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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叶7     宋疆txt下载     宋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25 最坏的打算

    临安的六月天气已经是热浪袭人,即便是到了夜晚,那微风中的凉意也是显得极为奢侈。

    中和巷叶府的后花园内,奔波了一天从孤山回来的钟晴,身着一袭白色的直领单襦裙,使得整个人在夜色下,显得既淡雅恬静而又给人惊艳的感觉。

    在叶青的旁边坐下,看着那空空如也的茶杯,而后贤惠的给斟上茶,这才带着她那特有的知性而又温婉的笑容看着叶青。

    今日发生在一品楼的事情,刚刚在哄钟叶睡觉时,芳菲已经一五一十的学给她听了,所以此刻看着想事情的叶青,钟晴便只是静静的陪坐在旁边。

    后花园内时不时传来不远处的虫鸣声,虽然不解暑,但在宁静的夜色下听起来,倒是也颇有一番闲适意境。

    回过神来的叶青,看着旁边的钟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后道:“太上皇召你入宫何事儿?”

    回报以温柔的笑容,轻轻抚摸着叶青那斑白的双鬓,淡淡道:“太上皇还是很紧张你回到临安一事儿,即便这就是他想要的。所以今日以太皇太后的名义召妾身去孤山,也是想要知道你回到临安的这几日到底在干什么,见了哪些人。”

    “也是?”叶青敏锐的抓住了钟晴话语里的也是二字,任由钟晴继续抚摸着自己头发,问道:“除了太上皇还有谁?”

    “自然还有那个跟你不清不楚的皇后,这几日来,你一直都不曾踏出府门一步,显然皇宫里的那位有些着急了。”钟晴的语气多少带着一丝醋意,不过已然是事实了,她能够做的,也只剩下了好好的守在叶青的身边,永不分开。

    “太上皇过于着急了,以如今朝廷的能力而言,根本不可能同时对付两个人……。”叶青微微叹口气说道。

    “你是指今日发生在一品楼内的事情?”钟晴问道,而后不等叶青说话,便继续说道:“韩侂胄自然是不敢报复太上皇,但他想要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因而从谢深甫身边下手,这于如今太上皇对你并无矛盾之处不是?”

    “话是如此说,两浙东西两路,曹北海所率的昭庆军居东路,李域所率的遂安军于西路,都可以在大半日之内赶到临安。所以为了调动这两路大军,他不惜把韩侂胄在两浙两路的势力拔除一部分。他以为韩侂胄不会报复,但韩侂胄终究是左相,脸面还是要的,要不然的话,他怎么跟自己的党羽交代。”叶青叹着气说道。

    钟晴有些发呆,昭庆军跟遂安军,都是在叶青回临安前秘密调拨的,而两路大军的目的,便是冲着叶青而来的。

    “所以你认为……。”钟晴看着叶青的神情,两人之间多年来培养的默契还是有的,虽然不敢说完全的心有灵犀,但最起码也能够对彼此的心理跟想法儿,清楚了解个七八分:“你的意思是,太上皇早就有了让留正、谢深甫当替罪羊的想法儿?他明知道韩侂胄会报复,但为了能够……遏制你,宁愿牺牲掉忠于朝廷、宗室,不投其他党派的官员?”

    钟晴的内心有些惊讶,因为她一直没有往这方面猜想过,而且通过太上皇的一举一动,她也丝毫没有看出来,有要牺牲留正、谢深甫等人的目的。

    甚至此刻,钟晴都有些怀疑,叶青之所以如此说,完全是为了拉拢谢深甫跟留正,才会如此揣摩太上皇的意思。

    “你认为太上皇这一辈子,什么时候有过果断决绝的魄力?赵宋皇室,若是真有如此大开大合、勇往直前的魄力跟心胸,也就不至于一直偏安江南了。所以在我看来,他根本就没有同时对付我跟韩侂胄的魄力,之所以如此做,还都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韩侂胄对于朝廷跟谢深甫、留正的报复,显然也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叶青抬头仰望星空,回忆着今日发生在一品楼的情景,而后喃喃说道:“甚至我怀疑,韩侂胄跟太上皇是心照不宣,要不然的话,今日那刑部侍郎邓友龙,胆子也太大了。”

    钟晴冲着叶青白了一眼,道:“你还是记恨人家今天对你无礼,把钟叶给吓哭了一事儿。”

    叶青伸手捏了下钟晴那还如同少女般肌肤细嫩的脸颊,笑道:“留正是当朝右相,谢深甫是临

    安安抚使,其长子是嘉兴府通判,次子是绍兴府通判,不管怎么说,一个刑部侍郎在面对此二人时,都不可能表现的没有丝毫的忌惮之情。但今日在一品楼内邓友龙做到了,邓友龙做到了完全不把留正跟谢氏父子三人放在眼里,邓友龙之所以有如此的底气,显然绝非全部是因为有韩侂胄给他撑腰壮胆,必然是还有着另外一层的关系,才使得他如此肆无忌惮。而且……他在知晓我的身份后,表现的也过于软弱了,跟面对留正、谢深甫时,虽然态度上有所差别是正常的,但差的太多的话,必然是反常之举了。”

    叶青几乎是斟字酌句的在分析今日发生在一品楼的事情,邓友龙在知晓他的身份时,那份惶恐甚至是惊恐,都超乎了他的预料,但回到府里后,叶青越是琢磨,越是觉得不同寻常。

    邓友龙怕自己是没错,但堂堂一个朝中要员,怕自己竟然怕到了那份儿上,就足以说明,背后的事情绝非是自己看到的那么简单。

    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本在回到临安后,并不打算再跟韩侂胄见面的他,不得不在离开一品楼时,把话留给了邓友龙去传给韩侂胄。

    “临安城有几个官员不怕你的?”钟晴在叶青面前伸出拳头,做数数状的竖起了两根指头代表史弥远跟韩侂胄后,而后便对着叶青摇摇头道:“一只手都数过来了。”

    没理会钟晴的不以为然,惩罚似的拍了下钟晴的大腿,惹得美人吃痛白了他一眼后,才微笑着道:“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不过还有最坏的一种情况。”

    “什么情况?”本想报复着掐回来叶青拍她大腿的钟晴,见叶青神色终于变得严肃了起来,于是也跟着正色问道。

    叶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道:“《礼记·曲礼》中曾言:君王死社稷,大夫死众,士死制。君王当为保江山社稷而死,大夫当为保国安民而战死,士人当该为律典之制、家国责任而亡。留正、谢深甫显然就是那个士人,所以他们选择了以死报国,来除去我这个所谓的北地枭雄,是要拉着我跟他们同归于尽。”

    钟晴被叶青的猜想震惊的脸色刷白,她不敢想象,若叶青的这一个猜想真的就是事实,真的就是太上皇一手策划的除掉叶青的阴谋的话,那么叶青岂不是再一次坐困死局之中了?他是不是真的就不该以身犯险的回到临安?

    “不可能!”钟晴抓着叶青的手,紧张的摇头道:“要不然……要不然你现在就离开临安……。”

    “开弓岂有回头箭?现在回北地恐怕是回不去了。”叶青抚摸着钟晴的脸庞,安慰着道:“如今这些不过是我的猜测,至于这到底是不是太上皇一手谋划的,以及谢深甫、留正是否真有以死报国的忠心,如今还无法确认。不过,凡事能够做最坏的打算倒是没有任何不妥。”

    钟晴真的不敢顺着叶青的猜想继续往下想,有些难以接受的摇着头,直呼着不可能,因为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就等同于,她也一直以来在被太上皇利用着。

    毕竟,叶青在北地建都护府一事儿,是她当成了秘密告诉了太上皇,从而使得太上皇,不得不趁着元日之际,在跟圣上见面时,妥协了叶青关于在北地开恩科一事儿。

    “太可怕了……。”钟晴难以置信的摇着头,虽然她尽力不去顺着叶青刚才的猜想去往下想,但脑海里还是不断的闪现着,若是按照叶青的猜想,接下里的后果是令人多么的难以接受。

    可以想见,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留正、谢深甫等等官员,在太上皇的一手谋划下跟叶青同归于尽的话,那接下来太上皇必然是会把目标放在韩侂胄的身上,毕竟,留正、谢深甫等人被报复,完全是因为韩侂胄所指使。

    而一旦叶青不在后,那么太上皇完全可以借着留正等人的死,乃是因韩侂胄报复而死的借口,借机除掉韩侂胄,如此一来,除了皇室能够得利之外,就要属一直能够游离在斗争之外,永远能够借势而起,如同黄雀一般的史弥远最为得利了。

    “其实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我已经命墨小宝秘密北上镇江,再次打探下韩侂胄在那里的大军部署,跟我回临安时是否发生了变

    动。若是有变动,那么就是最坏的结果了,若是并没有什么变化,就说明是我多想了。”看着依旧是还有紧张的钟晴,叶青以宽慰的眼神看着她道:“放心吧,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钟蚕去了皇城司,这几日只要看看留正、谢深甫的动静,也就基本上能够知晓太上皇到底有没有那么深沉的城府跟手段了。”

    “但愿没有,若是真的有那么深的城府,那么妾身也是一直被……。”钟晴如今心里很是后悔,若是知道会如此,她宁愿死,也要阻止叶青回临安。

    芳菲匆匆的来到后花园,看着钟晴那询问以及有些伤心的眼神,有些不明所以的扫了一眼叶青,而后才道:“叶子已经睡下了,有丫鬟在旁守着。钟蚕在前院,说有要事儿要禀奏老爷。”

    松开钟晴的手,而后轻轻拍了下其脸颊,示意芳菲跟钟晴回房休息,而后便向着前院走去。

    前院的假山前,钟蚕正在焦急的来回踱步,甚至就连叶青快要走到跟前时,都不曾发觉。

    “查出什么来了?”叶青指了指假山一旁的廊亭,昏黄的灯光下,钟蚕跟在叶青的身后。

    “今日一品楼内,咱们离开后,刑部侍郎邓友龙,最终还是带走了谢深甫的长子谢渠伯,以及那临安通判陈傅良,如今已经关在了刑部的大佬内。”钟蚕向叶青禀报着。

    “大理寺有什么消息没有?毕再遇不知道此事儿?”叶青微微皱眉问道。

    “我怕您在府里着急,所以并没有去大理寺问询,但依我看,若这是韩侂胄的报复,是对谢渠伯、陈傅良的欲加之罪的话,大理寺恐怕是并不知情。刑部在这个时候,也不会让大理寺参与的,除非是谢渠伯、陈傅良认罪了,或者是他们找到了什么确凿的证据,让两人难以反驳、自证的话,才会交由大理寺吧。”钟蚕跟在叶青身后,缓缓前行说道:“要不要我先去知会李大人一声?看看他知晓些什么?”

    钟蚕所说的李大人,自然指的是刑部尚书李立方,不管此事儿是否是韩侂胄一人所指使,但既然入了刑部的大牢,李立方这个刑部尚书,按理说就应该知晓这件事儿了,除非是李立方懒得过问,就如同当年他在工部时一样,所有的一切事物都交给了那时候的工部侍郎谢深甫来处置,他自己则是天天的游手好闲,只为了听满大街的人喊他一声李尚书,就觉得很有成就感了。

    叶青则是摇了摇头,缓缓道:“李立方应该这一两日便会来找我,韩侂胄同样如是。至于毕再遇那边,即便是要去,也还需要小心一些才行,暂时还不宜公开与我们的关系,兵部也是如此,所以接下来的几日里,你在跟毕再遇、钱象祖碰面时要格外小心。”

    钟蚕多少有些不以为然,今日在一品楼的一幕,他同样是看的清清楚楚,堂堂的刑部侍郎邓友龙,在叶青亮明身份后,那惶恐又害怕的样子,让他心里是极为的舒服,甚至是有一些得意。

    在钟蚕看来,如今以叶青的权势跟威望,在临安根本不必怕任何人才是,也不至于凡事都还要像从前那般谨慎才是。

    不过接下来叶青的话,则是立刻让他收起了轻视之心:“如今太上皇、韩侂胄都在我回到临安后,迫不及待的有了动作,不管太上皇跟韩侂胄是否是心照不宣。但韩侂胄在我回到临安后,便立刻急不可待的对留正、谢深甫施以报复,看来也像是想要趁太上皇的注意力在我身上时,趁机取势。但到现在为止,史弥远则是一直都不声不响,所以我们不得不防着他才是,一旦我们要是露出马脚的话,我怕会被一直躲在暗处的史弥远瞬间抓住把柄。”

    钟蚕收起了刚才的轻松之色,神色凝重的在叶青身后点着头,认真道:“是,大人,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小心的。”

    “明日若是无事儿,去一趟大营吧,总之,内外都得兼顾,不能放松警惕,反而让他人钻了外面大营的空子。”叶青吩咐的极为细致,而钟蚕同样是听的极为认真。

    随着钟蚕离去后,叶青又独自一人在廊亭内坐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向着后院走去,小钟叶咿咿呀呀的声音,让原本神色凝重的叶青脸上,瞬间绽放出了慈爱的笑容。

1026 威逼利诱

    临安城的夜晚比北地的夜晚要更加的精致与繁华,浓浓的夜幕下,若是在长安城,除了有限的三两条街道上还显得颇为灯火通明外,其余地方几乎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走在街道上,除了能够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外,便是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犬吠声。

    而在临安城的夜幕下,却像是一天内最为精彩的时段才刚刚到来,盛世太平下的临安夜色下,有着太多让人眼花缭乱的种种诱惑,不论是青楼酒馆,还是赌坊茶馆、勾栏瓦舍,在浓浓的夜色下,则是散发出了更为迷人诱惑的魅力,一个个销金窟在晚上远远要比白日里显得更加热闹与喧嚣。

    有人说临安城的夜很短,短到还没有来得及体会临安城的美,天色便渐渐亮了起来。有人说临安城的夜很长,长到了你可以在一夜之间,领略到你这一辈子都不曾领略不到的各种美。

    小桥流水的画意街巷,灯火通明的酒楼茶肆,文人士子的风花雪月,勾栏瓦舍的低吟浅唱,赌坊酒馆的人声鼎沸,青楼楚馆的纸醉金迷,在临安城的夜色下都具备着让人迷失其中的魅力。

    御街之上依旧是人来人往,一副好不热闹的景象,行人、轿子、马车来回穿梭,与北地的长安完全就像是两个极端的世界。

    北地的战火与紧张形势,在说书人嘴里虽然被如实道出,但听的如痴如醉的人群之中,却没有几人能够深切体会到……北地的苦寒跟坚韧,才造就了歌舞升平、繁花似锦的临安城。

    邓友龙的马车停在了韩府门前,已经好些时日没有在临安城风流快活的邓友龙,脑海里一边想着一会儿见了韩侂胄,该如何禀报今日碰见叶青一事儿,一边又坚定的下着决心,过了这几日一定要好好的逍遥快活一番。

    随着邓友龙把今日发生在一品楼的事情一一描述给韩侂胄,韩侂胄灯烛下犀利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一般,直直刺向正襟危坐的邓友龙。

    “叶青?他去一品楼干什么?”韩侂胄放下手里的毛笔,深陷的眼窝在此刻看起来更为吓人,最起码刚刚坐下的邓友龙,面对韩侂胄那锋利如刀的目光,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

    “像是……像是去吃饭,怀里抱着一个婴孩儿,所以下官……下官一时之间并没有想到他就会是叶青……。”邓友龙就像是办错了差遣一般,虽然他今日已经算是尽职尽责的把陈傅良、谢渠伯两人下了刑部大狱。

    “也就是说,在不知他身份之前,你对他有些言语不敬,并没有过分招惹他,而他也没有跟你计较,反而是选择了置身事外,眼睁睁的看着你在他面前带走了陈傅良跟谢渠伯?”韩侂胄微微皱眉问道。

    “正是如此大人。”邓友龙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子越来越密集:“他并没有阻止下官拿人,只是在临走前……临走时说……说大人您欠他一个道歉。”

    说完后的邓友龙,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身为刑部侍郎,已经乃是朝堂重臣,但当面对这几个朝堂之上有限的真正的重臣时,突然发现自己如同蝼蚁一般渺小,渺小到仿佛人家轻轻动一根手指,自己就可能灰飞烟灭。

    “欠他一个道歉?”韩侂胄细细思索着这句话,嘴角带着一抹笑容:“睚眦必报啊,这是一点儿亏也不肯吃。不过看来,并非是这么简单。他还说了些什么?”

    “还有便是,让李尚书李大人也去给他道歉,因为下官乃是刑部侍郎……。”

    “那你可曾有告知李立方?”韩侂胄看着窗外的朦胧夜色,而后回头问道。

    “下官一时拿不定主意,愿听从大人吩咐。”邓友龙把一路上想好的说辞重述了一遍道。

    “让我给他道歉,也让李立方给他道歉?叶青真当这里还是北地不成,还是由他一人说了算?绝非是这般简单,既然没有阻止你拿人,那么显然他这一次回临安,更不会跟太上皇站在一边了。可当初在长安,我隐隐向他示好,他却是置之不理,如今一回到临安,就借你之事儿让我给他道歉,难不成在临安他也感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像是在自说自话,也像是在跟邓友龙商议。

    不过邓友龙却是十分清楚,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自己说话

    的份儿,就如同今日在一品楼叶青所言,自己连给他道歉的资格都没有是一模一样的!

    “明日晚些时候你再告知李立方,至于李立方如何决定你不必理会,至于为何得罪了叶青,你大可以实话实说。李立方向来对朝堂政事不感兴趣,只是在乎别人高看他一眼的目光,想必即便是你说了,他也不会当回事儿,更不会去插手谢深甫之事儿。”韩侂胄依旧是望着窗外淡淡的说道。

    随着身后的邓友龙应声称是,而后缓缓退出书房后,韩侂胄才缓缓转身,再次走到了书桌前,随着敲门声响起,吴猎缓缓走进来站定。

    韩侂胄头也不抬的说道:“叶青今日撞见了邓友龙去拿谢渠伯、陈傅良一事儿,相信以他的聪明,已经隐隐猜到我在做什么了,为了以防打草惊蛇,明日暂不必前去绍兴府,待我跟叶青碰面后再做定夺。至于如今已经被邓友龙下了刑部大狱的谢、陈二人,告知沈继祖、杨**还有刘三杰,让他们明日再次弹劾谢、陈二人,争取早日让二人认罪,签字画押。在这期间,没有我的命令,绝不许大理寺接触此案,若是有人执意要碰,就让他们来见我。”

    “是,大人,下官这就去告知他们。”吴猎站在门口恭敬的说道。

    此时的韩侂胄才抬起头靠着椅背长吁一口气:“想了下道,拿我的名刺递给叶府,邀叶青明晚前往涌金楼,在北地苦了这么久,想必叶青对于临安的美酒佳肴、佳人小曲也是颇为想念才是。”

    吴猎微微动了动嘴唇,不过还是在韩侂胄示意后,转身离开了书房。

    在长安的时候,叶青对于韩侂胄的态度并不是很友善,而叶青回到临安后,韩侂胄竟然要再次主动邀约叶青,这让吴猎觉得,韩侂胄对于叶青是否是太客气了。

    不过这并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他要做的,便是办好韩侂胄交待给他的每一个差遣而已。

    夜色下吴猎的身影在从韩府出来后,便上了马车往外行去,而此时的新任临安安抚使谢深甫的府门口,同样是停着一辆马车。

    在谢府的前厅内,有些心不在焉的谢深甫,正与跟他同在吏部任侍郎的楼钥说着话。

    自己的长子嘉兴通判谢渠伯,以及自己的属下临安通判陈傅良双双入狱,到现在为止,他身为吏部侍郎跟临安安抚使,竟然还没有查到,谢渠伯跟陈傅良,到底被关在了刑部的哪座大牢内,更别提想要前往探视了。

    “听说今日在一品楼,贵公子跟贵属下被刑部下了大狱?尚书史大人在得知此事儿后,便让楼某立刻过来相询,是否需要史大人帮谢大人从中斡旋?”楼钥身为吏部左侍郎,乃是史弥远的绝对心腹,跟郑清之等几人,在朝堂之上也是颇有威望。

    而且谢深甫也很清楚,以他如今的人脉关系,根本无法跟楼钥等人相提并论,更不必说是跟史弥远这等朝堂之上高高在上的人物相比拟了。

    原本不过是一个工部侍郎,而后在这几个月来,突然之间就平步青云,先是一下子被差遣到吏部任右侍郎,而后还不等他缓过神来,临安安抚使的差遣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如果说朝廷只是这般给他惊喜差遣也就算了,但就在他谢深甫,还没有从朝廷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惊喜差遣中回过神来,自己的长子、次子也在各自的差遣之地,突然蒙受浩瀚无垠的恩宠,几乎是同一时间被差遣为嘉兴、绍兴的通判。

    巨大的惊喜让一向不信天上会掉馅饼的谢深甫,一连恍惚了好几日的时间,都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而如今好不容易适应、相信了自己谢氏一门深受皇家恩宠时,打击也是来的如此的措不及防,如同朝廷的差遣惊喜一般,暴风雨似的说来就来。

    “楼大人言重了,谢某岂敢劳烦史大人。何况……不论是谢某还是犬子任差遣,都是问心无愧,不曾做过半点儿伤天害理的事情,更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朝廷、圣上的事情,竭心尽力、肝脑涂地只不过是想要为我大宋朝廷出一份力罢了。史大人的好意让谢某甚是惶恐,不过还请楼大人转告史大人,史大人的美意下官心领了。下官也相信,朝廷必然会明察秋毫……。”谢深甫在心里无奈的叹口气,

    自自己任了吏部右侍郎的差遣后,史弥远拉拢自己的动作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如今这个关键时刻,自然更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了。

    楼钥像是早知道谢深甫会如此回答一般,丝毫不在意的微微笑着点点头,端起茶杯并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看了看杯中的茶水,而后又缓缓放下,道:“谢大人,今时非同往日,贵公子以及谢大人的左膀右臂双双被刑部下狱。不管是史大人还是楼某都相信,贵公子跟陈傅良是清白的,这必然是有人栽赃嫁祸。毕竟……不管是谢大人,还是谢大人的两个公子,这些时日里来,可谓是平步青云,如此的恩宠自然是引得他人眼红嫉妒,所以才会如此。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史大人正是因为深知谢大人以及贵公子跟属下对朝廷的忠心,更是相信谢大人的为人与清廉,若不然的话,史大人也不必在得知此事儿后,立刻让楼某过来询问谢大人是否需要一些帮助了。毕竟,若是贵公子跟陈傅良,一旦被人栽赃嫁祸、罪证确凿,那么身为吏部尚书的史大人,恐怕也会因此而受牵连。”

    看着谢深甫微微惊讶的望向他,楼钥笑了笑继续说道:“史大人身为吏部尚书,掌天下官员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若一旦贵公子跟陈傅良罪名坐实,岂不是会引来他人非议是史大人任人唯亲、用人不察?加上谢大人您又是任吏部右侍郎,所以让史大人很是为难啊。”

    谢深甫的眉头越发的紧皱了,楼钥的话语中既有威逼也透着利诱,所谓听话听音,而楼钥没有说出来的话,意思便是:史弥远或许会因为渠伯、傅良二人的事情,迁怒于他这个新晋的吏部尚书,要不然的话,实在是无法给其他官员一个交待,从而还会影响到史弥远的声誉。

    “你我同在吏部任侍郎,受史大人节制,若是贵公子出了事儿,史大人脸上也不好看,会被他人攻讦史大人御下不严,从而因此受到牵连,到了那时候,史大人就算是再相信谢大人您,恐怕也不得不……为了平息他人不满而牺牲谢大人了,所以谢大人要三思啊。”楼钥的笑容,在此刻看起来是极为的阴森可怖。

    谢深甫继续在心里叹着气,史弥远这是步步紧逼,是不给自己丝毫喘息的机会,硬生生的是要自己跟他站到一边。

    因为安抚使的差遣得罪了韩侂胄,因为吏部侍郎的差遣,惹得史弥远不快,如今人家没有直接拿自己开刀,因为自己乃是圣上钦点,所以人家才会拿自己的儿子跟属下开刀,从而达到逼迫着自己要么辞官不做,要么就眼睁睁的看着谢渠伯、陈傅良被人栽赃嫁祸。

    脑海里不由得想起在一品楼,那抱着婴孩儿的叶青,对他跟留正所说的每一句话,如今却是正在被一一验证着。

    “楼大人……此事儿可否容下官再好好想想?”谢深甫的目光中带着纠结跟无奈,如今的朝堂之上,想要成为一名只为朝廷尽忠的官员,简直是越来越难了。

    “谢大人,贵公子都已经被人下了大狱,难道你还不清楚?人家这是有备而来啊,你还要耽搁到什么时候?你还有时间耽搁吗?一旦人家给贵公子跟陈傅良捏造的罪名坐实,到时候不光是他们,就是连谢大人你恐怕都是难辞其咎,那时候你就算是求史大人,史大人恐怕也都是无能为力了。”楼钥一副苦口婆心、全是为谢深甫的着想的神态说道。

    谢深甫纠结矛盾的咬着嘴唇,如今谢渠伯被下大狱,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因何罪名而入狱,而不等他明日上朝堂,甚至前往孤山一行,如今人家就已经急急上门,逼着他做出选择,这些对于谢深甫来说,简直是太过于煎熬了。

    “谢某多谢史大人跟楼大人好意,谢某心意已决,若渠伯真是触犯了国法,谢某也无话可说。谢某相信,朝廷必然是能够给渠伯、傅良一个清白。楼大人,下官多谢史大人跟您的心意,谢某明日便在朝堂之上奏请圣上圣裁此案。楼大人请……。”谢深甫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很想搭救被下大狱的谢渠伯跟陈傅良,但圣上亲自钦点他为吏部侍郎、临安安抚使,自己身负浩荡皇恩,怎可因一己之私,就轻易忘记朝廷跟圣上对自己的信任!

1027 黑白对错

    谢府前厅的外面,一个纤细的黑影一直悄悄的趴在窗户旁,偷听着前厅里面祖父与吏部侍郎楼钥的谈话,她很想祖父答应那楼钥,但又不想祖父的名节因此受损。

    虽然她比任何人都要记挂如今被关入大牢内的父亲,但从小便在谢府长大的她,如同她的父亲、祖父、叔父一样,对于名节看的甚至比生命还要重要。

    楼钥面色深沉的走出前厅,甚至没有理会身后谢深甫的赔罪之声,只是冷哼了一声,而后如同疾风一般向谢府门口行去。

    趴在窗户下的谢道清,看着那人影在影壁处转弯消失,正待要起身前往前厅时,却是听见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在前厅内响起。

    “谢大人高风亮节,留某佩服。这一生留某有幸与你同朝为官,留某深感骄傲。”留正的声音在前厅内响起,外面正准备进去的谢道清,则是再次趴在了窗户下,倾听着祖父跟留正的谈话。

    “留大人过奖了。”谢深甫的声音无奈而又沉重,心头的滋味更是百味杂陈,今日发生的种种事情,加上一品楼内叶青的及时提醒,到了如今,他岂能不清楚,自己如今已经身不由己的卷入进了朝堂党争之中:“圣上、太上皇、朝廷对我谢氏一门信赖有加,谢某岂可因私而辜负?岂可眼睁睁的看着朝堂被权臣把持而不出声。”

    留正跟着叹了口气,如今他跟谢深甫可谓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从太上皇召他入孤山……不,应该说自从当年受赵汝愚之命,斡旋于多方势力之间,只为在关山一役除掉叶青那一日起,留正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

    “朝堂之上能够有谢兄这般因公而忘私之人,乃是我大宋朝廷的幸事,留某与谢兄相比,真是自愧弗如啊。”留正心头同样是颇为惆怅,若不是当年受赵汝愚之命,他也不会从那一刻起就陷入党争之内。

    当然,这两年他能够身居右相,能够不被史、韩两党所排挤,除了因为他是右相外,现在想来,完全是因为当初叶青放了他一马,显然,在史、韩两党看来,叶青自关山一役死里逃生后,既然敢报复赵汝愚,就不应该放过他留正才是。

    可最终,叶青竟然是对他毫无动静,如此一来,不单是使得看好戏的史弥远、韩侂胄没能趁机在叶青对付留正时,黄雀在后的谋右相之差遣,反而是让留正在右相的位置上越做越稳,以至于到了今日,才发现好像哪里不对头。

    听完留正讲述着当年跟叶青结怨,以及赵汝愚因何而死在大理寺的陈年往事,谢深甫是被震惊的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不管是赵汝愚的死,还是叶青在关山死里逃生的事情,谢深甫当然清楚,但他绝对没有想到,在每一件事情的背后,原来都有着那么多错综复杂的因果关系。

    叶青是佞臣、枭雄,在临安敢于抗皇命,敢于杀宗室、亲王,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就如同叶青在北地北伐取得的功绩一样,俱是罄竹难书。

    叶青在包括谢深甫等朝堂官员的眼里,之所以会让人害怕,正是因为他如同一个矛盾体一般,一半是魔鬼一半是天使这样的存在。

    在临安的众多朝堂官员心中,因为史弥远、韩侂胄时不时对叶青的弹劾、攻讦,加上留正跟叶青之间的恩怨,所以使得朝廷众官员,已经全然忘记了北地的疆域全部都是叶青所收复的功劳,只记得叶青盘踞北地,如何不听朝廷差遣、节制,如何私自用兵、谈和,跟金人、夏国、辽人、蒙古国之间的暗地交往。

    “如果不是今日在一品楼发生的事情,如果不是叶青当着你我二人的面,提醒我们小心他人报复,留某也不会去细思这些年留某在朝堂之上所做的种种事情。甚至就连留某人,都差点儿忘记了叶青于北地、对朝廷的功劳,只记得他在北地的独断专行。有些事情啊……。”留正怅然若失的望着房顶,无奈的叹气道:“只有身居高位之后,才知晓……原来在每一件事情的背后,其实都有着不可告人的肮脏秘密。”

    “叶青坐拥北地,使得北地百姓只知叶青、不知朝廷、不知圣上天颜,史弥远、韩

    侂胄何不也是如此?朝堂之上,史党、韩党遍布,谁若是稍有不顺从,立刻便有大量的御史、言官在朝堂之上弹劾他,从而使得朝堂之上,如同史、韩二人的朝堂一般。今日看谢兄被史弥远威逼利诱,留某不由在想,叶青当年收复失地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他那个时候就想要成为一个盘踞北地的枭雄?”留正眉头深皱,摇着头自语道:“显然,他当时的处境或许就如谢兄你如今处境相差无几,或许还要比你的处境更为复杂、艰险,所以最终才使得他在枭雄之路上越走越远,远到了甚至忘记了朝廷。”

    “留大人……不会是同情叶青……。”谢深甫看着像是陷入天人交战的留正,有些错愕的问道。

    留正回神,看着谢深甫苦笑着摇头,摆手道:“留某只是想说,留某已经不具谢兄这般高风亮节,不像谢兄一般,立身处世都刚正不阿。叶青终究与我之间有着不可化解的恩怨,当年若不是我四处斡旋,他也就不会陷入关山困境,说不准沂国公赵汝愚因此也就不会死于大理寺……。”

    “依谢某看,留大人不必如此自责,沂国公终究是皇家宗室,又岂会做出对朝廷不利之举?当年差遣留大人斡旋想必也是为了朝廷、为了宗室着想。而叶青,若是真的对朝廷问心无愧、在北地的一言一行都光明正大,又何必惧怕朝廷召他回临安?八千精兵如今居于城外,还不都是为了保全他的身家性命?若是相信朝廷,难道朝廷就不能还他以清白?”谢深甫对于朝廷的公正,还有着极为盲目的自信,在他看来,朝廷、圣上、太上皇永远都是最为公正的。

    留正对于谢深甫如此这般对朝廷的无条件信任,也只能够报以苦笑,显然自己刚刚的一番话,并没有被谢深甫真正的听进去,甚至是假意揣摩。

    正如他所言,不到一定的高位,显然不会看明白,这个朝堂到底有肮脏,这个天下的人心,到底有多么的阴险。

    何况,这朝堂之上的事情又岂能以简单的对错、黑白来一分为二?

    留正本想以当年岳飞冤死风波亭一事儿提出来,来正告谢深甫,凡事并非是眼睛看到的那么简单,但看着谢深甫那刚正不阿的脸庞,最后又把想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摇摇头挥去脑海里那些关于对叶青的思索,看着谢深甫道:“叶青之事儿暂且不提。只是如今谢兄打算如何应对?这一次人家可就是冲着你来的。”

    “明日我便禀奏圣上,请圣上为谢某圣裁此案,我相信,圣上必然是会给渠伯、傅良一个清白。即便是……即便是最终无法更改,谢某也不会因此而向史弥远低头,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直,一不愧对朝廷,二不愧对自己的良心……。”谢深甫即便是心里不愿意如此,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有了回头路,唯一能够做的,便是靠着文人士子的风骨坚定着对朝廷的忠诚一路走下去。

    “大理寺毕寺卿那边,留某明日可帮谢大人详询一番,看看他那边是否可有应对之法。”留正显然也不愿意就此撒手不管,何况,不管怎么说,谢深甫最起码对于朝廷的忠心可是天地可鉴,比起叶青、史弥远、韩侂胄可是不知忠正了多少。

    所以若是眼睁睁的看着如此一个忠臣,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也是于心不忍。

    “那就多谢留大人费心了。谢某这一辈子为官碌碌,并没有结下什么人情缘分,即便是想要找人疏通,哪怕是打听、探视一番,都不知道该去敲门谁家的府门。当然,谢某也绝非是迂腐之辈,留大人不必过于强求……。”请留正坐下后,谢深甫露出有些在留正看来颇为可怜的笑容,而后有些双眼放空道:“谢某其实心中也很清楚,这一次人家是有备而来,又有当朝左相在背后撑腰,渠伯跟傅良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了。这诺大的天下啊,能够跟左相大人抗衡的,也不过是那三两人,史弥远刚刚已经被我得罪,而叶青……恐怕若不是今日在一品楼相遇,人家都不会知道我谢深甫是何人。其实能够搭救渠伯跟傅良的,也就是叶青跟史弥远了,谢某如此说话,还望留大人莫要见怪。但谢某身负皇恩,朝廷在

    差遣谢某为临安安抚使,吏部侍郎,长子为嘉兴府通判、次子为绍兴府通判时,初心绝非是为了让谢某有朝一日去投靠史党、韩党或者是叶党,而是为了让谢某能够味朝廷持一缕清明。谢某人微言轻,自是不敢以私事而废公。凡事不可强求……。”

    留正坐在旁边,脸颊一时觉得有些火辣辣的痛,浑身上下也是感到一阵阵的燥热跟不适,相比于谢深甫的忠正来,留正除了自愧不如外,此刻心里头还充满了对谢深甫的憧憬跟由衷的敬意,毕竟,比起人家来,他留正在身居右相后,偶尔也会产生患得患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

    “毕寺卿同样也曾多次被太上皇召进孤山,元日之时也曾面见圣上,留某想,大理寺即便是不能够……。”

    前厅内的谈话,一字不落的被谢道清听在耳里记在心上,虽然她很赞赏祖父的气节、风骨,但在她的脑海里,时不时出现那个怀抱婴孩儿的男子面孔时,却总是觉得那男子不像是一个坏人,更不像是在临安城内,一些人嘴里传的那般凶神恶煞,反而看起来很随和的样子。

    如此之人,怎么会是一个枭雄呢,怎么会是一个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的大奸臣呢?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是不是就像刚刚那留大人所说的,是有坏人一步一步的把他逼到了今日的这般地步呢?

    少女的心里对于那抱着婴孩儿的男子,越是细细琢磨则是越发的好奇起来,关山一役有人要杀他,而后他死里逃生,回到临安就把害他的人杀了,但为何没有杀留正呢?

    信王也是死在了他手上,祖父向来尊崇有加的沂国公赵汝愚,也是被他杀了!这个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怕朝廷、圣上、太上皇吗?他跟那史弥远、韩侂胄比起来,谁又更厉害一些?他们三人谁的权利最大,谁又能从刑部大牢里救出爹呢?

    蹲在窗前的少女,抱着双膝发呆,一会儿脑海里会不由自主的浮现那抱着婴孩儿的男子形象,一会儿又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那男子如花似玉的夫人脸颊,虽然不过是匆匆一瞥,但她却是记得极为清晰。

    “其实若是请叶青帮忙救出令公子,此策也并非不是不行。”留正的话语,让蹲在窗前的谢道清脑海里一震,再次缓缓起身,趴在窗户处侧耳倾听着。

    “留大人为何如此说?”谢深甫皱眉,他不知道为何留正突然又把话题,从明日委托大理寺卿毕再遇的身上,一下子又转移到了叶青身上。

    当然,他也相信,叶青绝对有这个能力,能够跟韩侂胄对抗,从而救出自己的长子跟临安通判陈傅良二人,但他谢深甫不想把这一辈子的风节,毁在投靠叶党一事儿上。

    像是知道谢深甫心里忌惮什么一般,留正摇头道:“非也。留某想问,谢兄可还记得今日叶青在一品楼时说了些什么?”

    “不知……不知留大人说的是什么时候?”谢深甫虽然不愿意与叶青为伍,更不愿意投叶党之下,但看着留正那正色的神情,再想想心里一直让他纠结担忧的长子跟属下,以及自己的宝贝孙女,若是万一失去了爹,这不得哭的稀里哗啦的。

    “留某得罪过他,甚至是把他陷入到了绝境之中,但叶青反而像是我跟他之间没有任何恩怨般,并没有对我施以任何报复,甚至今日还不惜跑到我们所在的雅间,提醒我们要小心他人的报复。这虽然说不上是叶青的好意,但何尝不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一个机会?”留正刻意压低了声音,窗户边的小黑影,也把头越发的贴紧窗户,试图能够听的清清楚楚。

    “你的意思是……。”谢深甫微微动容道。

    “何不将计就计?朝廷差遣你为临安安抚使是为何?”留正神秘一笑:“正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是我们能够趁此机会铲除掉二人,岂不是更好?”

    此刻窗户边的小黑影,已经完全听不清楚里面再说什么,急的有些抓耳挠腮的谢道清,看了看那扇窗户,又望了望不远处的厅门,最后是一咬牙一跺脚,闷头向着厅内行去。

1028 好大一张网

    赵昚最为看重谢深甫的显然就是其身上的文人风骨,以及宁折不弯的气节。

    在朋党横行的朝堂之上,想要洁身自好的保持中立,不被他人所拉拢,宁折不弯的气节绝对是一个臣子身上最不能缺失的。但也正是因为谢深甫身上的风骨气节,使得谢深甫即便是参与到朝堂斗争中后,也不太会懂得变通跟权谋。

    刚正不阿的性格,显然很难适应如今的朝堂形势,文人的迂腐往往容易把人简单的一分为二来看,以及容易钻牛角尖、认死理。

    留正显然就要比谢深甫圆滑了许多,虽然在谢深甫宁折不弯,不向权贵低头的高风亮节下,会觉得有些自惭形秽,但他却是深知,朝堂之上哪有好坏之分?

    华夏数千年来,能够做到高位的权臣数不胜数,但并不代表其人的才华就有多么的出众,甚至有可能身居高位的权臣,也就不过是比猪聪明一点点儿而已。

    一辈子兢兢业业、为民为社稷,对朝廷、皇室忠心耿耿,但却无法得到重用,甚至这一生不过就是一个县尉,顶多做到知县便到头的能力官吏,如同过江之鲫,但终其一生,朝廷却是连正眼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天下从来不是公平、公正的天下,天下也从来不是百姓以及大部分人的天下,天下往往是在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而后名义上代表着多数人,实则为少数人谋利的天下。

    谢深甫想要通过一己之力在朝堂之上弹劾叶青的种种,以此来让朝廷治罪的想法,把留正给震惊的是瞠目结舌,他实在无法理解,难道谢深甫不清楚,若是那般就可以轻易治罪叶青的话,朝廷至于费这么大力气,拐这么多弯吗?

    让叶青从北地回到临安,朝廷就已经是绞尽脑汁,用尽了计谋、搭上了利益,才如同请神似的把叶青哄回了临安,而若是靠朝堂弹劾来治罪叶青?恐怕叶青这辈子都不可能被关入大牢内!

    留正有些浑浑噩噩的从谢府前厅走出,看着站在门口的谢深甫孙女,又看看身后亲自送他的谢深甫,留正缓缓叹口气,神色凝重道:“还请谢兄三思而后行,明日朝堂之上……谢兄敢保证就一定能够见到圣上?”

    说完后,留正又是叹了口气,而后转身向着谢府门外走去,谢深甫原本想要亲自送到府门口,但看了看挥手制止的留正,又看了看不尊礼数,竟然跑到前厅的宝贝孙女,只好目送留正的身影消失在影壁后。

    转头看着神情可怜的宝贝孙女,谢深甫心里同样是重重的叹口气,有些不敢与谢道清那可怜的目光对视,转身走回厅内道:“明日祖父便奏请圣上……。”

    “刚刚留大人都说了,说爷爷明日不一定就能够见到圣上。爷爷……。”谢道清看着有些疲惫的谢深甫,欲言又止,她想让谢深甫去请叶青帮忙,因为在她看来,那个抱着婴孩儿的男子不像是一个坏人,而且看样子很好说话的,说不准只要爷爷去请求人家,人家就会同意救出自己的爹爹了。

    当然,谢道清之所以犹豫,也是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爷爷的脾气,刚正不阿了一辈子,在官场之上从来没有求过人,不管是她父亲还是叔父,能够在嘉兴、绍兴为官,也都是各凭本事,并非是靠谢深甫手里那些可怜的人脉关系网。

    “爷爷也早些歇息吧,孙女不打扰您了,孙女回去了。”谢道清看着揉着太阳穴的谢深甫,眼神黯淡,此刻自己的母亲还在后院里担忧垂泪,她同样是有些放心不下。

    谢深甫默默的点点头,挤出一丝笑意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女落寞的离开,而后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临安的夜色在寂静中缓缓流淌,随着夜空中的喧嚣渐渐稀疏,临安城也渐渐进入到了短暂的梦乡之中。

    每一个夜晚的临安,几乎都是只有不过一个多时辰的真正安宁,而后随着早起的商铺开门声,临安城又会在不过一个多时辰的休整中,缓缓苏醒过来,而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持续着繁花似锦的太平盛世。

    睁开眼睛的叶青,看了看旁边空无一人的床榻,钟晴身上独有的香味还有一丝的残存,但佳人却是已经消失不见,打了个哈欠随即起身,不等走出开门出去,便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芳菲伺候着叶青洗漱、用膳完毕,而后便向叶青解释着,钟晴一大早去了皇城司一事儿。

    韩侂胄一早让吴猎亲自送来的请柬,被芳菲放在了叶青眼前,嘴里自顾自说道:“听陶潜说,今日一早府门刚一打开,就看见了韩侂胄

    家里的那个下人吴猎,毕恭毕敬的拿着名刺在等候……。”

    “李立方呢?没派人送请柬?”叶青拿起韩侂胄的名刺,不用看都知道,又是在涌金楼,也不知道这家伙为何这么钟意涌金楼,家里的小妾都快要塞满了,但还是不满足。

    “终究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虽然不太理会刑部的事情,但这两年在临安,谁人不卖刑部尚书李大人几分薄面。”芳菲风情万种的白了一眼叶青,虽然叶青同样是位高权重,但在芳菲的心里,始终是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根本就没有外人嘴里形容的那般有多厉害,总之在眼里,也就只是一个让她死心塌地的男子而已。

    与芳菲说了没几句家常,钟蚕便跑到前厅,而在钟蚕的身后,则是跟着刚刚下朝的毕再遇。

    当叶青来到前厅看见毕再遇时,同样是微微一惊,昨日里刚刚嘱咐钟蚕,跟毕再遇相见如今还要小心一些才是,想不到今日就把人领进了府里来。

    “毕寺卿?快坐。”叶青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而后自己在另外一边坐下,问道:“可是有何要事儿?”

    “今日朝堂之上,留相托我打听下谢深甫长子谢渠伯,以及临安通判被刑部下狱一事儿。而今日在朝堂之上,我也隐隐听说了,昨日里刑部在一品楼拿人时,大人您便在场。所以一时之间有些拿捏不准,此事儿……帮还是不帮?”毕再遇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问道。

    “谢深浦可曾找你?”叶青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反问道。

    “今日朝堂之上,谢深甫当着留相、韩相等众官员的面,高呼要见圣上,但最终还是没能够如愿。所以在下朝后,在留相跟我谈话之时,谢深甫也不过是在不远处微微对我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而已。依我看,留相委托我一事儿,谢深甫必然是知情的,但恐是不愿意自己……。”

    “那就不必理会,谢深甫一介老朽,迂腐之极。既然放不下身段,大理寺又何必趟这浑水?何况韩侂胄摆明了要跟他过不去,而今日一早,府门还没开,就给我送来了名刺,暂时先观望一番再定夺。”叶青想了下后,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问道:“留正跟谢深甫并非是有多深的私交,昨日里两人在一品楼单独相会,是太上皇的意思?还是他们二人的意思?”

    太上皇赵昚在临安给他叶青设下鸿门宴,这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了,但让叶青有些难以理解的是,谢深甫这段时间的平步青云,难道真的跟对自己设下的这场鸿门宴完全没有关系,完全是冲着韩侂胄去的不成?

    如今的叶青,还是有些搞不太明白,留正跟谢深甫在太上皇给他们二人的差遣中,到底是怎样的分工,是两人一同来做太上皇对付自己的替死鬼,从而捎带上了韩侂胄,还是说,太上皇赵昚真的有同时除去他跟韩侂胄的魄力,要在临安来个一石二鸟之计?

    “此事儿不太好揣摩,据我所知,如今太上皇秘密调集的两路大军,曹北海的昭庆军则是在东路,距离绍兴府不远,而李域所率的遂安军则是在西路,距离嘉兴府同样是很近,钱象祖并没有察觉此二人跟绍兴、嘉兴的通判有过来往。但也不能太过于肯定,他们之间没有过秘密往来。更何况,嘉兴通判谢渠伯已经出现在了临安,昨日里虽被韩侂胄下了刑部大牢,但他回临安是何目的尚不清楚,而至于绍兴府通判谢棐伯,则一直留在了绍兴府,但跟曹北海最起码明面上并无任何接触。依我看,昭庆军、遂安军被秘密差遣至两浙东西两路,必然跟谢氏父子有关,可他们的目的到底是冲着你,还是冲着韩侂胄,如今还难以下判断,也有可能……真是冲着你们二人而来。”毕再遇分析了半天,答案同样是模棱两可。

    虽然太上皇也召他跟钱象祖自元日后多次入孤山,但在一些关键的差遣上,太上皇则都是分开吩咐的,所以即便是如今,除了他跟钱象祖知晓彼此的差遣外,对于留正在其中到底要干什么,不清楚,对于谢深甫的差遣,同样也是不清楚,而留正对于谢深甫的差遣,一样是不清不楚。

    “如此手段,倒是颇有一丝身为帝王的权谋之相。”叶青眉头紧锁,难得的夸赞了下太上皇的权谋手段。

    毕再遇、钱象祖、谢深甫、留正四人之间的差遣各不互通,显然说明,太上皇对于四人并非都是绝对的信赖有加。

    同样,也可以理解为,这乃是帝王的御下权谋,为的就是让四个人各自做好自己的差遣,也是怕因此而走漏一些风声吧。

    叶青不得不往最坏的方面想,那就是太上皇在除去自己的时候,只不过是同时把韩侂胄当成了幌子,从而来使自己分心,乃至误判局势,以为是要对付他们两个人。

    所以若是如此的话,那么如今发生在临安的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就如同是一张网一般,真真假假的其实都是给他叶青一人编织的,而韩侂胄就只是一个幌子而已,最终的目的还是只有自己一人。

    “这一次你回临安的决定,我跟钱象祖都觉得过于轻率了,明明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你为何还要以身犯险?史弥远今日在朝堂之上一直在奸笑,而后也是第一个率先离开朝堂的,至于韩侂胄,虽然从一开始就阴着脸,但在我看来,他好像很胸有成竹似的,哪怕是在朝堂之上面对谢深甫的指责,表现的也是极为从容,就像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毕再遇有些替叶青担忧的说道。

    北地如今已经是大好局势,虽然说有些方面确实是难了一些,但……不管怎么样,总好过回到临安这个充满明枪暗箭、处处都是阴险算计的地方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回临安,北地困境便不会解决,而且是刻不容缓,若是再耽搁一两年的话,北地的形势就是岌岌可危了。”叶青神情凝重的说道。

    毕再遇则是有些不以为然,当然,这也跟他一直处在临安,对于北地以外的形势不是很了解有关。

    毕竟,在他看来,叶青在北地可谓是顺风顺水,虽然有些难以解决的问题,但如今金国已经势弱,而蒙古人即便是灭了辽国,在他看来也不至于如此让叶青紧张才是。

    “对了,钱象祖下朝之后,便听从太上皇前些时日给他的差遣,去了城外的皇城司大营。毕竟是兵部尚书,是以犒赏众将士的名义而去的。”毕再遇岔开话题,对于北地的形势,他并没有多少发言权,能够做的,只不过是给叶青一些建议而已。

    “这点儿我料到了,本以为会是留正偷偷摸摸的前往大营,所以我在昨日还让钟蚕在今日,要抽空前往一趟城外大营。”叶青下意识的回答着毕再遇的话,思绪则是还沉浸在对太上皇目的的分析中,以及眼下的局势如何能够破开,让其稍微变得明朗一些的思索中。

    如今的局势各处都是疑点,各处看起来都很重要,但叶青如今,显然无法一下子抓住关键点,而后拨云见日似的一窥究竟。

    太上皇赵昚就像是刻意把局势要搞复杂一样,让叶青从乱局之中,根本难以理清头绪。

    韩侂胄被牵连进来,也如同烟雾弹一样,迷惑着叶青的视线,一时之间让他难以判断真假,谢深甫跟韩侂胄之间的冲突,更是让叶青的视线,如同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布一般,根本看不清楚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叶青陷入沉思之中,毕再遇在一旁默不作声时,门口响起了从皇城司回来的钟晴的声音:“史弥远昨夜里第一时间派人去了谢府,而且还是同为吏部侍郎的楼钥,在楼钥神色阴沉的离开谢府后,过了小半个时辰,留正则是从谢府走了出来,神情之间……据说也不是很开朗。至于韩侂胄府上,今日一早在府门外递韩侂胄名刺的吴猎,去了御史杨**、沈继祖、刘三杰的府上,而邓友龙从韩府出来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前往李立方的府上。也就是说,你昨日里在一品楼的话,邓友龙除了第一时间告诉了韩侂胄外,并没有立刻去告诉李立方。”

    对着起身向她行礼的毕再遇还礼后,钟晴便再叶青一旁坐下来,叹口气道:“如今看来,太上皇跟韩侂胄之间,并非是有着十足的默契,但也不排除,这是太上皇刻意为之,就是为了混淆你的视线跟注意力。”

    “好大的一张网啊,太上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叶青苦笑着调侃道。

    显然,这就是帝王跟权臣在权谋之上的差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举手投足之间的一举一动,都会让人去揣摩他的用意,而若是想要刻意混淆他人的视线,对于帝王来说更是容易之极。

    而对于权臣来说,在权谋的先天上本就毫无优势,特别是在权臣跟帝王的对抗中,权臣的弱势就更为明显,要顾忌的方方面面也要比帝王多很多,还要防备着同僚、政敌对自己的落进下石,而这些对于帝王来说,则是完全无需顾忌的。

    所以成为权臣的臣子很多,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的也有很多,但能够做到真正的挟天子以令诸侯者并不多,能够谋朝篡位者更是寥寥无几。

1029 乱的开始

    毕再遇从叶府后门离开没多久,钟晴跟叶青正在说着皇城司的其余事情,李立方就如同一阵旋风似的刮进了叶府内。

    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胖了很多,但比起史弥远来,李立方还算是很苗条的了。

    看到叶青的第一眼,李立方就有些难以置信的擦了擦眼睛,而后惊呼着叶青怎么瘦了这么多?在北地那么苦吗?难不成真的是连饭都吃不饱?

    旁边的钟晴抿嘴而笑,看着叶青没好气揶揄着李立方,便向着后院行去。

    “找我何事儿?怎么就我还欠你一个道歉了?”李立方不等叶青坐下,自己就先一屁股坐下问道。

    叶青看着丫鬟给上茶,淡淡笑着道:“堂堂一个刑部尚书,竟然被人钻了空子,你这个尚书当的还有什么劲儿?”

    李立方愣了一下,颇有深意的看着叶青,道:“你别告诉我,邓友龙真把你给得罪了啊?我可告诉你啊,现如今整个刑部我可指着他呢,有他在刑部,我就可以整天都逍遥自在,何况这家伙能力也不错,能够把刑部打理的井井有条……这样吧,既然他得罪你了,我让他晚上在涌金楼给你赔罪,如何?”

    看着叶青那似笑非笑的脸庞,有点儿慌神的李立方也不由自主的坐正了身子,其实他真的并不清楚,叶青跟邓友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今日下朝后,邓友龙只是在他跟前可怜兮兮的说不小心得罪了叶青,希望他能够在叶青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所以李立方回了家一趟后,便立刻跑了过来。

    在李立方的眼里,邓友龙可谓是他的左膀右臂,不光是能够把刑部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就是连李立方本人,平日里也是被邓友龙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什么事儿都不用他操心,都能够在他想起前,提前给他办妥当了。

    也正是因为此,所以李立方平日里,时不时的也会对邓友龙说起,等他这个刑部尚书做烦了,就奏请朝廷让邓友龙接替他来任刑部尚书的差遣。

    “不是吧?他真的把你得罪了?一个小小的侍郎而已,你跟他计较也不嫌丢人么?这样吧,我这就派人让他过来,给你负荆请罪如何?你真不能动他啊,刑部如今就靠着他了,要是我跟前没了他,我……我就是两眼一抹黑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跟韩侂胄……。”叶青一想不对,就算是昨日发生在一品楼的事情,李立方当时不知情,那么今日还去了朝会的他,怎么还不知情呢:“今日朝堂之上你没有听到什么?”

    “听到什么?”李立方茫然的看着叶青,又是愣了下后说道:“今日我刚进宫,就被皇后叫过去了,而后等我出来就已经散朝了,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皇后叫你做什么?”叶青面色平静、神态从容的问道。

    但此刻的李立方,脸上却是挂满了不屑跟不忿,对着叶青不满的哼哼了几声,哪怕是到现在为止,他都不太愿意相信,叶青跟皇后之间那不清不楚的关系!

    但李立方也知道,两人早就勾搭在一起了,甚至……要是追溯的话,都可以追溯到李凤娘出嫁的那一天,他们就不清不白的在一起了。

    所以李立方对于叶青是既有惧意也充满了恨意,但如今更多的是无奈!而且连他也不得不佩服,叶青这王八蛋简直是太色胆包天了,竟然连皇后都不放过,再看看那太子……。

    想到这李立方的心情就变得更烦了,于是不耐烦的说道:“还能是什么事情,自然是我们李家的家事,当然,也提及你了,想知道你什么时候离开临安。”

    “你做刑部尚书就为了让人家高看你一眼?”叶青在旁边这才坐下,看着李立方道:“至于邓友龙的事情,倒是好说,但刑部尚书你是不是真做烦了?”

    “你想干嘛?”李立方如同一个护崽的老母鸡似的,瞬间警惕的看着叶青问道。

    “邓友龙是韩侂胄的人,你可知道?昨日里他是奉了韩侂胄之命,在一品楼把谢深甫的长子谢渠伯,还有临安通判陈傅良给抓进了刑部大牢,你不清楚?”叶青再一次没理会李立方的问话,如今就算是他想谋刑部尚书的位置,手里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何况,他只是不想因为李立方而被别人钻了空子罢了。

    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想过在朝堂之上争夺一席之地,因为若是如此的话,他怕在北地跟朝堂之上顾此失彼,所以这些年来,他只专注于北地,对于朝堂之事儿,因为先天知道朝堂发展局势的他,并不急于在朝堂之上跟史弥远、韩侂胄二人你争我夺些什么。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叶青能够在北地一步一步个脚印的,最终是有惊无险的走

    到了今日这般位高权重的位置上,而若是那时候就选择朝堂与北地兼顾的话,恐怕到最后叶青也会落个一无所有的下场来。

    “邓友龙是韩侂胄的人?坊间有这样的流言倒是,但我不信,毕竟,邓友龙什么样儿,没有人比我这个刑部尚书更为清楚了。放着我不巴结,他去巴结韩侂胄?他还想不想做刑部尚书了?”李立方十分自信的说道:“至于你说昨日里在一品楼里拿了谢深甫的长子,跟临安通判,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朝堂政事你向来也不热衷,只热衷于在荒凉贫瘠的北地打打杀杀,你管那些干嘛?”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李立方,你若是如此下去,就不怕有朝一日……。”叶青看着李立方不以为然的样子,有些无语,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是谁,只要有李凤娘那么一个护犊子似的姐姐,那么肯定不愁这些朝堂上的事情了,毕竟,就算是没有了刑部尚书的差遣,以当今皇后亲弟弟的身份,在整个临安谁敢不让他三分。

    “有身为皇后的姐姐我李立方怕什么?何况,太子跟我关系也不错,是早晚要继承大宋皇位的,到了那时候,就是你叶青,见了我李立方都要礼让三分的!”李立方老神在在的说道。

    叶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按照李立方的说法,他确实有得意的筹码,而自己也确实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要是过几日,我忽然想要插手此事儿呢?人我能不能从你刑部大牢里带走?”叶青接过丫鬟手里的茶壶,亲自给李立方倒茶道。

    李立方却是皱了皱眉,有些疑惑道:“你此次从北地回来,不会是不打算回北地了吧?不是……我可记得上一次你跟皇后约法三章,没有她的……。”

    “这是两回事儿,跟我是否留临安没有关系,何况我若是留在临安,北地那一大摊子事儿,谁来处置?指望着遥领三大都护府大都护这一差遣的太子吗?”叶青打断李立方的话说道。

    “太子在临安遥领北地安西、安北、安东三大都护府的大都护差遣,你叶青则是兼任三大都护府的副都护,叶青啊,没想到啊,在北地忙了这么些年,原来你一直都是在为皇后效忠啊。”李立方的话语带着些酸味儿,而且那神态表情完全是另有所指。

    叶青岂能听不出来李立方言语中,含沙射影自己跟李凤娘那点儿破事的意思?不过既然人家亲弟弟都说得出口,自己又有什么在乎的?何况,当初李立方一早就发现了太子,也就是当年的嘉王赵扩一事儿,自己若是再遮遮掩掩,就显得有些虚伪了。

    “废话少说。”叶青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跟李立方坐了半天,话题老是被他带跑偏,于是再次回到刚才的话题道:“我就问你,若是突然有一天,我打算把谢渠伯、陈傅良从刑部大牢内带走……。”

    “你打算带哪里去?直接放了?刑部啊那可是啊,你可以不给我这个刑部尚书面子,但你叶青眼里好歹也得有点儿朝廷的律法吧?就算是你想要拉拢人心、送人情,但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不把朝廷律法放在眼里吧?刑部拿人可以随便拿,但……若是拿错了,自然好放,可若是真有问题,进了刑部大牢,可就没有那么好出来了。”看着依旧微笑不语,只是静静看着他的叶青,李立方不由得叹口气,耐心道:“叶大人,叶都护,刑部要是拿了百姓,你想放一百,我李立方绝不会只放九十九。但这是官员啊,大宋朝廷的官员啊,每一个私下里都是什么德行你不清楚吗?只要一旦事发,进了大牢内,哪一个敢说自己身家清白?哪一个没有或多或少的罪过?我宋廷虽然没有直接砍头文官的律法,但罢免流放则是少不了……。”

    “没打算直接放了,若是从刑部大牢换到大理寺大牢内呢?”叶青端起茶杯慢悠悠的说道。

    李立方说的确实是实情,大宋朝廷的官员,哪一个敢说自己是干净的?即便是没有贪赃枉法,但其他投机倒把等等小问题,就是连叶青都认为,朝廷要是想要追究哪一位官员,就算是只依照大宋律法,也都能够轻易的给哪位官员治罪。

    “大理寺大牢内?”李立方呆了呆:“哦……难怪、难怪当初赵汝愚是死在了大理寺内,而不是刑部大牢内,原来你是想要这两人的命啊,那在刑部岂不是也可以?你放心,这种事情以前我不懂,但自从当了刑部尚书后……。”

    “你大爷!”叶青还真没有想到,李立方的脑回路竟然也有如此奇葩的时候,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一句话,若是我要从刑部大牢把人带到大理寺大牢内,有没有问题?”

    “你这是真叫我为难啊,虽然这件事儿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能不能别废话了!这样吧,人我从刑部大牢内秘密带走,而你也不用让邓友龙来我府上给我负荆请罪了,如何?”叶青才想起,这货今日来自府上,是自己让他来此给自己赔罪道歉的。

    “那你要是早这样说,我早就让你把人带走了。”李立方立刻眉开眼笑道,还以为自己终于在叶青这里占了多大的便宜。

    邓友龙如丧考妣的向自己求情,希望自己能够帮帮他,在叶青面前给他美言几句,希望叶青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他邓友龙一般计较才是。

    而一直把邓友龙视为心腹、得力助手的李立方,自然是责无旁贷,在他看来,别人得罪了叶青,他管不了叶青会如何报复。

    但自己的心腹得罪了叶青,那么以他如今跟叶青之间,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叶青无论如何都会给他几分面子的,而且就算是话再说回来,即便是叶青不给自己面子,还有皇后呢,难道他叶青敢连皇后的面子也无视了?

    总之,在李立方看来,既然叶青已经答应不追究邓友龙得罪他的事情了,那么邓友龙抓来的人,管他是奉谁的命抓来的,反正都是跟自己无关,就做个顺水人情给叶青又何妨?

    李立方想想等一会儿见了邓友龙,告诉他叶青不打算跟他过意不去后,邓友龙对他感恩戴德的样子,心里就不自觉的美滋滋的,脸上瞬间也显得光彩亮丽了不少。能让自己的属下无比崇敬的看着自己,李立方觉得这世间,没有比这更为有成就感的事儿了,而且如此一来,还能够让邓友龙更加忠心的为他办差。

    这简直就是一举两得啊,即印证了自己李立方三个字在叶青面前一如既往的受到重视,也让自己的属下,能够对自己更为死心塌地,李立方觉得自己就是个天才。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人从刑部大牢内带走?”李立方比叶青还要着急的问道,甚至是巴不得现在就让叶青赶紧过去带人。

    “秘密带走,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随便你。”李立方毫不在乎的说道,而后从怀里掏出一块儿腰牌扔给叶青,道:“拿着它去带人,保证绝对没人敢拦。不过记得完事儿之后还我,这可是刑部尚书的腰牌,要是落到他人手里,会惹大乱子的。”

    叶青拿着沉甸甸的腰牌看了看,转头看了看走进前厅内的钟蚕,而后把腰牌递过去,不动声色的说道:“带皇城司的人过去,不要泄漏任何风声。”

    随着钟蚕离去后,叶青望了望外面的太阳,而后笑着道:“时候也不早了,要不就在我府里将就一顿?你我也好久不见,正好叙叙旧,喝上几杯?”

    李立方此时哪有心情跟叶青喝酒叙旧,心思早就飞到了在他府里苦苦等候的邓友龙身上,在他看来,跟叶青喝酒,远没有回去看邓友龙对自己感恩戴德、痛哭流涕的奉承自己有意思。

    满不在乎或者是故作潇洒的对着叶青挥挥手,嘴里道:“算了吧,就你府上的酒,我李立方可喝不起,你若是真有诚意,哪天请我在涌金楼吃酒才算得上是诚意,记得,完事儿了立刻派人把腰牌还我。告辞了。”

    叶青热情跟真诚的挽留了几句,但李大人是去意已决,所以叶青只能是亲自送李立方至府门口,看着李大人坐上轿子后,晃晃悠悠的离去。

    转身回府,钟晴已然站在了影壁旁边看着他:“你如此一来,就不怕把李立方也牵扯进来,到时候皇后那里你如何交待?虽然你如此坑李立方,李立方是拿你没办法,但这个时候,一个不小心,便很有可能被人利用了李立方跟你之间的嫌隙。”

    看着钟晴那满是担忧的眼睛,叶青含笑走到跟前,而后牵着手一边走一边道:“放心吧,这件事儿韩侂胄早就把李立方拉下水了,李立方看不出来,但李凤娘岂能看不清楚?何况,若不这样的话,如何让整个临安朝堂都乱起来?总不能让事情都只围着我乱,只置我于漩涡风暴中吧?而现在如此一来,李立方被牵连,李凤娘必然坐不住,从而也会使得皇室会牵扯进来,到时候我看太上皇是否还能够在孤山稳稳当当的坐着。”

    钟晴白了叶青一眼,无奈的叹口气:“如此绝非是稳妥,你还是要小心一些才是,皇城司这几日也尽力了,但太上皇对我也不是很信任,就像对留正等人一样,我知道的也是有限。”

    “这怎么能够怪你?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太上皇这是要奋力一搏了,为了能够把北地纳入朝廷疆域内,他是不会轻易罢手的。就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了。”叶青仰头望天,心头同样是有着颇多的无奈:朝廷不能容他,而非是他不愿意接受朝廷节制北地疆域。

1030 犬牙交错

    叶青原本并不想理会谢深甫跟韩侂胄之间的事情,但当钟晴从皇城司回来后,告诉他,史弥远第一时间就派人去了谢深甫府上后,叶青几乎就在第一时间下定决心,要把谢渠伯跟陈傅良暂时控制在自己手里。

    虽然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在今夜跟韩侂胄解释此事儿,但他还是隐隐觉得,自己就应该如此做才行。

    史弥远向来高深莫测,投机取巧更是其能够在朝堂之上游刃有余的不二法门,所以既然史弥远都动了,叶青若是不借此掐断史弥远拉拢谢深甫,谁知道会不会让史弥远在接下来的乱局中,取得更大的主动跟朝堂优势。

    所以不管如何,叶青都不能再无视这件事儿,即便是这件事儿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但自他身处临安后,都有必要在头顶被太上皇赵昚盖上一张大网、为他设下这困局后,开始四处去寻找破局的关键才是。

    钟晴担忧叶青此举因此而更加得罪韩侂胄,毕竟他在临安的形势本就是极为危险,太上皇如此兴师动众,不惜动韩侂胄在两浙东西两路的势力,都要给他叶青设局,而叶青若是因为谢深甫一事儿得罪了韩侂胄,钟晴担心会让叶青被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之中。

    所以当叶青趁着临安的夜色到达涌金楼时,看到的便是韩侂胄一张阴沉的面孔,深陷的眼窝带着如同狼一样的光芒,盯着呵呵笑着走进来的叶青。

    “韩大人这是怎么了?”叶青一身轻松的扫视着多年不曾来过的涌金楼,正所谓一代新人换旧人,如今涌金楼的姑娘跟伙计,甚至就是连老鸨子,都在时间的流逝中换了一波又一波。

    从当年一个只能双眼羡慕的站在外面打量金碧辉煌的涌金楼,到如今不管任何时候前往涌金楼,都能够让人家涌金楼上下齐出,严阵以待的迎候、侍奉他,当初的少年也渐渐变成了中年人,可涌金楼内的姑娘却是一个个依旧是花正开时。

    薄纱掩映下的窈窕柔软、婀娜多姿的娇躯,被韩侂胄缓缓推开,在一旁正襟危坐,目光时不时偷偷打量着刚刚进来的青年男子。

    “韩某人还以为叶大人心虚,今夜不会来这涌金楼了。”韩侂胄冷冷的说道。

    叶青从旁边经过的女子手里,截过一串葡萄在手,摘下一颗放进嘴里尝了尝,而后便在另外一边坐下,轻松道:“韩大人的意思是我心虚?韩大人是不是误会了?今日叶某来此,可是来接受你向我道歉的。邓友龙昨日在一品楼扫我叶青颜面,怎么,以为有你在背后撑腰,我就不敢动他了?还是以为我叶青离开北地,就是一头无牙的老虎了?”

    “人在哪里?”韩侂胄懒得跟叶青掰扯,何况,叶青向来狡诈,更是会无理辩三分,跟他费口舌,到最后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什么人?”叶青看着薄衫下姑娘那雪白的肌肤,白里透红的带着青春妙龄的诱惑,丝毫不客气的盯着人家看。

    而涌金楼的姑娘同样是极为大方,在叶青目光的放肆下,一举一动也变得越发的风情与妩媚,只是随着她如此摆动着腰肢,但却在叶青的眼里多了一丝做作跟青涩。

    “谢渠伯跟陈傅良二人,是被你带走了!”韩侂胄肯定的说道。

    叶青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把目光从造作青涩的女子身上移开,看着韩侂胄问道:“你可知道,昨夜里,史弥远派遣吏部左侍郎楼钥去了谢深甫府里?你觉得他的目的是什么?”

    “怎么,想要把谢渠伯跟陈傅良被人从刑部大牢带走一事儿,嫁祸给史弥远?叶青,你当韩某真的会信你?”韩侂胄嘴角带着一丝冷笑问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史弥远最是善于投机取巧、借势而谋。你想要报复谢深甫,想要因此而罢免谢深甫父子等人,而后再次让自己人补缺他们的差遣。可你想过没有,你如此不计后果的报复、打压,到最后只会便宜了史弥远?一旦史弥远拉拢谢深甫跟他站在了一边,你就算是最终罢免了谢深甫跟陈傅良,甚至是包括绍兴府的谢棐伯,但临安安抚使的差遣,你就能如意到手了?史弥远难道就不会从中作梗了?”如同绸缎一般的雪白肌肤带着微微的滚烫,夹杂着薄纱的手感,即便是叶青,也不得不惊叹,人一旦上了年纪后,对于妙龄少女的紧致肌肤的冲动,以及青涩身子的**,竟然会比从前还要强烈。

    男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是一种下半身能够决定很多事情的动物,而一旦到了某种阶段,对于不管是青涩的妙龄女子,还是成熟风情的女人,都有着一股强烈的占有欲。

    就像他如今,不过是逢场作戏的抚摸着怀

    里的少女肌肤,但手还是不由自主的,带着冲动的想要去探寻那青涩胸口的饱满。

    韩侂胄似笑非笑的看着叶青的手游走于少女的身上,熟练而又老辣,面色红润的少女,显然也经不住花丛老手这般调戏,薄纱掩映下的雪白娇躯微微扭动,鼻孔间呢喃之声也越发的诱人。

    “韩某岂会让史弥远如意?难道你以为,临安的朝堂是由史弥远他一人说了算不成?当今左相乃是韩某,非是他史弥远,何况,你又怎么知道,我就没有防范史弥远的手段?你久不在临安,刚一回到临安,便插手临安之事儿,叶青,你的手伸的太长了。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人我都要立刻带走才是。”韩侂胄毫不妥协,同样,他也认定了,这件事儿必然是叶青所为之。

    李立方跟叶青之间虽然过去有过些恩怨,但那些都是陈年往事了,而且这一次的事情,则就是被叶青钻了一个邓友龙冒犯的空子,才使得李立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贸然把人交给了叶青。

    “邓友龙来了吗?”叶青还是没有回答韩侂胄的话,若无其事的搜寻着房间内的角角落落问道。

    韩侂胄看着叶青默默点头,显然,邓友龙此次也跟着一起来到了涌金楼。

    叶青微微叹口气,到现在为止,他也无法从韩侂胄的话语中,判断出太上皇这一次是否也要针对韩侂胄,更是无法猜测出,韩侂胄此次报复谢深甫父子等人,是冲着太上皇还是只冲着谢深甫等人。

    挥手示意旁边弹奏的女子,以及身旁的女子,甚至是包括韩侂胄身旁的那两个妙龄女子都出去。

    随着一个个婀娜多姿的窈窕身影离开,叶青缓缓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想了下道:“谢深甫父子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坐上临安安抚使、绍兴、嘉兴府通判这般要职上,韩大人,你以为就凭他们自己……。”

    韩侂胄冷冷的笑了下,嘴角带着一丝不屑的打断叶青的话,道:“叶青,你不必如此试探于我。你自己很清楚,临安如今已经开始的乱局,完全都是冲着你来的,跟韩某并没有任何关系。即便是韩某因为打压谢深甫等人得罪了太上皇,但太上皇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追究韩某的。如今你若是把人交给我,到时候韩某或许还不会对你落井下石,但你若是在今夜,不把人交给我,那么等到太上皇开始动你时,韩某可也就不会客气了。当初在长安,韩某想要跟你再次联手,而你却是直言不讳的拒绝了韩某,怎么,现如今知道自己无法摆脱困局,想要跟我联手了?”

    当他们还都在北地时,朝廷就向叶青释放出了最大的善意,而其目的便是让叶青亲自回临安,那时候不管是韩侂胄还是史弥远,即便是叶青,其实心里都很清楚,这一场专门为叶青设下的鸿门宴。

    韩侂胄那时候已然知晓,有关临安的诸多变动,谢深甫的平步青云,以及绍兴、嘉兴的通判突然易手他人,所以那时候韩侂胄便想利用叶青回临安后的困局,以此为幌子来打压谢深甫等人。

    叶青偏偏没有选择上当,这让韩侂胄多少有些失望,所以当叶青回到临安后,他便第一时间开始打压谢深甫等人,如此除了太上皇因为叶青回到临安的关系,无暇顾及他在临安对谢深甫的一举一动外,便是因为他也清楚,太上皇动两浙东西两路的官场,提拔谢深甫父子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接下来对叶青而为之。

    所以在韩侂胄看来,只要太上皇除去叶青后,那么谢深甫的死活恐怕太上皇也不太会顾忌,所以他愿意赌一把,赌在这个微妙而又紧张的时刻,先下手为强,而不是在太上皇跟叶青胶着时再动手,因为他同样也怕,到了那时候会被史弥远趁乱谋利。

    谢氏父子的关键,并不是在于对叶青有多大的威胁,而是因为谢氏父子向来不曾被他人拉拢过,不站他韩侂胄这一边,也不是史弥远那一头。所以对于太上皇来说,自然是最好的节制嘉兴、绍兴那昭庆、遂安两路大军的人选,不用担心在过程中,被他人拉拢,从而也能够使得昭庆军、遂安军一直都完全听命于朝廷。

    总之,在太上皇的计划中,提拔谢深甫父子三人,完全是为了让昭庆军、遂安军在需要的时候,能够顺畅无阻的进入临安,而后困叶青于临安不得北上。

    韩侂胄在其父韩诚的指点下,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儿,所以才会肆无忌惮的在此刻就开始打压谢深甫等人,如此除了让太上皇跟朝廷注意到他的情绪不满外,也是有意想要让太上皇在对付叶青一事儿上,再次重用他韩侂胄,从而借着打压叶青一事儿,来为韩党在朝堂之

    上谋取更大的利益。

    矛盾之处便是在于,太上皇赵昚想要用只忠于朝廷的官员、臣子,就是为了避免一些官员、臣子因为打压叶青一事儿,从而在朝堂之上借机结党营私、排除异己。

    所以不管是韩侂胄还是史弥远,都因为这个原因而被太上皇赵昚排除在外,从而是启用了谢深甫、留正等这些只忠于朝廷的臣子。

    比起韩侂胄、史弥远来,叶青显然才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率先要除去的心腹之患。

    毕竟韩侂胄、史弥远如今在朝堂之上势力、威望高,但也只是局限于朝堂之上,而叶青却是完全不同,他是坐拥着半壁疆域的真正枭雄,随时都有可能自立为王,甚至是率兵谋反,或者是拥庆王赵恺在北地再建一个朝廷,从而使得临安成了伪朝廷一般的尴尬存在,是真正可以给赵宋江山造成巨大威胁的枭雄。

    所以朝廷的当务之急,完全不是史弥远、韩侂胄的问题,完全是如何让北地真正归于朝廷节制,如何让朝堂渐渐归于清明的问题。

    除掉了叶青,北地真正归朝廷节制,那么史弥远也好,韩侂胄也罢,在朝堂之上的问题也将不再是问题,谢深甫等人,若是命好,没死在除掉叶青的过程中,那么便可以在朝堂之上因功而牵制史、韩二人,即便是不幸死在了除掉叶青的过程中,那么朝廷也可以再次用其他人。

    毕竟随着北地被真正纳入宋廷疆域内,朝廷的威望也会随之水涨船高,史、韩二人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也会逐渐削弱不少,对于赵宋江山根本不会造成任何威胁,顶多依旧只是朝堂之上的权臣罢了。

    韩侂胄自然也能够在当下的局势中看出来,谢深甫等人,不过是太上皇临时找来的替死鬼罢了,对于赵宋宗室而言,还没有重要到不可或缺的地步。所以他打压、报复谢深甫等人,就可以间接的从谢深甫等人手里,接过打压叶青的差遣,如此一来,只要叶青一倒,朝堂之上他的威望也会更盛,而更为有利的是,北地巨大的利益在叶青死后,他韩侂胄便可以趁机取而代之,最终稳稳的在朝堂之上压制史弥远。

    叶青很清楚韩侂胄的为人,两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在叶青看来,韩侂胄除了大部分时间都蠢的跟一头猪以外,便是此人极为贪功好色。

    所以若是在战场之上,千万不要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因为很有可能,韩侂胄会为了抢夺你的功劳,而在你背后给你来上致命一刀。

    “不错,临安乱局是冲着我叶青来的,所以你以为,我还会把谢渠伯、陈傅良交还给你吗?”跟韩侂胄的言语交锋中,还是让他有了些许的收获,虽然还不至于拨云见日般眼前一亮,但最起码此刻,叶青的心里已经有了些许头绪。

    太上皇并非是跟韩侂胄心照不宣,而是因为韩侂胄洞察了太上皇的心机,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如此一来,对于叶青来说,谢深甫虽然绝非是他破局的关键,但最起码手握谢渠伯、陈傅良二人,也能稍稍因此而让自己不至于太过被动。

    “叶青,如今你已经是自顾不暇,你若是再多一个敌人,只会让你死的更快。你可真的想好了?”韩侂胄目光再次变得阴沉下来,他想不到叶青真的要趟这浑水。

    “为了保全身家性命,现在我顾不了那么多了。何况,刚刚叶某也听出来了,在长安你想要跟我再次联手,不过也是想要把我叶青当幌子而已,如此一来,等我回到临安,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儿,还是要跟我联手对付谢深甫父子,只不过……到时候这笔帐会记在我头上,而你却是可以在我背后坐收渔翁之利。如今,我既然已经自愿替你抗下了这些,按理说你应该感谢我才是,不对吗?”叶青把玩着酒杯,临安的局势依旧是犬牙交错、一团乱麻。

    太上皇、韩侂胄、谢深甫、留正等人,还有一直不肯冒头,只会躲在后面放冷箭的史弥远,其实都在算计着彼此,权衡着眼下的局势。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谢深甫父子,显然身为势力最弱的一方,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为了最好的突破口。

    被猜中心事儿的韩侂胄,冷冷的哼了一声,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叶青的猜想,只是冷冷的说道:“即便是你带走了谢渠伯、陈傅良,你也无法挽回你在临安的困局。今日倒是让韩某彻底看清楚,原来在北地一言九鼎的叶青,也不过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韩侂胄眼看着叶青态度坚决,不愿意交出谢渠伯、陈傅良二人,一时之间也没有太好办法的前提下,只好是暂时认了此事儿。

1031 缺个章节名

    从涌金楼回到府里的叶青,便一头扎进了书房内,他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理清楚临安这犬牙交错的关系,同时,他也很想直接前往孤山面见太上皇赵昚,甚至还想要即刻前往皇宫,见当今生生以及皇后。

    但如今,皇宫或许对他而言还稍微安全一些,但孤山……叶青已经不敢轻易前往,他不知道太上皇赵昚,会不会像上一次一样,直接在孤山伏杀了他。

    上一次在西湖燕家别院,太上皇派遣了七十四名好手,而如今……很有可能早就在孤山布好了天罗地网,就等着自己一头扎进去。

    太上皇、史弥远、韩侂胄、留正、谢深甫的名字一一被他列了出来,而后名字之间,在错综复杂的局势中,不知不觉的被他画上了各种有关联的细线,随着越是分析,而每一个人名字下方的细线也越发的多,从原本的一条开始变成多条,从原本的只单对一个人,到如同蜘蛛网一般彼此纠缠在了一起。

    望着自己分析了半天,如同蜘蛛网似的关系网,心头不由的微微叹口气:谢府,会不会是最为容易的突破口呢?

    而此时的谢深甫,则是有些失魂落魄的刚刚回到府里,今日好不容易打探到了自己的长子谢渠伯,跟陈傅良被刑部关押在哪个大牢内,但当他前往探视时,大牢内却是没有了二人的踪迹。

    问遍了整个大牢内的官吏,所有人都是摇头不知,两人就像是从刑部大牢内凭空消失了一般。

    得知祖父回府的谢道清,第一时间从母亲的房间跑了出来,当看到坐在前厅内出神发呆的祖父时,谢道清脸上的那丝希冀,也跟着渐渐消失。

    她知道今日祖父去大牢看望父亲了,甚至一度还要求祖父带着她一同前去,但却是被祖父拒绝,而如今看着祖父失魂落魄的样子,谢道清的心头,瞬间便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听着脚步声回过神来的谢深甫,看着小丫头那有些紧张,甚至是有些失望的神情,挤出一丝微笑,思索着该如何跟谢道清说自己在牢里并没有见到其父一事儿时,留正的声音却是在大厅门口先一步传来:“怎么会如此?下朝时我已经从李尚书那里得知,是在刑部大牢啊,怎么会人不见了呢?”

    谢深甫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而谢道清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无比,脑海里第一反应便是,自己的父亲已经被奸人所害!

    “爷爷……。”谢道清颤抖着声音,眼泪再次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昨夜里便做了一夜的噩梦,梦见自己的父亲浑身是伤,梦见自己的父亲被砍头,梦见父亲想要再见自己一次。

    总之,谢道清辗转反侧一夜,在快要天亮时迷迷糊糊的才睡着,而当醒来得知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时,谢道清的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心情就很快黯然了下来,即便是一场梦,但如今父亲不还是被坏人关进了大牢里。

    留正看到谢道清那伤心的脸颊跟通红的眼眶时,便知自己匆忙之下说漏了嘴,显然谢深甫还没有告知眼前这个小丫头,她父亲从刑部大牢内秘密消失了。

    “谢兄……。”留正有些愧疚的道。

    “无妨,谢某正不知道该如何把实情告知她。”谢深甫的嘴角带着一丝苦涩,回头看着可怜兮兮,让他不忍直视的宝贝孙女:“清儿……

    。”

    “孙儿先下去了,这就让丫鬟奉茶。”咬着自己的嘴唇低着头,谢道清低声说道,而后转身就往外跑去。

    她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娘,也不知道她娘知道这个消息后,会不会比自己还要伤心难过。

    “难道爹真的被奸人所害了吗?”跑出前厅的谢道清,根本没有心思理会丫鬟奉茶的事情,呆呆的站在影壁前自言自语着。

    前厅内留正跟谢深甫的谈话隐隐传来,除了两人此起彼伏的长吁短叹外,谢道清的耳朵隐隐还听到了一些:“刑部绝不会如此就把人怎么样儿……要么就是被转移了,要么就是不想让你见,总之,不管是左相韩大人还是邓友龙,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他们怎么样儿,何况即便是他们手里证据确凿,也需要大理寺来……。”

    谢道清听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相信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直到看着自己的母亲,含泪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时,谢道清如同乳燕归巢一般,向着自己的母亲飞奔过去,再也无法控制的在自己的母亲怀抱里哭泣了起来。

    谢府的这一夜显得更加的难熬,原本谢渠伯被关入刑部大牢内,虽然让府里上下都颇为焦急跟忧虑,但那时候多少心里还有一丝安全感,不管如何说,毕竟还有身为吏部侍郎跟临安安抚使的谢深甫,想必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朝廷也很难草草把此案了解,所以不管如何,这件事儿多少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如今,刑部大牢内已经失去了两人的踪影,就像是不翼而飞一般,如此一来,便不由的让人越是害怕还越往最坏处去联想了。

    人往往都是如此,当陷入绝境的时候,心理上负面的情绪,往往会比积极正面的情绪要来的轻松容易,从而轻易的使人陷入到恶性循环的联想中,甚至大部分的时候,人心里的恐惧跟绝望,完全是来自于自己毫无根据的猜想,与正在发生的事情,实际上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临安城依旧是一如既往的迎接着黑夜与光明,喧嚣与繁华同样不会受一家人的心情影响,无论这城里有多少人高兴,有多少人伤心,临安城的一切并不会因而受到任何影响。

    太阳照常升起,昨日清晨站在叶府门前,苦等了一个多时辰,才得以递请柬的吴猎,换成了皇城司内的一个禁卒,手里拿着连他自己都不太认识的信物,等了一个多时辰后,叶府的府门才缓缓打开。

    管家陶潜接过,看了看那送来信物人的腰牌,在确认却是是皇城司的禁卒后,这才脸上挂上了笑容,说了句有劳了,才拱手让人离开。

    跟小钟叶玩了一会儿的叶青,看着员外一般模样儿的陶潜缓步行过来,叹口气道:“你是我见过最像员外的门房……。”

    “老夫要不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早就找个清净的地方隐居了,岂会在你叶府天天受你白眼儿?”陶潜对于当初被叶青拐骗上了贼船,一直都是耿耿于怀,但奈何,如今就算是让他离开,他都有些舍不得了。

    何况他不过是一个早年从宫里出来,在皇城司任差遣的太监而已,就算是离开了叶府,也是孤身一人的过日子而已,哪有在叶府这般狐假虎威的得意?

    看到小钟叶向他招手、呵呵傻笑着跟他打招呼,

    陶潜脸上的不屑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欢喜的看着要让他抱的钟叶,有些在人家亲老子面前耀武扬威的一把抱起钟叶:“还是叶子跟我亲啊,长大后,可别忘了陶爷爷啊,记得一定要孝敬……。”

    叶青嘴角带着一丝的嘲讽,上下打量着陶潜:“爷爷?还姥姥呢。”

    “我……。”陶潜被叶青上下打量的目光,本就看的浑身不自在,所以当听到叶青那不阴不阳的话语,瞬间是气的七窍生烟:“你就不该回临安,你不在临安,府里太平着呢,你一会儿来,什么破烂事儿都跟着来了!”

    说完后,便把袖子里的信物,一把递给了叶青,不满道:“皇城司给你的,估计是宫里那位找你。”

    叶青拿在手里看了看,并没有说话,站起身来有些不舍得逗了逗小钟叶,而后示意陶潜给送到后院去,自己则是往书房的方向行去。

    钟蚕站在书房门口,待叶青进去后,跟在后面道:“没有人知道谢渠伯、陈傅良到底在哪里,还有就是,两个人都还好,情绪也比较平静,并没有问是谁把他们带到了大理寺。我也就自作主张,没给他们带枷锁之类的,给安置了两间干净的牢房,而后从种花家军中挑选了百余人好手,换上了大理寺狱卒、牢头,甚至是一些吏员的衣服,不会让人察觉到的。”

    “昨日里前往答应,可曾见到钱象祖?”叶青把李凤娘的信物放在一旁,而后看了一眼钟蚕,指着那信物道:“记住,当作你什么都没有看见。”

    钟蚕偷偷的翻了个白眼儿,与其说钟蚕是叶青的属下,倒不如说是钟晴的心腹,自从当年钟晴让钟蚕姓钟,以及给取名后,钟蚕就彻底把自己当成了钟家人,如同三婶儿酒馆里的钟成一样,对于钟晴同样是唯命是从。

    “那我一会儿还陪您出门吗?要是我陪您出门,夫人肯定会问的。”钟蚕无奈的耸耸肩膀说道。

    徐寒在大营,贾涉有事儿不在临安,墨小宝昨日里也刚去了镇江,叶青在心里一边计算着,一边看了看钟蚕,道:“不必陪我了,让皇城司的人暗中跟着我就行,好久不曾一个人逛过临安城了,正好我也一个人清净清净。”

    “这样不妥吧?临安如今这样,您一个人出门……这……这要是夫人问起来,我怎么交待啊?”钟蚕有些不同意的道:“不如这样吧,我现在去大营……。”

    “不必了,皇城司的人暗中跟着就足够,如此以身犯险,倒是可以看看临安城,如今还有谁在暗中打我的主意,正好也一并挖出来。”叶青原本有些意动,不过转念一想后,便拒绝了钟蚕去城外大营内调人。

    看了看书桌上的一些北地文书,而后再次检查眼下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置后,叶青起身往外走道:“昨日里我算是把李立方给坑了,若是他今日气势汹汹的过来找我算账,就告诉他我在府里,但没空见他。”

    “呃……他要是往里闯,那我拦还是不拦?”钟蚕有些为难的问道。

    “他不敢的。自从当年那一件事儿后,就够他记一辈子的了。”叶青自信的说道。

    当年因打了白纯一巴掌,而后李立方跟叶青结怨,从而也使得后来李凤娘被牵连进来,跟叶青走到了如今这般不明不白的地步。

1032 我要再缺一个章节名

    一辆颇为普通的马车,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从皇宫内驶出,李凤娘的脸色并不算是很好看,端坐在马车里,左右则是宫女竹叶儿跟太监青丘,驾车的自然是如今已经贵为殿前司的统领左蛟,还有十余个做护卫打扮的殿前司兵士随行于两侧。

    **辣的天气下,马车内放置的冰块多少让有些不透风的马车显得凉爽一些,青丘三番五次的抬头,偷偷看向雍容华贵、妩媚风情的李凤娘,只是一直不敢把心头的疑惑问出来。

    当今皇后跟叶青之间的事情,青丘身为皇后跟前的近侍,自然也是知晓一些,虽然他不像竹叶儿那般,如同皇后的影子一样,但自从跟随皇后后,也是极为受皇后的信任跟青睐。

    “想问什么就问吧。”李凤娘看着青丘那有些畏畏缩缩的样子,恨不能一脚把他踹下去,但终归还是忍住心头的冲动,淡淡的问道。

    “回皇后……。”青丘紧忙诚惶诚恐的对着李凤娘行礼,结巴道:“奴婢……奴婢有一事儿不明,叶大人明知刑部尚书李大人乃是您的亲弟弟,为何还要把李大人置于这……叶大人难道就不怕您……。”

    不等青丘说完,李凤娘便冷冷的哼了一声:“叶青若是怕本宫,就不会如此做了,正因为他压根儿没把本宫放在眼里,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坑立方。只是……你进了皇城司也很久了,邓友龙暗中被韩侂胄拉拢一事儿,你竟然不知情,甚至还任由立方对此人如此信任有加!”

    “奴婢知罪,韩大人的手段颇为不寻常,奴婢……。”

    “算了,如今既然被叶青揭穿邓友龙投韩侂胄麾下一事儿,想必立方自己也会思索明白的。只是叶青过于可恨,竟然利用立方刑部尚书的差遣,把他也卷入进了这漩涡之中。现在想要全身而退都难了。”李凤娘眉头带着一丝隐忧,她对于天下任何人都可以毫不留情,但对于自己的家人,当今皇后李凤娘却是极为关心的很。

    自从她成为了大宋母仪天下的皇后后,整个李氏一族都跟着扬眉吐气了起来,不只是李立方,就是连其他一些亲戚,都在李凤娘的任人唯亲下,几乎身上都背着或大或小的朝廷差遣。

    “不过……。”李凤娘的眸子带着一丝冷笑,淡淡道:“若叶青不是被太上皇逼急了,恐怕也不会这般做,所以如今看来,叶青在临安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太上皇要除去他,韩侂胄、史弥远又在一旁虎视眈眈,眼下,看来他是想要让整个临安的局势更乱一些,然后才能保全自己吧。”

    青丘看了看李凤娘,而后又看了看不说话,一直都很沉默的竹叶儿,在青丘的认知中,这天下都是皇家的,想让谁任何差遣,不过就是一句话、一道圣旨罢了,为何想要对付叶青,却是这般艰难呢?

    当然,他也很清楚,叶青在北地的势力很大,可在青丘看来,只要皇家一道旨意,罢免了叶青在北地的差遣后,那么北地不就回到朝廷的节制中来了吗?他叶青就算是在北地再厉害,难道还敢谋反不成?

    “若是太上皇顾虑叶大人在北地的差遣,为何不……不一道旨意免了他的差遣,

    反而要如此……。”青丘小心翼翼的问道。

    李凤娘则是有些失望的看了青丘一眼,瞬间让青丘全身立刻紧绷起来,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话。

    “难怪把你放到了皇城司,却是一点儿进展都没有,竟然连一个女人都斗不过,非但没有从皇城司抢过来丝毫权势,还让那女人在皇城司名不正言不顺的地位愈发牢靠!”李凤娘有些失望的冷哼道。

    青丘在其他方面倒还是很合李凤娘的心意,特别是讨人喜欢这方面,颇为机灵懂事儿,但在权谋上面,他跟人家皇城司的比起来,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也难怪那时候,叶青宁愿同意让青丘兼个皇城司副统领的差遣,也不愿意让竹叶儿插手皇城司的事情。

    “若是一道圣旨,就能解决问题的话,那么当年朝廷也就不至于一连十四道圣旨,才召回北伐的叶青了。何况,那时候与其说是被圣旨召回,倒不如说是因为仗打完了,由不得人家回临安了。”马车缓缓驶出了东华门,而后在临近的小巷子转了一圈后,车厢也便不再像刚才那般盖的严严实实的。

    透过薄纱一般的窗帘,看着临安城的街景,李凤娘继续说道:“正所谓师出有名,朝廷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免掉叶青在北地的差遣,虽然叶青在北地的一举一动,早就已经是谋逆之罪了,可朝廷手里依然却是缺乏治罪于他的确凿证据。何况如今叶青便是北地,北地便是叶青,朝廷无缘无故的罢免了叶青,如何跟北地那些叶青一手提拔起来的官吏交待?总得有个正当的理由吧?若是因为罢免叶青一人,而使得北地陷入动荡之中,那么不只是朝廷会得不偿失,而且还会便宜了被北地拒之于黄河北岸的金人,从而使得他们利用北地的动荡,跟叶青与朝廷的矛盾而再次南下,到了那时候,朝廷很有可能什么都得不到,最后还要背负一个冤杀功臣的罪名,就如同当年的岳飞死于风波亭,朝廷不能再背负这样的罪名了。”

    “那岂不是叶大人在北地就动不得了?”竹叶儿突然插话道。

    李凤娘的脸色却是极为柔和,完全不同于对着青丘一般,笑着道:“这世上哪有绝对的事情?凡事需讲究一个分寸跟手段,朝堂之上向来是如此,史、韩二人相斗多年,若派人刺杀彼此不是更直接、干脆一些?可若是如此做了,非但不会使自己得利,反而会因为如此做法,在朝堂之上失去人心,也会给他人攻讦的借口、趁虚而入的机会,闹到最后终究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所以啊……朝堂斗争向来是看谁的城府深沉,谁的手段阴险,杀人于无形才是一个权臣的高明手段。太上皇如今对叶青,可谓是蓄谋已久,但即便是如此,在叶青回到临安后,他还是很难有把握立刻动叶青,还是要先试探,而后慢慢的寻找机会为叶青罗织罪名,如此一来,只有把叶青困在临安,罗织的罪名确凿后,才能够昭告天下罢免叶青,尽可能的使北地不会因叶青一事儿而受影响。”

    “战争会死人,朝堂斗争同样凶险之极,也是会死人的。太上皇若是想要除掉叶青,恐怕……也会有很多朝臣去给叶青陪葬。但怕的就是,陪葬

    的人死了,而正主儿却是一点儿事没有。叶青如今搞乱临安局势,就是希望乱中找到办法来破解太上皇针对他的局面。彼此手里都有彼此的弱点儿,但谁也不敢轻易的用它……。”李凤娘若有所思的说道。

    叶青跟太上皇之间的事情太过于复杂了,复杂到牵涉到整个大宋江山的稳固与否,何况叶青手里还有庆王赵恺、崇国公赵师淳这样的保命筹码,而这又恰好是让太上皇也想要利用来打压叶青的筹码。

    太上皇逼急了叶青,叶青甚至可以选择鱼死网破,直接在北地处死庆王赵恺跟崇国公赵师淳,甚至也可以拥立庆王为大宋新君,而太上皇还指望着除掉叶青后,靠庆王跟崇国公来安抚北地众官员。

    即便是如今叶青人在临安,但也足以让太上皇投鼠忌器,不敢过于激烈、强硬的对付叶青,毕竟,叶青虽然人在临安,但谁敢肯定,他在庆王跟崇国公跟前,就没有埋下死士?

    一旦这边叶青无力回天,长安那边会不会就立刻动手杀了庆王跟崇国公,从而使得北地陷入巨大的动荡之中,或者是直接投金!

    “那叶大人怕什么?”竹叶儿蹙眉,皇后所说的每一言每一句她都听懂了,可全部汇入脑海后,却是如同一团浆糊一样,错综复杂到让她根本无法理出个头绪来。

    “他岂会让你知道他怕什么?这个佞臣最是善于隐藏自己,真真假假的让人难以分辨。在本宫看来,当初太上皇若是出面,阻止庆王跟崇国公前往北地的话,事情也就不会像如今这般棘手了。可太上皇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啊,他也有自己的勃勃野心。当年他三番五次的北伐,无一不是以失败而告终,他如何甘心?所以叶青在北地势如破竹,他自然是希望能够夺回诸多失地了,可随着夺回的失地越多,他又反而担心起叶青来了,深怕叶青有一天会谋反。所谓卸磨杀驴,如今想要除掉叶青,但可就是太难了。”李凤娘一边说一边微微蹙眉望着外面。

    在马车快要进入前往杏园的街巷时,叶青那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视线中,而随着叶青一起的,还有一个神色紧张的妙龄少女,此刻神情敬畏的看着叶青,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什么人那是?”李凤娘瞬间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醋意,这个佞臣,坐拥钟晴、白纯、燕倾城等这般美人还不知足,竟然还勾搭上了如此年轻的女子,也不看自己的年龄,都足以给人家当爹了。

    竹叶儿听到李凤娘突然语气中充满了愤怒,瞬间便扭头望向外面,慢下来的马车不远处,只见叶青高大的背影,正跟一个妙龄少女站在街边。

    “并……并没有听说过叶大人跟哪家小姐认识,而且这些时日……就昨日里去了一趟涌金楼,其余时间就是在府里,哦,对了,还曾带着叶家四公子去了一趟一品楼,就是前天……。”竹叶儿急忙说道。

    而马车里本来雍容华贵、风情万种的大宋皇后,此刻则是脸色铁青,双眸燃烧着熊熊的愤怒烈火,就像是一个妇人发现了自己的夫君背着自己偷腥一般,恨不得立刻跳下马车,撕烂站在他夫君面前的女子。

1033 大叔

    谢道清,刚刚不过十七岁,也就不过是比叶青的大儿子叶孤城大上七岁。

    也正是因为年龄的问题,当初在史弥远为如今的太子赵扩秘密选妃时,从而把谢道清从中排除。除了因为比太子赵扩大上六岁以外,便是因为谢深甫冥顽不化,不像韩湘州、杨会理等人那般愿意加入他的麾下。

    容貌清秀、皮肤白皙,脸颊上带着惶恐紧张,以及青涩的稚气,长长的秀发柔顺的披在脑后,水汪汪的一双眼睛来回转动着,一身水绿色的衫裙,更是让谢道清看起来清新脱俗、淡雅素净。

    叶青自从出府不过晃荡了两条街后,就有皇城司的人暗中提醒他,身后有一个尾巴在尾随着他,原本想要领到僻静的地方再动手,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迫不及待的就上钩。

    万万没有想到,不等皇城司的人动手,自己不过是迂回了一圈,而后就逮住了站在街角、正在环顾四周寻找自己身影的妙龄少女。

    谢道清被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叶青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拍自己肩膀的,就是自己突然跟丢了的人时,先是瞪大了眼睛有点儿难以置信,而后便是来回转着眼珠子,开始在脑海里想着说辞。

    小丫头并不傻,所以当叶青的身影突然消失后,她心里就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而当叶青突然出现在她背后后,她就知道,自己跟踪人家被发现了。

    “我……我路过你信吗?”谢道清望着叶青那双神秘深邃的眼睛,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指了指自己身后结巴道。

    “你自己信吗?”叶青嘴角泛起笑意,眼前的小丫头有些面熟,但一时之间,却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像自己府里的丫鬟,但这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名门闺秀,绝不是府里的丫鬟,而要说是涌金楼的姑娘,显然小丫头那份没有施任何脂粉的淡雅素净,就绝不是涌金楼里的姑娘能够装扮出来的。

    “我……我可以相信……。”小丫头的手指还呆呆地指着自己身后,不过骨碌碌乱转的眼睛,早就已经出卖了她,有些紧张跟惶恐继续道:“但是我希望你相信,我真的是路过。”

    说完后,谢道清还认真的点着头,从而让自己的话语显得更有说服力一些。

    叶青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容貌清秀的小丫头,一时之间倒是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难不成让自己堂堂一个大老爷们,跟一个小丫头在街头上争吵不成?

    何况,那架马车已经缓缓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加上马车周边的十余个护卫,一眼就能够看出,这是李凤娘的马车。

    对着从车辕上跳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望向这边的左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等候自己,先行过去便是。

    看着马车缓缓离开后,叶青的视线再次放回到了谢道清的身上,笑道:“是谁让你跟着我的?”

    “我……我真的是路……过。”谢道清再次嘴硬道,心头有股冲动,好不容易逮住了机会,自己应该把实情,跟跟踪人家的实情说出来,但不知道为何,小丫头一开口后就变成了谎话,硬是不敢把自己想要说的话,痛快的说出来。

    有些无奈的叶青摇摇头,对于一个小丫头他还真没有办法,打量着街道的两边,时不时有行人经过,甚至一些人的目光,也会有些诧异的落在他跟眼前这个小丫头的身上。

    随着皇城司暗中跟随自己的人,参杂在人群中路过,冲着自己摇头,表示除了眼前这个小丫头,便再无其他尾巴时,叶青心里的疑惑则是越来越浓了,甚至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跟着我,还是你真的路过,但……

    。”叶青看着谢道清认真的说道,而小丫头的神情则是变得犹豫不决,想要说话却又像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看着想说又不敢说的小丫头,叶青叹口气继续道:“既然你说你是路过,那么请……请你先行如何?”

    “哦,好的。那请问你往哪边走……。”话刚说一半,谢道清就发现自己的话说的很白痴,急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瞪的比刚才还大,有些惊恐的看着叶青连连摇头,而后趁着叶青低头苦笑时,转头就跑。

    看着小丫头带着青春气息的娇躯像人群里奔去,叶青再次笑了笑,而后转身便继续往杏园的方向走去。

    只是不等他在人群中走出几步,就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大叔,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儿……。”

    “怎么又是你?”叶青回头,谢道清急忙后退,而后紧张兮兮的看着有些微怒的叶青。

    “我……我不是路过。”谢道清的手心瞬间全是汗,暗暗抓着自己的衣袖,小心翼翼的看着叶青道:“我……我是来求您帮忙的。”

    “你刚才喊我大叔?你认识我?”叶青心里头恨不得把眼前的小丫头拉倒怀里,狠狠的打上一顿屁股,自己有那么老吗?自己如今还不到四十好吧!不过就是双鬓斑白了一些而已!

    谢道清不清楚叶青为何对大叔两字反应如此敏感,但还是惊惧的看着叶青点点头,眼神飞快的从叶青斑白的双鬓处掠过。

    两人再次从人群中一步一步移向街边,免得挡住来来往往的行人道路。

    阳光已经开始炙烤着大地,大树的阴影下,叶青定定的看着有些惶恐、有些扭捏的小丫头,而小丫头则是与他保持着五六步的距离,使得整个人一半处在阴凉下,一半处在阳光下,如同翩然若惊飞的鸿雁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认识我?”叶青再次上下打量着谢道清问道。

    “我……我叫谢道清,前日在一品楼有幸见过大叔您一次……。”谢道清双手在袖子里不安的攥着拳头,鼓起勇气说道。

    “能不能别喊大叔?”看着正处于大好年华的少女,叶青心头还真有些惆怅,不知不觉,自己都已经快要四十岁了。

    “是,大……人。”谢道清急忙改口道。

    “你找我什么事儿?”叶青听到小丫头的闺名,不自觉的就向着尼姑的方向思索去,难不成谢渠伯给自己的女儿取这样的名字,是为了让她当尼姑不成?

    叶青在前面走,谢道清则是紧紧的跟在后面,转过街角到一条颇为宽敞的街道,虽然不至于像御街那般繁华热闹,人潮涌动,但也同样是商铺林立、应有尽有。

    时不时的听着后面小丫头的断断续续、结结巴巴的说话,时不时抬头看看商铺的匾额,随后叶青一头扎进了一家颇为雅致的茶馆内。

    门口的谢道清愣了下,而后看了看茶馆的匾额,犹豫不决的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等她的叶青,最后也硬着头皮跟着走了进来。

    原本便是一个人闲逛着出来,而且还要摆脱是否有人跟踪他,所以在临安闲逛了一个多时辰的叶青,早已经是口渴难耐。

    抬头看向在对面坐下的谢道清,不等问话,谢道清便连连摇头道:“我不渴。”

    示意伙计上一壶上好的茶后,叶青便在望着窗外的人来人往,笑着道:“为何你觉得我能救你父亲?谢深甫为何不来找我,反而让你来找我?”

    “因为您的差遣比祖父要大,您……您是朝廷器重的重臣。”谢道清直言不讳的说道,而目光则是时不时的在茶馆里巡视着,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

    样子。

    叶青不动声色的同样是视线扫过茶馆,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心底不由自主的有些好奇,眼前这个小丫头,为何进了茶馆后,反而比在外面更加的局促不安了。

    “是谢深甫让你来的?”叶青看着伙计离去后,刚要拿起茶壶给自己倒茶,对面的谢道清倒是眼疾手快,第一时间起身拿起茶壶,双手给叶青斟茶。

    “是我自己来的,祖父不知情。”谢道清放下茶壶坐下,而后看着叶青端起茶杯在鼻尖嗅着,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

    叶青放下茶杯,提起茶壶给谢道清倒了一杯,惹得小丫头是一阵手忙脚乱,连忙站起来道谢。

    时不时的有朗朗吟诗作赋之声,从茶馆的二楼传出来,随着一首词被吟诵出来,叫好、鼓掌声更是让在楼下的叶青等人,听的是清清楚楚,有种想要上二楼窥探一二的冲动。

    看着眼前依旧是有些紧张的小丫头,叶青笑着道:“即便是你祖父亲自前来,我都不会卖他这份情面,何况……前日在一品楼,我就已经用行动告诉谢深甫了,我不会插手此事儿。所以……为何你认为我会帮你?”

    “我……。”谢道清的脑子有些发懵,这与她下定决心来找叶青时,自己脑海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在她自己的想象中,自己找到叶青后,而后把前因后果一说,叶青就会帮自己去救父亲,而不是像眼前这般,会有这么多……自己没有想到的问题。

    “我觉得大叔……大人您是一个好人,您不会见死不救的。”谢道清急忙改口,不过好在对面的大叔好像又不介意了。

    “好人不好人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说了算。”叶青看着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继续笑着道:“朝廷都不能分辨出好人、坏人,若是你父亲真有你说的那么好,那又怎么会被刑部抓入大牢呢?或许你可以直接找朝廷,告诉朝廷你父亲是好人呢,刑部抓错人了,岂不是更简单一些?”

    “父亲不在刑部大牢了,昨夜里祖父说,不知道父亲跟陈伯伯被关押到哪里了,甚至有可能已经被奸人所害了。”谢道清的双眸黯淡、眼眶通红,说到最后则是已经低下了头,晶莹的泪珠瞬间开始吧嗒吧嗒的往胸前的衣衫上掉落。

    叶青看着吧嗒吧嗒开始掉眼泪的小丫头,心头不由一阵苦笑,如果眼前的小丫头,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劫走她父亲跟陈傅良的奸人的话,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人不在刑部大牢了?如此一来,你即便是求我,我也没有办法。连你都不知道你父亲是被奸人所害,还是被另行关押到了其他牢里,你让我如何帮你?”叶青端起茶杯轻松的问道。

    眼眶溢满了泪水的谢道清,拿出帕子擦了擦眼睛,神情依旧是黯然神伤的摇着头:“我也不知道,祖父也没办法,我只是觉得您能救我父亲,而且那日那个留大人跟祖父也商议着,如今唯有大叔您可以救父亲……。”

    谢道清一边说一边掉眼泪,而后又是一边擦眼泪,一边楚楚可怜的看着叶青,神色之间的哀求之色就算是瞎子都能够看见。

    叶青已经无力去纠结小丫头嘴里一直改不过来对他大叔的称呼,视线不由自主的移向窗外,不去看哭的可怜兮兮的谢道清,而当他刚要回过头来时,却听见旁边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清儿?你……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这个人欺负你了?”

    叶青急忙转头,只见不知何时,在自己的桌边,站着两个年纪约莫二十上下的儒雅书生,一个满脸关切的看着谢道清,一个则是愤愤的看着自己,就好像……就好像自己是那个弄哭小丫头的罪魁祸首似的。

1034 缺章节名上瘾

    在大街上亲眼目睹叶青跟一个小丫头交谈的李凤娘,此事儿本就让她窝了一肚子火,而叶青迟迟没有来到杏园,更是让李凤娘心烦意乱,大厅里的茶杯已经不知道被她摔了几个,但叶青的人影依旧是没有出现。

    竹叶儿慌忙退出前厅,看着因为惊吓而一脑门子汗的青丘,低声催促着:“你快去刚来的路上找找,看看叶大人去了哪里。”

    “这……。”青丘吓了一跳,这个时候离开皇后,万一盛怒之下的皇后找不到自己,那自己岂不是……哪怕是十颗脑袋都得给砍了啊。

    看着青丘的犹豫,竹叶儿宽心道:“这里有我呢,皇后不会没事儿找你的,你要是把叶大人找到了,反而才能让皇后熄了怒火。”

    青丘跟随皇后也已经有些时日,自然很清楚杏园是何地,也更清楚,皇后为何突然脾气变得如此暴躁,还不都是因为那叶大人都半天了,还没有来到杏园吗!

    抹了抹脑门儿上的汗珠子,青丘点点头,便小心翼翼的走出杏园,看了看四周并无可疑之人后,这才紧忙走到大街上,而后还会装出一副,自己不是从杏园出来,而是正好路过杏园的样子,往刚刚遇见叶青的方向行去。

    而此时惹得当今皇后李凤娘,如同进入更年期一般脾气暴躁的罪魁祸首,坐在茶馆里看着眼前两个对自己横眉冷对,像是有着杀父夺妻之恨的儒雅书生。

    两个人叶青一个都不认识,但显然,眼前的小丫头却是认识眼前的两个书生,帕子擦干了眼泪,先是有些意外的看了看站在旁边一脸关切的两个书生,而后才泪眼汪汪的看着叶青,脸上写满了乞求。

    “清儿,你告诉我,是不是这个人为难你了?”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谢道清的那个书生,一边用手指着叶青,一边关切的再次对谢道清问道。

    “大叔,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就算我求求你……。”谢道清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书生,而后便继续楚楚可怜的看着叶青博同情。

    “清儿,你别求他,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我帮你解决!这个人是什么人,他是不是要挟你了?”书生一脸关切加正气的说道。

    而后不等谢道清回答,便转过身看着叶青喝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欺负清儿?”

    “我是什么人……。”叶青看着两个明显是要当护花使者的书生,话刚出口,就被另外一个书生打断。

    “哼,还能干什么,一看这人就不是一个好人!必定是觊觎清儿妹妹的美色,所以才会借机为难清儿妹妹!也不看看自己的嘴脸,简直是老牛吃嫩草!”书生脸上带着冷笑,鄙视着叶青道。

    叶青瞬间一愣,而对面的谢道清,也是瞬间瞪大了自己那双咕噜噜乱转的眼睛,看看旁边的两个书生,而后再看看对面一脸无辜的叶大人,不知为何,谢道清突然觉得想笑。

    “清儿妹妹,你告诉我,他怎么为难你了,你放心,这里有我呢,我定不会让他欺负你!”书生拍着单薄的胸口,听在叶青耳朵里有种空了的声音。

    “没有,这位大叔……他没有欺负我……。”谢道清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该如何给眼前的两个书生解释此事儿。

    一是因为家教的缘故,从她祖父谢深甫到父亲谢渠伯,不管是为官还是做人,向来都是光明正大、问心无愧,从来不曾因为什么事情求过旁人,更别提陌生人了。

    而第二点则是,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被刑部抓进了大牢内,先不说自己的父亲是否是被冤枉的。但总之这种事情,没有人会愿意拿出来四处宣扬,愿意让更多的人知晓。

    “还说没有,刚才我就看见你在哭,你还说没有。”书生关切的看着谢道清,而后又对着叶青怒目相视。

    叶青想要解释,但他也不可能把谢道清的家事拿出来解释,于是笑了笑,往桌面上扔了一块儿碎银当茶钱,便起身打算离去。

    “此事大叔我爱莫能助,小丫头你还是问问他人吧。”叶青起身,对着正抬头看着自己的谢道清说道。

    “你不准走,话说清楚了再离开,否则……否则别

    怪我跟你不客气!不管何事儿,刚刚她是因为你而哭的,所以你先给她赔礼道歉,如果她原谅你了……。”

    “那还要看看我们愿意不愿意原谅你!”两个书生一唱一和,这是要强行为谢道清出头。

    此事的茶馆内,因为两个书生的言语,时不时的望向这边,三个年岁相当的少年、少女,加上他一个快要四十岁的中年人,从旁人时不时望过来的目光中,叶青都感觉到了一阵不自在,感觉就像是自己在跟这两个少年,为了这小丫头在争风吃醋似的。

    “我跟他道歉?”叶青指了指自己,继续反问道:“还要让你们原谅我?你们不觉得可笑吗?要说道歉,也该是她对我道歉才是。”叶青还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别人误会。

    但显然,眼前的两个书生,却是没有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即便是谢道清也跟着站起来要出去,但也是被那个一连关切的书生拦了下来,说什么都要给谢道清主持今日的公道。

    “郑大哥……其实我跟他……我并不认识这个大叔,我就是……。”谢道清大叔叫的很上瘾,几乎从一开始到现在,竟然都变成了条件反射的喊出口。

    只是她越解释则是越容易让人误会,除了不想让眼前的两个书生知晓她的家事外,便是她也知道,眼前的大叔,显然也不想这两个书生,知晓她的身份。

    何况,刚刚她喊的那个郑大哥,他父亲同样是朝中大员,若是被他们知晓,今日自己竟然跟一个官员在此喝茶,恐怕到时候,不光是他们会笑话父亲跟祖父,也会笑话这位大叔的。

    “不认识?不认识他为何强行逼迫你跟他喝茶?依我看,此人必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歹毒心思。清儿,你别怕,这里有我跟你赵大哥给你做主,而且还有这么多人在,他不敢把你怎么样儿的。”

    在叶青看来,这个书生特么的简直就是天生的煽风点火高手,完全没有影儿的事,都能够被他说的那么真切,那么言之凿凿,就像是非得做实了自己是坏人,在勾引、胁迫眼前这小丫头似的。

    谢道清有些为难的看着叶青,叶青则是警告似的看了谢道清一眼,两人谁也没有想到,今日竟然会遇到这种事情,而且更令叶青无奈的是,随着从二楼楼梯口传来喧哗声,只见好几个书生,还有几个妙龄少女,此时正向着楼下走来。

    而随着楼梯口的喧哗声传到这边,只见那姓郑的书生跟另外一个书生回头望去,而后脸上立刻带着欣喜的笑容看向谢道清,再然后则是一脸冷笑的看向叶青,像是在说,今日要是没有个了断,别想离开这里。

    谢道清的神情在看到了楼梯口处渐渐走下来的男男女女,脸上的表情则是更加的愁眉苦脸了,心里同样是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该让大叔来这家茶馆,应该换一家才是。

    望着一下子在他们这边聚集了足足有十余个人的场面,叶大人头一次也感受到了想要杀出重围的棘手,这些都是文人士子,其中一些女子,恐怕身份也是非富即贵,说白了,其实都是一些有权有势的人家子女,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所以就聚众在一起风花雪月罢了。

    对于叶青而言,如今的局面,就如同被十好几个小学生围住了一般,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毕竟不管如何,到时候丢人的都会是他叶青。

    而且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茶客在旁边目不转睛,就算是叶青想要强闯出去,都已经是不可能了。

    悄悄向那小丫头招了招手,小丫头趁着那姓赵的书生正在向后来的十余人,解释着这边发生什么事情时,急忙跨步来到叶青跟前。

    “这些都是什么人?你的同窗?”叶青低声问道。

    小丫头那双无辜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无辜,点了点头,而后道:“他们平日里常常会聚于此,因为这个茶馆,便是那位郑大哥的,而那个郑……。”

    小丫头说道后面,脸颊不由的浮现一抹羞红,而后低着头便不再言语了。

    叶青又不是瞎子,刚刚那郑姓书生,一直竭力的在谢道清跟前献殷勤、充好汉,要不是冲着她这张漂

    亮的脸蛋儿,那才叫怪事儿了。

    而对于叶青而言,事情的复杂之处正在于此,正因为那个姓郑的书生喜欢谢道清,所以才使得他暂时不敢硬来,毕竟,如若那般的话,就很有可能逃不掉一顶跟这些少年书生争风吃醋的帽子。

    “那你偷偷跟他说清楚不就好了?”叶青对着面色依旧有些羞红的谢道清说道。

    “我又不喜欢他,是你非要来这家茶馆……。”谢道清扭捏中,甚至忘了她跟叶青之间的关系,隐隐把叶青当成了同伴,并非是求人办事儿的大人。

    当然,从谢道清一口一个大叔上,就能够看出来,小丫头虽然是来求叶青救她父亲的,但或许正是因为前日在一品楼,叶青怀抱钟叶的印象对她太过于深刻了。

    所以才使得到如今,谢道清依然没有办法,把在北地权势遮天的枭雄叶青,跟眼前的叶青联系到一起。

    叶青显然没有料到,小丫头竟然还怪罪起自己来了,自己进这家茶馆,只是觉得这家茶馆的环境还算是颇为雅致,压根儿也不知道,这家茶馆跟她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何不早说,如今害我到这般地步,还想求我救你爹,简直是痴心妄想。”叶青无语小丫头竟然敢责备自己,于是便打击报复道。

    不过当他刚刚说完,谢道清再次抬头看他时,眸子里又是蒙上了一层雾水,楚楚可怜的样子,就像是下一秒就会哭成泪人儿。

    “不准哭,你若是再敢哭,我就不帮你救你爹了。”情势所迫下,叶青不敢再让谢道清在大庭广众下哭出来,他是真害怕,旁人把自己当成一个只会欺负小丫头的伪君子。

    谢道清努力的止住了泪水,抽了抽鼻子,破涕为笑的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兴奋道:“这么说,大叔你答应了?”

    而此时那姓郑的书生,此刻正是用愤恨加嫉妒的目光看着叶青,特别是看到谢道清的双手紧紧抓着叶青的手臂,两只眼睛仿佛都快要嫉妒的喷出火来了。

    此刻,他当然也相信,谢道清刚刚之所以哭,并非是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欺负了谢道清,而是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欺骗了谢道清的感情!

    “你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我便答应你父亲无事儿。”叶青并没有答应谢道清去救她父亲,而是偷换概念的安抚着谢道清。

    并没有听出叶青话语中不妥的谢道清,眼角带着淡淡的泪痕,灿烂的笑着对叶青用力的点点头,而后这才松开叶青的胳膊,对着那姓郑的书生说道:“我跟大叔在此喝茶,是因为说起了伤心事儿,所以才会……还望郑大哥莫要误会才是。”

    “怎么可能,肯定是他要挟你了。”郑姓书生还没有说话,刚刚陪同一起的书生,便开始再次煽风点火道。

    人心、人性向来就是如此龌龊,而且对方还不自知,自以为自己的猜想才是最为正确的,并因此而无知的大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这种人不管是什么时候总是有大把大把的存在,最是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叶青微微皱眉,这一次则是认真的看向那个书生,正待要说话时,只见从后面的数个书生中,缓缓走出来一个面带微笑的书生,在书生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容貌俏丽的小娘子。

    “学生朱世杰,见过先生。”随着朱世杰对叶青行礼,身后的小娘子,也是第一时间跟着朱世杰对叶青行礼。

    一时之间,叶青的脸色有些茫然,谢道清的神色显得愕然,郑姓书生跟那位书生,脸上则是写满了疑惑。

    看着叶青那思索的神情,朱世杰并不觉得尴尬,行完礼后,依旧是微笑着坦然说道:“先生不记得学生实乃正常。但不知先生可还记得,绍熙三年四月,先生路经曲阜时,曾作短暂停留?而学生那时正好有幸,与萧先生一同拜会过您,您还曾教授了学生一门算学之术。”

    叶青恍然大悟,眼前的朱世杰,竟是那个曾在曲阜有过一面之缘,而后自己便把阿拉伯数字写给他的那个书生,只是想不到,如今时隔两年,竟然在临安再次相遇了。

1035 误打误撞

    郑清之的轿子驶过街巷,轿帘的缝隙处一张一合之间,竟是让他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随着那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郑清之的心头莫名一震,而后急忙掀起轿帘望去。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正在大街上四处张望,微微寻思了一番的郑清之,立刻让轿夫停了下来,继续注视着那四处张望的身影,思索了一番后便走出了轿子。

    青丘,身为皇后跟前的近侍,突然出现在此处,这让郑清之下意识的意识到,很有可能皇后也会在这不远处,即便是皇后没有在,恐怕青丘出现在此的目的也并不是很简单。

    四处张望寻找叶青踪迹的青丘,回过头时便发现,郑清之正面带微笑的向自己走过来,脸色微微僵了下,脑海里飞快的思索着,该如何应付这个户部尚书。

    “奴婢见过郑大人。”青丘虽然是皇后的近侍,极为得皇后信任,但在明面上与人打交道之时,依旧是能够保持着极好的谦卑之态。

    虽然不管是朝堂官员,还是宫内的丫鬟、太监,都知道如今的青丘,绝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但不管怎样,青丘在为人处事上极为圆滑、谨慎,从不会给他人留下所谓靠着皇后这颗大树嚣张跋扈的把柄。

    “郑某见过中贵人。”郑清之含笑回礼,而后继续说道:“郑某路经此处,恰好看见中贵人在此,看中贵人四处张望的样子,可是……在找人?”

    青丘自是不敢把皇后就在此不远处的消息说出口,更不敢把皇后在杏园是为了等叶青的事情抖落出来,而身为皇城司副统领的他,只好笑着道:“奴婢是在寻找叶大人,毕竟奴婢还兼着皇城司的差遣,叶大人乃是皇城司统领,所以……。”

    “哦,叶大人难道也在附近吗?”郑清之心头又是一震,急忙不动声色的问道。

    青丘不敢把话说的太假,他怕万一说出个别的目的来后,正好碰见叶青的话,那么到时候,什么样的言语,恐怕都无法把他的谎话圆回来了。

    所以半真半假之间的话语,加上又有皇城司的差遣作为借口,所以郑清之即便是想要深究,也没有办法。

    “奴婢刚刚仿佛看见了叶大人的身影,所以就四处找寻了起来,不过并没有找到,也可能是奴婢认错人了。”青丘的态度一直很谦卑,自然也是让郑清之十分受用。

    “不知郑大人这是……?”青丘不愿在自己找人的话题上多说,转而趁着郑清之微笑扫望四周时问道。

    “哦,无事儿,随便转转,前方有家茶楼,正打算过去喝杯茶。”郑清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巷口,而后道:“相请不如偶遇,中贵人平日里也是颇为繁忙,郑某自然是不敢叨扰,而今日正好在此相遇,不知中贵人可否愿意赏脸,让郑某做一次东?”

    临安城时至中午的天气,在六月已经是火辣辣的热,而寻找了半天叶青踪迹的青丘,此刻就算是想要婉拒,一时之间也没有个好的借口。

    想要以急着回宫为借口,那么就会使得他出现在此的缘由经不起推敲,何况,郑清之之前也确实曾邀请过他几次,但都被他拒绝了,所以这一次的偶遇,显然还真的是给了郑清之机会。

    两人步行于街巷上,一路行来,几乎都是郑清之在说,青丘则是在旁倾听。

    对于郑清之几次隐隐的试探关于太子的事情,青丘也是极为婉转的表示并不是很清楚,而郑清之显然并不打算在太子的问题上轻易转移话题。

    时不时的长吁短叹几声,说着太子如今已经十一岁了,选太子妃一事儿也该提上日程了,不知道身处皇宫的皇后,可有较为中意的人选。

    “如此说来,郑大人是有意……为太子选妃了?”青丘见郑清之一直说个没完,也只好顺着话题试探着。

    “皇家之事儿,便是我等臣子之事儿,太子乃我大宋朝储君,选妃一事儿自然同样乃是国之大事。史大人虽然平日里忙于朝堂政务,但对于太子妃一事儿也是颇为挂心。”郑清之看着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多大兴趣的青丘,只好抬出史弥远的官威来。

    “据奴婢所知,皇后暂时并无为太子选妃的打算。太子如今不过刚刚十一岁,还是太早了一些。”青丘抬头,望向茶馆的匾额,心中瞬间恍然大悟,为何郑清之要来此喝茶了。

    坊间传言,看来绝非是空穴来风啊,青丘在心头微微感叹着。

    虹出茶馆,原是郑清之所做的一首七言诗:轻红浇翠抹弓腰,高映斜阳跨碧霄。半似一条琼玉带,合成五色水晶桥。

    而身在皇城司任副统领的青丘,甚至还知晓一些,身为史弥远麾下的左膀右臂,郑清之大部分收受贿赂、与想要晋升、调遣的官员密谈时,也往往都会选择在这里。

    所以此处,完全可以视为,是郑清之为史弥远结党营私而设立的

    一个秘密据点,平日里会有大批的文人士子来此舞文弄墨、吟诗作赋,来掩盖着这家茶馆真正的营生。

    所以如今,不管是临安朝堂上的官员,还是各路官员,在仕途上想要更进一步,但又没有直接找上史弥远的门路时,都会先来此处碰碰运气。

    郑清之等人,则是如同门神一般,对于那些有求于史弥远的官吏,进行着严格的筛选,从而使得一些知晓虹出茶馆的官吏,往往把虹出茶馆视作能够接近吏部尚书的途径。

    从而也使得虹出茶馆的别名:小吏部茶馆的名声,开始在一定范围内的圈子里逐渐传开。

    官吏想要升迁调遣,除了地处皇宫内六部桥的吏部以外,如今则是多了一个设在城内的小吏部,这里甚至有时候,比地处皇宫的真正吏部,聚集的官员还要多。

    叶青扫视着望向这边的好几双茶客的眼睛,虽然大多数茶客都是做普通文衫装扮,但在叶青看来,还是能够微微嗅到,这些人身上的官场气味儿。

    特别是一些根本入不了叶青这等权臣官员眼中的小官吏,在茶馆内看起来是比比皆是,他们不同于官位做到一定程度后,开始低调行事的官员,反而是处处希望旁人能够看出来,他是大宋朝廷的一名官吏,恨不得把不大的官威抖的让所有人都看到。

    书生跟叶青之间的争执,使得众人侧目,也让叶青为眼下的形势感到更为棘手,正是因为这些不大不小,而且还没有一个认识的官吏在旁观,使得他面对十余个书生的围堵、讨伐,竟然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而此时,书生除了一直不让他离开外,也不让惹来今日祸端的小丫头离开,甚至因为朱世杰向自己行礼,口称先生,使得这些书生对于叶青的身份则是更加好奇。

    就是连谢道清,也是有些惊讶的抬头再次重新打量着叶青,在她看来,眼前的大叔是一个身处北地的枭雄、权臣,是一个领兵打仗的武将,怎么还会教授他人算学?

    而且看朱世杰那崇敬到快要五体投地的眼光,以及人家小娘子徐氏也是极为感激、敬佩的目光,谢道清也是很好奇,叶青到底教授了朱世杰什么算学,竟然能够让人家对他如此尊崇有加。

    朱世杰来临安的时日已经不短了,也正是因为朱熹的关系,所以才使得他顺利进入到了临安文人的圈子之中,而且朱世杰不论是诗文还是算学,都是颇有成就,所以在眼前的这些文人士子中,也是颇有影响力的。

    至于朱世杰为何能够跟郑姓书生攀上关系,叶青只听见小丫头在耳旁低声说道:“郑士昌师从颜师鲁颜先生,跟朱先生一样,极为推崇理学,所以他们就认识了。”

    那姓郑名士昌的书生,看着谢道清跟叶青低头私语,眼中的妒火更盛,他丝毫看不出来,眼前这个中年男子有哪里比的上他,竟然能够让谢道清如此不顾男女之嫌的,在叶青耳边低语说话。

    叶青了然的点点头,而后看着朱世杰道:“闲逛有些乏了,所以便来此歇歇脚,不成想……竟然在这里碰见了你。”

    一旁的谢道清,在叶青对着朱世杰说完后,紧忙跟着连连点头,以此想要告诉围住他们的郑士昌等人,大叔真的没有欺负自己,他们二人就是闲逛逛到了此处,而后 进来歇歇脚。

    可她的动作,在郑士昌看来,更是如同火上浇油,原本就对她心生爱慕,正吃醋她跟叶青出双入对的郑士昌,听到谢道清竟然是跟叶青一同逛街,而后逛累了就到这里来喝茶歇脚,瞬间生出一股,这是谢道清带着叶青过来耀武扬威,劝他死心的念头。

    “既然如此,那么这茶钱不够。”郑士昌撇了一眼桌子上的碎银子,对着叶青冷冷说道。

    谢道清习惯性的再次瞪圆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把叶青恨的牙痒痒的郑士昌,又看了看平静微笑的叶青:“这还不够?不过一壶茶……。”

    “这家茶馆是我郑府开的,一壶茶水多少钱自然是由我说了算,所以我说不够就不够。”郑士昌不理会旁边小声求情的朱世杰,依旧是紧紧盯着叶青说道。

    “难不成这是一家黑店?”叶青笑着开口道:“只是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是与我这般同等待遇?一壶茶也是如此之贵?”

    早就看出来,郑士昌这是因为谢道清的关系,特意为难自己,不由的再次苦笑着摇头。

    而在此时,原本时不时还会望向他们这边看热闹的茶客,突然之间则是齐齐望向了茶楼门口,随着茶馆伙计在门口殷勤、热情的弯腰鞠躬,叶青便看见大厅内的茶客,突然间大部分人急忙站了起来,有些人甚至还低头快速整理着自己的衣衫,像是接下来要见什么大人物一般。

    青丘随着郑清之走进茶馆内,首先便看到了为数不少的茶客,随着一阵桌椅板凳的

    挪动声,一个个带着谦卑的笑容,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他跟身旁的郑清之。

    “准备一间上好的雅间,今日我有贵客来此,至于其他人……让他们改日再来……。”郑清之看似对着毕恭毕敬的站在他跟前的伙计说,但却是能够发现,大厅内站起来的诸多茶客,一个个瞬间是露出了有些失望的神色。

    只是不等他们回过神来,就看见郑清之的目光,不自觉得扫向了叶青这边,毕竟,整个大厅内,其他人都是三三两两的坐在一桌,而只有在靠窗的角落处,却是围着十余个人。

    更令郑清之感到震惊,甚至是想要掉头离开茶馆的原因是,在那十余个人之中,他还看到了一个双鬓发白,身材比身边旁人都高出大半头的中年男子,此刻正面带微笑的望着他以及旁边的青丘。

    看到叶青后的青丘,不知为何,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竹叶儿让自己寻人,原本以为已经没办法回去交差的他,想不到竟然在这里碰见了自己要寻的人。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青丘在心头感慨之时,这才注意到郑清之原本镇定自若,带着从容微笑的神情,此刻则是写满了震惊跟紧张。

    想都不用想,青丘便能够猜出,显然叶青出现在此,才会使得旁边的郑清之,变成这幅呆若木鸡的样子。

    “郑大人,那就让不相干的茶客改日再来吧,估计今日郑大人是没有心思招待他们了,不是吗?”叶青眼前依旧是围满了书生,只好稍微大声的对远处的郑清之说道。

    郑士昌并不知道叶青在跟谁说话,但听到郑大人三字时,还是不由的回头望去,当看到郑清之后,脸上不由一喜,急忙奔过去说道:“爹,您怎么来了。”

    随着郑士昌的话语,郑清之的神色则是显得更为凝重了,而茶馆内的茶客,也在伙计的小声解释下,开始一个个离去,而一些离开的茶客,在离开时,还会狐疑的看看叶青,而后再看看郑清之。

    一个个茶客从郑清之跟前经过时,都会不由自主的弯腰行礼,而这一切也都被叶青一一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浓厚。

    “郑士昌是郑清之的公子?”趁着茶客离开的功夫,而身边的那些书生,也在被郑士昌不明所以,但又不敢违抗郑清之的命令,招手让他们离开时,叶青对旁边也有些发愣的谢道清问道。

    不等谢道清回答,朱世杰便要行礼,跟着其他书生一同离去,但却被叶青摆手留了下来:“要是没什么急事儿,不妨再坐会儿,你我也好久没见了,一会儿我还想听听,你如今在算学上到底进展如何了。”

    跟朱世杰夫妇说完后,叶青便自顾自在刚才的桌前坐下,而后对坐在他旁边的谢道清小声问道:“你父亲怎么会同意你跟郑士昌的婚事……。”

    叶青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道清红着脸不满的打断:“哪有,我……我父亲没有同意好不好?是他们三番五次硬是要来提亲的,我娘跟我祖父也不同意。”

    “那就是你同意了?但是家人不同意?”随着众茶客离去,正主儿出现后,叶青又有了心情逗旁边的小丫头。

    坐在对面的朱世杰跟其小娘子徐氏二人,一会儿看看叶青逗着谢道清,而后扭头又看看正向这边走过来的郑士昌三人,待三人走过来后,朱世杰跟其夫人,急忙要起身时,却是被叶青制止,让他们坐着便是。

    “下官郑清之见过叶大人。”

    “奴婢青丘见过叶大人。”

    郑清之跟青丘同时向坐在旁边的叶青行礼道,而此时那刚刚为难叶青的郑士昌,则是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叶青,而后又急忙把转向他神情凝重的父亲。

    “贵公子的脾气不小啊,不过也多亏是郑大人及时赶来了,要不然的话,我叶青今日可就不知道要多狼狈了。郑大人,多谢了。”叶青笑着对郑清之说道。

    “不敢,叶大人言重了。是犬子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大人您,还望大人您莫要跟他一般见识才是。下官在此向您赔罪了。”郑清之此刻心里是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

    叶青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足够让他感到震惊跟害怕了,而自己这个不长眼的儿子,竟然还带着人,把人家给围堵了起来,简直是没事儿找事儿!

    而且更令郑清之疑惑跟忐忑的是,叶青竟然是跟谢渠伯的女儿一同出现在此,这就是使得叶青来此的目的,更加的耐人寻味了。

    谢渠伯前日被抓,昨日里就突然从刑部大牢消失,这件事情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身为史弥远心腹的他,几乎是跟邓友龙、韩侂胄等有限几人同时知晓的。

    如今叶青跟谢渠伯之女在一起,就不得不让人猜想,是否叶青也有意要参与此事儿,是否也有意要拉拢谢深甫。

1036 交易

    原本极为热闹的茶馆,在一瞬间变得空荡荡的,就如同此刻站在一旁,汗流浃背的郑士昌的心情一样,整个人有种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感觉。

    父亲竟然对这一个看起来比他年轻不少的男子如此低声下气,这在他的印象中,完全是不可想象的,平日里来茶馆的官员他见多了,哪一个见了父亲不是点头哈腰、毕恭毕敬的?

    像今日这般,父亲竟然只能够站在那里跟人家说话,这完全超乎了郑士昌的想象。

    谢道清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众人身上咕噜噜乱转,郑士昌局促不安、惶恐紧张的样子,自然是也被她尽收眼底,同样,她也是头一次真正见识到了,一个官员做到极致后,带给他人的巨大压力。

    一品楼那一次,虽然说叶青仅凭自己的名字,就吓的刑部侍郎邓友龙双腿打颤,但那一次在谢道清的心里,叶青却是给她留下了一个抱着婴孩儿的慈父好人形象,跟今日在茶馆内景象完全不是不可同日而语。

    更何况,不管是她的祖父,还是父亲,因为郑士昌喜欢她的缘故,跟郑清之就联姻一事儿也是打过多次交道,所以在她的印象里,郑清之的户部尚书差遣,比起当时还未任临安安抚使的祖父、嘉兴通判的父亲都要大很多,已经足够让她感到震惊、仰望了。

    但今日他们见了叶青,竟然是连一个座位都捞不到,特别是郑清之,此刻依然是站在叶青的旁边,连坐都不敢坐下。

    当然,谢道清显然不知道,郑清之忌惮叶青,并非是因为叶青的差遣,而是因为叶青手里的权势,以及心狠手辣、城府深沉的手段。

    更是怕自己的儿子郑士昌,因为得罪了叶青,而招来横祸。

    他算是朝堂之上的官员中,颇为清楚叶青权势跟手段的为数不多的官员了,跟在史弥远身边多年,叶青这些年不管是在北地还是在朝堂之上,何时向他人低过头?即便是连高宗皇帝,说句不好听的话,最后不也是折在叶青的手里?

    而自己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儿子……就算是加上自己这个老子,又如何是人家的对手。

    在场最为轻松的或许就属谢道清跟青丘二人了,谢道清是无事儿一身轻,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而青丘则是终于找到了叶青,那么不管如何,只要死死的拽着叶青到杏园,自己就可以逃过一劫了。

    至于同样坐着的朱世杰跟其夫人徐氏,恐怕是几个人中,除了郑氏父子外,心里最为忐忑的两个人了,一时之间如坐针毡,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为难。

    “坊间向有传言,有一处名为虹出茶馆的地方,可谓是我大宋朝廷的小吏部,今日叶某亲眼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刚刚在坐的茶客之中,少说也得有**位是我大宋朝的官吏吧?”叶青此时完全没有了当初对着郑士昌的顾忌,虽然是在跟郑清之说话,但眼睛却是一直望着青丘。

    郑清之岂能不清楚叶青此番言语的意思,非是说给自己听,而是说给一旁的青丘在听。

    “若是传言就能当真的话,那郑尚书岂不是早就被朝廷罢免八回了。叶青,倒是你今日来此的目的,有些让史某预料不到啊。”回答叶青的话语,却是楼梯口一个肥胖的身影。

    史弥远一个人差不多就能堵住楼梯口,让旁人都无法从他身边经过,身后跟着两名下人,缓缓从楼梯处走下来。

    “天下之事儿,无巧不成书。叶某即便是说今日是误打误撞,想必你也不会相信。不过今日既然被我撞上了,无论如何我也得告知御史台一声才是。当然,皇城司当年便被高宗皇帝任差遣:察事之卒、布满京城。小涉饥议、即捕治,中以深文。何况是今日叶某亲眼所见,十余个朝廷官吏齐聚一间茶楼,谁知道会不会是聚众谋反呢?”叶青依旧是坐在那里,看着晃晃悠悠走过来的史弥远说道。

    郑清之急忙让地方,而此时的朱世杰,显然是不能够继续坐着了,随着叶青微微抬了抬手,两人便立刻起身走到叶青一旁站定,而史弥远则是在叶青的对面坐了下来。

    目光先是打量了一番叶青,而后缓缓移向旁边,同样还挨着叶青坐在那里的谢道清。

    “弹劾史某谋反?史某还没有狂妄到敢于碰这谋反罪名,倒是叶大人在北地一言独断,朝廷对于北地毫无节制之力,依史某看,话若是说出去了,我相信百姓更相信是你叶青要谋反,

    而非是我史弥远。”史弥远并不怎么担忧叶青真的在朝堂之上弹劾,可担心的是,叶青会利用今日的所见所闻在临安兴风作浪,到时候自己必然是会被牵扯进去。

    “要不我们试试?”叶青讳莫如深的一笑,却是给史弥远一种,回到临安后,面对眼下的乱局,他打算破罐子破摔了的感觉。

    “不试。”史弥远果断的摇头拒绝道,视线扫过青丘、郑清之父子,朱世杰夫妻,而后摆了摆手,对着青丘说道:“中贵人,史某想要跟叶大人单独……。”

    “奴婢这就在门口候着等候叶大人。”青丘急忙说道。

    “何必去门口候着,今日既然我掏了银子,那么这间茶馆的茶水就随意喝,郑清之,还不赶紧把上好的雅间给他备出来?对了,你两也跟着过去,还有你。”叶青指了指朱世杰夫妇,又指了指谢道清说道。

    史弥远对于叶青差遣青丘一事儿不置可否,毕竟,青丘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皇城司的副统领,所以今日当着统领的面,自然也要受人家差遣。

    郑清之父子、朱世杰夫妇以及青丘离开,叶青跟史弥远之间,还有一位眼睛骨碌碌乱转,不愿意离开的谢道清。

    谢道清显然没有料到,今日这短短的时间内,自己不光是再次见到了叶青,看到了身为尚书的郑清之,谨小慎微的一面,而且还见到了另外一位朝堂之上的大人物,史弥远。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料到,史弥远竟然是这么一个满面红光的胖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官员,而更像是一个贪财好色的商贾、员外之类的。

    而她之所以不愿意离开,完全是因为她怕叶青跑了,而后搭救父亲一事儿就没有了着落。

    所以不管叶青如何对她瞪眼,她都是睁着那双无辜乱转的大眼睛,当作没事儿人一样,完全不害怕叶青。

    这边史弥远跟叶青微笑不语,都在揣摩着接下来该如何开口,自己手里又有什么筹码,而那边刚刚上楼后,在一间别致的雅间内,安顿好青丘的郑清之,走到另外一间房间时,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不等一脸心有余悸的郑士昌说话,郑清之便一巴掌扇在了郑士昌的脸上,看着瞬间红肿起来的半边脸颊,郑清之依旧是脸色铁青,低声怒道:“混帐东西,这叶青岂是你能够招惹的?不想要你的小命了是不是!”

    “爹……。”郑士昌想不到他爹下手如此重,一时之间眼前直冒金星,耳边还带着嗡嗡的耳鸣声,怯怯道:“爹,孩儿……孩儿也不知道他……他就是他啊,孩儿只是下楼时,看到清儿妹妹在哭,便以为是他欺负了清儿妹妹,所以才忍不住说了几句,孩儿并没有……。”

    “还再狡辩!”郑清之听到郑士昌,竟然是因为那谢道清而去得罪叶青,张开手臂作势又要打,但看着那眨眼间就已经肿的很高的脸颊,最终还是忿忿的把手放了下来:“那谢道清哭,无非是因为她父亲被抓进了刑部大牢……算了,这些都是朝堂之事儿,跟你也说不清楚。总之你以后记得,即便是在这里,也别太猖狂了。还有……就别再惦记谢家那丫头……。”

    “爹……。”看着扭头要走的郑清之,郑士昌急忙喊道,而后在郑清之转过头后,才怯生生的问道:“孩儿……孩儿是真心喜欢清儿……。”

    “够了!爹说不行就不行,如今非比往日……谢家如今遭遇变故,你娶了那丫头,对你、对我们郑家有什么好处?”郑清之欲言又止,若是说以前,他还愿意前往谢府去提这门亲事。

    但如今,谢家长子谢渠伯被抓入大牢,而后又莫名消失不见,这种种迹象都表明,必然是韩侂胄在打击报复。

    而这个时候若是自己还不识相的想要跟谢家联姻,恐怕别说会在韩侂胄那里牵连自己了,就是史弥远恐怕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毕竟,在谢渠伯被抓入大牢后的当晚,史弥远就派了吏部侍郎楼钥前去拉拢,而谢深甫竟然是当场就拒绝了史弥远的拉拢。

    今日那小丫头却又跟叶青一同出现在此,所以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必然是谢深甫早早就投到了叶党之下,因此才会拒绝了史弥远的拉拢,由此看来,甚至很有可能,那谢渠伯、陈傅良二人,是被叶青偷偷从刑部大牢带走的。

    郑清之在寻思着叶青跟谢道清一同出现的种种可能,而楼下的茶座处,史弥远同样是在用话语

    试探着叶青,叶青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两人你猜测、我推敲的你一言我一语,让旁边不愿意离开的谢道清,听的是脑海里一片混乱,反正她虽然听懂了每一句话,但却是不知道这每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说的完全都是一些跟家长里短似的言语,根本不像她想象中那般,两个权臣说的是那种严肃重要,甚至对江山社稷都产生影响的对话。

    史弥远捧着茶杯笑的像尊弥勒佛,而叶青靠着椅背,同样是悠闲自在,两人的样子在谢道清看来,就如同是老友叙旧一般。

    “这样吧,叶大人的事情我可以不理会,也不会触及,不管在临安掀起何种风浪,史某都不会从中作梗,如何?”史弥远端着茶杯,终于开始打开天窗说亮话。

    “乱局之下独善其身?史大人可不像是这种人啊。这么多年了,每一次的乱局中,可少了史大人躲在暗中的影子?坐收渔翁之利,向来是你史弥远最为擅长,如今乱局之下,史大人却是说要独善其身,叶某即便是再胆大,也不敢相信你史弥远的这句承诺。”叶青微笑着摇头,他要做的,就是想要把史弥远从暗处逼到明面上来。

    如此一来,他才能够心无旁骛的针对太上皇为他设下的鸿门宴,而一旦若是一直让史弥远处于暗处,就如同时刻有一把看不见的刀子,随时都在准备刺向他的心窝。

    史弥远的视线转移到了一旁的谢道清身上,而后讳莫如深的道:“想必叶大人也知道当日晚间发生了什么,叶大人放手此事儿,史某也保证不会……。”

    “那为何不能干脆彻底一点儿呢?要知道,如此一来,你史弥远可就在朝堂之上少了一个对手,你一直觊觎的位子也就是唾手可得了。”叶青眼睛中的笑意渐渐消失,隐隐杀气从身上散发出来。

    那种阴沉、凌厉的气势,让旁边的谢道清心中一惊,人还是那个人,但此刻她嘴里的大叔,就像是……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枭雄一样。

    弥勒佛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神色变得同样是很凝重,甚至也是带着一股深沉:“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自然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还是说……你史弥远根本不敢,没有那么大的魄力?”叶青嘴角的平和笑容,此刻看起来就像是刀子一样,甚至是有些锋利。

    “那……不知叶大人有何打算?”史弥远肥胖的身子微微前倾问道。

    “问问上面是什么意思,不就知晓了?”叶青抬头看了看头顶,继续道:“既然人家率先动手了,上头这位……难道真的要无动于衷不成?”

    “你以为这样就能解你叶青的困局?祸水东引固然是不错,但叶青,别忘了,临安你并不了解……。”

    “所以我才找你,要不然就这间破茶馆,我早就给它拆了。”叶青打量着茶馆,而后起身说道:“史大人不妨想一想,若是愿意,自然是最好,若是不愿意,那么……覆巢之下可有完卵?他对于北地的野心,就如同对今日朝堂的野心,谁能想到,到了这般年岁,竟然起了雄心壮志,不得不防啊。”

    史弥远神色凝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起身的叶青,手里下意识的转动着茶杯,一旁的谢道清自然是不敢打扰,看着叶青起身后,也急忙跟着悄悄的起身,不知为何,刚刚她是觉得迷迷糊糊的,而如今,却是感到凉风飕飕的,就像是有刀子在四周飞一般。

    “叶大人的目的是什么?”史弥远沉思良久后问道。

    “北地。”叶青简单的说道。

    “如此说来,叶大人并不打算在临安分得一杯羹了?”史弥远确认道。

    “从今往后,但愿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还如从前那般,北地官吏升迁,我递呈,你批复。”叶青看着史弥远的眼睛认真说道。

    正所谓以退为进,在如今的情形下,叶青不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否能够从临安全身而退。所以于他而言,只有在让步之余,尽最大可能的让北地保持着如今的凝聚力,以及解决掉那些在北地无法解决的问题,才是重中之重,而他,也不得不做好,北地在一段时间没有他的准备。

    “史某需要好好想想,不送了。”史弥远凝重的深吸一口气,深沉的说道。

    叶青点点头,带着跟屁虫向着茶馆外走去,拍了拍门口伙计的肩膀,示意其去叫青丘下来。

1037 瞬息万变

    随着叶青走出茶馆的谢道清,脑子里还有些浑浑噩噩、昏昏沉沉的感觉,印象中的朝廷官员商议事情,绝非是像今日这般,如同老友叙旧似的那么简单。

    但显然,今日看到的两大重臣,在商议事情时,说的话是讳莫如深之外,其余给她的感觉,还不如她祖父、父亲在家里谈一些朝堂政事时显得严肃跟有仪式感。

    总之,今日经历的这一切,完全打破了她从前对于朝堂重臣的猜想跟看法,在临安广为流传的枭雄不像是枭雄,更像是一个平和易处,甚至是带着一丝可爱的大叔,而另外一个朝堂之上的权臣,同样是不怎么像权臣,更像是一个富得流油的富商大贾。

    看着还不肯走的谢道清,叶青再次与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对视着:“还不走?”

    “我……我爹的事情……怎么办?您答应我……。”只有在提到这件事情上时,谢道清才觉得自己有必要对眼前的大叔恭敬一些,而不是像刚才那般僵持对视,就是不肯离开。

    “你爹暂时不会有危险,至于在哪里,我也并不是很清楚……。”

    “你……你刚刚还在茶馆答应我……。”

    “在茶馆我也没有答应要救你爹吧?”叶青开始狡辩道。

    “明明有。”小丫头有些不满的跺着脚:“气鼓鼓的说道,你说我要是不哭了,就答应救我爹……。”

    “我是说……你若是不哭了,以及帮我解决掉被那帮书生围困的麻烦,我可以尽力保证你爹暂时无性命之忧,对不对?你好想想,回忆一下,刚才我是不是这样说的?”叶青看着小丫头那又变得有些通红的眼睛,而后伸手胡乱的招呼了几下,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有两个相貌普通的男子,站在了他身后。

    “送这位小丫头回谢府……。”叶青淡淡的说道,他深怕这小丫头一个人不愿意回去,而后又偷偷的跟踪自己不撒手。所以不得不招来两个一直在暗中的皇城司禁卒,押送小丫头回去谢府。

    “我不,我就不,你若是今日不答应,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谢道清气鼓鼓的再次跺脚道,刚刚仔细回想了下,眼前的大叔好像真的没有答应救父亲,只是答应了保证父亲暂时性命无忧,而且还是有前提条件的。

    所以此刻的谢道清,微微通红的双眼带着一丝倔强跟怒气,紧紧的盯着叶青,这个看似一个好人的大叔,原来竟然这么狡猾,竟然骗自己!

    笃定了叶青不会拿她怎么样儿,毕竟,谢道清心里也清楚,叶青绝不会欺负她一个女孩子的。要不然的话,就不会发现自己跟踪时,会停下来跟自己和颜悦色的说话,也不会带着自己来茶馆。而后特别是,在跟那胖胖的史弥远谈话时,因为自己不愿意离开,他最终也选择了默认,任由自己就坐在了旁边。

    看着叶青那有些拿她无奈的眼神,谢道清挑衅似的挺了挺不算饱满的胸口,以及扬了扬秀气的下巴。

    青丘从茶馆出来后,便看到了眼前这一幕,那长得淡雅素净、容貌精致的小丫头,跟叶青在大街上如同斗鸡似的,你看着我、我盯着你,谁也不肯让步。

    随着青丘在旁低声的催促着叶青,叶青最终在面对一个黄毛丫头的瞪视时,选择了妥协、选择了让步。

    伸出手指在谢道清那洁白如玉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看着小丫头脸颊瞬间变得有些羞红,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但依然还怒气冲中的瞪视着自己,笑着妥协道:“即便是你祖父,都不敢跟我这般说话。回去告诉你祖父,我答应你了,暂时保证你父亲性命无忧,他就会明白的,他可不像你这个黄毛丫头这么笨。”

    “你若是还骗我怎么办?”小丫头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而后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警惕问道。

    谢道清有些不确定叶青所说的真假,但内心深处却是不知为何,却是愿意选择相信叶青所说的,只是让她去告诉自己的祖父,谢道清心里多少是有些为难。

    毕竟,她今日本就是偷偷一个人跑出来找叶青的,府里上下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连她娘都不知道。所以谢道清很担心,若是自己告诉祖父,自己一个人找了大叔救自己的父亲的话,会不会惹得祖父不高兴。

    “我为何要骗你一个小丫头?送她回谢深甫的府邸。”叶青再次对身后的两人说道。

    而后谢道清微微撅着嘴,又摸了摸自己刚刚被叶青弹了一下的额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叶青,说了句:不许骗人,一言为定后,才不情不愿的向着街道的另外一个方向行去。

    与青丘从虹出茶馆先去乌衣巷的皇城司,而后两人坐着马车,又再绕了一圈后,才在太阳快要落下山时,来到了杏园。

    李凤娘看到叶青的第一眼,顺手就把手里的茶杯向着叶青砸了过来,好在叶青反应及时,但身后的青丘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被飞过来的茶杯砸中膝盖,硬是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随着青丘微微有些腿瘸的走出房间,叶青脸上依旧是带着平和的笑容,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而后才对着依旧是脸色铁青的李凤娘道:“皇后为何如此大的怒火,难不成谁招惹你了不成?”

    “既然知道临安城如今于你叶青来说是危机重重,为何还要回来?”李凤娘依旧是脸色铁青,但并没有问叶青跟谢道清在街道上一事儿。

    而叶青则是主动说道:“今日想不到被一个小丫头给跟踪了,你恐怕都不会猜到,跟踪我的小丫头……。”

    “别忘了自己的年纪,都足以给人家当爹了。”李凤娘缓缓走到叶青旁边坐下道。

    叶青无语的翻了翻白眼,而后继续说道:“本以为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没想到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今日跟踪我的那小丫头,竟是谢深甫的孙女,是为了求我救她爹……。”

    “谢深甫的孙女?”李凤娘微微皱眉,道:“所以你打算借着此事儿拉拢谢深甫?这不可能,太上皇之所以选定谢深甫,便是因为此人刚正不阿,在朝堂之上向来是独来独往、从不结党营私,只知尽忠朝廷。不管是史弥远还是韩侂胄都曾经试图拉拢过,但最终没有一个人成功。而你,一个久居北地,虽然在临安颇有威名跟影响力,但临安终究非是你的势力范围,你如何拉拢他?别忘了,太上皇之所以在短时间内提拔谢氏父子三人,可完全是给你叶青准备的!”

    “如果……。”叶青看着比他还要着急的李凤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淡淡道:“非是拉拢,而是利用此事儿以及谢氏父子呢?”

    “你想要干什么?”李凤娘看着叶青那变的深沉凌厉的眼睛,心口不由自主的感到被狠狠的揪了下,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韩侂胄借我回临安的乱局,想要为自己扳回一局,再次让韩氏一门重回太上皇的视线,让太上皇看到,他们依旧是可以倚仗的重臣。所以韩侂胄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立刻对谢深甫施以报复,便是知道,太上皇此刻没有心思追究他,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到了我身上。那么只要让太上皇跟韩侂胄之间……。”叶青平静的说道。

    “祸水东引,你叶青从而坐收渔利?看太上皇跟韩侂胄斗个你死我活,而后无法顾忌……。”李凤娘猜测着说道,只是看着叶青依然还是摇头后,才止住了话语。

    “要做自然是要不留后患,今时非同往昔,岂可再行妇人之仁?”叶青的眸子中杀机重重,就如同今日跟史弥远在茶楼时那般无二,身上充满了凌厉而又深沉的杀意。

    李凤娘被叶青的话语震惊的倒吸一口凉气,而与此同时,史弥远的话语,同样是让郑清之是倒吸一口凉气,有些难以相信,史弥远在这个时候,竟然要对韩侂胄发难了。

    “大人,临安如此乱局之下,若是针对韩侂胄,难免不会让叶青坐收渔翁之利。何况,太上皇的注意力都在叶青身上,此时并非是良机……。”郑清之不得不提醒着史弥远,这个时候跟韩侂胄为难,到最后必然是会让叶青得利的。

    “叶青志不在朝堂,北地是他辛辛苦苦,经历了九死一生打下来的,叶青的目的,便是不想让此时的北地一盘散沙……。”史弥远对于叶青同样不是很放心,所以他才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叶青,便是希望有更多的时间,来揣摩、推测叶青的真正意图。

    郑清之听着史弥远的分析,则是越发的心惊肉跳,史弥远的话语中,已经是完完全全的指明,之所以会突然间转向韩侂胄,而不是继续在暗中趁乱渔利,是跟今日在虹出茶馆,跟叶青的商谈有着绝对的关系。

    “虹出茶馆明日起歇业关门,这家茶馆也可以转卖了。”史弥远端着茶杯,而那茶杯看起来,更像是被放在了他那肥胖的肚子上一般。

    “啊?大人……这……。”郑清之又是一愣,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刚刚还在说叶青、韩侂胄之间的利害关系,怎么一下子话题就转到了茶馆上来了。

    “真以为叶青今日出现在茶馆是偶然、碰巧?皇城司在他手里多年,即便是叶青人不在北地,但皇城司依然是被他紧紧的抓在手里。就是皇后这两年来,在当初叶青的妥协下,把青丘放置到了皇城司任副统领,那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没能够从那钟晴手上占得半点便宜?青丘今日明显是被叶青故意引到这里来的,叶青这是在警告我,虹出茶馆已然是不安稳了,这是一份大礼啊,而我们甚至都不能拒绝。”史弥远有点儿忿忿的说道。

    原本他还想要在叶青回临安后,对叶青落井下石,但想不到叶青竟然回到临安不过几日后,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今日把青丘招来至虹出茶馆,明面上看,不过是皇城司统领、副统领之间的相会,但青丘的背后是当今皇后,是可以处置朝堂政务的皇后。

    而叶青跟皇后之间的关系,虽然隐隐有不清不白的风声传开,但史弥远更相信,叶青跟皇后李凤娘之间,之所以如此密切,完全是因为当初叶青率先投太子门下的缘故。

    虽然当初在太上皇禅位、当今圣上继位一事儿上,叶青选择站在了太上皇那一边,但谁能肯定,这不是叶青跟皇后的心照不宣?

    何况那时候的叶青,因为北地刚被收复、需要全面稳定的缘故,也确实需要不理朝政两年多的太上皇的支持,来帮助他稳定北地的民心跟众将士的军心。

    “大人您是说,今日叶青出现在茶馆,完全是为了提醒我们,这里已经暴露了?”郑清之还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道。

    “蠢货!叶青何时做过毫无目的之事儿?今日又是谢深甫的孙女随行,又是青丘姗姗来迟,难道还不足以说明,虹出茶馆其实早就被叶青洞悉了?若是他一旦在朝堂之上把此事儿揭出,加上又有皇后的心腹又是皇城司副统领的青丘作证,朝堂之上我们还如何立足?即便是御史台有大半归我们,但又有什么用?叶青占据了主动,要么就是鱼死网破,谁也别想从临安的乱局之中独善其身。要么便是跟他联手,一同在谢渠伯被韩侂胄抓进大牢一事儿上,挑拨离间太上皇跟韩侂胄。叶青这是硬生生的把我从暗处给逼到了明处,就是怕我在暗中得渔翁之利。而如今我们也不得不这么做。”史弥远肥胖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而那茶杯,则还真的是就这么放在了他那大肚子上纹丝不动。

    叶青的手段太过于卑劣、无耻,竟然是如同釜底抽薪一般,死死的掐住了史弥远最为惧怕的事情,收受贿赂在他眼里自然是算不上什么大罪,即便是在朝堂之上结党营私一事儿,史弥远都有自信,自己可以从中全身而退。

    但叶青挑明了有小吏部之称的虹出茶馆,则是如同要断了他史弥远的财路跟关系网一般,让史弥远无可奈何而又格外的肉疼。

    就如同一个刚刚盘织好的蜘蛛网,被叶青是硬生生的从根部给拉扯断了一般,从而使得史弥远,辛辛苦苦好些年才打造出来的小吏部,面临着毁于一旦的绝境。

    史弥远的目光向来毒辣、心思同样缜密而又长远,他完全看到了郑清之根本看不到的后果,虹出茶馆这个如同小吏部一般的存在,就如同一家口碑极好的酒楼一般,平日里是客流络绎不绝,财源不断。

    而叶青在临安这个乱局之下,一下子挑明了虹出茶馆这个小吏部的种种猫腻,就如同是敲山震虎一般,必然会使得诸多官员人心惶惶,就此不敢轻易再来此处。

    看着还有些不太明白的郑清之,史弥远脸色阴沉的说道:“一旦叶青挑明了虹出茶馆的真正目的,再加上韩侂胄刚刚拿了陈傅良、谢渠伯二人入刑部大牢。这种情形下,谁人还敢顶风作案来此求仕途升迁?何况,这还只是一些我们看得到的。若叶青以皇城司统领的名义,加上跟皇后密切的关系,一旦向圣上奏禀此事儿,难保那些想要求升迁的官吏,不会因而草木皆兵、人人自危,到时候谁人还敢来此?若是再加上太上皇对付叶青一事儿,一旦闹的满城风雨,恐怕到时候整个大宋朝廷的所有官吏,都会让朝堂之上处处是风声鹤唳,到时候恐怕没有几年的时间,是很难把虹出茶馆恢复如初了。”

    史弥远越说越觉得生气,越说越觉得后悔,为什么自己最初,就没有想到投太子门下呢?反而是被叶青抢了先,从而使得自己如今,处处都要比叶青率先失去主动权。

    “先不说这些了,说说你今日探青丘的口风如何?”史弥远把肚子上的茶杯放在了桌面上,越说越怒的他,肚皮上的茶杯因为起伏的关系,自然是放置不稳了。

    “青丘说,皇后的意思是不必着急,如今太子不过是刚刚十一岁,有些太早了。”郑清之从深思中回过神来,急忙哦了一声回答道。

    “不早了,再拖的话难保不会被尝到甜头的叶青捷足先登。今日叶青跟谢深甫的孙女一同出现,这就不是一个好的讯号。一旦叶青……但谢深甫的孙女,可是比太子要大上六岁的,即便是叶青想要举荐此女为太子妃,恐怕皇后也不会同意吧?”史弥远有些疑惑的说道。

    而此时,被史弥远猜想为,要举荐为太子妃的谢道清,从她母亲的房间出来后,一直在犹豫、纠结着,该如何跟自己的祖父说起今日她跟叶青见面的事情。

1038 顾虑重重

    夜色带着让人心情舒畅的凉风,轻轻拂过有些沉闷、寂静的谢府,谢道清在前院来回不停的踱步,思索着如何能够将今日之事儿,在祖父面前说的婉转一些。

    一只手时不时的拍拍自己的额头,特别是今日叶青轻轻敲了一下的地方,谢道清总是感觉,像是还残留着叶青的指印一般,心头总是会时不时的浮现叶青的笑容。

    不远处亮着灯光的书房内,时不时传来谢深甫跟留正交谈的声音,同时还会伴随着谢深甫的一些长叹之声。

    呆呆的望着那亮着灯光的书房窗户,随着一阵渐渐清晰的寒暄声,谢道清便看见,神色凝重的留正跟他的祖父一同从书房内走了出来,旁边手提灯笼的下人,在谢深甫的吩咐下,带着留正往府外行去。

    留正走下那五阶台阶,转身看着谢深甫,犹豫了下还是说道:“谢兄也不必过于忧心,大理寺卿毕再遇既然已知晓此事儿,想必明日便会有结果,一旦那边有了结果,我便立刻亲自前来告知谢兄。”

    “有劳留大人了,谢某心里真是感激不尽。”谢深甫的神色略显疲惫,行礼对着留正说道。

    留正默默的点点头:“如此还望谢兄早做打算,既然临安这边动了手,绍兴府那里……怕是也不会安宁,谢兄要做好准备。”

    谢深甫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对着浓浓的夜色叹口气,沉重道:“我这就连夜给绍兴去信,告诉棐伯在绍兴要多加小心,绝不要中了奸人之计。”

    留正再次默默无言的点点头,而后这才跟着手提灯笼的谢府下人往府外行去。

    虽然他贵为当今右相,但若是跟朝堂之上的史弥远、韩侂胄比起来,可就是相差太远了。

    自任右相以来,留正不再像从前那般还会选择站队,也从来没有想过去拉拢旁人为自己所用,所以如今朝堂之上,遍布的都是史弥远跟韩侂胄的心腹,而他,在这个时候若是想要跟人家对抗,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可也正是因为肩膀上的责任所在,让他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自己绝不能后退半步,不能撇下谢深甫这等刚正不阿的官员不闻不问,更不能任由着韩侂胄在朝堂之上打压异己。

    事情到了今日这般地步,谢深甫心里头也清楚,如今谢氏一门的横祸,完全是因为自己这段时日在朝堂之上的平步青云,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

    独自一个人走回到书房,刚刚在桌前坐下,想要整理着思绪,该如何写信告诉自己的次子谢棐伯时,书房门口处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随后自己那宝贝孙女的漂亮脸蛋悄悄的探了进来。

    谢深甫原本愁云密布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慈爱的笑容,看着缓缓推门进来,手里拿着茶水的孙女,和颜悦色道:“清儿,这么晚还没有休息。”

    “爷爷……。”谢道清把手里的茶水放到谢深甫顺手的位置,看了看书桌上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心里还是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还在担忧你爹的事情?”谢深甫的脸色掠过一丝无奈,继续慈爱的微笑着道:“清儿如今已经长大了、懂事儿了。”

    “爷爷……我……。”

    “清儿放心吧,爷爷刚刚跟留大人商议过了,也已经再次委托大理寺的人去查找你父亲的下落,快的话,明日就会有消息的。清儿不必过于忧心,也告诉你娘,朝廷自有朝廷之法度,绝不会草菅人命、乱杀忠良的。”谢深甫嘴上如此安慰着谢道清,但他心里却也是没有多少底气。

    这件事儿明摆着就是冲着他来的,何况以韩侂胄多年来在朝堂上的手段,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或者说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的话,他们也绝不会这么强硬的带走谢渠伯、陈傅良的。

    虽然朝廷有朝廷的法度,但这也是相对于他们这些忠于职守的臣子而言,对于像史弥远、韩侂胄这般把持着朝堂的权臣来说,朝廷律法可就完全是他们清除异己的武器,而非是节制他们的律法。

    “爷爷……孙女……孙女是有件事儿想要跟您说。”谢道清站在书桌前,一只手下意识在桌面上划来划去。

    “好,你说,爷爷洗耳恭听。”谢深甫想要让自己尽量显得轻松一些,免得就像这两日的府邸似的,总是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今日……今日我上街了……。”谢道清

    鼓足勇气说道。

    “那很好啊,出去散散心,总比一直闷在家里要好些,不过还是要注意安全,临安城三教九流……。”

    “爷爷,孙女今日碰见……碰见那天在一品楼碰见的那个叶大叔……叶大人了。”谢道清一不留神差点儿说漏了嘴。

    “叶……叶大人?”谢深甫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这诺大的临安城,怎么会有如此凑巧的事情:“那他没有为难你吧?”谢深甫终于是微微发现了一些自己宝贝孙女的异常,刚刚拿起毛笔的手呆在半空问道。

    谢道清抬头,看着谢深甫眼神里的关切,心头一暖,而后摇了摇头,道:“爷爷,我……我今日看见那叶大人后……求他帮我救救我爹了……。”

    “你……简直是胡闹。”谢深甫手里的毛笔在手里吧嗒一下,掉在了雪白的纸张上,动了动嘴唇说道:“清儿,这是大人的事情,你怎可如此任意妄为……。”

    “可那个叶大人答应了,他说暂时保证爹不会有性命之忧,还要我把话告诉您。”谢道清看着祖父只是不满的哼了一声,心头的大石终于是彻底放下说道:“他说了,只要我把这话告诉您,您就会明白的。”

    “人家会跟你一个黄毛丫头说话?还答应保你父亲暂时无虞?”谢道清本想责备,但在这个时候他又有些舍不得,毕竟,家里发生的事情,本就是因为他的关系,如今孙女担忧他父亲,也是因为常人之孝,自己过于苛责反而显得不妥了。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太相信谢道清所说的话,堂堂一个几乎不受朝廷节制北地枭雄,又怎么会没事儿无聊到搭理她这个小丫头。

    重重的叹口气,看着愁眉不展的宝贝孙女,谢深甫说道:“那日在涌金楼你也看见了,那位叶大人若是愿意帮忙,你爹当时就不会被刑部带走了。手握整个北地兵权,几乎不受朝廷节制的这么一个枭雄,虽然对不起朝廷、对不起圣上,但人家向来说话也是一言九鼎,若是像你所说这般反复无常,又如何让他的手下心服口服?何况……别说是你了,就是祖父亲自去求,人家也未必会答应……。”

    “爷爷。”谢道清有些不满的加重了语气,在谢深甫说话的时候,她心里就一直在回想着叶青的一言一行,不管怎么想,感觉都不像是骗她的。所以看着被她打断话语的谢深甫,谢道清神情极为认真的说道:“我说的是真的,他真的答应了,真的让我告诉您,说您听了后便会明白的。”

    谢深甫看着宝贝孙女认真的样子,不由的摇头苦笑着,而后继续以慈爱的笑脸看着谢道清,道:“好好好,你见到他了,他也答应你了。那你跟爷爷说说,你是怎么碰见他的,他又是怎么答应你的?人家……为什么会答应你这个小丫头的求情。”

    看着谢深甫那慈祥的笑脸,以及那完全是应付她这个小丫头的话语,谢道清嘟了嘟嘴,而后便一五一十的把跟叶青如何相遇,以及去了哪里,碰见了谁谁的所见所闻细细的说了一遍。

    一开始谢深甫还是带着哄谢道清的心思听,而随着小丫头说的越来越逼真,就如同真事儿一样时,谢深甫的神色也微微变的越发凝重起来,当说道在茶馆内,见到了户部尚书郑清之以及其子郑士昌时,谢深甫已经是完全相信了。

    并非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自从郑清之为其子来他们家提亲后,谢道清就再也没有去过那家茶馆,生怕是再被那郑士昌纠缠上。

    所以今日谢道清说她去了那虹出茶馆,还见到了户部尚书郑清之,甚至是见到了史弥远后,谢深甫的神情则是写满了难以置信跟震惊。

    这小丫头竟然真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招惹叶青了,而且还见到了史弥远!特别是从对史弥远外貌的描述中,让谢深甫也是更加确定,今日这个小丫头……真的是闯祸了!

    最后听着自己的宝贝孙女,学着叶青的语调说着把此事儿告诉自己,自己就会明白后,谢深甫则是无力的靠向了椅背,而后重重的叹了口气,神情之间变的是凝重而又复杂。

    “那他有没有说,你爹如今被关押在何处?”谢深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着谢道清问道。

    “没有说,只是说,他答应孙女,保证父亲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一开始孙女还以为他答应我会去帮忙救爹呢,但他后来又狡辩,说从来

    没有说过,说只是答应保证父亲暂时无虞,若是他还敢骗孙女,孙女定要找他问个明白。”谢道清的言语之中,完全不像是在跟他一个连太上皇都忌惮的权臣在打交道,怎么看那语气……怎么都像是跟她同龄的人在说话的语气。

    谢深甫心头一时之间五味杂陈,他虽然向来不以小新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这件事情简直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他很不明白,叶青为何会答应一个小丫头的请求!他有什么目的呢?

    “他真的是因为……因为让你别哭了,就答应你为条件?”谢深甫难以置信的问道。

    谢道清认真而又坚定的点头,而后又摇头:“因为我还跟他说了,他若是不帮忙,我就纠缠着他,他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然后……然后他就答应孙女了。”

    说道此处,谢道清的脸色在烛光下却是微微一红,心里头又不自觉的想起了叶青带着笑意,弹她额头的情景。

    谢深甫的注意力全部被叶青的答应所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那宝贝孙女突然脸色羞红的异样,自然,更不明白,为何自己那孙女,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额头,一边嘴角带着丝丝笑意。

    “如此看来……他显然知道你父亲如今的下落,只是……。”谢深甫又是叹口气,叶青让谢道清把话转达给他,显然是在传递着一种善意,而这种善意,到底是真善意还是真阴谋,他一时之间还无法断定。

    但可以肯定的是,叶青如今的确知道谢渠伯、陈傅良二人所被关押的地方,而叶青也正是基于此,才会通过自己的孙女,向自己传达这个讯息,要挟还是拉拢,他同样难以判断。

    “爷爷……您是说……他知道我爹如今被关押在哪里?”谢道清蹙眉,隐隐咬着牙问道,而后心里瞬间就升起一股,自己好像又被大叔给骗了的感觉。

    谢深甫看着神情不知为何,有些生气的谢道清,苦笑着点点头,而后道:“傻丫头,你也不想想,若是他真的答应了你,保证你父亲暂时无虞,若是连你父亲被关押在哪里,那他如何保证?”

    “对,除非是他知道父亲被关押……他知道父亲被关在哪里是不是?”谢道清瞬间瞪大了自己那双让人印象深刻的眼睛,恍然大悟道。

    “那是自然,若是不知道,他又如何保证。”谢深甫继续确认道。

    “他竟然又骗我!我明日还要去找他,让他把我父亲放了,还有陈伯伯!哼!这个大骗子竟然……。”

    “清儿,不得无礼。”谢深甫被谢道清的反应吓了一跳,这哪像是一个小丫头去求人的态度,而且小丫头的语气、表情,以及对叶青的态度,又是让他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忐忑。

    可转念一想,叶青的妻室每一个据说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甚至就连当年的信王妃,都成了他的夫人。所以……他怎么可能会打这个小丫头的主意呢,而且在临安这个关键时刻,他也不太相信叶青会对一个十七岁的小丫头有什么念头。

    但看着自己宝贝孙女说起叶青时的样子,以及认为叶青骗了她后,便要立刻去找叶青问个清楚的那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他又不得不有些担忧,自己的宝贝孙女会不会……在叶青跟前,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谢深甫甚至都没敢继续往下想,自己的宝贝孙女,为何对叶青如此态度。

    看着谢道清那根本不把叶青当回事儿,以为想见就能够见到的样子,谢深甫的心又被提了起来,眼下……恐怕不管如何,自己都要亲自拜访一下叶青了。

    不管是为自己的长子,还是为了自己的宝贝孙女着想,自己都不太可能跟叶青之间,依旧保持着该有的泾渭分明之势了。

    可如何才能够见到叶青呢?以自己跟人家毫无交集的处境来看,人家恐怕也不会愿意见自己吧?而自己在如今的临安形势下,又该以什么身份,什么方式去见,又会不会因此而给了他人再次攻讦自己的机会呢?

    心头的顾虑重重,又让谢深甫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转移到了谢道清的身上:解铃还须系铃人,也或许……想要求见叶青一事儿,还得让自己这个没人把她当回事儿的宝贝孙女出面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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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9 夜色迷离

    带着一丝醉意,李凤娘的手指轻轻拂过叶青斑白的双鬓,脸颊在灯火的照映下更显的风情万种,双眸中的迷离与风情,和平日里雍容华贵的皇后形象判若两人。

    头顶的夜空繁星点点,一轮圆圆的明月斜挂在半空,有如一颗夜明珠般近的让人以为触手可及。

    “韩诚虽已退出朝堂,但如今朝堂之上韩诚依旧还有余威在,你以为韩侂胄这两年来,能够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紧紧是凭靠他自己么?若不是有韩诚在背后出谋划策,加上其当年在朝堂之上留下来的党羽,韩侂胄又怎么会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对付陈傅良、谢渠伯二人?你如今要动韩侂胄……就不怕到最后两败俱伤?”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混合着一丝淡淡的酒味儿,直往叶青鼻孔里钻。

    “腰上都有赘肉了。”叶青的手臂环着李凤娘的腰肢说道。

    啪的一声,李凤娘在叶青的手臂上拍了一下,而后莲步轻移,一个转身摆脱了叶青揽着她腰肢的手,白了叶青一眼:“要你管。”

    叶青看着在旁边坐下的李凤娘,翘起二郎腿望着夜空中的明月,享受着徐徐清风,道:“史弥远野心勃勃,若是连他也不再袖手旁观呢?”

    “你跟史弥远联手?”因为叶青的话,李凤娘一只手不自觉的摸着自己的腰肢,不如年轻时那般肌肤紧致倒是事实,但也没有像叶青说的那般不堪。

    “各取所需罢了。所以还希望你能够成全。”叶青转头看着神色之间有些狐疑的李凤娘,无奈摇摇头道:“没胖,骗你呢。”

    “这还差不多。”听到叶青说她没胖,半信半疑的李凤娘嘟囔了一句,而后把自己的手收回,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帮你一起明着对付韩侂胄吗?”

    “如你刚才所言,如今韩诚朝堂余威犹在,而韩侂胄因当年平定自杞、罗甸时,在西南各路大军中也是颇有威望。枢密院已经如同虚设,兵部掌各路大权。钱象祖乃是兵部尚书,若是有他亲自前往西南几路,牵制住各路与韩氏亲近的大军,那么韩氏父子也就几乎成了无牙的老虎,也就没有那么难以对付了不是?”叶青斟酌着说道。

    “一个钱象祖可抵数万大军不成?何况,若是朝廷让钱象祖离开临安,此事儿难保不会被韩侂胄知晓,他难道不会有所怀疑?”李凤娘思索了下说道。

    “自然是会怀疑,也不怕他知道,但你以为他会认为是针对他吗?”叶青眯缝着眼睛:“皇城司不是吃素的,完全可以断绝绝大部分西南各路跟临安的消息往来。只要给予钱象祖差遣、调任各路大军将士的权利,在临安事发之前完全可以釜底抽薪,换掉绝大部分韩侂胄在军中党羽,如此一来,岂不是就容易很多?”

    “在动韩侂胄之前,先在西南各路大军走马换将,自然是可行。但……临安城呢?太皇太后、太上皇哪里又岂会听你的?”李凤娘思索着问道。

    “自然不会听我的,但……我相信史弥远必然有办法,在临安如今的时局下,有能力跟手段去挑拨离间太上皇跟韩侂胄之间的关系。这一次韩侂胄如此急不可

    耐的对付谢深甫父子等人,难道太上皇就真的一点儿不满都没有?”叶青端起茶杯冷笑着说道。

    李凤娘心头带着微微的震惊与不可思议,扭头平静的看着叶青,刚刚脸上的醉意跟风情万种,也在瞬间消失不见:“你今日见过史弥远,也就是说……你已经跟史弥远商量好了该如何做?你来说服朝廷差遣钱象祖前往西南各路,而史弥远则是挑拨离间太上皇跟韩侂胄之间的关系,双管齐下?”

    叶青看着李凤娘微微摇头,而后道:“有些话不用说,其实我跟史弥远都很清楚,彼此在临安城的强项优点是哪些。不外乎于军政两者而已,史弥远任吏部尚书最久,朝堂地方多有党羽,而我……虽然在北地,但不是还有皇后你吗?”

    “你的意思是……史弥远察觉到了你跟我之间……。”李凤娘蹙眉,神情间有些不满。

    “非也。不过临安城如今有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你应该心里很清楚。但史弥远应该没有往这一方面想,而是在打着其他的主意。”提起他跟李凤娘之间的事情,叶青的心头也是多少有些沉重。

    两人之间的这份不清不白,一旦被他人知晓,那么到时候不管是他叶青还是李凤娘,恐怕都将要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境之中。

    叶青把今日青丘跟户部尚书郑清之相遇后,郑清之向青丘打探关于太子妃一事儿,从头到尾跟李凤娘说了一遍后,李凤娘那原本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

    “一旦再有人传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杀无赦!”李凤娘紧紧捏着拳头,眉目之间带着一丝的怒意跟杀气,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比起眼前的男人来,显然是大宋朝的皇后之位更让她看重。

    “依我看,史弥远是把主意打在了为太子选妃一事儿上,想必跟当年我一早就投圣上门下有关……。”叶青看着李凤娘杀气腾腾的样子,心头无奈的叹口气。

    这娘们的权力欲比大部分的男人都要强很多,皇后的宝座不管任何时候,在她眼里都是第一位,而其余事情都得为这个目标让路。

    “太子如今不过刚刚十一岁,你不觉得太早了吗?”李凤娘不满的看向叶青,史弥远在太子妃一事儿做谋划,难保如今的叶青,就不想也在此事儿上跟史弥远一争长短:“这事儿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这是皇家的事情,不用你叶青操心。”

    李凤娘的反应并没有出乎叶青的预料,因为太子赵扩的身份,所以李凤娘绝计是不会让自己参与跟太子有关的任何事情的,而这样,自然是就给了史弥远机会。

    不动声色的叹口气,而后叶青说道:“年纪大小是一回事儿,但如今开始甄选太子妃一事儿,其实也算不上太早了。若是你不信的话,你召史弥远可以试探下,看看他是否已经在暗中,秘密谋划此事儿了。”

    “你是要借我之手来验证你的猜想是否……。”李凤娘瞪着叶青道。

    “我只是想要提醒你早做准备,免得被他人钻了空子。”叶青无奈的说道。

    一旦他跟李凤娘之间,提及关于太子的任何事情时,李凤娘立刻就会整个

    人变的警惕起来,就像是……就像是怕自己把太子怎么样儿似的。

    “此事儿我自有安排,用不着你操心。”李凤娘有些烦乱的说道。

    她极为不愿意跟叶青提及关于太子的任何事情,这层窗户纸,虽然如今捅破跟不捅破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但不管怎么说,好歹还算是有一层窗户纸存在,也让她李凤娘的心底,一直有着一股底气存在。

    而一旦这层窗户纸被捅破,真相在他们两人之间被摊开的话,李凤娘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儿,整个人就会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甚至是会有一种,仿佛她已经不再是皇后的不安感。

    叶青也不愿意在这件事情跟李凤娘纠缠,起身拉起李凤娘往回走着道:“史弥远跟太上皇那边有没有动静,不必刻意打听,依我猜想,只要太上皇一旦再想要见圣上,那么就可以说明,太上皇有了动韩侂胄的念头……。”

    “即便是如此,你也不必高兴的太早,小心大意失荆州。”只要叶青不提关于太子的任何事情,李凤娘都能够表现的像是一个合格的善解人意的女人,依偎在叶青身旁抬头说道。

    “这个我自然知晓。”叶青叹口气,他自然得防备,太上皇一旦有意也动韩侂胄得话,会不会把自己一同再次捎上,而且这其中,还要防备着史弥远,会不会跟太上皇一条心。

    “谢深甫的事情你既然插手了,你打算如何做?李立方那里还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今日一天都在四处找你算账。”李凤娘听着叶青那有力的心跳声问道,但不知为何,脑海里却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今日在街巷上,碰见那跟叶青交谈的谢道清模糊影子。

    一个妙龄少女主动找到了叶青,而且即便是匆匆一瞥,也能够看出来,那妙龄少女颇为精致的面孔,以及那带着强烈青春气息,让她隐隐有种不安感,甚至是……李凤娘又是抬头看了看叶青,总觉得这个男人会跟那个少女之间,发生些什么。

    “把谢渠伯、陈傅良从刑部大牢带走,你真的不是为了讨好谢渠伯的女儿?她叫什么名字?”生性多疑的李凤娘,不由自主的还是问出了口。

    叶青有些疑惑的看着李凤娘,想了片刻后突然笑出了声:“难不成你这是在吃醋?”

    腰间被李凤娘掐了一下,嘟囔了一句赘肉也不少,而后又白了叶青一眼,否认道:“本宫是怕你被人利用,你这种年纪,已经可以给人家当爹了……。”

    叶青听着李凤娘对他年纪的嘲讽,耳边却是好像回响着谢道清喊他大叔的声音。

    低头哑然失笑,看着神情有些冰冷的李凤娘,道:“除非我有先见之明,若不然的话……我带走谢渠伯、陈傅良二人在前,那丫头来找我在后……。”

    话还没有说完,原本还做小鸟依然状的皇后李凤娘,便脱离了他的怀抱,在竹叶儿等几个宫女的簇拥下,向着那沐浴的房间行去,而叶大人则是呆呆的坐在房间里,脑海里一会儿是李凤娘那刚刚吃醋时,让他得意的样子,一会儿又是那瞪着一双咕噜噜大眼睛的少女谢道清的样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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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疆介绍:
以宋为图、画城为域,以山为脊、量河为疆。草原狼成吉思汗、穿越者禁军叶青、完颜金国势渐微、大理段氏与西夏,谁主华夏沉浮!谁将问鼎中原!宋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