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 安西都护府
三人的“推心置腹”,都是在试探着彼此的底线,同样,也在试探着他们如今在北地,到底能够插手多少事物。
叶青的滴水不漏跟凌厉反击,让史弥远、韩侂胄很清楚,想要插手北地的事物,恐怕要比想象中的还要艰难很多,即便是他们在来之前都已经做出了最坏的打算,但此刻跟叶青同坐于一起唇枪舌剑的交锋中,还是能够感到叶青在北地的咄咄逼人以及自信。
两人原本大可以自兰州府、济南府先回临安过元日,而后再择日北上京兆府,但显然随着叶青同金人的和谈,便使得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在家过上一个祥和的元日。
史弥远、韩侂胄心里都清楚,眼下正是关键时刻,若是给予叶青一定的调整时间,恐怕得他们在临安过完元日后,不管做什么都有可能是白费劲了。
所以也不得不略过了即将到来的元日来到京兆府,就是为了能够抢在与金人和谈后,回到京兆府的叶青之前,借着夏国被北地侵占大半疆域后,接下来的一连串安抚动作来寻找可以插手北地权势的机会。
官场呆久了自然更为明白,战前、战时与战后的三个时期,在左右胜败的关键上虽然是战时最为重要,但不管是战前还是战后,同样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战前的各种物资若是无法按照既定的方案完成,自然是会拖战时的后腿,会使得战事陷入胶着、甚至是处于下风,甚至是走向落败一途。
而战后同样是极为重要,胜利的成果终究是要在第一时间内理清、理顺,如此才能够算是丰硕了战果,得到了最大的胜利。
而战前、战时、战后的局势同样是错综复杂之极,战前各种的准备差遣,需要一个缜密的将领来谋划全局,战时的沙场,需要身经百战、骁勇善战的将士来浴血奋战,战后的安抚,则是如同软实力一般,更是能够检验一个政权、一个集团的实力关键。
所以对于史弥远、韩侂胄来说,繁杂冗长的战后安抚开始前,他们抢先一步到达,相信必然能够在混乱、复杂的局面下,寻觅到插手北地事物的大好机会。
北地的官吏差遣、任免,不管是史弥远还是韩侂胄都是心知肚明,这些年来,叶青凭借着佞臣一般的特质,在北地为所欲为,四处安插他的心腹臣子,但不管如何安插,随着北地疆域与势力的扩张,官吏的储备数量,在少了朝廷这个稳定的输出口后,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自给自足的。
如此一来,只要随着战后安抚的差遣开始运作起来,那么官吏不够的问题也就会随着安抚差遣的深入显现出来,到了那时候,吏部尚书史弥远、左相韩侂胄就有了机会与借口来插手北地的官场差遣与任免之事儿。
刘克师送叶青回府的路上,叶青也不管刘克师喝酒有没有喝多,总之这一路上,一直在跟刘克师分析着,史弥远跟韩侂胄来北地,如同黄鼠狼给鸡拜年一样的意图。
“叶大人,刘敏行所言确实是一个好办法,但……。”刘克师看着四处打量长安街道的叶青,跟在一旁有些忧虑的道:“但如此一来,大人您身上的压力也只会越来越大。而且如今韩侂胄、史弥远就在长安,此法
若是想要在元日后即刻实施,显然很难绕过他们二人。当然,也有一个优势便是,正是因为他们二人在长安,只要大人您硬扛着此事儿不松口,那么在北地一时之间他们二人拿您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您如此在北地实施科举。可……恩科这一关,恐怕大人想要顺利的闯过去,史弥远、韩侂胄必然是要万般阻挠,决计不会轻易让您如意的。”
“不错,有利有弊,弊中有利、利中有弊。正是因为史弥远、韩侂胄如今身在北地,所以科举一事儿反而好开,但恩科这一关,史弥远、韩侂胄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阻挠的机会。特别是他们在北地,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我在北地打开科举,但他们眼下因为北地的势力又不能够明目张胆的反对,即便是反对他们也知道我叶青不会听,所以势必要在恩科一事儿上跟我算总账。”叶青望着前方门口灯火通明的地方,时不时还能够看到有护卫从门前经过,脑海里瞬间便浮现出白纯的精致的脸庞,而后瞬间又换成了耶律月有些凄凉的脸蛋儿。
“但此法确实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北地燃眉之急。战后安抚的差遣,向来是繁杂之极,各州府的官吏大多非是本地人,在诸多事情上很难因为当地的习俗等规矩,跟在当地有影响力的豪门勋贵做好安抚、归顺一事儿,向来都是恩威并用……好吧,实际上下官这些年来在战后的安抚一事儿上,虽然颇有心得,但……您也知道下官如今在外的声名不怎么好,就是因为从山东路开始到如今,下官的手段过于强硬,才导致如今恨我刘克师之人比赞我刘克师之人多了太多了。”刘克师说道最后,显然也有在叶青跟前开脱他另一面的意思。
当然,刘克师也心知肚明,这么多年来,之所以他能够在叶青跟前得以信任与重用,正是因为他在战后安抚一事儿上,向来秉承着乱世重典四个字。
所以这也就使得,他刘克师在叶青面前的形象,与在外面的形象完全是判若两人。
在叶青面前,他是深得信赖、精明干练的心腹属下,而在外面他则是阴险狠辣、做事果决的酷吏一般的存在。
做事果决、阴险狠辣的手段,其实若是真要追究起来,刘克师还是因为受了叶青的影响,只注重结果,不重视过程的缘由。
甚至是在刘克师看来,他自己除了在领兵作战方面给叶青差了十万八千里外,但在处置地方政务等事情上,几乎是一脉相承,行事风格完全是受了叶青的影响,所以才让他在外面的声名变得颇为狼藉。
“向来有指你刘克师乃是叶青第二人的说辞……。”叶青走到自家府门前后,看着那亮堂的灯笼,扭头对着刘克师说道。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想要尽心尽力……。”
“想什么呢你?我没有别的意思。反倒是,我很欣赏你在处置政务的果断,只是……如今夏境内的安抚一事儿上,不能像北地其他路那般只要强硬的压迫手段了,若不然的话,只会让夏境百姓的心思变得偏向蒙古人,所以怀柔之策,你刘克师可是要多琢磨一番了。留给你的时间也没有多少,既然刘敏行提出了开科举一事儿,此事儿便让他来任这份差遣,至于你……夏境
就交给你了。”叶青望着自家府门,双手在袖子里有些紧张的来回攥着拳头。
“对了,在安抚夏境一事儿上,你倒是可以多多利用下兴庆侯李安全此人,恩威并施之下,你做好人,恶人就让李安全来当就是了,如此也能够使得夏境百姓的心偏向我们。至于具体的办法,你自己想,过了元日之后,我便差遣你连同兴庆侯,一同回夏境的安抚差遣。”叶青对着门口欣喜若狂的红楼微笑着点点头,而本来要扑过来的红楼,待看清楚了叶青旁边还有属下后,白皙的脸蛋儿微微一怔,而后转身就向着府里奔去。
“大人您……还打算差遣兴庆侯回夏境?不让他一直留在长安吗?”刘克师有些惊讶的问道。
他原本以为,如今随着夏境的大半疆域落入北地后,接下来兴庆侯在来到长安后,便不会再被叶青差遣回夏境了,毕竟,终究是做过几日夏国皇帝的人,放在夏境的话,多少都是一个不安稳的因素,谁知道会不会一个不察,会让这家伙钻了空子后,搞出什么大乱子来。
“他此次带着苏道,在元日前来临安,不过就是拜山头而已,如今他的生死掌在我手里,是生是死自然是要看我的脸色。所以元日将至的这个时候,即便是他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来长安,但他都不得不来长安拜会我,否则他就是嫌命长了。如此一来,不管如何我都不能把他一直软禁在长安,何况史弥远、韩侂胄也在长安,把他交给你一同回夏境,我也放心。”叶青说的轻松,刘克师的眉头却是随着他的话语皱的是越来越凝重了,一侧的肩膀仿佛都已经开始因为那无形的巨大压力,压的开始向下倾斜了。
“大人……。”刘克师吞了口唾沫,安抚差遣一事儿本就是一个无比繁杂的差遣,而如今自己若是要看着李安全的话,他真的怕自己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何况那李安全,去年在长安城他就见过一次,不光是人长得阴险狡诈,那城府跟心机更是阴险无比,若是身边一直放这么一个人,刘克师甚至都觉得,元日过后他到了夏境,恐怕什么也干不成了,只有时间看着李安全不出幺蛾子了。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叶青笑了下,而后拍了拍刘克师那倾斜的肩膀道。
“大人,李安全此人城府……。”看着准备踏上台阶进府的叶青,刘克师还不死心的请求着。
叶青回头,看着刘克师,笑了下后道:“元日过后,夏境会重置安西都护府,庆王遥领大都护这一差遣,你与李横任副都护,一军一政互不干涉。所以李安全归你差遣,完全可以给他一个实差,让他跟在你身边给你跑个腿儿。”
随着叶青的话语,刘克师的脸颊就像是夜色下开始绽放的夜来香一般,笑容在脸上逐渐的绽放开来,最后花开盛时,看着台阶处含笑而立的叶青,刘克师急急行礼道:“下官谢大人栽培!下官愿为大人肝脑涂地……。”
“行了,快回去吧,这些时日好好整理整理思绪,给我一份文书策论先。”叶青转头开始往府里行去,身后的刘克师则是再次行礼,而后整个人如同沐浴在春风中的蜂蝶一般,恨不得立刻翩翩起舞来表达内心的喜悦与兴奋。
1011 哭泣的耶律月
皎洁的月光斜挂在夜空,如水的夜色下,耶律月静静地站在院子里,一件白色的皮裘批在身上,仰望着夜空皎洁的月亮,思绪不由自主的再次飞回到了辽王城被破的那一刻。
来到京兆府已经有几日了,而且她也知道,叶青已经在今日回到了长安城,可……心里的那丝兴奋不知为何,却是抵不过越来越浓的亡国伤感。
白纯与红楼静静地站在游廊下,默默的望着院心里的耶律月,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白纯还是能够感受到,这一次来到长安的耶律月,与当初在临安的耶律月仿佛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一样。
当初蒙在脸颊上的围巾已经被卸下,从王城开始逃亡后,脸上的那冻疮也已经痊愈,如今唯有原本白皙细嫩的手指上,依旧还残留着一丝丝的冻疮,但已经不影响耶律月低头欣赏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
一滴晶莹剔透的冰凉滴落在雪白的手背上,眼眶泛红的耶律月微微吸了吸鼻子,而后再次扬起了脸庞,望着那轮明月,也想要止住眼中的泪水流下来。
垂拱门前响起的脚步声,就像是一步一步的踩在了耶律月的心头上,甚至是让她感到有些窒息,呼吸声也变得越发的紊乱,直到那个脚步声在她的旁边停下。
白纯看着月光与灯光下那高大的身影,在映入眼帘后的第一时间,脑海里的第一反应便是他又瘦了。
大半年的时间,特别是随着完颜璟御驾亲征至延州前线时,即便是能够时时刻刻知晓前线形势的白纯,依旧是每日过的提心吊胆,虽然夏境的捷报频频传到她的耳里,但自叶青镇守延州开始,她的心仿佛也跟着跑了过去,每日过的都是魂不守舍。
此刻看着叶青无声的站在了耶律月的身旁,白纯不由自主的紧了紧握着的红楼的手,身为伞的四时之一,虽然她到现在为止,都不是很清楚,辽国的灭亡、耶律月的无家可归到底是不是因叶青而起,但她绝对清楚,辽国的灭亡跟耶律月的无家可归,与叶青绝对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所以这个时候,她的心里并没有夫妻重逢的喜悦,甚至是有些隐隐担忧,耶律月会不会突然掏出一把刀……刺向叶青的胸口。
“我曾经以为……。”耶律月转头,通红着双眸看着消瘦的叶青,心中不知为何,瞬间升起了莫名其妙的委屈,而后泪水便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辽国亡了。”叶青缓缓抬手,看着泪眼婆娑的耶律月,想要安慰,但又有些害怕。
随着叶青的话语,就像是给辽国的灭亡盖棺定论,也像是打开了耶律月哭泣的开关一样,亡国公主再也无法遏制住心中的莫名委屈,一头扎进叶青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叶青开始放肆的哭泣起来。
耶律月原本以为逃亡的这些时日里的所有苦难,已经让她变得足够坚强,逃亡时的每一个风雪夜,也都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眼泪,但不知为何,当她看到了叶青的第一眼后,心中就突然之间充满了委屈跟无助,眼泪再也无法阻挡的开始往下流。
自王城被迫后,积压在耶律月心里的委屈与伤痛,终于在这一刻完全释放了出来,即便是耶律
月自己,她都已经记不起来,上一次哭泣的如此放肆、如此肆无忌惮是什么时候。
这一刻,紧紧抱着日思夜想的男人,耶律月只想哭,只想把自己内心里所有的委屈跟伤感,通通倾诉在这个男人的身上。
如水的月光下,静谧的夜色下,耶律月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在院心里是如此的凄婉与悲恸。
任由无助的耶律月紧紧搂着自己放声痛哭,原本僵在空中的手臂缓缓落在耶律月的肩膀上,一时之间,叶青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游廊处的白纯看着院心里,在叶青怀中哭的伤心欲绝的耶律月,以及有些无所适从的叶青,心头的担忧终于是在这一刻重重的放了下来。
耶律月这些时日的平静让她感到不安,一个尊贵的公主,在亡国之后竟然还能够一直保持着平静,这显然是有些不合常理。
所以当这一刻,看到耶律月在见到叶青第一眼后,就开始放声大哭起来,白纯也终于明白,积压在耶律月内心深处的委屈跟伤痛,只是一直没有等到可以倾诉的那个人而已。
时间在夜色下缓缓流淌,耶律月哭泣的声音开始渐渐变弱,只是叶青发觉,原本抱着他的耶律月,随着哭泣声开始变弱时,整个人则是变得越发的沉重起来。
低头看向怀中的佳人,只见还在抽泣的耶律月,此时已经是双眼变得越发无神,刚想要伸手抹去那脸颊上的泪痕,就感到另外一只手臂突然一沉,怀里的耶律月则是双眸一闭、哭声戛然而止。
急忙伸手到耶律月的鼻尖,感觉着微弱节奏的呼吸声,心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哭晕了过去,不是想要在自己怀里寻短见。
双臂抱起已经哭晕在怀里的耶律月,迎向了一脸关切的白纯与红楼,在白纯的一声轻微的回来声中,叶青抱着耶律月快步走进了房间。
垂拱门处的耶律乙薛,看着叶青抱着耶律月的背影消失进房间后,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而后便向前院行去。
他很庆幸,也感到欣慰,承礼公主最终还是找到了对的人,不管将来能不能够复国,但最起码,公主殿下的未来也算是有了依托了。
亲自替熟睡中的耶律月抹去满脸的泪痕,看着即便是昏睡过去后,那一直紧紧抓着自己胸前衣襟不放的小手,上面依然还有残留着的冻疮,叶青便一直保持着有些佝偻的姿势坐在床前,静静地看着安静的耶律月。
手里温暖的湿巾递给白纯,冲着白纯微笑着轻声道:“这些时日就一直没有哭过吗?”
白纯伸手,抚摸着叶青斑白的鬓发,摇头道:“一直都很平静,平静的让妾身害怕,更是不敢离开半步。不过,你回来就好了。”
当初一直都是白纯力主搭救耶律月,如今耶律月终于来到了长安,也见到了叶青,那么她这个妻子,也算是替自己的夫君,尽到了该尽的所有责任。
“谢谢。”叶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对白纯说些什么,只好继续佝偻着身子,用另外一只手去牵白纯的手。
“这是妾身该做的。”白纯看了一眼睡榻上呼吸平稳的耶律月,最终还是把自己的手伸了过
去,人也跟着向前迈出两步,轻轻的靠在叶青的身侧:“只是……。”
“只是什么?”叶青脸上挤出一抹笑容,但心却是不由自主的一沉。
辽王城既然已经破了,那么耶律直鲁古、耶律普速完的生死,自然也就永远不可能是一个迷了,只不过是如今……叶青一直不曾问过白纯而已。
“蒙古人凶残如禽兽……。”白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自己与叶青牵在一起的手,低头道:“我一直不敢告诉她,你在延州前线,妾身也怕此事儿……。”
“辽国皇室就剩下她自己了吗?”叶青心头对于耶律月的愧疚,在此刻也越发的浓厚。
若不是当初他因私心,给铁木真指明了一条统一草原后,可以轻松扩张的道路,或许耶律月完全可以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辈子,而至于辽国的未来,那就不是她该操心与伤心的事情了。
当然,叶青也很清楚,白纯一直吞吞吐吐的话语,就足以证明,不管是耶律直鲁古还是耶律普速完,抑或是辽国的其他皇室,包括南院大王萧斡里剌等辽臣,恐怕下场都不会太好,甚至是……十分凄惨了。
“明日把辽国皇室跟辽国臣子的下场,告知在金国的董晁吧,他会有办法让金人知晓这一切的。”叶青伸手试着掰了掰耶律月一直紧抓着他衣襟的手,再次无功而返后,便抬头对白纯说道。
白纯看着叶青点点头,而后拿着红楼再次递过来的暖和湿巾,帮叶青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白纯再次抚摸着叶青双鬓间的白发,看着那张又是消瘦了几分的脸颊,心里有些心疼的说道。
“谁都想过盛世太平的日子,不光你我想,这天下的任何一个人都想,要怪就怪宋廷吧。”叶青示意白纯在旁边坐下来说话。
白纯却是摇了摇头,而后环视了一圈自耶律月过来后,就一直住的房间,在叶青满是胡渣的嘴边轻吻了一下,低声道:“今夜你就在此陪着她吧,妾身先过去了。”
“我……。”叶青急忙去抓白纯的手,但白纯像是早有预料似的,飞快的躲避开叶青的纠缠,回头妩媚的瞪了一眼叶青,嘱咐道:“好好陪陪她。”
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突然之间因双颊羞红而变得风情万种,叶大人的心里仿佛有十万只蚂蚁在爬似的,想要把白大美人抓过来,但无奈床榻上伤心欲绝的耶律月,却一直紧紧抓着他的衣襟,让他根本无法离开半步,更别提跟白大美人共度温柔乡了。
看着白纯离开后,无奈的叶大人只好憋着心里头的那股**,再次把视线放在了安安静静地耶律月的脸上:长长睫毛、白皙的脸蛋儿,精致的鼻子、小巧的红唇,同样是说不出的诱人,可叶大人能够做的,也只能是轻轻的献上神圣的一吻,而后一只手开始先帮自己宽衣,直到自己的外袍脱下来后,熟睡如婴儿一般甜美的耶律月,依然是紧紧的抓着那衣襟,无奈之下的叶大人,只好任由着耶律月继续抓着那外袍,开始颤抖着双手站在床榻前,帮耶律月宽衣解带……。(此处省略一些心知肚明的字数。)
1012 宗室
三日里来,叶青几乎是足不出府,甚至连前院都没有去过几次。
若不是为了感谢耶律乙薛一路护送着耶律月来到了京兆府,叶青恐怕便会一直陪在耶律月的身边,要么便是两人默默的对着发呆,要么便是彼此露出意味深长、甚至是有些心照不宣的笑容。
耶律月自从叶青回来后,最为明显的变化便是寡言少语,对白纯、红楼等府里的丫鬟也是一样,都保持着和善的态度,但不管是白纯还是红楼,都能够感受到,眼前的耶律月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一般,仿佛灵魂被丢在了辽国一样。
叶青三日里来,脑海里想的最多的便是:如果耶律月请求他帮她复国的话,自己该怎么回答。
不过好在,即便是在耶律月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中,耶律月也从不曾开口提及过辽国一事儿,仿佛辽国依旧还存在于西域,也仿佛辽国灭亡的伤痛,已经被耶律月遗忘。
史弥远、韩侂胄老奸巨猾,城府更是深沉无比,所以在这几日里来,也并没有找过一次叶青。
至于兴庆侯李安全,这个时候心里更是惴惴不安,叶青刚回到京兆府的那日庆功宴上,他借着酒劲哭闹一番的事情,在第二日酒醒后回想起来,让李安全后悔的恨不得撞死在墙壁上算了。
所以这几日来,一直提心吊胆的李安全,深怕叶青找他算那夜差点儿搅了庆功宴的账,哪里还敢主动来拜会叶青。
庆王赵恺、崇国公赵师淳,以及荣国公赵师夔,三人这三日来同样是紧闭府门不待客,当然,他们三人之间的来往自然是不算在其中,之所以如此,谁都清楚,在元日热闹的长安城内,他们此时最为害怕的,便是史弥远、韩侂胄的到访。
这里终究是北地,终究是叶青所掌的疆域,在叶青还未从延州前线回到长安时,庆王三人都不敢明目张胆的跟史弥远、韩侂胄往来,如今随着叶青回到长安城,三人则是恨不得跟史弥远、韩侂胄二人,把界限再划的清楚一些。
不管是这几年一直身处北地的庆王还是崇国公,虽然他们这些年在北地出了不少力,也利用自己皇室宗亲的身份跟影响力,帮叶青名正言顺的稳定着北地的民心,但心里面不知为何,总是无法十分理直气壮的认定,如今的北地就是大宋朝廷的疆域,反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北地属于叶青个人的感觉是越来越强烈、明显。
这几年来,更令庆王赵恺、崇国公赵师淳感到吃惊的是,随着他们在北地安抚民心的差遣越发的深入,他们则是慢慢察觉到,在北地除了他们两个宗室外,竟然还有……当年被金人俘虏至金国的好几个宗室,在汴京路、山东路等地,帮叶青做着安抚民心的差遣。
“宁福帝姬赵珠、华福帝姬赵月、纯福帝姬赵铃、温国公赵栋、仪国公赵桐、昌国公赵柄,还有宁国公赵训共计七人,如今仪国公赵桐,于去年在开封病逝,其余六人则如今还在各州府,俱是享国公之礼,在当地都是颇具威望,这几年也是颇得民心。”崇国公赵师淳有些凝重的看着赵师夔跟赵恺,微微叹口气后道:“但还不是很清楚,他们在北地各州府一事儿,是否与叶青有关。自然,他们的身份我们也不能完全确定是真是假。”
荣国公赵师夔微微的点着头,看了看没有说话的庆王,而后叹气道:“不知两位可还记得,当年叶青的第一份皇差……是为何事?”
“据说是高宗皇帝所差遣,而叶青也是因此才率着皇城司秘密北上,据说曾经去过泗州等地。”庆王此时才接话继续道:“但这些都是当年高宗皇帝的私事,我们不能捕风捉影的怀疑,昌国公、宁福帝姬等人,便是那个时候叶青救下来的。何况……即便是叶青救下来的……。”庆王神色之间显得有些无奈道:“可终究是我们宗室之人,眼下不管是在站在哪个角度,都不能苛责叶青才是。”
“自叶青掌皇城司以来,金人当年曾秘密两次送宗室南渡,至于是何目的并不清楚,但这两件事情却是千真万确。叶青也曾去过嘉兴府,而后嘉兴府就有当年金人使臣团的使臣失踪。太上皇一直认为,泗州跟嘉兴两事儿,都跟叶青脱不了干系。”荣国公赵师夔,此次来京兆府自然是奉孤山太上皇的旨意而来。
而至于让赵师夔来京兆府的真正目的,则是希望庆王跟崇国公能够为皇家宗室、大宋江山着想,凭借着他们跟叶青时间较长,知晓更多事
情的原因,能够找到一些叶青不忠于朝廷的把柄。
北地疆域如今渐渐在叶青手里越来越稳固,金人的反扑一直都未能够再次越过黄河、冲破叶青的防线,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把北地当成烫手山芋不敢接的太上皇赵昚,也开始希望把北地疆域,在他有生之年内能够真正的纳入大宋的版图内。
当年一登上皇位后的赵昚,一心便是想要北伐收复疆域,但奈何那时候的宋军接连让他失望,每次北伐要么是战败于金人,要么便是败于自己人之间的内讧。
总之,赵昚北伐之事可谓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每一次都满怀希望的北伐,而后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赵昚绝不相信叶青对于宋廷的忠贞,即便是叶青他是真正忠于朝廷,但身为皇城司的统领,以及这么多年来对淮南东路的把持,和对北地的掌控,无论如何都能够很轻易的罗织到叶青的各种罪证。
不管是贪污还是枉法还是渎职,甚至是谋逆等等罪名,在赵昚看来,以皇城司副统领起家的叶青,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干干净净的没有丝毫瑕疵。
所以唯一的困难便是,以如今叶青在北地的实力跟巨大影响力,有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站出来弹劾叶青。
史弥远也好,韩侂胄也罢,虽然在朝堂之上处处与叶青为难,每天都有御史、言官在弹劾叶青,但在赵昚眼里,这两人都不是真正为了朝廷而如此,完全是为了他们自身的利益以及权利野心,才会处处与叶青为难。
这当然是值得赵昚利用的重要一点儿,但正所谓:人老奸、马老滑,如今早已经到垂暮之年的赵昚,在自知自己时日无多的情况下,却是更想在赵宋宗室、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自知时日无多的前提下,相比于死来说,赵昚显然更为在乎能够在垂暮之年,为赵宋宗室做点儿事,在史书上留下让后人膜拜的一笔。
所以赵昚宁愿在自己临死前得罪叶青,把其拉下马,也不想让史弥远、韩侂胄专美于前,从而使得朝堂之上变成史、韩二人的朝堂。
当然,在赵昚看来,并没有最坏或者是最为好的结果,到最后不管是他给叶青陪葬,还是叶青给他陪葬,其实都是他最终的目的。
叶青一死,北地自然而然的会回归朝廷,金人如今显然已经无力再渡黄河,以如今宋廷的富裕跟北地连战连捷的信心,赵昚也相信,没有了叶青的北地,完全可以守住金人的再次南下。
“太上皇的意思是……。”崇国公有些紧张的吞了吞口水,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双腿在桌子底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结巴道:“太……上皇想……想要叶青的……命?那北地怎么办?”
庆王同样是脸色因为紧张而变的有些僵硬,心脏噗通噗通的猛烈跳动着,仿佛下一刻就会从喉咙里跳出来似的,他想过诸多的可能性,但从来没有想过,父皇竟然想要……杀了叶青!
他真的不敢相信这个疯狂的想法儿!这怎么可能?杀了叶青的后果,宋廷如今真的承受的来吗?
“若不然……。”因为庆王赵恺跟崇国公赵师淳不由自主的表现出来的紧张情绪,荣国公赵师夔不约而同的也跟着紧张了起来,虽然他不曾跟叶青有过什么交集,但叶青的每一件事情他可都是清清楚楚。
高宗皇帝的死、信王的死,以及汤思退等人的死,几乎都与叶青脱不开关联。
信王妃钟晴,如今成了叶青的女人,而且据说……虽然还没有证实,但据说就算是皇后李凤娘,跟叶青之间也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这样一个当年就敢跟高宗皇帝做对,敢杀信王抢信王妃做女人,甚至连皇后都不放过,又牢牢掌控着北地的枭雄,若是说赵师夔面对这样一个叶青不害怕、不紧张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信王当年在朝廷的地位比他们在坐的三人都要显贵,可又如何呢?最终还不是死在了叶青的手里?
不由自主的摸着有些发凉的脖颈,敢杀信王的人,敢违抗高宗皇帝的旨意,私自藏匿当年被掳的宗室之人,其实这些都应足够叶青死上八百回了。
可如今叶青不单是活的好好的,而且手里的权力越来越大,地位跟影响力也是越来越高!
不过赵师夔一想起如今在长安城内,还有史弥远跟韩侂胄后,心里一下子感到稍稍有些安静的他,继续说道:
“若不然你们二人以为,为何史弥远、韩侂胄二人,放着元日这么如此喜庆、热闹的日子不回临安过,反而跑到北地是为何?”
“这天下间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太上皇的意思……早已经被韩侂胄、史弥远二人知悉,所以如今二人不惜亲自先去济南、兰州,而后不约而同的到达京兆府,是为了什么?”赵师夔看着脸色越发苍白的赵师淳跟赵恺,也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接着说道:“一旦北地归朝廷,那么朝廷必然不会让旁人染指北地事物,所有的官吏,必然是要差遣那些忠于朝廷的官吏才行,而非是跟史弥远、韩侂胄二人一党的官吏。”
“圣上的意思呢?”庆王赵恺在刚刚紧张过后,一连沉默了好久,听来听去,都是父皇的意思,却是始终没有当今圣上,也就是他皇兄的意思,这就让赵恺又觉得有些可疑了。
崇国公眼光也同样是微微一亮,脸上依旧带着一丝的紧张跟惊惧,看了一眼庆王赵恺后,对着赵师夔问道:“对,圣上如今是何意?”
叶青不知不觉间,已然成了一个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在北地的威望跟影响力,如今远非朝廷可以比拟,不管是济南府还是开封、洛阳,抑或是京兆府,甚至是包括如今的淮南路,叶青的威望跟影响力在当地,甚至都要远远凌驾于朝廷之上。
“太上皇的意思是,一旦杀了叶青后,北地便由庆王您跟崇国公代替叶青在北地的所有差遣,毕竟,你们二人这几年来一直跟随着叶青,所以对于北地的事物,以及在北地的影响力绝不亚于叶青。何况,北地之所以能够在如此短时间的稳定下来,完全是因为我们宗室安抚百姓的功劳,并非是他叶青一人之功。”赵师夔动了动嘴唇,而后就像是没有听到两人的问话一样,自说自话道。
显然,赵师夔的这番话,最起码透露出一个讯息,那就是当年因为叶青在关山一役死里逃生后,为了能够对抗朝廷、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半胁迫半邀请庆王赵恺、崇国公赵师淳来北地对抗朝廷一事儿,也同样是在太上皇赵昚的谋划之中。
如今看来,也难怪叶青能够轻轻松松的就把庆王赵恺、崇国公赵师淳给邀请到北地了,毕竟,回过头来看,虽然那时候叶青也遇到了一些拒绝的阻力,但若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只要太上皇下一道旨意不准二人离开淮南东路,那么叶青完全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那时候的叶青,刚刚从关山逃过一劫,虽然心中痛恨朝廷出卖了他,但不管如何,那时候的叶青,还没有足够的实力,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跟朝廷做对。
毕竟,北地薄弱的家底儿还需要倚仗朝廷的救济来度日,跟现在夺取夏国半壁江山、以及富饶的河套三路后,完全是不可同日而语。
“圣上可知晓父皇的旨意?”庆王赵恺再次紧追不舍的问道。
荣国公赵师夔面色为难的看了看庆王,而后又转头看了看,在他视线转过来后,坚定的向他点头的赵师淳,突然之间赵师夔的心里生出一种错觉:眼下自己若是一旦回答不好,把握不好轻重缓急的那个度的话,庆王跟崇国公,会不会把自己来京兆府的目的,一股脑儿的告诉叶青!
咬着干涩的嘴唇有些犹豫不决的赵师夔,沉默了半天后,才承受着庆王跟崇国公那让他感到压力十足的目光,艰难开口道:“自黄贵妃病逝后,圣上便不怎么再过问国事。而且……而且如今圣上几乎所有事情都听皇后的,即便是太上皇想要在孤山召见圣上……都很难,皇后都会从中百般阻挠。庆王、崇国公,你们也知道,圣上当年本就对太上皇怀有怨言,太上皇久久不愿意禅位,圣上一直无法继承皇位一事儿,便成了一道无法解开的死结。使得即便是到了如今,圣上已然是对太上皇抱有诸多埋怨,所以……圣上如今怕是还不知情吧。”
庆王赵恺、崇国公赵师淳,听着荣国公那苦涩的话语,心头瞬间也变得苦涩惆怅无比,当年圣上想要早些继位,而太上皇却是久久不愿意禅位,最终还是因为宗室沂国公赵汝愚,顶着巨大的压力率先请奏太上皇禅位。
虽然最终太上皇禅位,让圣上如愿登上了皇位,但父子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彻底破裂,即便是当初第一个拥护圣上继位的沂国公赵汝愚,也已经死在了叶青的手里。
“皇后为何要阻挠父皇召见圣上?”庆王赵恺百思不得其解,喃喃说道。
1013 刘克师的建议
叶青重置都护府,与其说是为了让权力更为集中于他手,不如说是因为官吏的人员数量捉襟见肘,以及跟朝廷、史弥远、韩侂胄的步步紧逼,让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既然要重置都护府,自然便决计不会只限于如今收复的夏境,同样是包括了北地的河套三路、山东两路等地,都被叶青囊括在内。
安西都护府自然是凌驾于路的行政级别之上,同样,夏境各路依然还会存在,不过是受都护府的节制。
如同叶青接下来所要重置的安北、安东都护府一样,完全凌驾于路之上,节制北地各路。
之所以如此节制、重置都护府,除了官吏人员不够用,便是如今手里能够担当对抗朝廷、不怵朝廷的属下太少的缘故,所以不得不重置都护府,以此来保证北地的利益,特别是叶青自己的利益。
刘敏行当初受叶青差遣重建牧马镇开始,叶青便已经下定决心,安北都护府的衙署可以设在长安,兵镇则是集于牧马镇等地,安西同样是如此,兰州被置为安西都护府的衙署,兴庆、兴平确是屯兵重镇。
安东都护府被叶青置于济南府,衙署、兵镇则全部放在了一起,如此一来,叶青在节制各个都护府的兵力方面,也就变得更为轻松一些。
安西、安北、安东,衙署、兵镇也绝不会是一成不变的扎根于济南、兰州、长安三地,一旦时间成熟,叶青的野心不断扩张之时,三个都护府便会撇下其治下的各路,开始向三个方向推进,而后方的各路,则便开始延续如今宋廷的各种规制,与从前不会有任何不同。
从而使得三个都护府如同三个巨大的保 护 伞一般,在此时不过是笼罩在如今的北地上空,节制着北地的军政等等,但若是一旦再次扩张,同样,便会撇下已经足够稳定的各路,而后开始继续向三个方向往外扩张。
总之,如今的形势下,叶青不得不尽可能的把所有的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上,相比较于稳固的淮南路以及汴京路自主行使着行政权力来,在叶青的设想下,未来的几年内,各路也都会同样的在彻底稳定后,恢复如初。
而如同特别是形势下的都护府,也会根据局势的变化与发展,进行着相应的变化。
但不管如何说,叶青的这一方法与宋廷的重文轻武恰好相反,所有的一切都优先于军事。
刘克师正是察觉到了叶青的心思,也正是因为他如同外界传言的那般,深受叶青的影响,从而使的他就像是叶青的影子一样,很快知晓叶青的用意后,便在元日前再次跑到了叶青的书房内。
安西、安北、安东三大都护府,如同三个会随着战争而飘忽不定的庞然大物,将率领着北地所有的大军,守护着整个北地的疆域。
而安西大都护这一差遣,在叶青指明了由庆王遥领外,刘克师便明白,安北、安东的大都护差遣,恐怕也会如同安西一样,由赵宋宗室遥领。
如此一来,既能够使得北地一直跟朝廷联系在一起,同样,也能够封堵住一些人的口舌,非议叶青在北地拥兵自重。
只是在刘克师看来,如此一来,安西的各路大军受李横节制,绝非是最妥的办法。
“为何?”叶青食指敲击着桌面问道。
“大人,下官以为,虽然都护府的两个副都护一军一政、互不干涉,那么大人您就该亲任另一副都护才是,如若不然的话,于整个北地军心怕是会有些不震,同样,也会使得另外一个副都护容易任人唯亲。所以下官以为,不管是安西还是安北,抑或是安东,掌兵的副都护一职,都该由大人来亲任。至于李横李大人等人,乃是叶大人信赖之人,那么为何不可置长史这一差遣?替大人您统各都护府兵马?受您节制?”刘克师显得有些紧张的说道。
他的出发点自然是为了叶青着想,而且他也知道,叶青宁愿给李横副都护这一差遣,也是因为对于李横的信任,但如此的弊端便是,不管是李横还是任何一个武将,在北地的各路之上,谁都不具备叶青这般的影响力跟威望。
而且如今三面又都是蒙古人与金人虎视眈眈,如此一来,对于三大都护府的各路大军来说,显然在军心士气上就要差了一些,毕竟,谁不想追随如同传奇一般的抗金英雄?
宋廷州府不设长史,但亲王府等却是有长史这一差遣,而都护府自然也具备这样的资质,何况,长史的地位同样不亚于副都护这一差遣,在必要的时刻,同样是能够充任节度使,也就是在战时,完全可以代替叶青的职差。
安西、安北、安东三大都护府,刘克师完全可以预料到,安北与安东两个与自己差遣相同的副都护,必然是虞允文跟辛弃疾,而另外一个掌兵的副都护,必然会是由叶青,或者是墨小宝、钟蚕来担任。
而自己如今提出由叶青亲任,就等于是让叶青同时兼任三大都护府的副都护,如此一来,北地的整个兵权,便不用再经他人之手,而是可以牢牢的控制在叶青的手里。
当然,在刘克师的猜想下,如此一来对于叶青而言,既可以紧紧的握牢北地的军政大权,而且身上面对朝廷的压力也会小很多,不会因为职差太高而引得朝廷忌惮、其他官员更多的非议跟攻讦。
毕竟,叶青如今在北地的正统性与合理性,正在遭受来自各方各面的质疑,而叶青也正在通过重置都护府,来化解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跟压力。
如今的北地可谓是叶青一手遮天,不管是朝廷还是其他人,俱是水泼不进、针插不入,而叶青重置安西都护府,让在京兆府近年来积攒了一些影响力的庆王来担任,便是试图通过这样的举动,来告诉天下人跟朝廷,北地依然是朝廷的疆域,非是他叶青的私人疆域。
而随着安北、安东其他两都护府的重置,叶青势必还会继续把大都护府的职位留给皇亲宗室来担任,虽然是遥领,同样还是名义上并无任何实权的大都护,但如此一来,多多少少还是可以让一部分的质疑,因此而消失于无形之中。
北地与朝廷相反,特别是在当下这个与金、蒙古人为邻的时期,文轻武重自然就成了北地不受欺压,甚至可以占据主动而需要坚守的准则。
如此一来,只要叶青名义上与虞允文、辛弃疾,还有他刘克师兼任着三大都护府的副都护,那么在朝廷跟前最起码就可以有一个名正言顺的交代,而不是再像之前那般,笼统的一个北地节度使的差遣,让叶青的正统性跟合理性,一直都受到来自各方各面的质疑。
这些年来刘克师也能够看出来,只要兵权紧握手中,那么叶青在北地想要做什么事情,就可以完全依据自己的想法儿去做,而不是要受朝廷的节制。
所以如今的叶青,完全无需要大到让人惊叹的职差,反而是需要把眼下的实力加以稳固才是要紧之事儿。
大都护之职宗室遥领,从而使得北地名义上都乃是大宋朝廷的疆域,而辛弃疾、虞允文,以及他刘克师又是以叶青马首是瞻,只要他们三人以都护府副都护的名义,帮叶青稳定好各路政务与财力,再加上叶青手里牢牢紧握的兵权,那么叶青实质上就无异于北地的王。
民、军、财,一个集团势力最为重要的无非就是这三点,民政、军政集三大都护府之身,而另外的财政,则一直都是在合二为一的淮南路,所以于叶青而言,任三大都护府的副都护与淮南路的安抚使两大差遣,就足以解决掉所有的问题,从而还能够使得他在天下人跟前,拥有一番更好的忠臣声威,还可以减少来自朝堂之上的攻讦跟朝廷的忌惮。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不过都是一些欲盖弥彰的心照不宣手段罢了,但政治向来不就是如此?彼此心知肚明不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而后而取所需而已。
当然,这也并非是一劳永逸的办法,毕竟,时代在发展,所有的一切都在因变化而变化,当下能够做的,不就是跟随着时代的步伐,用最为适合当下的策略来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叶青最终同意了刘克师的建议,或许这也是为何叶青任何人都没有说,只告诉刘克师的用意。
毕竟,刘克师作为北地的第二个叶青,更懂叶青,也知道该如何为叶青来在北地谋取、集中最大的权力。
只是,有些话已经不适合他亲口去说,而是需要借助他人的劝说,来让北地的所有人明白,叶青如此乃是众望所归。
权谋或许就是如此,在达到一定的身份地位后,自己想要的便可不经自己的嘴说出,而是通过点拨自己的手下来帮自己说出来,从而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刘克师没有问安北、安东两大都护府的大都护、副都护人选,毕竟,这才是该叶青亲自过问的事情,自己身为忠诚于叶青跟前的属下,可以肆无忌惮的为了维护叶青的利益而畅所欲言,但在不该自己过问、插手,没让自己过问的事情上,刘克师同样能够做到,不闻不问。
崇国公是叶青认为最为适合长安安北都护府大都护的人选,而至于济南的安东都护府,叶青自然是打算把此当作一份大礼,送给朝廷,而后由朝廷来决定,差遣谁遥领。
自然,这份大礼叶青寄望收到的回报,便是绕过朝廷,由圣上钦点的恩科进士,以此帮北地解决官吏与科举的问题。
1014 针锋相对
元日的脚步越来越近,有心思处置政务的官员也越发的稀少,长安城如今除了刘克师跟叶青以外,其余人等皆是在预测、等待着叶青在元日后,会在北地掀起什么样儿的风浪来。
越是接近元日,人们的心思也就越发的被各种热闹所吸引,虽然夏、辽的灭亡之战,阻碍了东西商旅等文化的来往,但并不代表如今的长安城内,就没有来自西域以及更远地方的商人。
依旧是有些破烂,如同百废待兴的长安城,如今也渐渐有了一丝真正的活力与商机,南来北往、东进西出的商旅、游人等等,也开始渐渐的再次汇聚于长安城内,使得原本有些破烂的长安城,倒是比之前要了多了几分勃勃生机。
虞允文、辛弃疾也在元日前赶到了长安城,叶青此举也让史弥远、韩侂胄、荣国公赵师夔瞬间意识到,元日之后叶青在长安必然是要有大动作,只是如今连一丝风声都没有传出来,也就越发的让几人好奇,叶青接下来会做什么呢?
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随着夏境与延州的战事结束,处处都是充满了欢乐与轻松的氛围,加上元日即将到来,如今走在长安城的街巷上,同样也是能够感受到那份质朴跟喜庆。
虽然无法跟精致的江南水乡相比拟,但最起码如今的长安城,也渐渐有了真正的祥和气氛,以及蒸蒸日上的生机。
不管是史弥远还是韩侂胄,抑或是赵师夔,也都会趁着元日的轻松氛围,游览着整个长安城,而叶青则是在虞允文、辛弃疾到达长安城后,把在长安的官员再次召进了衙署内,唯独是拒绝了史弥远三人的参与。
而三人好像也并不是很在意叶青把他们三人排出在外,看起来就像是,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一次叶青会与北地的官员商议什么事情,也或许他们心中早已经笃定……很快他们就会知晓叶青今日在长安衙署内到底说了些什么。
长治久安的长安城内官员们在忙碌着,百姓同样是也在忙碌着过节的必备之物,临时行在的临安,同样也是在风和日丽中,一派盛世祥和的景象,比起粗旷、豪迈的长安来,不管是人还是物,临安的一切显然都要精致了很多。
人头攒动的御街之上依旧是热火朝天,吆喝声与欢声笑语、车夫、轿夫的高呼声交织在一起,勾栏瓦舍里婉转、伤感的小曲,时不时也会夹杂在人群的上空。
说书人铿锵有力的声音,茶馆内其他宾客的寒暄之语,文人淑女的窃窃私语、婀娜娇羞,在小桥流水、楼阁亭台的临安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一般。
贩夫走卒同样是脸上洋溢着微笑,趁着元日的即将到来,要么兑换一些年货,要么期望着有人愿意在这个时节出手阔绰一些。
马车缓缓从中和巷驶出,在街头上巡逻的禁军统领卢仲、吴贵二人,急忙示意身后的禁卒,赶紧给叶府的马车让出一条通畅的道路来。
之所以叶府的马车如此好认,除了因为跟皇城司的关系极为密切外,便是驾车的车夫,永远都是跟临安城的其他车夫完全不同。
在临安城内,从来还没有哪
一个车夫做着员外的打扮,而后还能够自信满满、得意洋洋的驾车接受众人的侧目,唯独叶府的车夫,竟然是由一个员外来驾车,而且还给人一种,仿佛驾车是一种无比尊贵的差事儿似的。
马车里的钟晴,比起前些时日要瘦了很多,那种风华绝代的气质也再次取代了她前些时日的孕妇形象,如今的钟晴,特别是在叶青再次确认了她所生孩子姓钟后,钟晴就像是得到了重生一样,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光彩夺目,让皇宫的李凤娘又是嫉妒又是纳闷,别的女子生完孩子之后都会变得容颜憔悴,而唯独钟晴,在给叶青生下一个男孩儿后,竟然是变得越发年轻跟靓丽了起来。
国色天香、风华绝代的气质,甚至都要比她这个皇后要显得更为淳厚几分。
嘴角含着笑的钟晴,独自一人坐在马车里,陶潜则是驾着马车,向着皇宫和宁门的方向驶去。
和宁门处显然早已经对叶府的马车习以为常,也同样对于从马车上下来的钟晴,在微微惊艳之余后,连那腰牌都不过是粗略地打量了一番,便让钟晴走进了皇宫内。
跟随着太监青丘缓缓向皇后李凤娘所在的仁明殿方向行去,原本就对皇宫极为熟悉的钟晴,时不时的看着走在前方带路的太监青丘。
这个太监自从侍奉于李凤娘跟前后,便也成为了皇宫内为数不多的让朝堂官员都颇为重视的人物,而此人也会极尽讨好皇后之能,加上又跟皇城司有关,如今其私下里,倒是也在跟前聚集了不少自己的心腹。
至于这件事情李凤娘清不清楚,钟晴并不知道,但青丘的一举一动,并没有摆脱皇城司对他的监视。
也正是因为钟晴时不时的打量着青丘的后背,从而使得行走于前的青丘,这一路上都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看着仁明殿已经在望,望着站在大殿门口,替皇后迎候钟晴的宫女竹叶儿,青丘的感觉才微微好受了一些,当站在大殿门口恭敬的送钟晴进去后,青丘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时才发现,整个后背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汗水浸透。
“好厉害的女人,难怪能够把皇城司稳稳的掌在自己手里。”青丘目不斜视的望着仁明殿大殿脚下的青石板,如同入定老僧一般心道。
大殿内,李凤娘看着越发光彩照人,依旧风华绝代的钟晴,面容上虽然带着笑,但心里的滋味却是五味杂陈,她实在是又嫉妒又好奇,钟晴是如何做到如今这般越来越年轻漂亮的样子。
但向来心性高傲,一直又对钟晴有些不满的李凤娘,即便是宁愿憋死在肚子里,也不会把这样的好奇从嘴里问出来。
元日将至,但也不会阻碍两个女人唇枪舌剑一番,一旁的竹叶儿,早已经习惯了皇后跟叶夫人一见面后,便会言语中夹枪带棒的嘲讽着彼此。
钟晴的性格向来给人知性温婉的感觉,但不管是竹叶儿还是李凤娘,都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特别是自皇城司在叶青离开临安后,交与到了钟晴的手里,本意是让钟晴在临安不受他人欺负。
但这短短的一年多
不到两年的时间里,钟晴却是凭借一己之力,不单是牢牢的控制着皇城司,甚至是就连李凤娘,暗地里授意夺权的青丘,都在钟晴跟前吃了好几次暗亏,连带着李凤娘也被钟晴暗暗的警告了好几次,弄得甚是灰头土脸。
所以如今,两个女人在仁明殿的大殿上,看似温和的在寒暄着,但言语中的火药味儿,剑拔弩张感觉却是一点儿也不曾减少。
两人再次相视一笑,这一次言语交锋不出预料的再次以平手终结,不过看李凤娘那雪白的手背上青色血管毕露的样子,就知道这一次的平手还是让她觉得吃了亏似的。
“叶夫人,听说你昨日里刚刚从孤山回来?”李凤娘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指,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下首的钟晴,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屑跟高高在上道。
“回皇后,不错,妾身昨日正是刚刚从孤山回来。但今日……皇后召妾身入宫,怕并非是为此事儿吧?”钟晴不卑不亢,嘴角微微上翘的笑容,如同跟叶青那标志性的温和笑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淡淡的说道。
李凤娘斜挑着眼睛,嘴角冷冷一笑:“看来叶青已经知会你了,要不然的话,恐怕你还会一直侍奉在孤山,不肯回临安城吧?钟晴,明人不说暗话,本宫真的很好奇,你如此尽心尽力的侍奉于孤山,到底是真为叶青着想,还是想要再次变成一个失去夫君的妇人?”
“太皇太后、皇太后于妾身有恩,妾身不敢忘,而今太皇太后凤体抱恙,妾身前去孤山侍奉,也是理所应当之事儿。”钟晴微微笑着说道,虽然她一句嘲讽李凤娘的话语都没有说,但那表情跟语气,却是很明显的在指责李凤娘不知何为孝。
“哼!若不是他一心想要废了本宫,另立新后,本宫又岂会如此做?钟晴,本宫告诉你,你别以为太上皇跟皇太后喜欢你,你就可以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别忘了,太上皇可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小心有一天,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李凤娘不由得攥起拳头,粉粉的说道。
钟晴垂着眼帘,停顿了一下后,抬起头依旧是微笑着道:“妾身多谢皇后提醒,妾身心里清楚,如何才能够帮助妾身的夫君。”
最后妾身的夫君五个字,钟晴咬的极为真着,听在李凤娘的耳朵里,又别是一番滋味。
冷冷的哼了一声,面色也变得越发清冷,道:“今日本宫召你,是想知道,安东都护府、安北都护府的大都护人选一事儿,叶青可有对你说过些什么?庆王何德何能,能够任安西都护府的大都护,此事儿本宫不同意。”
“那皇后以为谁是最为合适的人选?”钟晴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这一路上,她原本以为,皇后李凤娘不过是希望把安东、安北两个将要重置的都护府大都护这一差遣,都把持在手里。
万万没有料到,李凤娘竟然连安西都护府的差遣也想要一并抓在手里。
“既然叶青可以兼三大都护府的副都护,为何就不能大都护这一差遣,由一人所兼?”李凤娘犹豫了下后,还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野心。
1015 时势造英雄
花香鸟语的孤山比起凤凰山下的皇城来,更是多了一层幽径跟与世隔绝的意境。
孤山这几年在太上皇赵昚时不时的修缮、扩建下,再加上西湖的衬托,越发显得超凡脱俗,更是向着如同仙境似的方向持续发展着。
各种楼台亭榭在孤山处处可见,但却是能够恰如其分的与孤山的地势等因素相结合起来,从而使得如今的孤山,在少了一丝皇家的威严之后,倒是多了一层神秘的超凡脱俗。
幽径的小路与山势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午后的阳光下,老迈的赵昚已经是一头银发,在关礼等几个太监、宫女的服侍下,再次在廊亭内坐下来。
这两年来,这已经成了赵昚雷打不动的习惯,甚至在天空飘着蒙蒙细雨时,赵昚都会来此坐上一段时间。
从此处廊亭内,既可以把大半孤山美景收入眼底,同样,也可以把波光粼粼的西湖美景,变成眼中的景色。
气色还算不错的赵昚,默默的扫过眼前的一切景物,而后目光才在西湖之上定格,使得暮气沉沉的眼神,也因为远处的西湖儿变得明亮了许多。
“荣国公这几日可有来信?”赵昚静静的问道。
这些年来,一直侍奉在旁的关礼一旁,轻声回答着没有。
而与此同时,在孤山的山门处,当今朝廷右相留正、大理寺卿毕再遇,以及兵部尚书钱象祖,则在太监的带领下,缓缓沿着石阶向赵昚所在的廊亭行来。
平日里不管是留正还是毕再遇,抑或是钱象祖,都很难来一次孤山,而如今元日将至,自然也让他们可以名正言顺的前来孤山,看望赵昚。
赵昚的目光缓缓从西湖之上转移到留正三人身上,暮气沉沉的眼神隐隐闪过一丝凌厉,赵汝愚虽然死在了大理寺内,但真正的凶手,而且是当着自己的面,鸩杀赵汝愚的人则是叶青。
这一件事情在赵昚的心里如同一根刺一样,时时刻刻刺痛着赵昚的神经跟颜面,堂堂一个皇家宗室,就这么轻易死在了叶青手里,这对于在赵汝愚死前,还曾阻止过叶青的赵昚来说,完全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虽然在叶青还在长安时,赵昚不得不作出妥协,默认了赵汝愚被叶青处死这一件事情,但也正是因为此事儿,让他下定决心要替朝廷除去势力越发壮大的叶青。
当初在西湖的燕家别院,也就在赵汝愚被鸩杀的前一夜,赵昚也曾拍了七十四名好手去刺杀叶青,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叶青在第二日依旧活蹦乱跳,而他此举反而是加速了赵汝愚被叶青鸩杀。
往事一幕幕在赵昚的脑海里浮现着,甚至有时候就连赵昚都不是很清楚,叶青这一路到底是如何走到今日这般,在北地身处无人可及的高位的。
来来回回反复思考着叶青的崛起过程,赵昚的心头总是会升起万般无奈,北地疆域被叶青接连收复,这个诱惑显然是让皇室难以下决心除掉叶青的重要原因。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赵昚时不时的都会后悔,当年高宗皇帝想要在大理寺杀了叶青时,自己竟然在那个时候暗中保护了叶青,如今看来,这绝对是他赵昚最为失策的地方。
当年的高宗皇帝
,显然早就看到了他那时候还看不到的局面,以及叶青的狼子野心。所以才会在临死前,想要一举除掉叶青,而那时候的赵昚,也正是因为朝堂局势,不得不暗中保护叶青,从而使得叶青能够为他所用。
毕竟,收复失地,北上伐金则一直都是他赵昚的志向,而那时候的朝堂之上,除了韩侂胄之外,便再无任何人能够担此北伐大任。
韩诚、韩侂胄父子在朝堂之上的对于朝廷的威胁,显然要比那个时候的叶青更让赵昚忌惮,所以在当下那样的时局下,赵昚能够重用,给予信赖的也只有叶青一人。
“时势造英雄、乱世出枭雄。”看着站在他跟前的留正、钱象祖、毕再遇,回过神来的赵昚微笑着说道。
留正三人有些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何太上皇,突然间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赐坐吧。”赵昚看了一眼关礼,随即关礼便示意一直侍奉在旁的太监跟宫女都退下,而他也在再次望向赵昚的目光被无视后,缓缓地从廊亭内退了出去。
毕再遇的目光在空中与退出廊亭的关礼微微相视,而后两人便飞快的把目光再次移向他处。
“兵部如今对于叶青……在北地一言独断如何看待?”赵昚开口,直接向钱象祖问道。
在三人之中,留正的忠贞自是不用怀疑,何况当初在关山阻击叶青回宋时,就是留正暗地里跟金人交涉,才使得金人同意在关山对叶青围追堵截,虽然最后失败了,但此事儿跟留正并没有丝毫的关系。
相反,如今留正跟叶青之间的恩怨也是颇深,只是赵昚却是一直很好奇,叶青在关山一役之后回到临安,他原本有机会报复留正的,但最终不单是没有报复,甚至就连阻挠留正出任右相这一差遣都没有半句反对之言。
这显然与叶青对待其他政敌,比如对赵汝愚的报复态度完全不一样,叶青城府极深,手段狠辣,按理说连赵汝愚都敢报复,为何却是独独没有对留正下手,反而任由其坐上右相的高位,这一点儿上赵昚一直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但不管怎么样,留正对于朝廷对于皇家的忠心,却是毋庸置疑的,甚至比起一直与赵宋宗室关系极近的钱氏来,也是不遑多让。
兵部尚书钱象祖,这些年来唯一能够在赵宋宗室的朝堂之上位居高位的钱氏子弟,加上自赵宋立国起,钱氏就一直是赵宋宗室的忠贞一党,所以赵昚同样也极为相信钱氏对于宋廷的忠诚。
毕再遇军伍出身,而后入仕,这些年来虽然不曾像其他人那般要么是身份地位显赫,要么是家世显耀,但如今能够身居大理寺卿一职,也就足以说明,毕再遇此人的能力足以担当大任。
之所以会召毕再遇来孤山,赵昚同样丝毫不怀疑毕再遇对于朝廷的忠心,完全是因为,当时的赵汝愚是死在了大理寺内,而如今他重视毕再遇,便是希望在将来有朝一日,毕再遇能够弹劾叶青鸩杀宗室一事儿。
“当年叶青曾任过一年多的枢密院枢密使,从那时候起,北地兵马便不再受朝廷节制,即便是有所节制,也不过多是名义上的而已。各阶将士的任免差遣,在北地完全是由叶青一人说了算。”钱象祖恭敬的回答
着,看了一眼平静如水的赵昚后,便接着道:“而今枢密院已废,兵部虽重掌我大宋兵马职权,但奈何当年叶青在任枢密使时,已经为北地兵马的差遣修改了律典,虽然兵部也曾想过拿回任免差遣权,但……叶青身居北地,一直以北地如今战事繁杂为由,不给臣等交接、修正的机会。”
“圣上对此没有异议吗?”赵昚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但心里还是抱有着一丝期望。
钱象祖、叶青可谓都是当年太子府的人,而如今太子成了圣上,钱象祖也因此坐到了兵部尚书的差遣上,所以如今,北地与兵部,可谓是在圣上那里,名义上看也算是兵马大权都握在了手里。
可如今叶青在北地日渐势大,甚至是有不受朝廷节制之势,特别是随着关山一役,以及庆王跟崇国公被叶青邀请至长安后,朝廷局势也就变得越发的复杂起来,叶青在北地的心思也就变得昭然若揭。
所以此时的圣上,按理说应该担心叶青在北地的种种举动才是,但可惜如今圣上依然是浑然不觉,甚至还要继续任由叶青在北地驰骋、壮大下去。
赵昚想要提醒当今圣上叶青在北地对于朝廷的威胁,可奈何当年因为禅位一事儿,闹的他们父子关系僵硬,加上皇后的从中作梗,从而使得他不得不在孤山修身养性、不问国事。
“如今北地战事已歇,钱尚书,眼下或许就是一个与北地沟通、交接的好机会。留相以为呢?”赵昚话是对留正跟钱象祖说,但目光却是看着毕再遇问道。
“回太上皇,臣以为若是想要由兵部节制北地兵权,恐怕如今还需让叶青回临安才是,若叶青一直在长安城不出,朝廷这边……怕是一时拿他毫无办法。”留正话说的给赵昚跟朝廷留了不少的脸面。
毕竟,当初北伐之时,还是左相的王淮,同样也察觉到了叶青在北地渐渐不受控的苗头,所以一连奏请了当时还未禅位的赵昚好几次,但一连十四道召叶青回临安的圣旨,可都是生生被叶青无视了。
而如今,叶青在北地的势力比之当年可谓是又雄厚了很多,朝廷若是拿不出十足的诚意来,恐怕想要让叶青回临安……如同登天。
“前些时日,延州前线吃紧,叶青曾想让朝廷各路出兵相助,兵部可有动作?”赵昚的眼神随着留正的话语微微一暗,而后不动声色的把话题转移到了近日的事情上。
对于留正语气中的可惜,赵昚自然是再清楚不过,当时的他,因为高宗皇帝的死而无心理政,朝堂政事等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王淮来打理,从而也就又一次错过了除掉叶青的最佳时机。
加上当叶青回到临安后,因为韩诚跟王淮之间的明争暗斗,以及他赵昚跟太子之间因为禅位一事儿,闹的朝堂之上人心惶惶,从而使得无人顾及叶青,使得其又一次逃过一劫。
而那时候回到临安的叶青,因为太子逼迫他禅位一事儿,则是坚定不移的站在了他赵昚这一边,从而使得优柔寡断的赵昚,又一次自欺欺人的错判了局势。
所以叶青能有如今在北地的成就,与其说是完全靠他自己,倒不如说是应了赵昚那句话:时势造英雄、乱世出枭雄。
1016 权谋的序
叶青能够在错综复杂的局势下脱颖而出,一步一步的爬上今日的高位,自然是与他先天能够预知未来分不开关系,但同样,也正是因为赵昚的优柔寡断、朝堂之上的官员内讧,再加上一些些的运气,才使得叶青能够在险象环生中,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时今日这般高位上。
听着兵部尚书钱象祖说出不曾往被派兵驰援叶青后,赵昚则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叶青主动与金人谈和,这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即便是他赵昚都没有料到,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在北地连战连捷,收复大半失地,甚至从来没有打过一次败仗的叶青,竟然出人预料的主动跟金人谈和。
原本还期望着延州战事一直拖着叶青,而后在叶青支撑不住的时候,为了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主动交出北地跟朝廷这边求援,从而使得北地的吏治,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尽归朝廷之手。
但叶青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是跟金人谈和,以此来保证整个北地依然被他牢牢的掌在手里,所以此时的赵昚,不想起再次除掉叶青的杀心都是不行了。
“如今叶青与金人谈和一事儿,人尽皆知啊。”赵昚望着不远处的西湖,有些无奈的叹口气:“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所谓能屈能伸。三位以为当下该如何?”
“吏部尚书史大人、左相韩大人如今都在京兆府,如此一来,想必在元日之后,或许会有一些消息到朝廷,也许韩大人、史大人能够说服叶青……。”钱象祖斟酌着话语说道。
随着钱象祖的话语,赵昚的嘴角浮现一抹毫不掩饰的不屑笑意,又是不说话的微微叹口气,如此一来,倒是让三人明白,太上皇显然并不是很信任史弥远跟韩侂胄,如此一来,也就能够解释的通,为何在史弥远、韩侂胄相继至兰州、济南府后,太上皇也要派遣一名皇室宗亲前往京兆府了。
留正低着头,其实他早就知晓太上皇赵昚的心思,是想要把北地彻底归拢到朝廷手里,而非是被某个权臣把持着。
至于钱象祖跟毕再遇,却是此时才从赵昚嘴角那不屑的笑容上明白,如今太上皇对于北地的重视跟“野心”。
“毕再遇以为当下该如何?”赵昚转向一直就没有说过话的毕再遇问道。
这个问话,甚至没有确切的问题,一切都要靠毕再遇来自己悟,太上皇赵昚所言的当下该如何,到底是指什么事儿。
“臣……以为如今乃是鞭长莫及,即便是朝廷想要节制北地吏治,也要先召叶青至临安才行。北地终究山高路远,叶青若是一直以战事为由拒回临安,朝廷无可奈何。而如今既然叶青已经不顾颜面,主动示弱于金谈和,最起码说明,叶青如今在北地的日子并不好过,并非是像表面上那般威风八面,显然也有着不得已的苦衷。”毕再遇看了一眼继续倾听的太上皇,而后便继续说道:“如今只要我们能够知晓叶青的苦衷到底是什么,他跟金人谈和的目的是为什么,那么便可对症下药,以此来召叶青放下戒心回临安……而后再慢慢图谋北地吏治。”
“对症下药?”赵昚颇有兴趣的念着这四个字,对于毕再遇的提议也同时是充满了兴趣,如同拨云见日一样让他眼前一亮。
这些时日里来,他一直想的是,如何借着叶青绕过朝廷,私自跟金人主动谈和一事儿,而后召叶青回临安问罪,还从来没有去从另外一个角度去考虑,如何先把叶青召
至临安,而后再对症下药。
“不知毕卿可有何谏言?不妨说来听听?”原本最不被他看好的毕再遇,竟然能够反过来想问题,这倒是给了赵昚很大的惊喜,从而也让他觉得,毕再遇显然不只是一个,只能够指认叶青鸩杀赵汝愚一事儿的大理寺卿,显然也有着更为缜密的心思。
“回太上皇,兵部不曾派兵驰援北地,可以视作是叶青因兵力不足,而不得不跟金人谈和的原因。但……显然这并非是唯一的原因。毕竟,若叶青手里兵力一直以来都不充足,那么夺取大半夏境一事儿,便不可能进行的如此之顺利,甚至是顺利的让人有些难以置信。所以臣推测,叶青跟金人主动议和,必然是还有其他不得已的苦衷,比如……。”
看着吞吞吐吐的毕再遇,赵昚难得有些急切的追问着:“比如什么事情?”
“回太上皇,臣只是猜测罢了,并不敢确认是否属实,所以还请……。”
“但说无妨。”赵昚再次催促道。
“臣以为,或许跟史弥远史大人、左相韩侂胄韩大人有关。臣猜想,叶青在延州并未败过一次,甚至在这大半年跟金人的攻守战中,还一直隐隐占着上风,虽然每次拒敌都是十分艰难,但不管如何,延州一线一直都不曾失守过。所以金人之所以会同意与叶青主动议和,显然也是因为他们在延州寸步难进的窘境,所以正好借着叶青的议和意向而议和。而叶青议和的目的,显然就是因为史大人跟韩大人相继在济南府、兰州府的事情,以及又一次前后到达长安,使得叶青不得不与金人议和,而后好回过头来跟史、韩两位大人周旋。”毕再遇说的显然也是有理有据,不光是赵昚听的连连点头,就是连留正、钱象祖也是不由自主的跟着默认点头。
“依毕大人所猜想,如此显然是……。”留正不慌不忙的看了一眼赵昚,而后又看了一眼毕再遇,见赵昚没有阻止,才继续说道:“显然叶青是怕后方不稳,会被史大人、韩大人二人趁机谋取利益,拉拢北地官员,所以才会如此。”
“这或许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这一次说话的则是钱象祖,看了一眼默默不语的赵昚,钱象祖说道:“回太上皇,自臣任兵部尚书以来,兵部虽然无法节制北地兵马,但自从叶青向兵部求援来看,叶青在北地,不单面临着兵力不足的问题,同样还有各路官吏不足的问题,甚至是包括粮草难以为继的问题。”
看着毕再遇、留正,包括赵昚,都把目光指向了他,钱象祖不慌不忙的继续说道:“吏部尚书史大人在前往济南府时,就已经……命户部尚书郑清之大人,断了供给北地灾民的粮草,因为史大人发现,诸多通过淮南路进入北地的粮食,并非是进入到了百姓的手里,而是都被叶青充作了军粮。山东等路,因黄水泛滥,虽然使得百姓游离失所、无家可归,但这几年的治水在辛弃疾等众官员的努力下,还是得到了有效的改善。山东等路,如今不敢说百姓家里有余粮,但勉强度日已经不是问题。再者便是,北地乃金人吏治多年,而叶青收复北地诸路后,各路官吏的问题同样是一个不可小觑的问题,当初匆匆收复失地后,叶青还可以任免那些当年便在金国为官的官吏,但如今北地已经归我宋廷多年,叶青显然便不可能再由着曾在金国任差遣的官吏,来治我大宋朝廷的州府,所以官吏人员不足,也同样是北地的致命软肋。”
留正思索整理着钱象祖的一言一语,毕再遇同样是皱着
眉头,深思着北地如今所面临的困境还有哪些,唯独只有太上皇赵昚双目无神的望着西湖在发呆。
当年在高宗皇帝去世前,赵昚就已经隐隐厌烦了那些繁杂的朝堂政事,而随着高宗皇帝的去世,与其说是赵昚伤心欲绝之下,无力理政,倒不如说是,正是因为高宗皇帝的去世,终于是让赵昚有了足够的借口,把朝堂政事置于一边不去理会。
就如同现在一般,当听到毕再遇的长篇分析时,他还有些精力去琢磨,但当钱象祖说完后,赵昚就又突然觉得头疼的厉害。
特别是北地的种种困境,水患、灾民、缺衣少粮,而且还缺官吏,兵力不足等等问题,一股脑儿的就像是一个个画面涌入赵昚的脑海时,瞬间就让赵昚对北地的事务又变得兴味索然。
显然,赵昚只看到了眼下北地的安稳,并没有想到北地最初回归时的种种困难,都是如何被叶青一一解决的,而如今,也不用他去考虑这些,他也不愿意去听这些让他头疼的事情。
如今,赵昚的脑海里,就只有一个目的,如何能够让叶青心甘情愿的回到临安,而后再问罪入大理寺。
目光扫过三人,钱象祖、毕再遇不约而同的吐出四个字:怀柔之策。
留正有些诧异的看着两人,因为一时之间,他还没有平衡好怀柔之策对于朝廷的利弊,以及对叶青的利弊。
“急召史大人、韩大人回临安自然不是难事儿,难的是,如何召叶青回到临安,而又如何能够让他心甘情愿的回到临安?臣以为,只要朝廷愿意帮着叶青解决北地如今所面临的困境,那么在得到朝廷善意后的叶青,即便是心里还提防着朝廷,但在手段上显然便不会过于激烈。如此一来,只要能够让他回到临安,那么接下来显然就要办多了,不论如何,都要比他躲在北地,又有众多兵马保护要好的多。”钱象祖一边深思着一边说道。
“难道叶青回临安,就不会带人回来了吗?别忘了,上一次回临安,足足带了三千精兵,东华门两次聚满了兵士,可是都跟叶青脱不开关联。而且最近一次回临安时,叶青根本没有知会任何人他会带如此多的兵马到临安,不过是一夜之间,在临安城外的皇城营内,就聚满了他的兵马。”留正皱眉,语气显得有些强硬道。
“但留大人别忘了,叶青上一次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什么?关山一役死里逃生,留大人,此事儿若是换做你,你会不带兵马就回临安……。”钱象祖冷冷的反驳道。
“过去之事儿不提也罢,相信叶青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赵昚挥挥手,有些心虚的打断了留正跟钱象祖的言语交锋。
不管是留正还是钱象祖,其实说的都没有错,归根结底,还是当初朝廷小觑了叶青,不然的话,那次要是叶青死在了关山,也就不会有如今这些让人头疼的事情了。
说白了,这是朝廷,还有留正,包括他赵昚的咎由自取,若不是关山一事儿彻底惹怒了叶青,想必叶青也不会在最近一次回临安后,即便是有他赵昚求情,叶青最终还是干脆利落的鸩杀了赵汝愚。
所以归根结底,叶青走到了今日这般地步,赵昚、以及朝廷都要担上很大的责任,毕竟,赵汝愚的死,是在发生在他赵昚刺杀叶青不成后的当夜。
而叶青如今在北地的势力,也正是因为朝廷的放纵跟打压,使得叶青不得不在北地一直壮大着实力来保全身家性命。
1017 啥章节名好呢
赵昚召自己信任,又在朝堂之上颇有身份地位的臣子议事于孤山,最终却是无果而终。
不管是留正还是钱象祖或者是毕再遇的提议,他都颇为心动,但向来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赵昚却是又一次陷入到了纠结之中。
他对钱象祖三人的怀柔之策:向叶青释放善意的谏言很感兴趣,但他又不愿意立刻召回此时在北地长安的史弥远、韩侂胄二人。
因为他想要坐收渔翁之利,想要看着史弥远、韩侂胄、叶青三人之间斗的你死我活之时,而后由朝廷在出面收拾残局。
赵昚的想法好的,但显然是有些过于想当然,不论是史弥远还是韩侂胄、叶青,能够拥有今时今日在朝堂之上的威望跟地位,就足以说明,三人之中没有一个是善茬,没有一个会给另外一方可趁之机。
而赵昚想要在三人的明争暗斗中渔翁得利,显然有些过于异想天开了。
留正、钱象祖、毕再遇无一不是神色带着一丝遗憾,摇头叹气的离开了孤山。
即便是刚刚还有些针锋相对的留正跟钱象祖,此时互望彼此,都能够看到对方眼里的无奈。
“留大人……。”钱象祖在孤山山门前,看着留正要上马车的那一刻,最终还是出声道。
看着留着在马车前转身望向他,钱象祖行礼道:“留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留正望了望并没有理会他们二人的言语,而是直接上了马车的毕再遇,微微顿了下后,同意了钱象祖的请求。
马车跟在两人身后通过断桥,两人时不时的望望歌舞升平的西湖,或者是望望另外一边世外桃源一般的孤山。
“不知钱大人有何事儿?”留正微微皱眉问道。
“下官以为……留大人身为我大宋朝廷右相,当该有劝谏之责。今时圣上不理国政,皇后一言独断,太上皇若是再如此优柔寡断,下官是怕如此下去,北地的乱局会越发不可收拾。”钱象祖的语气带着颇多的无奈,仰天叹口气道:“元日之后便是绍熙五年,叶青经营北地时日已经太长了,下官以为此事儿不可再拖下去。”
留正停下脚步,同样是心事重重的叹口气:“如今叶青在北地势大,加上当初关山一役后与朝廷之间的间隙,想要让叶青回临安确实非易事,朝廷向其投以善意诱其回临安之策固然不错。可……钱大人可想过,若是不成的后果,你我身为人臣者,可担的起这责任?”
“留大人此言……下官有些不太明白。”钱象祖愣了下,有些疑惑的问道。
留正低头笑了下,随即望着钱象祖说道:“钱大人只看到了朝廷向叶青示以善意,便可诱其回临安这一点儿。但……朝廷的这份“善意”,如何把握?不错,北地如今问题颇多,叶青因此而焦头烂额,加上史弥远、韩侂胄又在北地牵制着叶青,叶青如今想必颇有束手束脚之感。而一旦朝廷急召史弥远、韩侂胄回临安,再向北地示意善意,则有为虎作伥之嫌,除非……朝廷有足够的把握,能够把叶青一直留在临安,否则,此策如今看来并非上策。”
钱象祖了然的点点头:“留大人是怕朝廷的善意成全了叶青,帮其解决了北地的诸多难题后,但又不能在临安把叶青问罪入狱,反而是最后让叶青在北地的势力更加稳固、庞大?”
“不错,留某心里确实有这一层顾虑,所以我猜想,太上皇一时难以决断,怕也是因为此顾虑吧。”留正有些无可奈何的望向前方,毕再遇的马车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另外一辆颇为豪奢的马车,则缓缓的向他们驶过来。
回过头看着有些不以为然的钱象祖,留正带着有些惆怅的笑容,进一步解释道:“虽然钱大人跟叶青,同是出自太子府,但钱大人或许还不是很清楚叶青的狡诈跟奸猾,以及那股狠辣跟果敢。当初关山一役,留某一直奉沂国公赵汝愚之命
为此奔波,夏、金还有我大宋朝廷,都以为那一次叶青,面对三方合围必然是在劫难逃,而关山必定会是他的葬身之地。可最终……叶青不单是完好无损的从关山逃了出来,而且还在这不过两年的时间里,先是夺取了夏国门户关山,以及河套三路之地,回到临安又肆无忌惮的鸩杀了沂国公赵汝愚,原本以为他的报复便会到此为止,可再次回到北地之后呢?夏国被他与蒙古人瓜分,金人面对正在征夏的叶青竟然毫无办法,难得寸进。所以……要问罪这样一个盘踞北地多年的枭雄,绝非是诱之长安那般简单,恐怕还需从长计议才行。”
钱象祖了然的点着头,显然不只是太上皇,就是连留正也被叶青这两年那一连串的报复手段,吓得是心有余悸。
特别是留正,在最近一次叶青气势汹汹,毫不掩饰自己的报复之心回到临安时,留正都以为自己将要死在叶青的报复手段之下了。毕竟,就是连宗室赵汝愚都没能逃过叶青的报复,而他一个当时不过是并无什么权力的兵部尚书,叶青若是想要报复他,绝不会比对付赵汝愚要显得棘手。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叶青只报复了赵汝愚,警告了孤山太上皇,而后便又大摇大摆的回到了北地,对夏人展开了灭顶之灾的报复手段。
所以在留正看来,想要问罪如今在宋廷所有疆域内,几乎都可以横行无阻的叶青,绝非是诱之临安那么简单。
几乎想都不用想就能预料到,如今盘踞北地如同枭雄的叶青,即便是愿意回临安,也必然会带着成千上万的精兵回临安,以此来保护自己的周全,绝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只带着自己的两百亲卫回临安复命了。
而如今临安四周的兵力,是否能够留下携成千上万精兵回临安的叶青?显然这是一个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关山一役,夏人五万精兵,都没有留下只有五千人的叶青。而若是叶青这一次回临安,带着上万人马回临安的话,朝廷能下的了决心,调动各路大军,在临安围剿叶青这个枭雄吗?答案显然也是否定的。
若是跟叶青在临安大动干戈,恐怕后果只会更严重,甚至严重到就算是朝廷都承受不来那严重的后果。
一旦朝廷跟叶青起兵戈内讧,那么整个大宋恐怕就将要陷入四分五裂的境地之中,北地也会因此而拥立叶青为王,甚至叶青完全可以在临安振臂一呼,由北地拥庆王为帝,跟朝廷抗衡。
这显然是朝廷不愿意看到的,朝廷也不想走到这一步。毕竟,如此除去一个叶青,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大到朝廷都无法承受!
马车距离留正以及钱象祖越来越近,车厢外围的饰物,以及驾车的车夫都已经能够看的清清楚楚,原本行走在道路中央的留正跟钱象祖,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马车,都是不由自主的微微皱眉,而后低头做不经意的向两侧避开。
两人身后各自的马车,动作则就比留正、钱象祖二人要快了很多,在隐隐看清楚那对面的马车时,就已经把跟在留正跟钱象祖身后的马车,急忙赶向了道路的一侧,甚至最外侧的车轮,都已经快要掉进路旁的沟渠之内了,车夫更是如临大敌一般紧紧抓着车辕,拉紧了缰绳,生怕自己的马车惊扰了对面准备经过的马车,从而给自己老爷惹出不必要的大麻烦来。
“叶府的马车。”钱象祖微微低声冷哼道。
留正不说话的望着前方,如今在临安,除了叶府的车夫,会打扮的像是一个人五人六的员外以外,并无谁家的车夫,会像叶府的车夫那般,驾个车都能够驾出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来。
“两位大人这是刚从孤山出来?”车夫根本不拿自己当车夫,仿佛他跟人家留正、钱象祖一般同朝为官似的,极为热情自然的跟人家打着招呼。
钱象祖的鼻孔冷哼了一声,而后缓缓转头望向了西湖,以此来表达自己不
屑跟一个车夫打招呼。
留正则是笑容满满,就像是碰见了熟人一般:“不错,留某刚见过太上皇。”
陶潜也不下去,依旧是手拿长鞭坐在车辕上,那神情气质无论如何,都无法看出来他不过是叶府的一个车夫,反而更像是叶府的老爷似的。
“太上皇他老人家还没有午睡吗?夫人还怕此时过去,会打扰了太上皇。”陶潜扭头指了指车厢,显然是在告诉两人,他们也是进孤山见太上皇的。
“叶夫人当年在信王府时,就深得太上皇跟皇太后喜欢,如今又贵为叶府叶夫人,此时前去拜见,太上皇跟皇太后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呢。”钱象祖神情高傲,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对钟晴的讽刺,目光则依旧是望着西湖,有些不屑的说道。
“钱象祖,老夫看你也就敢欺负我叶府的孤儿寡母,若是我家老爷在马车上,你还敢如此口出狂言吗?”陶潜不屑的撇了撇嘴,马鞭指着钱象祖的鼻子冷笑道。
“哼。”钱象祖一手拍开指到他眼前的马鞭,而后转身就往自己的马车跟前行去。
“钱大人留步。”车厢内的钟晴掀开一侧车帘,先是对着留正微笑示意,而后对着钱象祖的背影说道:“钟晴嫁入叶府,是皇太后之意,若是钱大人对钟晴嫁入叶府一事儿不满,大可在今日拜见太上皇时,问问皇太后才是。”
“还望叶夫人见谅,刚刚钱大人跟留某因朝堂政事起了些争执,所以刚才说话才会言重了一些,还望叶夫人莫怪才是。”留正看着不言不语的钱象祖背影,心里叹口气,不得不打圆场道。
钟晴依旧是风华绝代的让人不敢直视,微微笑了下后,突然说道:“钟晴此番前去并非是拜见皇太后、太皇太后,而是有要紧事儿禀奏太上皇。”
“我等二人就不打扰……。”留正再次开口说道。
“留大人、钱大人就不想知道是什么要紧事儿,要如此急匆匆的禀奏太上皇吗?”钟晴笑着问道。
而后不等留正问,在钱象祖转过身看过来时,淡淡道:“钟晴的夫君,也就是身处北地的叶青,打算元日之后在北地重置安西、安北、安东三大都护府。”
“什么?此……此此言当真?”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留正难以置信的结巴道。
而钱象祖已经是变得面如死灰,如同被雷劈中了一般,久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就连叶府的马车,已经从二人身前离开,两人还没有从三大都护府一事儿上回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叶府的马车也早已经进入孤山山门内,留正跟钱象祖才缓缓回过神来。
留正看着同样是不可思议的钱象祖,喃喃道:“叶青这是要谋反不成?这是要把北地完全牢牢的把持在自己手里,这是……这是对史弥远、韩侂胄想要插手北地事物的报复吗?”
“必须禀奏太上皇,立刻召史大人、韩大人回临安。若不然的话,只会让不知情者以为,北地置都护府一事儿,是得到了足以代表朝廷的史大人跟韩大人的首肯,会让人以为这是朝廷的举措,非他叶青一人之见。”钱象祖看着留正惊骇的说道。
“此事儿还需禀明圣上才行。”留正强迫着自己从刚刚震惊的消息中冷静下来,他需要判断出眼下的形势,对于朝廷的利弊,以及该如何做最快决断的办法来。
此时不管是留正还是钱象祖,在情急之下,都没有心思去想,钟晴为何要把此事儿告知他们二人的意思。
钱象祖因出自太子府,所以在留正看来,由他回临安觐见圣上的把握会大一些,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也就只能够见到当今皇后,很难能够见到无心政事的当今圣上。
看着钱象祖的马车向临安城的方向驶去,留正有些焦急的看了看孤山方向,心头重重的叹了口气,而后再次向着孤山方向行去。
1018 道别
夜色下的西湖显然是更为美轮美奂,在象征着繁华与盛世的灯火映照下,此时的西湖更是给人一种静谧与祥和,孤山上隐隐约约的盏盏烛火与夜空的星光交织于一起,透着一股股的神秘与皇家特有的威仪。
赵昚的耳边依然是回荡着钟晴的话语,以及留正苦口婆心的谏言,特别是在钟晴告诉他的第一时间,赵昚脑海里就感到轰的一声,瞬间是一片空白,只有要谋反两个字在回荡着。
孤山重华宫内,昏黄的灯光下,宫女与太监的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谨慎,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深怕惊扰了好久以来,都不曾见过的如此萎靡不振的太上皇。
有些死寂的大殿内,赵昚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烛火,即便是到如今,他还是难以置信,叶青竟然要在北地置都护府。
绍熙五年元月底,赵昚终于下定决心召史弥远、韩侂胄回临安,而他在元日这段时间内,也如愿见到了已经好久不见的当今圣上。
北地置三大都护府,大都护则由嘉王赵扩遥领,同时为北地开恩科,官吏名单由叶青亲自带回临安呈圣上御批。
朝廷同意了叶青几乎所有的要求,甚至包括,他可以继续安置北地事物,不必跟史弥远、韩侂胄一同回临安复命。
史弥远、韩侂胄,包括荣国公三人俱是眉头紧锁,但又是各怀心事儿。而对面的叶青则是神色悠哉,正在悠闲惬意的泡着茶,时不时的发出啧啧惊叹声,看的三人是恨的牙痒痒。
朝廷的善意超乎了史弥远跟韩侂胄的预期,原本他们以为,在官吏一事儿上,朝廷绝不会如此放权,但朝廷竟然是在考虑了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后,就同意了叶青开恩科的要求。
不过,朝廷让叶青携官吏名单亲回临安呈圣上御批,倒是也让史弥远跟韩侂胄感到了一股淡淡的阴谋味道。
两人相信,叶青绝不可能毫无所察,即便是朝廷如今对他释放出了最大的善意,但叶青跟朝廷之间的间隙,显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冰释前嫌。
叶青在北地的强硬跟独断,完全超乎了史弥远跟韩侂胄的预料,即便是在重置都护府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叶青的态度坚定的让史弥远、韩侂胄都有些怀疑,下一步叶青是不是就要造反朝廷了。
当然,对于史弥远跟韩侂胄来说,这一趟北地行,也不能说是全无收获,北地显然并非是绝对意义上的铁板一块,虽然几个重城的官吏,如济南、开封、洛阳、长安等等州府,是叶青完完全全的牢牢把持着,但在一些不太显眼,重要性不足的州府内,不管是史弥远还是韩侂胄都算是有着小小的收获。
所以这一趟北地之行,于二人而言,虽然谈不上收获颇丰,但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当然,遗憾自然是有,不管是辛弃疾还是虞允文,本来是他们最为想要拉拢的对象,可不管他们用何种计谋来拉拢、分化他们与叶青之间的关系,都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
特别是史弥远,看着叶青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望着自己时,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
跟心虚。
随着外面传来脚步声,贾涉站在门口禀报着叶青,辛弃疾此次从济南府过来,给他带来了不少古玩字画等等。
听着门口贾涉的言语,史弥远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看看此刻被人抬在院子里那一口口熟悉的箱子,再看看脸上得意之情更盛的叶青,史弥远不由感到一阵肉疼!
“叶青你……你真是小人行径!”史弥远神色之间尴尬之中带着愤怒,抬起肥胖的手指指着叶青怒道。
“史大人真是客气了,如此厚礼那么叶某就却之不恭了。”叶青笑的分外得意,史弥远的脸色则是越来越难看。
韩侂胄的嘴角带着一丝丝的冷笑,眼下的形势他岂能看不出来,史弥远这一次又被叶青狠狠的坑了一次!
而荣国公赵师夔,此刻却是握着茶杯不知该如何是好,眼看着叶青跟史弥远把彼此之间的暗斗在桌面上摊开,心头瞬间升起一股莫名的心虚之情,就仿佛此刻自己正**裸的在被叶青打量一般。
史弥远看着叶青那越发是可恶的嘴脸,一连愤愤的说了几个好,而后便一甩袖子率先离开了长安衙署。
看着贾涉走到院内,怒气冲冲的看着一口口熟悉的箱子,泄愤似的踢了几脚那箱子后,回头看着房间内不为所动的叶青等几人,冷笑道:“叶青,好,这次史某认了,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这不过是才刚刚开始,你我走着瞧!”
“叶某奉陪到底。”神色自如的叶青在厅内朗声说道。
随着史弥远离开衙署,叶青对着一直站在门口的贾涉摆摆手,示意把那些辛弃疾早就送来的箱子抬下去。
“如此看来,叶大人回临安……可就要小心了。史弥远向来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此人又阴险狡诈,到时候叶大人回到临安后,可不得不防啊。”韩侂胄一边喝茶一边说道。
四人的大厅内,随着史弥远的离开变成了三人,每一个人今日来此,都是来跟叶青道别回临安的,而此时,韩侂胄既然开口了,荣国公赵师夔,自然还需要继续干坐在那里,继续承受着朝堂三权臣之间言语交锋的刀光剑影。
有些坐立不安的赵师夔,端着早已经冰凉的茶杯,原本他可以在大厅外等候,等候史弥远、韩侂胄分别跟叶青道别后,自己再进来道别,从而也就不需要承受这份无形的紧张压力。
可叶青显然并不打算做,从一开始就把他们三人共同请到了大厅内,而且还当着三人的面,出示了朝廷给他的关于开恩科,以及可以晚些时日回临安复命的旨意。
“韩大人此言何意?”叶青淡淡的问道。
“史弥远今非昔比,叶大人,史弥远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只会隐忍的史弥远了,韩某只是奉劝你,这一次回临安恐怕不会太安生而已。”韩侂胄在做着试探道。
“那就多谢韩大人提醒了。叶某既然当年就不怕他,如今还会怕他不成?”叶青看着韩侂胄,言语之外的意思,则是轻轻的关上了那一扇韩侂胄想要试着敲开的大门。
一旁的赵师夔虽
然有些心不在焉,但他也能够听出来,两人的言语显然并非只是表面上交谈的那么简单,特别是两人脸上的表情,好像比他们的言语,透露出来的讯息则是要更多一些。
“既然如此,那就是韩某多管闲事儿了。不过说起这多管闲事儿一事儿来,韩某突然记起来,在离开长安前,还有一件事情一直是悬而未决。你我都乃是大宋朝臣,理当按律行事才是,而前些时日原本镇守大散关的安丰军统领司马坚……。”韩侂胄嘴角的冷笑越来越浓道。
“此事儿叶某已经知会兵部,何况……在司马坚出兵助兰州时,枢密院还有调兵遣将之权,一切都是叶某还任枢密使时的命令,谈不上违背朝廷之意。”叶青把司马坚当初出兵助虞允文等人攻兰州一事儿的责任,全部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叶青,你可知这是逾越?即便是你那时还是枢密使,但别忘了,韩某才是左相,朝廷差遣各路大军,也绝非你一个枢密使便可以差遣,何况……司马坚率安丰军至兰州时,枢密院的差遣权也已经十有**交换了兵部,如今你这番话,很难站得住脚。”韩侂胄神色一冷,深陷的眼窝以及消瘦的脸庞,此刻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叶青并没有被韩侂胄的威势吓到,倒是旁边的赵师夔,捧着茶杯的双手,此时已经开始微微的紧张颤抖了起来。
就如同两个高手在自己面前大打出手,虽然不会殃及他这个池鱼,但刀来剑往的凌厉之劲,却是让赵师夔感觉到无形的巨大压力,排山倒海的向自己身上扑来。
仿佛被置放在了油锅上一样,赵师夔此刻的感受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即没有资格劝说两大权臣,又没有勇气避开两人剑拔弩张的巨大压力,忐忑不安之余,恨不得立刻先找个地缝钻进去,等两人之间的风暴平息了,自己再爬出来。
“如此说来,叶大人笃定兵部知情司马坚私自出大散关一事儿了?”韩侂胄咄咄逼人的问道。
原本他想要试探着跟叶青再次联手于朝堂,而后借着这一次叶青回临安的机会,先扳倒史弥远,如此一来,自己在朝堂之上少了一个劲敌后,便可以再利用朝廷跟太上皇如今对叶青的不满,来在临安除去叶青。
韩侂胄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先与叶青联手在朝堂之上除去史弥远,而后再除去叶青,最终使得自己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
但叶青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从他第一句的试探言语开始,就缓缓的关上了联手的大门,不再给他任何机会。
所以这让韩侂胄,不得不搬出当初司马坚率安丰军助兰州一事儿,来逼迫叶青就范。
而且他实在无法想明白,叶青既然已经跟史弥远当着自己跟荣国公的面翻脸,史弥远也放出了话,等他回到临安时,必然是要与他为难,那么叶青这个时候,就应该选择跟自己合作才对,但为何……他却不愿意呢?
同样的想法儿也同样在赵师夔的脑海里出现,他同样也不理解,叶青为何要拒绝韩侂胄释放出来的善意。
1019 信物
绍熙五年二月初,史弥远、韩侂胄在长安城度过了一个并不怎么有意义的元日后,便踏上了回临安的行程。
同样,虞允文、刘克师、辛弃疾,身为三大都护府的另外一位副都护,也开始踏上了自己身为副都护的征程,比史弥远、韩侂胄在长安多停留了几日后,辛弃疾回济南府,而刘克师也率李安全等人则是前往兴庆府。
墨小宝、钟蚕在刘克师到达兴庆府后,便第一时间从西平府启程,把镇守西平的差遣,完全交给了历仲方一人,开始启程回长安,准备与叶青一同回临安。
不管是刘克师还是辛弃疾,都曾在临走前建议叶青,能不能差遣别人代替他回临安,毕竟从关山一役后,叶青跟朝廷之间的关系就已经没有信任可言了,而这一次朝廷释放出如此大的善意来,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对于叶青也更像是一场鸿门宴。
不管在谁看来,朝廷的态度都不应该转变的如此之快才是,当初关山一役,不惜联合金、夏也要除去叶青,如今竟然愿意拱手让出所有北地吏治于叶青。
所以不管怎么看、怎么分析,在朝廷向叶青释放的善意背后,完完全全是**裸的阴谋。
可如今北地的形势,显然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朝廷要的就是叶青亲回临安,不管叶青差遣北地的任何人,显然都不可能代替的了他。
辛弃疾也好,刘克师也罢,都曾在临走前苦口婆心的劝过叶青,在这个时候千万莫要再回临安,但对于北地的困境,在一时之间内,也拿不出来一个可行之策来。
除非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愿意让叶青在北地自立为王,可这对百废待兴的北地来说,同样也是一道难关。
说白了,如今的北地显然从各方各面,依旧是离不开宋廷的扶持,即便是一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扶持,对北地来说,都是异常的重要,何况如今的民心所向,也是建立在叶青乃是宋臣的基础上,并非是拥立叶青自立的条件上。
所以这个时候的叶青,在朝廷没有对他采取更为强硬跟蛮横的动作前,他想要在北地自立的条件,并没有完全成熟,北地民心这一道关卡,原本是建立在大宋正统之上,而这时候再改弦易辙,成为一个新的王侯的百姓,各方各面都是弊大于利。
上元节过后,在史弥远、韩侂胄还在临安时,刘敏行就从河套三路回到了长安,而后在叶青的同意下,刘敏行主持的科举,也缓缓在北地各路拉开了帷幕。
送走辛弃疾、刘克师二人,与虞允文一直不曾离去的叶青,望着渐渐远去的队伍,心头一时之间惆怅不已,奋斗厮杀了这么多年,终于是替朝廷夺回了大片的疆域,可如今……朝廷却想要叶青这位功臣的性命。
心头的情绪有些复杂,迎着空气中的寒风,虞允文叹口气,胡子随风微微摆动着:“大人,回临安一事儿下官与刘克师、辛弃疾持相同之意见,还是要三思而后行才行。”
脸上带着复杂的笑容,看了一眼虞允文后,望着城外辽阔的黄土地,跟稀少的行人,叶青淡淡道:“北地耽搁不起
时间,虽说我们如今跟金人再次联手抗蒙,但并不是我们此时能够懈怠的借口。何况铁木真也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跟金人之间联手,必然是会从中离间,要么使金人与我们分道扬镳,要么便是与金联盟对我们,所以我们不得不防。也正是因为如此,使得我们必须跟朝廷修好,最起码能够让金人从表面上看起来,北地跟宋廷是一体,而不是两个完全独立的政权。”
“完颜璟与我有师生之谊,但他也更想打败我,所以我不敢肯定,在我们跟金人结盟的过程中,完颜璟不会被铁木真说服,从而与他们联手。如今完颜璟多少对于我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信任与欣赏,除了因为我们在北地的势力不断发展壮大外,便是因为我们身后还有宋廷,而若是我们彻底跟宋廷断绝了联系,实力变弱了后,完颜璟也就不会再像今日这般看待我们了。时代终究只适合强者生存,弱者被淘汰是规律也是命运,北地离开了朝廷就是一个弱者,不过是表面上光鲜亮丽罢了。所以我们离不开宋廷,除非有朝一日……。”叶青回头,阳光照在侧脸上,使得此刻的叶青有股睥睨天下的气势:“除非有朝一日,我们能够夺回中原所有的疆域,把金人赶到关外,如此一来,我们也就可以谁的脸色也都不用看了。”
虞允文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以对,北地的虚实他自然是十分清楚,而在北地的所有官员中,除了叶青以外,文武双全的也就要属他虞允文了。
所以他比谁都清楚,叶青所言的正是北地的无奈事实,随着疆域的不断扩大,但北地却是一直得不到朝廷的有效支持,特别是随着夏国大半疆域被囊括后,就更显得北地官吏跟兵员问题的严重性了。
北地终究不是一个独立的政权,在各个方面不可能像是一个政权那般运作,很多事情都必须依赖不支持他们的朝廷来完成,这些年来,之所以能够一直不靠朝廷,除了因为战火不断给了他们缓冲的时间来面对这一切外,便是他们一直在勒着裤腰带过拮据日子。
黄水成灾的苦日子也算是挺过来,但其中也绝对离不开朝廷的调粮支持,别管是用什么手段得到的粮食等物,但终究是从朝廷那边拿到的,而若是那时候就跟朝廷划清界线的话,恐怕北地就不知道要多饿死多少人了。
陇城兵营,名义上是朝廷在北地的兵营,但实际上不过是打着朝廷的旗号,在给北地、给叶青壮大自己的实力而已。而一旦陇城兵营没有了宋廷这块儿招牌,恐怕能够募征到的兵士数量,也会大打折扣。
以上这些,叶青不离开北地,便可以“招摇撞骗”似的利用朝廷的名义,在北地给自己壮大实力。但官吏方面的缺口,显然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大家都是读书人,不像灾民、兵士那般往往都是目不识丁,你派遣两个会之乎者也的人过去,夸夸其谈上几句没人听的懂的话,然后大家就会相信你说的就是真理了。
显然,读书人没有那么好蒙蔽,特别是在仕途一事儿上,恐怕没有人比他们更为清楚入仕之路上的沟沟坎坎、规矩门道了,所以你想要在这些方面忽悠、蒙
骗人家,就算是打着朝廷的名义显然也难以做到。
朝廷正统终究是叶青等人在北地,永远也绕不开的一道关卡,所以想要补充北地的官吏,又不想让朝廷插手北地官场事物,刘敏行的办法自然是可行,而代价就是叶青必须冒着很大的风险才行。
叶青当初离开临安,跟李凤娘约法三章,在李凤娘没有召他回临安时,他叶青就绝不能踏进临安一步,但如今,北地的困境想要得到解决,他就不得不赴朝廷专门为他设下的这一场鸿门宴。
虞允文无奈的叹口气,跟着叶青缓缓走下城楼,道:“钟蚕、墨小宝不日便会回到长安,如今各路大军中,我也挑选了不少,在去年跟夏、金交战中悍不畏死的精兵,名单已经给了徐寒,让他筛选后补充进种花家军中。除了种花家军外,安北都护府左有安西都护府接应,虽然东边与金人为邻,但好在你与他们刚谈和不久,想必在短时间内不会再次交战,所以你再挑一路大军带上,一同护你回临安。或者是把李横从兴庆府差遣回来,陪你一同回临安如何?”
“不必,种花家军就够了。”叶青与虞允文走在上元节氛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的长安街道上,一边走一边道:“不管是你这里还是刘克师、辛弃疾那边,兵力都是极为吃紧。夏境被我们拿下后,说句不好听的话,是真的差点儿撑死我们啊。所以这个时候我们既要好好消化,也更要好好存储实力,未来可不一定会有这般悠闲的日子供我们休整了。抓住这次机会,安西、安东、安北三大都护府就拜托你们三人了。”
“你这话说的怎么感觉有点儿像在交代后事似的。”虞允文听着叶青的话语,心头越发觉得沉重的笑道。
“当初夏国五万人,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不也没有把我叶青怎么样儿?我叶青仅凭种花家军,不还是有惊无险的逃过了那一劫?这一次回临安,虽然是赴一场太上皇专门为我备的鸿门宴,但说不准,也没有那么危险。对了,这个你拿好,今日在送刘克师、辛弃疾时,同样也给了他们这样一枚无孔钱币。”叶青伸手在空中一弹,一枚金灿灿的钱币在空中飞过,而后被虞允文一把抄进了手里。
虞允文摊开手掌,只见是一枚跟如今铜钱差不多大小,只是少了中间的方孔,而不管是质地、工艺却都要比普通铜钱更为精良,反面刻着一朵向日葵,正面则是小篆写有华夏二字的钱币。
拿在手里给人一种沉甸甸的感觉,虞允文不由得在手心里掂量着,而后拿起仔细看了看,有些讶异道:“纯金打造?”
“不错,所以你发财了。”叶青笑着道。
那枚铜弹壳以后不能再作为信物标示了,待我离开长安后,所有的来往书信上,必然会有如同这枚钱币一模一样的信物标示,余者皆不可信。
虞允文点点头,而后谨慎的把那枚钱币妥善装好,他相信,除了刘克师跟辛弃疾外,恐怕北地还有不少人,同样也拥有这样的钱币,估计北地众将领的手里,如墨小宝、钟蚕等人手里,也会有这样的钱币。
1020 启程
种花家军从北地各路大军内精挑细选后,在虞允文跟徐寒的张罗下,由原本延州之战后的三千余人,一下子把人数规模扩大到了八千人。
不管是山东路还是征夏的各路大军,抑或是在安北都护府的各路大军,都被虞允文一个不落的挑选了一遍,而后又在好几万人的基础上进行了一番淘汰,而且这还要算上钟蚕跟墨小宝,从西平府挑选来的一些适合种花家军的将士,才组成了如今种花家军八千人数的规模。
种花家军可以说是把整个北地的精兵悍将全部囊括在内,而且因为选拔条件的苛刻,也使得淘汰率是极为的惊人。
从种花家军的规模建制扩张,就足以看出来,不管是虞允文还是刘克师,抑或是辛弃疾,对于叶青这一次回临安都是十足的重视跟谨慎,同样,也反映出叶青在北地的地位举足轻重,不然的话,也不会因为他要回临安复命一事儿,而把整个北地的各路大军都用筛子过了一遍,最终只是为了挑选出完全忠诚于叶青、只认叶青一人的众将士。
长安城的街道并不是很繁华,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骡车、牛车较为常见,马车与轿子则是要少了很多,如果说临安城就像是一幅彩色生动、小桥流水分外精致典雅的风景画,那么处处裸露着黄土夯实的土墙的长安城,就是一幅没有生动色彩的水墨画,倒是处处有一股说不出的沧桑与厚重感。
两人悠然自在的看着长安城的人文,虞允文把心头最后的疑惑还是问出了口:“为何韩侂胄在道别那日向你示好,试探着想要和你再联手,你却视而不见,拒绝了此提议?史弥远既然放话了,要在临安跟你为难,所以此形势下,跟韩侂胄联手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
看着一家颇有规模的茶馆,叶青率先迈入里面,点了一壶茶水后,才笑着道:“听没听过一句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看着虞允文咂摸着这句话,露出笑容摇着头,叶青也笑呵呵的解释道:“韩侂胄急功好利、好大喜功,不管是城府还是眼光,比起史弥远都相差太多。此人能够坐上今日左相高位,与其说是靠他自己,倒不如是靠其父韩诚在朝堂之上积攒下来的实力,韩诚任左相不久,便因为朱熹等人的弹劾而辞官,顺理成章的把相位让给了韩侂胄。韩诚任相时,史弥远则是一直蛰伏着不敢露头,深怕招来韩诚的打压。再看看如今,自韩侂胄任左相之后,非但没有打压住史弥远,反而是使得史弥远在朝堂之上的势力越来越大,就仅凭这一点儿就足以证明韩侂胄的无能。”
看着虞允文静静聆听,叶青亲自给虞允文斟茶,而后继续说道:“韩诚辞官与史弥远暗地里鼓惑朱熹等人,弹劾他们父子不无关系,所以按理说,韩侂胄在任左相后,就该把史弥远视为他朝堂之上的劲敌跟仇人,极力打压才是。可自韩侂胄任相后,如今在朝堂之上史弥远非但没有节节败退,反而是在朝堂之上已经隐隐有了跟他平起平坐的实力。虽说吏部乃是六部之首,身份地位在朝堂之上本就隐隐高出其他五部一筹,但韩侂胄终究是当今左相,竟然无法理顺朝堂之上的势力党羽的划分,反而是弄到了要跟史弥远一个吏部尚书……。”
“如此不是也正和北地之意?或许朝廷也是希望史弥远能够在朝堂之上制衡韩侂胄,不使他一家独大,所以才任由史弥远一步一步做大。”虞允文打断叶青的话说道。
“不错,朝廷当然不希望韩侂胄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但韩侂胄身为当朝宰相,一个政客,难道就要任由局势如此这般发展,对他越来越不利吗?史弥远掌吏部、控户部,刑部、兵部又都不是韩侂胄的势力范围,只有工部、礼部唯他马首是瞻。大理寺同样非韩侂胄唯命是从,御史台又是他跟史弥远平分秋色,身为一个左相,在朝堂争斗中,竟然仅仅握有两个不被人重视的工部跟礼部,而且还因此自鸣得意之人,你觉得跟他联手的收获会有多少?”叶青摇头反驳着虞允文替韩侂胄无能的开脱。
在叶青看来,韩侂胄身为当朝左相,留正又只忠于朝廷,而且还跟他叶青、史弥远之间都有恩怨的情况下,韩侂胄无论如何都该是拉拢留正站在他这一面,一同来图谋朝廷其他几部才是。
但韩侂胄自任左相后都做了些什么?时时刻刻防备着留正会对他左相的权利构成威胁,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从而使得史弥远在朝堂之上游刃有余的发展着自己的势力。
而韩侂胄对此非但没有半点儿不满跟危机感,竟然还隐隐觉得史弥远在朝堂之上的崛起,以及跟他平起平坐的势力,都是理所应当!
本末倒置之余还要自降身份,把自己堂堂一个左相的地位降到跟史弥远一个尚书的级别,如同坐拥宝山而不自知,这样一个人,在叶青看来,已经毫无跟他联手的必要。
当初能够时不时的跟韩侂胄联手制衡史弥远,
完全是因为时局所迫,让叶青不得不如此做,毕竟,韩诚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比早已经不问国事的史浩要大的多。
“可……。”虞允文看着叶青,喝掉杯中茶后,还是有些担忧道:“可你这次回临安,总不能以一己之力跟他们二人相争吧?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句话你可是深以为然,怎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反而是反其道而行之。”
“韩侂胄难堪大任,若是跟他联手,只会逼迫着太上皇跟史弥远站在一起,若真是如此的话,跟韩侂胄联手就是对我们的拖累了。所以在还没有清楚临安时局前,不能轻易下决定,不然的话,一旦回到临安,只会让我们赶到处处受到束缚。”叶青微微叹了口气,李凤娘这一次默认了自己回临安,这并不是一个什么好讯息。
李凤娘的心性向来是反复无常,唯独只有在权利一事儿上,简直就是志比金坚,所以叶青也不得不顾虑,如今李凤娘的真正态度到底是什么,是又要跟他为敌,还是说……。
叶青有些头疼的摇摇头,明确了身份的敌人好对付,唯独是李凤娘这种反复无常,又跟自己不清不白的女人,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太过于棘手了。
“如今的临安恐怕已经是如临大敌、暗流涌动了。”虞允文无奈的叹口气,朝堂之上的党羽之争向来不是什么对错分明、非黑即白的简单之事儿,错综复杂的残酷因果关系局势中,若没有一个沉着冷静的头脑,可是很快就会在其中尸骨无存。
“北地想要再进一步,真正的变大变强,临安这一步自然是非走不可。”叶青拄着下巴,打量着客人不多的茶馆,下意识说道:“所以说,一旦我离开长安后,北地的一切就要靠你们自己了,不管如何,都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北地的民心、军心更上一层楼,也要让北地的经济跟着强大起来。当然,蒙古人必然也会在这段时间,试探我们对于北地疆域的态度,所以不管是你还是刘克师,都不能有丝毫的大意。至于临安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你们只要打理好北地就足矣。”
虞允文点着头:“下官明白,下官也绝不会让大人失望。”
以凝重的口吻说完后,虞允文再次看着叶青,问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了,这一次回临安的时日……会很长?”
“两方交战的局势战况一般情况下都有可预见性,而唯独党羽之争从来都是难以捉摸,不管如何,我都要做好在临安停留很久的准备,做最坏的打算才行。战争是明刀明枪,党争是杀人无形,两者不可比拟。”
“庆王、崇国公如何处置?安西、安北、安东三大都护府的大都护这一差遣,既然你同意了全权由嘉王遥领,那么庆王跟崇国公……。”
“还如同从前一般,该交由他们处置的事物依然还交由他们来办,不过比平日里多上一个心眼儿提防就是了。太上皇差遣荣国公赵师夔来临安,必然是说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给二人,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但北地都离不开皇家宗室的威望跟影响力。”
“你说他们在你离开长安后,会不会趁机夺权?”虞允文说完后,自己就先笑了起来。
这个想法儿显然有些不切实际,毕竟庆王跟崇国公,如今虽然也会处置北地政务,而且在北地也拥有一定的名望跟影响力,但距离北地的核心圈子,还是差着一大截的距离呢。
叶青嘴角含有深意的笑了笑,道:“那到时候就是你们的失职了,你虞允文的一世英名也就断送在二人手中了。”
虞允文心头怅然,叹口气:“唉……什么时候才能够真正的拥有一个清明的天下,这处处充满了尔虞我诈的天下,真是让人无奈。若是皇家作为的话,不胳膊肘往外拐,北地也不至于会跟他们同床异梦。”
叶青示意虞允文给茶钱,而后率先起身往外走,笑着道:“怎么,想起当年你被牺牲到大理寺任差遣了?”
付完茶钱的虞允文跟在叶青身后,笑着道:“有一点儿,当年大败金国皇帝完颜亮,本以为朝廷会借势收复失地,谁知道最后……竟然因为朝堂内讧,从而使得自己成了他们争斗的牺牲品,非但没有功劳,反而是明升暗降的被差遣到了大理寺任左少卿,不得不说是让人寒心啊。那时候对于朝堂之上的党争还没有一个十分清楚的认知,还道是朝廷所需。”
虞允文苦笑了下后,则接着说道:“若是那时候就有如今这般认识,我就该效仿咱们当初北伐时的态度,不理会朝廷的息兵谈和,而是对金国展开穷追猛打、乘胜追击才是。”
“完颜亮在扬州被部下所杀,而完颜雍在燕京夺得帝位,那时候金国朝堂之上自然是动荡不安,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北伐机会。可惜,朝廷根本没有做好北伐的准备,而你大败完颜亮一战,同样也完全出乎了朝廷的预料,更是出乎了朝堂之上主和一派的预料。所以若是任由你继
续率兵北伐,那么必然是要损失朝堂之上主和一派的利益,自然而然的,你虞允文就不能继续在军中立足,只能是把你差遣到大理寺内,让你跟军伍之事儿再无瓜葛。”叶青笑着分析道。
那时候的叶青,还没有来到大宋,而且即便是到了大宋,不过还是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对于朝廷大事儿,又哪里会有他说话的机会。
虞允文赞同的点点头,宋廷如今的形势,在他看来则是要完全归功于叶青。而且自叶青崭露头角、开始渐渐进入仕途之后,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当初的朝堂之上有主战、主和两派斗的不可开交,但总体上依旧是主和一派在朝堂之上占据上风,把持着朝堂政事与朝廷的走向。
而如今,随着叶青的崛起,以及在北地的一系列作为,当年的那些主和一派的官员,可谓是死的死,辞官的辞官。
朝堂之上由主和、主战而形成的泾渭分明的局势,在如今已然是越发的复杂化,所谓的主和、主战两派已然模糊了界限,也不再分的那么清楚,反而是形成了带有个人浓烈色彩的党羽之争。
正所谓:节同时异、物是人非。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如今的朝堂依然还是那个朝堂,而朝堂之上的人却是全都换了面孔。
时代的车轮继续在往前发展,朝堂之上走马灯似的换着一批一批的臣子,也如同一个沙场一般,有些人培植的势力依旧还活跃于朝堂之上,而有些人,早已经在斗争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在史书上留下了淡淡的一行字。
与虞允文分别回到府里,耶律月虽然已经不再像最初来到临安时那般郁郁寡欢,时不时的也会偶尔对着叶青露出笑容,但大部分的时候,耶律月依旧是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发呆。
书房里,耶律月、白纯同在,看着坐在书桌后面的一家之主,红楼送完茶水、茶点后,便悄悄的退了出去,即便是不太关心北地政务,但红楼也知晓,如今的长安恐怕又有大事发生了。
“当初你不是跟皇后约法三章,不到迫不得已不会回临安吗?”白纯打破了书房内的寂静,有些不解跟不愿的看着叶青说道。
她并非是舍不得叶青离开长安回临安,而是这些年来,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妇人,如今的她身为伞的四时之一,对于朝堂政事多少也知道一些。
就如同这一次叶青回临安,白纯都能够看出来,朝廷此举完全是一场专门为叶青设下的鸿门宴,就在临安等着他自己亲自过去赴宴了。
“此一时彼一时,我若是不回临安一趟,北地的问题便一直无法解决,所以这一趟临安行不想去也得去。”叶青看着面色有些冰冷的白纯说道,夫妻多年,他自然是知道白纯忧心的是他的安危。
“需要我做些什么?”白纯面无表情的问道,她其实心里也很清楚,叶青如此也是出于无奈之举。但不知为何,心里就是是有些生叶青的气,觉得某人太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儿了。
“你们若是想要跟我一同回临安……。”叶青带着讨好的笑容说道。
“不必了,我在长安挺好,这里清净,不想回去让你分心,也不想看到那些只顾自己利益的一些人的丑恶嘴脸。”白纯不悦的回绝道。
“你呢?”叶青像是早就知道白纯会拒绝一样,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的望向了耶律月问道。
不等耶律月答话,白纯就颇为贴心的说道:“妹妹不妨跟着他一同回临安,正好也可以一路上散散心,若是在那边待的不喜欢了,便告诉姐姐,姐姐派人去接你回长安。”
少了一分平日里的古灵精怪,多了一分复杂恬静的耶律月,摇头笑了下,道:“不必了,想要散心在长安就可以,或者其他路都很好。至于临安,我没有打算再去,在这里陪着白姐姐就挺好的。”
叶青看着摇头拒绝的耶律月,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本想带着耶律月一同回临安,正是因为心里不放心刚刚经历过亡国的耶律月,所以才想着一直带在身边,这样也可以照顾着耶律月的情绪。
“你不再考虑下?”白纯面对耶律月时,明显要比面对叶青时要温柔了很多:“临安终究是江南水乡,不管是风景还是……。”
“不必了,我喜欢陪在姐姐身旁,何况……我已经没事儿了。”耶律月拉着白纯的手,仰着笑脸说道。
如同会变脸一样,刚刚对着耶律月还是温柔相迎,而扭过头面对叶青时,又很快就恢复了她高冷淡漠的样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我……。”叶青被问的有些措不及防,老夫老妻之间,虽然说分别不至于像新婚夫妇那般难舍难分,但也不至于像白纯这般干脆利落吧!
于是无奈的端起茶杯,闷哼道:“等钟蚕、墨小宝到长安后,便启程回临安。”
1021 临安
绍熙五年四月,叶青才开始慢慢悠悠的启程回临安。
自元日后,叶青在长安送走了史弥远等人后,又在刘敏行的强烈要求、建议下,亲自监察了北地的第一次科举,而打算离开长安时,又被庆王跟崇国公多挽留了几日,参与了春耕之后,才算是把北地的所有事物都彻底解决完。
临行前叶青同样是给了白纯一枚纯金打造的钱币,而后被眼尖的耶律月看见后,便开始几乎一整天的时间都缠在叶青身边,非要叶青也给她一枚同样的钱币。
万般无奈之下,叶大人百炼钢再次化为绕指柔,同样也给了打算陪着白纯留在长安的耶律月,一枚纯金打造的钱币。
叶青并不是很清楚耶律月为何非要缠着自己要这么一枚钱币,但他也隐隐能够猜到,耶律月必定会在自己离开长安后,有她自己的打算。
于是乎,叶大人又对着白大美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好那亡国公主,千万不能让她由着性子在北地胡来后,这才终于放心的开始启程回临安。
浩浩荡荡的八千种花家军旌旗招展,黑色的甲胄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威武肃杀,精兵悍将的气势一览无余,回头望着城楼上送行的众人渐渐如变小,叶青这才笑着扭头开始专注赶路。
自绍熙五年四月出发,叶青并没有打算在最快的时间内回到临安,同样是采取了走走停停的赶路方式,北地一路重要的各州府在叶青所经过之时,都会有官员出来迎候,而后叶青也会因此而耽搁上一日两日。
总之,当叶青一路慢慢腾腾的边巡视边赶路,在进入淮南路后,已经是绍熙五年的五月下旬。
而此时的临安城,也才开始接到叶青一路回临安的踪迹。
如今的临安城,虽然不至于说是如临大敌,但不管是史弥远还是韩侂胄,抑或是在孤山园林的太上皇赵昚,都在暗中做着各自的准备。
而三人之中,如今最为得意的便是史弥远跟太上皇赵昚,唯独韩侂胄,自长安回到临安后,眉头却是一直都没有舒展开来过。
当初离开临安前往兰州时,韩侂胄还没有叶青所说的那么无能差劲,但当他回到临安后,韩侂胄才渐渐惊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手中的权利竟然小了很多,能够影响的范围也开始在渐渐缩小。
特别是对于利州路、成都府路、夔州路三路当初他曾经因镇压自杞、罗甸时笼络的心腹以及影响力,在不知不觉间都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瓦解的人去楼空。
利州路以及大散关的将领不再听他的了,成都府路、夔州路的州府也不再以他马首是瞻,甚至就连当初滞留在自杞、罗甸的大军,在前些时日竟然向东移时的动作,他竟然还是在朝堂之上知晓的。
也正是因为两路大军突然间从成都府路、夔州路向着临安方向移动,也才让韩侂胄突然惊觉,在他离开临安的短短大半年时间里,竟然有好多事情都不再是当初原来的样子。
朝堂之上留正的声音大了,腰杆直了,史弥远越发得意跟肥胖了,甚至一连三日被招进宫内,而且就是连孤山,也是时常召他过去。
临安城内正在发生的所有一切,都让韩侂胄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总感觉随着这种不受控,很有可能造成自
己在朝堂之上大势已去。
当叶青踏入淮南路的消息传到韩侂胄耳朵里时,正在思索着问题的韩侂胄被突然而来的消息,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而后才看着吴猎喃喃道:“这一切显然都是太上皇的用意,是他在我离开临安的这段时间,命留正拔了我在利州、成都府、夔州路的心腹。如今叶青都已经到了淮南路,太上皇竟然在这个时候想要节制我?他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
苦苦无法思索出答案的韩侂胄,不由得脑海里出现了当初在临安,叶青明着拒绝跟他再次联手的提议,难不成是叶青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如此?
韩侂胄此时因为自己身为左相的权利突然变小、被右相留正所代替,已经变得没有多少心思去思索叶青回临安一事儿,而此时的史弥远则是显得有些跃跃欲试,一直在思索着如何来对付即将回到临安的叶青。
同样,身处孤山的太上皇赵昚,在听到叶青已经到达淮南路,不日便会选择渡江南下的消息时,则是微微睁开了浑浊的眼睛,而后淡淡的说了一句:召留正过来议事。
此时的叶青对于临安的一切还完全不知情,在扬州停留了不过十日的时间后,叶青就踏上了前往临安的行程。
从扬州再次出发的叶青,心头则是即幸福满满又感到空落落的有些不舍,多日不见燕倾城,消瘦了很多,一直以来操持着整个家的她,还带着三个孩子,显然在几个女子当中,是最为忙碌的一个。
不管是大儿子叶孤城还是二儿子叶无缺,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也都长高了不少,不过也比当初更加顽劣,常常让燕倾城头疼不已,气的是大动肝火,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如今的顽劣不光是在书院里名声在外,就算是整个扬州,也已经是小有名声了。
叶青最为喜欢的唯一的一个闺女叶小凤,此时则是变得越来越怕人,当叶青踏入府门时看到叶小凤的那一刻,叶小凤竟然是愣在了原地,而后看着叶青那笑容满满带着慈爱的脸颊,瞬间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当叶青还以为自家小棉袄是因为自己给她的惊喜而哭泣时,小棉袄则是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拔腿就往后远跑,就像是不认识他一般。
站在船头向着临安的方向,叶青的脑海里还回荡着临出发时,跟自己再次熟悉的叶小凤,依旧是红着眼眶、眼角含泪,努力作出不哭泣出来的样子,只是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舍不得让他再次离开的场景。
心头升起一抹淡淡的惆怅,本来想要把叶小凤带走,但当他看到燕倾城那足以杀人的目光时,只好把对叶小凤的父爱生生的咽了回去。
三个小家伙都是燕倾城一手带大的,自己若是在这个时候把叶小凤从燕倾城身边带走,恐怕燕倾城真的能恨他一辈子。
绍熙五年六月,叶青率八千种花家军,终于从艮山门回到了临安。
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府里的叶青,第一时间就去了皇宫,在太监的带领下,一个人先后拜见了当今圣上赵惇,以及皇后李凤娘。
从宫里出来后的叶青才带着钟蚕、墨小宝回到了中和巷的叶府,而贾涉、徐寒则带着种花家军,再次驻进了皇城司在城外的大营内。
而此时的孤山上,太上皇赵昚再次睁开荤做的
双眼,看着眼前的留正、毕再遇、钱象祖三人,淡淡问道:“叶青回到临安后,第一时间便去了宫里,见了圣上跟皇后,而后才回到了他的府邸?”
“回太上皇,正是如此。”留正开口回答道。
“带了几万人马回临安?”赵昚的嘴角带着一丝的冷笑,在他看来,这一次叶青回临安,必然是要带着数万大军才敢回来。
而他,也早就准备好了两路大军近十万的人马,再加上建康临安周边的兵马,他相信若是真走到了那一步,朝廷也有能力跟实力,彻彻底底的除去叶青跟其党羽。
“回太上皇,共计八千人马,之前也曾像兵部通报此事儿。是在臣允许后,他才带着八千人进入临安,如今八千人则依旧是驻扎在皇城司于城外的大营内。”钱象祖躬身向赵昚回答道。
赵昚满意的点点头,终于是松了口气的缓缓道:“即使如此,但你们也不能大意,当初关山一役,夏人五万人马都留他不住,这一次虽然叶青已经回到了临安,但凡事还需小心行事才是。在朕没有彻底与他撕破脸前,你们也不必过于跟他交恶,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以免打草惊蛇。”
不管是留正还是钱象祖、毕再遇,在听到赵昚的话语后,也都是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若是说在叶青刚一回到临安,就让他们跟叶青恶言相向的话,他们一时半会儿还真有些做不到。
毕竟,无论如何,叶青虽然在北地实为枭雄,但名义上毕竟是北伐收复失地的功臣,不管是在北地的百姓心里,还是在临安百姓的嘴里,叶青的声名虽然谈不上好,但也还没有真正的完全坏到尽是骂名的那一步,所以若是当叶青挟着征夏、收复失地之威回到临安后,他们要是第一时间就跟叶青为难,也是要背负不小的压力的。
何况,若是在叶青刚一回到临安,太上皇赵昚就立刻动手的话,第一,他并没有那样的魄力,第二,朝廷也不敢冒天下大不韪来立刻除掉叶青,总之,在赵昚接下来的设想中,首先要给叶青安插一个居功自傲的罪名,如此一来,才能够使得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顺理成章,也就不至于在他手里,还犯像当初高宗皇帝冤杀岳飞一样的错误了。
“太上皇,孤山的守卫要不要加强……。”留正看了看青山绿水宛如仙境的周遭景色,时不时的能够听到潺潺流水声,以及鸟语之声在孤山上空传来。
“暂时不必担心,叶青此人虽不多疑,但也是警惕的很,虽然他明知这一次回临安会很艰险,但他既然敢回来,就说明他必有依仗。钱尚书,你乃是兵部尚书,既然叶青如今率军凯旋而归,那么你以兵部尚书的名义,代朝廷犒赏他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大可以一试。”赵昚否决了留正给孤山增加守卫的建议,而后对着兵部尚书钱象祖说道。
在场的留正跟毕再遇自然是心知肚明,这是打算让钱象祖分化叶青所率大军,尽可能的把叶青如今在临安的实力有所削弱,不管如何,对于他们接下里的每一步都是有利无弊。
随着留正三人离去,稍显疲惫的赵昚,嘴角隐隐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来,在他看来,叶青这一次回临安无异于是自投罗网,北地真正回归朝廷、归朝廷所掌看来也是早晚的事情了。
1022 缺一个章节名
临安依旧还是那个临安,但置身于御街之上时,依旧是给叶青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在叶青的心里,临安就像是他的故乡一般,自从来到大宋以后,所有的事情也都是因临安而起,即便是如今跟临安之间的距离是越拉越远,但那种难以言喻的对临安的特殊感觉,依旧是让叶青对临安,怀有着一份特殊的情感。
御街之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就是连叫卖声,好像都要显得比长安繁华一些似的。
回到临安已经三日的时间,叶青除了回来的第一天去了皇宫复命外,便开始如同一个小媳妇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抱着小钟叶不撒手。
叶青对于钟叶这个名字并没有任何的意见,自然是对于跟随了钟晴的姓氏,更是没有一丁点儿的意见,这也让钟晴原本还微微有的那么一点儿担忧,也随着叶青天天爱不释手的抱着钟叶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钟晴为她与叶青的孩子取名为钟叶,既有把她跟叶青的姓氏作为姓名的意思,同样也有借着叶字一字,寄望着钟叶能够为钟家开枝散叶。
芳菲、钟蚕、墨小宝三人跟在叶青的身后,叶青的脖子上坐着看见什么都新鲜,还不太会说话,只会咿咿呀呀的钟叶,四大一小五个人穿梭在临安繁华热闹的御街之上。
叶青父子二人对于任何事物,都有着相同的好奇心,钟叶是没有见过,他爹则是好久不见,所以父子两人游走在御街之上时,兴趣爱好几乎是完全的契合到了一起。
只要坐在叶青脖子上的钟叶,伸出小手抓住什么东西不放外,叶青便大手一挥,身后的芳菲立刻掏钱,钟蚕跟墨小宝便立刻帮着提东西。
令钟蚕想不到的是,自他跟墨小宝第一眼看见钟叶后,钟晴就把他的身份定义为了钟叶的舅舅,而对于墨小宝则是以叔叔相称。
对于比墨小宝更为亲近了一层的关系,使得钟蚕这几日高兴的只剩下咧着大嘴发笑了,怎么看骑坐在叶青脖子上的钟叶,都是那么的顺眼跟让人欣喜。
芳菲同样很高兴叶青对于钟叶的喜欢,而且特别是对于小家伙姓钟一事儿,表现出了难以置信的大度时,芳菲甚至是一度替钟晴高兴的双眼通红,差点儿就哭了出来。
身处临安才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做盛世太平,而在北地,即便是跟金人谈和之后,哪怕是在长安,依旧是能够感觉到长安上空笼罩着一股淡淡的紧张氛围,与眼前的临安相比,完全如同两个世界一般。
临安显然对于战争早已经陌生的不能够再陌生,所以行走于街上的百姓,抑或是茶馆、酒肆的客人,在谈起北地的形势时,一个个都是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巴不得北地的战事能够再惨烈一些,从而也才能够突出大宋朝廷的强大。
“如今临安安抚使乃是谢深甫,最初曾做过青田知县等地方差遣,而后一度被差遣到大理寺任大理寺丞,还曾在李立方任工部尚书时,担任过
工部侍郎。而这段时期,也正是谢深甫的才华得以施展的时候,李立方对于工部之事儿并不是很上心,所以几乎工部的所有事物都是经由谢深甫来处置,包括北地前几年治理黄水时,都有谢深甫支持的影子。”芳菲时不时的抬头看看骑在叶青脖子上,望着御街之上的人群傻笑的钟叶,而后在叶青旁边继续说道:“夫人命人暗地里调查过此人,并不属于李立方一党,也不属于史、韩一党,而之所以能够在临安脱颖而出,完全是靠他自己的努力。”
“如此说来,李立方也是走了狗屎运了,所以才会瞎猫碰死耗子的遇到这么一位得力下属。”叶青看着一品楼,带着芳菲几人便走了进去。
一品楼相比当年并没有什么区别,大的格局并没有什么变化,不过里面的装饰等等,显然在今年也又进行了大的修缮,眼光甚毒的伙计看着叶青等人一进来,立刻就从叶青等人的衣着之上开始做着判断,脸上的笑容瞬间更盛,态度也是变得更为热情,殷勤的带着叶青等人来到一间布置的极为雅致,但又不失豪奢的房间内。
随着墨小宝示意伙计出去后,芳菲才一边把骑在叶青脖子上的钟叶抱了下来,一边说道:“但李立方不识人才,反而是被太上皇召见过几次,特别是在史弥远、韩侂胄不在临安的这段时日,谢深甫一度在朝堂之上,成为了朝廷所依仗之臣。”
“如此说来,与留正关系看来也是不错了?”叶青看着芳菲怀里并不怎么老实待着,挣扎着要下去的钟叶,便示意钟蚕带着小家伙再出去转转。
“与留正在朝堂之上因为政事意见相投,但在私交上并没有过于密切的交往。听夫人说,前些时日太上皇召见他时,还给了:深甫奏对雍容、颇有古人之风的评语。也正是因为如此,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谢深甫便从工部被差遣到了吏部任侍郎,而后在韩侂胄回临安前,又被朝廷差遣为临安安抚使,从而代替了韩侂胄当初提拔的……。”
“谢深甫的升迁,应该都是在太上皇在去年元日跟圣上碰面以后吧?”叶青抚摸着下巴,神色有些若有所思的问道。
“是这样。元日的时候听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兵部尚书钱象祖身为为数不多的能够面见圣上的臣子,在举荐官吏时,原本以为十拿九稳,但不成想,却是被圣上一句:恐谢侍郎不可而拒绝。”芳菲看着叶青消瘦的脸颊以及那斑白的双鬓,不知为何,脑海里却是浮现出了昨夜里二人荒唐的一幕来。
对于芳菲的脸面羞红毫无所觉的叶大人,继续是抚摸着下巴,正视着前方喃喃道:“如此说来,谢深甫要么是近太上皇多一些,但也深得圣上信任,要么便是太上皇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叶青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来,历史上的谢深甫到底是何许人也,所以他显然不可能像是对史弥远、韩侂胄那般,能够轻易的做出判断来。
“夫人的意思是,此人忠正不阿,在朝堂之上不结党营私,与史弥远、韩
侂胄等派系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是在为朝廷尽忠。不过此人也有近留正的倾向。”芳菲也不知道该如何为叶青解释,今日一早钟晴便被召去了孤山,而她跟叶青还是在起床后,才发现钟晴去了孤山。
“被差遣为吏部侍郎,吏部向来是史弥远一手把持,而今谢深甫却是被朝廷差遣到了吏部,这显然不是冲着史弥远,就是冲着我来的。而临安安抚使的差遣也被谢深甫所兼任,难不成朝廷能够一同对我们三人动手?”叶青琢磨到最后,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的笑了出来。
“老爷这一次回临安,是想要奏请圣上为北地开恩科,而恰巧不久前,钱象祖举荐之人却是被圣上以谢深甫的名义所拒,所以如此看来,会不会更像是针对老爷您呢?”芳菲皱着洁白如玉的额头说道。
“不知道,先吃饭再说。”叶青轻轻捏了下芳菲那还带着淡淡红晕的脸颊,丝毫不知道,刚刚旁边的美人,因为昨夜任由他荒唐,而到了今日还有些春心荡漾的残余。
因为钟晴去了孤山,叶府的上下所以才跑了出来逛街散心,而此时在皇宫内,李凤娘的眉头就如同一品楼内芳菲那皱起来的紧锁眉头一般。
叶青回到临安的第一件事就是拜见了她跟圣上,而后接下来的三天内,叶青竟然连府门都没有迈出过这一步,这让李凤娘的心里是充满了莫名了怒火跟醋意。
她可以想象的到,那佞臣在回到临安后,少不了跟钟晴那狐媚子互诉相思之情,而一连三日足不出户,这对于一向高傲的李凤娘来说,就如同是羞辱一般。
在临安,如今她跟钟晴之间的关系,虽然谈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两个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则是一直存在着,如今叶青回到了临安,而后便是一连三日足不出户,这在李凤娘看来,完全就是钟晴**裸的在挑衅她。
就在李凤娘独自一个人咬牙切齿时,竹叶儿则是兴奋的跑了进来,看着李凤娘禀奏道:“皇后,圣上御批了嘉王兼任北地三大都护府的大都护一事儿……。”
“那叶青兼任副都护也御批了?”李凤娘抬头,眼眸中依旧是带着一丝愤愤与不甘。
“回皇后,圣上也一同……。”竹叶儿看着李凤娘的神色,瞬间心里是变得忐忑不安,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为何皇后的心情突然就变得如此差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不过是回来复命,便要求圣上立刻御批此事儿,本宫偏偏就不让他如意,去勤政殿。”李凤娘蹭的一下站起来,而后便风风火火的往外行去。
身后的竹叶儿愣了下,紧忙跟着李凤娘的脚步,今日还是李凤娘亲自送过去让圣上御批的,怎么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皇后就变卦了?难不成是叶大人今日进宫了?
竹叶儿看向一旁的太监青丘,微微张嘴无声的说着叶大人今日是否可有进宫,而同样跟在身后的太监青丘,则是对着竹叶儿摇摇头,表示着叶青今日并没有进宫。
1023 偶遇
从芳菲的怀里接过非要他抱不可的宝贝儿子,刚刚准备下楼,墨小宝则指了指另外一个雅间的房门,待叶青的视线望过去后,墨小宝才低声说道:“大人,留正跟谢深甫也在此用膳,两人刚刚进去不久。”
“这么巧?”把钟叶抱在怀里的叶青有些讶异的问道。
“刚才我付银子的时候看见的,没敢确定,后来悄悄打探了下,确实是他们二人。”墨小宝在叶青跟前耸耸肩膀,无辜的说道:“虽然我不认识谢深甫,但我是听见留正呼他谢大人才确定的。”
叶青没在理会墨小宝,反而是抱着钟叶望着那不远处雅间的门口深思了起来,而后说道:“你们下去等我,我过去看看。”
拒绝了芳菲接过钟叶的提议,叶大人便怀里抱着呵呵高兴的钟叶,迈步向着那间雅间的门口行去,行至门口处,人声嘈杂的一品楼内的其他声音,显然完全掩盖了里面的谈话声,叶青即便是想要听见些什么也是不可能。
而就在此时,房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伙计看着站在门口微笑的叶青,雅间里的留正抬头之余,同样是恰好看到叶青微笑着向他望了过来。
留正端在手里的茶杯莫名一颤,看着门口处叶青那平和的笑容,一阵莫名的窒息感瞬间向他扑来,神色不由得僵了僵,而后颤抖着双手放下茶杯,强忍着巨大的压力缓缓站了起来。
对面的谢深甫并没有看见身后门口的叶青,只是有些奇怪的看着留正变得有些紧张僵硬的神情,心头充满了疑惑与不可思议。
留正如今在大宋朝乃是当朝右相,可谓是位高权重,谁人见了不是礼让三分?毕竟在临安,能够与留正这般位高权重的官员平起平坐的本就不多,而能够让留正一见面就突然色变的,恐怕在临安更是少之又少了。
看着留正站起身来,僵硬的神色之间挤出难看的微笑,下巴的胡子仿佛都在微微颤抖,对着他背后的门口行礼道:“叶大人……。”
几乎就是在留正叶大人三个字刚出口,谢深甫的脑海里就轰的一声,瞬间整个人变得有些发懵,已经无法听清楚留正接下来说了些什么,几乎是第一时间站了起来,转身望向了自己的身后。
只见在雅间的门口处,一个怀抱约莫一岁的小孩儿的男子,神色之间带着平和的笑容,正望着刚刚行礼完毕的留正,而后视线才平和的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留大人客气了。”叶青抱着钟叶缓缓走进雅间内,看着留正跟谢深甫并肩而立的望着他,而后看了看自己怀里的钟叶,笑着解释道:“今日夫人去了孤山,而且离开临安这么久,也很想尝尝一品楼的美食。刚刚听属下说,留大人跟……。”
“下官吏部侍郎兼临安安抚使谢深甫见过叶大人。”看着叶青平和的目光再次扫向自己,谢深甫急忙行礼自报家门。
表面山已经恢复平静的谢深甫,并不算是认识叶青,而且之前虽然见过叶青,但也不过是在人群中匆匆一瞥,甚至都没有看清楚过叶青长什么样儿。
今日终于是看到了北地叶青的真身,谢深甫的心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原本对于叶青的认知以及形象的揣摩,完全来自于道听途说的流言蜚语,什么凶神恶煞、一脸奸相、嚣张跋扈等等,总之能够用来诋毁人的词汇,大部分也都被用在了叶青的身上。
所以在谢深甫的脑海中,不知不觉的就形成了一个满脸横肉,粗鲁无礼、目中无人的武将“叶青”形象,加上一些说书人,为了夸大叶青的无力,贬低金人的形象,所以叶青在谢深甫的揣摩中,应该就是一个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武夫模样儿。
但此刻真正的叶青,却是给人一种儒雅和善与平易近人的感觉。
怀中抱着一个婴孩儿,平和的笑容自从进入雅间后,便一直挂在脸上,有些儒雅跟教养的一举一动,加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以及那刺眼的双鬓白发,谢深甫竟然是生出一股:这才应该是一个位高权重的宋臣该有的样子。
“两位大人坐。”叶青率先在上首坐下,即便如今留正乃是右相,谢深甫是侍郎兼安抚使的差遣,但终究在叶青面前,都给人一种低人一阶的感觉。
当然,三人之中,叶青的爵位本就要比两人高,所以进入雅间后坐到上首的位置,对于留正跟谢深甫来说,也并不是一种挑衅。
怀里的小家伙钟叶也不认生,对着有些紧张的留正跟谢深甫呵呵傻乐着,而后嘴里便开始咿咿呀呀的指着桌面上的食物,示意叶青给他夹过来。
“不知叶大人是刚到还是已经……。”或者是因为叶青怀里咿咿呀呀的钟叶,使得雅间里骤然变得紧张的气氛得到了
缓解,少了初见时的紧张后,留正同样是带着和善的笑容,看着叶青怀里的钟叶问道。
“哦,我们已经吃完了,正准备下楼时才知道两位大人在此,所以叶某便过来打个招呼。叶某三日前刚刚回到临安,府里琐事颇多,所以这几日也没有上朝,更没有去拜会留相,还望留相见谅。”如同跟老友叙旧一样,叶青轻松自若的说道。
“哪里哪里,叶大人言重了。留某也已经知晓,大人您在回到临安后,第一时间便去了宫里,甚至都没有先回府给夫人报个平安。所以留某自然是理解大人的苦衷。”留正干巴巴的说道。
毕竟是心照不宣的人,不管是如何想要让雅间里的氛围变得融洽起来,显然都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何况,叶青虽然怀里抱着一个咿呀学语的婴孩儿,从而使得雅间里的氛围多少倒是宽松了一些,但叶青终究是一方枭雄、一地霸主,在临安的种种事迹,不管是留正还是谢深甫恐怕都已经能够背下来了。
所以如此形势下,叶青在雅间里表现的是越发的轻松自如,反而留正跟谢深甫则是越发的不自在跟紧张。
雅间里唯独只有小家伙钟叶是没心没肺,一会儿瞪着明亮无辜的眼睛看着暗自紧张的留正呵呵傻笑,一会儿又是扭头看着同样紧张的谢深甫咿咿呀呀的打着招呼,而留正跟谢深甫,显然也不可能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婴孩儿视若无睹。
于是小家伙钟叶对着两人咿呀、傻笑几声,堂堂的宋廷当朝右相留正留大人,跟临安安抚使兼吏部侍郎的谢深甫谢大人,也不得不嗯嗯啊啊的回应着叶家公子的友好善意。
房间内的情形在留正跟谢深甫看来多少是有些尴尬,虽然他们明知,叶青怀里的孩子,乃是当年的信王妃钟晴为叶青所生,但此刻他们即便是再对叶青跟钟晴的事情心有微词,面对一个天真无邪的婴孩儿时,也不得不尽力的回应着。
“哦,这是叶某的老四,在扬州的是老大、老二、老三,老三是个姑娘,而这个小家伙……则是随他娘亲姓,所以他娘亲便给他取名钟叶,即是我跟他娘亲的姓,也是寄望着小家伙长大后,能够为钟家开枝散叶。”叶青像是介绍宝贝一样儿,先是把被小家伙要扒拉下去的空酒杯往里挪了挪,而后对着留正跟谢深甫介绍道。
留正跟谢深甫即便是心头有一万个不情愿,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在他们面前坐的,可是如假包换的北地枭雄叶青。
所以什么人中龙凤,粉雕玉琢、天真无邪等等赞美的词汇,也被留正跟谢深甫一一送给了瞪着明亮无辜眼睛,望着他们的小家伙钟叶。
简短的寒暄,也可以称作是叶青一个人的客套过后,叶青脸上的平和笑容,也渐渐被一股无形的威势所取代。
“谢大人任临安安抚使的差遣不久,恐怕在这个非常时期还是要小心一些才是。留大人以为呢?”叶青抱着今日玩了好半天,刚刚又看见生人兴奋了好一会儿后,此刻已经精疲力尽,在怀中打着瞌睡要睡过去的钟叶,对着留正跟谢深甫说道。
“叶大人……此话是何意?”谢深甫看了一眼神色也转为凝重的留正一眼,而后对叶青问道。
“谢大人如今即是吏部侍郎,又身兼临安安抚使这一差遣,难道对于朝堂上的形势,不该有一个清晰的了解吗?”叶青笑着反问道,而后不等谢深甫解释,便自顾自说道:“叶某对于谢大人身兼吏部跟临安安抚使的差遣,并无任何不满。只是今日既然凑巧碰见谢大人,不吐不快的想要提醒谢大人,不管谢大人身负谁的期望,但既然朝廷信任、委以重任于你,谢大人便要对得起朝廷才是,而不是在迷迷糊糊之间辜负了这份信任。留大人以为呢?”
“留某不太明白叶大人这番话的意思。”留正凝重的摇头说道。
叶青随和的笑了笑,伸手放在刚刚被钟叶翻来覆去把玩了很久的酒杯上,谢深甫第一时间便拿起酒壶给叶青斟满酒,而后也给留正与他倒了一杯。
“叶某虽然久不在临安,对于朝堂政事也不是很关心,但不代表对于朝堂之上的派系之分也是一点儿都不清楚。当初叶某跟留大人之间的过节,过去就过去了,叶某当初不会追究,以后也不会追究。是为朝廷尽忠的好官,还是为自己谋取利益的贪官,叶某向来还是能够分的清楚……。”
“叶大人此话是想要拉拢留某……。”
“非也。”叶青笑着摇头道:“叶某从来没有想要拉拢留大人为我所用的意思。若是想要拉拢,上一次叶某在临安时,就可以替他人来争取右相的差遣,而非是眼睁睁的看着留大人成为我大宋右相。当然,叶某没有那么大的能
耐,想让谁任右相的差遣,就让谁任右相的差遣。但叶某在朝堂之上混迹多年,又在高宗皇帝、太上皇跟前侍奉、差遣多年,还是能够做到,不想让谁任右相的差遣,那么那个人就绝对不会如意。如同岐黄之术,救一个人或许很难,但若是想要害一个人,那么自然是轻而易举,甚至是不费吹灰之力了。这道理,想必两位大人都应该明白吧?”
“所以今日留某还要多谢叶大人成全……。”留正面对叶青,显然不可能像叶青面对他那般轻松,虽然说他是当朝右相,但在叶青这个权臣眼里,右相不右相的根本没有多大的关系。
“用不着。朝堂之上,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只要都是为了朝廷,为了大宋国运、为民为社稷,叶某自是不会轻易于留大人不利。若是想要对留大人不利,当年关山一事儿,叶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对留大人报复了,又何必等到今日?”叶青依旧是从容不迫、轻松自如。
而旁边的谢深甫,不得不再一次重新认识着北地枭雄叶青,刚刚进入雅间时,叶青不过就是怀抱婴孩儿的平和青年男子,而此时的叶青,在进入正题后,虽然依旧是带着平和的笑容,但浑身上下却仿佛散发着一股不可一世的霸气,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压迫感。
“这么说来,叶大人当初治罪沂国公赵汝愚赵大人,并非是为公而是为私了?”留正嘴角带着冷笑问道。
“赵汝愚何尝又是为了宋廷?当初他联合金、夏想要铲除我,难道就真的是为了朝廷着想?何况,叶某这些年替朝廷收复大半失地,又有哪里对不起他赵汝愚了?朝堂之上又岂单单只是一个非黑即白的朝堂?”叶青反问道。
留正紧闭嘴唇,不说话的看着叶青,一旁的谢深甫,此时显然也没有他能够插话的余地,一个是当朝右相,一个是北地枭雄,甚至就连右相都要看人家的脸色,他一个侍郎兼安抚使,恐怕此刻也没有什么资格来劝解。
留正自然明白,叶青所谓的朝堂之上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意思是什么意思,同样,他也相信,叶青若是想要报复他,那么当年在他还没有任右相时,在治罪赵汝愚时就有的是机会。
所以叶青并没有选择报复,甚至为难他,也一直都是他心头上的一个疑惑。
毕竟,在赵汝愚被叶青带进大理寺的时候,他也已经做好了被叶青报复,甚至连家里的后事也都已经安排妥当,就等着叶青来报复的准备了。
可最终,叶青非但没有动他,甚至在自己升迁为右相一事儿上,据说叶青还曾在皇后面前为自己争取过。
留正之前并不相信,叶青会在皇后,在宗室面前为自己争取,但今日看着叶青,留正的心头却是隐隐动摇了当初坚定否决的念头。
熟睡在叶青怀里的钟叶,不自觉地蹬腿使得叶青低头关切的查看,看着小家伙睡的很香后,叶青脸上不自主的露出慈爱的笑容,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在有些寂静的雅间内,微微叹口气,道:“叶某只是想要提醒你们二人,右相跟吏部侍郎,以及临安安抚使的差遣,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好坐。如今史弥远、韩侂胄都已经自北地回到了临安,而我叶青,也随后到了临安,如今的临安上空,将又一次风起云涌。不管你们是为谁,首先则要先能够保全自己,不被他人从右相、安抚使的位置上拉下马,如此你们才有机会……。”
叶青以及留正、谢深甫,侧耳倾听了下外面越来越嘈杂,越来越接近他们这个雅间的吵闹声,顿了下后便不理会的继续说道:“吏部向来是史弥远把持着,临安安抚使自韩侂胄任左相后,便是由其把持着,如今史弥远眼见吏部有不是他心腹之人被差遣进来,你觉得史弥远还会坐以待毙吗?韩侂胄又岂会轻易的就这么让出临安的权利?”
“这些都是下官的事儿,跟留大人又有何关系?”谢深甫再次望了望外面,此刻嘈杂吵闹的声音比刚才更大,也要显得更为气势汹汹。
“史弥远如今岂会只甘心于吏部尚书的差遣?吏部侍郎被你谢深甫插了一脚,那么史弥远必然是要把目光再向上拔一格。”叶青的目光游走到了留正身上,道:“韩侂胄的左相差遣,史弥远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办法取而代之。但他想要动动你留正这个右相的差遣,此时正是最佳的机会。因为我叶青回临安了,在朝廷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时,他完全可以轻易的浑水摸鱼,从而把你留正拉下马。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叶青话还没有说完,雅间的门便被砰的一声撞开,巨大的响声把留正跟谢深甫吓了一跳,同样,也把叶青怀里正熟睡的小钟叶,给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1024 叶青
“刑部拿人,何人敢拦!”历喝声在雅间门外响起。
叶青只顾着低头哄从睡梦中被吓哭的小钟叶,根本无心理会门被撞开后发生的状况。
而旁边同样被吓了一跳的谢深甫跟留正,看着临安通判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谢深甫惊呼道:“傅良……他们是什么人?”
一脸惊慌的临安通判陈傅良满头大汗,急忙奔到谢深甫跟前,而身后被撞开的门口处,瞬间被刑部的捕快围了个严严实实。
“大人,刑部来人要带走渠伯大人,下官不得不赶紧跑过来向您禀告一声。”惊魂未定的陈傅良望着门口气势汹汹的刑部捕快,抓着谢深甫的胳膊急急说道。
“渠伯?”谢深甫一惊,急忙问道:“如今他在哪里?”
“就在楼下,刑部要连下官一并带走……。”陈傅良急急说道。
与此同时,雅间外再次传来吵闹的声音,以及一个女子的哭喊声,连带着叶青怀里刚刚被哄好的小钟叶,像是被传染了一般,又一次在叶青的怀里哭了起来。
叶青一边哄着怀里再次哭起来的小钟叶,一边神色有些不耐烦的看向被捕快围的严严实实的门口,动了动嘴唇,看着门口匆忙赶过来的墨小宝跟钟蚕二人,冷冷道:“都赶出去。”
叶青话音刚落,门口处施施然走过来一个中年男子,在捕快让开一条路后,踱步到雅间门口冷笑道:“哟,什么人这是,好大的口气,竟然连刑部的捕快都敢赶出去,怎么?也想尝尝刑部大牢的滋味?”
随着怀内的小钟叶不再哭泣,叶青此时才开始打量起房间内,留正、谢深甫,以及一个中年人站在一起,而门口处,同样是站着一个中年人以及诸多捕快。
刚刚随着吵闹正冲进来的墨小宝跟钟蚕,此刻站在捕快的跟前,堵住了他们进入雅间的去路。
随着那中年人走到门口,墨小宝跟钟蚕看了一眼叶青后,缓缓让出了门口的位置,看着叶青抱着小钟叶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门口的中年人。
中年人显然也不认识叶青,自然是更不认识他跟前的墨小宝跟钟蚕,看着一个男子怀里抱着一个婴孩儿,神色之间不由得露出了一丝不屑,而后视线便转移到了谢深甫跟那个闯进来的中年人身上。
“带上来。”门口的中年人向身后招了招手,就看见一个约莫不过四十来岁的男子,衣衫凌乱、面色之间还带着几处红肿,被如狼似虎的捕快押到了雅间门口,而在如狼似虎的捕快身后,还紧紧跟着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妙龄少女。
“爹……。”少女望着被捕快押在中间的男子,顾盼之间目光是终于望向了雅间内,而后目光带着一丝诧异的从抱着婴孩儿的叶青身上掠过,投向了谢深甫的身上,凄然泪下道:“爷爷,他们要抓走爹爹。”
谢深甫在少女说话的同时,也是紧张的惊呼着:“道清,你怎么也在这里?”
少女奋力推开两侧的捕快,小跑至谢深甫的跟前,指着门口的捕快,嘤嘤哭泣的拽着谢深甫的衣袖,而后又是指了指门口在捕快的压力下,快要跪在地上的男子:“爷爷……。”
“谢大人,邓某乃是奉命办差,如有打扰,还望留大人跟谢大人见谅。”刑部侍郎邓友龙站在门口,嘴角带着冷笑冷冷道:“陈大人,看在留大人跟谢大人的面子上,还请您自己走出来吧,别逼我们进去拿你,免得再次惊扰了留大人跟谢大人。”
“他又犯了何事儿?”谢深甫听到邓友龙还要带走陈傅良,又看了看已经被捕快按在地上的自己的儿子急急问道。
“犯了何事儿下官并不清楚,下官也不过是奉命行事儿,所以还望谢大人见谅。”邓友龙神色之间带着一丝得意的说道。
不管是站在雅间内的陈傅良,还是已经被他们捉拿的谢渠伯,都是他今日要带回刑部的目标。
两人一个是谢深甫在任临安安抚使后,刚刚提拔不久的临安通判,一个不光是两浙西路嘉兴府的通判,而且还是谢深甫的长子,也是在不久前,刚刚被提拔为嘉兴府的通判。
叶青看了看谢深甫,又看了看留正,而后在雅间的门外,芳菲跟贾涉也正在外面神色紧张的张望着,因为捕快堵在了门口却是无法进来。
留正看了看铁了心还要带走陈傅良的邓友龙,而后沉声问道:“不知邓侍郎是奉何人之命?竟然都不问犯了何罪,便要如此粗鄙无礼的捉拿朝廷官员?此事儿恐怕是说不通吧?”
“回留大人,下官是奉左相韩大人之命来拿捉拿罪犯。至于犯了何罪,韩大人没说,下官自然也不敢过问,只是奉命办差而已。”邓友龙对留正的态度,丝毫没有一点儿的尊敬。
而留正跟谢深甫,在听到邓友龙嘴里的左相韩大人几个字时,则是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叶青。
刚刚叶青还在警告他们二
人,要小心韩侂胄对他们二人的报复,不成想叶青这才刚刚说完,那边报复就到眼前了。
叶青几乎在邓友龙自报家门后,就已经隐隐猜到了眼前这一幕,便是来自韩侂胄党羽的反击,此刻听到邓友龙如此说,在验证了他最初的猜想后,叶青嘴角带着平和的笑意,也迎向了留正跟谢深甫的目光,显然是在说:怎么样儿,我说的没错吧。
留正跟谢深甫的目光投向了叶青身上时,使得刚刚进来的陈傅良跟谢深甫的孙女谢道清,也不由自主的把目光再次投到了叶青的身上。
两人的心里都是颇为好奇,眼前这个抱着婴孩儿的青年男子,到底是何等身份,竟然能够在事发之时,跟当朝右相以及临安安抚使同坐在一间雅间内。
男子身材高大,脸颊棱角分明,目光平静,身上隐隐带着一股威势,则是被嘴角平和的笑容弱化了不少,一身常见的深青色长袍,并非是样式更显华丽的儒生服饰,但即便是如此,也还是给人一种难以忽略他的存在的感觉。
特别是当留正跟谢深甫,这两位朝中大员的目光,都在此刻齐齐望向那青年男子时,从而使得青年男子的身份,也变得更加神秘和好奇起来。
叶青并不打算趟眼前这趟浑水,何况,韩侂胄与留正、谢深甫为难,对他而言完全是有利无弊。
所以叶青拍了拍怀中好奇的睁大双眼,望着满屋子人的小钟叶,而后对着留正跟谢深甫从容说道:“留大人、谢大人小心,叶某先告辞了。”
“这……。”谢深甫想要开口,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且开口的话,自己又能说什么,难不成请求叶青帮帮自己不成?
而此时不管是门口的邓友龙,还是雅间内那惊魂未定的陈傅良以及谢道清,也根本没有心思去寻思,叶青嘴里的叶某到底是什么意思。
墨小宝跟钟蚕看了看叶青,便对着把门口依旧围的严严实实的刑部捕快,以及站在最中央的刑部侍郎邓友龙说道:“让开。”
“放肆!”邓友龙面对着转过身来看着他的墨小宝跟钟蚕,不自觉地感到一阵杀气扑面而来,没来由的往后退了两步,转念又觉得自己太过于懦弱,何况自己身后还有十几二十个捕快,又怎么能弱了刑部的威风,瞬间挺了挺胸膛,冷声喝道:“刑部办差,在本官没有查明你们身份之前,便不得离开。”
在邓友龙看来,能够跟留正、谢深甫同在一个雅间的人,必然不会是什么寻常普通人,要么是非富即贵,要么便是跟留正、谢深甫一党。
而且三人聚在一起,显然是在商议什么事情。而他若是能够从这个抱着婴孩儿的男子身上,得到什么对留正、谢深甫一党不利的证据的话,说不准还能够在左相韩大人那里,立下一大功劳、得到更高的赏识。
毕竟,在他看来,若是朝廷官吏,不可能会怀抱着一个婴孩儿,而且以叶青的年纪,在邓友龙的推测中,即便是一个朝廷官吏,也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小官吏罢了,不足为惧。
何况如今既然已经当着留正跟谢深甫的面,都把谢深甫的长子谢渠伯给抓了,难道还会在乎一个跟他们二人,不沾亲不带故的男子不成?
“本官怀疑你乃是谢渠伯、陈傅良的同党……。”邓友龙指着怀抱小钟叶的叶青,面色严肃的说道,就像他手里已经握有了叶青乃是谢渠伯、陈傅良二人的同党证据似的。
叶青有些啼笑皆非的看着邓友龙神情严肃的指认自己是谢渠伯、陈傅良的同党,于是不等邓友龙说完便笑出了声:“邓友龙,你这是为了在韩侂胄跟前立功,连命都不要了是吗?”
“放肆,你是何人,竟然敢如此跟本官说话!”邓友龙看着笑出声的叶青,以及叶青身后苦笑摇头的留正跟谢深甫,突然间莫名有些心虚的再次问道:“你……你到底是何人?”
邓友龙脑海里飞快的旋转搜索着临安城内,自己得罪不起的豪门权贵、朝堂重臣,但依然不觉得眼前的叶青,跟哪一个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相似。
“李立方还真是够蠢的,身为刑部尚书,竟然都不知道自己的下属已经越权,不听他的差遣了。我问你邓友龙,李立方知道你今日来此拿人吗?”叶青抱着小钟叶,缓缓走到邓友龙跟前问道。
面前的邓友龙快速的转动着眼珠子,敢于轻松的直呼当朝左相韩大人的名讳,如今竟然还敢直呼刑部尚书、当今皇后亲弟弟的名讳,哪怕是个傻子,也知道眼前这个抱着婴孩的男人绝对不简单啊,绝非是自己推测的那般,毫无背景而言。
此刻面对叶青的问话,不光是邓友龙的心在紧张的噗通噗通的乱跳,就是连叶青身后的陈傅良,还有那妙龄少女谢道清,心跳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很多。
同样,他们也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身材高大,却抱着一个婴孩儿尽显慈爱的男子到底是
何人,为什么敢于如此质问当今刑部侍郎,而且自己的祖父跟当朝右相,却也是不加阻拦,甚至是还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站在谢深甫旁边的妙龄少女谢道清,偷偷扯了下谢深甫的衣袖,无声的张嘴问道:“这个人是谁……?”
而此时门口的邓友龙,都变得有些结巴的问道:“你……你到底是何人?为……为什么会在这里?”
邓友龙也不是傻子,既然能够得到韩侂胄信赖,还能够身居侍郎之位,就足以说明,他并不是一个没脑子的怵蠢货。
于是不等谢深甫张嘴告诉自己的孙女,就听见叶青二字在门口响起,而他那原本哭的梨花带雨的孙女,瞬间是震惊的张大了嘴巴,有些难以置信的瞪圆了双眸,指了指叶青那高大的背影向他求证着。
谢深甫无言的对着谢道清点了点头,而后心里不由的涌起一阵苦涩,叶青这个名字,就是连不谙朝政的小女孩儿,听到后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何况是在朝堂之上多年的邓友龙,以及旁边听到叶青二字,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的陈傅良。
邓友龙自然是更没有料到,今日会在此碰见叶青,而且还把叶青得罪了个彻底。
所以当叶青自报家门后,邓友龙的双腿便开始不听使唤的颤抖了起来,再也笑不出来的他,脸上的表情更是一言难尽,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人的名树的影,何况是北地枭雄叶青的名字,那完全不是他邓友龙能够企及的高度,何况,他在投韩侂胄麾下后,第一时间就听到了一件关于叶青的事情。
那便是上一次叶青回临安,在经过镇江宁镇山时,据说还是当着韩侂胄的面,在明知江阴军统领赵方乃是韩侂胄的人时,还是毫不留情面的把人给扔到了河里。
要不是最后韩侂胄施以援手,恐怕江阴军统领赵方,就要成为大宋朝第一个被淹死的统领了。
跟随韩侂胄多年的赵方,即便是有韩侂胄在场,都没有逃脱被叶青惩治的报复,何况是他这个投韩麾下不久的刑部侍郎。
“原……原来是……叶大人,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请叶大人……请叶大人见谅,下官不过是奉韩大人之命……。”神色惶恐、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的邓友龙对着叶青连连赔不是。
刚刚即便是面对当朝右相,邓友龙都能够表现的不卑不亢,甚至是还有一丝的嚣张意味,而如今,面对叶青时,却是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尽显卑微跟惶恐。
邓友龙一前一后巨大反差,不光是瞪大了眼睛的谢道清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就是连留正跟谢深甫,都没有预料到,邓友龙见了叶青会表现的如此慌张。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叶某今日不过是跟谢大人、留大人在此偶遇而已,并无要阻邓侍郎办差之意。”叶青哄了哄怀里开始有些不耐烦的小钟叶,而后回头看了一眼谢深甫跟留正,目光扫过那个此刻睁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妙龄少女,以及在自己看向他时,飞快的躲避着自己目光,条件反射的想要行礼的陈傅良,笑了下后继续平静说道:“记得下一次切莫随意给他人安插莫须有的罪名,叶某也绝非是谢……渠伯等人的同党。办完差后回去告诉韩侂胄还有李立方,他们欠叶某一个道歉,你邓友龙……不够资格。”
叶青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他并不打算插手今日的事情,而且对于邓友龙的无礼,他也没有打算追究。
对于叶青要置身事外的态度,倒是让他身后的谢深甫跟留正,心里都微微的有些失望,原本还希望借着邓友龙得罪叶青一事儿,从而帮自己的长子从刑部抽身而退,如今看来,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是是是,下官一定及时禀告两位大人。”邓友龙听的是头皮一阵发麻,根本不敢反驳叶青的言语,只是一昧的点着头,想要开口道歉吧,但人家都说了,他不够资格,于是急忙转身,想让身后的捕快立刻给叶青让出道路来。
而等他转过身时,却是发现,自己身后那些原本把门口围的水泄不通的捕快,早就挨着一侧站好,给叶青等人让出了一条宽敞的通道来。
“叶大人请,下官一定转告韩大人跟李大人。”如释重负的邓友龙弯着腰,根本不敢看叶青的脸色惶恐说道。
叶青怀抱小钟叶,回头对着愣在原地、神色凝重的留正跟谢深甫微笑着点点头,而后这才带着墨小宝跟钟蚕,以及门口接过他怀里小钟叶的芳菲离开了雅间。
妙龄少女的目光从叶青的身上,在转移到接过叶青怀抱小钟叶的芳菲脸上时,双眸瞬间一亮,心里不由得赞叹着:好美的女子。
而芳菲在抱过小钟叶后,视线也是不自觉地在扫过雅间时,看到了那睁大了眼睛,正望向她的妙龄少女谢道清,而后嘴角带着一丝的微笑,微微 冲着那少女点点头,便随着叶青的脚步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