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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叶7     宋疆txt下载     宋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一闪即逝

    从赵构的书房出来,漫步在万寿桥之上,旁边的王伦与他一样,两人俱是默默的往前走着,谁也没有说话的兴趣。

    就如同是大难不死、逃过一劫时,那种心有余悸的感觉,让王伦此刻都不知道面对情绪低落的叶青,应该说一些什么。

    虽然他不知道,在短短的一柱香的时间里,叶青到底跟太上皇谈了一些什么,不过他相信,恐怕那些谈话内容,才是让叶青情绪低落的真正原因。

    额头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叶青心里此时却是五味杂陈,身处历史的轨迹之中,不论是赵构,还是沿着万寿桥而行的叶青,都没有意识到,此时,他跟赵构之间的裂缝正在不断的扩大。

    额头上的伤口就像是导火索一样,而赵构接下来让叶青先成亲,后出使金国的话语,显然就是摆明了,不让叶青孑身一人出使金国,需要他留下一些牵绊在临安才行。

    燕倾城,这个才不过做了短短几天的,自己实质的未婚妻,则就是他出使金国时,留在临安的人质了。

    叶青原本计划着,若是赵构答应他今日就出发,那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带着白纯、燕倾城立刻出城前往扬州,而后再想其他办法,图谋后事。

    但如今,赵构显然比他更会玩弄权谋,更握有主动权跟生杀大权,人家在位多年,如今又是太上皇,跟赵构此时逗心眼儿,自己明显还是嫩了很多。

    叶青仰天微微叹口气,有些后悔刚才的脱口而出,若是自己假装沉吟、思索一番,或者是再问几个问题,会不会打消赵构对自己忠心的疑虑呢?

    从而会答应自己,即刻出发前往金国呢?

    事情显然是没有如果,正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看来以后还得要更加小心才行啊,而且……叶青心里冷笑了一声,还得看自己能不能活着从金国回来了。

    若是能回来,或许还有翻盘的余地,若是被赵构跟乞石烈志合谋整死,那么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是到时候燕倾城跟白纯又该如何是好呢?

    刚刚走出赵构的德寿宫,前方的王伦突然站定了脚步,目光注视着宫灯下方的人影。

    叶青迈步向前,与王伦并肩,只见宫灯下方的关礼,缓缓从阴影处走了过来,先是恭敬的对着王伦行礼,而后跟叶青彼此行礼。

    有些诧异的望了一眼叶青额头上的伤口后,神色又恢复平静道:“圣上请叶大学士过去一趟。”

    “何事儿?”王伦沉声道。

    “关于今日之事儿。”关礼恭敬的说道:“传到选德殿后,圣上心情看起来颇为兴奋,刚才还在芙蓉阁跟凌虚阁中间的场地练了会儿骑术跟射术,看样子,圣上对于叶大学士今日之举,倒是颇为欣赏。”

    面色凝重的王伦听到关礼的话语后,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叶青而后提醒道:“好自为之,咱家就不送你了。”

    叶青默默点点头,而后看着王伦转身离去后,便与关礼往锦脂廊的方向走去。

    沉默了一会儿的关礼在步入锦脂廊后,在叶青的前方平静的说道:“明日圣上便会任咱家为皇城司副统领,跟林光巢二人一同在皇城司听命于叶大人,以后还请叶大人多多关照。宫里之事儿,大人大可放心,王中贵人欣赏您,又如同我的再生父母,此等恩情,咱家定会铭记在心的。”

    “那就有劳关中贵人了。”叶青面色平静的说道。

    这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事情,之前王伦已经提前跟他打过招呼了,所以此时听到关礼如是说,心中自然是并不感到奇怪。

    不过唯有一点儿让他奇怪的便是,关礼那句宫里之事儿大可以放心的话语,如同投名状似的递给了自己。

    有宋一朝,也不光是出过权相,自然是也出过权倾朝野的太监,比如童贯,不光曾经率兵打仗过,而且还被封为广阳郡王。

    所以对于关礼进入皇城司一事儿,叶青心中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锦脂廊分南北,同样是后宫与朝会区的一道分界线,耳边不时隐隐传来女子的轻声细语声,叶青也是强自忍着心中的好奇不去看。

    太子妃李凤娘可是被自己的罪过的,刚才前往赵构的德寿宫时,他倒并不是很怕面见赵构的怒骂跟训斥,倒是很怕若是碰见太子妃,那恐怕就是麻烦大了。

    所以继续跟在关礼身后往前走的叶青,默默无声之时,只听到前方的关礼,如同雪中送炭般的低声说道:“叶大人可能还不知道,信王妃今夜也进宫见皇后来了,看意思,像是为大人今日之事儿而来。而且……。”

    随着关礼步出锦脂廊,望向那灯火通明、侍卫司、殿前司守护的离东华门处颇近的选德殿时,关礼则继续低声道:“而且今夜不光是信王妃来到皇后这里为您解释、求情来了。就是皇太后那边,兵部尚书之子,今日与您一同在酒馆喝酒的兵部尚书韩诚韩大人之子韩?腚校?踩ゼ?嘶侍?蟆4笕四?x?溃??可惺榈姆蛉擞牖侍?竽耸墙忝茫??晕搴泳?持坪?腚腥胍菇2皇鞘裁茨咽露?v劣谖?味?矗?氡卮笕诵睦镉Ω靡灿幸恍┝私獍桑俊?/p>

    “那关中贵人觉得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叶青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总感觉钟晴这娘们,才是自己来到大宋之后最大的克星!

    这个时候跑到宫里来求情,以赵构的性子,恐怕只会对自己惩治的会更狠!

    至于韩?腚校?飧鋈巳缃褚肚嗫床煌敢膊虏煌福?暇故肥樯霞窃氐奶??谄?妫?巳怂淙皇强菇鹩12郏弥?狭粝碌拿??2缓谩?/p>

    所以韩?腚写司伲?降资钦嫘奈?约核祷岸?矗?故锹渚?率??矗?共惶?盟怠?/p>

    叶青更是第一次来到大宋皇宫的选德殿,比起赵构那颇显沉稳、城府的风格,选德殿相对来说要显得更为威严、恢弘一些,朱红色的事物与用具比比皆是。

    有了跟王伦一同多次见赵构的经验,进入选德殿时的叶青,也不会像是第一次进入皇宫那般,眼睛四处乱看了。

    灯火明亮的宫殿之内,随处可见侍卫司跟殿前司的侍卫,宫女与太监也是随处可见,时不时在与宫女、太监擦肩而过时,宫女与太监也会低头向他跟关礼行礼。

    看的出来,王伦一手培养出来的关礼,在选德殿、或者是在圣上赵?y身边的地位并不低,要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多宫女、太监看见他便行礼,也就不可能被派遣到皇城司任副统领了。

    书房里的赵?y,看着叶青跟随着关礼站在门口时,立刻便命二人进来,弯着腰对赵?y行礼不到一半,赵?y便不耐烦的挥手连连道免了免了,给朕详细说说今日发生在御街之上的事情。

    随着叶青一五一十的把御街之上的事情叙述之后,赵?y则是不由的拍案叫好,他并不知道,叶青压根儿就没有在御街之上提及他半个字,甚至在当时跟乞石烈志对峙时,连想都没有想起他。

    不过即便是如此,在叶青还是面不改色的更改了好多细节与实情,把赵?y当年的隆兴北伐、以及为岳飞的平反、降罪秦桧之事儿等等,只要是能够跟今日与石烈志对峙时沾的上边的,都被他如同要给赵?y树碑立传似的拿出来,当成了他今日跟乞石烈志对峙时的言语。

    隆兴北伐的失败,于是就成了战略意义上的撤退,成为了有效的震慑金人这些年不再南下攻宋的主要原因。

    叶青自己敢于跟乞石烈志对峙,并非是他一个人的勇敢,而是因为赵?y对于岳飞的平反,让叶青相信当今圣上对武将的看重跟厚爱,所以才会有勇气有担当有胆识有魄力的跟金贼争执,最后让其在今日便落荒而逃回北地。

    总之,这一切都不是叶青一个人的功劳,都是冥冥之中有着一股精神支持着他,才让他今日敢于跟金贼乞石烈志对峙,去跟乞石烈志据理相争。

    而这股精神力量,自然是不必说,都是来源于自赵?y当上了大宋朝的皇帝之后,给予了大宋百姓胆识跟气魄,所以才会有今日之大快人心之果。

    赵?y听的是乐的合不拢嘴,虽然他也很清楚,叶青所言必然有夸大的成分在里面,但任谁听到他人对自己这些年的认同,也会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不是。

    看着叶青额头上伤口处残留的血迹,赵?y立刻示意宫女拿来温热的毛巾,亲自递给了叶青,示意叶青再次擦拭一遍。

    随着叶青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伤口,门口的王德谦则是恭敬的说道:皇后与信王妃有要事求见。

    心情大好的赵?y,此时自然是不会拒绝,立刻示意让两人进来。

    叶青一边擦拭额头,一边看向关礼,关礼则是不动声色的微微摇头,示意他不必在这个时候请辞离去。

    信王妃随着皇后谢苏芳走进赵?y的御书房,待看到一旁恭敬有礼的叶青时,两人都是一惊,显然是没有想到叶青会在这里。

    而信王妃则是在叶青行礼后抬起头的瞬间,就看到了叶青额头上那破掉一块皮,有些发红跟肿胀的伤口,顿时又蹙起好看的眉头,眼里的担忧跟关心,在赵?y说话时一闪即逝。

    (ps:白纯招你们了啊,怎么都是要先征服白纯啊,这样子好吗?哈哈……。)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一唱一和

    随着皇后谢苏芳与信王妃入座,御书房里除了宫女以及太监外,便是站着的叶青了。

    如同被人孤立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特别是眼前在坐的一个是当今圣上,一个是皇后,一个还是时不时美眸带忧,有些关切的连连偷瞄他额头伤口的信王妃。

    赵?y既然当初能够在初登帝位之时,便立刻给岳飞平反,虽然其中有多方面的政治考量,跟他一心想要北伐的雄心壮志在里面。

    但不管如何说,赵?y这个皇帝,并不像是与赵构形成了完全的正副手一样,其在治理江山社稷等等方面,还是有着颇多的自主权。

    而关于今年的科举,任命信王监察、率领礼部来举行今年的科举,也足以能够看出,赵?y在朝堂之上的话语权,跟赵构所插手的朝政,其实是处在一个颇为微妙的平衡之中。

    经过皇后跟信王妃的禀奏,今日叶青与乞石烈志对峙一事儿,俨然已经成了赵?y这段时间,心里感觉最为得意的事情之一。

    毕竟,不论是因为赵构的关系,还是金使在临安的这段期间,赵?y总是有一种胸口压着一块儿大石的感觉,好像做什么事情,都不是那么的顺畅,处处要顾及金人的感受。

    而这也让他自元日起,并没有觉得真正的愉悦跟舒心过,随着近日金使的离去,赵?y这才感觉到了自己身为大宋帝王的权威跟威严。

    但即便是今日因叶青做了一件大快人心之事儿,而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高兴,他依然还是不会在赵构狠狠的训斥了叶青一番后,马上就背离赵构的初衷,而后给予叶青安抚。

    活人与死人之间还是有区别的,何况赵?y对于赵构又是孝敬有加,即便是除去孝敬的原因,身为帝王的赵?y,也不会让臣子看到、感觉到他跟赵构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分歧。

    而且在赵?y看来,自己能够派关礼在德寿宫门口等候他,对于叶青这个臣子来说,已经是一种安抚跟恩赐了,若是再进一步对叶青做出赏赐,显然不是帝王权谋之道。

    看着皇后谢苏芳跟信王妃略带遗憾的样子,赵?y如今还能做的,便是从另一个方面关心叶青,从而让皇后跟信王妃感到满意。

    所以赵?y看着站在跟前的叶青,话题自然而然的便从今日与乞石烈志一事儿上,转移到了今年的科举一事儿上。

    一个帝王向一个准备参加科举的“士子”关心问询,不管是在赵?y、还是皇后、信王妃看来,这都算是对叶青的一种嘉赏跟鼓励。

    而叶青自跟赵构打交道以来,也早就学会了佞臣一道的冰山一角,最起码睁着眼睛说瞎话,他现在可谓是驾轻就熟、信口拈来。

    于是刚刚被信王任命为考官的朱熹,就成了叶青在当今圣上赵?y面前攻讦的对象。

    朱熹与两名道姑有染,甚至是与自己的儿媳之间也是不清不白的事情,自然是也被佞臣叶青拿了出来攻讦朱熹。

    “臣以为,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乃是一气呵成,世道人心、上行下效。自身不正,又如何立为士子之楷模?若是以朱熹这样的人为考官,岂不是让天下士子都失去了伦理之道德?臣只是一个待参加科举之士子,但寒窗苦读圣贤书以来,丝毫不敢乱了伦理辈分,更不敢违越天道人伦。臣向来坚守圣贤所言之三纲五常: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仁义礼智信也。对于朱熹为考官之事儿,臣斗胆进言,臣即便是参加科举,怕也会是无功而返。”叶大学士一脸的正气凛然,不卑不吭,甚至有带着一丝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慷慨庄严说道。

    若不是额头上的伤口此刻显得有些滑稽,恐怕就是连旁边的关礼,都要相信叶青说的都特么是真的了!

    “此话当真?”赵?y眉头一皱,沉吟了下后道:“朱熹虽不是朕的臣子,但以其声望与学识来讲,也是大宋之圣贤大儒,你若是因私攻讦,朕可不会轻饶你?”

    “回圣上,臣所言句句属实。圣上当该知晓,臣虽未入仕,但掌管皇城司近一年来,即便是不想过问此事儿,但也架不住风言风语往皇城司里刮,所以臣在留心此事儿之后,在查明真相之后,才敢如此,若不然,臣岂敢攻讦一位我大宋士子、儒生敬仰之圣贤。”叶青神色平静说道。

    但即便是现在,他连朱熹的儿子叫什么都不知晓,不过事已至此,既然已经说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至于要是赵?y真的问起朱熹的儿子叫什么,那到时候只能是胡诌了。

    不过好在,赵?y显然并没有想过从最简单的地方着手怀疑叶青,而是静静的看了一眼叶青后,目光便转向了因为叶青那一番攻讦朱熹的话语,此刻显得有些震惊的皇后跟信王妃。

    皇后谢苏芳的内心是真的很震惊,她是真的不敢置信,朱熹竟然是如此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而信王妃的震惊则是,叶青的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敢当着圣上跟皇后的面,眼睛都不眨的就胡说八道。

    而且她更是明白,叶青此番话语,可谓是真的要跟信王撕破脸皮了。

    那日在西湖画舫之上,虽然最后叶青占了上风,但信王等人对他放肆的嘲笑,可谓是言犹在耳,叶青这是开始报复信王跟朱熹等人了。

    “关礼,虽然你还未前往皇城司,但这些时日皇城司的一些消息,你多少也有参与,可知此事儿?”赵?y目光再次扫过眼前恭敬站着的叶青,而后缓缓落在关礼身上问道。

    “回圣上,叶大学士所言确实属实。”关礼恭敬的向赵?y行礼说道。

    赵?y显然还是极为信任关礼的,听到关礼确定的回答后,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而后不自觉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回踱步着,想了下后看着叶青道:“这些不会是因为朱熹攻讦你复原元?浑天仪象一事儿,所以你才报复他吧?”

    “回圣上,臣……臣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元?浑天仪象就在嘉会门城楼之上,谁人都可以上去盘查……。”叶青话还未说完,便被赵?y打断。

    “但朕听说,自元?浑天仪象落成以后,最初你可是禁止任何人登楼近观的。”赵?y皱着眉头,有些消瘦的身躯,使得身上原本该是合体、贴身的窄袖长袍都有些松松垮垮。

    “最初落成之时,臣还需要继续各种调试、修正,若是那时人太多,而误碰了某些机关,臣则就需要花费甚至比复原元?浑天仪象,还要长的时间来修复了,所以臣才会禁止他人登楼靠近。何况复原元?浑天仪象一事儿,岂是臣一人就能够瞒天过海而瞒过所有人?太府寺、工部都有人众多人参与,臣即便是想要瞒天过海,怕是工部跟太府寺也不会答应。”叶青条理分明、从容不迫的说道。

    “这倒也是,以你一个皇城司的统领,是不可能让近千人跟着你一同作弊的,朕……朕差些被蒙骗了啊。”赵?y仰头思索着叶青的话语,而后认同的点点头说道。

    皇后谢苏芳看话题不再是朝堂政事儿,便轻声道:“圣上若是心存疑虑,当可让太府寺跟工部进宫一问便知,妾身倒是觉得,每日每个时辰听着的钟鼓之声还是颇为悦耳呢。”

    赵?y不说话的点点头,其实他心里何尝不是清楚,工部李道跟叶青并不对付,若是元?浑天仪象存疑,李道早就该在朝堂之上禀奏、弹劾叶青了才对。

    信王妃看着笑容满面的皇后,又看了看像是犹豫不定的赵?y,而后美眸飞快的扫过叶青那受伤后,此刻肿胀的更加厉害的额头,不由说道:“信王其实……其实也不太相信叶大人会在元?浑天仪象一事儿上作弊,只是因为对此并不通晓,加上朱熹等人言语鼓惑,才会……才会怀疑元?浑天仪象有作弊之嫌。”

    “朱熹当真有如此不堪?朕可是听闻,其不论学识还是人品……。”赵?y显然是一时之间难以相信,憨厚、质朴的朱熹,又在朝堂之上为官多年的臣子,会如此攻讦一个跟他并无瓜葛的“士子”。

    信王妃神色之间同样带着一丝的犹豫跟纠结,贝齿轻咬红唇,显然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继续帮着叶青,在当今圣上跟前说谎。

    不过好在其倒算是聪明,美眸再次扫了一眼叶青后,淡淡说道:“圣上或许有所不知,上元节之日在西湖……。”

    “你是说同游西湖之事儿吗?”赵?y笑着问道。

    “不错,那日西湖游船,朱熹说雨乃是气也,但他乃是枯坐三天悟出来的。而这位叶大人则是告诉信王等人,其实大可不必枯坐家里去悟雨与气的关系,只要烧壶开水就足以知晓,雨乃是气的形成。”信王妃坚定的说道。

    信王妃言下之意便是:朱熹所言的一切,即便是对,也是凭空猜想出来的,而叶青则是把事实摆在眼前来证明真伪的,所以足以证明,叶大人的话语跟元?浑天仪象,显然比朱熹的凭空猜想更为可信一些。

    随着信王妃话音刚落,叶青便接过话茬道:“臣斗胆进言,当年朱熹为官之时上奏弹劾唐仲友,人人都以为他乃是因唐仲友徇私才弹劾,但据皇城司查探,其真相乃是,朱熹是为帮好友吕祖谦才会连连上奏弹劾。”

    “为何?”赵?y问道。

    “因其好友吕祖谦,与如今的台州知州唐仲友,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妓 女严蕊,而吕祖谦情场之上败于唐仲友后,朱熹为其出头、打抱不平,才连番上奏弹劾唐仲友。”叶青继续说道。

    叶青与信王妃一唱一和之下,使得朱熹此时在赵?y心中的地位,瞬间一落千丈。

第三百四十八章 有故事的人

    赵?y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由想起了有一次在孤山园林之时,王淮跟他说的朱熹跟唐仲友、吕祖谦之间的事情,当初本以为不过是流言风雨而已,如今看来,显然这一切都是真的啊。

    随着他继续问下去,而叶青就像是准备好的一样,不单把严蕊原名周幼芳查了出来,甚至就连严蕊曾经做过的诗词,都被他查了出来。

    碧梧初出,桂花才吐,池上水花微谢。穿针人在合欢楼,正月露、玉盘高泻。蛛忙鹊懒,耕慵织倦,空做古今佳话。人间刚道隔年期,指天上、方才隔夜。

    “如今严蕊何在?”赵?y对于臣子的八卦,好像也颇为感兴趣的问道。

    “回圣上,臣曾经查探过,如今已经被唐仲友落籍台州,与唐知州其母同居于台州。”叶青回话道。

    而此时,关礼则是搬来了一个火炉跟打满一壶水的铜壶进了书房。

    看着赵?y望过来的眼神,叶青便示意就如普通的烧水那般即可。

    宋人的生活品味有多高、有多精致,看看关礼拿过来的铜壶跟炉子,就能看出来。

    不论是铜壶的质地设计,都透着一股江南水乡的灵动跟哀婉,仿佛就连那壶嘴,都带着一丝诗情画意般。

    烧热水显然是极为普通的事情,但若是有人在旁边解释着,那壶嘴跟壶盖开始冒出来的热气,以及从宫女手中接过一张纸,高高的放在喷着热气的壶嘴处,而后解释着雨、云、气的形成与关系时,叶大学士俨然就像是一个三尺讲台上的小学老师一样。

    只是他的“学生”身为颇为不同,以及年纪稍微大了一些而已。

    但即便是如此,当看到壶盖上的水珠,以及那张干燥雪白的纸张中间,变得湿润起来,众人还是不由的啧啧称奇,感叹大自然的神秘与简单之时,也不由的发出难以置信的疑问。

    遇冷、遇热、蒸发等词汇虽然包括赵?y在内,众人俱是不太明白,但依然是兴致勃勃的听着叶青的侃侃而谈。

    特别是皇后谢苏芳,直言叶青的学问比起朱熹等大儒来,显得要生动活泼多了,以后不妨多来宫里走走,也可以替她们解惑那香皂是如何做成的。

    身为上位者的赵?y,该有的矜持还是必须得有的,不过今日明显可以看得出来,赵?y的心情很不错。

    不论是叶青对朱熹的攻讦,还是云、雨、气的解释,或者是更早的与石烈志对峙一事儿,也都让今日的赵?y感觉极为满意,平凡的日子,好像是只有今日对他来讲,是显得颇为有意义跟成就感。

    关礼送叶青出宫之时,信王妃却还是被皇后留了下来,说有几句话要交代,两人眼神交汇,而后叶青行礼离开选德殿。

    所以当叶青在关礼陪同下,走出和宁门后,看着等他说话的关礼,便淡淡说道:“皇城司的事儿很杂,但最重要的跟中贵人你在宫里侍奉圣上、皇后一样,谨慎才是自身最大的保障。明日我会告知林光巢你的存在。”

    叶青一边说,一边探究着关礼的神情,所以当自己不再说话后,而是望向神色平静的关礼时,关礼也只是礼貌性地说了一句:有劳叶大人费心了。

    显然,关礼对于叶青给予他的并不满意,显然,关礼知道皇城司不止这一些,他想要的显然比叶青许诺他的要多的多。

    叶青看着关礼笑了笑,和宁门的灯光下,关礼难得的露出了不好意思的扭捏态度,不过这却让叶青是心里一阵恶心。

    太监在他眼里,不论是王德谦、还是王伦,或者是眼前的关礼,他都一直以来当作男人来看,所以此刻看着关礼那如同小女儿状的扭捏时,真害怕关礼会突然说出:“人家就是喜欢你嘛”之类的能让他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话来。

    不过好在,关礼显然并没有这方面的嗜好,在叶青的注视下,神情有些不自在的咬牙道:“叶大人该拿奴婢当自己人才对,王中贵人有的,奴婢也想有。奴婢残缺之身,这一辈子没有奢求,只是羡慕普通人的生活,若是大人能够成全,奴婢感激不尽!”

    “哟?有故事的人,说说,是谁?”叶青瞬间便明白,关礼刚才的扭捏作态是不好意思了,并非是要搞基。

    关礼看着叶青,对于叶青并没有问他为何选择皇城司时,心中多少有些奇怪,不过他依然还是按照一路走来,心中想好的说辞说道:“奴婢等人,若想要过上宫外普通人的生活,显然只有皇城司一条路可走,虽然奴婢身在圣上身旁侍奉,但每当孤夜冷雨之时,望着那房间一盏盏的昏黄灯光,也想要有个能够说说体己话的人,哪怕是一个月才能够在一起一次呢,奴婢也想要过上一过这样的生活。”

    “皇城司本该就有中贵人你一席之地才对,若是皇城司一直没有中贵人占一个统领的位置,那就该我这心里不踏实了。这样吧,要人找李横,要钱找……燕家公子燕庆之,他们会帮你的。至于人是谁,你想好了再告诉我,我不能保证,能够帮你弄出来。”叶青看着关礼,两人站在和宁门宫灯的阴影下,如同两道孤魂野鬼般。

    “只要大人答应即可,至于人,奴婢会想办法的。”关礼看着叶青,感激的说道。

    他并没有问叶青为何知道,自己想要的宫女,并没有在皇宫内,但想来也简单,以他们这些太监的身份跟每日的生活圈子,打交道最多的自然是宫女,所以叶青能够猜到,他也不觉得奇怪。

    “还是那句话,要人找李横,要钱找燕家,不过你还是小心为妙……。”叶青看着关礼眼中的炙热,想了下继续说道:“太子府的人,特别是太子妃,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这是我对你的警告,你可要切记才行。”

    关礼此时想不震惊都难了,双目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叶青,结巴道:“叶大人您……您……您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您能掐会算不成?”

    叶青轻松笑了笑,如今夜晚的临安城气温已经不算是阴冷了,徐徐微风吹过,多少带着一丝花香的温暖。

    冲着远处的夜色与灯火叹口气,叶青低头笑了下后淡淡道:“你这个皇城司的副统领还是不称职啊,以后看来得让林光巢多加历练你才行。中贵人所能认识的不外乎是宫女罢了,而能让中贵人向准备任职的皇城司提请求,那就证明了,中贵人的妻子如今已经不在宫中了,若是在,中贵人只要钱就足够了,置办个府邸,想必以中贵人的积蓄,该是绰绰有余才对了。”

    “不错,所以叶大人是如何猜测到不在宫里的呢?”关礼抬头佩服的问道。

    “太子大婚不久,当日又发生了不少事情,从宫里要去一些心思灵活、手脚麻利的宫女过去,这岂不是很正常?”叶青笑着反问道。

    关礼愣了下,而后表情才缓缓露出轻松的笑意道:“若是奴婢不成,到时候还希望叶大人能够助奴婢一臂之力,必定,当初可是您救了太子妃不是?”

    “我……你原来一直在打我的主意?”叶青一愣,顿时有种上当的感觉,自己小看这个三十岁左右的太监了啊。

    “还请大人勿怪,毕竟奴婢也知道,太子大婚之日,太子妃待字闺中时,若不是大人您及时出现,怕是汤鹤溪便会真的轻薄到太子妃了。所以想必太子妃,必然会在心里记着您的人情,若是到时候奴婢无法办到,想必叶大人您亲自出马,太子妃必然是会给大人几分薄面不是?”关礼嘿嘿笑道,有种计谋得逞的成就感。

    叶青呆呆的看着关礼那得意的笑容,有些心虚的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鼻子,心道:是,太子妃李凤娘确实记着我的恩情的,但那是巴不得立刻弄死我的恩情!

    神特么的汤鹤溪轻薄太子妃,是老子把太子妃的衣衫给脱了,是老子把太子妃的身子看了个遍,是老子……把手放在了那太子妃饱满的胸前!

    所以,你特么的希望我找太子妃要人?太子妃还巴不得找我要命呢!开什么玩笑呢这是!

    在叶青看来,若是有可能,他这辈子都不想碰到李凤娘,谁知道下次碰到时,那个心机深重的娘们,会不会扒自己一层皮下来!

    看着叶青有些发呆的神情,关礼有些紧张,深怕叶青不答应,连忙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难处?若是希望奴婢孝敬,奴婢倒是还有一些积蓄……。”

    “不,不是。”如梦初醒的叶青急忙僵硬着笑容道:“没没问题,你那个先试试,若是……若是真不行的话,咱们再想办法就是了,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是,对不对?”

    关礼放心的点点头,在再次得到叶青明确、肯定的答复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往和宁门里头走去。

    叶青呆呆的望着关礼那幸福的“准新郎”似的背影,脑海中便不由的想起了李凤娘那半裸着的上身,而后他就变得一个头两个大,觉得钟晴应该不是自己来大宋最大的克星,那想当新郎的太监关礼,应该才是自己最大的克星才对!

    所以在和宁门不远处的阴影里,愣了没有多大的功夫,叶大人头一个克星钟晴,一个人孤独的出现在了和宁门处,此时正在向两侧张望着,像是在寻找着些什么。

第三百四十九章 消沉的沉默

    风淅淅、雨纤纤。难怪春愁细细添。记不分明疑是梦,梦来还隔一重帘。

    当叶青出现在钟晴的身后时,悄无声息的拍了下她的肩膀后,被吓了一跳的钟晴,小声的啊了一声,回头看到是额头肿胀的叶青后,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有些后怕的连连拍着自己的胸口。

    望着钟晴的手拍着胸口时,荡漾起来的淡淡涟漪,钟晴急忙以手捂在胸前,嗔怒的白了叶青一眼。

    “王妃的马车还没到?”叶青与钟晴并肩向东华门方向走去,淡淡的问道。

    “啊……?”低着头心情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的钟晴,听到叶青的问话,连忙抬起头,想了下说道:“芳菲带着马车从丽正门赶过来,应该差不多到东华门了吧。”

    “那王妃为何又会从此门走出来呢?难不成是……。”

    “没……我是觉的这边近一些,不是,我是想要感谢你今日相救之情。”钟晴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汤的厉害,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大胆,但若是不如此做,她又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会遗憾的一夜一夜睡不着觉。

    “那王妃打算如何感谢我?哦,对了,还有我这额头上的伤,若不是今日因为王妃的话,我也不会被太上皇用茶杯砸中额头了。要不这样吧……。”

    “怎么样儿?”宫墙之下站定的钟晴,依稀夜色间,看着叶青问道。

    叶青望着钟晴那吹弹可破的脸颊,夜色撩人之下,那脸颊上的红晕与神色之间的紧张与忐忑清晰可见,突然一把抓住钟晴的手,手指不自觉的在钟晴的掌心来回滑动。

    “你……。”钟晴连忙抬头,突然有些紧张的看着叶青道。

    “信王妃不是要感谢我吗?那么以身相许如何呢?”叶青拉着钟晴的手,另外一只手作势就要去抚摸钟晴的脸颊。

    钟晴望着叶青那并非是炙热的目光,感觉着叶青的手在离她的脸颊越来越近时,突然变得出奇的平静道:“你是要借我报复信王是不是?”

    叶青的手瞬间停止在钟晴的脸颊侧面,平静的目光之中,完全没有一丝因为美色动情的样子。

    钟晴缓缓从叶青温暖的掌心抽回自己的手,看着有些发愣的叶青,默默叹口气,而后缓缓向前行去。

    叶青站在原地,看着那窈窕婀娜的身段,不自觉的挠向额头,碰到伤口的同时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夜色之下,依稀看见钟晴登上马车的时候,又再次默默回头望了他一眼。

    随着信王妃的马车离去,叶青眉头便再次紧缩起来,独自走到东华门处的时候,才看见林光巢的马车静静的停在那里等候着他。

    与林光巢分坐两边的车辕,面对林光巢望向额头上的目光时,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个太上皇三字。

    本该回家的他,在到了斜风细雨楼门口的时候,便跳下了车,示意林光巢不必等自己了。

    除了元日之时拜访过李清照跟柳轻烟后,叶青这段时日便再也没有来过斜风细雨楼,所以当叶青出现的时候,柳轻烟都显得很震惊。

    特别是当看到叶青额头上的伤口后,立刻是大惊失色,连连询问叶青这是大晚上的喝多了后撞哪了?

    叶青没有心情跟柳轻烟斗嘴,顺着柳轻烟的意思,连说不小心撞到墙上了。

    与李清照的谈话,柳轻烟一个字都没有听见,因为叶青把斜风细雨楼里最后面的小院给占了,而且在小院的四周,还站满了穿着便服的皇城司的禁卒。

    所以当叶青离开的时候,柳轻烟看到的只是一个,眉头微微舒展开的叶青。

    而李清照出来的时候,则是一个眉头有些紧锁的易安居士。

    更令柳轻烟吃惊的是,李清照把她叫入房间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问她,有没有兴趣离开临安城。

    柳轻烟有些吃惊的看着李清照,不知道为何突然之间易安居士想要离开临安城了。

    “是带着斜风细雨楼离去,从此不再回临安,你可愿意?”李清照看着柳轻烟,神色凝重的问道。

    愣了半晌儿的柳轻烟,看着李清照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喃喃问道:“为什么?”

    李清照长叹一口气,看着茫然的柳轻烟,想了下说道:“以后再告诉你缘由,但不管如何,我想……也许离开临安对我们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那我们能去哪里呢?董伯伯他们如今都安顿好了,您也应该安享晚年才是,为何还要奔波……。”柳轻烟抓着李清照的手,看着李清照神色凝重的脸,突然问道:“是不是那家伙跟你说了一些什么?是不是他让我们离开临安的?难道……难道董伯伯他们被朝廷发现了?”

    李清照无声的摇摇头,挤出一丝笑容道:“随处走走看看,如今金宋两国好些年没有战争,我就想着,若是我们前往扬州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扬州?”柳轻烟一惊,到了扬州,过了淮水就是金国了,若是两国之间再有战争,那该如何是好?

    像是知道柳轻烟心里会想什么一样,李清照再次挤出笑容道:“到了扬州,最起码离董晁他们就近一些了,这里的一些女人们,也就有可能跟她们的夫君团圆了,岂不是好事儿?何况即便是有事儿,渡江也不是太难的事情不是?”

    “不对不对不对。”柳轻烟连连摇头道:“不是这样的,一定是叶青跟您说了一些什么,要不然您怎么会突然间就想起想要往北迁?”

    “离家近一些不好吗?”李清照再次说道。

    “但……但那已经是金人的疆域了啊,我们怎么可能回去?”柳轻烟还是不相信道。

    “有董晁他们左右随行,你还怕什么?回去看看又再回来就是了。”李清照再说服柳轻烟,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不知道叶青到底为何突然之间就变得这么着急了,但叶青如此做,想必是有足够的理由吧?

    对于她来说,若是扬州安稳,真如叶青所言,未来几十年不会再被战争迫害的话,又能离董晁等人近一些的话,也算是一件好事儿。

    但不管怎么说,她心里也很清楚,叶青这边显然是有什么迫在眉睫的事情,会不会跟他告诉自己的,他不日将要出使金国有关呢?

    而在柳轻烟不厌其烦的质问下,是不是跟叶青有关时,无奈的李清照只好抛出另外一个话题转移柳轻烟的注意力,那就是:叶青今日来此,并不是劝自己搬离临安前往扬州,而是特意过来问自己一些关于科举的事情。

    柳轻烟半信半疑,她实在无法相信、也苦苦思索不出叶青参加科举会是什么样子,就像叶青现在,苦苦思索着,如何才能保全白纯跟燕倾城,能够在自己若是万一出现意外后,逃离临安城,前往其他地方呢?

    之前的日子过于安逸了,有惊无险的事情,让他有些放松了警惕,让他也看轻了赵构的城府与谋略。

    今日一盏茶杯砸向了自己的脑袋,下一次就有可能是一把屠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叶青不得不去考量,接下来他该何去何从,他该如何保护白纯。

    甚至,他现在都有些后悔跟燕倾城的亲事,因为自己若是出现意外,连累的只会是燕倾城跟白纯。

    而且他也坚信,自己跟赵构之间的平衡,已经在今晚,在那茶杯砸向自己额头的瞬间,已经开始出现裂缝了。

    与汤思退的冲突一事儿如同导火索一样,即便是没有今日之事儿,赵构也同样会是有一天,向自己举起屠刀不是?

    连番敲了好几次书房的门,都没有回应的情况下,白纯无奈的叹口气,在旁边锦瑟认真的点头,确定叶青就在书房后,白纯这才主动推开书房的门。

    书房内漆黑一团,随着外面的灯光照进书房内,依稀能够看见,叶青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

    “怎么不掌灯?”白纯站在门口,看着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叶青问道。

    见叶青没有反应,今日已经通过墨小宝,了解了今日发生的事情的白纯,默默的叹口气,示意锦瑟离开后,便缓缓的走了进来。

    随手把门再次关上,书房再次变得漆黑一片,凭借着刚才对叶青位置的记忆,眼前乌黑的白纯,慢慢的挪动着脚步,直到自己的腿碰触叶青的腿后,才停下了脚步。

    温热的双手在视线渐渐适应了黑暗后,缓缓抬起来,抚摸着叶青的头发,温柔的问道:“怎么了?”

    不等叶青回答,白纯竟主动的把自己的娇躯往叶青的身上贴紧,一只手继续抚摸着叶青的头发,而后缓缓帮着叶青打开发髻,让一头长发瞬间散开在脑后。

    五指在长长的头发里来回穿插,直到感觉自己的纤腰,被那只熟悉的手臂揽住时,白纯的嘴角才多了一丝安心的笑意,再次温柔的问道:“怎么了?”

    黑暗的书房内,叶青长长的叹口气,脸颊紧紧贴在白纯的胸前,感受着那份温柔与关心的同时,喃喃道:“若是有一天我要是死了,你该怎么办?”

    “已经是你叶家的人了,还能怎么办?你若是死了,带上我可好?”白纯两手插在叶青长长的发间,双臂微微用力,紧紧揽过叶青的头颅抱在自己的胸前,下巴抵着叶青的头顶笑着道,而后不知道为何,一滴泪水却是轻易的从她的眼睛中滑落到叶青的发间。

    (ps:也不知道大家想起南宋时第一反应是什么,但想必宋词应该占据不少吧,风花雪夜、商业发达、朝廷懦弱了等等吧?所以写到现在我还是很满意,不管是儿女情长还是家长里短,朝堂之上的争斗暗涌什么的,在我看来,其实都是南宋这个大背景下才会发生的事情。正所谓入乡随俗,人是不可能改变大环境的,只能是去适应大环境。不过还是有些心虚的剪去跟信王妃的桥段,但这一章最后,又落到了白纯身上,缘分还是无奈啊?这章写的有点儿沉重,有些缓不过来了,大笑三声先,哈哈哈……。)

第三百五十章 西溪

    第二日一早,额头上的肿胀算是稍微下去了一些,在书房里跟李横谈了一会儿后,李横便匆匆离开了叶青的书房。

    二楼的白纯还躲在自己的闺房里,努力的回忆着昨夜在二楼的书房里发生的一切,内心里却是在纠结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叶青。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跟叶青赤身相对,虽然她或许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一切就在昨夜发生的时候,依然让她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脑海里依然是昨夜两人同时有些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彼此滚烫的肌肤在碰触时的那股****与野性的激情。

    手指轻轻的从自己的唇边往下划去,就像是昨夜自己被叶青**着抱在书桌上时,嘴唇从自己的身上略过时一样,给身体带来的那股悸动让此时的白纯,整个身体又是一阵不由自主的颤动。

    偷偷的打开窗户的缝隙,看着叶青背着他那沉沉的背包,又拽了下锦瑟的小辫子后,便与墨小宝两人往门外走去。

    直到门外的马蹄声渐渐远去,白纯这才敢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在二楼的阳台之上,看着下方喊叶小白从桑树上下来的锦瑟问着叶青去了哪里。

    锦瑟歪着头望着有些不一样的小姐,但若是说具体哪里不一样,小丫头又说不上来。

    不过她还是感觉今日的小姐,跟从前有些不同,好像……好像多了一股女人的风情,少了一丝原有的冷漠。

    “不知道去哪里了,说是出城了,还问小宝城外有没有人迹稀少,哪怕是发生山崩地裂都不会招来人的地方。”锦瑟仰着头,看着叶小白从桑树之上飞到了白纯的肩膀上,目光充满了对白纯的探究说道。

    面对锦瑟那有些审视的目光,莫名有些心虚的白纯点点头,哦了一声后,便吩咐锦瑟一会儿去趟燕家。

    墨小宝一脑门子的问号,但是叶青没有说,他也就没有问,只是知道今日跟叶青出城的事情很重要很重要,至于重要到什么程度,他心里就没有一个具体的衡量了。

    临安城孩童嘴里的歌谣从两人耳边飞驰而过、带着一丝沧桑、悠扬的嘉会门处传来的晨钟声,唤醒着整个临安城的大街小巷。

    早已经大开的城门外,墨小宝辨别了下方向后,便率先策马扬鞭,带着叶青往临安城的北面继续行去。

    而与此同时,早早就已经从叶青家里出去的李横,带着皇城司的禁卒,在城内晨雾还未完全散去之时,已经开始拍打斜风细雨楼的大门了。

    随着皇城司的进入,七名女子被柳轻烟叫进了一个房间内,没人知道李横到底跟这些人谈了些什么后,李横便匆匆离开了斜风细雨楼。

    东华门处,关礼已经早早的侯在此,看到李横后率先拱手行礼,笑道:“吏部的考核若是不出差错,不出三日,皇城司正将的官职便稳了。”

    “多谢关大人厚爱。”李横跳下马背,向关礼行礼道。

    关礼笑了笑,而后说道:“贡院离此不远,你就不必再骑马了,这么多人过去也是惹眼,先探探再说,若是不行,再行大张旗鼓之事儿如何?”

    “一切听凭关大人之命,今日叶大人跟下官已经交代了,从今往后,但凡关大人有所差遣,下官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李横向关礼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两人便沿着朱红色的宫墙往前步行而去。

    “宫里头咱家已经打通了一些关节,为了保险起见,让叶大人能够顺利夺得魁首,龙图阁的两位学士,已经正在准备文章,而今日你若是有十足的证据,能够拿下此二人,即便是信王亲自监考,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差错了。”关礼一边走,一边跟李横交代着。

    李横则是有些无语的笑了笑道:“叶大人参加科举,咱们却是跟着忙乎,他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上官哪个不是这样?”关礼带着轻松的笑意说道。

    “回头叶大人要是通过殿试了,关大人您说……咱们让他请咱们去哪里喝酒好呢?”李横抚摸着下巴思索道。

    “那就只有一品楼了,如今官员升迁、学子中举,都是前往一品楼,讨个好彩头,寓意着步步高升。”关礼在贡院门口说完后,脸上的神色便开始变得严肃了起来。

    即便是如今贡院因为礼部跟信王的命令,已经不得他人进出,但有着当今圣上旁边的近侍关礼,以及皇城司未来的正将二人出现时,贡院的吏员还是极为礼貌的请二人走了进去。

    随着两名考官,被贡院的吏员请到关礼跟李横的房间时,两名官员的脸色不由的变了变。

    而另外一边,叶青跟墨小宝继续往前,叶青时不时的坐在马背上打量四周,再算了算自他们从武林门出来,过西湖后直奔此处,望着远处那绿水青山,瞬间有些明白了过来:这里不就是后世的西溪湿地公园吗?

    墨小宝手打凉篷,望了望前方升起的缕缕炊烟道:“大人,过了前面的镇子,再往前就是了,那里山势峻秀,而且树林茂密,常年没有人去那些地方。”

    “可是叫西溪镇?”叶青一边打量着路过的没几户人家的小镇,一边在马背上问道。

    “嗯,是叫西溪镇。我小时候最远的时候,就跑到过这里来,还偷过他们这里百姓的鱼、蚕、竹笋呢。”墨小宝坐在马背上有些得意的道。

    叶青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打量着美景如画的乡村与远方的丘陵山地,心中不由的感叹着,论起大自然的瑰丽,显然还是如今的大自然更能够让人感到放松啊,难怪每个时代都有那么想要隐居的隐士呢。

    偶尔也能够碰上一两个百姓,不过在看到他跟墨小宝两人骑着骏马经过乡间的小路时,则是离得老远就站在了路边,等着二人通过。

    不论是叶青还是墨小宝,笑着向路人点头打招呼时,招来的都是一些疑惑跟好奇的目光,不过倒是没有人问他们去往何处。

    继续往前,脚下已经没有了路,随着两匹马踩过后,留下践踏过的痕迹,前方的树林也渐渐变得茂密了起来,在两人快要临近时,时不时能够惊起一片栖息在树林里的鸟群,轰的一声飞离他们头顶上空。

    而后在两人消失后,又再次轰的一声,飞回到它们刚才栖息的树林之中。

    深一脚浅一脚的绕过两座丘陵似的小山,叶青才与墨小宝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一边牵着马,一边用手里的雁翎刀看着齐腰高的草丛。

    如同山谷一样的地势,鸟叫声此起彼伏,时不时也能传来一些动物的叫声,但不管叶青跟墨小宝如何寻觅,也无法窥的一些动物的真身。

    只是偶尔时不时的能够看到鼠、兔会突然之间从他们前方不远处窜出来,而后瞬间又消失在了高又密的草丛之中。

    墨小宝的刀尖挑着一条蛇,看着蛇头竭力的向上空移动,想要借住刀身逃离担在虚空的身子时,墨小宝嘿嘿笑道:“大人,一会儿我多逮几条蛇,咱们吃蛇肉如何?”

    “随你的便。”叶青打量了前方的地势,除了齐腰高的杂草外,便是密密麻麻、绿油油的茂密树林。

    拿着手里的雁翎刀,与墨小宝割出一片空地后,叶青才摘下了背上沉沉的背包。

    那条原本被墨小宝挑在刀尖上的蛇,此时已经被墨小宝捏在了手里无力反抗,随着叶青把野战刀扔给墨小宝,于是墨小宝便一边好奇的看着叶青打开背包,一边熟练的开始剥蛇皮。

    “大人,这些不是您元日之前建造元?浑天仪象时做的吗?我一直还没有弄明白,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墨小宝沾着蛇血的手,作势就要摸那枪托,却被叶青那未组装的撞针敲了下手背。

    看着墨小宝讪笑着飞快缩回去手,笑着道:“一会儿你就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了,手上全是血,你好意思摸这个宝贝?”

    “您那都是拿油布包裹着的,反正都已经脏了,又不碍事儿的。”墨小宝看着黑乎乎的,完全看不懂的铁疙瘩被叶青拿在手里比划着,发出咔咔的声音嘿嘿道。

    “你少来。”叶青一边忙乎着手里的部件,随意的看了一眼墨小宝道:“不过一会儿你不要害怕才好,别到时候吓得尿了裤子就行。”

    “这……有那么可怕吗?能杀人?”墨小宝把剥去蛇皮后,还在扭动的蛇放在地上,看着叶青更加好奇的问道。

    “绝对的杀人利器!除了你我之外,没有人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叶青一边鼓捣一边说着,脸上多少有一丝得意跟成就感,但等多的是跃跃欲试的亢奋状态。

    特别是摸着那形状十分熟悉,甚至可以说是梦寐以求的枪托时,叶青感觉自己整个仿佛都要激动的颤抖起来了,就像是昨天晚上抚摸着白纯一丝不挂的娇躯一样。

    不过唯一可惜的是,昨天晚上之后,他跟白纯之间,依然还是清白的,并没有放出那渴望已久的激情出去。

    摇头驱散脑海中白纯的娇媚与动人,再次把心思放在手里已经安好的步枪上,随着有些颤抖的手碰触着那枪栓,叶青整个人都有一种一枪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觉。

第三百五十一章 校枪

    咔咔咔清脆的声音在墨小宝的耳边响起,特别是看着叶青那熟练的动作,拉动枪栓而后举枪瞄准的样子,墨小宝虽然能够看到一丝的美感跟悍勇之气,但他始终不明白,叶大人只是来回反复的做着这样的动作,其意义到底在哪里呢?

    叶青此时也没有心情理会旁边几乎像是看白痴似的,看着自己的墨小宝,整个人的心神都被他放在了这把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把步枪之上。

    听着那枪栓被拉动时发出咔咔的清脆声,叶青整个人仿佛都处在一种亢奋的状态当中,这种梦寐以求的声音,可是在一开始练习狙击的时候,听的让他都厌烦了。

    但如今再次听到这种类似的声音,叶青感觉自己仿佛新生了一样,就像是又回到了上一世的感觉。

    激动与兴奋之余,叶青此时内心更多的是紧张,子弹看起来很好做,也很简单,无怪乎是弹头、发射 药、弹壳与底 火四个部分组成。

    甚至叶青在前期刚一开始时,还始终认为弹壳该是他最难攻破的一关,发射 药对于他来说,虽然也是更为困难,但好在他的要求的量并不是很大,所以在其中,在做到最后的时候,叶青才发觉,自己忽略了一件事儿,那便是关于底 火与弹壳的安装。

    若是按照常规的操作流程,第一件事便是装底 火,所以叶青即便是当初锻造出了步枪,但其子弹的第一步就难住了他。

    在对弹壳多次进行锻造后,在终于达到他想要的标准后,想要做成真正的子弹,装底 火便是第一步,而对于叶青来说,这却是让他感到最为烦躁跟又不得不极为专心致志,才能做到的事情。

    后面的校量、点胶、内涂口、装发射 药以及弹头的紧口等,在初时他便已经打乱了顺序,自己在作坊里头,完成了所有需要的工具。

    而这些工具,在燕家那作坊老掌柜的眼里,可完全是没有一点点儿用处的东西,完全是叶青在浪费。

    把枪放在草地之上后,警告了一下蠢蠢欲动的墨小宝,而后便继续从背包里掏出了四个木盒。

    看着四个木盒被叶青带着仪式感的一一摆放整齐,一旁咕噜着好奇眼神的墨小宝,甚至有些以为,下一步叶青会不会对着那四个木盒磕头拜一拜呢?

    不过显然叶青的举动让他失望了,虽然叶青嘴里一直在喃喃念叨着一些他很难听清楚,就像是拜神时的祈祷话语般,但叶青最终还是没能如他愿的跪地对着四个木盒行跪拜礼。

    墨小宝看着叶青带着激动跟兴奋,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普通的木盒,而是一个美人等待着他怜爱一样。

    眼神放光,嘴里喃喃祈祷着这些自己还从来没有试验过的子弹,一定要保佑自己第一次完整的手工做枪成功。

    打开木盒的瞬间,一旁的墨小宝眼睛都直了!

    这么多铜!这么多锃亮的铜!一个个看着太精致了,简直让人有些爱不释手!

    “大……大……人,您是要把这些宝贝藏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吗?那……那我先离开,您慢慢藏……。”墨小宝吞着口水,眼睛放光的想要避嫌说道。

    看着那一个个小手指大小,锃亮刺眼的黄铜事物,墨小宝第一反应便是,叶青是打算把这些精致的宝贝藏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吧,是感觉放在家里怕被贼惦记吧。

    “藏你个头啊藏,这要不是元日前复原元?浑天仪象,咱们上哪儿找这么上好的铜去。”叶青拿起一颗子弹,放在眼前仔细的端量着,胸中有成就感,也有得意感,但更多的是跃跃欲试,立刻放入枪膛试射的冲动。

    叶青仔细端量着手里的子弹,看着旁边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的墨小宝,呵呵笑了下道:“不过你也已经算是不错了,没把这些当成金子还算有点儿眼力跟定力。”

    “差一点儿就认为是了,要不是看着那个不是很明亮的尖尖的东西,跟下面的颜色不一样的话,我真就要以为这是一盒子金子了。”墨小宝有些眼馋叶青手里的子弹,虽然他不知道作何用的,但不知道为何,却是很喜欢叶青手里的事物。

    叶青看着墨小宝那发亮的眼神,把手里的子弹递给了墨小宝把玩,而后则是又取出了另外一个子弹,开始手工往只可以放五发子弹的弹夹里,装了一颗子弹。

    “大人,能不能送我一个啊?要不我买也行,这个东西我看着是太喜欢了,叫什么名字啊?”墨小宝一会儿紧紧攥在掌心,一会儿又捏在指尖喜不自禁的欣赏着说道。

    “送你一个当然没有问题,不过不是现在,回去之后给你,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手提着枪站起来的叶青,看了一眼还蹲在旁边的墨小宝说道。

    “真的啊?是跟这个一模一样儿吗?”墨小宝蹭的站起来,看着叶青问道。

    “嗯,一模一样儿,到时候你可以找锦瑟,帮你系根红绳挂在脖子上,不光是你,还有泼李三手里那几个,跟你差不多年岁大的,每个人都有一个。”叶青拉动枪栓上膛,而后才有些颤抖着手打开了保险。

    “啊?一人一个啊,我还以为就我独有呢?那……那能不能给锦瑟一个?我送她的,行不行?”墨小宝原本以为就自己有,没想到叶大人会如此大方,打算送给他们十几个人一人一个呢。

    不过反过来一想,即便是如此,也不是很多人才有这个精美的东西,于是又开始咧着嘴笑了起来,帮锦瑟也在讨要着这个,一见就心生欢喜的东西。

    “要是锦瑟喜欢,可以送给她一个。”叶青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而后缓缓举起手中的枪,瞄准远处的一棵树道。

    “多谢大人……啊。”

    “砰!”一声。

    山谷之间随着一阵淡淡的回响散去,只见在百十步的远处,一阵尘土飞杨,叶青瞄准的那棵树却是纹风不动。

    缓缓放下枪,叶青依然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嘴角开始咧着笑,极为满意自己来到大宋的这第一枪!

    打不中是他早就预料到的,而且他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并不是像后世那般,觉得紧紧靠几发子弹,就能把枪校准。

    “怎么样儿小宝,最起码没有哑火、也没有卡壳不是?咦?人呢?”叶青神色兴奋的扭头,却看见墨小宝脸色惨白、一脸震惊跟害怕的坐在草地上,眼睛瞪的大大的望着叶青手里的步枪。

    叶青先是一愣,看了一眼从墨小宝手里掉出来,落在脚边的子弹,缓缓捡起来后,忍不住笑道:“怎么样儿,你还要不要这玩意儿?我可告诉你,这玩意儿遇热也会发出刚才如那般威力的响声……。”

    “我……我我我不要了,叶大人,这……太吓人了,这到底是什么?”墨小宝看着叶青把他刚才吓掉的子弹,再次装进那黑乎乎带着半截木头的家伙里,屁股蹭着草地又往后挪了几步,而后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耳朵。

    叶青追着走近墨小宝的跟前,一脚踹掉其捂着耳朵的手,脸上依然带着笑容道:“瞧你那怂样儿,怕什么,它是死的,你是活的,只能是你控制它,你害怕它干嘛?”

    说完后,也不再理会墨小宝,提着枪便往刚才射中的地方走去,看看弹着点到底在何地方。

    几乎是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直到日落西山,叶青与墨小宝才捡起那些弹壳,连同着步枪一同装进背包,费了好大劲,在另外一个山坳里找到那两匹自己找食的大黑马后,这才往临安城走去。

    今日校枪的过程当中,不论是后来叶青如何怂恿墨小宝试试,还告诉他后坐力不是很大的安慰话语,但墨小宝都是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一样,说什么也不愿意碰一下那把被称为枪的东西。

    在墨小宝的观念里,枪还是红缨枪那种,才能被称之为枪,之余叶青手里连着半截木头的黑漆漆的家伙,简直就是个丑八怪,一点儿也不像枪。

    木头还不直、还带着弯儿,而且也没有枪头,即便是那有个黑洞的地方算是枪头,但是一点儿也不锋利也不尖,完全没有真正的枪好看。

    叶青也懒得理会墨小宝对于这把枪的鄙视,毕竟人的观念不同,一下子想要让墨小宝接受,这才是真正的枪的样子,显然是不可能的。

    两人刚刚回到家门口,墨小宝牵着两匹马往马厩里行去,白纯的马车也在此时回到了家门口。

    并没有想到会在门口跟叶青一同回来的白纯,自顾自的想着心事儿跳下马车,听到叶青主动问道回来了啊,反而是吓了一跳,一下子僵在那里绕过叶青进门也不是,呆在原地也不是。

    一下子脸色变得通红无比,一双原本带着思索的眼神,瞬间也是被一抹羞意跟柔情所代替。

    不管如何,在白纯看来,如今的她,俨然已经是叶青的人了。

    锦瑟来回在白纯跟叶青之间扫了几眼,看着从马厩出来的墨小宝,而后走到叶青跟前,跺着脚哼了一声后,这才一个眼神就把墨小宝叫回了家。

    “怎么样儿,跟倾城谈的如何?”叶青紧了紧肩膀上的背包,夜色之下,那背包里杵出来的枪管,倒并不是很引人注目。

    “站在门口说么?”白纯温柔的白了叶青一眼,看着叶青伸手就要牵她的手,吓得连忙绕过叶青率先跑进了家里。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两书房 两书箱

    吃过晚饭后的一楼的书房内,李横喝完最后一口茶,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一百人,我跟赵乞儿留守,泼李三、毕进、许庆以及墨小宝跟你前往金国。但人数是不是少了一些?我总是有些不放心。”

    “没什么不放心的,我倒是担心你,这一次从金国回来时,老刘头会跟着回来的,到时候你就要小心了。凡事提前做好安排,一百强兵悍将足够了。”叶青心里也不是没底,淡淡的说道。

    金国他并不是很了解,只是知道如今金、夏是融合汉化最为鼎盛之时,不论是哪一方面都在向大宋学习,至于其如今的朝堂之上,他了解的并不多。

    而且如今金人已经迁都至燕京,这与他想象中的前往东北又有些不同,京杭运河此时还没有连通,所以过了淮水之后,前往燕京还需要走陆路。

    黄河都能改道、也能夺淮入海,所以叶青脑海中能够记起来的高速公路完全没有一点儿用处,甚至他相信,即便是自己走到燕京的地界,恐怕若是他人不告诉自己,自己也不会认为这里会是燕京。

    李横心虚的撇了撇嘴,知道叶青说的是他跟刘兰儿的事情,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说道:“顶多是揍我一顿吧?难不成老刘头还敢杀了我,舍得让兰儿当寡妇不成?其实要不我跟你一块儿同行吧,你这一趟 出使金国……。”

    “不必,这边事情还有很多,远比前往金国重要。”叶青看着桌面上的茶杯,想了下说道:“董晁在燕京也有快两个月了,想必应该会干点儿正经事儿的。”

    看着叶青心意已决,李横也不再废话,拍拍椅子扶手后站起身道:“行,那就依你的意思,若是有需要立刻通知我,泗州我会跟武判时刻准备派人驰援。对了,祝你明日高中进士啊。”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李横的预期带着颇浓的调笑意味儿。

    “到底是谁啊,你也不告诉我,我明日前往贡院如何参加科举?”叶青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

    “哎呀,你就正常参加就是了,到时候保证你是魁首就是了,这种小事情你就没必要操心了。”李横继续卖关子,示意身后的叶青,不必送自己出门了,挥挥手后,跟院子里的梁兴与墨小宝打声招呼后,便离开了。

    看着李横离去之后,梁兴手里捧着一个小书箱跟叶青走进了一楼的书房内,直接把小书箱放在叶青眼前的桌面上,拍了拍小书箱说道:“笔墨纸砚都备齐了,信王府里送来的,具体……没说是谁送来的,是个宫女送过来的。”

    叶青看了一眼有些好奇伸头,在他打开那小书箱后,一同探究的梁兴一眼,没好气道:“别那么八卦了,就算我知道谁给的,我也不会告诉你。”

    “说的是,不过我也没问,您没必要心虚的。”梁兴继续探着头,看着小书箱里面都是一些颇为贵重的文房四宝后,还是不由咋舌道:“啧啧啧……这家伙,信王府还真是大手笔啊,就箱子里这点儿东西,别多说了,就……就光这一个砚台,恐怕就不是寻常士子能用的起……。”

    “你有完吗?你是觉得我的才华辱没了这些东西吗?”叶青没好气的扣上书箱盖,也啧了一声不满的问道。

    “既然大人您有才华,那还至于那个……对吧?靠真才实学不就好了,何必非要……。”

    “门在那,滚。”叶青看着梁兴一脸的鄙夷,冷着脸指着门道。

    “其实您也没有必要心虚,考场作弊又不是你开的先河……。”梁兴不依不饶,在他看来,以叶青的才学完全是没有问题的,又何必做那些真正的文人所不齿的行径呢?

    而且这样作弊,先不说是否能够瞒天过海,在贡院瞒过所有人,即便是瞒过了,这样得来的仕途也不是不踏实么?

    但他哪知道,若是不作弊,叶大人今天晚上都睡不踏实,更别提明日那对叶大人来讲,如同刑场的考场了。

    “墨小宝,赶紧把这个长舌妇给我拉出去。”叶青无语的低着头,吼着嗓子道。

    噌的如同一阵风一样,窜进来的墨小宝拉起梁兴就跑了出去。

    外面的锦瑟跟红楼、杨柳三人,习以为常的看着那两人,心道是梁管家跟墨小宝,又招惹叶大人了。

    于是站在院心,翘首以盼着叶大人出现后,她们几人好看好戏呢。

    但等了半天却是让她们三人失望了,叶大人连个影子都没有出现。

    仔细的又看了一遍小书箱里,已经完全备的齐全的文房四宝等物件,叶青也不得不感叹,若是自己真有真才实学该多好啊,如此也就不会辜负这价值不菲的一箱子物件了。

    抛去脑海里刚才梁兴那一副鄙视自己的嘴脸,缓缓走到二楼的书房内,白纯忙碌的身影恰巧从卧室走进书房,手里赫然也是带着一个书箱,而叶青的眼前书桌上,此时也是摆满了文房四宝,显然是白纯正准备把这些装进书箱里,给叶青明日参加科举用。

    看了一眼在书桌前审视那些东西的叶青,白纯放下书箱,手上一边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往书箱里放,一边给叶青叮嘱着明日别忘了,俨然如同一个贤内助般。

    “纸也是最好的纸,也不知道用的上用不上,总之都带上吧,今日我跟倾城跑了好几家才买齐的,不管考的如何,记得带回来,别考完之后就给扔了,这些都花了不少钱呢。”白纯蹲下身子,往书箱里整齐的摆放着桌面上,她刚刚都清理过的东西。

    虽然有些已经被无声的叶青弄乱了,但直起身来的白纯,也只是看一眼叶青,而后再从叶青手里夺过来,再次蹲下身子往书箱里摆放着。

    “瞎子点灯白费蜡。”看着忙碌的白纯,特别是起身、蹲下的时候,露出的娇躯完美曲线,叶青的脑海里,一直回放着昨夜里,在这间书房内发生的一切,以及白纯那雪白柔媚的娇躯。

    “一袭青衫,纶巾、靴子都给你放卧室里了,纶巾不会系,明早起来后我帮你系好,只是你切莫再弄散了就是了,觉得有些勒头皮也得忍着,慢慢习惯就好了。人家都成,怎么就你不成了真是。”白纯白了一眼,言语消极的叶青,贤惠的说道。

    “你不用弄了,楼下书房已经有人送过来一套了。”叶青看着书房门口,锦瑟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急忙问道:“怎么了锦瑟?”

    “公子,梁管家说要不要在今夜放一些爆竹烟花,以示庆贺,为您明日的科举讨个好彩头,祝您高中。”锦瑟一边说,一边偷瞄了一眼蹲在地上收拾书箱的白纯,神色之间多少显得有些心虚。

    显然,她们想要放烟花爆竹,并非真是要给叶青这个“士子”庆贺,估计大多数心思,还是因为元日的烟花没看够,还想玩儿而已了。

    “随便,你就是敲锣打鼓我都没意见。”叶青双脚直接放在了桌面上,被站起身的白纯一巴掌又拍了下去。

    “敲锣打鼓是明日之事儿,是明日公子前往贡院时,在门口为公子您送行的时候的安排,梁管家已经都安排好了。”锦瑟见叶青并没有拒绝她们放烟花,立刻有些喜上眉梢道。

    “真特么的……。”叶青刚想三字经问候梁兴,就被白纯瞪过来的眼神,制止着硬生生把三字经憋回了肚子里。

    平日里无论叶青怎么说话都成,但今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家里头每一个人处处都以士子的高标准、严要求来对待、要求自己,就差让自己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丝儒生不疾不徐的韵味儿了。

    “那公子……我……我们去楼下放烟花了啊?”锦瑟脸上的兴奋之情越来越浓,看着叶青点头后,又把视线放在了收拾好书箱,刚刚直起腰的白纯身上,就等着她家小姐点头答应了。

    忙活了半天的白天,长出了一口气,甩了甩忙活了一晚上后,有些酸痛的胳膊跟肩膀,而后看着锦瑟那迫切的目光,点点头便让她们去玩儿吧。

    欢呼一声跑下楼的锦瑟,自然是惊起楼梯栏杆上一直在静静思考鸟生的叶小白一个激灵,随后拍着翅膀就飞进了书房内,落在了叶青的肩膀上,警惕的鸟头来回在叶青跟白纯身上游走。

    “谁送来的?”白纯捶了下自己的肩膀突然问道。

    “啊?什么啊?”叶青的食指上,叶小白两只爪子紧紧扣着,在叶青手臂来回上下左右移动时,一直保持着平衡,时不时还得意的扭头看看叶青,要么就是在叶青急停、急转时,偶尔扇动两下翅膀。

    白纯在书桌对面坐下,听着楼下渐渐变得兴奋吵闹的锦瑟几人的声音,蹙眉道:“楼下的书箱啊,谁送过来的?”

    “哦,那个啊……。”叶青心头,不知为何面对白纯的问话莫名有些心虚,食指一挑,极为默契的叶小白立刻便再次飞到肩头,而后才继续对着白纯说道:“一朋友送的,肩膀还难受啊,我帮你按摩几下吧。”

    说罢,叶青便起身,走到白纯的身后,双手搭在白纯那柔弱绵软的肩膀上,开始轻轻的帮着白纯按摩。

    “唉……。”没拒绝叶青提议的按摩,心底生出丝丝羞涩跟渴望的同时,白纯叹口气煞风景道:“若是明日你要是能够凭借真才实学考取进士,也算是给叶家光宗耀祖了,但你……。”

    “不是,你到底是我媳妇还是真要把长嫂如母的身份继续下去,我怎么就不光宗耀祖了!别管过程,只看结果不就好了吗!”叶青从身后捧起白纯的脸颊,望着那精致到没有一丝瑕疵的脸颊,咬牙切齿的说道。

    而后在楼下烟花照亮窗外的瞬间,在白纯轻轻闭上美眸的瞬间,缓缓低下头向白纯的樱唇吻了下去。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不同的书箱

    天还未亮,甚至连一丝晨曦还都无法感受到的时候,叶青就已经被锦瑟连番敲了好几次卧室的门,吵闹之下无法继续入睡的学子,自然是惺忪着两眼起床。

    院子里已经是闹哄哄的一片,虽然叶青这个学子参加科举,在有限的几个知情人的眼里,知道他不过是走个过场。

    但其他未知情的道贺之人,显然并不知道叶学子早就已经做足了安排,所以院子里的街坊四邻,或者是三婶儿等人,一个个口吐莲花一般,吉祥话就没有停止过。

    白纯脸上带着幸福跟骄傲的笑容走进来,看着洗漱完毕之后,披头散发、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粗狂、野性的魅力的样子,心中那种幸福感跟骄傲则是显得更盛。

    一边帮叶青挽着头发,一边任由某人的后脑勺吃着她胸前的豆腐,嘴里一边向叶青说着院子里的街坊四邻,对于叶家二郎的羡慕跟夸赞,甚至还有些人,开始央求着三婶儿给做媒,问问这叶家二郎有没有定亲之类的。

    “那你怎么回答的?”牛角梳子在白纯的手里,用力的梳着叶青的头发,叶青不得不舍去后脑勺的温柔,笑着问道。

    “还能怎么回答。”梳子在白纯手里来回划拉着叶青的头发,手攥着乌黑的发稍,脸上洋溢着得意跟骄傲道:“自然是把燕倾城拿出来挡箭了。早些时候一个个看见你巴不得绕着走,自从咱们搬回来后,一个个眼光都不一样了。”

    “早些时候怎么了?”叶青回想着当初,不觉得当初跟现在有什么差别。

    “早些时候我还瞒着你,让三婶儿去问问别家的姑娘,但一听是给你这个叶家二郎打听,一个个就连忙摆手拒绝,还有些人,直接说你这里有问题呢。”叶青纤细的食指点了点叶青的太阳穴说道:“现在倒好,一个个又开始主动送上门来了,还不都是看到你今日要参加科举的缘故。”

    白纯就像是一个骄傲又唠叨的大妈一样,在为叶青梳头的过程中,嘴巴就没有停过,东家长、西家短、南家羡慕、北家嫉妒的事儿,都被她拿出来说了一遍。

    不过即便是如此,白纯依然是没有忘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在帮着叶青把头发挽起来,系上那纶巾后,看着叶学子冲着她嘟嘴的样子,不由自主的拍打了下叶青的胸前,嘴里说着没个正经,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主动踮起脚尖,在叶青的唇上飞快的吻了一下,而后才催促着叶青赶紧出门。

    乡里乡亲、街坊四邻把原本不大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随着叶青与白纯走出来,院子里的众人立刻响起了叫好声。

    随着墨小宝点燃了门口的爆竹,一阵鼓乐齐鸣之后,早就套好车的梁兴与墨小宝,今日也都是一身崭新的衣衫。

    不过墨小宝相较于叶青那儒生青衫的打扮,眉清目秀的墨小宝穿着锦瑟亲自做的衣衫,比起叶青来更是显得玉树临风。

    当然,若是不替叶青背着书箱做书童的差事儿的话,自然是就更完美一些了。

    随意的挥了挥手,而后便钻进马车里,连同着梁兴跟墨小宝往皇宫的方向行去。

    站在门口淹没在人群中的白纯,心中却是有些遗憾,觉得叶青应该跟街坊四邻说些什么再走才好,哪有如此不懂礼数的,上了马车就走的。

    从东华门处下车,已经可以看到一些马车、轿子、甚至连独轮车都有,一字排开的停的整整齐齐的,看样子都像是来送士子参加科举的。

    相比较于州试,省试自然是更加引人重视,如同后世参加高考,能够考到一个好的大学一样,莘莘学子一个人的考试,则是带着全家人的期望跟多年来家人的辛苦努力,没有人会愿意自己的孩子名落孙山。

    跳下马车的叶青,还未来得及从天色渐亮后,一字排开的考场外的车马阵仗打量一遍,关礼则就已经笑容可掬的站到了叶青的面前。

    “先给大人道喜了。”关礼有些无奈,这种作弊他还是第一次见,完全就是走形式。

    接过墨小宝背着的书箱,示意梁兴跟墨小宝在此等候后,关礼则是亲自背着叶青的书箱,与叶青一同沿着朱红色的宫墙,往贡院走去。

    “同喜同喜,昨天听李横说了,一品楼是吧?没问题,到时候不醉不归。”叶青看了一眼关礼背着的书箱,总觉得自己如今就差一把折扇,那样的话或许更会显得自己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吧?

    而在他们两人身后的那些留在此地等候自己学子的家长等人,一个个看着叶青的样子,则是有些目瞪口呆!

    什么人这是?参加科举竟然能够让宫里的人帮着背书箱?

    而一些不认识叶青的官员,则是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自己的孩子能够参加省试,虽然已经足够让他们有面子,但看着有人竟然如此大的排场,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时不时跟手下的人低头说着,让其去梁兴跟墨小宝站着的地方去打听打听,他家公子到底是何人。

    带着信王府标志的马车,在东华门停了一下,在侍卫司查验后,便让今日唯一能够进入贡院的马车,从东华门往贡院的门口驶去。

    马车里的信王与信王妃各坐一边,马车继续往前行驶,车辕上的张达道,看着沿着宫墙外前走的叶青与关礼,不由的皱了下眉头,微微沉思了下后,还是小声透过车帘向信王说了出来。

    随着信王妃打开侧面的车帘,信王与信王妃便一同看见了有说有笑、神态轻松、从容,完全不像是其他士子参加科举那般,充满了紧张跟凝重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两人的样子,像是打算来个贡院一日游的悠闲样子。

    信王的目光一直注意着叶青跟关礼之间的神态与举止,包括两人说话时的样子。

    而信王妃的目光,则是一直注视着关礼背着那书箱,昨日里自己送出去的书箱是什么样子,她记得清楚无比。

    但今日关礼背着的书箱……却不是她昨日里遣芳菲送过去的,难道……难道他真的生气了?

    若有所思之间,信王妃不等信王从叶青跟关礼身上收回目光,神色之间带着一丝的失落放下了车帘。

    信王看着车帘被信王妃放下,也只是无奈的叹口气,而后便扭过头,看向了自己那一边。

    自从出门,两人一路上都不曾说过一句话,而眼看着要到贡院门口,信王才缓缓开口道:“今日我会在贡院呆上一整天,你若是不愿意在贡院里了,便可去宫里停留着,当然,你也可以直接回府上去。”

    “知道了。”信王妃淡淡的说道。

    而坐在车厢角落里的贴身宫女芳菲,则是一直低着头,虽然已经习惯了信王跟信王妃同乘一辆马车时,车厢里那极为压抑,甚至有些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气氛。

    但今日不知为何,却觉得信王妃好像有些心不在焉,连那短短的三个字:知道了,都充满了敷衍的味道。

    而信王妃听到预期一样的回答,不满的哼了一声后,便在马车到达贡院后,率先从马车里钻了出去。

    下了马车后的信王,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后面缓缓下车的信王妃,向张达道一招手,便向考官聚集的大厅内走了过去。

    不过就在张达道在信王耳边低语了两声后,信王却是突然站定脚步,而后又回头,看着信王妃跟她的宫女下了马车,而后也不说话的缓步走到跟前。

    于是四人便默默的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刚刚从大厅内跑出来的礼部尚书,向他们夫妇二人行礼。

    信王妃只是默默的点点头,而信王则是问了几句关于考场的事宜外,几人的视线便齐齐转向了贡院门口处。

    叶青与关礼的身影出现,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目,看着几人的目光都放在他跟关礼身上,两人依然是神情轻松,迈步走到信王跟礼部尚书等人跟前先后行礼。

    “回信王,奴婢是奉了圣上的旨意,特意去东华门接的叶大人。”关礼笑着回答道。

    “哦,原来如此。”信王心中一凛,不过脸上依然带着笑容,沉吟了下道:“那么敢问圣上此意是……。”

    关礼看了一眼旁边的叶青,回答道:“叶大人不同于其他寻常士子,一没有参加过州试,二还是朝廷的龙图阁大学士,三来么……皇城司向来是为皇家办差,圣上是怕叶大人会在考场作弊,助长不正之风,所以奴婢算是接叶大人,也是有监察叶大人参加科举一事儿的职责。”

    “那么关中贵人可有查到什么?”信王跟礼部尚书互望了一眼,两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关礼背后的小书箱上。

    “奴婢还不曾查验,若是信王跟周尚书不放心,奴婢在这里便可先查验叶大人的书箱。”关礼笑着说道,而后摘下书箱双手捧着道。

    一直神色沉静如水的信王妃,自始自终也不曾望向叶青一眼,一双美目在关礼捧着书箱的同时,心里头也极为好奇,很想看看叶青今日所选择的书箱,到底跟自己给他备的有什么不同。

    为何今日参加如此重要科举的他,不背自己送他的,而是选择了这个书箱。

第三百五十四章 考场

    信王跟礼部尚书周必大俱是一愣,想不到关礼当着叶青的面,竟然可以如此毫无顾忌跟坦诚。

    于是两人再次互望了一眼,最后还是由信王说道:“既然碰到了,那么不妨就打开看看吧,如此一来,也算是对其他学子做个表率。何况,本王也相信,以叶青的才华,自然是不屑于作弊的,走个过场,给其他学子看看,如何?”

    说道最后的时候,信王跟周必大的目光,自然而然的便是从书箱之上转移到了当事人叶青的身上。

    “信王请。”叶青行礼微笑着道。

    信王妃的美目此时才转移到叶青的脸上,而后又漫不经心的转移到了信王的脸上。

    两个男人的脸上都带着和煦的笑容,但不知道为何,她却能够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说到底,朱熹最后又被剔除出了考官这一行列,与那天在皇宫圣上、皇后面前,叶青与她的一番话是分不开的。

    若不是那天自己跟叶青二人一唱一和,恐怕圣上还难以决断。

    所以第二天,朝堂之上周必大有些失望,因为圣上免了让朱熹、吕祖谦担任考官一事儿,其原因则是,朱熹与吕祖谦为官之时,曾经连番弹劾如今的台州知州唐仲友。

    而今两人俱是辞官,但唐仲友还在地方为官,若是任免朱熹,难免会让唐仲友这个朝廷官员、地方大员心有不满,身为大宋的皇帝,自然是不能因为朱熹、吕祖谦二人,而让自己的臣子受委屈不是?

    这样一番言语,虽然朝堂众人都明白不过是圣上罢免朱熹、吕祖谦二人为考官的说辞。

    但奈何自己同样身为朝廷臣子,总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在给自己未来的仕途之上,徒增添一道被人为难、攻讦的坎吧?

    所以朝堂之上的臣子心知肚明,王府里的信王赵璩则是火冒三丈。

    他不敢迁怒于圣上,但他心里头也清楚,朱熹跟吕祖谦被圣上罢免一事儿,与叶青绝对是脱不开干系的。

    心照不宣的叶青跟信王两人都带着善意的笑容,视线也从未落到关礼打开的书箱上。

    但低下头审视书箱的信王妃,却是能够感受到两个男人之间的,那股暗流一样的对峙,他们的目的、他们的注意力,显然都与关礼打开的书箱无关。

    礼部尚书周必大与关礼仔细的检查着,信王妃目不转睛的探究着,在心中与她昨日为叶青准备的一一对比着,最后则是两者之间难分伯仲。

    但即便是这样,信王妃心里还是没来由的对叶青有一丝的不满,凭什么就非要带你未婚妻准备的,而不是带我准备的?就因为那天晚上,在宫墙之下,我说了一句你要以我报复信王吗?

    心中情感复杂、脑海里同样思绪万千的信王妃,在失去了对书箱的兴趣后,便与宫女芳菲缓缓离开了。

    而信王在淡淡扫了一眼书箱,视线在回到叶青身上时,关礼已经开始在信王的注视下,亲自搜身,看看有没有其他作弊的地方与物件。

    叶青极为配合关礼的搜身,伸直了双臂任由关礼双手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检查着。

    “既然如此本王就放心了,本王在这里祝你能够考取一个好名次。”信王挥挥手,示意关礼可以收起书箱了。

    “好名次又岂是一个能够复原元?浑天仪象的我想要的,若是考不中魁首,对我叶青来说,都是输。”叶青颇有一丝狂生的心高气傲,淡淡说道。

    周必大跟信王看着叶青胸有城府的样子,特别是信王,不由的也皱了下眉头。

    叶青的见解跟能力绝对是他生平未见过的,其才学虽然摸不清楚深浅,但也绝不是胸无点墨的无能之辈,但要说他才华横溢,可又有些高抬他了。

    “那本王拭目以待。”信王说完后,率先带着周必大离开。

    而周必大则是与叶青、关礼行礼后,这才跟着信王的身后离去。

    几人像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信王妃过早的离开一样,就像是刚才他们检查叶青书箱的地方,自始自终都不曾有过信王妃出现似的。

    与关礼一同走进考场的时候,叶青才发现已经是坐满了人,但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也是此间考场最为清净的那个角落,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摆放的地方,却是没有一个士子,倒是有两名侍卫司的侍卫,站在两侧,像是在守护着那桌椅似的。

    关礼笑着把书箱递给叶青道:“你可以现在那里坐一会儿,等一会儿开始之后,你再出来,对面的房间内,已经备好了茶水跟题卷,只要你抄写一份即可。”

    “为什么不现在直接进去?”叶青看了看自己的邻桌,满头白发的哥们儿估计得有六七十岁了吧?不在家看孙子,还跑过来考毛线啊!

    这要是一会儿问自己个问题啥的,或者是跟自己闲聊的话,有共同语言吗?

    而且自己要是不搭理他,算不算是不懂的尊老呢?

    “要点卯的,而且有可能信王会亲自过来看的,所以不论如何,你都得在开始之后,在这里坐上一炷香的时间……。”关礼继续解释着。

    “那我要是一柱香后离开,而后信王才过来,那岂不是也一样能发现?”叶青挑着眉毛问道。

    “不会的,到时候自然会有应对的办法,比如……你已经交题走人了、内急等等。”关礼胸有成竹的说道。

    “行吧,那就按你们安排的办,反正我真是来走过场的。”叶青背着书箱,拍了拍旁边占了半条通道的椅子跟椅子上的年轻人,冷冷道:“好狗不挡道,就你这点儿素质还参加什么科举?不如滚回去算了。”

    “你……你怎么说话呢?大家都是同届士子,你这人……。”那士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回击道。

    刚准备离开的关礼,无奈的苦笑一声,一招手,门口的侍卫立刻冲进来一个,提着那士子先是给扔了出去,而后冷声道:“等这位士子坐好了,你再进去。”

    “我……。”士子刚要说话,侍卫的腰刀便已经抽出半截,于是只好把接下来的话语憋回到了肚子里。

    没在理会那占着过道,而后被侍卫司的人提出去的士子,更没有理会一下子变得有些鸦雀无声的考场,背着自己的书箱走到那被侍卫司守护的桌前,轻声说了句辛苦后,便放下书箱,在两位侍卫离开后,坐在椅子上开始望着窗外发呆。

    在叶青看来,自宋开始,各朝各代不再出现造反现象的原因,与科举制度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在科举制的前身,则是由高官豪族垄断的举荐之权形成的察举制,察举制最大的利益受益者,显然便是与皇家共治天下的门阀世家,而这些世家往往与开国帝王的家族都有着极深的渊源。

    宋之前的五姓七望,对于天下文人士子的影响力不可谓是不大,而正是因为此,加上开国豪门的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的关系,很容易便会造成门阀世家轻易的做大,使其影响力在朝堂之上,甚至是超过帝王家。

    只要多多举荐自己认为有用的人才为官,甚至不出一辈人,就能够在朝堂之上,形成足够与皇家相抗衡的威望。

    而如果要是帝王的平衡之术无法做到平衡、节制各个世家时,那么在利益的冲突之下,就很容易逼出世家造反。

    而随着科举制度的产生,门阀世家手中的举荐之权渐渐被消弱,随着科举制度的成熟,历史河流之中的五姓七望渐渐没落。

    门阀世家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越来越低,入仕者中的所谓寒门越来越多,门阀世家显然就很难凭借一己之力,再跟帝王家抗衡了。

    加上儒家思想的愚民之策,家天下的思想在入仕寒士脑海里的灌输与形成,权臣、佞臣、奸相、权相辈出,但却不得不被家天下的大思维模式桎梏着,永远都无法走到造反的那一条彼岸路上了。

    即便是魏晋以来,采用九品中正,官员大多从各地高门权贵的子弟中选拔。

    权贵子弟无论优劣,都可以做官。但许多出身低微但有真才实学的人,却不能到京和地方担任高官,这也让世家门阀能够一直保持着足够的影响力,以及对朝廷皇室的撼动力。

    随着科举制度的产生到如今叶青坐在考场的这个时代,科举制度经过几百年的发展,也慢慢在自我完善之中,暴露着他在帝王皇室手中的缺陷。

    而让人无奈的是,在这个时候,朱熹的出现,完美的衔接、弥补了科举制度的缺陷。

    从而使得朱熹的一切,在宋亡之后,成为了统治者手里古兰经一般的存在。

    从元到明清,科举考试形成了完备的制度,共分四级:院试(即童生试)、乡试、会试和殿试,考试内容基本是儒家经义,以“四书”文句为题,规定文章格式为八股文,解释必须以朱熹《四书集注》为准。

    即便是点卯,叶青依然还是在对着窗外发呆,直到叶青一名不认识的考官,走到叶青跟前,神态恭敬的低声对叶青说道:“叶大人,您可以离去了,对面的房间里已经给您备好了茶水等一应俱全,您若是得闲,不妨就抄写一遍,权当是修身养性,若是不得空,不抄也没事儿。”

    “呃……。”叶青回头,神色之间还带着一丝的茫然,看着眼前这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考官,然后背起书箱笑了笑道:“那就有劳了,我记住你了,多谢。”

    “应该的应该的,叶大人请。”考官连忙低声虚请,看着叶青背着书箱,愉快加轻松的离开了考场。

第三百五十五章 君臣大义

    迈步进入房间,关上门之后扫视一圈,看样子是早有准备,不光是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连桌面上的茶壶,此刻那壶口还往外冒着缕缕淡淡的热气。

    把背上的书箱摘下来放在地上,坐在椅子上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满意的闻了闻清淡的茶香,而后参加科举的叶学子,便把双腿搭在桌面,拿起旁边已经准备好的,让他抄的题卷。

    点着头上上下下的看了没有几行字,打个哈欠的某人,便准备舒服的靠在椅子上眯上一小觉,对于那抄卷一事儿,他压根儿是一点儿心思没有。

    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之间,隐隐感觉到有人推门而入,还倒是已经考完了,通知自己准备离开的吏员走进了房间,于是依然闭着双目问道:“怎么?可以离开了吗?”

    随着鼻尖传来淡淡的一股幽香,以及房间内并没有人回话,缓缓睁开眼睛的叶青,便看见了钟晴面色平静的站在他的正前方,至于眼神里的那一丝丝的鄙夷,早就被他直接忽略掉了。

    “你怎么来了?监考?”叶青依然把腿放在桌面上问道。

    钟晴默不作声,走到桌前拿起题卷看了看,这才开口道:“你得把它抄写一份才成,不管你是如何作弊,但若是进入了殿试之后,圣上还是会根据你的题卷来问话的,你现在不抄写,一点儿也记不住,到时候你该如何应对?”

    “暂时还没有想过。”叶青靠在椅背上,歪着头对钟晴说道。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自从那天晚上在宫墙下分别后,两人今日再次见面,好像都有些在回避那天晚上的事情。

    “那就坐好了抄写一份。”钟晴看了一眼毫不在意的叶青,而后蹲下身开始打开那书箱说道。

    “对了,你的丫鬟……错了,你的宫女呢?替我谢谢她帮我准备的书箱。”叶青看着把书箱里一件件物品摆放在桌,而茶壶却被钟晴麻利的放到了一角,也不理会叶青的茶杯早就已经没有了茶水。

    “我会告诉她的。”钟晴开始熟练的研墨,低着头道:“既然你感谢她给你送过去了书箱,那你今日为何不拿?”

    “怕用坏了,放家里当个念想。回去我就给它供起来,跟我家祖宗一起供着,每天早晚上三炷香,而后拜上一拜。”叶青的脚依然放在桌面没有拿下去,不过倒是不碍钟晴继续站在桌角研墨。

    听到叶青如此回答,再也忍不住笑意的钟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手上继续研着墨,语气明显温柔了很多道:“我给你自然便是让你用,供起来算怎么回事儿?我又不是你叶家……。”

    “不是说你的宫女给的么?”叶青打断钟晴的话问道。

    “你管呢。”钟晴直接耍无赖,风情万种的白了叶青一眼后,便继续研墨。

    随着钟晴手里的镇纸举起来,叶青的双腿终于老老实实的放了下去,看着钟晴站在对面把一切都弄好,就等着他提笔开始抄写。

    叶大人有些头疼,题卷之上密密麻麻少说也得三五千字,这要是让自己工工整整的抄写下来,估计怎么着也得一个时辰,甚至更多的时间。

    “开始啊,愣着干什么,等着我帮你抄啊。”钟晴美目看向叶青,表情微微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而她也确实很想看看,叶青写字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儿。

    叶青无语的叹口气,伸出一只手对着钟晴比划了三个手势:石头、剪刀、布。

    “什么意思?”钟晴疑惑加奇怪的问道。

    “谁输谁抄,赢得坐在对面喝茶。”叶青看了看那雪白的纸张,又看了看跟茶壶放在桌面一角的唯一一个杯子说道。

    “这是你参加科举,不是我……。”

    “你要是不来,我根本不用抄写的,而且我还正在睡觉,是你打扰了我。”叶青理直气壮道。

    钟晴咬着嘴唇,神色之间有些纠结的看着一点儿抄写意思都没有的叶青,沉默了下后终于下定决心道:“好,谁输了谁抄写!”

    于是,堂堂信王府里的信王妃,在参加科举的士子叶青起身后,一脸不乐意的坐在了叶青刚才坐过的椅子上:“能不能三次决出胜负?”

    “没问题。”叶学子极为绅士的说道。

    然后钟晴不情不愿撅着嘴、拿起笔,再次不满的看了叶青一眼,便开始认命的抄写起来。

    “念出来,每抄写一句都要念出来,如此我才能有些印象不是?”一屁股坐在桌面一旁的叶青,手里拿着茶杯,看着开始挺直了上身,一板一眼抄写的钟晴说道。

    “就你事儿多。”钟晴不满的嘟囔了一句,而后还是顺从的念一句、抄一句。

    “对了,你进宫了没有?”叶青若有所思的问道。

    “还没,一会儿去,等士子们都交卷了。”钟晴回答完,便继续抄写。

    从桌面上起来的叶青,也顺手抄起一张纸,在书箱里又找到一支毛笔后,开始无所事事的在那纸上随意的画着。

    一直专心抄写的钟晴,此时的注意力显然也被叶青的举动勾起了好奇心,时不时瞟向一会儿看看自己,一会儿在那张雪白的纸上,来回画着的叶青,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还是说无聊了?

    画图纸都可以当玩儿似的叶青,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把手里的毛笔放在了砚台边缘,而后在钟晴望过来的瞬间,便飞快的拿起那张刚刚画好的纸藏在了身后,笑着道:“算是我给你的,帮我抄写题卷的谢意吧。”

    “是什么?”钟晴停下笔,眨动着美丽的眼睛问道。

    “一会儿告诉你。”叶青买了个关子,而后便有些皱眉道:“不过我也得做点儿什么才行,不然的话,只是这么一份题卷,显然是不可能的。”

    一边思索一边摇头,耳边时不时传来静下心后,继续抄写念卷的钟晴的声音,随着朱熹二字从钟晴的嘴里说出来,叶青又再一次拿起一张纸铺开。

    房间里也继续开始陷入到了除了钟晴抄写念卷的声音除外的寂静之中,唯一的茶杯不知道何时开始,时不时被两人各自拿起,而后各自喝上一口。

    像是谁也不曾察觉到的暧昧,也像是两人刻意、故意制造出来的暧昧,总之两人谁也没有提醒谁,这个茶杯两个人已经各自喝了不下七八口茶水了,但茶水却并没有下去多少。

    随着钟晴抄写完,念出最后一句后,叶青也缓缓放下了毛笔,脸上刚才的轻松此刻变得多少有些凝重。

    原本钟晴以为,在自己抄写的过程中,叶青也应该写了很多字的,但当她探身看过去时,却只见叶青只写了四个大字:君臣大义。

    “这是我谢谢你帮我抄写题卷的谢礼。”叶青背后那张纸被拿出来,赫然是一张不是素描又是素描的钟晴的画像。

    画中的人儿虽然只是粗粗几笔构成,但不论是神情姿态、还是眼神气质都被画的惟妙惟肖,看起来虽不似颇有功底的画像,但也算是有几分栩栩如生的感觉。

    看着钟晴的眼睛一亮,以及门口传来女声的轻咳声,钟晴跟叶青俱是一愣,而后只见钟晴含情脉脉的望着叶青,轻轻说了声谢谢后,便很小心的把那张自己的画像收了起来。

    “这四个字……你帮我送到宫里,就说是无意之间发现的,在我答完题卷之后写的。”叶青看着那君臣大义四个字,对着钟晴再次说道。

    “君臣大义,何解?”钟晴蹙眉,有些不解的问道。

    “圣上或是太上皇,自然是会明白的。”叶青深沉一笑道。

    钟晴默默点点头,再次接过叶青手里的纸张时,自然是被叶青抓住了柔荑抚摸了一下,而后这才通红着脸,低着头走出了房间。

    华夷之辨,是以华夏礼义为标准进行族群分辨的观念,区分人群以礼仪,而不以种族,合于华夏礼俗者并与诸夏亲昵者为华夏、中国人,不合者为蛮夷、化外之民。

    华夷之辨历经了以血缘衡量标准阶段、地缘衡量标准阶段,衣饰、礼仪等文化衡量标准三个阶段。

    而“君臣大义”则是在程朱理学成为官方理学后,取代“华夷之辨”成为儒教第一教义。

    自宋立国起,“华夷之辨”便在向“君臣大义”慢慢的演化,有条件的忠君观被绝对的忠君观取代。

    而程朱理学则是把绝对的忠君观,上升、提倡到了近乎宗教的绝对境界:君臣关系一经形成,永不可变。

    即使朝代变革,亦不可改事他主。

    因此人人得知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显然桎梏着的不止女子,还有臣子,还有天下想要考取功名的千万士子。

    所以会不会是由此一来,造反者销声匿迹,朝堂之上不得志的臣子隐士越来越多?

    所以陆秀夫才会背着小皇帝跳海,所以:“崖山之后无中华。”

    宋的灭亡,绝对不是简单意义上的朝代灭亡,文明远远落后的蒙古铁蹄踏入中原,封闭、保守、更加严苛的集权制度,对程朱理学绝对意义上的奉行,终于是把华夏民族面向世界开放的大门,给紧紧的关闭了。

    即便是再到所谓的华夏正统恢复了对中原的统治,但百年理学的发展与完善,以及在民间的根深蒂固,早就已经成了人们心中华夏民族的“优良传统”、“灿烂文化”。

    谁又还能记得,唐宋未被程朱理学主导时期的灿烂文明,与自信开放?

    颜元:“程朱之道不熄,孔子之道不著” 。“徒见道於纸,谈道於口,考道於笔”。“误人才,败天下事者,宋人之学也”。“率天下入故纸中,耗尽身心气力,做弱人病人无用人,皆晦庵(朱熹)为之也!”

    (ps:最后这段看看就好,跟校枪那段一样,不接受任何反驳,哈哈。)

第三百五十六章 未出场的钱小姐

    从房间里再次背着被钟晴临走时收拾好的书箱走出来时,便看见刚才跟他打招呼的考官正在门口等着他。

    指了指房间桌面钟晴抄的题卷,而后便笑着扬长而去。

    从出了房间之后,叶青也并没有再看见信王跟礼部尚书周必大,与其他学子一个个愁眉不展、神情凝重不同,叶青也不过是经历一次完全没有压力,跟前程毫不相关的体会罢了。

    东华门处梁兴跟墨小宝都已经吃完中午饭,而叶青自然是只跟钟晴喝了一肚子的茶水。

    而且在最后钟晴临走时,还把那只茶杯给拿走了,杯沿上依稀还带着她的淡淡唇印。

    三人刚刚坐上马车,就看见燕庆之坐在车辕上赶着马车跑了过来,随着叶青停下上车的脚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马车掀开一角,赫然看见白纯跟燕倾城,以及幽儿、锦瑟坐在马车里。

    燕庆之呵呵笑着对叶青道:“上车吧,我给你庆贺庆贺。”

    “这么大阵仗?”叶青掀开车帘,看了看里面冲他摇头晃脑的燕倾城跟白纯问道。

    “祝贺你能够高中啊。”燕倾城跟白纯并肩坐着,看着车帘外的叶青兴奋加激动的笑着道。

    梁兴与墨小宝驾着空车,叶青与燕庆之则是坐在车辕上,两驾马车开始往一品楼的方向赶去。

    马车不疾不徐的从东华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驶出,燕庆之坐在车辕上,与叶青低声的交谈着。

    经过彬州一事儿后,如今已经对仕途失去了兴趣的燕庆之,再次开始着手掌管家里的大小生意,不过对于香皂这一块儿,燕庆之却是始终没有碰,如今依然是由燕倾城亲自负责着。

    而叶青身为一个知前知后的穿越者,在他如今面临的困境之中,若是不懂的利用自己知道的历史走向,那么就是一个十足的笨蛋了。

    所以在说服了李清照北上扬州之后,接下来便是说服燕庆之,开始把生意的重心往北移,从而使得临安并不在是燕家的重中之重。

    燕庆之虽然不知道叶青如此建议的真正用心,但看在叶青如今已经是他妹夫这层关系上,依然是很用心的跟叶青商讨着,若是重心转移,就意味着皇商的头衔有可能易主,这对于燕家可是一个不小的损失跟打击。

    而叶青自然是也知道,皇商对于燕家,对于一个商贾意味着什么,他真正想要做的,只是一条北上的秘密商道,或者也可以称作日后的逃亡路线。

    一旦与赵构之间的平衡彻底打破,那么自己显然是不可能真的坐以待毙,所以利用燕家的商队,打造一条秘密的北上路线,显然就是如今最好的后退之路。

    江南水乡多水路,商船的贸易在南宋的经济总量中占据着很大的比例,所以燕家想要转移重心,唯有走一条属于自己的海上丝绸之路,才是最为符合燕家的利益,同样,也符合叶青打造一条秘密北上的路线。

    而如果要把重心放到海上贸易之上,那么横亘在眼前的第一难关,便是蒲家的市舶司。

    燕庆之时而皱眉、时而沉思、时而摇头、时而点头,经过一顿饭的思考,燕庆之与叶青再次坐在马车车辕上,商谈也由一开始的大方向,慢慢的向实质性的细节之上转变。

    “关礼此人可信?”燕庆之问着叶青。

    “一个人可信不可信,很难判断,不过这还要看你如何跟他打交道。但若是还像你当初在彬州那般,显然是行不通的,身为商贾,灵活变通应该是最基本的才对不是?”叶青没有给燕庆之一个明确的答案,而是打算让燕庆之自己跟关礼接触,然后再做打算。

    “市舶司那边的问题……。”燕庆之微微点点头,继续问道。

    “市舶司交给皇城司就是了,暂时不会有市舶司注意到咱们,但以后若是做大,那么自然是会被注意到,不过这种事情,提前考量可以,过于担忧的话,反而是掣肘我们开始的基础。”跳下马车后,看着白纯跟燕倾城往叶青的家里走去,叶青倒是无所谓。

    对面的燕庆之则是看着自己妹妹还未过门,就往夫君家里跑,这样怕是不合适吧?

    于是刚想提醒燕倾城时,便被叶青揽着肩膀,在门口的不远处,继续商议着接下来的事情。

    “从现在起,我们有半年的时间做好一切基础,这半年之内,应该不会有人找上门来的,过了半年之后,想必市舶司就会盯上咱们了。临安城大大小小的水上商贾不少,但能够做大的,就那么几家,而这几家,每家都跟蒲家、史家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所以这半年内,我们得分外小心才行。”叶青松开燕庆之的肩膀,平静的说道。

    “所以半年后,单靠咱们一家是不可行的。”燕庆之已经认同了燕倾城跑进叶青家里的事实,点点头说道。

    “所以还得倚杖你。”叶青笑着道。

    “我?为何如此说?我现在才开始接手倾城交给我的……。”

    叶青摇头打断燕庆之的话语,而后仰望天空叹口气,想了下说道:“过的几日就是连着的花朝节,三月初二、三月十二、三月十五这三日,而且……燕伯父也为你寻了一门亲事儿……。”

    “你是说钱家?”燕庆之心里一惊,但想到叶青乃是皇城司的统领,能够知晓这些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儿。

    “不错,皇后显然是不会厚此薄彼,既然亲自给我跟倾城做了媒,那么在你身无官司之后,自然是也要给你做媒不是?以皇后的尊贵、以及燕家皇商的身份,怎么可能给你找寻常人家的女子呢?”叶青毫不隐瞒的说道。

    “你什么时候开始打上钱家的主意的?你小子……我问你,是不是从你派人前往彬州救我,就开始打我的主意了?”燕庆之无语,插着腰如同一个娘们似的质问道。

    叶青鄙夷的看着眼前准大舅哥插腰的样子,直截了当道:“我压根儿就没有打过你的主意,是一直想要找机会打钱家的主意,谁知道你会撞上来!”

    “那要是我不同意这门亲事儿呢?”燕庆之看着叶青鄙夷他的眼神,急忙把叉腰的手放下,威胁着叶青道。

    “随便,你不同意不同意呗,反正钱家的小娘子我见过,长得还真是水……哎哟喂,好好好,我不说了。”叶青没想到燕庆之竟然踩了自己一脚,今早新换的靴子上,瞬间多了一个刺眼的大脚印。

    “长得……长得真的水灵吗?”看着叶青皱眉叫疼的样子,燕庆之心里平衡了不少,但勾起的好奇心让他还是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不比你妹子差,信不信?”叶青信誓旦旦道。

    “不信,临安城能比我妹子还要漂亮的没几个,甚至是没有。”燕庆之果断的摇头道。

    “改天我让墨小宝带你去看看,你到时候就相信了。”叶青露出一个是男人都明了的眼神说道。

    果不其然,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燕庆之,立刻两眼放光道:“真的?什么时候?”

    “花朝节的时候啊……。”

    “不行,那还得好几天呢,明日,就明日行不行?”燕庆之立刻来精神了,看着叶青急切的问道。

    “好,没问题。”叶青成竹在胸的说道。

    自香皂做成后,叶青就已经有意无意的开始自主支配着香皂的分销,除了皇宫之外,虽然如今市面上很少,但不代表其他豪门勋贵、世家望族的府上就买不到。

    而钱家显然就是一个可以从市面上,买到除了皇宫之外,比任何世家望族都要数量多上不少的香皂。

    所以如今与其说是燕家跟钱家建立了良好的买卖关系,倒不如说是乔装打扮后的皇城司,跟钱家建立了良好的信誉关系。

    而墨小宝便是中间的直接联系人,之所以选择墨小宝,自然是因为墨小宝长得眉清目秀、干干净净的,不论是给送香皂还是其他,都能够轻易的得到钱家的好感,以及对香皂的喜爱。

    所以墨小宝如今进出钱府,简直就跟进出乌衣巷的皇城司一样,基本上不会有人拦着他的,如入无人之境。

    “明日我陪着墨小宝去结账、送新一批香皂过去,但……你怎么会知道那钱家的娘子会出来呢?”燕庆之还是有些疑惑的问道。

    “因为墨小宝啊,凭借着那张能让女子都羡慕的俊秀脸蛋儿,加上再说上几句这是专门为钱小姐特制的上品,你觉得钱小姐会不出绣楼吗?何况又不是面对其他人,只是一个送香皂的少年,哪来的那么男女之防,对吧?”叶青嘿嘿笑着道。

    “这倒也是。”燕庆之抚摸着下巴,沉思了下说道:“行,那就这么定了,明日让墨小宝上府上接上我,而后一同前往钱家送香皂。”

    接着再商议了一些关于水上贸易的事情后,燕庆之连他亲妹妹燕倾城也顾不上了,独自赶着马车就往自家府里奔去,脑海里一直在想着,一会儿去香皂作坊,让苏金生先装上一车新出炉的香皂才是,省的明日一早再绕一圈了。

    回到家里的叶青,观望着二楼白纯的绣楼,并没有听见白纯跟燕倾城叽叽喳喳的声音,倒是从侧面自己的二楼里,传来了两女的讨论的声音,时不时的还能听到讨厌之类的嗔怒之语。

第三百五十七章 轮回

    十日之后的榜单揭晓,叶青二字高高挂在第一名,一时之间引起了临安城众多士子的猜测与议论纷纷。

    临安城的大小书院士子,一个个一脸迷茫,完全不知道这个高中榜首的叶青,出自哪个书院,甚至是连这个名字都没有听说过,更别提认识不认识这个人了。

    而对于叶青来说,他早已经忘记了揭榜之日了,所以对于临安城内的酒楼茶肆、客栈商铺,开始议论起今年的省试魁首时,叶大人还是一脸的懵逼,根本没有想起来那个人就是自己。

    十日以来,叶青往城外跑了八次,往皇城司的禁卒营跑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

    泼李三跟赵乞儿也被叶青使唤的如狗一样,但更多的却是一种仿佛大战来临的感觉。

    白纯与燕倾城格外的高兴,在梁兴与魏胜的陪同下,在榜单下面站了足足有两个时辰,自然是把中榜士子的兴奋与激动、落榜士子的落寞与难过都一一看在了眼里。

    信王府的马车载着钟晴从榜单下匆匆来回走了好几次,每一次钟晴都会掀开车帘,目不转睛的紧紧盯着榜单之上,高居首位的那个名字,神情之间有欣慰也有一丝的担忧,深怕不日那个名字会突然之间,从榜首不翼而飞。

    欣喜的燕倾城跟白纯二人,坐着马车回到家时,却并没有看见叶青的人影儿,相反的是,墨小宝却独自一个人在看家。

    有些失望的两女大眼望小眼,在知道叶青去了大瓦子后,便神色有些失落的钻进了白纯的闺房里,开始继续琢磨着燕倾城出嫁之日,该穿什么样式的新娘服饰会更好看一些。

    大瓦子处,李横把马车缰绳扔给了旁边的禁卒,与跳下马车的叶青急匆匆的走进茶铺的二楼。

    “兰儿说有要事儿向你汇报,我问她却是一个字也不说,所以只能把你找过来了。”李横跟在叶青身后,一边上楼梯一边说道:“而且,我今日跟兰儿说你省试高中了,兰儿的脸上竟然是一点儿喜悦都没有,是不是很奇怪?”

    “我都不知道你这段时间跟兰儿一起到底都学了些什么?不会天天就光想着上床吧?”叶青在楼梯拐角处站定,看着李横鄙夷的说道。

    “这叫什么话,我们都想着要孩子了。”李横一愣,对于叶青毫不隐瞒的说道。

    “无耻之尤。”叶青鄙夷的向李横比划了个中指。

    走上二楼之后,便看见兰儿跟如意正在收拾茶罐,随着各自行礼后,如意跟着李横便要下去,而叶青却是喊住了李横,示意他一会儿有事儿。

    跟如意寒暄了几句李令娘最近可好的没营养的客套话,在兰儿泡好茶之后,叶青才缓缓坐下看着越来越俊俏的兰儿。

    “直接说吧,不必拐弯抹角儿了。”叶青捧着茶杯嗅了下茶香道。

    兰儿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一旁的李横却是看的莫名其妙,按理说兰儿这丫头应该很懂事儿啊,怎么着也该在见了叶青之后,先恭喜叶青才对。

    但看着此刻兰儿一脸的凝重,完全像是把自己临走时交代她的话给忘了。

    叶青撇了一眼一直向兰儿使眼色的李横,啧了一声后道:“你不会真以为我高中魁首是好事儿吧?”

    “我……但……这可是你要求的啊,参加科举必须中魁首,你现在又说不是好事儿,这……这话怎么说?”李横一脸的茫然,看了看随和的叶青,又看了看深感认同的兰儿一眼,有些不明白眼前这两人到底是怎么了。

    刘兰儿没理会李横的茫然跟疑惑,想了下便直接开口问道:“叶大哥还没有结汤思退之孙汤鹤溪,身死工部尚书府里一案吧?”

    “没结,刑部催了好几次,都被我以各种理由推脱了。”叶青下意识的手指开始轻轻敲着桌面,叹口气道:“汤思退府上有动静了?还是说大瓦子有什么风声?”

    “兰儿怕的是刑部催完后太上皇催您结案,到时候恐怕就是大事儿不妙了。”兰儿看着叶青的眼神,语气加重道。

    “你觉得会是什么时候?”叶青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下,而后便继续下意识的敲着桌面道。

    刘兰儿忘了一眼叶青放在桌面上的手,她知道这已经是叶青下意识的习惯了,只要他开始思考问题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做出如此下意识的动作来。

    “兰儿觉得会是在叶大哥参加殿试之后,或者是在您跟倾城姐姐的婚礼之时,太上皇肯定会催您的。这些时日,大理寺卿虽然一直在长安路面,但主动辞去相位的汤思退,却就像是消失了一样,这显然不是好事情。汤鹤溪死了,这笔帐看起来是跟皇城司、跟您无关,但谁都知道,汤思退把汤鹤溪之死这笔帐,可是一直记在叶大哥您身上的,兰儿是怕他会在您参加殿试时,或者是在您大婚之时发难。而且……鉴于您跟汤思退冲突之时,太上皇便已经知晓,甚至是默许了您跟汤思退的冲突,所以他会不会在这两个时间点,还会再同样的默许一次呢?要不然不合乎您交给我的逻辑。”刘兰儿语气平静的说道,这也是她为何得知叶青高中后,替叶青高兴不起来的原因。

    毕竟,高中之后就是殿试,那么随着殿试以及叶青的婚礼临近,他跟汤思退之间的事情,总是要做个了结的,而这样的了结,显然是少不了腥风血雨的。

    “人生四大幸事,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得经历这两件,所以不管如何,在我出使金国前,这件事情必然是要了结的。我一直推脱着不结案,就是不想把汤思退逼急了、惹怒了。如今龟缩在汤府,所有人都被汤思退严加看管,皇城司根本打探不到,这段时间汤思退到底在做什么,要如何对付我……咱们只能等啊。”叶青仰头看着天花板,最后却说了一句连刘兰儿都不太懂的话。

    “等,咱们等什么叶大哥?”兰儿看了看自己面前记得事情,条理清晰、思维严谨,应该自己没有算错什么啊。

    “等太上皇下令啊。”叶青笑了下,看着李横跟刘兰儿,缓缓解释道:“就看太上皇给谁下令了,若是给我下令,那么我占据主动,若是给汤思退下令,汤思退占据主动,而后如果所料不错的话,汤思退则是会选在我大婚之时向我发难,毕竟,汤鹤溪是死在了太子大婚一事儿上,汤思退是绝对不会让我顺顺利利的成亲的。”

    “那……那若是太上皇向您下令呢?”兰儿感觉自己的手有些颤抖,而后连心房也开始噗通噗通的,像是被人捏在手里一紧一紧的,感到有些呼吸困难。

    “我成为大理寺少卿之时,便是汤思退丧命之时。”叶青抬头直视刘兰儿跟李横道。

    “轮回!”刘兰儿喃喃说道,而后在眼前的纸张上,颤抖着手画了一个圆圈。

    李横却是奇怪的看着刘兰儿的举动,不知道她为何在叶青说完之后,说了轮回二字。

    “对了,殿试是什么时候举行?”叶青喝了口茶,而后问道。

    刘兰儿看着叶青,眼神里面带着一丝的紧张,想了下说道:“花朝节的最后一天,也就是三月十五。”

    “李令娘那边可都还好?”叶青突然便转移了话题问道。

    “嗯,如意跟令娘常会见面,倒是没有什么事儿,还是三五日会前往静乐坊小住一两日,而后再回来住几日再回去,一直是如此反复着。”刘兰儿点点头说道。

    “从即日起,你该盯紧汤思退的府上了,包括大理寺在大瓦子的地盘,不管是真假,都让兰儿斟酌一番,有事儿立刻找我。”喝完最后一杯茶,叶青起身说道。

    “知道了。”李横点点头,而后陪着叶青往楼下走去,站到门口后说道:“前两日跟着关礼去了一趟太子府,太子妃要换护卫,皇城司也不得不去。”

    “用的哪的人?”叶青看着人来人往的大瓦子街道,漫不经心的问道。

    “被你说中了,太子府如今完全是太子妃做主,太子妃想要侍卫司跟殿前司的人,但宫里不同意,给调拨了五十名御马营的人,暂时守卫太子府。”李横笑了下说道。

    “殿前司跟侍卫司是圣上的,没人能动,即便是太子也不行。御马营的人已经不错了,跟关礼商量商量,若是还不愿意,直接给他皇城司的人,看看太子妃会如何应付。”叶青咬了咬嘴唇,李凤娘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最起码在史书的记载上,可谓是心狠手辣、气度狭小的典型代表,甚至连如今的皇后谢苏芳,她都敢出言嘲讽其卑微的宫女出身。

    而且有着极强的嫉妒心跟占有欲,太子赵??诘绷嘶实酆螅?难?闯崩?乓桓龉??氖衷尢静灰眩??帽焕罘锬锴萍??谑堑钡搅送砩希?罘锬锉闱鬃愿死戳松攀常??闭??铱??保?畹愣?幌潘溃?套永锩婧杖皇潜徽??尢镜墓??囊凰?帧?/p>

    因此叶青才不愿意跟李凤娘打交道,但奈何谁能预料到,从一开始他就跟李凤娘之间结下了如此大的仇怨。

    拒绝了李横送他回家,而是打算一个人溜达回去的叶青,出了大瓦子之后,反而是往风波亭的方向走去。

    大理寺就在风波亭左近,就连叶青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一个人前往风波亭看看,难道是想看看未来自己当差的地方?

    叶青哑然失笑,望着第一次跟白纯前往范念德的府上,接锦瑟回来时歇脚的廊亭,只见一个老人正默默的坐在那里,而在老人的旁边,赫然是太监王伦。

第三百五十八章 风波亭

    叶青本能的想要掉头就走,但显然是这是不可能的,四周身着便服的侍卫司的人,在他望着廊亭的瞬间,就已经注意到了他。

    所以此刻,叶青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廊亭处走去,随着离廊亭越来越近,四周身着便服的侍卫,也开始一个个把警惕的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赵构听着王伦的话语,扭头看了一眼叶青,随意的挥挥手后,叶青才得以从侍卫司让开后的道路上,直奔赵构而来。

    刚一弯腰行礼,就看见赵构拍着膝盖,悠闲的说道:“不必行礼了,又不是在宫里。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臣今日无事儿,闲逛就逛到这里来了。”叶青平静的说道。

    即便是他知道这一切并非是刻意安排的,但心里头还是有一丝,像是赵构刻意在此等自己的错觉。

    “你倒是有闲心,今日高中不去庆祝,怎么,这是要看看自己往后当差的地方?”赵构抬头看了一眼站着的叶青,仿佛出了宫之后,赵构就成了一个普通的老人一样,平日里在宫中板着脸的威严也消失不见了,此刻则是带着闲适的笑容,对着叶青问道。

    “臣不敢,臣还未被任命,若是此时进入大理寺,怕是不合规矩,不过就是瞎转转而已。”叶青看着赵构给他好脸儿,自己也脸上带着笑容回答道。

    “绍兴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岳飞便是在大理寺内的风波亭被秦桧谋害,随朕进去看看吧。”说完后,赵构也不等叶青答话,扶着王伦的手臂站起来,率先便往不远处的大理寺内走去。

    风波亭,原本是大理寺狱中的一个亭名,在岳飞身死风波亭后,这一带基本上就被风波亭的名字替代了,以至于到现在,人们甚至都已经忘了原本这里的地名。

    “民间传说很多,有说岳飞被毒酒赐死,也有人说是被吊死,还有人说是被狱卒拉肋而死,你相信哪一个?”赵构一边走一边问旁边的叶青道。

    大理寺内并没有看见汤硕,倒是吕祖简匆匆跑了出来,不过还未来得及说话,赵构就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跟着了。

    “臣也不清楚到底是如何死的,不过也已经不重要了吧?”叶青打量着郁郁葱葱的大理寺内景,与赵构在风波亭前站定,看着那亭阁的牌匾风波亭三字道。

    “也许吧,可惜了,英年早逝,时年不过才三十九岁,若是如今还活着的话,也不过比朕大四岁而已。”赵构背着手,仰头看着风波亭三字,而后则是迈步走了进去。

    看着叶青走进来后,示意叶青在对面坐下,随着茶水、果盘放在桌子上,赵构一边剥着橘子一边道:“汤鹤溪的案子也该结了吧?上元节后一直拖到现在,刑部梁克家没少催你吧?”

    “是,是该结了。只是臣一直以来觉得……。”

    “觉得名不正言不顺是吧?皇城司又不像是刑部、大理寺那般权威,朕明白。不过该结还得结不是?花朝节最后一天,朕打算出城赏花与民同乐,你们殿试之事儿,朕就不参合了,当该由圣上决断才是。”赵构打断叶青的话,神情悠闲的说道。

    “是,臣明白,臣会尽早结案。”叶青点点头说道。

    “嗯,这还差不多,皇城司事儿不多,你手头上的事儿倒是不少,又要参加殿试,还要办差汤思退之孙一案,过些日子还要跟那……燕家的丫头成亲,之后还要出使金国,所以能了断的就赶紧了断,拖拖拉拉成何体统,一点儿也不像是个雷厉风行的年轻人。”赵构呵呵笑着道。

    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对了,朕还没有问你,那宅子何时搬回去?总不能成亲之时,还窝在你那小院子里办吧?大理寺少卿了,排场该有的还得有,总不能委屈了人家不是?”

    叶青的心思一直在思索,赵构花朝节最后一天出城的事情上,对于赵构念叨着的其他话语,不过就是左耳进右耳出。

    但此时听到要让他搬回到赐给自己的府邸,叶青显然是有些不愿意,于是想了下说道:“臣正好有事儿跟您禀奏一下,就是臣的婚事。”

    “怎么?皇后给你做媒还嫌不够不成?朕那日可是不会去的,皇后一人还不够给你大理寺少卿面子?”赵构笑着道。

    “您误会了,臣的意思是不打算大操大办,而是想要简单一些,有点儿那个意思就行了。”叶青望着赵构那凝思的神情说道。

    “这倒是也行,只是人家燕家可愿意?皇后可会愿意?”赵构也在琢磨叶青的话语,视线看着叶青那依稀还能看见浅浅一道疤痕的额头问道。

    “臣已经跟岳父商议过了,岳父的意思是,也不是不行,总之就看皇后的意思了。”叶青继续说道。

    赵构则是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叹了口气道:“此事儿你自己进宫跟皇后禀奏吧,朕没有意见。”

    “是,臣进宫跟皇后商议。”叶青不由的撇撇嘴,我特么的要是能够跟皇后张嘴,我跟你说个毛线啊老东西!

    随着赵构在王伦等人的陪同下离去,叶青独自一人坐在风波亭内,脑海里一直思索着赵构的话语。

    很显然,刚刚在大瓦子的猜测,此时则是都一一应验了,最终赵构还是选择了自己,放弃了老臣汤思退。

    而且这是已经把潜台词都说出来了,老东西在花朝节最后一天让自己动手,而他自己则是跑到外面去赏花了,留下临安城任凭自己跟汤思退折腾,最后他在回来收拾残局。

    “圣上……。”叶青眯缝着眼睛,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而后便看见吕祖简缓步走了过来。

    缓缓在叶青对面坐下,两人也不说话,只是彼此望着彼此,时不时的听着风声从亭外吹过。

    “告辞。”叶青缓缓起身道。

    “叶大人慢走。”吕祖简起身,对着叶青含笑道。

    随着叶青步出大理寺,吕祖简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不见。

    不过不论如何,他还是要感谢叶青的,若不是叶青,他也不会做到大理寺卿的位置不是?

    如今朝堂之上正在经历一次天翻地覆的洗牌,汤思退一系将要随着汤思退的败退而彻底在朝堂之上消失,随之而来的,便是韩诚、史浩、信王为首的官僚集团,开始分掌朝堂。

    吕祖简本想着在叶青面前逞几句口舌之利,不过看着叶青的样子,以及想到叶青即便是来到大理寺后,还将担任皇城司统领一事儿时,便放弃了嘲讽叶青几句。

    吕祖谦与朱熹最后没能成为今年省试的考官,与叶青脱不开干系,这事儿吕祖简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

    只是有些可惜的是,朱熹若是想再次进入朝堂官员的视线,担任考官的话,就得三年之后了。

    再次走到御街之上的叶青,望了望直直的御街之南的皇宫,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再次喃喃自语道:“难道钟晴没有把君臣大义四个字带到皇宫?还是说……赵构自己就能悟透全部?”

    微微叹口气,站在大街上有些心烦的叶大人,最后只能强忍心中想要询问钟晴的冲动,缓缓往家里走去。

    而在他往家走的时候,当今圣上赵?y的仪仗,已经缓缓到达了信王府的门口。

    随着信王与信王府的迎候,一行人再次进入信王府落座后,赵?y从王德谦的手里接过了写着“君臣大义”四个字的纸张,递给了信王赵璩道:“你如何看待这四个字?”

    “君臣大义?何人所书?朱熹?吕祖谦?陆九渊……。”信王念了一遍后问道。

    “叶青所书。”赵?y看了一眼旁边的皇后跟信王妃,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不曾见过?”

    赵璩摇摇头,随着赵?y把信王妃如何捡来的说了一遍后,赵璩则是把怀疑的目光从赵?y身上,转移到了旁边的信王妃身上:“你能确定这非他人所书,确系叶青所书?”

    “是从叶青离开考场之后的书箱里面掉出来的。”信王妃淡淡的回答道。

    赵璩收回怀疑的目光,而后再次看着赵?y道:“圣上的意思是……?”

    “朱熹可曾离开临安?”赵?y问道。

    “不曾,如今正在府里。”赵璩立刻说道,而后便差人去叫朱熹过来。

    君臣大义,对于叶青来说,如同他如今在大宋朝的立身法则一般,赵构都快要老死了,等到赵构死的时候,自己肯定会是一个附属的陪葬品。

    所以他需要让赵?y,甚至是赵构看到,自己对于南宋统治在理念上的重要性,如同一张简历一样,他需要让赵?y、赵构认可自己,并非只是一把好用的屠刀。

    而君臣大义这样的对统治者极为有利的要义,必然是能够成为自己的一道保命符,若是赵构将死之时,即便是无法带着自己陪葬,但赵?y也绝不会让自己还能像现在这样蹦?,很有可能如今汤思退的下场,就是自己在赵构将死后的下场。

    朱熹并不知道此四字乃是何人总结而得,但对于他来说,想要理解这四个字,完全是没有任何一点儿的困难。

    凝重的拿着君臣大义四个字,思索片刻道:“君臣大义:三纲五常也。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乾凿度》: 人生而应八卦之体,得五气以为五常,仁、义、礼、智、信是也。夫万物始出于震;震,东方之卦也,阳气始生,受形之道也,故东方为仁。成于离;离,南方之卦也,阳得正于上,阴得正于下,尊卑之象定,礼之序也,故南方为礼……。所以经天地、理人伦而明王道,天理也。天理即王道,王道即天理。”

    (ps:三纲五常早有,但还真是朱熹头一个联提的,最后开始变得越来越像神学,成了天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合谋

    叶青还没来得及走到自己家的巷口,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而多日不见的李立方赫然站在马车旁边,正在跟车夫与下人不知道在说着一些什么。

    如同在风波亭遇见赵构一样,叶青本能的又是想要躲闪,但恰好在他迈步的同时,李立方正好转头望向了他这个方向。

    于是心中无奈任命的叶大人,只好继续往前,最后在李立方的旁边站定。

    相比较于从前,李立方的态度如今对他可谓是谦和、友善了许多,放肆的目光直直盯着李立方曾经被自己射中箭矢的肩膀,而李立方则是毫无所觉,像是根本不记得曾经肩膀被叶青射伤过一样。

    如同叶青所猜测的一样,李立方并不会无缘无故的找自己,或者可以说,他跟自己本就是两条道上的人,如今已然是井水不犯河水,所以不该有交集才对。

    但奈何,在他们两人中间,还有一个李凤娘,这个大宋太子妃、未来大宋皇后的存在。

    马车之上一连问了好几次,李凤娘找自己何事儿,李立方都是笑而不语,只是招呼着车辕上的马夫跟下人,快些赶车回府就是了。

    随着马车在李府门口停下,跟着李立方走进府里,受到李道的接待跟感谢之后,李立方才重新领着他,往李府的后院,当初那李凤娘出阁时的那栋二楼走去。

    “不会又是跟上次一样吧?”叶青拍了拍李立方的肩膀说道。

    “叶大人说的是哪里话,如今你可是我大宋科举士子,名册在录,怎么还会如此开玩笑呢?”李立方神情很轻松,还有心思跟叶青开玩笑。

    “那太子妃到底找我何事儿?你要是不透露一些的话,我现在就扭头回去。”叶青望着远处的二楼,心里确实有些犯嘀咕跟担忧。

    “叶大人进去自然知晓了,太子妃还能吃了你不成?何况大婚之日若不是你正好路过,说不准汤鹤溪那恶贼还会干出更加人神共愤的事情。”李立方笑着请叶青进楼。

    听着李立方的话语,叶青莫名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若是说恶贼,估计恐怕该是自己才对吧?

    也正是因为此,所以叶青才不愿意跟如今的太子妃李凤娘见面。

    “臣见过太子妃。”叶青跟随李立方进入二楼的正厅,弯腰行礼道。

    也不知道是李凤娘刻意为之,还是说她家没其他的房间了,如今站的这个房间,恰巧便是那日他跟李凤娘,合谋杀死那太监与汤鹤溪的那一间房间。

    在叶青恭恭敬敬的行完礼后,端坐在上首的李凤娘才懒懒道:“不必行礼了,若不是你,本宫差些在大婚之日遭了汤鹤溪的羞辱。所以如此说起来,该是本宫向你行礼道谢才对。”

    “太子妃客气了,不过是臣的本分跟职责罢了。”叶青神情有些僵硬,但此时也只能是顺着李凤娘的话语说道。

    果不其然,当叶青说完后,原本脸上挂着高傲、慵懒笑意的李凤娘,脸上立刻变成了鄙夷跟冷笑:“呵,还真是你身为臣子的本分跟职责,本宫是不是真该谢谢你呢?”

    “太子妃客气了,不知太子妃招臣过来是有何吩咐?”叶青急忙岔开话题,不过脑海里,还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李凤娘大婚之日时,在自己面前**着的上身。

    甚至即便是过了这么长时间,叶青仿佛还能感觉到,当初手掌心握住李凤娘胸前时的感受。

    李凤娘如今贵为太子妃,但在嫁给太子之前,却是被另外一个男人看到了**着的上身,甚至还被那男子抱在怀里,被那男子随意的袭胸,甚至是当着面任由那男子的手指在自己的胸膛画圈。

    叶青不知道如今李凤娘心里头想起时是何感想,但最起码,他偶尔想起的时候,心里却还是有着一丝龌龊的成就感跟得意洋洋。

    李凤娘也没有让叶青坐下,而只是给李立方指了指座位,于是姐弟两人高高在上的坐着,皇城司的统领却是只能孤零零的站着。

    但这对叶青来说,却是不由的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看现在的情势,李凤娘并没有打算再次暗算自己,或者是要跟自己撕破脸,也或者是埋伏刀斧手在今日干掉自己。

    “说吧,有本宫在此,想必他也不敢不答应。”李凤娘看了一眼叶青,而后转向李立方说道。

    “那我就直说了?”李立方笑了下,对着李凤娘说道。

    李凤娘点点头,李立方这才把目光转向叶青,清了下嗓子道:“叶兄,明人不说暗话,如今当着我姐的面,我便有话直说了。”

    “不敢,李兄吩咐便是。”叶青看了看旁边的椅子,然后再看向李凤娘,但奈何李凤娘却是把头扭向了一边,于是叶青也只好继续站着听。

    “小弟我向来不喜做官,更何况如今我姐已经贵为太子妃,若是小弟进入朝堂的话,怕是会引来他人的非议。正所谓官商结合才是正途,何况我姐虽已是太子妃,但手头也并不是很富裕,所以小弟想要从商赚些钱贴补家用。叶兄以为如何?”李立方笑问道。

    “我看挺好,李兄一看就是个商道之精英,加上有太子妃从旁辅助,想必李兄若是从商,自然是财源滚滚来。”叶青微笑着说道,心里头开始琢磨着,李立方这是要打什么主意呢?

    “所以小弟有个不情之请……。”李立方斟酌着言辞说道,但却被李凤娘直接打断。

    “所以需要你皇城司从旁协助,如今水上显然是行不通,市舶司在蒲家手里,即便是你皇城司也插不上手,这事儿本宫也知道。”李凤娘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离叶青五六步的地方站定,干脆利落的继续说道:“但不论是自临安往北,还是从泉州往北,只要过了镇江进入扬州,皇城司的手段却是比在这边还要通天一些,身在太子府,去宫里的机会自然是多了很多,耳朵呢,也听到了不少关于皇城司的事情,所以本宫让你皇城司保李家的生意一路通行,可行?”

    “若是不违我大宋律法,臣自当是会照看好不论是太子妃的生意,还是尚书、李兄的生意的。”叶青给自己先预留着后路,看着李凤娘说道。

    “那若是跟夏人私下交易呢?”李凤娘目光凝重的问道,而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此时缓缓提到小腹处,一把剪刀被李凤娘从袖子里亮了出来。

    坐在椅子上的李立方,显然是看不到李凤娘手里的剪刀正在向叶青示威,所以听到李凤娘如此直白的说出后,讪笑了下后急忙说道:“我保证,绝不是我大宋朝廷的违禁品,只是一些一般货物而已。”

    叶青的目光从李凤娘小腹处亮出来的剪刀上,缓缓移向李凤娘的脸蛋儿上,沉默了下后问道:“李尚书可知晓此事儿?”

    李凤娘同样是静静的看着叶青的眼睛,自从大婚之日那天起,李凤娘无时无刻不想着把叶青碎尸万段,扔出去喂狗。

    但她也知道,以她如今太子妃的地位跟实力,是不可能把叶青怎么着的,何况叶青的背后,是太上皇给其撑腰,而其又是只给太上皇办差的鹰犬呢,想要报复叶青,最起码现在是绝对没有十足的把握的。

    可若是抛开大婚之日时她跟叶青之间的恩怨纠葛,李凤娘同样是深知,叶青这个人,若是用好了,最起码在这段时间内,在自己身为太子妃,只有无限的虚荣光环的这段时间里,对自己则是有利而无一害。

    而这也是她之所以找上叶青的原因,叶青并非是古板、迂腐,甚至不是只忠于太上皇之人,如果是的话,那么在大婚之日就不是她李凤娘受制于叶青,该是叶青受制于她才对。

    静静的看着叶青的眼神沉默了一会儿后,李凤娘缓缓把剪刀收到袖子里,而后头也不回的说道:“立方你先出去,我跟叶统领私下里谈几句。”

    李立方看着静静站着不动的两人,有些狐疑不决的哦了一声,而后才缓缓走出去,把门给轻轻的带上。

    几乎就是在李立方走出去的那一刻,两人同时是如释负重的长松一口气。

    李凤娘冷冷的看了一眼,而后便再次走到了自己刚才坐的地方。

    叶青不等李凤娘说话,便自顾自在李凤娘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而李凤娘也不再向刚才那般,摆着她太子妃的威严。

    “家父并不知晓,如今只有本宫跟立方二人知道,也是我姐弟二人所为。”李凤娘美目流转,望着叶青道。

    叶青嘴角勾出一抹不明笑意,吃吃笑了下道:“夏人任雷跟我之间的仇怨,不比我跟你之间的仇怨小,想必太子妃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你什么意思?”李凤娘蹙眉道。

    “这还用说?若是你们两人联合起来给我做局,就等着我乖乖往里钻,那我岂不是就太傻了?”叶青笑着道。

    “任雷同样跟我李府也有怨隙,又不是只跟你叶青一人之间有仇怨!还有,不要太过于高估你自己了,我李凤娘还不至于为了置你于死地去跟他人联手。”李凤娘很反感叶青对她的怀疑道。

    叶青嘴角带着笑意,不回答的看着李凤娘,而后视线从李凤娘的眼睛上开始缓缓往下移。

    对于李凤娘来说,叶青的目光就如同实质一般,随着叶青的目光从她的脸蛋儿到下巴、到脖颈、再到自己的胸前。

    李凤娘总感觉,仿佛自己又一次赤身**的站在叶青的眼前,任由其打量一样。

    (ps:其实别说是投推荐票跟月票了,就是大家要是能够每天让书评区有几个留言或者建议,我都感到特别有码字的动力,要不然三更时都没有多少动力,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

第三百六十章 蛊惑

    “给我十天的时间,我查清楚了若是你没有跟夏人联合做局,我再答应你,如何?”叶青在李凤娘因为自己放肆的目光,而开始渐渐发怒,胸口开始起伏着完美的弧线时,才收回目光开口道。

    “十天?”李凤娘不屑的笑了笑,嘲讽道:“想不到堂堂的皇城司统领,竟然如此谨小慎微,难道你皇城司连你一起都是一群饭桶不成,要十天那么久才能查清楚?”

    “小心才能驶的万年船。太子妃若是如此急躁,那么即便是太子妃未跟夏人做局设计臣,那臣也好好得斟酌、考量一番,想想是不是要跟太子妃殿下合作了。”叶青看着桌面上唯一的一杯茶水,端起来便自顾自的喝着。

    “你……无耻!”李凤娘看着自己的茶水被叶青直接无礼的端走,气的哼了一声,而后继续道:“你这条狗命是我李凤娘的,谁也别想跟我抢,你只能死在我手里!我告诉你叶青,别以为你手里有我的把柄,你就能在我跟前为所欲为,有旁人在时,你最好还是在我面前谨守你臣子的本份!”

    叶青理解李凤娘后面这番话,毕竟刚刚当上太子妃不久,自然是希望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是毕恭毕敬的,自然是不希望看到自己这样的佞臣,在她跟前没有一点儿礼仪,完全不把她当成太子妃。

    所以说到底,李凤娘即是被她自己的身份桎梏了一些手段,同样,也因为女子的贪恋虚荣心,让她在眷恋太子妃的身份时,不得不对叶青保持着忌惮之心。

    “是,臣记住了,臣多谢太子妃教诲。不过臣把丑话说在前头,不管你们跟夏人私下做什么买卖,但一定不要忘了利益与风险是并存的。”叶青放下空空如也的茶杯说道。

    今日先是见赵构,在风波亭的茶水自己可是一点儿也没喝,只能是当着赵构的面干看着茶水在自己面前渐渐变冷,而回家的半路又被李立方拉到了这里,此时就算是他不想口干舌燥都有些难。

    “你什么意思?”李凤娘挑起柳眉再次问道。

    叶青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茶杯,又看了看离李凤娘手边不远的茶壶,意有所指。

    随着李凤娘闷哼一声,不情愿的把茶水倒上之后,叶青才缓缓开口道:“臣提醒您,夏人这一次出使我大宋,在贵府以及御街之上失了国体颜面,早晚是要报复回去的。任雷的身份或许太子妃还并不是很清楚,不过臣可以告诉你,任雷乃是我大宋南渡之前,叛臣任得敬之子,如今任得敬在夏国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次任雷在我大宋如此窝囊,又是被关监牢又是被人揍。所以你觉得现在跟夏国做交易,还是一桩稳赚不赔之事儿吗?”

    说完后,叶青也不着急,再次端起茶水一口喝尽,刚刚放下茶杯望向李凤娘手边的茶壶,李凤娘立刻不耐烦的把茶壶重重的放在了叶青手边,冷哼着道:“自己倒!”

    “谢太子妃了那就。”叶青提起茶壶笑着说道,看着眉头紧锁,在那思考的李凤娘。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叶青已经喝的快要打水嗝了,李凤娘才忿忿道:“被关监牢又被人揍,还不都是你叶青一手所为?若不是你,又怎么会如此!但……任雷之父真的是任得敬不成?”

    听到李凤娘如此说话,叶青基本上可以肯定了,李立方跟李凤娘显然还真是打算跟任雷私底下进行交易了。

    夏人在被金国关闭了两大镇场后,想必缺失的物品是急需补充。

    但夏、宋之间明目张胆的贸易显然是行不通的,迫于金人的压力,朝廷是不敢跟夏通商的,所以私下里的通商交易,显然就会成为胆大的夏、宋商人的财源通道了。

    叶青不敢肯定,工部尚书是不是真的不知情,想必即便是知情,李凤娘跟李立方也不会透露给自己知晓的。

    没理会李凤娘对于自己的埋怨,笑了笑说道:“确定无疑,皇城司又岂会拿这种事情骗太子妃?骗我大宋未来的皇后?对了,皇后……错了,太子妃可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皇后这种称呼你再敢用在本宫的身上,本宫割了你的舌头!”李凤娘凤目一瞪,警告着毫不在意的叶青。

    不过心中却是一阵激动,想想以后自己就将母仪天下,成为高不可攀的皇后,李凤娘心里自然还是因为叶青的话语受用无穷,甚至是有着一丝的期待。

    但她却不知道,叶青如此故意的给她带高帽,把她的身份继续夸大,可是为了接下来的谈话做铺垫。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虽然你跟任雷的共同敌人都是臣,但臣跟您的共同敌人何尝不也都是任雷?”叶青语气依旧平静道。

    “那又如何?”李凤娘刚刚端起茶杯,想要掩饰自己一不小心,在叶青面前透露出自己跟任雷交易的事实的不安时,又想起这是叶青刚刚喝过的茶杯,于是刚放到嘴边,又把茶杯放了下来。

    叶青看着李凤娘的这一幕,轻佻道:“难道太子妃跟臣还分彼此不成?既然渴了就喝吧,臣不嫌弃太子妃……。”

    “无耻!”李凤娘气结,端在手里的茶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于是干脆索性端起来大方的喝了一口,然后面无表情道:“说正事儿,你有什么打算!别以为你诓我两句未来皇后这样的话语,就能让我跟你联手坑任雷。”

    “臣所言句句属实,您如今是太子妃,未来必然是我大宋的皇后,所以身为我大宋皇后的您,格局是不是太窄了、眼光是不是太短浅了、想问题、谋事情高度是不是还差了一些?若是太子妃如今就能站在皇后的高度、格局,以皇后的眼光看问题、谋事情,试问,您还会跟任雷合作吗?”叶青眯缝着眼睛蛊惑道。

    “自然是不可能,他算是什么东西。”李凤娘瞟了叶青一眼,显然这句话也包括叶青在内。

    “那么为何你不趁着现在就站在皇后的高度去看问题、谋事情呢?正所谓谋而后动,你又何必走一些没必要,而且还自降身份的弯路,甚至很有可能,在你成为真正的皇后后,给夏人落下大宋皇后早年暗自通商这样的笑柄呢?”叶青话语中连您都省了,直接以你开始跟李凤娘交谈。

    李凤娘蹙眉,洁白的牙齿轻咬着嘴唇,一双眼睛放空似的望着脚下的地毯,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汤思退在你手上终究江河日下,现在看来并不冤枉,因为他没有你这么无耻狡猾跟奸诈阴险。”

    “但我最起码胳膊肘不往外拐,不把我好处给予外人。同样,皇城司的职责本就是供皇家差遣,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我现在就开始巴结未来的皇后,何错之有?”叶青权当是李凤娘在赞美他,毫不在意的说道。

    “你这是怕日后有什么危险吧?要不然你岂会为我出谋划策?哼,你是如何对待我的,我又岂会忘了?”李凤娘冷笑着说道。

    “如同你刚才所言,我这条命就算是要死,也得日后死在你手里不是吗?”叶青特意加重了日后二字,就连眼神,又再一次开始放肆的在李凤娘身上游走。

    李凤娘自然是听不懂这种言语上的便宜,何况,她也不觉得叶青加重日后二字有何不妥之处。

    忽略了叶青在她身上游走的目光,李凤娘冷冷道:“那你先说来听听。”

    “蒲家。”叶青毫不停顿的说道。

    李凤娘瞬间是倒吸一口凉气,就连胸口也随着这一口凉气比刚才更坚挺了一些,难以置信的震惊道:“你疯了!蒲家?蒲家是你我能动的吗?你叶青不想好,可你别拉我着我跟你一块儿送死!”

    叶青面色平静,看着听到蒲家二字之后,立刻变得紧张起来的李凤娘,语气枯井无波般的道:“若你是皇后,你还会觉得蒲家就动不得吗?”

    “但……。”李凤娘有些六神无主,她是彻底被叶青的疯狂给吓住了。

    “赶马翻山、划桨弄船,辛辛苦苦下来能载多少货物,人力物力去除,加上最基本的成本,与夏通商,你一趟能赚多少钱?想要用钱稳固自己的太子妃之位,拉拢人心为甚至是以后皇后的位子着想,你得累死多少马、赶烂多少车、划断多少浆?才能满足临安城这些仅靠俸禄就能三妻四妾,就能建造诺大别院的臣子胃口,让他们甘心情愿为你所用?”叶青盯着有些不安的李凤娘,语气平静的道。

    “你怎么知道?”李凤娘扭头脱口而出,她此时的脸上表情已经不是震惊了,而是惊恐的看着叶青了。

    她并没有告诉叶青,自己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不过是短短柱香时间的谈话,叶青就能先是让自己不由自主的从嘴里透露出,自己与夏通商之人确是任雷无疑。

    如今又不知道他凭靠着什么,竟然一下子就猜测出了自己真正要用钱的目的是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你是暗中查探我了?你是不是一直在我跟前布满了你皇城司的眼线?”李凤娘突然抓住叶青的手腕,指甲已经快要陷进叶青手腕上的肉里道。

    叶青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抓着自己放在两人中间桌面上的手腕,冷冷道:“太子妃跟我之间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我若是不防着一些,你觉得对得起我皇城司统领的位置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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