔑儿乞部族。可你想过没有,要是草原上星罗棋布的大小部族,都被你们与金人,还有铁木真、扎木合消灭的差不多的时候,那时候就该是你们之间的直接冲突了,你们克烈部想要再保持优势就难了。”叶青不指望桑昆能够段时间内相信他的话,但有些话该说还得说,最起码让桑昆从现在开始即便是无法重视起来,也得心里一直装着一层顾忌,这对叶青来说,自然不可能是坏事儿。

    而他之所以能够知晓桑昆跟李吉来泗州的目的,以及桑昆的克烈部族,将要与金人连手灭掉蔑儿乞部族,完全是因为武判告诉自己的。

    不论是铁木真,还是扎木合,还是如今桑昆的父亲,铁木真的义父脱斡,都曾经在金人麾下立下过赫赫战功,而桑昆的父亲脱斡,便是在攻打消灭蔑儿乞部族后,被金人封为了王汗。

    随着草原上的势力均衡被打破,铁木真的崛起也就会变得越来越快,所以如何让桑昆的克烈部,在与金人合攻蔑儿乞部族时,只是出工不出力,叶青也没有好的办法。

    历史毕竟不是会为他一个人改写的,同样,桑昆也不会因为他几句话,就完全放心的信任他。

    两个人如今都处于试探的阶段,但显然叶青下的赌注更大,近两千多人让桑昆带走,而且还会保证以后盐、铁、茶、布匹等供应,这才让桑昆愿意跟叶青合作。

    但这完全不会涉及到克烈部跟金人是否继续合攻的事情。

    有风无月的黑漆漆夜里,桑昆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他很想看看叶青手下的实力,是不是值得他桑昆交这个,软弱无能的宋人朋友。

    所以他推迟了带领老刘头从忠庙镇沿着淮水,偷偷北上前往草原的时间。

    同样的,董晁与他的十来个手下,在叶青动身的时候,也从半山腰跑了出来。

    他们的目的虽然不像是桑昆那般明显,但他们虽然此刻已经愿意加入了皇城司,但心里多少还是希望,能够亲眼看看,他们以后效力的对象,实力是不是能够让他们刮目相看。

    与老刘头带着心怀鬼胎的十来人,按照下午泼李三离去,前往忠庙镇的路线,再次潜伏到了金人的营地。

    老刘头在叶青耳边轻声说道:“我们渡淮河之前,那金人蒲卢浑与罗世传等十来人,已经渡过淮水,比我们先到达了金人营地。”

    叶青笑了笑,看了看身后桑昆、董晁十来个人,而后低声在树林里说道:“你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趴在这里,而后看着前方的这一片营地发生的一切。”

    “大人……。”董晁看着树林里黑漆漆的叶青,想要再次请缨。

    叶青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了一眼拿着一把神臂弩在摆弄的桑昆,对董晁说道:“听我的,静静的看着就好,记住每一个步骤,记住他们是如何偷袭,说不准以后就会用的上。还有你,别摆弄神臂弩了,干完活儿,我把这些都送给你。”说道最后,叶青一把抢过桑昆手里的弓弩,扔给了身后的老刘头。

    “真的?”

    “废话,我能骗你。”叶青斜了兴奋的桑昆一眼。

    而后几人同时回头,细微的穿梭声中,泼李三缓缓跑了过来,看了看叶青身后的几人后,犹豫了下不知道该如何说时,叶青便让他直说,不必顾忌眼前这些人。

    于是泼李三点了下头,而后又透过密林的缝隙,望了一眼那亮着灯火,丝毫不知道危险临近的金人营地说道:“傍晚时分,我们刚刚就位,蒲卢浑在跟商队首领交代了几句后,就带着罗世传去了镇子里面,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就他们两人吗?”叶青一惊,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泼李三。

    这并不是小事儿,若是等自己等人开始袭击金人营帐的话,蒲卢浑跟罗世传一直没有回来,这可是会留下后患的,难道说,蒲卢浑发现了什么?

    “总共四个人出去的。”泼李三说道。

    “有没有派人跟过去?”

    “有,但只派了一个人。毕竟,来到这里后,他们都要提前进入您安排好的位置,所以我实在抽不出人手了。”泼李三双手一摊,神情之间也有些无奈道。

第一百九十八章 袭营

    远处金人的营地,火把在一处空地上燃起,人影在空地上穿梭、嚎叫,时不时还会传来载歌载舞的声音,以及欢乐愉悦的笑声,时不时还有酒香顺风飘香林间。

    满脸兴奋的人群,对于隐匿在暗中的危机,丝毫没有察觉到,随着蒲卢浑的到来,金兵伪装成的商队,这一刻也彻底放松了下来,明日一早他们就可以渡河,把帐篷里那七个赵宋宗室送给宋国皇帝了。

    而七个赵宋宗室,自从昨天晚上赵训提及起,万一赵构不同意他们难渡的话题后,整整一天的时间,在蒲卢浑未到达营地前,七个宗室中的六人,就像是刚刚被金兵俘虏了一样,心情一个比一个沉重、沮丧。

    原本就要脱离苦海的光明未来,仿佛一下子就凭空消失了,整个人就像是瞬间被抽去了魂魄一般,变成了行尸走肉。

    赵栋透过帐篷的缝隙,望着不远处载歌载舞,杀鸡宰羊的金人,原本一脸的愁容在随着蒲卢浑的到来后,早已经烟消云散,再次换上了一副轻松,甚至有些神气的期盼表情。

    “我说什么来着?金人又不傻,怎么可能把咱们送到这里了,然后又带回去?自然还是要把咱们送过去才对。唉……昨天我就说我们不该听他的,你们一个个偏不信,今天怎么样,到了现在你们总该相信,金人是真心实意的要送我们回去了吧?”赵栋放下门帘,看着屋内一个个洋溢着兴奋的脸颊说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赵训思虑周全也没有什么过错不是?既然蒲卢浑已经回来了,那就说明,这是已经都交涉好了,大家都把心踏踏实实的放回肚子里,等着明日一早渡河便是了。”宁福帝姬赵珠,看了一眼角落处默不作声的赵训,而后向着众人说道。

    赵珠语气中的轻松跟兴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心里头是巴不得今夜能够刷的一下就过去,而后赶紧迎来明日早上初升的晨光。

    望着那金光粼粼的水面,而后渡河之后,就会立刻脱离苦难卑贱的世界,再一次变成皇室贵族,成为百姓敬仰的对象,在晚年还能享受到皇族该有的尊崇与美好。

    “杞人忧天啊这就是,明明很简单的事情,非要被他想的那么复杂,弄的咱们这一天一个个失魂落魄,人不人、鬼不鬼的!”身为大宋仪国公的赵桐,不待见的撇了一眼,让所有人提心吊胆了一天的罪魁祸首赵训。

    其他几人也跟着望了一眼辈分里面最小的赵训,其余六人俱是赵构的兄弟姐妹,也就是宋徽宗赵佶的子女,而赵训则是不同,他乃是宋钦宗赵恒之子,宋徽宗之孙。

    若是按照皇室血脉的正统来论,徽钦二帝已死,宋钦宗赵恒长子赵谌,以及次子赵谨,如今依然被金人看押在新都燕京。那么若是赵训回到大宋,以他的身份跟血脉,其在南宋的处境跟身份,就会立刻显得微妙起来。

    毕竟,他乃是皇室真正的正统,是钦宗皇帝的子嗣,是完全可以继承皇位的真正不二人选。

    在其他六人看来,金人让赵训跟着他们一同回到南边,就是为了扰乱南宋的皇室,给赵构添堵。

    而赵构身为如今大宋的皇帝,又岂会轻而易举的,把好不容易稳固在南边的皇位让给赵训?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即便是个傻子,也知道这个时候的皇位,赵构要给也该是给他自己的亲儿子,根本不可能给他赵训的!

    而赵训跟他们六人一起前往南边,对于他们六人来说,就像是一个拖油瓶一样,直接影响着赵构对他们六人的态度。

    若是赵构不接纳他们这些赵宋宗室,恐怕也会是因为他赵训的存在,所以这一路走来,六人没有一个愿意给赵训好脸色,他们心里都很清楚,此刻表现出对赵训的敌意,对他们到了南边之后,只会有好处,绝不会有坏处。

    一路上都很少说话的赵训,又哪能不知道他们的心思,这一路上对自己的冷言冷语,甚至还有人要让自己效仿父亲,趁金人不备的时候逃跑,不要拖累他们六人。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语,赵训也只有在心里冷笑的份儿,他们六人这是没有办法在金人眼皮子底下,置自己于死地,所以才让自己效仿父皇当年。

    父皇当年被完颜亮所逼参与马球赛,而父皇身体孱弱,又不善骑术,又如何是金人的对手,即便是在马背上,也是被金人撞来撞去,苦不堪言。

    于是实在受不了的宋徽宗赵恒,脑子一热,竟然想着就此骑马从而逃离金国,只是他那不怎么样儿的骑术,在骑出没多远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而后被金人乱蹄踩踏而死。

    一直没有等到蒲卢浑跟罗世传回到营地的叶青,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已经快要十一点了,难不成蒲卢浑真的发现了什么异常不成?

    “老刘,你去镇子里找到咱们的人,看看蒲卢浑跟罗世传到底在干什么,要是可能,最好是活捉,这家伙嘴里应该还有不少值钱的东西。”叶青透过树林,看着金人营地里歪歪扭扭,勾肩搭背的金人,一个个晃晃悠悠、踉踉跄跄,鬼哭狼嚎的往自己的帐篷里面走去。

    持续了近三个小时的篝火,在这一刻也渐渐熄灭了,原本刚才热闹异常的空地,如今显得充满了萧条跟落寞。

    “大人……。”

    “嘿嘿……要是你信得过我,我跟着去怎么样儿?保证给你拿个活得回来,上一次揍他还没有揍过瘾呢。”董晁刚一张嘴,就被桑昆推到了一边,阴笑着看着叶青说道。

    “我要活的,你能给我保证吗?”叶青像是早就料到了跃跃欲试的桑昆,想趟这一趟浑水。

    “放心,也就是你,换成其他人,特别是那个蒲卢浑,我想让他死他就活不了,不想让他死,他就必须给我活着,信不信?”桑昆的眼睛里,倒映着远处金人营地如今稀疏的火把亮光。

    “别激我,没用。人活着那是最好,死了,我不介意换成跟扎木合合作,我想扎木合一定乐意跟我合作的,不管是一同对抗金人,还是对抗以后的劲敌铁木真。”叶青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说道。

    “好,我答应你。”桑昆认真的看着叶青,而后点头说道。

    夜色催更、树影摇曳,寂静无声的金人营地,随着叶青手腕上手表的分秒针移动,变得越来越宁静,任谁也不会想到,在这里他们竟然会遇到一场伏击,而这一场的伏击,还是他们可以随时掠夺、欺压的宋人所为。

    如同猫头鹰一样的声音,从泼李三的嘴中,在叶青的手表时针指向三点钟方向时,突兀的在寂静无声的金人营地响起,几把用来照明的火把飞腾着变暗的光芒。

    近七十名皇城司禁卒,如同灵猫一样,从最外围的帐篷开始入手,每一个帐篷十人,足足五十多顶帐篷,在被七十名皇城司的禁卒,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也只有靠近帐篷最近的时候,才能隐约听到帐篷内传出一声声的闷哼声,或者是铁器刺入身体时,那鲜血冒出时的轻微声。

    “这……这怎么可能?”最终留下来没走的董晁,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帐篷里的金人像是睡死了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的反抗跟警觉,随着七十人的进进出出,不大会的功夫,已经足足有十来顶帐篷被皇城司的禁卒出没过了。

    “怎么不可能?”叶青冷笑了一声,而后向一脸茫然不可思议的董晁解释道:“你以为我们从一开始在这里,就什么也没有干吗?你就没有发现,他们所出入的那些帐篷,都是那些金人回去最晚的几顶帐篷?”

    “这能说明什么?”董晁眼珠子转了好几圈,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有什么讲究。

    “免费送你一课,以后做事儿一定要切记谨慎、小心,细节细节细节!”拔了一根野草在嘴里,然后说道:“越是最后进入的金人,说明他们刚才在篝火旁喝的最多,此刻也最容易醉的不省人事,所以从他们开始着手,可以免除后患,又能减少我们的压力。看着吧,硬仗快要来了。”

    说完之后,叶青一挥手,树林这一边跟随着叶青的三十名禁卒,开始缓缓向树林与金人营地的边缘移去。

    金人驻扎自然是不缺水,而这几日在叶青看来,金人对于身后树林的情形自然是十分了解,若是等金人警觉之后,等营地彻底乱起来以后,金人显然不会在慌乱之际往前方跑,必然是往他们的身后,这一片取水多日,已经熟悉了树林处躲藏,以其能够得到掩护,给袭营之人制造困难。

    “什么人?”

    一声没人听的懂的话语刚刚从一顶帐篷的门口响起,随后身处营地内的泼李三手里的弓弩,瞬间划破夜空,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直中那门口睡眼朦胧的金人胸口。

    随着第一声什么人响起,瞬间不少帐篷内,突然间便飞快的亮起了亮光,而不等那些人影反应过来,借着帐篷里的亮光,依稀能够看见一道道血迹飞溅在帐篷的侧壁上,惨叫声跟怒吼声,瞬间在整个营地响起。

    “杀。”叶青挥手,离他们最近的几顶帐篷,刚刚有黑影钻出,无头苍蝇一般,半裸着身子手拿兵器向他们冲了过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冤家路窄

    随着叶青轻轻的一声“杀”,三十名禁卒手里的弓弩,立刻如同一道道短小的闪电般,也不远处火光的照耀下一闪即逝,而后那些闷头往树林里跑过来的,一个个衣衫不整的金人,便开始惨叫连连的倒在了地上。

    后面紧随其后的金人,看着前面的同伴一个个惨叫着倒下,于是立刻便掉头往回跑,身后的叶青与那三十名禁卒,却依然是紧守树林边缘,眼睁睁的看着金人往回跑。

    董晁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呈一边倒的态势,不得不佩服皇城司的精明跟细心,刚才一直以为他们只是简单的潜伏,却不知道即便是潜伏下来后,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门道。

    五十多顶的帐篷,先攻哪一个后攻哪一个,都被他们梳理的井井有条,如今营地内的情势,则就完全在皇城司禁卒的掌控之中,丝毫不用担心身后的帐篷里杀出金人来,只要专心对付眼前的金人,而后与相距不过百丈距离的叶青,仅仅以百人之力,就对金营的所有金人,形成了夹击之势。

    这边的叶青已经旗开得胜,对金人步步紧逼,另外一边的老刘头与桑昆三人,在忠庙镇的一座大宅子门口,也找到了泼李三命令跟踪的禁卒。

    几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之后,便从这座大宅子的后院不高的院墙上翻了进去,随着无人悄悄前行,一间亮着灯光的房间内,蒲卢浑与罗世传皆在座,而在两人的身边,还坐着显然是这座宅院的主人。

    有些发黄破旧的窗户纸,轻轻一捅便是一个无声的窟窿,看着里面的三人饮酒之余,神色轻松,各自旁边还带着一个面目姣好的女子陪酒。

    老刘头看着桑昆嘴角的冷笑,而后偷偷轻轻拉扯了下那一直监视的禁卒的衣袖,四目相对之间,就在桑昆要破门而入去抓蒲卢浑跟罗世传时,老刘头突然眉头一皱,脸上出现了痛苦的表情。

    “你……。”桑昆一愣,看着脸上表情极其痛苦的老刘头,再看看那同样是捂着肚子的禁卒,冷笑着压低声音说道:“去解决吧,完事儿后门接应就是了。”

    “不合适吧?副统领大人派我……。”

    “你们这德行还怎么抓人?还是说,你那天晚上没被我们的人揍够?”桑昆指了指老刘头那还有些淤青的眼睛,嘲讽道。

    “我……那就有劳了。”老刘头跟那禁卒捂着肚子,说完后就急不可耐的往外头跑去。

    桑昆丝毫没有怀疑老刘头跟那禁卒突然之间肚子痛到底是真是假,在他看来,那一夜在泗州妓院,表现勇猛的老刘头,不可能是临阵胆怯了,显然是真的吃坏了肚子,才会如此。

    不然的话,以他们的勇猛劲头,自然是想要好好表现一番,以此期望能够得到叶青的青睐。

    所以不疑有他的桑昆,在老刘头跟那皇城司禁卒刚刚消失后,便站在门口一脚踢向了那木门。

    随着哗啦一声,木门在被桑昆踹出一个窟窿的同时,而后整扇门也缓缓的倒在了地上,房间里的六人闻声望来,只见三个凶神恶煞、面带残酷笑容的鞑靼人闯了进来。

    “是你……!”蒲卢浑跟罗世传看到为首之人是桑昆后,吓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日在泗州城被桑昆打了一顿的情形瞬间浮现在脑海里,脸上那渐渐消失的淤青,此刻仿佛又像是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针扎似的疼了起来。

    “这是冤家路窄!”桑昆冷哼一声,便大踏步向蒲卢浑走了过去。

    而身后的两个手下,紧紧跟随在身后,看着被他们三人堵在房间里的几人,在桑昆一声令下之后,一拳便打晕了那宅子的主人,而后另外一个不等跟前的三个女子叫出声,毫无怜香惜玉之意的拳打脚踢,瞬间把三个女子打昏了过去。

    寂静下来的房间内,如今只剩下了三个凶神恶煞、面带狞笑的鞑靼人,以及面面相觑的蒲卢浑跟罗世传。

    “你……你想干什么?我还没有追究你的责任,你竟然还敢跟踪我!”蒲卢浑被桑昆揍了一次之后,心里头已经烙下了阴影,论起武力来,他根本不是眼前这个体格如一头熊强健的少年。

    所以看着桑昆冷笑着缓缓朝他逼近,再想起当初在泗州刚下船,被桑昆一只手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形,此刻的蒲卢浑心慌意乱之余,内心里根本就兴不起一点儿反抗的心思。

    毕竟只是在泗州码头那一次,桑昆已经彻底把蒲卢浑给打怕了,看着手指着自己往后退的蒲卢浑,桑昆伸出拳头狞笑道:“我看你还能往哪退!”

    被步步紧逼的桑昆,逼得退无可退的蒲卢浑,随着后背靠在墙上,下意识的回头望向脑后的窗户时,余光就扫见一只硕大的拳头带着风声在自己耳边响起。

    罗世传只听见砰的一声,蒲卢浑就像是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似的,整个人竟然从窗户处飞了出去。

    哗啦一声,窗户飞散,桑昆狞笑着跨过窗户,一把抓起头脑嗡嗡作响,眼前直冒金星,分不清楚东西南北的蒲卢浑,如同提小鸡仔似的,夹在肋下,站在窗外回头望着房间内,两个站在罗世传跟前的属下说道:“打晕带走。”

    罗世传看着那如同野兽的桑昆,看着自己狞笑说道,立刻伸手投降求饶道:“别,我跟你们……。”

    但不等他话说完,就如同刚才的蒲卢浑一样,一下子感觉半拉脸像是被人打飞了一样,整个人瞬间就倒在了地上,而后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被人提着走了出去。

    而在另外一边,董晁所站立的树林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已经让他跟几个手下清晰可闻,前方不远处的金人营地,厮杀声在持续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后,已经渐渐平息了下去。

    耳边偶尔还会传来惨叫声,但显然这只不过是漏网之鱼,如今正在被皇城司的禁卒围在营地里追杀。

    董晁连同他的几个属下面面相觑,原本以为会是一场势均力敌,或者是最后还会让他们出手帮忙的伏击,就在他们的眼前,轻轻松松的被皇城司的禁卒们完成了。

    特别是借着那昏暗的灯光,看着那些皇城司的禁卒们手起刀落、毫不拖泥带水的杀人时,心里在痛快之余,则是感到一股莫名的震撼。

    这样的凌厉杀伐之势,显然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比拟的,而且看那些人虽然俱是上了岁数,跟他们年纪差不多,但一个在对敌时的狠辣跟勇猛,却绝不是他们能够比拟的。

    看着不远处的情形,他们甚至不由的开始对比,若是换成他们,是不是能够撑的比金人撑的时间稍微长一些呢?或者是换成他们伏击眼前这些金人,是不是能够比皇城司的禁卒,更快的解决战斗?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的,甚至是没有办法比拟,这些个这几日在山上,一个个看似和和气气、与他们称兄道弟的同龄人,显然比他们要厉害的多了!

    而这时候,他们也真正明白了,叶青为何从始至终都是如此轻松、从容不迫,为何会谢绝他们的帮忙,为何会高傲自大的说,并非是专门来拉拢他们,而是顺手为之的意思了。

    显然叶大人不是狂妄自大,而是真正有这实力说那些话,而是真的看在易安居士的情分上帮自己,并非是有意来拉拢他们。

    毕竟,谁会冒着风险拉拢实力还远不如自己的人呢?

    叶青即便是不看董晁等人的表情,也能够想象的出此刻董晁几人内心里的震撼,同样,他也对泼李三、老刘头以及赵乞儿这次挑选的人选感到震惊。

    同时心里也更是佩服当初岳飞组成的背嵬军,如果到现在还存在的话,到底是一个战力何其强大的部队!

    在泼李三跟几名禁卒的簇拥下,唯一两顶被皇城司放弃的帐篷,此刻依然是黑漆漆一片,寂静无声的两顶帐篷,就像是里面的人一样,随着夜风与血腥味的蔓延,像是正在瑟瑟发抖。

    叶青提着手里那并没有怎么沾血的陌刀,看了看四周开始清点人数的禁卒,而后用手里的陌刀拍了拍帐篷的门口,淡淡说道:“十息的时间,立刻从帐篷里出来。”

    说完后,回头看向泼李三继续道:“范围扩大一些,而后看看老刘头那边怎么样儿了,这里我自己来就行。”

    泼李三有些不放心,看着那被叶青用陌刀拍过的帐篷后,有些犹豫道:“可……两顶帐篷里最起码有二十人……。”

    “不会的,两顶帐篷三女四男,而且还都是上了岁数的,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叶青含笑对泼李三说道。

    “那……。”泼李三犹豫了下,不知道叶青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还是服从道:“那你自己小心,我会留几个在附近,有事儿你吩咐就是,我就去接应老刘头他们,再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叶青点点头,而后仰头望了望夜空,鼻尖的血腥味儿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些让他陶醉,丝毫不觉得难闻的深深嗅了几下,才挥手示意泼李三等人离开。

    随着泼李三等人刚刚离开,那被他拍过的帐篷门帘,便悄悄的掀起了一角,一个小心翼翼、紧张不安的脑袋,缓缓从里面露了出来。

    (ps:昨天加班回来太晚,所以就没有码字,不好意思,争取有机会加更补上。顺便求下推荐跟收藏,要是有月票就更好了!)

第二百章 衣冠冢

    帐篷的帘子被叶青用陌刀挑开,只见刚才那偷偷探出脑袋观望的赵训,看着门帘上的陌刀,吓得连连往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里面的其他人看此情形,立刻一起用叶青听不懂的话语,跪在地上喊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叶青一愣,站在帐篷外面看了看,而后拿起不远处的一个火把,随后低头走进了帐篷里面。

    望着眼前四个战战兢兢、神色忐忑不安的赵宋宗室,叶青无奈的叹口气,而后一手提刀一手拿火把,率先走了出来道:“都出来吧。”

    随着叶青转身走出帐篷,身后的四人神色一愣,不想这高大的年轻人,竟然说的是汉话,而后才面面相觑,谨小慎微的走出帐篷。

    另外一顶帐篷,不等叶青再去喊话,此时则是亮起了灯光,随后那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三名与赵训四人,岁数不相上下的女子,低着头从里面走了出来。

    再次把火把放回原处,借着昏暗的灯光,望着自觉在自己前面站成一排的赵宋宗室,包括赵训在内的四个国公,没有一个敢于直面望向自己,则都是低着头如同犯人一般,看着自己的脚尖。

    而另外三名女子,勇气跟胆魄就要比那四个人强了很多,从走出帐篷的那一瞬间,便一直打量着叶青的一举一动。

    “你们也看到了,金人全死了,接下来就该你们了……。”叶青拿着陌刀,看了一眼一直注意着自己举止的三女,而后才淡淡的对七人说道。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刚刚说了一半之后,那四个男子噗通一下就再次跪了下来,嘴里开始不断的用汉话喊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而那三名女子,看着四个男子跪下后,神色之间犹豫了一下后,也跟着跪了下去,只是不曾像那四人那般开口求饶。

    望着眼前的一幕,叶青只能无奈的叹口气,心里不由的感叹着,什么特么的王公贵族,这倒了生死攸关的时刻,表现的还特么不如常人呢,难怪特么的赵构一天到晚老想着往海上跑。

    敢情不光是眼前的赵宋皇室,就是连远在临安的赵宋皇室,都是被金人吓破了胆,看见金人就像是看见天敌一样了,压根儿就没有反抗的勇气。

    望着眼前跪地的七人,叶青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再次开口说话,告诉他们真相。

    而且一旦告诉他们真相,恐怕这七人当中,除了那赵训之外,怕是没有一个能够承受的住这种打击,估计又得坐在地上痛哭流涕了。

    示意七人都起来后,叶青率先走进了亮着灯光的帐篷里面,身后随之响起缓慢的脚步声,七人不用叶青吩咐,便跟着走了进来,再次一字排开低头站好。

    看着七个赵宋皇室的样子,显然在金人那边,早就已经习惯了奴仆似的生活,不然怎么可能表现的如此默契跟顺从!

    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递给了为首的那女子,指了指旁边的案头说道:“依次写下自己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

    为首的宁福帝姬赵珠,看了看神色平和的叶青,然后默默的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没有问的接过纸笔,走到案头前,开始认真的写下自己的名字跟生辰八字。

    随后其他人也一样,学着赵珠的样子,在纸张上默默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跟生辰八字,而后又很自觉的在叶青跟前站成了一排。

    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拖沓,完全是按照他们之间该有的长幼顺序,最后才由赵训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与生辰八字。

    看着每一个人写上自己的名字,叶青一一把每一个人与名字比对了一番,走到案头前,望着那都下过功夫,都比自己的毛笔字好上好几倍的名字,刚要说话,就听到赵训上前一步行宋人礼问道。

    “不知这位好汉如何称呼?高姓大名?”赵训看着叶青望着自己等人字迹在琢磨的样子,再看看那一身粗布麻衣的打扮,心里头瞬间以为,这个年轻人应该是不认字,不然的话,不该是这副表情才对。

    “皇城司叶青。”叶青抬起头微笑着说道,而后一一扫过众人问道:“您是宁国公赵训,这位是宁福帝姬赵珠、华福帝姬赵月、纯福帝姬赵玲,温国公赵栋、仪国公赵桐、昌国公赵柄,可对?”

    “您是……你是我大宋朝皇城司的?”赵栋往前两步,但在看着叶青手里的陌刀后,又停下了脚步,而后一脸惊喜夹着一丝不悦问道。

    “不错,大宋皇城司副统领叶青。”叶青再次说出自己的身份。

    本来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诉眼前七位真相,但当赵训开始问起,到自己说出身份后,他能明显的感觉到,七人之中,除了赵训之外,其他人的神情都是一松,一个个脸上刚才那忐忑不安、谨小慎微的表情,瞬间就消失不见。

    换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喜悦与轻松,甚至刚才问他话的赵栋,此刻已经把刚刚微弯的腰挺的笔直,脸上也多了一丝傲然的神情,双手不自觉的背后,开始上下打量着叶青。

    “你刚才为何不早说?可是皇兄让尔等来接我们渡河的?”赵桐看着赵栋的样子,心里一下子也有了底气,带着一丝暴发户般质问跟不悦的口气问道。

    与其他几人不同,赵训听到叶青自报家门之后,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苍白了很多,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又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叶青的视线再次落到他身上时,他才止住了继续后退的举动。

    赵珠神色复杂的看了看立刻有些盛气凌人的赵栋跟赵桐一眼,心里即便是想要责怪,但为时已晚,于是不再给两人说话的机会,而是行礼问道:“外面金……金贼可都是副统领率人所杀?宁福帝姬赵珠,在这里多谢副统领救命之恩。”

    “既然是我大宋臣子,又何须多谢,想必皇兄派他们过来是来接我们过河的吧。”纯福帝姬赵玲,看了一眼脸上依旧微笑随和的叶青,笑了下后说道。

    “为何要杀这些金人呢,你们就没有想过?”叶青看着案头上纸张墨迹已干,便开始小心翼翼的折叠好,至于自己握刀的手上的血迹,沾染在了那几张雪白的纸张上,他倒是没有当作一回事儿。

    “那你为何要那些金人?可是他们不同意我们过河?还是说他们狮子大开口向皇兄提的条件太过苛刻,所以皇兄一怒之下杀了他们,让你带我们过河?”赵桐眉头一皱,暴发户的傲慢嘴脸暴露无遗。

    到了此时,知道了叶青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皇城司副统领后,他们心里便不再害怕叶青了。

    何况如今外面全是金人的死尸,而他们又离淮河如此之近,只要过了河……不,应该说从现在开始,他们就已经又恢复了当年赵宋皇室的尊贵身份了。

    而且只要过了河,只要在皇兄赵构跟前,稍微说上两句眼前这皇城司副统领,一路上如何对他们不尊的话语,那么到时候只要眼前这个叶青一死,自己等人在金国的卑微丑事儿,特别是刚才一看到叶青,就吓得跪倒在地的丑态,岂不是就只有天知、地知、自己等人知晓了。

    叶青看着神色表情极力做出威严、上位者状的赵桐,嘴角的微笑渐渐变成了冷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赵桐的话语,而是说道:“想必金人在押送……。”

    叶青刚一说道押送二字,就看见几道很不友好的目光齐齐投向了自己,于是举手示意道歉后,说道:“好吧,金人护送各位前来之时,想必都给各位准备了我大宋的国公朝服吧?”

    “那是自然。”赵桐傲然挺立,语气带着一丝不屑道。

    虽然金人给他们准备的国公朝服质地差了些,但好歹算是按照宋朝皇室的格式,毫无差别做成的。

    金人之所以如此做,为的就是等他们到达临安后,换上那尊贵的赵宋皇室朝服,让赵构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做实眼前七人的身份。

    “那不知道各位可否拿出来让在下一观?”叶青把带着血迹的纸张放在了案头,看着一脸傲然的赵栋问道。

    “这有何不可!”赵栋傲然道。

    “慢着。”赵训突然上前一步,拦住了赵桐跟赵栋,而后向前一步,看着叶青,缓缓的行礼后凝重问道:“还请叶副统领先告知我等,您来此到底是何目的如何?”

    赵桐跟赵栋,脸色有些不善的看着拦住他的赵训,刚想要怒斥赵训,便听见叶青说道:“很简单,给三位公主,四位国公做衣冠冢。”

    “你……放肆!”赵栋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听到叶青如此说话,立刻回头怒道:“你信不信我过了河之后,立刻禀明皇兄,立刻砍了你的头!”

    叶青望着那怒气冲冲的赵栋,不屑的笑了一声,视线再次缓缓扫过其他人,而后再次停留在了怒气冲冲的赵栋身上,淡淡说道:“在金人那边呆了几十年,看来别的没学会,金人的粗野无知、蛮横暴力倒是学了几分神似。”

    “叶统领可有我皇叔的圣旨?”赵训脸色平静,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料到了,叶青等人袭击金营,而后只落下他们两座帐篷的目的。

    只是此时此刻,看着身上并没有太多杀气的叶青,加上求生心切,让他不得不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你觉得这种事儿,太上皇会下白纸黑字的圣旨吗?”叶青抬头问道。

    “太上皇?”帐篷里的七人俱是心头一震,异口同声的惊道。

第二百零一章 仇

    随着叶青讲述着赵构匆匆南逃立国,甚至整个赵宋朝廷为躲金兵,而跑到了海上避难,以及苗刘兵变,逼迫赵构禅位给自己的儿子赵?辍?/p>

    再到赵?昙涛徊还?欤??笳怨褂执掖疑衔唬?杲隽剿甑奈t坏那咨??佣?诱?辏?丛诒?渲胸舱邸?/p>

    七人脸上的表情在震惊中,以及叶青的叙述中不断的来回变换着,当他们知道赵构已经禅位,而是由宋太祖赵匡胤的七世孙,被赵构收为养子的赵?y,继承了皇位时,一个个嘴巴张得老大,不敢相信叶青所说的都是事实。

    他们完全没料到,南宋立国竟然也是如此的艰辛,甚至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他们父皇唯一的儿子康王赵构,在成了漏网之鱼之后,也是经历了重重苦难,才保全了今日今时、偏安一隅的赵宋王朝。

    脸上的表情不断的来回变化,在听到逃到南边的柔福帝姬,在赵构迎回宋徽宗的棺椁,跟韦贵妃之后,柔福帝姬便被赵构的生母韦贵妃指认为冒充,而后被杀时,七人中的六人又一次露出了害怕跟犹豫的表情。

    唯独赵训一个人,仿佛叶青所说的跟他完全没有一丁点儿关系般,一直都像是一个合格的听众一样,听着南宋的事情从叶青的嘴里娓娓道来。

    不论是赵训,还是赵栋、赵桐或者是赵珠、赵月等人,他们在北地五国城,基本上过的就是信息闭塞的日子,对于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根本是一无所知。

    甚至在叶青看来,他们连最起码的处世之道都不太懂,虽然在金人五国城吃了很多苦,但就像是圈养的动物一样,接受不到外界的信息,也没有常人与他们打交道的经历。

    从而使得他们的人格更加分明,一种便是面对金人时的卑躬屈膝、诚惶诚恐的卑贱人格,一种便是刚才面对叶青自己时,流露出来的,当初还是国公时的高傲与自大的上位者人格。

    无疑他们的一生是可悲的,生在帝王之家,没有死在皇室的勾心斗角上,却是在亡国的历史长河里,成为了可怜的无知之人,成为了金人泄愤、泄 欲的对象。

    “我们还能不能回到金国?”一直不曾说话的话福帝姬赵月,手捧自己的朝服,看着叶青哀怨的说道。

    叶青摇了摇头,最终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不能。”

    “为什么?难道真要杀了我们才行?难道我们没有死人金人的手里,在金国受尽屈辱、苟延残喘还不够?难道非要死在我大宋的手里,皇叔才肯罢休不成?我们不要他的皇位,我们不求再回到南边,我们只求你给我们一条生路,放我们回金国!”赵训突然通红着眼睛,走到叶青的跟前,拉着叶青的胳膊质问道。

    “你们回到金国,那么接下来就该大宋朝廷倒霉了。”叶青不为几人那悲愤交加的神色所动,耸了耸肩膀继续说道:“你觉得你们还有可能回到金国吗?回到金国,你觉得他们还会接受你们吗?五百二十个金人的死,他们难道就不会算在大宋的头上?”

    “即便我们不能再回到金国,这笔帐你以为金人就不会算到大宋朝廷的头上?”赵珠据理力争道。

    “这里是金人的地界,所有人都死在了他们的土地上,就算是他们知道是大宋干的,但若是手里没有证据,他们拿什么质问大宋朝廷?”叶青一一把他们手里的朝服收了起来,而后回头,听着帐篷门口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转瞬之间,老刘头便出现在了门口。

    “都头,人拿到了。”老刘头冲着叶青嘿嘿一笑,显然计谋已经得逞。

    飞快的沉思了一下后,叶青对门口的老刘头说道:“罗世传带走由你来审,若是营地已经没有活口,连夜往河边立刻撤离,让桑昆跟蒲卢浑过来,其他人都撤,包括董晁他们。”

    “是,将军,末将这就去办。”老刘头看着帐篷里头七个人回头看向自己,再看看那七个人凄苦哀怨的表情,不知道为何,突然间觉得自己应该在此时此刻,给叶青挣点儿气说道。

    于是随着老刘头离去之后,不一会儿的功夫,桑昆那嚎笑声就从帐篷外头传了进来,叶青望向门口时,只见桑昆那狗熊一般的肋下,夹着一个鼻青脸肿,差点儿认不出来的蒲卢浑。

    走进帐篷里后,就像是扔货物似的,把蒲卢浑往众人脚底下一扔,拍了拍手说道:“怎么样儿?是不是很容易?不是我说你,你那手下办事儿真是拖沓,到了该动手的时候了,竟然肚子疼,这要不是我在跟前帮忙,恐怕就误了你的大事儿了!”

    “那就多谢了,还是那句话,这里所有的一切我都不要,你都可以带走。”叶青用下巴指了指外面的营地,意思是金人所带来的所有东西,都归他桑昆所有了。

    “那就不客气了,方便不?”桑昆大大咧咧的在案头上坐下,看着叶青问道。

    叶青翻了个白眼,你特么都坐下了,明摆着不打算离开,还问我方便不?

    “随意。”叶青笑了下说道。

    而后走到蒲卢浑跟前,看着被桑昆如同捆牲口似的,把蒲卢浑倒捆四蹄般的捆住,此时正双手双脚朝天捆在一起向后朝上,而整个正面却是朝下趴在地上,正哼哼唧唧的,想要翻身都翻不过来。

    把嘴里的破布给拿开,看了看被捆住的双手双脚的绳索,叶青掏出野战刀,轻而易举的隔断了双脚与双手之间的绳索连接,看着蒲卢浑的双腿无力的倒向地面,一双手也是重重的落在了后背上。

    抓起蒲卢浑的肩膀,把其翻过身后,刚想要说话,蒲卢浑就率先对着叶青骂了起来。

    只是不等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叶青一拳就打在了蒲卢浑的腮帮子上,随着一颗牙齿掉在了赵栋等人的身前,吓得几人齐齐往后退了好几步。

    “再特么的不老实,满口喷粪,老子就先剁了你!”叶青手里的野战刀,插在蒲卢浑张大的嘴巴内,冷声说道。

    “呜呜呜……。”不敢闭嘴的蒲卢浑,感受着嘴巴里那锋利乌黑的匕首,急忙眨眼睛呜呜一通。

    抽出野战刀在蒲卢浑的衣服上缓缓的擦着刀身,而后淡淡的问道:“认识这七个人吗?他们姓谁名谁?敢说错一个字,我保证让你掉一颗牙齿,不信咱们可以试试。”

    腮帮子原本就肿胀的老高,此刻再被叶青打了一拳,此时的蒲卢浑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了,心里头恨不得把叶青跟捆绑自己过来的桑昆,剁成肉酱喂狗。

    双目愤恨的看着叶青,直到叶青把擦拭干净的野战刀,再次摆到他眼前的时候,蒲卢浑眼中的凶光才渐渐消散,换成了害怕的神色。

    “认识。”蒲卢浑含混不清的说道。

    “何人?”叶青再次问道。

    随着叶青继续问下去,不论是宁福帝姬赵珠,还是话福帝姬赵月,还有那纯福帝姬赵玲,脸色则是开始变得难看了起来,有心想要阻止叶青继续盘问下去,但看着坐在案头上,一脸阴冷笑意的桑昆,则是硬生生的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任由蒲卢浑把她们三人在金国的耻辱,当着她们的面,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叶青。

    三女不论是是哪一个,之所以被金国放回大宋,完全是因为金国上层的内斗,在失去了该有的靠山之后,才被金人想要释放回南宋。

    三人早年被完颜宗隽掠之府里成了玩物,而后随着完颜宗干的养子完颜??继承了金国皇位之后,完颜宗隽便被完颜??所杀,三女则又被掠之金国皇宫,侍奉完颜??。

    而后完颜??则又被自己的养父完颜宗干的亲子完颜亮所杀,于是又成了完颜亮手里的玩物,随着完颜亮前些年被自己的属下弑杀在扬州。

    完颜雍继位之后,不论是赵珠还是赵月、赵玲,此时已经年老色衰,显然金人也不会留着她们继续在皇宫里当成玩物了,于是便趁着完颜雍想要恶心赵构的机会,被一同连赵栋等人,想要送回南宋。

    而至于赵栋、赵训等人,则是在金国过的还不如赵珠三女,就像是金国皇室贵族里的下人一般,被人呼来喝去,甚至有时候还要被拳打脚踢、随意羞辱一番。

    哪怕是如今已经没有了人样儿的蒲卢浑,在赵栋、赵训等人心里,都是惹不起的金国大人物,见了面也都得毕恭毕敬,甚至这个时候,几人都不敢望向那蒲卢浑一眼。

    确认了赵宋宗室七人的身份无疑后,叶青看了看还坐在案头的桑昆问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来的路上我都问完了,不然的话,他的脸怎么会肿的像头猪呢。”桑昆看着依然躺在地上的蒲卢浑,冷笑着说道。

    叶青并没有问桑昆到底问了些什么,但想来也不过是一些金人对他们草原人的忌惮跟看法罢了,顶多也就是金人往后,会如何对待他们鞑靼人的问题了。

    “几位要不要报仇?这里有刀,看看是不是捅他两刀子?”野战刀在叶青的手里翻飞,叶青看着面色难看,羞愤难当的赵珠几人问道。

    “叶青,你敢杀我?你要是杀了我,你可知道后果?就算是你们大宋的狗皇帝,也没办法救你!”蒲卢浑也不傻,自然是知道叶青问完了之后,就该杀自己灭口了。

    “特么的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叶青一脚踩在蒲卢浑的脸上,看着那张脸被踩在地上,只能呜呜着说不出完整的话语。

    “我来!”赵训看了看其他六个战战兢兢的皇室长辈,突然向前一步,坚定的说道。

    不等叶青说话示意,桑昆就把放在案头处的陌刀,扔给了赵训,而后轻松写意的看着赵训如何下手。

第二百零二章 种花家

    蒲卢浑就像是一条被钓上岸,被人踩住鱼头后,只剩下身子不断挣扎的鱼一样,在叶青脚底下死命的挣扎着,但奈何脑袋被叶青死死的踩在脚下,就是想要发声都很困难,只能是呜呜呜的抗议着。

    赵训颤抖着双手接过桑昆扔过来的陌刀,看了看叶青,又看了看地上挣扎不断的蒲卢浑,一时之间神情紧张,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想想您的父皇钦宗皇帝,是如何被他们害死的,然后看准那后心,只要把手里的陌刀向下,用力的插入他后心,你就可以替你父皇报仇了。”叶青继续踩着蒲卢浑的脑袋,微笑着对赵训说道。

    赵训提着手里的陌刀,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后看着叶青说道:“我只有一个请求,饶我们不死如何?”

    “杀了他再说。”叶青狠狠的在蒲卢浑的脑袋上跺了一脚说道。

    赵训无言,看了看毫不松口的叶青,又看了看身后神色慌张的六个皇室长辈,终于一闭眼,而后手里的陌刀用力向下,刺进了趴在地上挣扎的蒲卢浑的后心。

    被踩在地上的蒲卢浑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随着陌刀刺进身体后,又不断的挣扎了几下后,身体才一僵,算是彻底的凉了。

    叶青看着缓缓睁开眼睛的赵训,竖起大拇指刚要夸赞,就看见赵训望着地上蒲卢浑的死尸,突然间两眼通红的大喊一声,不等叶青来得及躲避,赵训便再次抓住那陌刀从蒲卢浑的后背抽了出去。

    叶青一个措不及防,随着陌刀被赵训抽出,鲜血瞬间从蒲卢浑的后背喷涌而出,溅了叶青一身,以及那依然大吼大叫的赵训一脸。

    而后只见赵训如同疯了一样,也不擦拭脸上的血迹,如同厉鬼一般,神色狰狞、双眼通红,怒吼着举起手里的陌刀再次刺向蒲卢浑的后背。

    躺在地上已经死绝的蒲卢浑后背,瞬间被赵训抓着陌刀,疯狂怒吼着又是一连被扎了十好几个血窟窿,鲜血从后背如同喷泉一般,短短的时间内,整个后背就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烂肉。

    赵训同样身上、脸上、头发上满是血迹,湿漉漉的如同厉鬼一样,握着陌刀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后背,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嚎痛哭起来:“父皇,儿臣为您报仇了!”

    望着眼前的场景,叶青心里一时之间也是五味杂陈,生于大宋这个年代,尤其是赵宋皇室,看来注定了命运都将会以悲惨来收场了。

    就连史书都不曾记载赵宋宗室这些人的一生到底是如何,没人能够知道他们到底死于何年何月,又是如何过完自己坎坷、艰难、屈辱的一生的。

    七人心里也都很清楚,回南宋显然是死路一条,而且眼前的人就是来阻止他们回到大宋的,来杀人灭口的。

    即便是求的此人放自己等人一条生路,就凭他们七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又如何能够在金国立足,能够平凡的生活,而不被金人发现?

    更何况,眼前这大宋皇城司的副统领,想必也不会给自己回南宋,立足金国的机会。

    包括如同一个血人一样,目光涣散、神情呆滞的赵训,此时的目光,再一次望向了叶青,充满求生**的目光之中,又参杂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呆滞跟茫然。

    叶青望了望七人,而后转头看向一直坐在案头上的桑昆,桑昆倒是也爽快,从案头上起身,拍拍手道:“行,不就多七个人吗,两千多人我都敢接,何况这七个人呢。只是……。”

    不等叶青问出,那赵栋就率先抢问道:“只是什么?只要能够活着,您说什么我们都答应您。”

    “只是从今往后,你们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从前的身份跟你们一笔勾销。想必你们也知道,不论是谁知道了你们的身份,你们的下场估计也不用我多说吧?”叶青看着赵训缓缓抬起头说道。

    “天大地大,竟然没有赵宋宗室的容身之地。”赵训凄然一笑,夹杂着脸上的血迹如同厉鬼,扶着那插在蒲卢浑背上的陌刀站起来,而后神色郑重的说道:“我们不求其他,只求能够像普通百姓一样生活就足够,至于皇室身份,带给我们的苦难跟屈辱还不够吗?那就像是枷锁一样,只能给我们带来暗无天日的生活!”

    “收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跟我们出发。”叶青拔出蒲卢浑后背的陌刀,率先往帐篷外走去。

    身后的桑昆第一时间跟了上去,帐篷里的七人相对无言,过了片刻,一个个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无路可走,只能是听从叶青的安排,前往草原,忘记自己从前的一切,像一个普通牧民那般生活。

    桑昆的心情很好,手里有了这七个人赵宋宗室,就相当于有了叶青把柄,若是以后跟叶青闹翻了,自己完全可以凭借几人,向南宋朝廷告发,叶青私放赵宋宗室一事儿,到时候,恐怕叶青就是拥有三头六臂,也难逃跟那所谓岳飞一样的下场了。

    而在叶青看来,先不管老刘头是怎么样儿,不知不觉的把金人营地遇伏,而后把全军覆没的锅甩给桑昆的。

    但最起码即便是金人不相信他们的营地遇伏是鞑靼人所为,恐怕也会在与鞑靼人联合攻打蔑儿乞部的事情上,产生一定的嫌隙,甚至有可能因此而改变合攻蔑儿乞一部。

    世间之事儿息息相关,如同蝴蝶效应一般,叶青相信,只要蔑儿乞部不灭,桑昆之父脱斡就难以被金人封为王汗,而不论是铁木真还是扎木合,也就不会更快的进入金人的法眼,从而使得他们的部落,若有若无的在金人的扶持下,迅速壮大起来。

    不管如何,在叶青看来,只要桑昆、铁木真、扎木合三人之间的兄弟关系不断,那么铁木真这个真正的草原雄鹰,一代天骄,就很难在短时间内展翅高飞,独霸草原。

    叶青跟着老刘头、董晁一同见了那近两千多人的少年,东方的天际渐渐升起鱼肚白,如同那淮河水一样清冷、明亮。

    并没有过多的话语告诉那些少年,只是让那些少年记住,让他们前往草原,并非是寄人篱下,并非是因为无路可走才让他们北上草原,而是因为大宋需要一支所向披靡的铁骑,需要他们前往草原学习弓马武功,待到成年之后为大宋效力,收复失地。

    老刘头要过了叶青那当初赵构赐给的墨玉佩,而后把上面的乌鸦拓印在了一张雪白的纸上,在到达草原之后,这只栩栩如生的乌鸦,就将会被刺青在每一个少年人的手臂上。

    从而使得叶青手里的墨玉佩,就成了这两千多少年人的信物甚至是信仰,即便是多年以后,只要这些人存在,那么手持墨玉佩的人,就将是他们唯一服从的那个人。

    “你就真不怕他们为我所用?这些年纪在你们眼里还是少年,可在草原上,可都已经该娶妻生子,成为部族的勇士,要独当一面了。”桑昆缓缓的从身后走过来,看着老刘头带着那些少年,沿着淮水往西走去,淡淡的说道。

    “连个文字都没有,你拿什么让他们为你卖命?别忘了,他们即便是不识字,但也有信仰存在。至于信仰是什么,我们华夏民族的信仰啊,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楚,总之,我相信有天他们会回来。”叶青自信的看着跑回来的老刘头,而后对旁边的狗熊桑昆说道。

    “但我不能保证,去了多少人,还会回来多少人。说不准当你召回时,只剩下了一半的人数,也有可能是不到一成,那么到时候,你可别怀疑我桑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有一天,万一到时候他们其中有你们草原勇士加入,也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怨恨我叶青才对。”叶青轻松的回答道。

    “想多了你,草原勇士同样有自己的信仰,比如狼或者是鹰,比你们的乌鸦可是要凶猛多了。”桑昆毫不相让道。

    “狼与鹰都很聪明,但……乌鸦更聪明,你信不信?他懂得用脑子。”叶青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说道。

    而后看着桑昆身后长长一队,缴获而来的金人营地的物品,由衷佩服的向桑昆竖起了大拇指,这货连那些昨夜被弓弩、陌刀划破的帐篷都没有放过,都被他划拉到了一起,要带走到草原上。

    真是桑昆过后只见地皮啊,原本五十多顶的帐篷,以你车马等等物资,包括那些金人身上的衣物、兵器等等,都被他打包带走了。

    也由此可以想见,如今草原上的部落有多穷,他们的物资有多匮乏。

    桑昆见叶青的视线一一扫过身边而过的马车,毫不尴尬的说道:“我知道你从这上面能够看到很多对你有用的草原信息,但我还是想要警告你一句,大宋虽然富庶,我们草原上的雄鹰虽然穷,但也绝不是你们大宋能够抗衡的。”

    “相信我,我比世间任何人都更佩服你们,不论是你还是扎木合,还是那铁木真,我都是由衷的尊重。”叶青看着桑昆正色的说道。

    “若不是你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对我们草原的尊重,即便是你许诺给我再多的好处,我也不会跟你交朋友的。走了,希望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还有……。”走出两步的桑昆回头,指了指渐渐远去的少年背影,而后认真的说道:“我会把他们当成草原上的雏鹰一样来训练,到时候是死是活,就别怪我桑昆心狠了。”

    “那就有劳了。”叶青郑重的对桑昆行礼,而后两人再次走近拥抱了一下。

    看着桑昆头也不回的离去,已经跑到叶青跟前的老刘头,看着叶青急急说道:“刚才光想着让他们记住你的名字跟那块玉佩,但我们好像忘了给这一支年轻的部队,取一个番号了吧?总不能以后就以乌鸦军相称吧?”

    叶青先是看了看身边的董晁一眼,而后又看了看泼李三,见两人俱是摇头之后,老刘头则是学着他的样子,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于是叶青只好说道:“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那就叫……种花家军。”

    “我……。”

    “嗯……?”

    “啊……?”

    三人俱是一愣一瞪眼,我们摇头是没有好名字来命名,不是说没有意见!

    可创始人已经缓缓的往淮河畔率先走去,留下了三个人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种花家军?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寓意不成?但怎么听着像是种花的呢?

第二百零三章 密信

    海角崖山一线斜,从今也不属中华。更无鱼腹捐躯地,况有龙涎泛海槎?望断关河非汉帜,吹残日月是胡笳。嫦娥老大无归处,独倚银轮哭桂花。钱谦益《后秋兴之十三》。

    在叶青看来,“崖山之后无中华”这句话,更像是钱谦益先提出来的,而钱谦益身为明末清初之文人,在叶青看来,显然他当时的心境,更是与宋末元初的文人士子相近一些。

    崖山之后、再无中华,在叶青决定跟桑昆合作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想好了,给那两千多的少年军取什么番号了。

    只是他一直纠结于,是使用崖山二字来影射、警醒民族之不幸,还是直接用中华二字,来尽最大努力的解救民族之大不幸。

    事实上,就在老刘头问他的那一刻,他心里都没有想好,到底该用哪一个合适。

    但也就是在那一瞬间,让他鬼使神差的取巧用了种花家,从而在赋予了那少年军一个别样且有深意的番号的同时,好像也在他的心里,不知不觉的种下了一朵亦正亦邪的花儿。

    甚至连叶青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这个时候,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何要取名为种花家。

    自然,他就更不会知道,当他把铁木真那所谓的开关往后推移的时候,他的那个开关,在被金人伏击,以及被赵构提拔他为皇城司副统领的时候,就已经开启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像现在坐在船上开始渡河的泼李三跟董晁,虽然不知道叶青为何要取名为种花家,但他们也知道,这两千多人的少年军,几年以后,或许就将是叶青麾下的第一支心腹铁军。

    但无奈,自北宋南渡之后,不论是岳飞还是韩世忠为首的中兴四将,还是其他抗金武将,在抗击金人南渡灭宋的时候,都曾经私自招募过军队,以此用来抗击金人。

    虽然随着岳武穆的莫须有致死,导致朝廷武将的地位持续下降,但朝廷显然并没有,明令抑制这股武将私募之风,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不再去私募,而是以枢密院的为准则。

    泼李三,老刘头,包括远在临安的赵乞儿,却都是岳飞背嵬军旧将,对于叶青私募军队一事儿,自然是谈不上敏感。

    更何况,随着岳飞的死,以及他们背嵬军的被分化、瓦解,他们对朝廷更是好感缺缺,就更不会注意到,叶青此举,已经是属大逆不道,是有谋反之实了。

    而董晁则是最为直接的受益人,他这个时候,感恩叶青还来不及,自然就更不会察觉到,此时叶青的所作所为,若是被朝廷知晓后,完全可以让叶青大声的在大理寺唱凉凉了。

    天时地利人和、以及各种条件都莫名巧合成熟的情况下,一支被默默隐藏在草原上的私军,也就这么无声的走上了历史的舞台,默默的躲过了南宋朝廷的触觉与敏感,而开始在大草原上学着展翅,学着翱翔。

    临安城皇宫内,王伦如同一阵风般,往德寿宫的方向跑去,好几日没有消息的叶青,终于带来了让太上皇盼望已久的密信,虽然他还不清楚密信里面到底写了什么,但看着连同密信一同送过来的包裹,心里已经隐隐猜到,叶青这次显然是立功了。

    “打开看吧。”赵构放下茶杯,示意旁边的宫女收起他临摹的一幅画说道。

    随着众人皆退出房间,王伦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那封厚厚的密信,当看到里面沾染着血迹的纸张时,不由的手一抖,打开一张,看到上面宁国公赵训五字后,王伦顿时一个激灵,急忙把那张纸递给了赵构。

    随着七张纸都一一被打开,宁国公赵训等七人的名字便被赵构一一铺开在桌面上,皱着眉头凝重的望着那几个人名:“没有了?”

    “回太上皇,还有。”王伦急忙念道:“末将在泗州未能等到金人商队,于是大胆渡河前往我大宋失地,在忠庙镇发现了被贼寇袭击的金人商队。末将经过好几个时辰的搜寻,终于在金人商队里发现了宁国公等人,但无奈末将来之匆忙,无法为奄奄一息、受伤严重的宁国公等人疗伤,而与此同时,末将便听到了远处有金人官府的嘈杂声。宁国公等人不顾自己伤势严重、生命垂危之际,匆匆写下了自己染血的名讳,以及示意末将取出宁国公等人之大宋朝服,希望末将能够带回我大宋,衣冠而葬,也算是落叶归根,不辱我大宋皇室之威名与仁德……。”

    随着王伦继续念着那封密信,赵构则是自己亲自动手,打开了那旁边的包裹,里面一件件崭新的国公服与公主服,在赵构这个皇室的眼里,一眼就能够看出,虽然料子质地差了一些,但完完全全是皇室的标准而制,即便是别人想要仿效,也很难做到几十年前的朝服式样。

    “还说什么了?”赵构面色平静,看不出内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回太上皇,叶青还说了,宁国公等七人在贼寇袭营之时,趁乱联手杀了金人十三人,最终因为金人太多,而无法……。”王伦回答道。

    “就没说为何没办法把朕的皇弟等人带回来吗?”赵构好像很不满意叶青没能带回宁国公的遗体。

    “回太上皇,叶青偷渡淮河回失地只有十人,加上金人已经闻讯赶来。叶青为了怕与金人误会,误以为乃是我大宋所为,所以只能带着国公、公主等人的衣冠先躲了起来,一连潜伏了三天,都无法找到机会带回国公等人的遗体后,才偷偷渡河回到了泗州城赴命。”王伦躬着身子谨慎的说道。

    心里则是已经偷偷乐开了花,不管宁国公等人遗体是否还能够找到,但最起码困扰了圣上好些时日的噩梦,终于算是走到头了,再也不用刚刚睡熟没几柱香的时间,就从噩梦中惊醒了。

    “金人多狡诈啊。”赵构抚摸着那一套套崭新的,熟悉的朝服,当年还在汴京的一切仿佛一下子涌上了心头,回想着往事的赵构喃喃说道:“金人这是敲山震虎啊,以后还会故技重施的,朕心还是不安啊。”

    王伦不敢说话,他知道赵构指的是什么,当初第一封金人送来的密信,甚至包括之后的密信,里面所指的人可并非是赵宋宗室,而是韦贵妃在金所生之子嗣,只是到了最后几封信,才点名了是赵宋宗室。

    金人如此做,显然也是怕赵构会一怒之下跟金人彻底翻脸,所以才不得不采取折中的办法,把赵宋宗室等人送过来,想要以此警告赵构。

    所以,在王伦看来,会不会真如韦贵妃生前所言,她在金地时,并没有子嗣呢?

    看着赵构那背影,王伦这些话可不敢乱说,这就像是太上皇的逆鳞一样,若是提及,怕是立刻就会招来一阵毫无来由的疾风暴雨!

    王伦默默的在赵构身后摇着头,自第一封金人的密信,都是由他亲自拆起查看的,但金人前后不一致的密信内容,到底是金人故意所为呢,还是到了最后拿不出真正的威胁,从而才以赵宋宗室代替?

    还是说,那些金人的密信难道出了问题不成?

    想到此处,王伦不由的想起了叶青与他,在那家破旧的酒馆喝酒时说的话,想起了被叶青怀疑的刘蕴古。

    “去请?y儿过来。”沉默了半天的赵构突然说道:“此事从长计议,告诉他叶青,此事儿若是有他人知晓,朕就砍了他的脑袋。还有,那扬州的事情他是否已经知道了?”

    “回太上皇,他已经在泗州待命,而……。”王伦吞吐了下说道:“泗州知州沈法与金人刑部侍郎相互勾结,叶青如今并无太多证据,加上市舶司兼扬州提刑使李习之也在泗州,所以叶青……。”

    “皇城司不是也有人在泗州吗?难道他连自己的手下都管不了?”赵构眉毛一挑,暂时放下了宁国公等人一事儿,而后转身看着王伦说道:“让他抓紧吧,单单办成一件差事儿,就开始懈怠,朕同样也饶不了他。”

    王伦弯腰苦笑一声,而后说道:“是,太上皇。”说完之后,王伦便急忙要走出房间,去请当今圣上赵?y。

    “告诉他吧,朕自由安排,皇城司虽然不能插手朝政,但监视朝臣,也是他皇城司的职责所在。大理寺和刑部谁去合适?”赵构突然饶有兴趣的问道。

    王伦一愣,随即会意,急忙恭敬道:“回太上皇,刑部与叶青之间有恩怨冲突,前些日子因为几个东瀛僧人的护卫发生了不快,显然不合适。但……那日倒是有大理寺少卿虞允文在场,听叶青所言,此人倒是并没有在场多加阻拦他。”

    “而且当年采石一战,也是那虞允文在镇江抵御住了金人完颜亮的南下,夺回了我大宋淮水以南的失地。何况,扬州既然有提刑使李习之在,刑部再去人也不合适,只要让大理寺去人即可,到时候只要他叶青能够把他搜集到的证据,递交给虞允文就足矣。”赵构此时完全把赵宋宗室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在王伦跟前来回踱步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笑着道:“这小子很精明啊,当初一到扬州就意识到了危险,立刻便请命调人悄悄潜入扬州,而今泗州的差事儿办完了,竟然躲在泗州不去扬州,这小子是在等旨意啊,他不想以身犯险啊。”

    王伦低头笑了下也附和道:“也或许是他知自己职责范围所在,不敢逾越吧。”

    “总之,这小子还是很谨慎啊,朕就跟?y儿商议下,让虞允文前去扬州。大理寺办差,他找证据,如此一来,想必那小子就能够心安了吧?”赵构笑了笑,而后向王伦挥了挥手,让其去请赵?y。

第二百零四章 悠然午后

    一连在泗州猫了好几天不见人的叶青,把所有的事情交给了武判这个“地头蛇”去做,而武判却是丝毫没有任何的不满,甚至是主动与董晁搞好关系。

    最让武判想不到的,自然是叶青为何能够突然从北地带回来了罗世传,当初可还是他告诉叶青,罗世传跟蒲卢浑之间有关系的。

    但如今只见了罗世传,却不见蒲卢浑,这让忙活了好几天的武判,心头一直还被此事儿困扰着。

    “罗家具体做什么买卖的?”叶青窝在客栈的后院,原本还想着早些时日送燕倾城回临安,但燕倾城见他留了下来,便也直言想要多待几天再回去。

    “胭脂水粉、盐、茶都有涉及,但布料却是从未涉及。”燕倾城拄着下巴,看着叶青手里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淘换的茶壶,跟个老头儿似的,一手背后,一手端着茶壶悠然自在的样子说道。

    “罗家的生意肯定有猫腻,跟金人来往密切,背地里肯定有别的,肯定不会是表面上那么干净。”叶青回忆着这几日,老刘头对罗世传接连好几天的审讯,但是到头来,都是没有什么太足够的证据。

    比如罗世传与金人勾结贸易,但这都是商贸之间的正常事情,唯独一个便是泗州知州沈法,是蒲卢浑牵线搭桥,让罗世传攀上关系的。

    但跟扬州知府又没有关系,这让叶青现在很难抓到什么有用的把柄。

    而王伦在临安跟自己喝酒时,让自己去扬州找的那个地址,叶青到现在也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他之所以不愿意早早动身前往扬州,除了要安排董晁等人之外,便是想要看看,自己的密信呈上去之后,赵构到底会是以什么样的态度给自己下旨。

    所以如今窝在泗州的叶青,一边继续任由武判自己,开始打乱皇城司原有的人事布署,一边把董晁等人开始安放进皇城司在泗州的范围内。

    不动声色的看着武判主动的打乱皇城司在泗州原有的一切布署,并非是叶青要求的,而从头至尾完完全全是武判一人所为,甚至若不是泼李三告诉他,他还都不知道,武判会以此种办法向自己表态。

    燕倾城看着疑惑于武判举动的叶青,撇撇嘴不屑说道:“这还用想啊,武判身为泗州皇城司正将,整个淮南东路都在他的视线里面,虽说他上任时间不长,地位不牢是一方面,但好歹他身后有你的顶头上司龙大渊给他撑腰。如今他主动向你表忠,除了你对他的示意外,显然就是他很清楚龙大渊的底细,权衡利弊之后,知道龙大渊怕是做不长久这皇城司统领一职了,所以才会如此。”

    “但也有可能是惺惺相惜啊,毕竟他跟叶公子都是出自神劲军,都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对于金人的恨意显然就比其他人要强烈一些了吧?”幽儿在旁边也帮着分析着道。

    “那要是这么说,岂不是武判手里就有龙大渊的把柄或者是证据?也可能他手里还有关于淮南东路官场上的一些证据吧?”叶青抚摸着下巴,看着容颜如玉的燕倾城,几日不见这丫头,回来之后好像看她更水灵了一些似的。

    特别是那被自己碰过的胸脯,如今看来,好像比当初又要大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功劳,还是说燕倾城还在发育?

    看着叶青那眼神,盯着自己的胸前若有所思,燕倾城没来由的脸上一红,嘴里嗔怒的啧了一声,拍拍那窗棱示意叶青非礼勿视!

    叶青望着那张嗔怒漂亮的脸蛋,嘿嘿笑了声,说了句不好意思后,又见燕倾城还示威伸出拳头,向自己示威似的举了举,只是如此一来,随着她挺起胸膛,使得那玲珑浑圆的曲线,更加惹人注目了。

    “讨厌,你还看。”燕倾城随手抓起窗台上那幽儿的荷包,便砸向了叶青,而后白了叶青一眼,把那扇窗户砰的一下子给关上了。

    里面本就没有几两碎银子的荷包,在幽儿的惊叫声中,被叶青准确无误的抓在手里,而后递还给了幽儿。

    “幽儿,我不在的这些时日,泗州官场可有人难为你们家小姐?”叶青笑看那关上的窗户,而后在幽儿对面坐下问道。

    “还好吧,泗州通判在我跟小姐拜访了之后,第二日就亲自过来,让咱们家把下半年的税赋先交了,小姐没有同意,然后就是这几日的好几个商队,都被拦在了码头,得经过检查之后,才能回临安。”幽儿撅着嘴,闷闷不乐、愤愤不平的说道。

    “没找武判帮忙?”叶青看着楼里人影一闪,刚刚关上窗户的佳人,则是从楼里面走了出来。

    “小姐没让。小姐说咱们家做的是正经生意,又没有触犯大宋律法,不管是说到哪里,咱们都不怕他们检查。”幽儿继续说道。

    “那泗州给的明目是什么?为何要检查?”叶青不经意的继续问道。

    “说是有人举报,咱们家的商队,私藏了金人的货物之类的,总之就是他们刁难人常用的那些手段,看你不顺眼了,想让你多交税了,就说你跟金人暗中勾结,逃税避税等等明目,然后扣留商队迫使你上缴更多的赋税。”幽儿继续说道,丝毫不知道,燕倾城已经冷着脸走了出来。

    “所以公子啊,您得帮帮咱们家,不能让那些人老是欺负小姐,故意刁难咱们。”幽儿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燕倾城,继续大倒苦水道。

    “就你话多,这么一会儿就把咱们家的事情全告诉他了,以后跟他说话,你得分清楚了,咱们是咱们家,他是他,不要再搞混了。”燕倾城冷冷的挑衅着叶青说道,秀气的下巴微微扬起,显得那雪白的脖颈儿更加的细长,让人不由自主的便想伸手去轻轻抚摸。

    叶青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伸手就要拉燕倾城的手,却不想被燕倾城警惕的躲开了。

    这样的事情幽儿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在他们来泗州的一路上,她就已经看见过好几次,小姐害羞低着头,手却被叶公子紧紧的握在手里。

    甚至还有一次,不光看见小姐的手被叶公子握在手里,还看见了小姐满脸红晕,娇羞如花儿一样的,依偎在叶公子的胸口,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姐听到叶公子说起白纯后,就气的从叶公子怀里跑开了,而且还哼了一声,好像很不满叶公子说起白小姐。

    “对了,临安我让你收购的花瓣儿你来泗州后,可还有一直在收购?”叶青拉了个空,看着躲开自己的燕倾城问道。

    “在做,一直都是苏总管负责,我父亲还问过我,说我太过于相信你了,虽然那些花瓣儿花不了多少钱,但……。”燕倾城美目流转道。

    “得了吧,是你耐不住性子了,还把你父亲拿出来压我。等回去后,回到临安后我再告诉你我想要做什么,这几日我也琢磨了琢磨,感觉应该没有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幽儿感到腰眼被燕倾城碰了一下,立刻代劳问道。

    “这件事儿不比其他,非同寻常,你必须雇佣你最信任的工匠才行,不然要是被他人学会了,你们损失的银子,可就绝不是一个你觉的你能承受的数目了。”叶青脸上随和的笑意,显得很认真的说道。

    “真的吗?”燕倾城跟幽儿异口同声喃喃道。

    “回到临安就知道了,白纯现在就在家里偷偷鼓捣,但我不知道她能不能鼓捣……。”

    “那算了,还是叶大统领您自己留着吧,燕家就不参合了。”燕倾城白了叶青一眼,起身就要离开。

    叶青还没来得及起身去追燕倾城,对面的幽儿倒是先急了,连连像叶青使眼色,让他赶紧去追她们家小姐。

    只是不等叶青起身,泼李三跟武判的声音,便从客栈后院的门口响起。

    看着泼李三跟武判走来,幽儿泄气的耷拉了下脑袋,而后又看了一眼叶青,这才循着燕倾城离去的方向,小跑着去找她们家小姐。

    泼李三的手里拿着一封密信,而武判手里则也是拿着厚厚一沓的名册,两人走过来的时候,叶青已经给廊亭桌面上摆了两个新茶杯,看着二人走到跟前后,示意他们坐下说。

    “宫里的旨意到了。”泼李三把密信递给了叶青。

    叶青并没有第一时间拆开,而是放在桌边看着武判,指了指武判手里的名册问道:“武将军何事儿?”

    武判很喜欢叶青的直来直去,不像泗州官场上,或是神劲军里面的那些人,明明知道自己来此的目的是什么,还非要装作不知的故弄玄虚,假客套一番。

    直接拿起手里的名册递给了叶青,看着叶青毫不犹豫的接过,然后说道:“皇城司在淮南东路的名册,再多加了董晁等六百人后,暂时只能如此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填,外围与禁卒互相混淆,等以后再慢慢扩大。”

    “只要不被人抓住把柄就行,既然你都做完了,我也就不看了。”叶青拍了拍名单说道。

    “但有一事儿末将得丑话说在前面,里面包括董晁这些生面孔的进来,自然是会引起他人怀疑的,即便是皇城司内部,想必也会有人怀疑的,到时候末将可以保证帮您揪出来这些人,但上头的责问,就得您自己来……。”

    “你是不是知道我过河的真正目的了?”叶青突然打断武判的话问道。

第二百零五章 元?浑天仪象

    武判只是从罗世传的身上猜测着叶青渡河一事儿,或许是跟蒲卢浑有关,但一开始他也只不过是猜测,但随着这两天从淮河对面传过来的流言越来越多,这让武判不得不怀疑,对岸传过来的蒲卢浑已死一事儿,是不是跟叶青有关。

    虽然金人如今并没有大张旗鼓的追查,也没有声张他们金国刑部侍郎蒲卢浑已死之事儿,但泗州这个鱼龙混杂、人口流动极大的城,已经开始流传着各种各样的消息版本了。

    而在武判看来,虽然各个版本里都没有叶青的影子,但越是如此,也越让他怀疑,叶青会不会就是此事儿的主谋?

    在泗州城流传的漫天飞舞的各种小道消息中,如今最为清晰、也最让人信服的,据说是从忠庙镇一家声望较高,跟金人关系极为密切的一座宅院里传出。

    蒲卢浑当夜正在这家做客,突然鞑靼人便破门而入,而后带走了蒲卢浑,但至于带到了哪里,没人清楚。

    “怎么死的?”叶青看着手里赵构的密旨,不动声色的抬了下眼皮子问道。

    “死在了金人的商队,惨不忍睹,据说……。”武判想了想说道:“据说发现蒲卢浑的时候,后背已经是一滩烂肉了,整个人被人抬起来的时候,尸体是突然之间拦腰而断了,花花绿绿的肠子跟一些虫子,流了一地。”

    “那发现蒲卢浑尸体的,还不得好几天了?”叶青放下密旨,推向武判说道。

    “这个具体就不知道了,也有可能是早发现了,但等到金人官府赶到时,晚了些也有可能。”武判点点头说道。

    心里头却是知道的,叶青当初在妓院,可是跟鞑靼人密谋了好久,而后两个一照面就要互相至对方于死地的两人,竟然一同亲热的寒暄着走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劫掠蒲卢浑的鞑靼人,是不是就是那天跟叶青密谋的鞑靼人,但不可能从未出现过鞑靼人的泗州城,或者是淮河两岸,一下子就涌出来两拨鞑靼人吧。

    “手头人手不紧张的话,派些人过去看看吧,有什么不利于咱们大宋朝廷的风声,能断的就给他断了,金人跟鞑靼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别把咱们牵扯进去,因而遭受无妄之灾就行。”叶青指了指密旨后,继续说道:“看看太上皇的旨意。”

    “这……末将……。”武判一阵犹豫,叶青如此说,显然就是承认了蒲卢浑等人的死,就是跟他有关了。

    一时之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就听见叶青让他看圣旨,心里犹豫了下后,最终还是按照叶青的意思,拿起了那份旨意仔细看了起来。

    武判一边看着圣旨,心里边一直还在琢磨着叶青为何要杀那么多金人的原因,只是当看到旨意上写着:朝廷将派大理寺少卿过来严查赋税一事儿,望大理寺从旁给予全力帮助时,武判一下子原本还有些纠结的心立刻释然了!

    把手里的圣旨递给叶青的一瞬间,武判神色明显轻松了很多,这一次他终于赌对了,在汤家跟叶青之间,他觉得他做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

    而叶青刚才那隐隐承认蒲卢浑等人的死,跟他有关后,武判非但没有想过如何择清楚自己跟叶青之间的关系,反而是在心里极为佩服叶青的勇气跟谋略。

    只是他想破脑袋,也不知道鞑靼人为何会冒着被金人施压的风险,要替叶青背下这谋杀金国臣子跟金人的罪名。

    “那现在该怎么办?”武判望向若有所思的叶青问道。

    “我也该前往扬州了,大理寺少卿不日就到,我再继续呆在泗州,怕是也不合适。”叶青摇着头,这封旨意的背后,完全就是赵构向淮南东路要钱的意图。

    虽然旨意直指泗州知州沈法,让自己搜寻沈法跟金人之间的证据,包括贪墨的证据,但里面完全没有提及市舶司、皇城司的贪墨。

    毕竟,按照武判当初告诉自己的,泗州所有的贪墨,市舶司、皇城司、州府各占其三,剩余一成则是用来上下打点,就像是他们三方的共同小金库一样。

    但怎么对皇城司跟市舶司连提及都没有提及呢,难道是因为自己身为皇城司,所以才没有提及?那为何市舶司也能被漏掉呢?

    何况皇城司自己才上任几天,要是赵构想要整顿,此时正是最好时机,由自己出面整顿才对,赵构难道是不信任自己?

    再次摇了摇头,叶青不再去想这些想不通的问题了,对于他来说,这封旨意最起码已经完完全全的明确告诉了自己,赵构并没有打算在赵宋宗室宁国公等人被阻,死在淮河对岸之后,就要对自己行杀人灭口一事儿,这就足够了。

    辅助着虞允文办完扬州的差事儿,自己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回临安城了,其他的,就不管了。

    最终叶青给武判的任务只有两条,看住还在泗州的沈法,手里的证据自己带走递给虞允文,再者便是,皇城司的人,能够跟夹杂在各个商队里撒出去的,就都撒出去。

    以后北地包括夏国、鞑靼人、金国的各种各样的消息,都将由他武判来提供给叶青。

    武判虽然知道要想让皇城司恢复当初那般神鬼莫测的过去,是需要时间的,但看着叶青极为信任的,把这些都交给他一手来办后,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自然,在这个过程中,叶青同样也会帮助他来消化、吸收,甚至是继续打散原有的泗州的皇城司人员构成。

    临安城皇宫内的点将台处,赵构与赵?y二人举目远眺,身后、身旁的宫女、太监等等多大数十人,父子两人即便是在宫内,排场也是极为的隆重。

    “父皇,三日之前虞允文已经前往扬州,此时应该也差不多快要到了。”赵?y笑着落后赵构一个肩位说道。

    赵构默不作声,继续打量着远处的钱塘江,或者是望望那不远处的丽正门,叹息了一口气说道:“当年哲宗皇帝英明神武、文治武功更是直追太祖、太宗皇帝,自从苏颂在哲宗皇帝在位时,建造了那被哲宗皇帝亲自以年号命名的“元?浑天仪象”后,哲宗皇帝更是创下一举收复青唐、两败夏国的丰功伟绩。”

    “天地剖判以来,五德转移,治各有宜……土德后木德继之,金德次之,火德次之,水德次之……国受禅于周,周木德,木生火,合以火德王,其色尚赤,是以我大宋乃炎宋是也。”赵?y背诵着大宋朝的火德来由,也是为何不论王公贵族,还是皇室宗亲,官员兵卒,具着红色之意。

    “不错。”赵构回头,赞赏的看着赵?y继续说道:“当初哲宗皇帝命苏颂建“元?浑天仪象”,便是因水火不容、水能灭火之意而建,以此置于西南镇水,而延续我炎宋之大运。”

    赵构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而后示意赵?y坐下后说道:“朕这两年召来了苏颂之子苏携,包括当年帮苏颂建造“元?浑天仪象”的韩公廉,甚至是包括朱熹等人,都被父皇召集于一起,想要重建这镇水利器,可始终无法建成。”

    “此事儿儿臣倒是听父皇说起过,但……。”

    “父皇不死心啊。”赵构长叹一声,眉头紧锁道:“父皇传位于你,支持你北伐等,但父皇觉得,都不及建造哲宗皇帝当年,命苏颂建造的“元?浑天仪象”能够助你收复我大宋失地。只是如今我大宋所用钱财处甚多,父皇又不想过多干扰朝政,所以只能寄望淮南东路,为父皇出一些银子,来帮助父皇继续为你建造这“元?浑天仪象”,以此为我炎宋祈福、延续国运要好的多,也说不好,一旦建成这“元?浑天仪象”,?y儿你便可如哲宗皇帝收复青唐、两败夏国一般,创下我大宋另一座丰功伟绩!”

    “父皇苦心,儿臣定当铭记。若是父皇有所需,儿臣即便是……。”赵?y急忙起身行礼,感谢着赵构对他的支持与期望。

    “不用,既然大理寺少卿虞允文去了扬州,想必能够为父皇带回不少银子,何况,想必你在朝堂也有所闻吧,淮南东路税赋严重,但却很难入我大宋户部,他们打着养兵抗金之目的,不知道贪墨了多少,如今与金人之间关系平稳,也是时候敲打敲打他们了。”赵构含笑说道。

    赵?y默默的点点头,淮南东路赋税严重,他已经不是头一次听说了。

    但无奈淮南东路具在长江北面,紧挨淮河,与金人隔河而望,这些年又不是没有被金人攻破,占据扬州,而后直指镇江过,所以不论是赵构还是他自己,很少会把长江以北的淮南东路,当作真正的大宋土地,更多的是用以起个军事战略缓冲的目的。

    也正是因为此,在前些年被虞允文连同李显忠等将领夺回后,朝廷对淮南东路,虽说实际控制在手,但很多时候,完全是任由其自生自灭,只要不被金人轻易的夺走就行。

    至于赋税等,每年只要能够给朝廷上缴就足够,只要朝廷的人事任免,依然还能够在淮南东路有效,朝廷依然能够给予淮南东路一定的震慑与牵制就足够了。

    而今父皇想要从淮南东路收取一部分赋税,用来建造“元?浑天仪象”,想必也是因为淮南东路在大宋的版图内,属于可有可无之地的原因吧?

第二百零六章 送往迎来

    燕倾城带着幽儿,包括她家正好一同要前往临安的商队,在叶青到达扬州之后,让泼李三给找了十数名禁卒保护着,一同再次走水路回临安。

    扬州的码头之上,燕倾城一直犹豫着自己到底该不该问多问一句话,看着叶青那张随和、棱角分明的脸颊,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心还是问道:“那罗世传如何了?”

    “哦,留在泗州了。若是罗家人问起,该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便是了。”叶青随和的笑着说道。

    燕倾城蹙眉,神色复杂的看着叶青,突然问道:“那……那他没有死?”

    “我就知道从淮河对岸回来后,不该把罗世传安置在客栈,但放在武判那里也不安全,极为容易走漏风声,不想在客栈,竟然还被你碰见了。”望着码头上的人来人往,叶青叹口气继续说道:“与金人蒲卢浑一起,你觉得他的命运会如何?”

    “可他毕竟是大宋的百姓,也是朝廷的……。”燕倾城看着叶青,神色依然复杂道。

    “他还是皇城司的人呢,虽说只是挂名,但勾结金人,你觉得我应该放了他不成。”叶青笑了笑,眸子里依然是随和,但燕倾城不知为何,很不喜欢这个样子的叶青。

    因为这个样子的叶青,总是给她一种极为危险跟嗜血的感觉。

    虽然她不知道罗世传跟随金人到底做了什么,但芳心里,又怕叶青会是因为自己,而故意去为难罗世传,所以才在泗州……。

    内心里的那丝过意不去跟内疚,仿佛被叶青看穿了似的,耳边只听见叶青叹气道:“放心吧,我岂是肚量狭小之人?公私我还是很分明滴,即便是他不长留泗州,等回到临安依然是难道劫数,而且到时候,罗家也会牵涉其中,倒不如这样省事,最起码保住了他整个家人。”

    “那我走了。”燕倾城美眸注视着叶青,眼前的男子,让她越来越看不明白,感觉越来越神秘了。

    以至于这一趟泗州行,在她少女天真烂漫的芳心中,本以为是一个彼此了解彼此,相互增进了解跟感情的大好机会,但事实则是完全相反。

    叶青在泗州先是消失了好几天,而后便是莫名抓来了罗世传,在问明了幽儿泗州通判对燕家的苛刻后,使得第二天泗州通判竟然亲自跑到客栈,来给她道歉,甚至包括下半年的赋税都被通判大方的一笔勾销。

    从那日泗州通判来过以后,就连市舶司的李大人,也专门趁叶青出去的时候跑过来拜访她,甚至直接许诺,从今往后,燕家的商队,只要进入淮南东路,保证不会再有市舶司的人盘查以及加收各种赋税。

    这本该是让她高兴的可以跳起来的大好消息,但当知道这些都跟叶青之间,有着紧密的关联后,燕倾城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甚至隐隐觉得,叶青好像已经与淮南东路的官场同流合污了。

    自从叶青被莫名提拔之后,她心里就曾经担心过叶青的安危,但随着叶青副统领的位置越来越稳,燕倾城的担忧就变成了,害怕叶青有一天被大宋朝廷这乌烟瘴气的风气同化。

    如今看着淮南东路的官场、各个要卡给燕家大开方便之门,原本应该高兴的她,却是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看着船上的倩影缓缓远去,叶青始终带着微笑向那倩影挥手告别,而船上的佳人在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后,便转身进入到了船舱内。

    有人走,就会有人来,虞允文看着叶青还在望着已经渐渐消失在,水平面上的船桅挥手,站在叶青的旁边也不着急,只是微笑着带着自己的四个手下等候着叶青回神。

    “不想今日竟然是送往迎来啊,下官叶青见过虞允文大人。”叶青放下手,迎着江风向虞允文行礼道。

    “你我如今品级相同,就不必如此行礼了吧?”虞允文在第一时间知晓,自己前往淮南东路后,皇城司的副统领叶青,将会从旁协助自己时,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吓了一跳。

    在他看来,这个刚刚被提拔为副统领的叶青,在那日斜风细雨楼的门前,得罪了刑部侍郎洪遵,以及洪遵背后的势力之后,必然将会在极短的时间被罢免,或者是迁向其他地方。

    但与他预料的完全不同的是,叶青不单没有被罢免,据说太上皇依然还在其背后鼎力支持,甚至早些时日就已经经扬州,到达了泗州来办皇差。

    而今在自己未到达扬州时,叶青就已经在淮南东路等候着自己,显然,朝廷对于叶青还是极为看重,即便是派遣自己过来时,其实早就已经派遣叶青过来谋划多时了。

    不过朝廷看重不等于在扬州,也会得到扬州官场的看重,说白了,不论是扬州官场,还是大宋其他州府的官场,自然还是以大理寺、刑部等六部为首。

    至于皇城司、侍卫司、殿前司,各个州府官场只能说是忌惮他们三司的权势,以及他们身后的皇室,但并不会太过于看重他们对州府官场的影响。

    毕竟,他们三司只是负责皇室的差遣,而不像是六部、大理寺这些衙门口一样,能够真正的左右一州府的人事。

    这也是为何赵构会在叶青办完赵宋宗室的差事儿后,才派虞允文来扬州,让叶青协助的原因。

    赵构自然是比谁都清楚,他一手打造的官场结构跟构造,知道州府官员们,更会害怕谁。

    所以若是有了皇城司的暗中协助,帮着明面上的大理寺收集证据,双管齐下之下,那么想要从淮南东路拿些银子,换上几个官员,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而看重谁,不看重谁,从来迎接的官员场面上,自然是也能够直接的反应出来。

    叶青来的时候,虽然扬州知府知晓,但并未派人在码头迎接,而是在叶青到达客栈之后,派了扬州通判彭器来送名刺,以此来显示对叶青的看重。

    但迎接虞允文这样的真正的官场人物时,显然就不可能等虞允文自己到达扬州之后,再派人来请了,而是在码头便已经恭候多时。

    扬州知府兼安抚使赵师雄、扬州知州兼转运使留无言、扬州提刑使李习之,扬州通判彭器四人,俱是带着随从,看着与叶青寒暄的虞允文,而后热情洋溢的走了过来。

    四人脸上的笑容就像是见了亲人一样,毕竟朝廷大理寺派来了一位从四品上的少卿过来,自然是非同一般,在没有弄清楚朝廷的意图之前,谁也大意不得。

    何况眼前的四人谁不知道,扬州如今能够依然在大宋朝廷的掌控之下,完全是眼前这个三十岁出头的大理寺少卿,虞允文之功。

    若不是他当年亲自率军抵抗金人皇帝完颜亮的御驾亲征,而后大败完颜亮,致使完颜亮渡江失败之后,被属下所杀,恐怕整个淮南东路,也要被金人占为己有了。

    若是如此的话,哪还有机会让他们四人在淮南东路做官,作威作福、中饱私囊呢?

    正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所以四人亲自来到扬州码头相迎虞允文,自然是还有如此一层的意思。

    叶青看着四人与虞允文热络的寒暄,而自己已经被他们晾在一边成了空气人后,也不生气,依然是脸上带着随和的笑容,站在几人的旁边,看着他们寒暄,看着他们请虞允文上了马车,而后才跟自己打招呼,让自己坐上了虞允文后面的一辆马车一同前往扬州城内。

    “若是叶大人觉得路上冷清的话,不妨与李某同乘一辆车如何?泗州一行,李某正好还有些事情未来的及请教。”李习之看着叶青刚要登上马车,站在身后含笑说道。

    叶青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笑意满满的李习之,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在下也害怕一个人坐车太过于无聊,那就多谢李大人了。”

    准备登上各自马车的赵师雄、留无言、彭器俱是一愣,不想这个时候,李习之竟然还敢公然与皇城司的人走的如此近。

    倒是虞允文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两人的对话一样,呵呵笑着率先登上了扬州官场给准备的马车。

    其他人一看虞允文上了车,也只是看了看李习之跟叶青,而后便也登上了自己的马车,在一众随从的护卫之下,一字排开的好几辆马车,开始浩浩荡荡的往扬州城驶去。

    与李习之上了马车之后的叶青,看着在对面坐定后从容不迫的李习之说道:“对了,还得感谢李大人在泗州时,为燕家商队开的方便之门。”

    “些许小事,不劳叶大人言谢。只是李某在泗州之时,一直无法抽出时间为叶大人接风、尽些地主之谊,怠慢了叶大人,还望叶大人能够见谅。”李习之坐在马车里,向对面的叶青拱手说道。

    “泗州乃我淮南东路商贸重城,李大人身兼扬州提刑使、市舶司两大要职,在泗州自然是公务繁忙,在下又岂敢叨扰李大人。”叶青同样客气的说道。

    两人坐在马车里心照不宣,就如武判所言,李习之为人谨慎、敏锐,哪怕是请叶青上了马车,也不会轻易的问起大理寺虞允文来此的目的,只是一直跟叶青说着一些泗州的事情。

第二百零七章 史公子的善意

    于是两人的话题,自然是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永远的留在泗州的罗世传身上,以及那还在泗州苦等同伴的李元身上。

    两人俱是含蓄一笑,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后,李习之才从怀里掏出了一封密信,递给了叶青。

    “在下也不知道叶大人是否已经知晓,但……思来想去,加上乃是受人之托,所以还是如实转交给叶大人为好。”李习之伸出手,看着信封被叶青疑惑的接过。

    “给我的?不知道是谁劳烦李大人转交给在下?”叶青笑了笑,抽出里面的信开始看起来。

    “史家史公子。”李习之含笑说道。

    李习之说完后,便看着叶青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封书信,只是随着叶青继续读下去,坐在对面李习之突然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一股淡淡的杀气突然弥漫在不大的车厢里,仿佛一下子就连气温都降低了许多,让他不由自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叶青缓缓的叠好那封信,脸上依然带着笑意,只是那笑容比起刚才的随和,则是多了一丝凌厉跟杀气。

    “多谢史公子跟李大人,小小家事儿,有劳两位大人上心了。”叶青把信放进怀里,看着李习之说道。

    “史公子还拖在下给叶大人带了几句话,若是叶大人有意……。”李习之说到一半之后,便打住看着叶青。

    “李大人不妨直说。”叶青说道。

    “史公子的意思是,过去与叶大人之间发生的不快可以既往不咎,真心诚意的希望能够与叶大人合作,共谋大事儿。至于叶大人的家事儿,史公子也愿意助叶大人一臂之力。”李习之含笑看着叶青说道。

    虽然他不知道,叶青跟信上的那位白小姐是何关系,但既然史弥远在信中以叶青家人称之,想必不是叶青的未过门的妻子,怕也是不会太离谱吧?

    更为重要的是,这位白小姐必定是一位天仙似的美人儿,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让汤相之孙汤鹤溪,接二连三的前往叶家,去叨扰这位白小姐呢。

    要不是貌若天仙、兰心蕙质之美人儿,汤鹤溪也不会带着工部尚书之子醉酒之后夜闯叶府,最后还打了那白小姐一巴掌,以至于闹的不欢而散了。

    “史公子的条件呢?”叶青直截了当问道。

    他并不知道白纯被醉酒后的李立方打了一巴掌的事情,赵乞儿来信之中,从来没有提及此事儿。

    每次赵乞儿来信,都只是提及那当初孵出来的小鸟乃是一只乌鸦,再者便是会含混的说一些白纯跟幽儿,折腾了半天,也没有把那香皂折腾出个样子,两人自信心倍受打击,天天对着满院子的花瓣儿发呆。

    而今,自己却从史弥远送给自己的信中,知道了汤鹤溪跟李立方二人,深夜闯入自己家,甚至李立方还打了白纯一巴掌,虽然说白纯手里的弓弩,也还了一箭,但李立方特么的真是找死啊!

    真的以为自己的姐姐成了准太子妃,加上他那工部尚书的老爹,在临安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想必叶大人也知道,朝廷今日派遣大理寺少卿等人前来扬州,恐怕并非只是巡视那般简单吧。叶大人虽然来淮南东路不过十来日的时间,但扬州与泗州官场之上的猫腻,想必叶大人通过泗州皇城司也有所了解。所以今日朝廷派遣虞允文少卿,这个曾经一举从金人手里,为我大宋夺回大半个淮南东路的功臣过来,显然是要整顿淮南东路的官场了,毕竟,在淮南东路,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来整顿吏治了。”李习之侃侃而谈道。

    “但这跟我有何关系?若是史公子有意,也该是找虞允文少卿才对,在下不过是在皇城司任差遣,怕是帮不上史公子什么忙吧?”叶青压抑着心中对李立方、汤鹤溪的怒火,表面上依然平静随和的说道。

    “叶大人此话不尽然吧?朝廷这一次看似单单差遣大理寺来此办差,但我想,不论是赵师雄还是留无言,都知道叶大人的皇城司必然会从旁协助。那么有了皇城司这个虎口衙门的协助,加上武判又在泗州近半年的日子,虽不能说已经完全融入到了淮南东路的官场,但淮南东路官场上的猫腻,最起码那数目庞大的泗州商贸交易的赋税一事儿,他也是知根知底,只要随意的向叶大人透漏一些,叶大人再交给虞允文少卿。如此一来,叶大人是想让谁倒霉,谁就得倒霉,躲也躲不过去啊。”李习之笑意盈盈,淡淡的话语中,直接点名了叶青与虞允文之间,以及淮南东路官场之上的利害关系与重要性。

    “那么以李大人久居淮南东路官场的经验来看,该是谁倒霉呢?还是说,李大人身为淮南东路提刑使与市舶司两要职,没少往自己兜里捞银子?”叶青不动声色的反问道。

    李习之对于叶青对他的猜测,竟然是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就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继续说道:“以在下来看,恐怕这一次倒霉的,要属身兼扬州知府与安抚使要职的赵师雄赵大人了吧?”

    “哦?何以见得?”叶青一边与李习之打着官腔,心里头一边谋划着,回到临安之后,如何能够不动声色的,收拾下汤鹤溪跟李立方!

    “我大宋官职延续前朝亦有之,但变化自然是也有之。唐时乃巡视战争摧残、受灾之地之臣,被称之为安抚使。如今我大宋延续安抚使之名,任其为一路之军务、治安之长官,但纵观我大宋各路,甚至是包括淮南西路在内,还从来没有过一路知府能够身兼安抚使这一要职者。如今宋、金和平,淮南东路百姓安居、军务整备有条不紊,显然朝廷如此任差遣官员,已是不妥,有任由官员做大之机,若不及时加以改正,怕是我淮南东路,就将成为国中之国,朝廷到时候就更难插手此地要务了。”李习之用词谨慎,但即便是这样,也是说出了朝廷的担忧,跟朝廷差遣虞允文北上之目的。

    淮南东路向来是金、宋之边界与战场,朝廷若是按照其他路的任免差遣,路知府与安抚使分而任之。

    如此一来,一旦金人起兵南下,很有可能造成知府与安抚使相互牵扯、掣肘,从而很可能给予金人有机可趁的空隙,使得金人能够长驱直入,直指扬州而隔江望镇江,危及大宋长江以南的疆土。

    所以自从虞允文夺回淮南东路等地之后,朝廷为了保护长江以南的疆土,不会在金人南下的第一时间受到危机,能够让淮南东路的各军,成为抵抗金人铁骑南下的有效防线,因而对于淮南东路知府身兼安抚使一事儿,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如今谁都知道,金与宋之间,已经难得的和平相处了十来年,自从金国皇帝完颜亮渡江不过,而后被属下所杀,完颜雍趁机夺得金国皇位之后,好像金人已经失去了对南宋的兴趣。

    这才让赵构父子又一次把注意力放在了淮南东路,想要再次真正的把淮南东路控制在手,特别是那数目庞大的赋税控制在手,而不是任由淮南东路的官场说了算。

    当初为了养兵抵御金人,庞大的军饷开支,朝廷还能够忍受,但随着和平的时日越来越久,大把大把的饷银、赋税被他人贪墨。

    赵构自然是无法再稳坐钓鱼台,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成为臣子们的囊中之物,只有一小部分上缴给了朝廷,大部分的却是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

    所以如此一来,朝廷派遣大理寺少卿虞允文过来,加上皇城司新晋副统领也在扬州,而他李习之也没有接到有关于波及他市舶司消息,何况市舶司本就是太上皇的小国库。

    那么淮南东路最该倒霉的那个人,自然而然的就水落石出,除了扬州知府兼安抚使的赵师雄外,便无他人了!

    至于扬州知州留无言,身兼转运使,显然比起赵师雄来,朝廷更想要的,想必还是安抚使这个军务的大头才是。

    叶青笑着点了点头,他也不得不佩服李习之的心思缜密,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猜中朝廷跟赵构的心思。

    “既然李大人已经知晓,那么不知道叶某能够做什么呢?”叶青故作不知的问道。

    在他看来,李习之跟自己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赵师雄的官职着想,想必是为了赵师雄被罢免之火,留下来的知府与安抚使的两个空缺吧?

    “那么叶大人觉得,赵师雄一旦被朝廷罢免,那留下来的两个空缺该由谁来担任呢?淮南东路官场上的其他官员,您觉得有可能吗?”李习之微笑着看着叶青说道。

    “朝廷之事儿,在下哪敢随意揣摩,而且即便是新差遣其他地方官员来此,怕是李大人也该找吏部才是,李大人找在下,岂不是找错了庙宇拜错了菩萨?”叶青随和说道,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但据我所知,叶大人在临安时,曾经与大理寺少卿虞允文有过一面之缘,还曾经当面说过仰慕虞允文少卿的话语,包括有机会的话,还要与虞允文少卿共同抗金的话语,可是?”

    “不错,那日确实说过。而且好像刑部侍郎洪遵也在场,他告诉你的?”叶青隐隐猜到了李习之,包括他身后史弥远,甚至是更背后的史浩的目的是什么了。

第二百零八章 姜还是老的辣

    李习之身兼淮南东路提刑使与市舶司二职,而市舶司向来由泉州蒲家牢牢掌管着,蒲家的身后,既有赵构做后盾,也有史浩一家做支撑。

    李习之能够在淮南东路做到提刑使与市舶司两职一人兼之,显然身后是蒲家,或者是史浩在撑腰。

    在叶青看来,李习之即便是面子再大,也不可能是赵构为他撑腰,不然的话,他也就没有必要跟自己套近乎,来由此达到他想要的目的了。

    当初北伐失败,汤思退被朝廷召回任右相,淮南东路官场知府、知州一脉,基本上全部是汤思退赴任之后安排的汤家一系,如今眼看着汤思退一系的赵师雄、沈法二人要倒霉被罢官,魏国公史浩这是开始把手伸向了淮南东路。

    毕竟,谁都知道淮南东路同样是富得流油,加上又是朝廷抗金之门户,若是能够拿下这安抚使一职,就等于拿下来淮南东路的军政大权,也就等于拿下了一个生财聚宝盆。

    “偶有传闻,但具体是谁说的,李某倒是给忘了。”李习之含糊其辞着叶青的问话道。

    叶青也不相逼,只是笑了笑,就如同刚才李习之一样,来了个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让他一时之间,也无法猜透叶青跟虞允文之间,到底是何关系。

    看着不说话等待着李习之继续说话的叶青,李习之那一双儒雅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脸上依然带着和善的笑容说道:“史公子的意思是,若是叶大人今日能够在扬州一事儿上助一臂之力,以后在临安,包括叶大人跟李立方,还是汤鹤溪之间的恩怨,史公子自当尽一份力,为叶大人讨回这公道。”

    叶青冲着马车顶棚长吁一口气,而后继续仰头说道:“让我想想啊,让我想想史公子的条件到底是什么啊。”

    说完后,叶青这才低下头,感觉马车渐渐速度慢了下来后,才说道:“李大人如今乃是提刑使兼市舶司,洪遵乃是刑部侍郎,难不成李大人想要试试那安抚使的位置?是想提刑使、市舶司、安抚使一肩挑呢,还是说在打赵师雄万一被罢免之后,知府这一职的主意呢?对了,还有沈法、洪遵,想必若是沈法被罢免,那么刑部侍郎洪遵,必然会是被举荐至泗州任知州的第一人选。可……不管是我猜的对与不对,李大人觉得这与我能有什么关系?我怕是爱莫能助,帮不上不论是史公子,还是李大人什么忙吧?”

    “朝廷任选差遣之事儿,自然不是我等能够左右。但……叶大人不觉得朝廷派遣虞允文来此,意义非同寻常吗?在下要求不多,只希望叶大人在扬州这几日,不插手任何事情就足矣,哪怕是虞允文少卿有求于大人。只要叶大人做到了,等回到临安,史公子必有厚报给叶大人。”李习之看了一眼马车门,此时的马车已经稳稳停了下来。

    而叶青却是一直没有给李习之答复跟保证,接下来的时间,他在扬州是否会对所有事情不闻不问,就当作一个隐形人存在,哪怕是虞允文有所求。

    “马车到驿所了,此事稍后再说如何?”叶青说完后,便微笑着第一个跳下了马车。

    刚一下马车,就看见其他人也已经下了马车,正朝着他们同乘的这辆马车望了过来,敲了敲窗户示意李习之也下来后,看着众人一同前往白墙青瓦、绿树掩映的驿所,便向身后不远处的泼李三招了招手。

    看着泼李三走到了跟前,叶青原本一直带着随和笑意的神色,顿时变得冰冷起来,掏出那封马车上李习之给的信件,交给泼李三说道:“问清楚事情真假,是不是李立方跟汤鹤溪真的去找白纯的麻烦了,为何赵乞儿不报!”

    “这……。”泼李三毫不忌讳的当着叶青面拆开了那封信,看到白纯竟然被李立方打了一巴掌后,脸上瞬间便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在咱们回临安前,这件事儿必须问清楚赵乞儿是怎么回事儿!如果是真的……若是他这些时日,都只是碌碌无为的话,等我回去了,他也没有必要再继续在皇城司呆着了,滚回禁军算了!”叶青攥紧的拳头关节处一阵发白,想了下说道:“再给李横去封信,若是他知道白纯之事儿,大瓦子一事儿上,就是生也得给我生出点儿跟工部李道有关系的事端出来!金人特么的临安城还没死光呢,还在活蹦乱跳、趾高气扬呢,就找不到一点儿跟工部尚书李道有关的东西吗!”

    “明白了,我这就去办。”泼李三沉声说道。

    他还是头一次见一向随和的叶青,真的生气时的样子,吓了一跳的泼李三,原本还想要替赵乞儿开脱几句的话语,随着叶青的语气越来越冷,也被他硬生生的憋回到了肚子里。

    打发走了泼李三的叶青,此时才觉得在马车上,看了那封信后一直憋在心里的怒火,稍微有些平复了下来。

    嘴角浮现一抹冷笑,看着在远处等候自己的李习之,而后又尽量让自己的面部表情柔和起来后,才缓缓走了过去。

    刚刚李习之那番话,算是彻底让叶青在霎那间,明白了史家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心中也不得不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啊,自己这个初入官场的小毛孩儿,跟那些老奸巨猾、金银官场多年、甚至一辈子的老家伙们比起来,自己还是太嫩了!

    史家向自己传递的善意,可谓是一箭双雕啊!

    李习之最后挑明了他们的条件,那就是让自己不顾赵构给予自己协助虞允文的差事儿,在扬州看几日好戏,从而在虞允文查清实据之后,安排他们的人进入淮南东路的官场,来角逐扬州知府、安抚使、泗州知州三块大肥肉。

    自己若是答应了李习之,或者是史家的条件后,恐怕等自己前脚刚刚踏入临安城,史浩后脚就会在赵构面前,状告自己在扬州的不作为了。

    再加上有虞允文这个耿直boy的人证,到时候自己即没有尽了皇城司的职责,以及赵构交给自己的差事儿,还会让朝廷派往扬州,准备接替扬州安抚使一职的虞允文一事儿落空。

    那么如此一来,自己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恐怕赵构也会觉得自己不堪大用,不会像第一次一般,在史浩这个魏国公跟前,偏袒向自己了。

    叶青之所以感叹姜还是老的辣,正是因为李习之那句,朝廷派遣虞允文来淮南东路的意义非同寻常这句话,原本在马车上的他,因为心里一直想着白纯一事儿,所以并没有太过在意李习之这句话到底有何深意。

    毕竟,虞允文身为扬州,乃至整个淮南东路的功臣,如同再生父母般,所以由他来扬州罢免赵师雄、沈法,比起其他人来,自然是要阻力小的多。

    虞允文三字,在淮南东路,还是叫的响的,还是有一定的威望的,所以朝廷差遣他过来办差,想必也是想着由他来办,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但就是这样明显的朝廷用意,却让叶青忽略了朝廷的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虞允文既然在淮南东路有声望、有威信,那么朝廷差遣他来办差,难道就单单只有这一层的意思吗?

    扬州知府、泗州知州,特别是最为重要的安抚使一职,朝廷既然想要让军政两大权分离,那么在赵师雄跟沈法被罢免后,安抚使一职由谁来担任,才是最为合适,才不会引起他人争论呢?

    答案就是:虞允文!

    朝廷的意图很明显,虞允文办淮南东路的案子,而后由他自己接替淮南东路安抚使一职。

    如此一来,淮南东路军政一分,知府与知州不管是谁走马上任,就都不算是众人眼中的肥缺了。

    更为重要的是,虞允文因为办了赵师雄跟沈法一事儿,那么他在接替了安抚使一职后,必然是无法跟淮南东路官场上的其他官员同流合污了。

    毕竟,谁都知道他是朝廷的人,谁都知道他是破坏了淮南东路规矩的异己,那么与他在官场上相处时,恐怕任谁都会对他带着三分警惕之心吧?

    朝廷或者是赵构,就更不用担心分化后的淮南东路,会成为国中国了。

    反而还能够牢牢的把淮南东路掌握在手中,而且还能再捞一大笔的银子!

    “这特么的是一箭双雕吗?这是一箭好几雕啊!”皇城司叶统领坐在驿所里,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喃喃说道:“直接瓦解了铁板一块的淮南东路官场,而且又有大量的钱收归所有,还有忠心耿耿的人才所用,赵构这货不愧是南渡皇帝啊,这心机,当年一路南逃,看来真是锻炼人啊,这特么锻炼出了一个城府深如海的老东西……不对,帝王啊!”

    “对了,皇城司赵构意在整顿,那么到时候皇城司武判在泗州那里的赋税之十之三,通过我之后,岂不是也要落到他赵构手里?而且市舶司乃是泉州蒲家全权掌控,赵构又是其背后的后台,我去……这岂不是拿下赵师雄跟沈法,整个淮南东路的财、军、政,就轻而易举的、结结实实的回到了他赵构,或者是朝廷的手里了?”叶青端着茶杯,喃喃望着窗外:“要不人家能当皇帝呢,而且还是在那种风雨飘摇、险象环生的情境下坐稳皇位,姜还是老的辣,不服不行啊!”

第二百零九章 借人

    神叨叨的念叨完赵构之后,刚刚端起茶杯喝口茶水,门口便想起了虞允文的声音。

    整个驿所在扬州地头的官员离开后,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孤家寡人。

    接风酒宴进行不到一半,叶青便已经退了出来,而后便在房间里喝茶了,如今看到脸上隐约带着一些红光的魁梧汉子,虞允文走了进来,叶青端起茶杯示意道:“过来喝杯茶,解解酒?”

    虞允文也不客气,笑了笑在叶青旁边坐下,叹道:“还是你叶大人厉害啊,完全可以不用看官场上那些人的脸色,不用照顾那些人的感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溜就溜,不像我,即便是不喜欢,也得应酬完了之后才能离开啊。”

    “这话说的,好像我多轻巧似的,酒宴上都是给我脸色看的,我难道还要继续做着让他们奚落我,给我脸色看啊。”叶青亲自给虞允文倒了杯茶说道。

    虞允文道过谢,端起茶杯闻了闻,夸赞了一句好茶后说道:“这倒也是,哪个衙门口都有自己难念的经,只是不知道过了今日,叶大人是不是还能够像今日一样,依然不给他们面子。”

    “说不好,我这人极好收买,说不准哪天就被他们策反了。不像你,这淮南东路的大部分地方都是你虞允文大人从金人手里夺回来的,所以扬州地头的官员,对你热情也是应该的,我该羡慕你才对,你怎么还反而扭过来羡慕我了?”叶青自顾自的喝茶,想通了其中的环节之后,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如何,自己都要尽最大能力帮助虞允文,坐上这淮南东路安抚使的位置。

    “那就先说正事儿如何?”虞允文放下茶杯,正色道。

    “好,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便是。”叶青也收起了刚才的懒散与随和,正经道。

    “先借我二十人,我北上之时,只有大理寺几个吏员陪我来此,为以防不测,所以还希望能够从叶大人这里借一些人手,免得这些时日用人之时,手上无人可用。”虞允文也不客气,直接了当的说道。

    “好,没问题。二十人够不够,不够的话五十人,一百人都不成问题。”叶青神情正色道。

    虞允文倒是一愣,他料想叶青应该不会拒绝自己向他借人,毕竟他知道的,叶青手里也有朝廷给的,协助自己办差的旨意,但没想到叶青竟然是如此痛快,连多余的一句话都不问,直接就给人了。

    “既然叶大人如此大方,我也就不客气了,一百人吧。”话还没有说完,虞允文就对自己的出尔反尔行径,逗的先笑出了声。

    “没问题,保证直接听命于你,你什么时候要?”一块令牌被叶青从怀里掏出,直接推给了虞允文。

    “越快越好。”虞允文接过令牌,想了下突然问道:“叶大人,恕在下冒昧,刚才在酒宴上,我可是听他们无意之间谈起,你手里如今只有百十号人,你若是今日都给了我,那你该怎么办?虽然皇城司为皇室办差,但扬州一事儿你心里应该也有数……。”

    虞允文顿了下,然后还是直接说道:“想必你心里也有数,叶大人你协助我办差、查案的首要之人,便是扬州知府兼安抚使的赵师雄,他如今依然掌管淮南东路军务,各屯驻大军他都可以调遣,你我在扬州并非是安全无虞,若是这一百人……。”

    “还以为虞大人不会管他人死活呢,既然虞大人如此肝胆相照,那我也就直说了吧,若是紧要关头,虞大人想要千人规模的禁卒,我叶青都能够为虞大人保障,这样说,你总可以放心了吧?”叶青笑了笑说道。

    当初一进扬州,赵师雄就派彭器来请自己赴宴,虽然只是两人的初步试探,根本谈不上什么排场,但叶青依然还是感觉到了当中的危机,所以还未离开扬州时,便已经通过王伦奏禀赵构,允许皇城司千人出临安,秘密来到扬州了。

    而今两人的形势,也确实如虞允文所言,较为危险。

    赵师雄乃是扬州知府,又兼掌军务的安抚使,若是赵师雄发狠心,或者是有其他异动,如造反或是投靠金人,那么自己跟虞允文确实是首当其冲的,会被赵师雄直接给宰了的。

    虞允文即便是再耿直,也能从叶青的话语中听出来,皇城司显然在扬州还有千人之众隐藏着,显然这一次,朝廷是下了狠心,真要把这淮南东路整顿一番了。

    于是竖起大拇指佩服道:“高,叶大人有先见之明,在下佩服。”

    “我反正是给你打下手的,需要什么你直接吩咐就是,一会儿你就可以把人带走,关于泗州沈法的一些东西,到时候你一并带走,至于沈法,你什么时候想要,我什么时候让他们从泗州给你带过来。”叶青收下了虞允文的赞美,而后继续正色说道。

    “不着急,沈法好办,问题还是扬州这头雄狮,只有拿下了他,才算是能够办成差事儿,若是拿不下,即便是叶大人拿下十个沈法也是没有多大用处。”虞允文提及赵师雄,眉头便紧皱到了一起。

    “行,你先慢慢愁着,我还得出去一趟。给人打下手这活儿也不好干,光陪着你喝茶,显然是无法帮助到虞大人。”叶青喝完最后一口茶,然后起身说道。

    虞允文愣了一下,放下杯子也站起来恍然道:“原来你一直是在等我?”

    “对啊,虞大人也知道赵师雄手握军权,咱们在扬州就是深入虎穴、如履薄冰,要是你在扬州有个什么闪失,我可就也跟着倒霉了。”走到门口后,望了望漆黑的夜色,看了看四下无人,叶青直说道:“赵师雄得防着,李习之也不得不防,这话不知道虞大人可明白?”

    虞允文沉吟了一下,而后双目清澈的望着叶青道:“明白、也不明白。”

    “身兼朝廷重任,跟我这儿装糊涂?”叶青道。

    “安抚使一事儿?”虞允文沉吟道。

    “不错,李习之怕是有意,今日从码头接你,拉我上他的车便是此事儿。让我袖手旁观扬州的一切,但……当初在临安我跟虞允文大人有约在先,还想着日后有机会一同抗金,所以便没有答应他。”叶青走到泼李三赶来的马车跟前,看着身后的虞允文说道。

    “这么说来,你我处境更是艰险啊,前有赵师雄要查,后有李习之要防,但若是我无意安抚使的位置,李习之岂不是就……。”

    “只是你的想法而已,朝廷的意思呢?朝廷派遣你来,你不会就真的以为,只是单纯的查案、办案吧?何况,即便是你无意,人家心里未必会如此想,或许在他们看来,只有死人才不会对他们构成威胁。你是谁?扬州当初可是你打下来的,一等功臣啊,就算是朝廷也无意你任安抚使一职,恐怕李习之跟他身后的人,也依然会把你当成绊脚石、拦路虎的。”叶青坐上了马车,掀开门帘对若有所思的虞允文说道。

    而后只见虞允文突然对着车帘里的叶青行礼,诚恳的说道:“叶大人一番话让虞某受教了,正所谓虎无伤人意、人有杀虎心。多谢叶大人提醒。”

    “临安城的初衷不变,但你已经欠我一顿花酒了。”叶青见虞允文明了,也笑了下说道。

    “斜风细雨楼,最好的姑娘跟最好的酒?哈哈……没问题。”虞允文经叶青这么一提,才想起当日他跟叶青之间,不是赌约的赌约。

    看着叶青的马车离去后,虞允文竟然是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舒畅,相比起跟他官场人物打交道,这个叶青倒是十分和他的胃口。

    第一次见面时,就敢得罪刑部,而且在自己点明了洪遵身后有人后,他依然是毫无惧色,最后非但没有丢官,反而还被朝廷重用,早自己一步先到了这淮南东路的治所扬州。

    显然,叶青受朝廷重视,只是无奈皇城司的权限所限,不能只手断扬州,加上朝廷想要扬州军政分开,选一个合适的安抚使,那么自己这个大理寺的少卿,就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了。

    坐在马车里,按照当初王伦给的地址,颠簸在一条泥泞的小巷里,马车前的两个灯笼如同鬼火一般,也无法让这一条破旧、萧索的小巷显得明亮起来。

    泥水随着车轮压过,在寂静的巷子里飞溅出清脆的水花声,车轴发出吱吱呀呀的承重声,缓缓行走在小巷之中,随着马车缓缓停下,坐在车辕上的叶青凑近灯笼,看了看地址后,便示意泼李三去敲门。

    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打湿着深夜里有些荒凉的扬州城,泼李三连拍了数下门,直到眼看着两盏灯笼,都快要被雨水打湿透的时候,那破烂的木门才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灯笼的照亮下,只见一个穿着灰色麻布长袍,一脸皱纹、满头凌乱白发的老者,像是半睁着一双浑浊的双眼似的,伛偻着身子缓缓抬起头,看着门口的叶青与泼李三二人。

    “二位深夜来此有何贵干?”岁数约莫得七八十岁的老者,沙哑着嗓音问道。

    “奉临安城一位大人之命,前来拜访。”叶青跟泼李三同时向老者行礼,而后掏出那封王伦在三婶酒馆儿给他的信,连同燕倾城离去时,叶青要的一千两银票,一同递给了老者。

第二百一十章 新老皇城司

    借着灯光,老者伸出枯瘦如柴、布满老年斑的手,颤巍巍的接过叶青递过来的信件跟银票,只是简单粗略的看了一眼,而后就放进了自己的怀里,不出声的转身就往里面走去。

    “把门带上,门口的马车赶走。”老者那沙哑的声音,在沙沙的细雨声中响起。

    “都头……。”泼李三一惊,今夜来此就他们两人,若是自己赶走马车,那岂不是就剩下叶青一个人跟随老者进入房间了,若是出现个什么意外……。

    “放心,不会有事儿的,在巷子口等我。”叶青拍了拍泼李三的肩膀,而后一手提着灯笼,一手关上木门,听着泼李三驾车离去的声音响起后,这才转身往房门口等候的老者跟前走去。

    房间里的陈设极为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加上窗前的一张桌子,以及上面的一套茶具后,便再无其他。

    “皇城司的?还是宫里的?”老者自顾自在床头坐下问道,而后指了指桌前仅有的一把椅子示意叶青坐下。

    看着椅子上面日积月累出来的油腻,叶青一点儿也不嫌弃,轻轻拉过椅子在老者跟前,行礼道:“皇城司副统领叶青,见过老先生。”

    “皇城司?这个名字好久没有听到了,就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一样。不过如今听起来,还是有些亲切啊。”老者掏出怀里的信件跟银票,这一次则是仔细的,借着房间内的油灯,以及叶青手里的灯笼观看了起来。

    叶青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满头银发的老者,像是仔细揣摩着那封信的每一个字似的,或者是想要凭借他老的不能再老的记忆力,把那封背过一样。

    “这一千两银票是你的?”老者缓缓放下信,拿起那张银票问道。

    “不敢,是宫里王伦中贵人让在下捎带给您的。”叶青望着那双浑浊的双眼说道。

    “不管是谁你跟王伦谁的,老夫都谢谢了。”老者说完后,伸手从那枕头底下拿出一沓厚厚的纸张,缓缓递给叶青说道:“这是王伦要的东西,自个儿收好。”

    “多谢老先生,还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叶青从一进门就一直在猜测眼前的老者是谁,但从王伦给他的信息上来看,他就是猜破了脑袋也不会猜到。

    “高姓大名?”老者一愣,而后竟然不屑的笑了下,说道:“如今这皇城司看来早就不是当年的皇城司了,当年皇城司何时像你这般高调过啊。那时候的皇城司,统领大人的真容甚至是比皇宫还要神秘啊,无论是百姓还是朝中官员,有可能打探出昨天夜里圣上宠幸了哪位嫔妃,但都打听不出皇城司统领是谁啊。”

    “先生所言在下谨记在心,日后必将遵循当年传统,让皇城司恢复当年的神秘与残酷。”叶青脸上的随和笑意并没有消失,看着老者点头说道。

    “不过也是因为皇城司越来越神秘,神秘到在皇城司的眼里只有神秘的统领,却没有皇室与圣上,于是皇城司渐渐浮出水面,渐渐窒息而死,所以才有了你们这所谓的皇城司。所以啊……皇城司到底该如何存在,没有人知道,只是希望,年纪轻轻、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不要到老了之后,像老夫一样孤苦伶仃才是。”老者眼中闪过亮光,看着叶青像是忠告一般说道。

    “多谢老先生提醒,希望有一天在下不会像老先生这般。”叶青打量着家徒四壁的房间,神情态度一点儿都没有变。

    “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夫能够提醒你的也不过就是这些。不过你能把近千人的禁卒,隐匿在扬州而不被他人发现,说明现在的皇城司还是值得太上皇信任,也或者是你这个人,还颇为得太上皇信任。”

    “老先生过奖了,若是有真本事儿,就不会被先生发现了。瞒过了扬州官场,不是还没有瞒过老先生您不是?”

    “那是因为老夫比你还要熟悉皇城司的一举一动,比你还知道皇城司在扬州、建康等各路治所里安插的人手是如何行动的。”老者得意的笑了下,然后继续说道:“你手里的便是他们的名单,以后就归王伦那小子了,当年是我引荐他进宫,现在由他来执掌这些人,也算是了了老夫的心愿了。”

    “替中贵人先行谢过老先生。”叶青见老者一直不曾回答他叫什么,于是也不再问。

    不过老者所言的,各路治所还有当年的皇城司探子隐匿,叶青则是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

    毕竟,从这次自己北上泗州,经扬州,而后到跟虞允文在扬州汇合一事儿上,就能看出来,赵构在处理扬州官场问题上,要么就是傻的简单,要么就是城府深沉至极。

    如今看来,赵构早就开始谋划淮南东路了,而自己不过只是他的一枚棋子,一枚半掩半藏的棋子。

    虞允文就像是一枚明棋、自己则是半掩半藏,而眼前的这位老先生,显然就是那一步暗棋,赵构在如臂使指般的指挥着三者,来为他谋划淮南东路的平衡。

    要不然只是派遣自己这个刚刚上任不久的皇城司副统领,帮他赵构解决泗州赵宋宗室的事情背锅还可以,若是想要办官场上的差事儿,就显得有些单薄了,即便是加上单枪匹马的虞允文两人来办差,也还是显得有些力不足。

    但若是加上早就被赵构放置在各个治所,隐匿多年的老皇城司探子,那么就该另当别论了。

    所以叶青静静的等待着老者继续说话,或者是交给他一些关于扬州官场上的东西,毕竟,王伦让自己找这个老者,这个老者也把他自己跟老的皇城司吹嘘了一番,那么现在是不是该拿出来一些真东西了呢?

    笑而不语的跟眼前满头凌乱白发,无名无姓的老者,嘿嘿看着彼此笑了半天,终于老者笑不出来了,举起那如同枯枝的手,向叶青竖起了大拇指:“小子,看不出来悟性很高啊,看来皇城司重现当年威风,不是你小子一句空话啊。”

    老者说完后,又从他那如同聚宝盆似的枕头底下,拿出了一沓厚厚的纸张,再次递给叶青道:“这是自金人皇帝完颜亮兵退以后,治所扬州各任知府、安抚使的贪墨证据。说起来啊,还就属这个赵师雄心狠手辣,一个人贪墨的银两,比他的前任加起来还要多。”

    “多谢老先生,没带酒,不然的话,一定请你喝几杯。”叶青看着老先生……不,应该说是老太监,毕竟,刚才老者说了,王伦就是被他带进宫里的,那么显然,这个老先生当年也是一个太监了,掌管着皇城司,或者是协助掌管皇城司的大太监了。

    “小子,既然你能猜透扬州官场只靠你跟虞允文两人不够,那么就应该知道,即便是你们有了这些十足的证据,也不能说是稳操胜券吧?”老者直接无视了叶青的客套话。

    “那是自然,所以还请老先生不吝赐教。”叶青从椅子上起身,行礼说道。

    若是所料不错,自己即便是回到临安,拿下了皇城司统领的位置,那么王伦,就会相当于这个老太监当年一样,依然掌管着各路治所皇城司探子的名单。

    而自己,能继承的,依然还是皇城司明面上的这些家底!

    不过倒也没有关系,情报网络嘛,这个东西说难也不难,说不难也难,说不准三五年之后,自己就将成为整个大宋,乃至涵盖大理、西夏、金国、蒙古、甚至是西辽,整个大华夏版图上最大的情报网络头子了。

    “小心赵师雄,此人手段狠辣,虽然自己不曾亲自与金人勾结,但泗州的沈法跟金人则是来往密切,包括一些来往于泗州、临安的商贾,其实都是在为他们服务,甚至是为金人当差。不过这些不是老夫职责所在,乃是你这皇城司副统领职责所在,老夫就不多说了。但……赵师雄有个女儿,你们可要小心一些了,比起赵师雄来,他这个女儿杀人更是不眨眼,就是比起他的儿子,还要心狠手辣,但还是一个美人儿,就看你到时候能不能过的了这美人关了。”老者浑浊的眼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都察觉不出来。

    “要小心也该是虞允文小心才对,我不过是一个打下手的,赵师雄的注意力,应该在虞允文,或者是想对他取而代之的人身上才对。”叶青耸耸肩,轻松的说道。

    “哦,这么说……官场之上,还有人想要对他取而代之了?难道有人已经开始角逐那知府跟安抚使的位置了?”老者眼中闪过一抹惊容。

    但就是这一闪而逝的惊容,却是把叶青弄糊涂了,老者既然也是皇城司,而且还是监察治所官场的,难道他连这些也不懂吗?

    看着不像是故意迷惑自己的老者脸上神色,叶青有些搞不明白,这些所谓当年皇城司放在治所的探子,他们的职责跟权限到底是什么,难道官场之上的事情他们不懂吗?

    “老先生知道市舶司李习之不?”叶青把手里两沓文书放在了桌面上,并没有拿到东西就走的意思,而是跟老者开始唠唠起来。

    老者同样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有耐心跟自己这么一个,已经完全没有用处的老太监说话,这让老太监心里在感到一股尊重的同时,也多了一丝莫名的感动。

    毕竟,年轻人没有谁会愿意陪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耐下心来唠家常,何况这个年轻人,还是一个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皇城司副统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6664/ 第一时间欣赏宋疆最新章节! 作者:青叶7所写的《宋疆》为转载作品,宋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宋疆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宋疆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宋疆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宋疆介绍:
以宋为图、画城为域,以山为脊、量河为疆。草原狼成吉思汗、穿越者禁军叶青、完颜金国势渐微、大理段氏与西夏,谁主华夏沉浮!谁将问鼎中原!宋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