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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叶7     宋疆txt下载     宋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九十一章 爷孙对

    如同攻下淮、海、沂三城一样,叶青很有要把虎符收藏爱好者的名声继续发扬光大。

    当初区区三万人的大军,经过三城的吸收融合后变成了五万大军,从而,也使得他手上多了淮、海、沂三城守将手里的虎符。

    沉甸甸的徐州城完颜郑的虎符,让叶青的心里更为踏实,四块虎符对于叶青来说,好像比攻略的城池还要看的重要,也像是他自己对自己统兵作战胜利的奖赏。

    虎符只有在唐朝时,才因为避讳李虎之名讳,而被改成了鱼符、龟符的形制,不过好在,如今已经又再次恢复了虎符的样式,这也让叶青对于虎符有着更为浓厚的兴趣。

    完颜郑更像是跟虞允文一类的人,外表上看起来颇为儒雅,即便是如今因为城破而成了叶青的手下败将,但卸下盔甲后的完颜郑,一身崭新、没有丝毫褶皱、得体的金国官服穿在身上,更显得其人儒雅气度,宠辱不惊。

    “坐。”叶青拿着手里的虎符,终于有空想起摘下自己的头盔,在上首坐下后,瞟了一眼完颜郑后淡淡的说道。

    看着龙行虎步,身上还残留着刚才战争杀伐气息的叶青,率着身后的众将先入为主的走进来,大大方方的在主坐上坐下来,摘下头盔的那一刻,完颜郑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个刚刚打败他的年轻人。

    “叶大人?”完颜郑神态不卑不吭,语气之中也并没有身为手下败将的落魄问道。

    “不错,在下叶青。”叶青笑了下,一边欣赏着手里的虎符,一边接过贾涉递过来的,还在陆续统计的伤亡人数奏报,以及徐州城其他金国官员此时的动向。

    “敢问叶大人下一步如何打算?是与我大金谈判,还是说要乘胜追击,继续北上?”完颜郑败的干脆利落、输的心服口服,但不代表投降了的他,就认为宋军有能力继续攻陷城池。

    “步步为营如何?”叶青放下手里的奏报,示意辛弃疾去收编徐州守军、以及立刻开始修整徐州城墙。

    这是叶青早就已经想好了的计策,何况这些年来,因为董晁在北地的活动,基本上已经让他对于山东东西两路的金人兵力部署,有了很彻底的了解。

    再加上这些年来,金人自己的大军在完颜雍继位后便开始大规模收缩,或者是金兵归农、宋人归良的策略下,使得山东东西两路的金人守备大军,如今已经成了以绝大多数宋人为架构的守备大军。

    所以对于叶青来说,吸收融合这些人到自己的淮南东路大军,并不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叶大人认为贵朝廷会支持您吗?这攻城容易守城难,我大金当年铁蹄南下,一路势如破竹的拿下中原各地,可是还曾扶持过张邦昌、刘豫二人为帝,叶大人想必也很清楚,我大金当年万般无奈之下,出此下策,是一时之间找不到良策能臣,所以才会仓促扶持伪帝。如今叶大人想要步步为营,不知贵朝廷可否会有良臣来此治城安邦?”完颜郑见叶青并没有打断他话语的意思,便开始继续侃侃而谈。

    包括了徐州城在内的被宋军拿下来的城池官吏任免问题,甚至是带着威胁意味的提醒着叶青,步步为营的后果那就将是一旦金国真正的大军过了黄河,那么叶青等人,可就不会像如今这般从容跟轻松了。

    “那时候,将要面对的,可就是真正的如狼似虎的大金精锐,不知道贵国朝廷跟皇帝,可承受得起我大金的怒火?”完颜郑分析着利害关系道。

    “完颜大人身为徐州知州,叶某倒是想问一句,是什么让完颜大人如此痛快的放弃抵抗而投降的?”叶青的眼睛虽然依旧随和,但那股胜者该有的凌厉,在望向完颜郑时,还是让其心头微微一震,脑海里好像又再次响起了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不给完颜郑思索的机会,叶青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完颜郑继续道:“完颜大人想必对:知难而言退者乃智者也,这句话了解的颇为彻底,若不然的话,也不会投降的如此之痛快不是?所以……叶某人在想,我大军还未到达徐州城下时,想必完颜大人已经知晓我的动向了,那么完颜大人这是引君入瓮之策否?”

    “非也,我是为了徐州百姓免于涂炭,所以才会投降。何况……刚才叶大人已经派遣手下去收编我大金之军,如今虎符也在大人您的手里,完颜郑即便是有心请君入瓮,但也要有这样的实力不是?”完颜郑从容不迫的轻松说道:“破城或为利器,但我大金铁骑非是徐州之城一般的死物,大人的攻城利器,若是面对我大金铁骑,可有十分把握?”

    “民心所向。”叶青缓缓站起身,身上厚重的盔甲随即跟着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此时听在完颜郑的耳里,更像是胜利者的高歌跟炫耀。

    “金人占我大宋半壁江山多年,完颜大人既然能够洒脱的放弃城池,又愿意看着我收编你的大军,想必是认为徐州城百姓,如今已然是以大金为荣了。不过不急,我叶青倒是有几天的时间,跟完颜大人一同看看胜负到底青睐你我谁多一些。”叶青笑着看了看完颜郑,示意贾涉好生招待,而后便再次走出了衙署。

    跟完颜郑有些模棱两可、牛头不对马嘴的谈话,让身后的许范、田琳等人听的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两人费尽口舌到底是在打哑谜,还是在谈判。

    完颜郑并没有阻拦离去的叶青,对于叶青对他的处置,他也同样是坦然以对,只是看着叶青那高大威猛的盔甲背影,完颜郑的眼神,一时之间变得有些黯然跟忧虑。

    确实如同叶青所言的一般,他完颜郑之所以投降的如此之痛快,除了因为惧怕宋军的攻城利器,对金军造成更大更多的伤亡外,便是他不想在这样的声势之下跟叶青硬拼。

    因为他相信,当半夜时分或者是明日一早,滕州守军便会赶到徐州城下,到时候区区五万宋军被困徐州城,内忧外患之余,焉有不败之理?

    而他之所以会问叶青,到底是打算继续北上乘胜追击,还是打算步步为营时,叶青的回答多少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当然是希望叶青能够在徐州城呆上几日,而不是立刻北上,所以这所谓的请君入瓮,对于完颜郑来说,虽然也有一定的风险,但比起他单枪匹马的跟叶青对抗,胜算自然是要大上很多。

    燕京皇宫内,完颜?小心翼翼的跟着太监往完颜雍的寝殿内走去。

    发生在南边的事情,完全没有出乎完颜雍的预料,海州、淮州两城被叶青兵不血刃的拿下,而后沂州也不过是所谓的象征性抵抗后,便被叶青攻破。

    宫外的草丛内时不时传来啾啾的虫叫声,寝殿内灯火通明,完颜雍的面前摆放着一张硕大的山东东西两路的地图,而完颜雍此时正在旁边太监举起的火烛下,看着那山东东西两路,散满老人斑的手,颤巍巍的在地图上游走着。

    “孙儿见过皇爷爷。”完颜?低声说道。

    完颜雍放在地图上的手微微顿了下,而后向后示意完颜?起来说话。

    “如何了?沂州是不是被叶青攻破了?”完颜雍转过身,脸上依旧带着慈祥的笑意,看着眉头紧皱、忧心忡忡的完颜?问道。

    “是,皇爷爷。”完颜?英俊的脸颊越发的凝重。

    前些时日,自己还因为担心此事儿,差遣了乞石烈执中前往山东东路,但不曾想,乞石烈执中前脚离开海州不久,叶青就开始北上了。

    “郝晋卿是赵秉文的学生,也是因为赵秉文的推举,所以才会被朝廷差遣到彭城。赵秉文此人……颇有才学,但也像是宋人其他文人一样,贪得无厌。当年皇爷爷把他差遣到海州,本想要凭借他的名望来吸引宋人文人雅士,从而在正统一途上,能够让更多的人认为我大金才是华夏一统。不曾想到,最终还是功亏一篑,被你那位先生捡了个便宜。”完颜雍说道最后,自己都开始有些自嘲的摇头苦笑了起来。

    “皇爷爷,孙儿已经命乞石烈执中率军南下,不日便会再次到达济南府,而益都府又有完颜匡坐镇,加上泰安州的耶律父子,山东两路孙儿以为依然是固若金汤,最迟明年,我们便能再次夺回被叶青夺取的城池,甚至是……孙儿希望还能够再进一步,直达扬州与镇江隔江相望。”完颜?的手在地图上点点,时不时征询着完颜雍的意见。

    脸上慈祥笑容始终不曾消失的完颜雍,时不时会赞许的点点头,而后才说道:“宋廷那边皇爷爷已经质问他们了,如今赵构已死,赵?y心灰意冷、无心理政,朝堂决断由王淮此人把持,相比起另外一位来,王淮此人虽在宋廷多年来都是力主抗金,但此人的野心也比韩诚要大很多。此人一向自诩宋廷忠臣栋梁,多年来在相位之上,要么是被汤思退压制,要么是被魏杞、史浩制衡,虽贵为宋廷左相,但在宋廷朝堂之上一直不曾像如今这般只手遮天。所以若是能够说服王淮,叶青大军不攻自破,如同当年岳飞一样。”

    “故技重施。”完颜?认真的思索着说道。

    ”不错,王淮也好,韩诚也罢,但终究是宋臣,王淮与朱熹等人向来交好,若是能够拉拢他为我大金所用,华夏正统非我大金莫属,如此一来,趁着宋廷赵?y无心理政之际,也正是我大金借机南下之大好时机。皇爷爷唯今最为担心的……是怕王淮会很快在宋廷朝堂之上被韩诚压倒,再者便是,叶青心中,到底还有几分身为宋臣的觉悟,如若让他继续北上,一旦激起他内心更大的野心来,叶青走上枭雄一道也是极有可能。”完颜雍原本一直都很轻松慈祥的神态之间,终于是露出了一丝丝的隐忧。

    叶青绝非是迂腐之辈,这一点不论是他完颜雍,还是完颜?心里都是一清二楚。

    当年岳飞十二道金牌才被宋廷召回,这不单是让被岳家军进攻逼的节节败退的金人松了一口气,也同样让宋廷松了一口气。

    当年岳家军的勇猛与强悍,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压制着金人,让金人铁骑再无南下之力。

    同样,也如同一座危城一样,让宋廷感到不安跟忐忑,深怕十一道金牌都没能召回的岳飞,野心勃勃,会借着大军抵抗金人铁骑之余、继续扩充所谓的岳家军后,从而势力越来越大会不受朝廷控制后自立为王,甚至是立国称帝。

    而今叶青有着如同岳飞一样的条件与机会,甚至比起当初岳飞面临的处境来,叶青如今的处境还要比岳飞宽松、有利很多。

    赵构死了,赵?y无心理政,王淮野心勃勃,一直想要独揽大权,韩诚如今被压制的自顾不暇,所以如今,宋廷到底还有没有能够真正彻底的制衡叶青之人?

    叶青如同是赵构养的一头狼,如今随着主人去世,这头没有被陪葬,反而是放了出来的狼,没人能够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儿的事情来,也没有人能够知晓,这头狼,到底对于赵宋宗室还有几分忠诚度,还有没有人能够让这头狼收起獠牙来。

    “若是叶青一直势如破竹的北上、扩军,那么到时候,宋廷就算是想要节制他,恐怕也会是有心无力。一旦叶青坐拥十万大军……。”完颜?紧皱眉头,接下来的结果,他竟然有些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完颜雍的话语让他不得不去思索,接下来在施加压力于宋廷的同时,该如何调兵遣将的来对付叶青,但谁又能是叶青的对手?

    虽不知道叶青调兵遣将的真本领如何,但就凭借当初武州一战,叶青神出鬼没的霹雳手段全歼三千精锐,就让完颜?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待之。

    “叶青其人难以捉摸,拿下沂州后,他是否会贪功继续北上,还是会……。”完颜雍走到地图跟前,手里的蜡烛放到了徐州城上后道:“若是叶青打算稳扎稳打,想要拿下徐州扫清其身后顾虑,而后才继续图谋北上,山东东西两路便危矣。一个乞石烈执中,恐怕难以保全山东两路啊。”

    蜡烛稳稳的放在了徐州城头之上,完颜?的视线随着完颜雍的手指开始北上,掠过黄河,掠过燕云十六州与长城,而后直指草原,叹口气道:“当年叶青从武州逃脱入草原,黑石、铁炉等虽然给了大金百姓过冬急需之物。但何尝不是向草原上的部族,在武州挂起了一块儿令人垂涎欲滴的肥肉。叶青的时机选择恰到好处,一旦进入秋季,去年草原上从未有过的冷冬,必然会让草原部族打武州的主意,如此一来,我大金可是要腹背受敌了。”

    “那……皇爷爷的意思是?”完颜?听着完颜雍的分析,不由得更是一阵头大。

    但如今已经有意开始培养完颜?为金国皇帝的完颜雍,已经开始有意无意的,让完颜?在朝堂之上发号施令,所以大部分的时候,完颜雍就如同赵构当初的角色一样,身为一个太上皇掌控着全局即可。

    “这是完颜守道、谋衍二人的任命文书,加上乞石烈执中,应该足以击退、击垮叶青的淮南东路大军,至于你所依仗的乞石烈诸神奴,不妨现在先派遣至武州,历练一段时间后,当作你的精锐未来用在刀刃上最为适宜。”完颜雍随意的指了指身后桌面上早就放好的圣旨说道。

    随着完颜允恭的死,完颜雍对于完颜?可谓是给予了极大的期望,同样,他也怕他时日不久,无法等到一切就绪后,再禅位给完颜?的那一天,所以此时的完颜雍,已经开始不单是要防着南边叶青的北上,草原上鞑靼人的狼子野心,同样还要防着,一旦自己去世后,史丹利薄的完颜?,能不能震慑得住,如今还有不少老臣、勋贵在朝堂的一些臣子。

    崇拜武力、臣服强者向来是大金勇士的铁律,所以在完颜雍看来,完颜?单单依靠乞石烈执中、乞石烈诸神奴兄弟两人是完全不够的,最好是兄弟二人手里,能够掌握着大金最为精锐的铁骑,既能为完颜?震慑那些有异心的皇族,又能为完颜?和大金击退宋廷大军、草原狼的绝对力量才行。

    “皇爷爷,完颜守道若是南下……。”完颜?听到完颜守道的名字后,着实是大吃一惊。

    这位曾经跟着完颜雍立下汗马功劳,辅佐完颜雍登基即位,清除当初即位后那些反对之人的绝对精兵统帅,却是被完颜雍在这个时候,一句话就交到了他的手里,这让完颜?的感动涕零的心里头,不得不对完颜雍充满了莫大的感激。

    “完颜守道虽然已经六十有余,但余威犹在,此人当年便追随在皇爷爷身边,是我大金不可夺得的一位将才,这些年因为皇爷爷的休养生息,所以才让他慢慢淡出了朝堂。但,只要我大金什么时候用他,他依然是我大金最强大的猛虎,依然能够把敌人撕扯的粉碎。”完颜雍的老拳,重重的锤在了地图上的徐州城处。

    被完颜?眼疾手快的挪走蜡烛的徐州城,此时完全隐没在了完颜雍的老拳之下,旁边太监的话语,让完颜?一下子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徐州城被叶青拿下了。

第六百九十二章 拉拢

    笼罩了整个大地一夜的浓雾,在清晨渐渐变淡后正在默默的一层层散开,经过一夜的沉淀,萦绕在整个天地之间,花草上、树木间的浓雾,幻化成露珠寄居在花草、树木之上,晶体剔透样子,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的清澈与圣洁。

    从滕州前往徐州的官道上,远处急促的马蹄声,不单震动着花草、树木间的露珠摇摇欲坠,也使得在官道两侧的树林中,被浓雾浸湿了一夜的墨小宝等人,瞬间一个激灵,刚才无论如何赶也赶不走的瞌睡困意,终于是瞬间消失于无形之中。

    不过五骑的羊皮袄在行进到快要至墨小宝、钟蚕他们露营的地方后,便一头扎进了道路两旁的树林间。

    “如何了?”钟蚕拍了拍身上有些潮湿的羊皮袄,比起在草原上的恶劣天气来,此时在这个地方过夜,对于他们来说,更像是一种享受。

    “不出半个时辰,必然会经过这里,直达徐州。看样子,大概也有个七**千……或者万人吧。”斥候睁着无辜的眼睛刚刚说完,就被身后的墨小宝一脚踹了个狗啃泥。

    钟蚕没理会那啃了一嘴泥土的斥候,无奈的对着墨小宝翻了翻白眼,而后道:“商量一下吧,是截击歼灭,还是从身后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拉开分化,头、身、尾,让他们首尾不能兼顾后全歼。以咱们五千人的兵力,加上又是偷袭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还不至于给徐州城再施加一些压力吧?”墨小宝叶青的样子,抚摸着下巴说道。

    钟蚕盯着墨小宝在湿润的泥土上画的一道道敌我,想了下道:“宁可有残余跑向徐州,也不能让他们逃回滕州?”

    “正合我意。”墨小宝看着钟蚕嘿嘿的阴笑了起来,叶青给他们的命令,是让他们阻击有可能从滕州而来的金人援兵,但援兵被歼后,他们这五千种花家军到底该何去何从,那封极为简单匆忙的密信之中并没有提及。

    所以此时看着钟蚕那奸笑的样子,墨小宝岂能不知道,钟蚕此时的想法跟他一样,那就是阻击滕州的金人援兵后,自己穿上金人的盔甲,牵着金人的战马直指滕州。

    总之,不管能不能拿下,他们也不愿意继续再当游魂野鬼似的游走了,很想立刻回到叶青的身边,让叶青看看,近两年的时间里,种花家军的巨大变化。

    随着墨小宝跟钟蚕分配完毕,两人在官道一边一侧埋伏好,开始进入紧张的战斗状态后,再次派出的斥候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滚落到了他们跟前。

    “很快就会到达这里。”斥候的语气急促之间带着兴奋说道。

    官道上的宁静在被凌厉无情的弓弩箭矢打破时,徐州城无论是城内还是城外,如同往常一样显得极为平静,仿佛昨天发生在这里的震天动地的战争,经过一夜的洗礼后,已经离他们是越来越远,如同一场梦一样。

    城墙上的守军由金人换成了宋军,衙署内的金人大旗,换成了被一夜雾水打湿的宋人军旗,此刻那大大的叶字,无力的垂在旗面上,看似没有一丝一毫的精神,但在完颜郑的眼中,却是如同他面前的叶青一样,浑身上下充满了不羁跟随和两种难得的气质。

    徐州城自从昨天被攻破后,并没有出现完颜郑想要的意外情况,不知是否是因为这里距离宋廷疆域过近的缘故,所以才使得此地的百姓,还残留着宋遗民的忠贞。

    所以才使得,在被叶青轻松拿下后的徐州城,从昨夜到今日清晨,并没有出现一起百姓发动的暴乱事件。

    贾涉拿着早膳喜滋滋的跑进来,分给了叶青等将宋廷领后,才不情不愿的在叶青的示意下,把剩下的送给了自昨日到今晨水米未进的完颜郑。

    “哪来的?很可口吗,正宗的北地风味儿啊。”叶青不动声色的品尝了一口后道。

    “衙署不远处就有商贩在叫卖,本想赶走来着,但一看还挺可口,所以末将就买了些回来。”贾涉邀功似的立刻说道。

    两人看似平常、新奇的对于徐州城早晨风土人情的聊天闲谈,听在完颜郑的耳朵里却是那么的堵心,原本还指望着,徐州城的百姓,能够在情感归属上,给予宋军一定的打击,但如今看来,随着宋军一夜的紧张安抚,到了今日清晨,徐州百姓的生活,仿佛已经恢复如初了。

    “完颜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叶青吃完最后一口时,一向机灵懂事儿的贾涉,已经把刚刚泡好的茶水,递到了叶青的手边。

    “清溪浅水行舟、微雨竹窗夜话,暑至临溪濯足、雨后登楼看山。但不知道叶大人可否愿让我再等徐州城楼一次?”儒雅淡然的擦了擦嘴,从容不迫的吃完贾涉扔给他的膳食后,完颜郑含笑说道。

    “完颜大人好雅兴,叶某正有此意。虽然昨夜未雨,但浓雾足抵微雨,所以这人生赏心十六乐事之一,叶某自然是乐意至极。”叶青依旧是跟儒雅的完颜郑如同打哑谜似的说着话。

    一旁的李知孝跟洪遵,此时互望一眼,而后由李知孝开口道:“叶大人,下官以为,如今当该是以安抚徐州为要,所谓的赏心乐事,可否往后延一延?或者说是,接下来叶大人负责赏心乐事,下官布行军安抚之策?”

    “那么以你的意思,徐州知州当该如何安置才为妥当?”叶青起身说道。

    但完颜郑却是没有打算继续往外走的意思,他很乐意明目张胆的看看,这些宋人将领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和睦相处,还是在勾心斗角。

    叶青不以为意的看了一眼,十足的表明了自己要看好戏的完颜郑一眼,笑了笑继续说道:“行军之策自由辛将军当人负责,若是两位实在闲聊无事,倒是可以看看今日一早入城的我粮草大军如何了。周将军一夜辛劳,两位过去安抚倒也是说的过去,如何?”

    李知孝跟洪遵两人,一听叶青竟然主动把他们二人往周端朝那边推,原本一直因为做贼心虚,找不到好借口去接近周端朝的两人,此时哪还有拒绝之理?

    满脑子都是叶青此言正中下怀的欣喜,所以关于接下来大军如何行军,剑指何处也不再关心了,反而是更想立刻跟已经入城的周端朝去套套近乎。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完颜郑看着叶青不着痕迹的在他这个外人面前,暂时化解了他们内部不和的矛盾与尴尬,不由得向着叶青投以佩服的表情。

    随着李知孝跟洪遵二人离开,与叶青并肩而行的完颜郑,走出衙署后,看着一片平静的街道,心里头多少有些失落。

    大金足足统治了几十年的徐州城,竟然抵不过宋人短短一夜的安抚,徐州的百姓竟然就已经完全接受,被宋人再次统治的事实。

    清晨的街道之上,多少有些冷清,即便是北城昨天经历了声势浩大的战争,但当夜色温柔的笼罩着徐州一夜过后,整个徐州城,仿佛又重新活了过来一样,街道上跟往日并无太多的区别。

    两人并未坐马车,也未要轿夫,自然而然、心照不宣的,都想见识一下,在宋人破城而治的徐州百姓,是不是都如衙署那条街道上的百姓一样,表现的那般从容不迫,如同往常一样。

    胆大一些的徐州百姓,会如同往常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以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升起时,他们在忙着自己手里的伙计时,还会时不时的偷瞄几眼,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带着笑容低声交谈的两名将军一眼。

    对于他们身后的宋军,徐州百姓并没有特别的归属感跟亲近感,不过他们却是没来由的相信,宋军决计不会像当年父辈嘴里的金人一样,对他们进行抢夺、霸占这样的野蛮行径。

    “也不知是我炫耀,还是完颜大人不死心啊,这一路走来,完颜大人以为如何?”叶青率先踏上登上城楼的台阶,看了一眼紧紧跟随他的完颜郑问道。

    “民心所向也罢,武力强大也罢,不管如何,这一战我败的心服口服。相比起其他宋军将领,我倒是颇为佩服叶大人这份豁达大度。”登上城楼后,两人不由自主的,都是一同望向了一轮红日渐渐露出来的东方。

    “所以完颜大人认为还有机会吗?”叶青看了一眼完颜郑的侧脸,而后把目光则是投向了北方那条,徐州前往滕州的官道上。

    此刻的他,与完颜郑的心情一样,同样是充满了未知的忐忑,墨小宝的消息是虞允文给的,也是自己第一时间决定南下取徐州后,告知虞允文知会墨小宝接下来的行动计划的。

    但墨小宝想要从大散关一路过来,而后还能够避开金人的眼睛,在这条官道上寻找合适的地方埋伏起来,叶青深深的吸口气,即便是换作他,他也不敢保证,能够在恰当的时间赶过来,正好伏击或许会出城驰援徐州的滕州援军。

    所以,他到了现在还不知道,墨小宝、钟蚕,其实只比他们晚了一天到达徐州达滕州的官道上,自然也就不知道,墨小宝、钟蚕,已经在官道上孤魂野鬼似的游荡了两天,才等来了滕州援军驰援的事情。

    叶青、完颜郑二人站在城楼上之后,那仿佛刚才还有些娇羞迟迟不肯露出全部真荣的晨光,此刻却像是突然之间变得欢快起来了似的。

    当叶青跟完颜郑的目光,一同从北面方向的茫茫大雾中,再次转向东方时,整个太阳已经是拔地而起,带着熟悉的暖意,开始照耀着新的徐州城池。

    两人谁也没有着急要下城楼,所有的军中要务,叶青也都是当着完颜郑的面在处理,包括时不时的还会问上完颜郑几句,比如:金军中所谓的良民,到底是些什么人?

    “当年落草为寇者,被圣上的休生养息感召,只要下山从军,便可视为良民,当然若是有女愿嫁大金百姓,也可归为良民。”完颜郑毫不避讳的回答道。

    “刘贺、张中彦、施宜生三人呢?”叶青喝了一杯,被贾涉放置在城楼中央的茶几上的茶水,而后从军务之中抬起头问道。

    “叶大人还知晓些什么?”完颜郑的脸上虽然是不露声色,但心中已经是震惊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了,仿佛又回到了昨日一样,仿佛脚下的城楼,又被昨日那轰隆隆的声音,震的在摇晃一般。

    “刘贺守滕州,他算是自己考取的功名,可算作是金人臣子,施宜生知邳州,如同刘贺一样,但都不善用兵,所以邳州、滕州并非是我想要的。泰安由耶律父子所镇守,但辽人向来反复,完颜大人不知可有联系过他们?”叶青笑了笑,继续问道:“不过三万人的守军,昨日一战死伤不到五千人,还剩下两万五千人,不是一个小数目,你觉得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若我是叶大人,自然是全部收编于麾下,壮大自己的淮南东路大军。”完颜郑笑着说道。

    “用他们来攻城如何?因为昨日里我大军伤亡也不少,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身为一军之统帅,岂有不痛心之理。”叶青叹口气,把收编的奏报又给了贾涉,而后向贾涉招手,在贾涉低下头后,完颜郑本以为叶青会压低声音说话,却不想叶青竟还是以刚才大小的声音说道:“告诉辛弃疾,听从完颜大人的建议,全部收编,而后你亲自派斥候出城游弋方圆,看看会不会有熟人。”

    “熟人?”完颜郑皱眉问出了贾涉心里的疑惑。

    “哦,我在山东两路早年布下的探子。当初第一次出使大金时,就布置了几个探子,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还能不能联系的上,所以想要试试。”叶青极为坦诚的说道。

    到了此时,完颜郑的心才真正的不安起来,随着太阳升起的越来越高,而大雾散去的北方,依然是一点儿动静没有,加上叶青刚才的那番话,让完颜郑不得不真正的开始做最坏的打算,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叶大人早有北上之志?”儒雅的完颜郑,头一次有失风度的沉声问道。

    “不单是你们,就连我大宋朝廷,怕是也不知道我早年就想要北伐了。所以完颜大人现在才清楚,不稀奇。对了,当年……你还记得你们送往我大宋的,被你们掠去五国城的赵宋宗室吗?”叶青轻松平常的问道。

    “叶大人此言何意?”完颜郑的心随着叶青的话语不断的往下沉,即便是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多年,但只要一提起来,金廷依然深信,是宋廷有人动了手脚。

    而最为可疑之人,便是那个时候,突然之间,以南宋朝廷皇城司副统领之职冒出来的叶青。

    “我是想告诉你,除了乞石烈志宁当年出使我大宋时,在嘉兴府的那几个宗室,因为实在无法保全而丢了性命外,其他的都还活着,而且如今活的也很好。当初在海州呆了好些年,后来我怕出事儿,所以就又暗中转移到了泰安州。”叶青看着神色越来越凝重的完颜郑,继续半真半假的说道:“至于为何要放在泰安州,自然是因为耶律元宜父子二人的原因,想必完颜?应该很清楚,我跟辽国人之间的关系也颇为密切,特别是那辽国公主耶律月,当初我从金国前往夏国时,可是在一起有好几个月的时间。虽然耶律元宜父子不太可能归顺大辽国,但若是……。”

    “你想要我归顺于你?”完颜郑蹭的一下,气的站了起来问道。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叶青抬头问道。

    城楼的北方,依然是静悄悄一片,早已经被赶走的浓雾,让人们的视线变得越发的清晰,但完颜郑的心却是不断的往下沉。

    (ps:说明一下,上一章完颜?跟完颜雍的时间,跟这一章有时间差,大家不要太在意。)

第六百九十三章 会战是什么

    叶青拿下徐州城,不单单是让完颜雍的老拳重重的锤在了地图上的徐州城三字之上,同样,也让身在临安的王淮,气愤的死死盯着徐州城,久久不能释怀。

    他不想与金人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在这个他开始独断朝堂政务的时刻,他只想通过北伐之战来稳固他的相位,以此来压制打压韩诚等人而已。

    与金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对他王淮来说,完全是有弊无利,一旦真正惹怒了金人,一旦金人开始大举反击,一旦金人夺回失去的城池之后,宋廷将要面对的,可不止是赔偿割地谈和这么简单。

    而是很有可能,会让他王淮的一番稳固自己朝堂势力的心血付诸一炬,甚至是到最后成为他王淮因此失势、韩诚绝地反击的转机。

    金人若是一旦大举南下,一旦叶青被打的溃不成军,韩诚必然会利用此次战败来弹劾自己,金人同样也不会放过一手策划这次北伐之战的自己,到时候很有可能自己就将因为叶青如今在山东两路的“胡作非为”,从而葬送朝堂大好前程,给予韩诚可趁之机!

    “如今叶青到哪里了?”王淮深深的吸口气,平复着心头的愤怒问道。

    如今叶青在山东两路的一举一动,完全是一头狂妄不羁、野性十足,始终未曾被赵构驯服的野狼,这让王淮有些后悔当初心头的那一丝丝侥幸,为何会自己说服自己,抱着万一、侥幸的心态相信叶青会臣服自己呢?

    这头狼,可是连赵构都不曾真正驯服过,自己……自己怎么就会鬼迷心窍一般,相信了他会成为自己手中,可以用来制衡韩诚父子,同时为自己捞取资源的那把刀呢!

    “如今已经北上直取滕州,滕州守将刘贺人不知所踪,叶青大军不费吹灰之力便破了滕州。”史弥远皱眉说道。

    “滕州……。”王淮的视线缓缓从徐州城上移,看着那滕州、邳州、济州、泰安等地,此时战局终于是已经一清二楚的摆在了他的面前:“他这是要直逼济南府啊,想要打过黄河,还是想要以黄河为屏障镇守呢。”

    王淮来回看着地图,心头的一团浓雾也渐渐散开,那种对于叶青越来越失控的感觉,在心底也渐渐变得越来越让他感到不安了起来。

    就如同一条狗一样,本以为松开手中的铁链给他一时的自由,而自己也可以随时喊回他到自己身边。

    但当这条狗在离开自己足够远的距离后,王淮才发现,如今无论自己多么大声的呼喊,那条狗都已经开始变得对自己不理不睬,而是自作主张的开始继续往前、往前,如同风筝一样,手中的线终于断了,风筝开始自由的在辽阔的北地飞翔了起来。

    史弥远不知道王淮为何会盯着地图突然变得更加愤怒了起来,甚至是开始颤抖着手,连连指着山东两路东西两侧,在那里喃喃道:“若是不出我所料,叶青的淮南东路大军才是这一次北伐的主力大军,也是吸引金人注意力的大军,而东面直取京兆府路的虞允文,恐怕也将很快拿下京兆府路,直逼南京路,但……。”

    王淮虽同样是文官出身,但比起史弥远这样的纯文臣来,多少还有一些军伍之才,看着叶青舍弃了大半山东东路,从而开始以山东西路跟东路为主挺进北上,完全不理会有可能会从两侧杀出,来夹击他们的金人。

    这让王淮在手指随着海州沿着海岸线往上游走时,突然重重的敲在淄州两字上,很恨的说道:“叶青有水军,绝对有人帮着叶青在山东东路的淄、棣、滨、海、莒等州,牵制着这几州的金兵,让其不能前往中路夹击叶青。西有虞允文牵制京兆府路的金人,东有其他人牵制山东东路大半金军,所以他叶青才会如此肆无忌惮、明目张胆的从中路要直取泰安,甚至是济南府!”

    史弥远不可思议的看着王淮,在指着地图愤愤的说完后,然后像是全身被抽干了所有的气力一样,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继续怔怔的望着那地图,眼神有些茫然有些无奈,让人无法猜透,此刻的他,心里到底是一番什么滋味。

    “王大人您的意思是?”史弥远眼中闪烁着一些兴奋的光芒问道。

    “若是你,你认为如何才能让叶青停止继续北上的步伐?”王淮有些无力跟沮丧的问道,这一刻,他真的很后悔,当初为何要那么相信叶青,相信自己能够牢牢的控制住叶青。

    如今眼睁睁的看着叶青在山东两路策马扬鞭、毫无顾忌的跟金人厮杀,大有当年岳家军不理会朝廷十一道金牌的旨意,誓要收复失地的决心,这让他的心头,一次一次的如同潮水一样,涌上来的都是无力跟沮丧。

    “大人,这岂非是好事儿?”史弥远小心的试探着继续道:“收复失地一直是您的初衷,如今叶青在北地势如破竹,杀的金人不得不节节败退,下官以为大人您应该高兴才是,而非是要节制叶青才对啊。”

    “话是如此说,但……一旦叶青战败,朝廷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啊。”王淮长长叹口气,无奈的说道:“你是户部尚书,如今应该比老夫更清楚,户部可还能供的起叶青所领的淮南东路大军?”

    “大人的意思是……?”史弥远继续装傻充愣道。

    最大的主和派便是史弥远,在他的心中,一切都该以金钱为目的才对,至于北伐战争,他向来认为是劳民伤财的无用之举。

    而今大金国皇帝完颜雍刚刚到达临安的旨意,不单要开始让圣上与其叔侄相称,甚至还要继续那免除了好几年的岁贡,这对于王淮来说,绝对是一个极大的打击跟软肋。

    比起收复失地来,他自然是不能容忍,自己独掌朝堂的时候,大宋朝廷再次被金人羞辱,自然是不愿意继续跟金国论叔侄之关系,还要如同往年那般继续称侄纳贡。

    北伐之战可有可无,不过是他捞取资源、稳固朝堂势力的一种手段,但若是因为北伐而让自己再次背负骂名,把大宋朝廷的颜面、跟皇家圣上的脸面威严搭进去,对于王淮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的事情。

    而如今的史弥远,在史浩失势后投到王淮麾下,也不过是无奈之举,毕竟他跟韩诚父子之间,本就是势同水火,所以想要在朝堂之上保住自己的势力,就必须投归王淮。

    而今金人再次以叔侄、岁贡等施加压力于宋廷,这对于史弥远来说,可是一次摆脱王淮,而后依靠金人,如同当年的秦桧一样,能够在朝堂崛起的大好机会。

    自然而然的,他绝不会主动挺身而出,来在王淮面前自荐自己与金人谈判,也不会主动的说出,自己这个市舶司的实际掌控者,有能力让叶青挺进北地的大军,在短时间内出现粮草不济,从而不得不退兵的办法。

    历史就是如此的巧合跟偶然,当一切都在朝着叶青想要的方向发展时,历史的轨迹,也同样会眷顾那些,原本在这历史轨迹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的那些人。

    史弥远原本随着史家的没落而失势,但叶青的北伐在替史弥远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不由自主的向史弥远推荐了一扇窗户。

    如此也同样是给了史弥远一次与金人打交道,从而交好的机会,从而也会使得史弥远,在未来金人的支持下,真正在朝堂之上拥有了一席之地。

    世事便是如此的公平与公正,又是如此的不公与不平,叶青在北地扩大着自己的势力,韩?腚型??谧澡健18薜睿?踔潦前?u罄斫?19抛约旱挠跋炝Γ?碓诹侔驳氖访衷叮亲プx四训玫幕?幔?晌?送趸慈蚊?挠虢鹑颂概械氖钩迹?佣?苍俅巫呱狭死?飞系恼?妗?/p>

    没有人能够独得朝堂一切资源、独揽大权、独断朝政,毕竟像秦桧、汤思退,包括如今的王淮,这样的权臣是少之又少,而且这也是一路经历了无数的生死考验,才有了今日这样的权利。

    但不论是秦桧还是汤思退,或者是王淮,能够独断权利的时日,都是极为短暂如同流星一般一闪而逝。

    只手遮天的权利是随着岁月递增,是从朝堂之上的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脱颖而出的,而后加上资历与年纪的增长,从而成为独断朝堂的权臣。

    走向独断朝堂权臣的这一路,到底要经历多少尸山血海的摸爬滚打、尔虞我诈的你死我活,又在多少个春秋更替的险象环生之中,才能够在胡须花白之后,成为朝廷第一人臣。

    叶青与辛弃疾走在滕州的街道上,相比起徐州来,滕州基本上如同一座空城一样,让叶青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破城而入。

    但到现在为止,辛弃疾依然还是没有明白,滕州守将刘贺等人到底去了哪里?难道是丢下百姓撤退至邳州了?

    “如今我们要么是不等周端朝的粮草大营,便继续北上邳州、济州,从而在入冬前直指泰安,要么便是等候粮草大营到来后。不过……。”辛弃疾眉宇之间少了一丝破滕州城的兴奋,叹口气道:“粮草不济是事实如今。”

    “早知道会是如此的,这也是为何金国使臣前往临安,我们不能阻拦的原因。虽有完颜?的亲笔信,但若是我们阻拦,只会让金人派遣更多的大军南下啊,所以放金使臣前往临安,也是想让完颜?知道,我们无心继续北上,宁愿等等看他们之间的谈判。”叶青走进滕州一家小小的茶馆内,旁若无人的坐下说道。

    不大的茶馆突然出现两个身着宋廷官服,身后还跟着盔甲在身的亲兵,两人的出现瞬间引发了不大的茶馆内一阵不安的骚动,掌柜的看着叶青与辛弃疾,僵硬着脸上的笑容,迈着颤抖发软的双腿挪到了桌前:“两位官爷……。”

    “你们这里的最好的茶水是什么茶?”叶青随和的笑问道。

    掌柜的吞着唾沫,提着茶壶,急忙颤着语音向叶青介绍着。

    待茶铺掌柜离开,一直拧着眉毛的辛弃疾,不由问道:“难不成你不再打算继续北上了?”

    “如今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我们已经是退无可退了。”叶青惆怅的叹口气,随着挺进滕州,虽然只不过是往前迈出了百十余里的距离,但压力却是猛然陡增,整个大军就如同是在推着一座大山在负重前行一般,尤为的艰难跟蹒跚。

    粮草不济是叶青早已经料到的,而更让他无奈的是,即便是抛开了周端朝的粮草,这些年来巩固的商贾之路,用来给他们运送粮草,也是格外的费时费力。

    不同于虞允文那边,利州路经过了近三年的备战,无论是粮草还是其他,都已经准备的极为充足,何况他们的战线也仅仅限于京兆府路,加上不论是金廷还是宋廷,如今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所以使得如今的叶青,每前进一步都会觉得异常的艰难,而且还是退无可退,因为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李知孝、洪遵自徐州启程后,表现一直都颇为神神秘秘的,如此下去对我们也没有好处。”辛弃疾继续发愁,无奈的继续给叶青施加压力道。

    “茶还不错。”叶青对着掌柜的夸赞道,看着憨笑拘谨的掌柜的离开,叹了口气后,突然呵呵笑道:“看来你也发现他们跟周端朝这几日的眉来眼去了?”

    “我是怕他们会故意造成我们粮草不济,从而拖着我们无法继续北上,致使我们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不管是徐州、还是滕州,或者是……李宝、刘复在山东东路攻克的几城,说白了,都是无险可守的四战之地,金人一旦大举来袭,我们很难依靠城池来固守,如此一来,我们大半年的努力,就将会很快在金人的铁骑下消失殆尽。”辛弃疾眉头皱的更加深了,如今他们看似取得的战功,实则是完全脆弱的很,一旦金人真正回过神来,那么他们就很有可能只剩下败退一条路可走了。

    “故知战之地,知战之日,则可千里而会战。所以我们需要一场与金人的会战,如此才能彻底扭转我们虽然看似主动,但实则极为被动,身后是万丈深渊的绝境局面。”叶青把手里的茶杯重重的往桌面上一放说道。

    “会战?”辛弃疾吓了一跳,甚至是右眼皮子都不由自主的跟着急速跳动着。

    会战是什么?会战就是两军各自集结自己最为强大的主力,而后一决胜负,扭转整个战役优劣的战争。

    这样的一场战争,往往能够让胜利的一方一战而定胜负,从而使得接下来的战役,都将会因为这一场大会战而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如同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一样,一旦一场会战结束,也就意味着,在没有极为特殊的情况下,会战胜利的一方,终将会是最终的绝对胜利者。

    岳飞当年也曾四处寻找着金人的主力,想要通过一场会战,来扭转宋军在战场上得势不得利的被动局面,但最终还是没能够跟金人的主力大军会面,一直只能是在战场上游弋,一边攻城略地,一边寻找主力,直到被宋廷召回。

    叶青显然不想真正步上岳飞的后尘,何况自扬州出发后,叶青就没打算在朝廷的旨意下回到临安,除非是他觉得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山东两路的大军,能够保证朝廷不敢随意动他时,他才会被朝廷召回临安听旨。

    跟着叶青多日,已经很了解叶青脾气秉性的辛弃疾,右眼皮子依然是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着,而此时就连心脏,也是噗通噗通的想要从口腔跳出来。

    看着叶青那眸子里的坚定、嘴角的冷笑,辛弃疾却是一阵阵的感到眩晕跟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知道叶青一定是已经做好了接下来的计划,今日突然只带着自己出现在滕州街道上……这是……这是他要交代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了,这是他要离开滕州,带着主力去跟金人打一场残酷无情会战。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必须要如此的铤而走险吗?”辛弃疾一把按住叶青的手,就像是深怕叶青下一刻就离开滕州似的。

    “金人大军再有几日,甚至就在我们坐在这里说话的时候,已经开始过黄河前往济南府了,一旦金人大军在济南府集结完毕,我们还能像现在这般攻城破敌吗?”叶青自嘲的笑了下,继续说道:“到了那时候,我们就算是倾尽全力,想要拿下一座小城都很困难,何况金人善骑,他们绝不会龟缩在城内只是单纯的守城,必然是要利用他们的铁浮屠、拐子马来跟我们对战,我们一次都输不起的,输一次便是全盘皆输。”

    “我们守城,如今我们也占据了……。”辛弃疾凝眉说道。

    “粮草不济非是天灾,而是**。王淮要的是北伐战争,不是收复失地。史弥远掌市舶司多年,即便是太上皇临死前,依然还要让魏国公史浩死后配享庙堂,如此皇恩,王淮岂能不知,岂会不用?如何阻止我等继续挺进北伐,自然是从粮草下手最为简单不过。周端朝我们不曾来得及换掉,而李知孝、洪遵又是史家之臣……。”叶青的双手在桌面上不由自主的来回紧攥着拳头,语气之中的愤慨更为浓烈道:“前有金人集结大军,后有朝廷断我粮草,腹背受敌之际,唯有主动与金人一战,杀出一条血路才是正途。”

第六百九十四章 暴风雨前的平静与不平静

    这世间所有事情,并非都以对错而论之。

    这是从茶馆里出来的辛弃疾,切身体会到的现实。

    因为诗人情怀的缘故,让他在判断一件事情的时候,总是以对错来看待,但如今,摆在他们眼前的现实,让他世界的价值观瞬间被击的支离破碎。

    一心想要北伐的是左相王淮,如今暗中开始阻挠他们继续北伐的……还是左相王淮。

    辛弃疾有些茫然的摇着头,他一时之间有些搞不明白,王淮到底想要干什么!

    虽然如今他们宋军在山东两路的形势并非是十分有利,但接连不断的攻城掠地,对金军的胜利,已经是近年来大宋对金人最好的战绩,可为何要在此时,朝廷要在暗中拖累淮南东路大军的粮草?要如同一个千斤秤砣一样,死死的拽在淮南东路大军的身后,让其不得前进半分!

    辛弃疾想不通,也想不明白身在临安的王淮此举到底是何意!

    大局,何为大局,何为顾全大局,难道还有比起收复半壁江山更为重要的事情不成?难道还有比把金人赶出关外更为重要的事情不成?

    “那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此刻把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演绎的恰如其分的辛弃疾,看着叶青问道。

    “很简单,休整足以。等金人在济南府集结完毕就是了。”叶青安慰似的拍了拍辛弃疾的肩膀说道。

    辛弃疾是一个愤青似的文武双全之人,所以当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王淮的手笔后,茶杯便从手里掉落到了地面,因为此还让叶青多赔了那茶铺掌柜好几文钱,虽然那茶铺掌柜的诚惶诚恐的不敢收下。

    “以滕州为……?”辛弃疾此时的心头,一直在默念着李白的行路难,在他看来,李白不过是仕途受阻而已,与如今他为朝廷大义受阻相比,他此时的路,比李白还要难上加难。

    “滕州守不住,我也没有打算守,之所以留在这里,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叶青登上城楼,看着城外秋风秋雨将起,渐渐萧瑟的风景。

    叶青难得很认真的看着渐渐从茫然中回过神来的辛弃疾,重重的拍打着城墙道:“我们的一举一动,出李知孝、洪遵之手达临安,所以接下来我们做什么,便不该被他们二人所知,因为若是我们继续被朝廷所知,我们虽没有如同岳飞那般份量得道十二道金牌,但最起码他们还会继续从中作梗,到时候依然还是会让我们措手不及,甚至是让我们全军覆没。”

    “可我们又如何能够避得开他们?我们的一举一动……。”辛弃疾心头被沮丧跟无奈填满,此刻胸间只有悲愤。

    “所以你要回徐州,我来守滕州。”叶青目光坚定,看着辛弃疾道:“天长军这一路下来,已达万人之多,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在我们扩编之余,大部分都是我们淮南东路主力,非是一路收编的大宋遗民子弟。加上西域炮等可攻可守之利器,只要你能够坚守徐州城至明年开春,我们即便是寸土不进,也足以算得上是胜利。”

    “你呢?真要与金人打一场会战不成?”辛弃疾消瘦的脸庞,因为盔甲的衬托,此刻显得是愈发的消瘦跟棱角分明。

    “佯攻邳州、济州,暗中整兵寻找会战之地,等候金人上钩。”叶青极为坦诚,对于现在的辛弃疾并没有保留其他,当然,除了种花家军这个杀器之外,他能够告诉辛弃疾的,都已经告诉了辛弃疾。

    并非是他不信任辛弃疾,而是种花家军作为叶青的杀手锏,也是他想要主动跟金人打一场会战的信心来源。

    相比较于淮南东路大军,在草原上又历练了两年的种花家军,马背上的功夫绝对不在金国重骑铁浮屠、轻骑拐子马之下,何况如今他们的装备,比起金人还要精良许多。

    “那李知孝等人如何安置?他们留在此地,必然是会知晓你的动向。”辛弃疾问道。

    如此问已经是极为含蓄,此刻他心里也很清楚,随着金国使臣前往临安,那么他们淮南东路大军的位置,也几乎是被金人掌握了。

    所以接下来的每一步,朝廷知道后,便也就意味着金人使臣也知晓了,更甚者便是,很有可能其他金人也会知晓。

    “无妨,留着他们跟我在滕州,或者是……寻找金人主力便是。”叶青的笑意之中带着些许的杀气,这却是让辛弃疾多少感到了一丝的欣慰,内心里仿佛在说,当该如此让他们因战而消失在人世间。

    战争并没有如同后世电视、史书上记载的那般,每一天仿佛都在沙场之上度过,相反的,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积淀,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踏下一个脚印后,而后再次利用长时间的积淀准备,为下一次的厮杀做着大量的准备。

    叶青很庆幸自己的手下多有能用之人,同样,也庆幸着到现在为止,李知孝等人并未给他在背后出什么幺蛾子。

    当然,这也要归结于自己对于淮南东路五路大军的统掌力度,与渐渐随着北上深入后,自己如今在淮南东路五路大军的威信在日渐深入人心,叶家军三字,也因为那衙署上方硕大的旗帜,变得越来越成为可能。

    李知孝、洪遵二人望着那迎风招展的旗帜,心头一时之间有些五味杂陈,并非是他们不愿意抢功劳,不愿意插手军伍之事,而是在这小半年的时间里,他们除了在徐州算是遇到了有力的阻击外,其他城池的攻城之战,并没有让淮南东路大军费多少的力气。

    如此也让他们一时之间,难以把自己的手伸向排兵布阵、领兵作战之上。

    何况叶青所统的大军行动,向来不曾隐瞒过他们,这也让他们在想要刁难叶青的问题上,处处受制,无法横加干涉。

    如今看到了周端朝的不满,自然是让两人把周端朝当成了救命稻草一样,从徐州至滕州,不过百余里的路程,粮草便一路上被他们拖在身后随地丢弃了很多。

    从而这也使得叶青在训斥周端朝时,李知孝跟洪遵,终于能够名正言顺的以怀柔之策,当着众将领的面,显示他们温和、大度的一面来为周端朝脱罪。

    但他们并不知晓,自己一路上所丢弃的粮草,却被一帮战马多的足够一人独享两匹战马的羊皮袄大军给全部捡走了,当然,他们也不知晓,水路上的粮草如今整备待发,只等叶青确定与金人会战之地后,便秘密运往过去。

    董晁在金国多年的探子生活,让他早已经摸熟了山东两路的地形地势,但是不是能够如叶青所愿,在叶青最想要的地形之下,跟金人进行一场会战,如今没人能够确定。

    李知孝、洪遵二人如今已经开始合计着,在滕州征收百姓粮食,虽然招到了叶青的反对,但他们为了继续拉拢、扰乱淮南东路大军的其他将领,如今依然是乐此不疲的,开始游说着周端朝,准备在滕州横征暴敛。

    上了三人名单的几户大户人家,如同当初徐州那些在当地家境殷实、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一样,如今日子过的是极为的忐忑不安,心里头一直担忧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宋人会不会突然闯进来抢夺一番,虽然他们为此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在院子里已经放置了粮食、布匹、油盐,甚至是金银细软来供宋人拿走。

    不等李知孝、洪遵、周端朝他们三人开始在滕州征收粮草,叶青便再次命令辛弃疾率天长军撤回徐州。

    这让李知孝、洪遵、周端朝三个被蒙在鼓里的人,一时之间一头雾水,开始不由自主的在心里猜测着,是不是徐州出事了?完颜郑难道这么快就叛变了?

    从一开始,李知孝、洪遵便不相信完颜郑会归顺叶青一样,率领着亲军与轻骑一路狂奔,赶到济南府的完颜守道,同样也不相信完颜郑会叛变,会投降于宋人。

    卫绍王完颜永济摇着头,向完颜守道、谋衍、乞石烈志宁叙述着前些时日发生在徐州的事情,甚至是包括滕州守将刘贺出城驰援,却被叶青伏击的事情。

    “如此说来,叶青手中岂不是足足有五六万人当初攻徐州城了?”完颜守道看着地图上的徐州城,没人知道他是怎么一下子判断出来,攻打徐州的宋军足足达到了五六万人。

    “徐州、滕州一带如今尽归宋人,我们的探子一时之间还难以探明,叶青如今麾下到底有多少兵马,是重步为主,还是以骑为主,我们都无法判断。”完颜匡凝重的说道。

    老而弥坚的完颜守道听完完颜匡的话,则是不屑的冷笑了下,而后才道:“区区宋军,即便是有骑兵过万又能如何?难道还能跟我大金铁骑一战不成?”

    完颜匡有些无奈的叹口气,而后看了一眼含笑不语的卫绍王完颜永济,继续说道:“大人所言甚是,但……滕州刘贺在驰援前往徐州的官道被伏击全歼,这已然说明,宋人今日之骑兵更盛往昔,最起码这一战上来看,他们显然强过我大金滕州守军。”

    “如此谨慎不轻敌,老夫深感欣慰。”完颜守道并未因为完颜匡那微微有些反驳自己刚刚所言的话语,而显得恼羞成怒,反而是赞许的捋着花白胡须继续说道:“宋人向来重步,因为战马缺乏的缘故,一直以来,即便是能够在沙场之上占据上风,但奈何我大金铁骑速度如风、来去自如,所以从不曾被宋人占到过多少便宜。而今竟然能够全歼刘贺所率援军七千余人,还是在大军攻破徐州城的第二天一早,如此宋军,多少是有些让我们不得慎重对待啊。”

    “那么将军之意呢?”卫绍王完颜永济,嘴角一直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问道。

    “卫绍王您这是考校老夫?”完颜守道走到地图跟前,一面审视着地图,一面带着笑意问着完颜永济。

    “岂敢。谁人不知您当年跟随父皇征战之军功?如今父皇派您来济南府镇守,除了因将军老当益壮,一人足可敌宋军万人外,怕是也有意让将军您磨练磨练筋骨,教我们这些小辈如何对付宋人吧?”卫绍王完颜永济的恭维之言,丝毫不显得突兀,相反放在完颜守道的身上还是那么的自然。

    完颜守道只是含糊的笑了下,而后看着山东两路的城池,默默不语。

第六百九十五章 临安 临安

    站在地图前的完颜守道,脸上原本还沉着镇定的笑容,随着他在地图上,沿着黄河画出了一条线后,脸上的神情便开始变得凝重了起来,整个衙署内的气氛,瞬间也仿佛低沉了几分。

    嘴角依旧带着玩世不恭笑意的卫绍王、济南府守将完颜匡、济南府知府郑赞,以及跟随完颜守道一同前来的谋衍,一个个默默无声的看着站在地图前一动一动,如同僵住了的完颜守道。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随着久久未动的完颜守道扔下手里的毛笔,笔尖恰好落在南京路开封府三字上面,墨汁瞬间淹没了三字时,完颜守道才重重的叹了口气。

    “叶青好大的野心啊。”完颜守道继续盯着地图,那被墨水模糊了开封府三字,如同把开封府从地图上抹去了一般。

    “将军此话何意?”永远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玩世不恭样子的卫绍王完颜永济向前两步,瞟了一眼地图后问道。

    看了一眼卫绍王后,完颜守道又再次拿起抹掉了开封府的那支毛笔,视线定格在黄河沿岸的几座重城之上,沉稳有力的手突然再次以笔尖点在了济南府三字上。

    看着慢慢聚拢到自己左右的几人,完颜守道嘴角冷笑了一下,而后再次执笔,这一次则是点在了京兆府三字之上。

    “黄河以南重城无数,但从东向西,没有比山东东路的济南府、南京路的开封府、京兆府路的京兆府更为重要的三城了,当年我大金挥师南下,一路势如破竹,虽在短短半年内,便把赵构残余赶到了扬州渡江,但我大金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自然还是因为济南府被我大军率先攻破,使得我大金在黄河以南有了立足之地,从而才能够源源不断的在黄河以南遣将用兵。”完颜守道的语气当中,此时却是带着一丝赞叹的意味缓缓说道。

    济南府、开封府、京兆府(长安),由东向西沿黄河以南而建,在完颜守道把黄河以黑笔描出后,又在地图上点出了三城池后,此时三城如同三点一线般,在地图之上的重要性便是一目了然,即便是傻子也能够看出来,占据了此三城,便如同拿下了整个黄河以南的大片疆域。

    即便是到时候还有一些小城负隅顽抗,但终究不过只是大海里的小小浪花,根本折腾不出什么动静来,也无法对占据三城的大军,造成什么样的牵制跟危害来。

    完颜守道的手里的毛笔,仿佛在地图上兴趣不减,再次点出济南府那黑点向南划出一条黑线,而毛笔的终点则是直直落在了海州城三字之上。

    一条笔直的黑色长线,一下子让玩世不恭,一直双臂抱胸单手抚摸着下巴的卫绍王完颜永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急忙放下手臂,指着那条黑线道:“将军之意是,宋军会直取济南府不成?”

    完颜守道再次没有理会完颜永济的问话,手里的毛笔从开封府向东南方向再次画了一条斜长线,使之与徐州连接了起来:“当年赵构便是从开封府一路逃亡,应天府短暂休整,而后便是沿着至徐州、达扬州这条路线南渡过江。如今叶青攻破徐州,龟缩于滕州,如此一来,此人向西可取开封府,向东可攻济南府。这是在迷惑我等,让我们猜测他下一步到底是会攻济南还是开封,从而使得我大军不得不两城兼顾,分而化之。”

    “将军,不管他叶青是要东取济南府,还是西攻开封府,想必都要经过其他城才是,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便能清晰的判断出,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了?”完颜匡不解的问着,此时看起来有些愁眉不展的完颜守道。

    看了一眼完颜匡,完颜守道笑了笑,继续淡淡说道:“叶青如今在滕州,但淄州等地,又是被谁攻破?宋军非是两路大军,而是三路大军啊。如今虞允文在京兆府,拿下京兆府怕是指日可待。东有不明宋军,西有虞允文,而身为主力的叶青,看似没有明确目的,但他却占据在济南府跟开封府之间,牵制、吸引着我们的注意力,从而以此减轻他两翼的压力。所以他叶青如今既不配合两翼大军乘胜追击、继续攻城掠地,反而是龟缩不前,那么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完颜守道依旧是并未直接回答完颜匡的话语,但众人的视线落在地图之上,从那完颜守道刚刚画的海州直指济南府的黑线上游弋,再看看滕州至开封的黑线,以及此时完颜守道画出的大散关至京兆府的黑线时,此时便一切都一清二楚。

    不明东路宋军显然是要由海州为依靠,直指济南府,虞允文于大散关,其目标自然是直指京兆府,而身在当中的叶青……他到底是否有意开封府?还是说,此人已经高尚到了,宁愿以自己作饵,宁愿牺牲自己来成全自己的两翼大军呢?

    而且不可否认的是,叶青所率领的淮南东路,绝对是这一次宋人北伐的主力大军,但两翼如今的攻城掠地之速,比起他这龟缩不前的主力大军还要快速上许多。

    如此反常的奇怪行为,从而也使得完颜守道等人,楞楞地看着地图,一时半会儿捉摸不透叶青此举到底是何用意,其目的到底是想干什么!

    就如同一个人远远的站在你家门口,他即不继续向前跟你交手,也不后退固守,反而是就踩着那如同警戒线似的滕州,在那里呵呵傻笑着看着你、挑衅你。

    而你明知道他的两侧已经有人翻窗户进入了你家,但因为眼前这个极为膈应你,恶心你的家伙,一直在嬉皮笑脸的逗着你,而且身后还是绝对的主力大军对你看似虎视眈眈,又让你难以抽身去全力以赴地击退两侧那翻窗入室之人。

    这种感觉让完颜守道等人,有种无处发泄的无力感,以及对叶青个人的行为,感到十足恶心的感觉。

    他不打你,也不骂你,就那么远远的站着膈应你、恶心你,这让完颜守道有些担忧,一旦自己若是率领主力出城迎击,叶青会不会头也不回的夹着尾巴,率领着大军立刻往扬州撤去,根本不跟你交手呢?

    但完颜守道也知道,若是自己率领着即将到来的大军,出城迎击叶青的淮南东路大军,除非是能够有十足的吸引力,吸引着叶青的大军以为是有机可趁,如此一来,自己或许可以抓住叶青的主力大军,从而与他进行一场会战。

    当然,这场会战也要付出代价,同样,也还需要担忧叶青的两翼,能够在攻城掠地之余受到其他金军的阻力。

    完颜守道有信心,也相信大金的铁骑能够阻止宋人继续犯上,如今的情形,不过是因为大金一时大意,加上叶青等人准备充分,所以才使得,从表面上看,仿佛如今宋人占据了上风一样。

    但若是能够跟叶青一决高下,抓住他的主力大军而后歼之,那么他的两翼也就被瓦解于无形之中。

    如同一个总开关一样,叶青所处的不伦不类的位置,却是越发显得尤为重要,让完颜守道即便是想不注意到叶青,以逸待劳的先击退两翼,再寻叶青主力的策略,完全无法行通。

    唯有主动出击,寻求跟叶青一战的机会,如此才能以最简单有效的办法,让入侵大金的宋人如潮水一般溃败。

    “叶大人不会真要跟金人硬碰硬吧?”一处绵延不绝的山谷中,一条如同玉带似的河流蜿蜒而过,钟蚕光着身子从水中走出来,一边擦拭着结实强壮的身躯,一边问着岸边穿衣服的墨小宝。

    “叶大人自然是要跟金人来一场决战了,要不然为何要一直呆在滕州止步不前?如此就是为了让金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叶大人想要干什么,不得不选择率领主力大军跟大人决一死战。”墨小宝摸了摸旁边晾晒了好久的羊皮袄,依然还是湿乎乎的,扭头看了看马背上的金人盔甲,又摇了摇头,便就穿着单薄的衣衫,卸下马背上的盔甲,开始为那战马洗刷起来。

    “那这么说来,到时候我们就能一展身手,让金人看看我们种花家军的厉害了?”钟蚕不忧反喜的问道。

    不止是他或者是墨小宝,甚至是包括每一个种花家军的兵士,如今都是摩拳擦掌,这些年来,一直都不曾在叶青的面前展现过他们的战斗力,所以如今好不容易逮住一次机会,他们自然是想要让叶青看看,他多年的培育并非是花钱费粮的养了几千土匪似的乌合之众。

    “不知道呢,咱们是好不容易跟叶大人联系上了,接下来到底该如何,还是继续等候吧,总之……刀子磨的锋利一些,箭矢擦亮一些,战马喂的饱饱的,不管如何,这一战,一定要让所有人都记住我们种花家军的旗帜。”墨小宝一边洗涮战马,一边抬头看着阳光下,那高高的旗帜上,正迎风招展的向日葵旗帜,不知何时起,那向日葵的上方,一个偌大的叶字被秀在了上面。

    “你还别说啊,铁衣亲手绣的那叶字还真是好看,怎么看怎么仿佛带着一股杀气。”钟蚕了呵呵的穿着衣服说道。

    “你不是说显得秀气吗?”墨小宝白了钟蚕一眼,当初铁衣亲手绣完后,钟蚕不经大脑的便脱口而出说看起来太秀气了,于是乎,钟蚕便被耶律铁衣军法从事,好几天那肿痛的屁股都没办法在马鞍上坐稳。

    “哪有,分明是你说的。”钟蚕反驳着说道,而后从马背上的皮夹中,掏出地图在地上摊开,开始一边看一边说道:“李三儿叔、刘叔如今率军在山东东路游弋,说不准待金人出城寻找大人主力时,他们就会立刻率兵攻济南府,不过就是得速战速决,要是等金人还有大军南下……。”

    “南下个屁,草原上的鞑靼人你以为是傻子啊,这边已经要入秋了,如今草原上恐怕已经冷的打哆嗦了,不管是克烈部还是乞颜部,还是扎达兰部,估计都在打武州那黑石的主意了。今年他们一旦跟金人发生点不愉快的摩擦、冲突,金人哪还能找出更多的兵力南下?所以,大人如此磨磨蹭蹭,除了等待金人的主力找咱们,恐怕也有等着寒冬来到后,在金人南北一同受敌时,才会……嘿嘿。”墨小宝也看着地图,一手指着京兆府,一手指着济南府,而后嘿嘿笑着向一块儿合拢。

    “只要叶大人在中路牵制住金人的主力,最好是咱们若是在会战中能够胜出,那么一旦虞允文将军、李三叔他们能够拿下京兆府、济南府,到时候助大人一同合围开封府,如此一来,黄河以南疆域就尽入大人之手了啊。”钟蚕极为乐观的说道。

    “是啊,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这一战要是能够打赢,我们或许还有机会收复黄河以南的疆域,但若是输了……咱们都得玩完。”墨小宝顺势躺在河岸的石头上,晒着太阳悠闲地说道。

    近五千人扎营的大军,却是莫名的有纪律,或许是因为在草原上,早已经习惯了常年枯燥无味的扎营生活,所以即便是在这个山谷里,也没有出现太多的杂乱无章的声音。

    更多的都是在忙活着手里的活计,甚至就连四周山林中在他们刚驻营时,被吓得四散逃窜的飞禽走兽,如今感觉到这些人并不会给它们带来危险后,又再悄悄的跑回了自己的巢穴,时不时的还会向下俯瞰着,河岸边黑压压一片的新来的客人。

    滕州的叶青还没有等来董晁的再一份消息,倒是接到了来自临安的消息。

    王淮终于又有动作了,不同于示意史弥远继续从粮草上做手脚,这一次,王淮选择了对淮南东路大军的伤筋动骨,以此来提醒叶青适可而止。

    “李横被罢免了,放到了禁军之中。”从徐州赶过来的陈次山,看到叶青后,第一句话便是向叶青禀报着,他不曾谋面过的李横,如今在临安的处境。

    “意料之中。”叶青点点头,淡淡的说道:“扬州如何?”

    “白大人也被罢免了,因为粮草之事与户部相争执,所以朝廷便下令召回了白大人,如今淮南东路安抚使暂由杨怀之担任。是夫人亲自送白大人回临安的。”陈次山想了下,还是补充了一句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这个岳父,虽然看不惯我的所作所为,但在力主抗金、收复失地一事儿上,其意志坚定的非常人能够比拟,不过就是……。”叶青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笑了下道:“就是脑子比较轴,一根筋,不为官是最好了。”

    “夫人是怕白大人回到临安后有什么不测,所以才会亲自送白大人回临安的,具体如今到底如何了,下官还不太知晓。但扬州,淮南东路……。”陈次山欲言又止的说道。

    “叶衡、刘德秀成不了大气候,放心吧。”叶青嘴角闪过一丝苦笑,因为时间的紧迫跟不等人,让他这个时候,跟远在济南府的完颜守道多少有些相似之处。

    完颜守道在等待着他的下一步行动,而后才会决定是否要跟叶青一决高下,而叶青同样也急需一场大胜,需要一场完全确立他们如今占据上风,转换表面优势为战场绝对优势的胜利。

    之所以坚定不移的选择一场会战,除了叶青相信,这一战能够彻底的让淮南东路大军的优势转换为胜势外,便是他急需要这一战,来震慑身后王淮等人暗地里的小动作,从而使得在自己出征之后,身后的淮南东路无人敢随意动作。

    叶青相信,一旦自己在山东两路,甚至是包括南京路取得极大的优势时,到时候自己便会如同一方诸侯一样,朝廷不管是在淮南东路的官场调整,还是对他粮草上的掣肘,都会变得要谨慎三分。

    而他这些时日,继续留在滕州,任命着自海州被攻破后的大小官员,这些官员完全不曾经过朝廷之手,完全是他叶青一手任命之,如今自然也是招到了朝廷的不满。

    接下来他与完颜守道的会战必然是势在必行,而他显然不可能再有大把的精力,放在被泼李三、老刘头以及虞允文攻城掠地后的官员人事任免上,所以急急从扬州招来的陈次山,便是最好的安抚使。

    叶青对于陈次山给予了厚望,而陈次山也并未让叶青失望。

    辛弃疾在撤回到徐州之后,陈次山也几乎是同时到达了徐州,面对着被叶青招降的完颜郑,陈次山竟也能够做到丝毫面子不给,快刀斩乱麻一般,用了不到七天的时间,就把整个徐州的官场重新梳理了一遍。

    虽然完颜郑依然是徐州知州,但经过陈次山这个城府极深的腹黑一通摆弄后,完颜郑突然发现,自己手中的权利好像越来越少,而且怎么琢磨怎么有种如同宋人傀儡的感觉。

    “但是……。”陈次山顿了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大人,下官有句话不管当讲不当讲,下官都想告诉大人,叶衡叶大人还需谨慎应对才是。朝廷在罢免了白大人的同时,也差遣叶衡叶大人为淮南东路副使,同样,依然还兼着提刑使一职。”

    “让李横前往扬州吧,临安留梁管家一人足矣。”叶青仰头望天,想了下后惆怅道:“让陷阵从中斡旋此事儿,务必要让李横一家老小都离开临安。”

    “是,大人。”听着叶青的话语,陈次山回答的语气有些颤抖,就是连心房都有些颤抖。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随着李横从临安撤出来,也就意味着,叶青的势力随着皇城司的李横被罢免后,已经完全没有必要继续留在临安了。

    甚至,他隐隐觉得,或许从此以后,临安对于淮南东路的大军,对于叶青来说……就将不再是那个当初的临安。

第六百九十六章 游说 说服

    不论是此刻身在滕州的陈次山,还是依然镇守在徐州的辛弃疾,甚至是包括如今淮南东路五路之中,四路大军的统领,在叶青突然放弃北上,而后违背朝廷旨意攻徐州的时候,大部分人心里头就已经很清楚,叶青终将成为临安的过客,扬州,终究是被叶青当成了自己的后防大营。

    因为长江这一道天堑的地理关系,加上多年来淮南东路与金国相邻的城池,一直都是如同过家家一样,今日归金国、明日归宋廷的不稳定关系,使得淮南东路一直处在宋廷的可有可无之间,成为了一条防备金人南下入侵的战略缓冲带。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的关系,使得叶青在“占据”淮南东路后,完全可以以长江做天堑,让淮南东路变成宋廷的一个包含着特殊意义的行政区划。

    如今在临安,叶青的心思就如同当年的司马昭之心一样人人皆知,随着朝廷差遣、任命到海州等被攻破的城池,来做安抚的官员,被叶青无视而晾在一边后,就连朝堂之上都开始议论起来,叶青是不是想要做封疆大吏,或者是封王拜相。

    但叶青自己亲自上奏朝廷的奏章之中,每一次都会言辞恳切、语气真诚的自诩为一个大宋最为忠贞的臣子,这样的话语,这样的忠贞,在浸淫朝堂多年的官员眼中,特别是王淮的眼里,完全是胡说八道,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

    如今身形更加消瘦,甚至是用枯瘦如柴形容都毫不为过,立志要终生吃素立孝道给天下人的当今圣上,如今虽没有正式搬进德寿宫为赵构守孝,但在这近半年的时间里,赵?y全然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在位的帝王,只记得自己应该是一个孝子的身份。

    朝堂之上,只手遮天的王淮,也被赵?y当成了股肱之臣,朝堂政事全部交给了王淮来处置。

    “若是有无法拿定主意的,爱卿可与韩相商议,有二位爱卿为朕分忧,朕才能不负父皇之恩啊。”赵?y一边说一边回头望向赵构的灵位,眼泪也瞬间从眼眶内快速的流出。

    “是,圣上,臣谨遵。只是如今叶青在山东两路节节败退,臣想要召其回来,但……臣却无能为力,所以臣烦请圣上,亲自下旨,召叶青回临安。一来是……。”王淮恭敬的对赵?y说道。

    神情有些茫然的赵?y,愣了一下后,才想起来,当初他想要做的最后一次北伐一事儿来,于是喃喃问道:“北伐再次失败了吗?”

    王淮满脸遗憾的叹口气:“臣无能,还请圣上赎罪……。”

    在王淮叹息、遗憾的叙述中,叶青按照朝廷的命令,率先拿下了海、淮、沂三城,而大军也是士气高涨,此时本该一鼓作气继续北伐,但叶青却是选择了向西南下去攻徐州,虽然徐州被他攻破,但如今也如同被困徐州一样,动弹不得。

    如今金人使臣又来施压,要更改国与国的关系为当初的叔侄关系,以及包括宋廷每年的岁贡,而金人大军如今也已经在济南府集结完毕,如今便等待着他们在临安使臣的消息,若是宋廷不停战,不召回叶青,那么金人便会挥师南下。

    在王淮的字里行间里,如今虽然还在坚守徐州的叶青,已经是强弩之末,被金人攻破徐州城恐怕也是早晚的事情。

    王淮担忧,若是一旦叶青继续败下去,到时候朝廷非但没能收复失地,甚至还要继续割地、改为叔侄、再次纳贡等等耻辱之事儿。

    听着王淮的叙述,赵?y的嘴唇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花白的胡须下仿佛也在跟着颤抖,扭头看着王淮,愣了半天才问道:“爱卿以为召回叶青可阻金人改叔侄、免岁贡?”

    “圣上,臣以为如今我宋廷大军,已然对金人起到了震慑的作用,叶青在山东两路自然也是居功至伟,但如今我们若是咄咄相逼金人,恐怕只会适得其反,便不如趁此机会收兵,以此保我大宋百年安宁。”王淮省去了赵?y最为关心的改叔侄、免岁贡模棱两可的话语,自然而然的让赵?y认为,只要愿意下旨召回叶青,那么改叔侄、免岁贡一事儿便不会再提及。

    “拟旨吧。”过了好久,终于回过神来的赵?y,平静的吐出三个字。

    而就在王淮领旨离开后没多久,在皇太后吴氏的宫殿中,王伦已经把刚刚王淮跟赵?y的谈话,一字不差的告诉了钟晴,于是钟晴带着王伦,再一次走出了皇宫。

    临安城并没有受到北地战事的影响,甚至是到了如今,即便是在茶楼酒肆、勾栏瓦舍或者是青楼赌场内,谈论如今正在进行的这一场北伐之战的人都是少之又少。

    即便是偶尔能够听到一些消息灵通的文人士子谈论起北伐之战,但他们的字里行间,透着最多的还是对宋军的不看好。

    朝廷嚷嚷了北伐这么多年来,也进行过几次北伐,但总体而言,每一次都是铩羽而归,让大宋百姓期望跟心头的那股恶气,一直不能畅快的吐出来,反而更是增添了百姓对宋军的失望之情。

    临安依旧还是那个热闹非凡的临安,商贾依旧热衷着自己的金钱利益,御街之上依旧是人来人往,马车与轿子依旧还会顶牛,在街道中间互不相让。

    元?浑天仪象鼓声如今早已经让临安的百姓习以为常,成为了整个临安城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白纯的马车在鼓声最后一响在临安城的上空散尽后,缓缓在一品楼前停了下来,车夫梁兴拿着马凳待白纯下车后,便把马车交给了门口的一品楼伙计,而后静静站在白纯的身后,看着白纯自上而下的打量着一品楼高大的门户。

    依旧能够很清楚记得,第一次来一品楼的时候,她跟叶青是因为锦瑟一事儿而来,如今多年已经过去,但看着这刚刚粉刷一新的一品楼,仿佛从范念德的府里带回锦瑟,而后听从叶青的建议前往一品楼庆祝家中添丁一事儿,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早已经物是人非了。”白纯嘴角带着一丝怀念,低声喃喃叹道。

    随着梁兴跟着白纯走上二楼的雅间不久,一辆明显是带着皇家标示的马车,也在一品楼前停了下来。

    赵汝愚如同刚才的白纯一样,自上而下的打量了一番后,又看了看四周,这才迈步跟随伙计往里面走去。

    “赵大人好久不见。”白纯在梁兴开门,赵汝愚含笑站在门口时,立刻起身行礼道。

    “赵某来迟,有劳三品令人叶夫人久候了。”赵汝愚踏进房间,彬彬有礼的说道。

    白纯听着赵汝愚刻意加上自己三品外命妇的称呼,还是平静的请赵汝愚坐下说话。

    随着梁兴走出房间带上房门,房间里只剩下了白纯跟赵汝愚时,两人脸上刚才还随和的笑容,也仿佛被那扇房门关在了外面一般。

    “不知道叶夫人何时来的临安,可是为令尊被罢免一事儿而回呢?”赵汝愚开门见山,直接了当的问道。

    “家父不善为官,已是不争的事实,我这一次只不过是尽人子之责送家父回来吧了,并无再斡旋之意。”白纯平静的说道,原本就不太爱笑,一直都是一股淡漠高冷气质的她,在两人心照不宣的谈话之余,也使得房间的氛围显得更外的凝重。

    “如此说来,叶夫人是不打算在为令尊再谋仕途一道了?那么叶夫人今日找赵某,可是有其他要事?”赵汝愚的目光一直都盯着白纯那如同深井似的眸子,像是要找出一丝破绽跟不安似的。

    如今的赵汝愚,在扳倒信王之后,重得当初赵构的信赖,从而一发不可收拾,如今已经大有要取代周必大,成为吏部尚书的趋势,所以如今意气风发的他,在看到白纯递给他的请柬后,第一反应便是叶青的夫人很有可能是因为其父之事儿而有求于他。

    但如今看着面色平静,甚至是颇为冷漠的白纯,赵汝愚不得不在心里重新揣摩着,白纯突然以护送其父为名回临安,是不是有着其他的什么目的?

    白纯罕见的笑了下,同样是看着赵汝愚那双眼睛道:“赵大人如今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但如今朝堂之上王相独断,而赵大人又与右相韩大人、以及如今率兵镇压自杞、罗殿的韩?腚泻磺榉饲场u源笕丝稍?牍??缃窬嗬肽?还?氤咧?5睦舨可惺橐恢埃?嵋蛭?跸喔??嘀?涞墓叵担??月渌?四兀俊?/p>

    “你什么意思?”赵汝愚皱了皱眉头问道,眼前这长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此刻给他一种,仿佛叶青在跟他说话的感觉,无论是那语气,还是神态,都是能够捕捉到一丝叶青的影子,真不愧是一对夫妻,还真是有夫妻相啊。

    “赵大人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白纯平静着神色,继续淡漠的说道:“如同赵大人心里担忧的一样,韩相如今跟王相势同水火,虽然赵大人被差遣为吏部尚书支持者不乏少数,但若是王相想要从中作梗,恐怕这个时候,能够跟王相相抗衡者不过两三人而已。”

    “叶青想要跟我联手,还是想要跟韩大人联手?”赵汝愚思索了下问道。

    在他的脑海中,如今能够制衡在朝堂之上独断专权的,恐怕是除了圣上之外,便再无他人。

    但白纯却说还有其他人,这让他不得不去联想,是不是如今叶青感受到了来自王淮给他的危险,为了保命,所以又开始想要通过自己,投到韩诚麾下,一同来对抗王淮呢?

    “非也。”白纯面无表情的摇头说道。

    “非也?”赵汝愚吃了一惊,脑海中快速的在临安城,甚至是整个大宋朝廷的各地官员之间搜索着,他实在也想不出来,如今还能有谁能够在朝堂之上制衡独断专权的王淮。

    “因太上皇一事儿,当今圣上伤痛悲戚难以处置朝政,长此以往下去……赵大人想必也知道,对我大宋江山社稷有弊无利,而今圣上为感圣恩而优于孝,太子殿下如今也已经三十三,正所谓三十而立,如今岂不是正是最佳时机?”白纯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如今因为紧张的缘故,已经满是细汗,但表面上依旧是冷漠平静的说道。

    “你是想让我拥立太子继位,禀请圣上禅位?”赵汝愚愣了一下,随即会意过来,嘴角带着不屑的笑容冷笑道:“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圣上如今虽然以孝为先,但终究还是在春秋鼎盛……。”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赵大人真的这么认为吗?如今圣上比至半年前甚至一年前的情形,难道赵大人真的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差别?”白纯打断赵汝愚的话语,极力镇定的说道。

    此时的她,强忍着望向房门的方向,但心里却是一直在紧张的催促着,钟晴怎么还不出现,若是她不来,自己一个人说的话,又怎么会让赵汝愚信服呢?

    出乎白纯意料的是,本以为赵汝愚还会再次出言嘲讽自己或者是反驳,或者是治罪于自己妄议朝政、蛊惑朝臣之罪,但令她想不到的是,当她说完后,赵汝愚确实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时间在这个时候仿佛过的极为缓慢,整个房间里的空气也显得越发的凝重跟诡异,寂静之余,白纯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声,仿佛赵汝愚都能够听到似的。

    并没有等到门口响起敲门声,赵汝愚缓缓的抬起手,短期手里的茶杯,静静地看着白纯,而后又突然放下了茶杯,没一会儿的功夫,则是又端起了茶杯,如此反复之下,就在白纯以为赵汝愚要端茶送客时,却见赵汝愚又一次的放下了茶杯。

    “这是太子府的意思,还是叶青的建议?”赵汝愚思索了很久,看着眼前的白纯,他突然之间想到,叶青在临安时,因为颇黎一事儿,最终跟太子府走的极近的事实。

    如今虽然叶青人在北地,而朝堂时局自己自然是一清二楚,如今朝堂之上对他叶青则是恶意中伤居多,所以叶青会不会……跟太子府早已经密谋已久,所以才派了他最为信任的人来跟自己谈?

    “是谁的意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大人可有此意?”房门打开的瞬间,钟晴站在门口,看着房间内的白纯跟赵汝愚淡淡的说道:“圣上无力处政已是不争的事实,若是任由朝堂如此下去,大宋江山社稷早晚危矣。”

    “信王妃?”赵汝愚整个人瞬间一僵,而后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震惊的望着站在门口的钟晴。

第六百九十七章 牵挂

    虽然赵汝愚也听到过一些传言,甚至在当初叶青回临安时,就曾听说过叶青把钟晴藏在了扬州的事情,但终究是没能够眼见为实。

    而半年多前,又开始传言说信王妃回到了皇宫,一直侍奉在皇太后的身旁。

    因此他也好几次觐见皇太后,以其能够证明此传言的真伪,但每一次都没有看到钟晴,所以他便把此事儿归到了流言之中。

    但没有想到,今日钟晴竟然真的活生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两人之间的恩怨关系极为微妙,不论是当年钟晴初嫁信王府时,赵汝愚失妻一事儿,还是后来建康钟氏势落,乃至信王赵璩终究身死乱夜之事儿,都让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极为微妙跟敏感。

    虽然如今再次见面,说不上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还是让震惊的站起身来的赵汝愚,仓促之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跟钟晴见面。

    “当年太上皇深感力有不逮,深思熟虑之后便退位让贤于圣上,而今圣上因太上皇一事儿,无力理政,权臣王淮独断朝堂,即便是连皇太后、皇后都因此感到深深忧虑,无奈多次劝解圣上收效甚微。赵大人身为宗室,此时岂可只忧个人仕途,而不顾赵宋江山社稷?”钟晴在白纯旁边站定,平静的看着赵汝愚说道。

    不等赵汝愚说话,白纯也缓缓起身,开口说道:“大宋并非是无人可继,自古忠孝难两全,如今圣上以孝为先,而太子也已至而立之年,为今能够助赵宋宗室挽救社稷之人唯有您赵大人。魏王虽然也颇有威望,但终究非是太子,如今掌庆元府,久不至临安,难道赵大人以为这是魏王无动于衷,看不清如今朝堂之势?”

    “非也,魏王之所以无动于衷,完全是因为他早已经看清朝堂之势,若是如此继续下去赵宋必危,但奈何因太子在临安,魏王不得不避嫌,以免引起太子及百官、天下人的误会。如今太子心急如焚、忧思难安,但圣上今以孝为先,太子自然不可越权,此时,若是赵大人站出来……。”白纯接过钟晴的话题说道。

    “大、可挽赵宋宗室不旁落权臣之手,微、赵大人又岂止尚书之高度?”钟晴说道。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白纯说道。

    在钟晴走进房间后,面对两个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的美人,赵汝愚仿佛觉得茶室比之刚才又明亮了许多。

    听着两女默契一般的说话,赵汝愚又仿佛觉得,自己一直视为自己仕途之顶峰的尚书一职,在两女的描述中,仿佛更像是自己仕途的起点。

    若是自己愿意,而太子也有意自己辅佐,那么身为赵宋宗室的他,身居尚书一职绝非是痴人说梦,甚至若是以后,自己入相、进枢密院都绝非难事。

    两女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脸色阴晴不定的赵汝愚,该说的话她们两人都说了,接下来就看,赵汝愚是否心中还有宗室大义跟人臣野心。

    钟晴与白纯不得不如此的铤而走险,按照叶青的设想,这个时候的韩诚,应该会想起依靠太子府来制衡王淮,从而减轻自己在朝堂上的压力才是。

    但如今不知道是韩诚被王淮打压的失去了雄心壮志,还是因为韩?腚性谖髂献澡健18薜畹牧?搅?荩?煤?虾鍪恿四芄桓?杷?槐壑?Γ?芄恢坪馔趸创佣?季莩?蒙戏绲奶?痈??/p>

    而两女显然不可能直接找韩诚来谋划谏言圣上禅位、太子继位一事儿,毕竟韩诚外戚的身份更为敏感,而且对于白纯跟钟晴的戒心,也远远要大于眼前的赵汝愚。

    所以思来想去,在白纯到达临安的第一天,两女便把目光定格在了茶室内的赵汝愚的身上。

    “三日之后,我必然给你们一个答复。”赵汝愚内心争斗了半天,但一时半会儿还是无法拿定主意,不过神情倒是极为诚恳跟坚定的看着白纯跟钟晴说道。

    “我们两个女子自然是人微言轻,赵大人心有所虑实属正常。”钟晴微笑了下,而后把袖袋里的一块儿玉佩,缓缓地放在了桌面上。

    正所谓相逢一笑泯恩仇,看着自始自终如同白纯似的,进入茶室一直未曾微笑的钟晴,在这一刻笑了出来,赵汝愚原本还紧绷着的警惕之心,如同那摇摇欲坠的河堤一般瞬间被洪水冲塌。

    这一刻,他相信,眼前两个有着倾国倾城美貌的女人,绝不会是在设计陷害他,而是真心实意的在为赵宋宗室着想,在为大宋江山社稷着想。

    当然,这只是他心中大义的一部分,至于那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那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罢了。

    “放心吧,此事儿在我未给出明确的答复前,只有我们三人所知。”赵汝愚看着桌面上那块儿玉佩,即便是轻描淡写的扫上一眼,也能够一眼认出,那是太子府里的东西。

    “那是自然。”白纯淡漠的点点头说道。

    随着赵汝愚行礼、两女还礼后赵汝愚走出茶室,在茶室门被从外面关上的瞬间,两女立刻紧张的抓住彼此的手,神情有些兴奋,也带着紧张的笑望着彼此。

    “哇,你的手好凉啊。”白纯攥着钟晴的手说道。

    “吓死了,你的全是汗呢还。”钟晴回击道。

    “我真怕他不相信我们两个女子,也担忧我那一席话,会让他恼羞成怒,会因此而治罪于我,毕竟如今在临安,可不是当初了,不害怕才怪了。”白纯的话语比起刚才单独面对赵汝愚时,显得要生动活泼了很多。

    钟晴同样是显得光彩照人,比起刚才端着那雍容典雅的样子来,此刻的她才显得国色天香、明亮动人,言语也是滔滔不绝,跟白纯叽叽喳喳的在茶室内说个不停。

    临安城的白纯与钟晴,此刻不得不开始主动让韩诚等人的注意力,开始渐渐往太子府这边转移,而在扬州城的燕倾城跟柳轻烟,此时同样是没有闲下来。

    随着叶青北征,整个扬州原本是以刘德秀、叶衡、白秉忠三人为主,但当白秉忠被罢免后,在叶衡又被差遣为淮南东路的副使后,叶衡与刘德秀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更加微妙了起来。

    与此引来的便是,杨怀之、刘克师、卢彦伦等人的扬州扩建之计再次遇阻,而更为让燕倾城头疼的是,随着转运使被罢免,杨怀之还未能适应转运使一职时,叶衡这个提刑使跟刘德秀,已经开始伸长了手臂,想要插手转运司的事情。

    从燕鸿渊在扬州置办的宅子走出来,刚刚准备上马车的燕倾城,回头看着追上来的燕庆之,微微蹙眉问道:“还有什么事儿?”

    “父亲最近身体不太好,但照料孤城、无缺还是没有问题的,府里丫鬟下人也不少,若是你这段时间太忙的话,不妨就把他们两个送过来。还有就是……。”燕庆之看了看四下无人,而后压低声音道:“转运司并非只是因为叶衡跟刘德秀插手,所以才让我们无法给叶青送去补给,重要的还是,如今在临安的史弥远在从中作梗。所以我想了下,这一年多近两年来,不管是淮南东路还是山东两路我都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就由我来亲自运送吧。所以这些时日,若是有空,你就经常回来看看父亲,多陪他说说话。”

    “你要去北地?”燕倾城继续蹙眉,让人一时之间无法判断她到底是赞成还是反对。

    “不然呢?”燕庆之示意燕倾城离开门口,散步往前走着道:“赵师淳如今因为扩城一事儿,必然要跟叶衡、刘德秀相商,如今他自然是走不开,何况对于北地他也没有我熟,如今你夫君手里,能用的人还有谁?刘克师、杨怀之二人,但扬州还要靠着他们来制衡叶衡、刘德秀,如何离得开?”

    “可……终究是北地,我担心……。”燕倾城有些纠结跟矛盾,好看的柳叶眉紧紧的拧成了一团。

    叶青如今在北地已经大半年的时间,已经是让她天天紧张的提心吊胆、深怕出现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而如今还不等那边如何,兄长也要前往北地。

    “放心吧,我自由分寸,何况……。”燕庆之嘿嘿笑了下道:“你兄长我非贪生怕死之辈,你夫君既然能够为大宋朝廷而北伐,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算是锦上添花。”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燕倾城一直皱着眉头,心里犹豫不决的问道。

    “自然是越快越好,救人如……哦,不对,如今叶青他们并未到此地步,看我这张乌鸦嘴。”燕庆之急忙改口说道。

    燕倾城无奈的叹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跟车夫许庆,想了下道:“若是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过几日再动身。”

    “为何?”燕庆之有些奇怪,平日里一直担忧她的夫君,怎么到了节骨眼儿上,竟然还不慌不忙起来了。

    “来家里前我刚跟轻烟见过面,听她顺口说了句,过几日怕是李横会来扬州,到时候他应该也会前往北地驰援叶青,就不如……。”燕倾城的心开始有些烦躁,她自然很想燕庆之立刻前往北地,驰援自己的夫君叶青。

    但燕庆之毕竟是自己的兄长,燕家的独苗,如今父亲身体又不好,若是兄长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如何跟父亲交代。

    仿佛了解渐渐有些烦躁的妹妹心里在想什么,燕庆之笑了下后宽慰道:“三五日自然是没有问题,毕竟,我现在也只是跟你招呼一声,接下来还需要准备此行的诸多事情,如此下来,就算是想要立即启程,也需三五日的时间才可以。”

    燕倾城默默的点点头,算是认同了燕庆之的说话,低着头心里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着,就连燕庆之离开回去,她都没有察觉到。

    马车再次来到斜风细雨楼的门前,随着燕倾城走进房间没一会儿的功夫,柳轻烟便出现在了燕倾城的跟前,看着有些愁眉不展的姐姐,无声的叹口气后,便默默的陪着燕倾城在旁边坐下。

    看似最为开朗的燕倾城,自从叶青前往北地后,整个人就仿佛失去了三魂七魄似的,整日里愁眉不展的样子,远远比笑起来的时候要多得多。

    “那边到底如何了?”沉默了半晌,双手捂着茶杯的燕倾城,回头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渐渐萧瑟的天气,有些落寞的问道。

    “一切都还安好,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柳轻烟微笑着说道。

    “但……我兄长确实要运送粮草前往北地,是不是叶青出什么事情了?他们那边是不是很不……不顺利?”此刻的燕倾城看起来有些无助,仿佛在乞求柳轻烟似的。

    柳轻烟微笑着摇头,抓着燕倾城那捂着茶杯的一只手,柔声说道:“前两日你不还收到他的家书了吗?那边没有什么不顺利之事儿,但终究是战争,只不过是未雨绸缪,未谋成功先预最坏的打算而已。何况……粮草等补给,并非是给夫君,而是给予如今在徐州的辛弃疾辛大人而已。白姐姐跟钟姐姐也已经见面了,过的几日,李横也就会到达扬州了,稍作休整便会启程前往北地与夫君汇合,那时候就更不会有什么事儿了。”

    柳轻烟多少知道一些关于伞的事情,虽然之前的斜风细雨楼,以商道为主,但随着白纯前往临安后,还是把一些关于北地的消息告诉了柳轻烟。

    燕倾城默默的点头,她知道白纯前往临安,并非是护送其父回临安,最终目的还是与钟晴会面,甚至是包括……她们将会一同去见太子妃李凤娘。

    李横之所以能够被兵部差遣至扬州,这其中自然是离不开钟晴的功劳,虽然王淮在罢免了李横,搁置了皇城司的职能后,使得李横一时之间在临安的地位一落千丈。

    但如今随着皇后、皇太后莫名其妙的在圣上跟前的话语,使得无心理政的赵?y在再次见到王淮后,直接让王淮命兵部差遣李横前往淮南东路,助叶青北伐。

    第二次跑来请求圣旨召回叶青的王淮则是愣在了原地,不是说好了要召回叶青,而后停战与金人弹劾的吗,怎么……怎么圣上却还要派遣李横前往北地驰援叶青呢?

    不过就在王淮愣神之际,浑浑噩噩的赵?y,依然还是再次下令拟旨,召叶青回临安。

    赵?y一连串的举止让王淮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圣上如此矛盾的举止,到底是何意,但不管如何,拿到第二道召回叶青的圣旨,对于他来说,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第六百九十八章 第二道圣旨

    秋风席卷着枯黄的落叶,在地上摩擦出沙沙的声响,萧瑟的秋意让临安街头上的行人,也显得脚步匆匆。

    李凤娘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要显摆什么,与钟晴、白纯的见面,被她刻意安排在了……杏园之内。

    两女行走在杏园之内,看着其中的景物,特别是那院子里的一株株桑树,都有种仿佛回到了她们在临安、以及如今扬州府邸的错觉。

    叶青喜桑树,这原本是只有白纯一个人独享的秘密,但随着扬州的府邸,也种植了很多桑树后,这个原本只有白纯独享的秘密,便被钟晴、燕倾城、柳轻烟等人皆知。

    而现在看着太子妃邀请她们两人前来的杏园内,也是种满了叶青喜欢的桑树,白纯的神色便开始显得有些不对劲。

    相比较于白纯来,钟晴当初第一次在与李凤娘见面后,就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但看着满园内的桑树,依旧还是芳心震动,显得不可思议跟难以置信。

    “这是怎么回事儿?”白纯同样是难以置信的看着满园桑树,不由自主的看向钟晴问道。

    “有人出卖色相了,这还看不出来吗?”钟晴的语气之中,难得的释放出一股醋意。

    白纯蹙眉,那股正妻的气势瞬间涌现在身上,毕竟当初还曾是叶青的嫂嫂,而后才是叶青的妻子,所以那种如同长嫂似的隐隐怒气,让旁边的钟晴不由得侧目,心里头甚至开始有些担忧起远在北地的某人来。

    “你……你没事儿吧?”钟晴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这种事情……你……你怎么可以任由他如此胡来,若是一旦有个……你真是……。”一向平静冷漠的白纯,头一次在钟晴跟前说话说的是如此的结巴跟生气。

    “我也是不久前回到临安后才猜到的,只是因为没有其他佐证,自然是不敢随意把凭空猜测说出来。”迈过头一进院子后,钟晴继续说道:“看着园子的样子,应该是很久了,而且……那时候我人在扬州,若是论起来,该是你跟倾城没有看好才对。”

    白纯顿时无语,原本还因为要见太子妃那忐忑不安的心情,此时早已经被无语跟担忧所代替。

    无语是因为刚才钟晴的话语,毕竟那时候钟晴在扬州,而自己跟倾城则是在临安,所以论起来,还确实是自己跟倾城没有看好那个家伙,竟然让他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白纯一边走一边脑海里在极力的思索着当初在临安时,叶青种种不回家的情形,想来想去,都怪自己跟倾城太过于大意了。

    “但愿没有作出更出格的事情来。”白纯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声。

    钟晴侧目看向白纯,自然是知道白纯嘴里所谓的出格一事儿,指的是什么。

    感受到钟晴那诧异、惊讶的目光,白纯猛然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钟晴,喃喃道:“你别告诉我,那白痴还干出了更为出格的事情。”

    钟晴的脸颊上带着为难跟苦笑,语气有些苦涩的说道:“有一次太子妃携英国公赵扩、文安郡主见皇太后、皇后时,我恰好在场……。”

    “如何?”白纯紧张的抓住钟晴手急急问道。

    钟晴露出个为难的表情,想了下后还是说道:“眉宇之间总是感觉……仿佛……跟孤城、无缺有些相像,但小孩子,长得都好像差不多的。”

    听到钟晴的话语,白纯瞬间变得有些恍惚,那个白痴到底给她们惹出了什么祸事来,还嫌家里不够乱吗!

    原本站在高高台阶上,居高临下望着白纯跟钟晴的李凤娘,不知道为何,在看到白纯那若有深意的望向她的眼神后,竟然莫名的有些心虚,而后不自觉地便从台阶上走了下来迎接两女。

    就在三女聚集在杏园,开始商议着一旦赵汝愚同意之后,接下来该如何做的时候,远在已经进入冬季的北地,某人在中军帐内不停的打着喷嚏,引得旁边的励仲方、田琳二人,不由的担忧道:“大人,会不会是因为北地过于严寒而着凉了?”

    “应该不是吧。”吸了吸鼻子的叶青,继续盯着手里的地图,若无其事的说道:“打喷嚏也有可能是远在扬州的娘子想我了呢,你们没有打过喷嚏吗?”

    “没有。”田琳、历仲方两人同时摇头说道。

    “看来你们的婆娘对你们不关心啊,看看我打喷嚏,肯定是她们在家里惦记我了,拿纸笔来,趁着还有时间,我要修书一封,以诉相思之情。”某人还不自知的继续得瑟着说道。

    淳熙十五年十一月的济州百里外,叶青率领近三万人的淮阳、高邮两军,配合东西两翼继续北上的虞允文、李三儿两人的大军,绕过邳州直指济州。

    如同一个月前身处滕州时一样,此刻在到达济州百里开外后,依然是西可进开封、东可攻济南府。

    因为滕州驻有守军牵制邳州的关系,所以使得如今的叶青,才能够夹在邳州跟济州两城之间而相安无事,但与此同时,也在强逼着完颜守道,不得不开始谋划着,亲自率军出济南府,前往济州一带来寻找叶青的主力大军。

    如今已经跟叶青完全熟悉的历仲方、田琳二人,已经是淮南东路主力大军的精锐,也如同此次北征叶青的左膀右臂一般,不论是攻城还是陷阵,两人身为武状元的优势也终于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听着叶青显摆着自己家里如花似玉的娇妻,两人自然是只有羡慕的份儿,劣质的茶水端在手里,看着叶青继续盯着地图在寻找合适的战场。

    “大人,您的几个夫人都是如此的人间绝色,当初您是怎么给……那个什么的?”田琳蹲在一旁,捧着茶水问道。

    “本帅长的这么帅……。”叶青瞟了一眼田琳,话刚说了一半,就被一旁的历仲方打断。

    “大人,您换个理由吧,这个理由实在是……实在是让我等难以信服。”历仲方同样是轻松的说道。

    难得同统制跟副统制两人没在中军帐,所以他们三人也不用再端着架子,冷脸相对那李知孝跟洪遵。

    不等叶青反驳历仲方,贾涉便从外面跑了进来,看着中军帐内神情轻松的三人,紧张的道:“大人,急报……。”

    “不会吧,金人不可能找到我们吧?”田琳缓缓起身,放下茶杯皱眉问道。

    贾涉一愣,瞬间意识到是田琳误会了他的禀奏,于是急忙解释道:“禀大人,非是斥候传来的兵情,而是……而是同统制李知孝李大人,再次接到了圣上的旨意,命您即刻回临安。”

    “这么快?”历仲方同样是下意识的放下手里的陶制茶杯,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这第一道圣旨刚刚到来还没有几天的时间,怎么第二道圣旨就立刻追着屁股跑过来了,朝廷难道也不给他们一点儿准备撤退的机会吗?

    “是,李大人跟洪大人很快就要过来了,末将刚才偷听到的,所以就紧忙过来禀奏。”贾涉继续说道。

    历仲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儿,得,又一次跟贾涉把天聊岔了,自己的这么快指的是朝廷的旨意,而贾涉听到耳里的这么快,却以为是指李知孝跟洪遵。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命斥候翻倍,往这个方向细探。”叶青捅了一下历仲方的腰眼,前半句是说给贾涉听,而后半句,则是在给历仲方布置着,接下来斥候的下一步行动。

    “是,大人,末将这就去布置。”历仲方神色立刻变得严肃无比,对着叶青坚定的说道。

    待历仲方跟贾涉走出中军帐后,田琳这才低头看了一眼刚才叶青所指的地图的方位,而后想了下才问道:“大人,不管您如何抉择,末将都支持您。但……末将还是担心,若是您继续违抗圣上旨意,会不会让朝廷恼羞成怒,危及您以后的仕途?”

    “当年岳飞兵指开封,被十二道金牌追回,咱们虽然不如岳飞,但如今也已经快要抵近开封,怎么着也不能两道旨意咱们就回去吧,再等等看吧,现在已经快要冬季了,除了这一战,咱们还需要想象,下一战咱们该怎么办啊。”叶青叹口气后说道。

    外面的脚步声在亲兵贾涉嘹亮的嗓音阻止下放缓了速度,帐内的田琳认同着叶青的话语点点头,正所谓是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从古至今,没有一个人兵士,愿意跟随着一个行事窝囊、优柔寡断的将领作战。

    军武出身之人,原本心头就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他们也更喜欢跟随更为直接的以精湛的武力、雷厉风行的作风、敢于承担责任的将领为首作战。

    所以如今的叶青,自然是极为投他们直来直去的脾气,时不时的还会如刚才一般,跟他们这些将领开个小玩笑,但一旦进入了战争攻城的状态,叶青那凌厉的威严,依然是让他们心服口服。

    何况到如今,淮南东路大军在叶青的率领下,完全压制了武将最烦的文臣问军的现象,也让淮南东路大军,多年来以守为主的作战策略,终于变成了以进攻为主的,能够发泄他们心中对金人愤恨的痛快淋漓的方式。

    加上多年来从来不曾攻城掠地的憋屈,如今终于得到释放,面对一向强势的金人,取得了眼前可喜的胜果,自然也让他们更愿意簇拥在那诺大的叶字旗下,以身为叶家军一员而打心底里的感到骄傲。

    “这个地方……方圆近百里都是开阔地,更为适合金人的骑兵作战,您不会真打算把金人吸引到这里,作为我们会战的主战场吧?”田琳看了一眼帐篷外,还未走进来的脚步声,抓紧时间再次问道。

    “为什么不呢?”叶青抬头笑了下,而后解释道:“如今金人比我们还要着急,他们巴不得立刻把我们赶出山东两路,所以他们不得不被我们牵着鼻子走。而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两道圣上的圣旨垫底,难道我们还怕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不成?”叶青笑呵呵的说道,依旧没有把种花家军的事情,透露给田琳知道。

    “大人,恕末将说句不中听的话,您这就叫……。”田琳学着平日里叶青的样子耸了耸肩膀,神情无辜的说道。

    “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赶紧出去巡视大营去,少在我这里给我添堵。”叶青不等田琳说完,就把田琳往外撵。

    “大人,这么说,您知道末将是想说您现在就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吗?”田琳一边说一边往帐外跑。

    于是叶青手里飞出去的茶杯,被跑到中军帐门口的田琳躲开后,正巧砸在了要进来的李知孝的胸口,热乎乎的茶水,瞬间让李知孝惊叫一声,双手急忙拍打着胸前热气腾腾的茶水跟茶叶沫子。

    田琳幸灾乐祸的怪叫一声,也不理会军帐之中接下来的事情,撒开腿就往外跑去。

    中军帐内,被叶青茶杯随手砸中的李知孝阴沉着脸,跟面面相觑的洪遵率先向一脸无所谓,只顾着收拾地图的叶青行礼。

    “李大人、洪大人可是有什么事情?”叶青神色如常,就仿佛刚才砸中李知孝的怀中的茶杯,不是他扔的一样。

    “请大人过目。”李知孝看着无事人似的叶青,深深的吸口气,把刚才拍打茶水时,第一时间怕被浸湿的圣旨拿了出来,递给叶青说道:“圣上下旨,让您立刻返回临安。”

    “说没说淮南东路大军如何处置,是跟金人停战一并撤退,还是继续留下来呢?”叶青示意两人坐下说话,而他,拿着那明黄色的圣旨,却是连打开看上一眼都懒得打开。

    看着叶青如此不尊圣旨的样子,此时的李知孝心中瞬间更是怒气高涨,若不是旁边的洪遵连连使眼色,一只手暗地里死死的拉着他的手,说不准李知孝便要拍案而起,大骂叶青为佞臣了。

    “自然是让统制大人您一个人回临安,至于淮南东路的五路大军,由末将与洪大人统率。所以还请叶大人您放心,我等二人,必然不会让金人南下一步,扰我大宋边疆百姓安宁,更不会让圣上忧心忡忡北地战事。”李知孝不愧是干监察御史出身,三言两语之间,已经替叶青做了回临安的决定,同时,还不忘提醒叶青,如今圣上虽然还是忧心忡忡,但若是你再不听从旨意回临安,恐怕圣上就不止是忧心忡忡,而就是龙颜大怒了。

    “那你们可知,转运司的过冬棉衣何时会送到前线?这眼看着就要进入寒冬了,我回临安自然是不用再担心保暖过冬一事儿,可如今淮南东路五万余人,若是没有棉衣又该如何过冬呢?”叶青端着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后,不紧不慢的问道。

    “此事儿自然是不敢有劳大人您操心了,既然您已经决定回临安,那么接下来,我与李大人必然是要第一时间,解决所有将士吃穿等一切用度,包括过冬衣物的问题。下官知道叶大人您向来是爱兵如子,绝不愿意看到哪怕一个兵士在这寒冷的北地少了过冬衣物,所以下官向大人保证,一旦大人离开大军,过冬衣物等用度,必然会在第一时间送到前线所有将士手中,包括各城内的守军。”洪遵看着叶青意动的样子,心里不由一喜,以为如今的叶青,已经不敢再抗旨留在北地。

    “既然如此……。”叶青端着茶杯,笑眯眯的看着两人开口说道,只是不等他说完,就被李知孝打断。

    “大人您放心,下官身为同统制,同样也会爱兵如子,绝不会让这些为我大宋沙场厮杀、流血牺牲的将士冻着,保证会在寒冬到来前,让每一个将士都吃饱穿暖。”李知孝同样是鼓励的眼神看着叶青,恨不得现在就一脚把叶青踢出中军帐,赶紧让他滚蛋。

    “既然两位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证,过冬衣物很快便会送过来,那么不妨我就等补给来了后,再离开也不晚。何况……两位大人,不论是第一道圣旨,还是这第二道圣旨……。”叶青当着两个人的面,缓缓打开第二道圣旨,指着上面的黑字御批说道:“只是让我叶青接到圣旨后立刻启程回临安,但从头到尾,却是没有说让我几时到达临安是不是?所以是不是可以说,哪怕明年我这个时候才回到临安,也不算是违抗圣命呢?”

    “叶大人您此话是什么意思?”李知孝脸色一沉,有种刚才被叶青把他们两人当猴似的,戏耍了半天的感觉。

    “什么意思?探讨圣旨上未言明的归期啊。”叶青无辜的说道。

    “叶大人,想必您是误会了。”洪遵也是愣了一下,心里头怒骂着叶青家里的好几辈人,嘴上却是说道:“圣上命您即刻启程回临安,而从此地到临安最远也不过七八百里的距离,即便是日行五十里,半月时间,也自然是足够叶大人赶回临安了。圣上之所以不定归期,想必是对叶大人您信任有加,相信叶大人您,在接到圣旨后,决计不会再另行耽搁行程。”

    “妄自揣摩圣意,洪遵啊,你这种不臣叵测之心,若是被李大人以监察御史之责弹劾你一次,你这副统制可就是岌岌可危了。”叶青叹息着说道,看着眼珠子快要瞪出来的洪遵跟李知孝,摆摆手继续道:“既然圣上未定归期,那么本帅就先不急于回临安了,两位大人,也就不必操心军伍之事儿了,这些时日呢,就……就以粮草、棉衣等用度为重,在寒冬来临之际一定要交代周端朝把这些送到前线,若是了晚了、少了,本帅便以军法处置你们二人。”

    “叶青你欺人太甚!”噌的一下,恼羞成怒的李知孝,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闹了半天,这叶青真是把他们当猴在耍了。

    以至于到现在,他们非但没能得到一丝一毫的兵权,还因为粮草等过冬之物,被叶青揪住了小辫子在手。

    “怎么,你想违抗军令不成?”叶青神色一冷,沉声问道。

    “是你叶青违抗圣意在先……。”不顾一旁洪遵的拉扯,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李知孝怒声驳斥道。

    身为监察御史,他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不管是在临安,还是在其他路,都是他人极力讨好自己,小心翼翼的好吃好喝尊敬的伺候着,深怕自己在一个不满意,会在朝堂之上、圣上跟前弹劾他们。

    唯独这个叶青,简直……简直就是个混账东西、油盐不进,好歹不分,自己一定要在圣上跟前,再次弹劾他!

    (ps:md,叶青是感冒还是他老婆们想他了我不知道,但我特么的好像真是热伤风了,一直打喷嚏,而且还有要流鼻涕的冲动。)

第六百九十九章 意义

    叶青的三万大军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在济州城附近晃来晃去,始终保持着与济州相聚三四十里的距离,而后最终才从南阳湖西边的秃尾山,如同动物迁徙似的,以南阳湖为中心,缓缓向东,足足半个月的时间,才把三万大军的营地驻扎在了南阳湖东边的桃花山一带。

    原本面西东靠南阳湖,如今则是绕了一个大圈子后,变成了面东西靠南阳湖,总之,半个月的时间里,叶青的三万大军,始终不离开背后水源充足的南阳湖。

    只是如此一来,随着他们的大军东移之后,非但是一下子摆脱了有可能来自滕州守军的偷袭后,也使得自己的大军,距离那南北走向的运河更为接近。

    背靠烟波浩渺、多小岛的南阳湖、独山湖,使得叶青的大军丝毫不用担心,金人能够大规模的从背后的湖面上来袭击他们的大营。

    而正面则是一望无际的开阔地,如同一个漏斗形状一般,使得他们只要站在高而平的桃花山顶,便能将四周的景物尽收眼底。

    虽然还不曾得到金人主力大军如今到底具体在哪里的消息,但整个淮南东路大军的营地内,除了叶青以外的所有人,如今都已经是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

    而李知孝、洪遵之所以此时也是甲胄在身,并不是为了防备神出鬼没的金人突然而至,从而骑上战马去厮杀。

    他们之所以穿上甲胄,营帐外备着战马,是时刻准备着,一旦叶青战败,他们好立刻逃命。

    中军帐扎在了桃花山的山脚下,因为桃花山、以及更往东一些的凤凰山的阻挡,使得寒意满满的旷野之风,能够稍微被阻隔一些。

    半个月的时间里,李知孝、洪遵嘴里很快就会到达的粮草等物资,依然是毫无踪影,原本就因为大营内充斥着的肃穆跟凌厉的气氛,再加上如今兵士身上那单薄的衣衫与冰冷的盔甲,使得整个营地内的寒意仿佛又加深了几分。

    历仲方气喘吁吁的爬到山顶,冷冽的寒风使得刚刚因为爬山而暖和的身体,瞬间又变得冰凉无比。

    叶青这几日里一直都会亲自登上桃花山,而视线也总是东望着那不远的凤凰山,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似的。

    “大人,碰到金人的斥候了。”历仲方抖了抖盔甲上冰冷的寒气,站在背风的一块儿大石后面说道。

    “可曾交手?”叶青披着一件已经穿了好多年的皮裘,视线从东面的凤凰山上移回问道。

    “没。斥候相等,看起来对方也比较忌惮我们的斥候,刚一碰面就立刻掉头回去了,而我们的斥候也并没有紧追,只是跟了十几里地,看到烟尘滚滚后,就撤回来了。”历仲方随着叶青开始下山。

    “继续探,探清他们每日的行军距离,工事也继续加固,让大家这些时日再辛苦一些,只要赢了这一战,我们便立刻进攻济南府。”叶青一边往下走,一边声音低沉道。

    “大人……。”历仲方一愣,在他跟田琳看来,这一场跟金人的会战若是能够取胜,叶青应该会率兵直指黄河沿岸三大重城中居中的开封府才对,而不是攻取东面的济南府。

    “开封府不再计划当中。”半山腰处,叶青再次望向了东面隐隐约约,青黄满目凤凰山一眼,深吸一口气道:“开封府乃我大宋当年之都城东京,不管是在我大宋朝廷的眼中,还是在金人的眼中,其含义并非只是一座城池的意义那么简单。这一场会战金人若败,必然认为我大军会一雪当年靖康之耻,直取开封,而金人也必然会重兵守护,以逸待劳的等待我们攻城。其次……。”

    叶青突然望了一眼身后的南方,叹口气踢着脚下的小石子继续道:“其次,眼看着寒冬腊月就将到来,即便是我们能够攻下开封,可今年我们还有机会跟时间,继续东进拿下济南吗?显然是没有时间了。而我们的粮草补给、过冬棉衣迟迟未到,若是继续在寒冬之中作战,我们相比于金人则是处于劣势。更为重要的是,一旦我们拿下开封,从而固守在开封等待明年开春的话,朝廷会怎么想?这可是我大宋之都城东京,加上如今李知孝、洪遵二人还在,一旦弹劾我们拥兵自立,有反叛、谋反之心,到时候我们的处境可就比现在缺衣少粮还要危险太多了。”

    历仲方一时之间听的是目瞪口呆,但他不得不承认,叶青考虑的太为周全了,就连朝廷的感受都被考虑了进去,从而最大的范围的,减轻整个淮南东路大军将要面对的压力。

    开封府的政治意义大过军事意义,这是历仲方一直以来都不曾考虑过的。

    在他看来,只要拿下开封府,就等同于收复了当年朝廷丢弃的半壁江山。

    但他并没有想过,寒冬将至,若是只攻开封,而置济南府不理的话,一旦金人再次派重兵进驻济南,哪怕是不在寒冬与他们作战,而是等到来年开春再战。但到了那时候,淮南东路大军,还能够拥有伐金诏书所言的,朝廷给予的正义之师的身份吗?淮南东路大军,会不会因为占据开封府的原因,而被朝廷跟天下文人士子口诛笔伐?

    如今叶青已经是手握两道被朝廷召回的诏书,若是拿下开封,谁知道还会有几道诏书会如同雪花似的,向叶青砸过来。

    “大人,那我们……。”历仲方喃喃说道。

    “攻下济南,即便是金人占据开封又如何,黄河冬季虽然会结冰,但只要利用好了,北岸的金人想要偷袭,或者是联合开封的守军夹击我们,并没有那么容易,别忘了,我们攻沂州、徐州时,是什么让我们能够花费最小的代价破城的。”叶青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说道。

    “西域炮?”历仲方惊喜的说道。

    脑海里已经开始在想象着,一旦占据了济南府,若是金人在黄河结冰之后想要过河攻城时,待他们的大军从黄河冰面上快要过来时,西域炮从空中呼啸着砸向河面,那么……这将会是一副什么样子的,惊心动魄又让他们淮南东路士气大振、振臂高呼的场面?

    金人在河面上人仰马翻,随着冰面被西域炮击碎,金人自然便会开始陷入冰冷刺骨的黄河水当中,那时候,恐怕不用他们动手,金人都会被寒冷刺骨的黄河水给冻死吧?

    “别美了,赶紧巡营去,看好李知孝跟洪遵,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放他们二人离开大营。”回到军帐内的叶青,在案几上找着茶叶,而后招呼来贾涉,让他带着亲兵跟自己出去一趟。

    “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刚刚走进军帐的田琳,看着一副要出门样子的叶青,茫然问道。

    “有事儿?”叶青不答反问道。

    “禀大人,斥候截住了金人派往济州的信使。”田琳神色一紧,急忙回答道。

    “说什么了?”叶青问道。

    “完颜守道命令济州守将张中彦到时候率兵出城,从侧方牵制我们。”田琳把截获的金人信件递到叶青的跟前说道。

    叶青无声的笑了笑:“想要完全阻止他们之间通信是不可能的,不必再理会他们的信使了,只要注意他们的动向即可。”

    说完后,叶青便率先走出了军帐,外面的贾涉与两百全副盔甲的亲兵,已经是整装待发。

    接过贾涉递过来的一匹高大的全黑色毛发的战马,轻松的跃上马背后,对着仰头的历仲方跟田琳说道:“若是李知孝、洪遵找我,就说我亲自查探敌情去了。”

    “那您这是……。”历仲方也想问,但终究叶青是御前都统制,自己好像也没有资格询问。

    “一直没让你们前往凤凰山后山巡视,所以今日我要亲自前往巡视一番,看看有没有金人活动的迹象。”叶青呵呵笑着说道,虽然没有说真正的目的,但还是把去向告诉了两人。

    随着两人共同的一句大人小心,叶青便开始率领着亲军,在星罗棋布的营地内策马往大营外的方向奔驰而去。

    若是站在那身后桃花山的山顶俯瞰,就会发现,整个宋军驻扎的大营,就如同身后那美丽的南阳湖里密密麻麻的小岛一样,星罗棋布的散落在整个天地之间。

    白色的帐篷、微黄的小岛,桃花山顶向下望去的美景,因为三万宋军大营的缘故,仿佛使得南阳湖,又被扩大了许多似的。

    两百多人的骑队驰出大营后,便开始加速,身后留下一股股厚重飞扬的漫天尘土。

    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在接近宋军构筑的防御偷袭的工事后,叶青还是把速度慢了下来,骑在马背上看着那些还在继续加固防御工事的兵士,或者是时不时的停下来,跟跑过来的正将、部将打着招呼,询问着进度。

    叶青如今在军中的威望,随着机场胜仗也是水涨船高,但即便是如此,能够真正见到过叶青真面目的兵士也没有很多。

    今日能够在构筑工事的地方碰到他们淮南东路大军的御前都统制,自然而然的,对于构筑防御工事的宋军来说,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惊喜了。

第七百章 祭奠

    两百多匹战马飞速的驰骋在疆场,其声势也是颇为壮观浩荡。

    身后的宋军军营已经彻底的消失不见,沿着那凤凰与桃花两座山的山脚下,一条不能称之为路的羊肠小径,穿着随风飞舞的黑色皮裘的叶青,率着自己的亲军,缓缓在凤凰山一个山凹的地方放慢了速度。

    嘹亮的口哨声随着他们两百多人缓缓放慢了速度,如同那天空盘旋的苍鹰鸣叫似的,在叶青等人的耳边响起。

    “戒备。”贾涉不等叶青发话,立刻拔出腰间的弓弩,把叶青紧紧的围在了正中央:“你向前查探,你上山,你占高地远望……。”

    “无妨,是自己人。”叶青听着那空中断断续续的口哨声,脸上露出了这段时日以来,难得一见的随和笑容。

    “大人……。”贾涉手握弓弩道。

    不等贾涉继续说话,只见从那通往后山的山凹身处,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几道飞快的战马,正向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保护大人。”贾涉再次尽职尽责道。

    叶青这一次倒是没有阻止,而是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前方,瞬间横移过来保护自己的亲兵,一个个手持弓弩,对准了远方那飞快跑过来的几骑战马。

    “末将钟蚕、墨小宝见过叶大人。”两人看着前方战马上的兵士,一个个端起了弓弩,立刻放缓了速度在马背上高声喊道。

    “钟蚕……墨小宝……?”贾涉惊异的喃喃念叨着这两个自己都耳熟能详的名字。

    自从跟在叶青身边后,他就经常听到这两个名字,特别是在叶青的府里,听到的次数是更多,而且,通过当初陶潜等人的谈话,贾涉也深知,这两个人可是叶大人真正的左膀右臂,只是一直无缘见到其庐山真面目。

    随着贾涉示意前方保护叶青的亲兵放下弓弩后,便开始目不转睛的看着穿着羊皮袄,如同土包子似的十来骑。

    为首的两人约莫二十来岁,或者是三十左右的年纪,一个个胡子拉碴,每一个都是黝黑的肤色,脸颊上甚至还带着他们宋人很少见到的,只有出现在西夏、辽国等百姓脸颊上的“红斑”。

    但从两人坐在马背上的样子,以及与胯下战马的默契度,就让贾涉不由得对钟蚕、墨小宝两人心生敬意,特别是待两人更近一步后,那虽被厚厚的羊皮袄裹着的身躯,依然给他一种仿佛是一头矫健如同猎豹似的感受。

    看着眼前的两人在快要到达叶青跟前后,而后干净利索的下马向着叶青行礼,再到两人翻身上马,那种人马合一,那种浑然天成的感觉,让贾涉心里头更是感到震惊。

    “不错。”叶青看着翻身上马后的两人,感慨赞许道:“转眼又是两年多三年未见了,成熟了,是个男人了。”

    “看胡子就知晓了,您不知道,钟蚕这两日还老琢磨着让我跟他一起把胡子剃掉呢,但我觉得这样更有男人味儿,显得比较有威严一些。”墨小宝跟钟蚕,一左一右护着叶青,开始往后山里行去。

    而两人带来的十来骑,在叶青他们过去后,也消失在山脚的两侧,接下来,他们的差遣便是高度警戒着四周,不让任何人知晓这个后山里头的秘密。

    从大山深处流经后山的河流,随着山里的气温降低,此刻愈发清澈的泉水也显得越发的冰冷刺骨。

    已经如同在草原上一样四处奔波、寻找草场、水源的墨小宝等人,在这个后山之中,如今也将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如同一个落草为寇后的寨子一样,简单的生活设施也已经被这五千人弄的像模像样,贾涉独自一人在后山之中,打量着这诺大的“寨子”,心头则是越发的震惊跟惊讶。

    难怪叶大人要选择在桃山驻营,难怪叶大人竟然敢在如此开阔的地带,以三万人为主力,要跟金人在此进行一场一决高下的会战。

    显然,这五千人才是叶大人的杀手锏,也是叶大人早就已经暗中安排好,用来对付金人的利剑。

    狭小的帐篷里,墨小宝跟钟蚕依旧是一左一右的坐在叶青两侧,看着叶青拿来的茶叶,两人瞬间双眼一亮,立刻命人烧水要泡茶,毕竟,在这里近两个月的时间,只见过董晁派来的给他们送粮草的外人,而且董晁那个家伙,也不给他们准备好茶,以至于前段时间,肉吃多了的他们,都想用树叶儿来当茶喝了。

    墨小宝、钟蚕两人见到叶青的兴奋劲依然还没有完全过去,一直都是笑嘻嘻的看着叶青,如同见了自己的父母一般。

    而比起钟蚕来,墨小宝跟随叶青的时日更长,从一个流浪街头的乞丐,到了如今率领五千人的将军,感慨命运之余,墨小宝心中对于叶青的感激,比任何人都要来的浓烈一些。

    就在两人争先恐后的向叶青诉说着这些年在草原上的事情,包括耶律月、铁木真、桑昆等人事情时,如今已经从泰安州出发,到达了曲阜的完颜守道,正在昭告百姓,明日要在孔林举办盛大的祭奠孔子之事儿。

    从济南府出发开始,一直都皱着眉头,不断的派出斥候查探叶青大军消息的完颜守道,手里捏着来自朝廷的旨意,除了让他们祭奠孔林外,便是很有可能……完颜?要到济南府亲自镇守。

    这对于完颜守道为首的金军来说,则是一下子便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与其说完颜?是想要亲自镇守济南府,给他们增加士气,倒不如说是,因为完颜?的这一举动,把完颜守道、谋衍、乞石烈执中三人,给逼到了对战叶青非赢不可的地步。

    包括完颜守道在内,他并不相信完颜?的到来,是为了鼓舞士气、拉拢人心,相反,他们从朝廷的旨意当中,则是品味出了完颜?对于这一战胜利的渴望。

    或者说是,完颜?很想把这一战拿下,而后能够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来跟叶青这个战败者见面。

    旨意上的活捉叶青四个字,此时分外的刺眼,但完颜守道此刻却是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虽然他还不曾跟叶青的大军真正的交锋,但斥候之间的相互碰面、交锋,已经让完颜守道感觉到,如今要面对的宋军,甚至都可以媲美当年岳飞的那支背嵬军了。

    在完颜守道看来,如今叶青一直围绕着济州城游荡,丝毫不理会邳州、济州的守军,虽然有虚张声势之嫌,但却因为扼住了咽喉要道,加上滕州的牵制,反而使得叶青在桃花山一带如鱼得水,以逸待劳的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而完颜守道到了如今,也没有了更好的办法,想要夺回被宋军攻占的城池,那么就必须过叶青这一道坎,就必须跟叶青打这一场,甚至是可以决定两国命运的会战。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在他看来,随着他所率的大军南下,宋军应该是要么抓紧时间继续攻城,或者是派出小股部队骚扰他们的前行,并非是如今这般,竟然要跟他们在旷野之间来一场硬碰硬的会战。

    “宋人缺马,重步为主,这只是以前。”完颜守道放下手里的旨意,拧着眉毛继续分析道:“叶青既然敢毫不隐藏自己大军的行踪,摆出要与我们会战的阵势来,必然是有所倚仗,但如今……我们的斥候到现在还不知道叶青所率的大军,到底有多少骑兵,多少步军。”

    “将军……。”谋衍看着有些忧心忡忡的完颜守道,想了下后说道:“要不然,明日我亲自带斥候前去查探?若是真如济州守将张中彦所言那般,叶青的大军一直都在桃花山一带活动,那么我们如今距离叶青大军的路程,就只剩下了一百多不到两百里的距离。”

    “你的意思是……叶青会偷袭我们?”完颜守道看了一眼一直不曾说话的乞石烈执中后,挑眉问道。

    “朝廷命将军明日主祭奠一事儿,怕是无法分心于行军一事儿,但若是我们全部停留于曲阜,末将担忧会给了叶青在我们前往济州途中伏击的机会。”谋衍解释道。

    完颜守道不说话的看了看谋衍,正待开口问乞石烈执中,便听到乞石烈执中站起身来说道:“当初叶青在夏国时,就曾经干过铤而走险的事情,除了伏击之外,这叶青手里还有一支秘密兵器,万无一失的百步穿杨。听末将大哥说起,当年在夏国混乱之际,叶青就是靠此兵器,瞬间射中了夏国楚王任得敬,从而使得城外的夏国大军,才有了破城的机会。所以谋将军所担忧伏击一事儿,也是末将所担忧的事情。”

    “百步穿杨之利器?善骑射不成?”完颜守道在燕京时,就曾听完颜?亲口跟他说起过,但因为不曾见过那兵器,所以就连完颜?,也是只知其威力,但并不知道到底是何物。

    “非也。当初夏国楚王任得敬中“箭”身亡,太子殿下曾亲自查探过其伤口,但并没有发现箭矢等物,只是在其胸口发现了一个血洞,不知是何物所造成,但与当年叶青出使我大金国时,完颜任、完颜斜的死状几乎是一模一样。也正是因为此,所以才判定,叶青手中有着应该是比我们弓箭、弓弩更为厉害的兵器。“乞石烈执中说道。

    完颜守道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当年发生在西山的事情,他自然是知晓的,只是因为这其中牵扯到了皇室之间的恩怨,所以在大家都讳莫如深之余,这件事情并没有追查到底,便不了了之了。

第七百零一章 伏击

    金国燕京城内,完颜?再次快步跑向了完颜雍的寝殿内,脸上有些惊慌的神色,彻底掩盖了前些日子的满满自信。

    “孙儿见过皇爷爷。”完颜?第一时间匆匆行礼道。

    “出什么事儿了吗?”完颜雍卧在榻上,声音低沉道。

    “京兆府被围,如今开始坚壁清野,竟是不敢跟虞允文的攻城大军对垒。”完颜?有些不满的咬牙切齿道。

    “如此看来,这一次宋军真是兵强马壮啊。”完颜雍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从榻上起身。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如今的完颜雍,俨然已经如同禅位后的太上皇一般无二,朝中的大事小情,如今都已经是由完颜?来处政。

    “那你的意思呢?是打算即刻启程吗?”完颜雍示意太监摊开地图,随着烛光的光芒,再次细细打量着地图问道。

    “孙儿……孙儿确实想要立刻启程赶往济南府,不管京兆府能不能够守得住,孙儿以为,济南府都不能有失。若是一旦济南府有失,我大金在黄河以北失去重城依托,恐怕若是想要再次夺回,就会比较艰难了。”完颜?实事求是的说道。

    相比较于朝臣对于宋军的蔑视,完颜?不管是对宋军,还是叶青,都有着无比清晰的深刻认识。

    何况,如今叶青已非当初那个在宋廷跟前唯唯诺诺的叶青,被赵构从一个禁军都头提拔起来的武将,如今已经不再受宋廷的节制,宋廷三番两次的旨意,竟然都没能够召回叶青,更没有让叶青停下继续北上的步伐。

    “这是一头比草原狼还要危险的狼啊。”完颜雍的语气中,竟然在此刻充斥着丝丝赞许之意:“当年赵构亲手豢养的这一头狼,在他死后,看来是已经无人能够压制啊。但他……他到底想要什么呢?”完颜雍仰头苦思:“自立为王、反叛立国?他如今也没有那个实力,何况他并非是愚蠢之人,若是想要反叛立国,必然会是遭受天下人唾骂,而且还会招来宋廷跟你对他的南北夹击。叶青有那么傻吗?”

    “不管如何,如今的叶青,想必是在效仿当年抗旨不尊的岳飞,或者正是因为岳飞的前车之鉴,让叶青不敢在这个时候单独回临安,所以他现在唯有一条路径可走,占取黄河以北所有疆域,增加自己回临安后无人敢动他的实力。”完颜?皱眉分析道。

    而后手指也随着完颜雍的手指,爷孙两的手指,几乎是同时落在了济南府上。

    “叶青的目标一直都是济南府,而非我们倾向的开封府!”完颜?抬头看向完颜雍说道。

    “攻下徐州为后防大营,拿下滕州来迷惑我们对他下一步的预判,在邳州、济州之间来回游荡,引诱、迫使完颜守道的大军……。”完颜雍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继续道:“他这是想要速战速决,所以才会选择如此冒险的,要跟完颜守道来一场硬碰硬的会战,叶青这是想要……一战定乾坤!”

    “所以孙儿以为,开封府大可不必重兵把守,济南府则必须重兵严防叶青突袭。”完颜?的神色像是在向完颜雍请教。

    “命开封知府唐括俺礼,立刻率兵前往山东东路,在虞允文还没有攻下京兆府,还未能牵制他之时,务必要赶在叶青攻取济南府前到达泰安州。”完颜雍的手重重的砸在了地图上,继续说道:“京兆府若是失守,杀无赦!”

    “是,皇爷爷,孙儿这就下旨。”完颜?精神一震,难得自己的预判与皇爷爷一致,这对初掌朝堂的完颜?来说,无异于是一种认可,也让他感到了极大的自信心。

    “明日你便立刻启程前往济南府督战,济南府……千万不能失守。”完颜雍看着完颜?,凝重的嘱咐道。

    完颜?坚定的用力点点头,行礼后便立刻走出了完颜雍的寝殿,自然,他就没有听到,在他走出去的刹那间,完颜雍嘴里的那句:守道危矣。

    天刚蒙蒙亮,李知孝跟洪遵便看着叶青率领着自己的亲军,再次冲出了兵营。

    如今如同被软禁了的两人,在淮南东路大营里,因为粮草跟过冬棉衣的问题,彻底被叶青、历仲方、田琳三人的刻意下,被全军给孤立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他们,别说是跟朝廷联系了,就是想要知道淮南东路军大营里的事情,都已经没有办法打探的到,所以这些时日里,他们两人能够做的事情,就是在叶青在兵营里的时候,如同苍蝇一样威胁、警告着叶青,一旦回到临安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而叶青一句,先想想你们现在的处境吧,能不能回到临安,可不是由你们说了算,便让两人瞬间失色,不敢再恶言相向。

    两人望着叶青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出声,最终还是洪遵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看来叶青这是发现金人大军的迹象了啊。”

    “昨天半夜里历仲方突然率领着不少骑兵出营,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而叶青又突然率领着亲军,这个时候就着急的跑出了兵营,并不像是要跟金人交战啊,若是交战,应该是全军出动才对,不可能留下大部分在大营内。”李知孝摇着头,望着蒙蒙亮的清晨远方说道,空气中的寒冷,此时让两人不由得有些瑟瑟发抖。

    “难道是发现了金人的小股兵力?所以叶青才会如此焦急的出营?”洪遵抖了抖身上的寒气说道。

    “不像、不像、不像。”李知孝继续摇着头,清晨的寒意让他有些扛不住的往营帐里走去,边走边道:“若是小股兵力,为何历仲方昨天半夜会率兵出营?难道是到现在还没有拿下,还是说历仲方败了?”

    说到此处,两人不由自主的互望一眼,虽然嘴上没有说出来,但如今两人的心态,自然是都希望叶青的淮南东路大军能够赶紧被金人打败一次。

    两人猜来猜去,依然是理不出一个,从昨天开始,在叶青的一声令下之下,整个大营突然变得凝重、肃杀的原因,以及昨夜里历仲方突然率兵离去,到底是因为什么。

    再次沿着凤凰山脚下来到上次的山凹处,墨小宝已经跟钟蚕在此等候多时,跟贾涉交涉了几句之后,便与背着一个长木盒的墨小宝,消失在了贾涉等人的视线中。

    随着清晨的太阳缓缓从地平线升起,叶青与墨小宝,也自凤凰山处赶到了兖州前往济州的官道之上。

    打量着官道的四周,寻找着适合伏击、狙击的地方,战马也被墨小宝牵到僻静的地方安置好,而后两人这才爬上了一个高高的丘陵,职业习惯一般,叶青示意着墨小宝拔开那些枯黄的杂草,而后覆盖在了两人身上。

    随着太阳从东方越升越高,时间也静静地从指间缓缓流淌,墨小宝心中的兴奋,此时不亚于在草原上的每一次作战前的心情。

    “当年曹操在此打败吕布,平定兖州后,才被朝廷正式承认了其兖州牧的身份,从而也使得曹操枭雄之名不胫而走。”墨小宝哈着热气暖和着手说道。

    “那是因为曹操滥杀名士,所以才使得他的名声败坏,加上后来与张邈兵戎相见,曹操可谓是做实了枭雄之名。”叶青摆弄着手里的步枪说道。

    如同乞石烈执中、谋衍所猜测的一模一样,叶青确实是动了伏击完颜守道的心思,不过叶青并没有痴心妄想过,能够通过伏击一举歼灭完颜守道的大军。

    因为叶青大军一直游荡在济州一带的缘故,所以使得如今济州前往兖州的官道上几乎没有行人。

    完颜守道所率领的大军,自兖州出发之后,便一直在不停的派出斥候,所以也使得叶青跟墨小宝的眼皮子底下,已经来来回回的看见了好几拨金人斥候飞驰而过。

    翻看着手腕上的手表,从大约九点钟叶青跟墨小宝埋伏于此,随着太阳已经从头顶掠过,开始渐渐西移,足足过去了近六个小时,三个时辰的时候,原本静静悄悄的兖州方向,此时才渐渐响起了稍微密集了一些的马蹄声。

    随着好几拨的斥候来回飞奔而过,便看见小股的金人骑兵,盔甲在阳光下闪烁着丝丝光亮,快速的在官道上飞驰而来。

    “来了,大人。”墨小宝拉了拉眼前枯黄的杂草说道。

    “你说完颜守道会不会猜到我们会伏击他?”叶青开始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做着深呼吸问道。

    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派遣过墨小宝等人亲自做斥候,但竟然是没有一个人见到了完颜守道的真面目,不过倒是有一点儿可以确定的是,胡须花白者便是完颜守道。

    随着官道上两支金人铁骑好好的飞驰而过,迎风招展、上面写着完颜二字的大旗才缓缓从远方过来。

    相比起刚才过去的两支骑兵,能够明显感受到,这才是真正的金人主力骑兵,不同于前方探路的骑兵,这一支庞大的队伍,不光是人数较多,而且那股气势比起刚刚过去不久的两支来,都要显得凌厉跟霸气了许多。

    完颜守道居中,谋衍在左,乞石烈执中居右,而在三人的前前后后,甚至是不宽裕的官道上的左左右右,都是布满了亲军护卫着三人一同向前行来。

    “应该就是他了吧?”墨小宝小声的说道,但耳边并没有传来叶青的回答声。

    叶青极力调整着呼吸,透过准星已经能够清楚的看到,胡须花白的完颜守道,在两个将领的左右陪同,以及亲兵的保护下,从官道上缓缓驶过来。

    “准备。”叶青轻轻的说道,而后心里默默的计算着距离。

    而墨小宝此时则是显得更为兴奋,期待了好久枪声,终于要在耳边响起。

    “砰……。”

    一直紧紧盯着完颜守道的墨小宝,只觉得耳朵仿佛快要了聋了一般,瞬间两手捂住耳朵,只见远处那马背上的完颜守道头盔飞起,整个人如同被吓傻了一样呆若木鸡。

    “砰……。”

    这一次墨小宝只觉得耳边的枪响声小了一些,而远处的完颜守道,则直挺挺的从马背上缓缓向旁边歪去。

    (ps:今天出去了一趟,回来晚了,一更。)

第七百零二章 阴险狡诈的两个人

    随着墨小宝一声嘹亮的口哨声招来了战马,比墨小宝晚起身的叶青,望着远处并未显得十分慌乱,反而在完颜守道坠马的第一时间,立刻便有组织的向他们这个方向追了过来金兵,低呼一声:上当了,而后立刻飞快的爬上马背,向山丘下冲去。

    两人刚刚爬上马背不过片刻的功夫,距离丘陵下方不过两百来步的距离,刚刚冲下去不到一半,身后便响起了箭矢的破空声。

    “真上当了,好个老奸巨猾的完颜守道。”叶青低伏在马背上,躲避着身后密集的箭矢道。

    而此时的墨小宝,便显示出了草原上历练出来的马背上的骑射功夫,一边往下冲,一边还能够游刃有余的用弓弩向身后追过来的金人还击。

    要么是马失前蹄后,金人发出短暂的惨叫声,跟着瞬间趴地的战马从丘陵之上滚下来,要么便是马背上的金兵,自己一个不稳从马背上摔落下来。

    叶青手里的步枪,此时也同样是指向身后胡乱射击,比起墨小宝那娴熟的马背上的功夫,叶青此时只能是一手扶着马鞍,一手举枪向身后乱射。

    在两人终于冲下山丘后,身后的金人显然并不比他们慢多少,一支弓弩、一杆步枪,对于金人的阻击效果并没有太多的作用,加上金人铁了心、不要命似的追击,叶青与墨小宝跟身后金人骑兵的距离,也在不断的拉近。

    “金人怎么会这么猛?连命都不顾了吗?”墨小宝手里的弓弩继续射击,如同身后金人的箭矢一样,对于彼此双方,显然都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甚至就连阻止金人速度的效果都不明显。

    “大意了。”叶青再次向身后射击,一支来自身后的金人箭矢,便贴着他的耳朵飞过,火辣辣的感觉,让叶青有种耳朵仿佛被射掉了的感觉。

    不过好在,一旦从丘陵之上冲下来,进入稍微缓和一些的平坦道路后,叶青手里的步枪跟墨小宝手里的弓弩,还是起到了一丝阻击的作用,最起码比起刚才敌人在上,他们在下方的处境来,要安稳了很多。

    但即便是如此,身后的金人依然是紧紧追咬着不放,不管前方或者是身后、左右两侧的同伴是不是摔下马背,剩余的金人骑兵都能够做到无动于衷,眼里只有叶青跟墨小宝的专注跟狠辣来。

    不多的子弹已经被叶青全部射击完,就连墨小宝剩下来的弩箭也寥寥无几时,身后追赶的金人才被他们渐渐拉开了距离,借着人数少易躲避隐藏的优势,两人才抓住机会钻进了凤凰山中。

    “他们知道我们会在此伏击?”马背上的墨小宝,跟胯下的战马一样,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问道。

    “当年在金国燕京,我曾经用枪狙击过完颜斜、完颜任兄弟两人,完颜守道显然知道此事儿是我而为,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记得。”叶青也是额头冒汗,喘着粗气穿梭在密集的树林中说道。

    “那岂不是说……。”墨小宝反坐在马背上,望着凤凰山下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追击的金人,想了下道:“刚才追我们的金人,显然是知道了您的身份,所以才会追的如此紧?”

    “不错,完颜守道料定了我会亲自伏击他,所以才会大摇大摆的走官道,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山势越来越难走,叶青不得不率先下马,而后牵着马继续穿梭在山林间。

    墨小宝同样是跳下马背,牵着马跟在叶青的身后,时不时的警惕着四周。

    半山腰处,依然能够清晰的看到,山脚下追击的金人还在不死心的寻找着他们二人的踪迹,久久不愿意离开。

    显然,对于金人来说,今日设计的这个局,可是他们最好的一次擒住宋军御前都统制的最好机会。

    而就在此时,潜藏在半山腰密林中的两人,放眼望向那如同一条河流似的官道上,只见一处地方尘土飞杨,喊杀声隐隐从那个方向传了过来。

    先前那金人的两支骑兵先头部队的位置,此时正在被昨夜里就已经埋伏好的历仲方剿杀,而与此同时,几乎就是叶青打响第一枪的同时,另一个完颜守道,已经与率兵冲出大营的田琳,在邹县前往济州的一条小路上交上了手。

    从曲阜前往济州,最近的道路自然就是经过兖州,而后到达济州,但同样,也可以稍微绕远、迂回似的经邹县而后包抄至济州。

    所以就在叶青伏击的那一刻,完颜守道也已经率军进入到了叶青大营的势力范围内,与出营迎击的田琳,在凤凰山的最前端交上了手。

    但最终不管是有备而来想要偷袭宋军大营的完颜守道,还是仓促之间接到贾涉跟斥候急报,仓促出营迎击的田琳,都没有能够从彼此的身上占到便宜,两方虽各有损伤,但并没有陷入到鏖战之中。

    充其量这只不过是一次两军试探性的交锋,虽然两军都还没有真正进入到所谓的主战场,就已经短兵相接,而且伤亡也都不大。

    但这一次两军试探性的交锋、偷袭、伏击,反击、迎击,被叶青跟完颜守道发挥的是淋漓尽致,彼此都给彼此的脑门儿贴上了:奸诈、阴险、狡猾的标签。

    田琳所率的迎击大军,虽然因为措手不及伤亡要大过完颜守道亲自率领的偷袭大军,但好在历仲方这边,用伏击替宋军扳回了一城。

    所以叶青跟完颜守道两人的初次试探性 交锋,只能算是打了个平手。

    回到大营后的叶青,看着同样是刚刚回营的田琳,脸上依然还带着些心有余悸,向他禀报着这一次迎击金人从邹县迂回过来,交锋后的大军伤亡。

    叶青苦笑了一声,拍拍田琳的肩膀,感叹道:“所以说,我们的苦战才刚刚开始,斥候继续翻番,看紧李知孝跟洪遵,若是有变,可……先斩后奏。”

    “是,大人。”田琳也同样是毫不拖泥带水的说道。

    今日跟完颜守道虽然只是试探性的短暂交锋,但也已经让田琳意识到,今日这一场迎击,甚至比他们攻城的时候都要艰难很多,那种不再像是大人欺负小孩子的轻松感消失不见后,也让他不得开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接下来的苦战。

    连战连捷之下,不由自主的在心里产生的对金人的轻视,经过这一次试探性的交锋,自然而然的让田琳等人真正进入到了战争的状态,所以对于叶青那句先斩后奏,田琳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人命关天虽大,但比起战场上一战数千上万人的阵亡来,李知孝、洪遵的小命,此时在田琳等人的眼里,比起更为残酷无情的战争来,已经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何况,即便是依靠军法就地处决了李知孝跟洪遵,朝廷若是追究下来,也有都统制为他们扛着。而他们要做的,便是尽最大能力的回报叶青罢了。

    历仲方回到中军帐的时候,叶青跟田琳此时已经喝上了茶,并没有因为伏击战果而显得兴奋的历仲方,不等叶青示意,就在旁边坐了下来,开始向叶青说着,今日跟金人交手的见解。

    如同田琳一样,这一战也终于是让宋军意识到了,金人真的很强大,他们的骑兵远远要强过宋军的骑兵,那种娴熟的马背上的骑射之力,宋军一时半会儿还真是难以招架。

    但好在,宋军的重步军虽然笨重,但面对金人的骑兵时,竟然能够在场面上不落下风,从而也能够使得宋人骑兵不如金人的劣势,得以被平衡。

    “现在该怎么办?完颜守道老奸巨猾,竟然弄了一个假的完颜守道来迷惑我们,甚至是瞒过了我们的斥候,偷偷的从邹县跑了过来要偷袭我们大营。若不是贾涉提醒及时,怕是等我发现时,金人恐怕都已经要到桃花山下了。”再次说起今日之事儿时,田琳依旧是一脸的心有余悸跟后怕。

    毕竟,若是哪怕晚半个时辰,到时候就很有可能,被完颜守道偷袭大营成功。如此一来的话,他们这三万大军,就成了一个笑话,成了面对金人真正的大军,一击即溃的大笑话。

    “完颜守道如今兵分两路,显然就是想让我们顾此失彼,他既然偷袭不成,末将以为,他也不会跟今日从兖州而来的金人汇合,必然还是会在邹县一带游弋,以此来扰乱、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历仲方皱眉说道。

    昨天半夜就开始实施伏击,一直埋伏到了第二天下午,而后才好不容易打了金人一个伏击战,虽然战果也是颇为可喜,但一想到完颜守道差点儿偷袭大营成功,历仲方心头的那丝胜利喜悦,瞬间就被冲散消失不见。

    “对了,大人您是如何判断出,今日偷袭我大营的金人,是由完颜守道亲自率领的?”田琳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问道。

    视线缓缓从案几上的地图上挪开,看了一眼田琳跟历仲方,叶青笑了下说道:“因为金人的表现太反常了。”

    看着两人静待下文的样子,喝了口茶后,叶青便继续缓缓说道:“一军之将被我偷袭、刺杀后,其身边的将领、亲兵等人,竟然没有慌作一团,也没有立刻去查探他们将军的伤势,反而是第一时间就向我埋伏的地方冲了过来,坚决果断,完全不要命的追击我,只能说明,我今日射杀的是一个假的完颜守道,要不然的话,他们不可能在面临突发情况时,能够如此的有条不紊、就如同是事前演练过似的一样。”

    “难怪。”历仲方喃喃念道:“如此看来,今日我伏击的金人,也不过是诱饵罢了,看来这个完颜守道,当真是不好对付啊,这一仗……不好打吧?”

    “好打也不好打。”叶青点头认同,而后继续说道:“过的几日,李横便会沿着运河送来大量的棉衣等物,而完颜守道,必然会阻止我们接船。甚至,完颜守道出现在邹县,并非只是单纯的为了偷袭我们,而是为了在我们之前,扼守住运河的船只码头。”

    随着叶青说完话,田琳跟历仲方第一时间都是立刻趴下去看案几上的地图,顺着邹县的地图查探,只见就在离他们今日交锋不远的地方,便就是南北往来的运河码头。

    “这……。”田琳吃惊道。

    “完颜守道好歹毒啊,若是我们有物资,岂不是他第一时间……。”历仲方同样是震惊的说道。

    “说不准现在,完颜守道就已经派了斥候,沿着运河在搜寻可疑的船只了。”叶青的神情依旧是从容不迫的说着。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让李横调头回去?可我们这里也需要……。”田琳看着叶青喃喃问道。

    “若是我所料不错,乞石烈执中、谋衍必然是率领着金人从兖州而出发的大军,其目的就是牵制我们的注意力跟视线,而今日完颜守道偷袭大营,其目的更是混淆我们的视线,让我们以为他从邹县而来,就只是单纯的为了偷袭我们,从而忽略了运河上的李横等人。”叶青继续微笑着说道。

    “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他这是效仿我们游弋济州一带,让他们无法猜测我们攻东还是进西的计策啊。”历仲方不可思议的摇着头,而后嘴里一口一个老东西的骂着那此时正有些得意的完颜守道。

    “所以整备大军吧,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一口吃下乞石烈执中跟谋衍所率的大军,时间就在李横快要到达邹县,进入完颜守道的视线后,我们必须要一战拿下乞石烈执中跟谋衍。”叶青指了指,今日被他跟历仲方伏击后,最后竟然还装模作样后退二十里地,在一处叫做三道岔子扎营的金人大军说道。

    “可……。”田琳抬头道:“若是我们全力以赴跟谋衍、乞石烈执中一战,完颜守道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从背后再次袭击我们,那时我们可就腹背受敌了。”

    “放心吧,自由人会替我们看护好身后。”叶青笑了笑,接着道:“你田琳就不觉得,今日贾涉的示警怎么会难么及时吗?”

    叶青的笑容,在田琳的眼中变得如同狐狸一样,随着叶青的问话,田琳觉得,好像完颜守道比起叶青来……两人都是狡猾到阴险的狐狸。

    “您手里还有……。”田琳脸上闪烁着欣喜跟振奋问道。

    “五千精锐骑兵,不论是任何地形、任何条件下,完全有能力吃掉你一万人的兵马。所以完颜守道不足为惧!”叶青此时才向两人吐出了实情。

    当然,他并没有告诉田琳跟历仲方,甚至就连在运河上飘过来的李横,也不过是自己给完颜守道准备的一个诱饵罢了。

    若是完颜守道不守邹县,那么李横便会顺利抵达桃花山,若是完颜守道守邹县、阻叶青,对于叶青以及整整三万人马来说,他还能够放弃那些作为诱饵的物资,直接让董晁真正的从泰安州运送棉衣过来。

    之所以他一直让大军挨冻,甚至是在济州这一带游弋这么长时间,就是想要让金人以为,淮南东路之所以迟迟不前,除了迷惑他们自己到底是攻济南府还是开封府外,便是让完颜守道相信,自己因为物资短缺,不得不在此扎营,等候着粮草物资的到来。

    显然,完颜守道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相信叶青之所以在迷惑他们,让他们凭空猜测下一步到底是攻东还是进西的目的,完全是为了拖延时间,是因为粮草补给无法跟上,所以才会出此下策,以迷惑他们的方式,在此等候补给的到来。

    完颜守道是自信的,何况他是从燕京而来,他知道的事情要远远比山东两路其他人要多很多,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叶青如今大军物资短缺,是因为朝廷向宋廷施压后的结果。

    宋廷想要停战的消息并非是空穴来风,如今只不过是叶青想要效仿当年的岳飞而已,所以才会如此孤注一掷,才会在朝廷断其物资后,开始自己在淮南东路筹备物资,来接济他们的大军。

    所以让谋衍跟乞石烈执中率领大部分金军吸引叶青的注意力,而自己带着精兵强将从邹县出发,先是偷袭叶青大营,以此来迷惑叶青,让叶青以为他的目的便是宋军大营,再者便是牵制叶青的大军,让其难以全力扑向谋衍跟乞石烈执中的大军,从而做困兽之斗。

    更为重要的是,如此还能够更好的掩盖他完颜守道最为真实的目的,那就是靠着运河,截获叶青从淮南东路而来的粮草补给。

    “叶青在桃花山的时间太长了,若是短一些时日的话,或许我还不会发现他的真实目的,但停留在桃花山下已经快足一个月,虽是依山傍水,但也能够看出来,他叶青对于粮草物资的渴望有多迫切,若不然的话,他又何必早早的驻守于此?显然是等不及了啊。”完颜守道对于今日的偷袭不成,丝毫没有当回事儿,对于叶青的大军,竟然还防备着他的偷袭,也没有当作一回事儿。

    在他看来,随着自己率领大军走出济南府后,两军实力、人数、物资等储备就已经完全在彼此的眼皮子底下摊开了,谁有多少人,谁占了几座城,谁手里有什么,都已经算是一清二楚了。

    当然,通过今日一战,他也已经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叶青绝对是一个奸诈阴险之辈,若不然的话,决计不会在偷袭自己之余,竟然还有心思防备着自己,会率领另外一支大军偷袭他的大营。

    在他看来,叶青绝对是一个强敌,就冲自己明目张胆的放出兖州而出发的大军当诱饵,置于叶青的眼皮子底下之后,一个年轻后辈,竟然能够克制住自己的**跟野心,非但没有想着依靠伏击一口吃下、全歼自己的大军,反而是能够强忍着只打一场小小的伏击战。

    正所谓是欲速则不达,沙场之上,有多少人都是因为高估了自己的实力,看低了敌人的实力,而后想要一口吃掉对方不成,最终是大败而归,甚至是因此而全军覆没。

    完颜守道试探性的抛出诱饵,同样也是期望着叶青会因为他们大军的明目张胆,从而会率领所有大军全力以赴的伏击他们,而后给自己从他们身后的迂回、包抄之机,最终全歼宋人大军。

    甚至,今日在完颜守道的脑海里,一直在闪现着这样一个画面,宋军在叶青的率领下,全部前往伏击由谋衍、乞石烈执中率领的兖州大军,而早有准备的兖州大军,依靠拖在最后面的金军,从而跟叶青陷入到胶着状态。

    而这时候,自己所率的由邹县出发的大军,经过凤凰山时,一旦没有宋军阻击,那么自己完全就有充足的时间,在叶青跟乞石烈执中、谋衍之战陷入胶着状态时,从叶青的背后开始偷袭宋军。

    但天不遂人愿,完颜守道同样很遗憾,叶青在沙场之上看似冒险,但确实沉稳有度的表现,完全没有一点点急功近利的毛躁,完全就是如同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一样,丝毫没有给他可趁之机,让他占得丝毫的便宜。

    同样是看着地图的完颜守道,老而弥坚的目光一直望着那静静躺在地图上的运河,宋军没有棉衣过冬,粮草必然也是在匮乏之边缘,而这也是叶青不选择守滕州,反而是出现在济州跟邳州之间的缘故。

    这既说明了滕州并非是像想象中那般,被宋人已经完全掌控,同样也说明,这一次的叶青,是想要久占金人城池,甚至是其野心并非只是城池之争,而是真正的想要拿下黄河以北的中原疆域。

    但……叶青真的有如此魄力吗?宋廷对于叶青,难道就真的没有丝毫的约束力了吗?还是说,叶青如今对于宋廷的旨意置若罔闻,除了效仿岳飞之余,难道他还想要超越岳飞不成?

    站在地图跟前,完颜守道并没有因为今日稍稍占了上风,从而因两边牵制住了叶青的大军,取得了战场之上的主动优势,而显得有丝毫的放松,相反,他此刻一直在琢磨着叶青如今面临的过冬困难之余,是不是还有着其他不为人知的野心跟诡计呢?

    同样,在田琳跟历仲方巡营之余,一直也盯着案几上地图的叶青,此刻脑海里也在喃喃感叹着,一个完颜守道已经是如此的诡计多端、难以对付,真不知道,能够把金人打的落花流水、溃不成军的铁木真……。

第七百零三章 背水一战

    战争向来都是两方的主帅斗智斗谋,麾下的将士斗勇斗狠,谁对自己麾下的大军掌控的能够如臂使指,谁能够窥探到对方的弱点,那么胜利的天平便会向谁倾斜。

    宋人向来难求一胜,其根本原因,完全不在宋人大力发展起来的,用来专门针对金人骑兵的大量重步军之上,关键原因,完全是因为朝廷的不作为,以及将帅之间的内讧,让宋人大军很难在战场之上真正的拧成一股绳。

    随着两军的第一次试探性的交锋之后,两军在三天的时间里,则是每天都会发生一些摩擦与冲突,都在试探着彼此的神经跟大军的决心。

    完颜守道用兵向来持重谨慎,多年来的戎马生涯,让完颜守道的沉稳甚至能够把敌人的将领逼疯,让对方气的沉不住气,而后一怒之下冲昏头脑的直接交锋。

    但这一次他显然是遇到了对手,无论是他的主动骚扰,还是被动还击,宋人这一次都是应对的游刃有余,即便是严寒的天气之下,宋军的衣衫相对较为单薄,但即使是这样,在三天的时间里,在时不时发生的冲突中,完颜守道则是一点儿便宜都没有占到,叶青的麾下的三万大军,表现出来的从容、淡定,让完颜守道深感压力越来越大,想要求胜,唯有铤而走险一途。

    少了震天动地、响彻云霄的战鼓声,但苍茫的旷野间,呜咽着如同悲鸣的号角声,还是让两军在对垒了四天之后,终于是开始了第一次真正的交锋。

    宋人的重步大军如同泥石流一般,缓缓地在旷野之上向前推进,两侧的骑兵如同清澈的水流一样,从凤凰山上俯瞰,时不时的在重步大军两侧变幻着队形,撒出去的斥候来来回回的奔走着,来来回回的一匹又一匹的战马口吐白沫的倒下,挣扎着想要重新站起来。

    换马不换人的斥候大军,如今在战场之上成为了最为繁忙,也是最为危险的一群人,同样,也因为他们的嘶喊声、急促的马蹄声,他们那紧张的神情与凌厉的气势,使得还未发生厮杀的旷野,变得越来越肃杀跟紧张。

    整个天地间的空气仿佛都被凝固了一样,在呜咽的号角声下,仿佛一个不消息便会炸裂一样。

    金人的铁骑奔腾着从地平线处缓缓冒了出来,如同钱塘江的潮水一般,快速的出现在了宋人大军的视线之内。

    悠扬呜咽的号角声变得越来越急促,寒风之中的宋、金大旗猎猎作响,上面的叶字在旗面上如同一头要挣脱而出的困兽一般,跟随着下方的宋军发出着巨大的吼声,像是要吞没这一方天地。

    望楼车在绞盘下缓缓升起,随之身后的大旗越升越高,叶青与传令兵的身形,也如同是在站在潮涌之中一样,如同灯塔一般,在滔天巨浪的涌动中巍然不动。

    书写着叶字的大旗,以及重步军、骑兵之间的旗帜,与后方的中军大旗遥相辉映,等待着御前都统制的命令。

    金人的马蹄声震动着脚下的地面,仿佛就连旁边的凤凰山都在跟着颤抖,那悬崖峭壁上的石块仿佛都随着金人铁骑撼动天地的力量与漫天杀气,都要被震动的簌簌下落。

    随着两方大军的距离越来越近,随着传令兵手中巨大的旌旗向下挥动,整个天地间瞬间变成了人类无情杀戮的战场,宋人的重步军,虽然依旧以缓慢稳重的步伐向前,但两侧战马不安的嘶鸣声,大军之中的喊杀声,瞬间就让人失去了方向感,脑海中也于瞬间失去了思维一般。

    如同向前推进的重步军所料一般,也如同金人将领乞石烈执中、谋衍所预料到的一样,就在他们的弓箭开始如同乌云压顶般向前方的宋军落下时,宋人的床子弩也呼啸着向他们刺了过来。

    虽然两军已经多年未曾再如此大规模的交战,但不等同于两军都已经忘记了彼此进攻的方式方法。

    不论是对面的金人,还是这边的宋军,几乎都是同一时间聚起了手中的盾牌,而两侧掠阵的拐子马、与宋人的轻骑兵,则已经如同胯下的战马一样,开始不安的扭动起来,就等着远距离的进攻结束之后,立刻去扰乱敌人的阵型。

    但显然,金人只想到了宋人的床子弩等用来克制骑兵的大杀器,并未想到,宋人用来攻城的西域炮,一样能够在旷野会战之中用来作战。

    望楼车上巨大的叶字旌旗再次用力挥动,像是给旷野之上的大军打开了地狱间的厮杀大门一般,喊杀声、嘶鸣声,弓弩、箭矢的破空声音嘈杂的天际上空汇聚。

    被安置在最后放的西域炮,几乎就在旌旗挥下的瞬间,发出更为凌厉、甚至是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呼啸声,从天空中快速的向金人的大军之中飞去。

    “轰……。”如同奔雷一般的声音在金人大军之中响起,原本还战意十足的喊杀声中,瞬间便参杂进了凄厉的惨叫声,与战马惊慌的嘶鸣声。

    “两翼冲击。”叶青手中握着雁翎刀,此刻同样手心全是湿漉漉的汗水,低沉着声音下令道。

    头顶上方依然是源源不绝的西域炮呼啸着飞向金人,两翼的骑兵,也在第一波攻势渐衰时,瞬间向对面的金人骑兵冲了过去,借此来让金人的骑兵无法利用速度来冲击宋人的重步军。

    而就在前方的战斗瞬间就进入白热化之际,十多里地外的宋军大营内,贾涉率领着叶青的亲军,却是突然间折返而回,这让准备离去的李知孝跟洪遵两人,俱是吓了一大跳,想要借此机会逃离大营的机会不得不落空。

    “两位大人这是打算去哪里?”贾涉看着大包小包的李知孝、洪遵两人,以及身后的十几二十来个护卫,从马背上跳下来冷笑着问道。

    “本官的事情,岂是你一个小小的亲兵有资格过问的?立刻给我让开。”李知孝阴沉着一张脸,尽力让自己显得威严一些,冷冷的说道。

    一旁的洪遵有些六神无主的看了看李知孝,又看了看依旧冷笑的贾涉,他能够感觉到,叶青的亲兵在这个时候,突然之间出现在空无一人的大营内,决计不是叶青忘了什么东西了,必然是为自己两人而来。

    这些时日他们已经感受到叶青对他们的置之不理,以及接下来很有可能对他们的态度,所以这才会想要趁着大战爆发之际,立刻逃离大营,即便是逃到最近的济州城内,也比被叶青软禁在大营里强。

    如今的他们,已经是完全被隔绝了跟朝廷之间的联系,即便是每日每天的奏章,都是要叶青过目之后,才能够给朝廷,而相比较来讲,叶青给朝廷的奏章,同样有他们的签字,但那言辞恳切、忠心耿耿的奏章,与叶青所做的事情,完全是风牛马不相及。

    “我等自然是要前往前线战场上,要不然的话,还怎么跟叶大人写那每日给朝廷的奏章?”洪遵期望着叶青这些时日突然转性了,不会像当年还在皇城司那般狠辣跟无情。

    “哦?是吗?那正好,叶大人也是此意,让末将请两位大人前往沙场,看看我大军如何英勇顽强、悍不畏死的跟金人厮杀作战,那么两位大人请吧。”贾涉的眸子里泛着冷光,比这寒冷的天气还要冷上几分。

    双腿站在原地,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的洪遵,迎着寒风哆嗦着嘴唇,半天却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拒绝。

    “本官想要什么时候前往便什么时候前往,不用你来强求。何况……。”李知孝装作强硬的冷笑了一声道:“就算是叶青在此,本官想不想去战场,也得由本官说了算。你们回去吧,禀告叶青,我们二人自然是会把叶大人如何对抗金人,如何扬我大宋之威一事儿,如实禀奏朝廷的。”

    “可末将既然奉了大人的命,就该把两位大人……。”贾涉摊开双手无奈的说道。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违抗本官的命令,本官让你滚,你就立刻给本官消失,若不然本官告诉叶大人后,别以为你是他的亲兵,就能够视我大宋军法如无物!”李知孝神情一寒,怒声训斥着贾涉道。

    贾涉不为所动,此刻他的心思同样是系在了十多里地外的沙场上,也不想因为这两人,而忽视了叶青的安危,所以当下也不再废话,便要示意亲兵带着李知孝跟洪遵前往沙场。

    刷的一声,李知孝身后的亲卫,手里的弓弩瞬间射出一支箭矢,稳稳地插在了几个亲兵的脚前:“我告诉你们,胆敢再这么对本宫无礼,本宫立刻便把你们就地处决!”

    “那就得罪了李大人。”贾涉同样是面色一冷,而后一招手,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李知孝跟洪遵身后的亲卫,便齐齐倒了下去。

    “你……放肆!贾涉,你竟然敢谋害同僚,你可知道,这在战场大营是要被处死的重罪!”洪遵指着贾涉惊恐的质问道,而后看着贾涉那依旧冰冷的笑容,突然之间扔下手里的包袱,就往一边跑去。

    只是不等他跑出五步,一把腰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不等洪遵说话,李知孝就看见一股鲜血从洪遵的脖子处喷了出来,而被腰刀的力量一带,转过身的洪遵,一手正急忙捂着脖子,此刻正惊恐,难以置信的看着贾涉,而后便缓缓的倒了下去。

    “你……贾涉你……。”李知孝看着洪遵的惨相,双腿一软,整个人瞬间就坐在了地上,而后那厚厚的裤裆处,一摊冒着热气的不明液体便缓缓渗向了地面。

    “若不是你们两人从中作梗,我大宋三万子弟,岂会只穿着单薄的衣衫、套着冰冷的盔甲跟金人作战?简直是罪有应得、罪该万死!”贾涉以舌尖舔着刀锋上的鲜血,缓缓向吓得已经大小便失禁的李知孝走去。

    空无一人的大营,随着贾涉留下十几二十具尸体离开不久后,一股不明身份的骑兵,便从凤凰山脚下快速的跑了过来。

    桃花山与凤凰山不过是一个山脉,只不过是因为都有高峰,继而才被当地百姓以凹陷处为界,分别被称之为桃花山、凤凰山。

    而就在完颜守道亲自率领着八千骑兵快速飞驰到桃花山脚下,越来越接近桃花山下的宋军大营时,其身后不过三五里之地外的凤凰山山凹处,墨小宝率领两千骑兵,从身后已经快速的追了过来。

    随着墨小宝的两千骑兵,循着完颜守道骑兵刚刚驰过的小径往桃花山脚下飞驰而去时,钟蚕则从同样率领着其他三千骑兵,向着反方向、向着邹县的方向飞驰而去。

    当墨小宝已经能够瘾瘾看到桃花山下的宋军大营时,一股浓烟便缓缓从宋军大营上方升起,随着一股股浓烟升起,便是一团团火光拔地而起,在宋军大营上空熊熊燃烧着。

    站在宋军大营正门口的完颜守道,神色虽然依旧凝重,但眉宇之间,依然还是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跟得意:“终究是年轻啊,竟然想要倾巢而出,一举拿下气质烈执中、谋衍的大军,可即便是你能够啃下又如何?想要全歼显然是不可能的,你的骑兵终究是你的弱项,想要漫山遍野的追击,简直是痴人说梦啊。”

    完颜守道看着那宋军大营在他一声令下后,瞬间燃烧起来熊熊大火,比看到的元日的烟花还要感觉惊艳几分,在他看来,只要烧掉了叶青的大营,不管其大营之中还有多少剩余粮草,总之如此一来,叶青即便是不败给乞石烈执中跟谋衍,哪怕是躲过了自己的在此的以逸待劳,他唯一能够做的,便就是率领着自己的残军败将往滕州撤去。

    “将军,所有营帐俱是空无一物,甚至连……就连马厩里的草料都不过是薄薄一层。但看其宋人的马厩规模,其骑兵恐怕是超乎了我们的想象,并非是只有三五千人,恐怕得有……得有万骑之多了。”一个将领向完颜守道禀奏道。

    “这么多?”完颜守道吓了一跳,被不远处的熊熊大火,烤得有点儿发烫的脸颊,此刻却是显得有些木然。

    但还不等他寻思出什么来,就看见另外一位将领,率领着手下拖着好十几二十具尸体向他跑了过来。

    “将军,在我们之前应该已经有人袭击了宋人的大营,而且还杀死了……怕是这几二十三个留守的宋人。”将领示意手下把那二十三具尸体一字排开道。

    “二十三人留守大营?”完颜守道再次愣了一下,而后立刻翻身下马,走到跟前查看那些,因为手下是骑着马拖着过来,此刻面目已经因为与地面摩擦而模糊不清的尸体,用力拔出一根尸体上的箭矢,看了看那锋利的箭头:“这是宋人的弩箭,难道是内讧不成?”

    “可还有其他发现?”完颜守道扔下手中的箭矢,一股不安的感觉瞬间涌上了心头,不知为何,或许是多年来征战沙场的直觉,让他意识到,自己好像是陷入到了危险之中。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每一座营帐我们都是仔细检查过的,什么都没有找到后,我们才开始烧的。”将领再次确定的说道。

    “一点点兵器等物都没有找到,那中军帐呢?”完颜守道内心更是震惊无比,都是上过战场,都是野外驻扎过营地,也都曾依靠营地打过仗的人,如今宋军空无一人的大营,完全不符合一个大营,在大军征战后的正常环境才是。

    “看起来更像是……更像是他们放弃了这大营。”另外一个将领,吞了口唾沫说道。

    听着那将领的话语,须发皆白的完颜守道虎目一瞪,直接吓得那个将领往后退了好几步,才沉声道:“不可能,若是叶青放弃营地,他将会去哪里?他怎么能够保证,他就一定能够赢了乞石烈执中跟谋衍!这绝不可能!”

    完颜守道嘴里一直重复着不可能,但内心深处却是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他,他说的就是真相,真相就是,叶青主动放弃了这驻扎了一个多月的营地,是要带领宋军置之死地而后生!

    完颜守道有些发愣的看着熊熊大火燃烧的营地,而后目光像是穿越了那熊熊大火,望向了身后几十里外的南阳湖,喃喃道:“背水一战!叶青早就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是真没有打算……下令所有人,立刻向济州城内撤去。”

    完颜守道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整个人瞬间一震,突然之间嘶吼着说道,而后立刻率先上马,随着收兵的号角声响起,如同那南阳湖一般汪洋的大营火海四周,瞬间便是金人的骑兵迅速的向大营正门飞驰了过来,而后如同旷野上凌厉的狂风一样,向着济州城的方向跑去。

    “呔,完颜老匹夫,哪里走!”墨小宝喊着叶青教他的话语,也不管那烟尘滚滚,冲向济州方向的金人骑兵是否能够听见,一直放声在身后大喊大叫着,而后吃了满嘴的灰尘。

    完颜守道意识到这是一座空营后,便知道怕是上了叶青那小狐狸的当了,本能的当该是第一反应往邹县的方向跑去,但他深怕叶青会在他返回的路上埋下伏兵,所以这个时候的完颜守道,第一时间下令,便是往济州的方向奔去。

    因为将帅的惊慌失措,必然是要影响到整个大军的势力,而完颜守道的又急又慌的举止,显然是很快就蔓延在了八千人的骑兵当中,当两个将领骑在马背上,还在向其他将领解释为何将军,突然要仓皇失措的往济州方向跑时,便遇到了刚刚比他们先到一步的,被墨小宝跟分开在前往济州方向的一千骑兵。

    (ps:谢谢墨小宝的盟主打赏!好吧,完颜守道让给你抓了。)

第七百零四章 战争

    战争向来是可控也不可控的,所以一旦真正进入到了沙场之上,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战前的作战计划是不是都能够按部就班的实施,毕竟,敌我双方在开始厮杀后,沙场上每一个微妙的变化,都很有可能让整个战争的走向变得不可捉摸。

    战场上的变化自然是需要一军主帅的当机立断,每一次对战场形势的分析与理解,也都将在你的命令之下,关乎着千万人的生生死死。

    而如今的战争,因为通讯的极为不发达,一旦战场乱成一锅粥后,那么一军主帅能够倚仗的,便是自己手下平日里的得意将领,寄望着他们能够根据战场的形势,作出有利于他们的判断与命令。

    一场会战,被叶青与完颜守道打出了三个战场,这是两个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战场形势。

    兖州一带显然是这一场会战的主战场,但却是只有敌我双方,叶青这一个主帅,如此一来,主战场也就变得不伦不类。

    桃花山前往济州的方向,不过是一个万人左右的小规模骑兵战,但因为完颜守道的率领,则是让这个小规模的战场的份量,变得又重了几分。

    邹县运河旁的战场,虽然看似最为被人轻视,但因为粮草物资的重要性,也使得敌我双方在堤岸的拉锯战,变成了一场攻坚战,谁也没有办法完全拿下运河码头,以此来控制河道与那粮草物资。

    但因为三个战场之间的距离还拉扯的那么远,完全形成了如同是三个谁的战局也无法影响到谁的各自独立的战场一样,所以这样的形势之下,叶青能够做的,便是期望在占据上风的局势下,在最短的时间内,力求打废乞石烈执中跟谋衍的大军。

    邹县运河旁的沙场比起兖州、济州的战况显然更要激烈许多,但也因为攻守相互转换的关系,加上金人向来善攻不善守的弱点,当钟蚕率领着三千骑兵突破金人运河防线时,除了一开始遇到了极大的阻力外,随着时间的推移,钟蚕的三千人便很快占据了上风。

    只是不等他们在堤岸上做好迎接李横物资船队的准备,防线还没有完全在堤岸上建立起来时,善于进攻的金人,在由防守变为进攻者后,其士气与战斗力竟然是给钟蚕带来了极大的压力,甚至一度弄的钟蚕等人是灰头土脸,刚刚占据不久的码头与堤岸,不到一个时辰就被金人攻占。

    再次的攻守转换,让钟蚕彻底放弃了死守堤岸的想法,攻防之间的拉锯战,在随着太阳渐渐西移后,也被两方大军打成了一场短兵相接的白刃战,谁也不再去攻占那码头与堤岸,充满杀气的通红眼睛里,只有对方的人头跟战马。

    鲜血在码头上流成了一条细细的河流,而后随着流入到了宽阔的运河中,随着运河渐渐被血水染红,随着码头、堤岸上的厮杀声越来越弱,钟蚕在付出了三百骑兵的代价后,终于是开始了围剿、歼灭战,整个堤岸上金人要么靠着两腿奔跑,而后不过是刚刚跑了几步,正准备跳入旁边的芦苇丛躲避时,就看见自己突然高高的飞了起来,而身子却是向着堤岸的另外一边滚去,噗通一声掉入到了运河中。

    从天而降的喷散着鲜血的脑袋,沾染着黄褐色的泥土,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晚霞染红的西方天际,随着送人的铁骑踩过,滚落到芦苇丛直至消失不见。

    济州方向的完颜守道,显然并没有想到,宋人竟然敢仅仅凭借两三千的骑兵,就来跟他们打一场阻击战。

    冷笑之余的完颜守道,自然是并没有把墨小宝撒出来的一千骑兵当回事儿,随着一声令下向着宋人的两三千骑兵冲过去时,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们的身后便浮现出了漫天扬尘滚滚涌来,仿佛是一片夹杂着电闪雷鸣的厚重乌云一样,从他们的身后包抄了过来。

    非是完颜守道轻敌,即便是他已经久经沙场一辈子,但判断敌人的兵力众寡之时,同样也会出现因为心理上的紧张,而产生在视觉上的误判。

    就如同是一个正常人,在面对突然其来的惊吓,思维会出现在短暂的空白,神经会条件反射的扩大眼前的景象事物一样,完颜守道对于眼前的千人宋人铁骑,却是做出了足足两三千人的误判。

    八千人在两三千人的阻击下杀出一条血路自然是极为简单的事情,但正是因为完颜守道对人数的误判,让他不得不下令八千骑兵全力以赴去冲击宋人阻击他们骑兵,由此也自然是给了身后墨小宝更大的机会与空间。

    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毫不费力的插入到厚厚的积雪当中一样,比金人更为善于骑射,也善于追击战的墨小宝率领的一千骑兵,瞬间就从金人骑兵的后方插入了进去。

    前阻后攻之下,如同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剑一般,随着一千善骑射的宋人铁骑切豆腐一般,从身后切开金人的铁骑后,整个金人的骑兵瞬间乱作一团。

    夕阳下被晚霞染红的金人旌旗,完颜二字依然在寒风凛冽中猎猎作响,但完颜守道最初的惊慌失措,已经传染给了他麾下的将士,所以随着墨小宝利刃一般的从身后闪电般突袭而来,深陷战团当中的完颜守道,如今能够组织起来的,有效阻敌的骑兵则是越来越少。

    宋人骑兵的数量同样是他的误判之一,只是在火烧宋人大营时,完颜守道才真正估摸出了宋人骑兵的数量远超他的想象,而墨小宝的两千骑,显然并非是在他的预料当中,毕竟,他不相信叶青会留下对于宋人极为宝贵的骑兵来守营。

    漫山遍野之间,已经开始四散乱逃,或者是被墨小宝打散的金人骑兵,不分东西南北的四散溃逃,要么是被赶上来的,如同死神一样的羊皮袄一刀斩落马下,要么便是被弓弩射中后心而掉落马下,最后被战马铁蹄踩成了肉泥,融入到了那坚硬的冻土中。

    相比较于邹县、济州两个战场打到最后,已经成为毫无章法的乱战来,身为主战场的兖州之战,如今依然是在进行的有序的攻防之战。

    在中午时分,还能够跟叶青攻守来去自如的乞石烈执中、谋衍二人,如今已经彻底陷入到了防守之中,铁浮屠重骑兵的全军覆没,对于乞石烈执中、谋衍二人来说,完全就是一个灭顶之灾。

    在少了机动、游弋能力相对笨拙,但能够在战场上如同巨柱一样,撑起整个大军攻防重心的铁浮屠后,宋人的重步军也开始慢慢退出了主战场,开始从两翼为骑兵掠阵,开始形成了一道道屏障一样,围困着被打散的金人骑兵。

    长枪、弓弩、斩 马 刀,甚至包括笨重的床子弩,都在厮杀过程中被重步军保护的极好,所以如今形成的包围金人的“围墙”后,使得连连后退的乞石烈执中、谋衍只能且战且退的向山脚下退去。

    晚霞渐渐消失不见,点点星光开始点缀着暗淡的夜空,依然还没有能够完全击溃乞石烈执中、谋衍大军战斗意志的叶青,此刻站在高 岗上,望着夜色帷幕下越来越模糊的人影,在耳边嗡嗡了一天的喊杀声,此刻依然让他的耳朵麻木。

    神情有些焦急的望向四方,如今他能够派遣上的将士,已经完全都被他派遣到了战场之上,原本的围城打援的计策,因为完颜守道没有过来支援,让他把仅仅剩余的伏兵,也在太阳落山的最后一刻扔到了战场上。

    但即便是如此,金人依旧是退而不乱,依旧是没能够压垮整个金人大军的防线意志,依然让他们在顽强的坚守着山脚下的防线,只等天色再黑些时,两方不得不开始捉迷藏,但极为危险的游击之战。

    “大人,拿不下。”斥候兵、传令兵,今日都不知道跑趴下了几匹战马,此刻来到叶青面前后,神色之间也是带着十足的焦躁与不耐。

    整整快要五个时辰了,金人竟然是如此顽强,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山脚下后,原本以为接下来便是一场完美的收尾,但谁能想到,金人竟然意志力如此强悍,已经把斥候兵、传令兵都快要逼疯了。

    看着眼前来回跑过来的好几斥候,禀报着同样的事情,而且脸上俱是写满了焦躁跟不耐烦,叶青深知,若是再任由金人苦撑下去,自己这边继续久攻不下之后,恐怕就该是战机扭转,金人要反扑的时刻了。

    咬着已经干裂的嘴唇,叶青看着远方渐渐燃起的零星火把,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什么战术、计谋都没有用了,如今就看谁能坚持住最后一口气不泄,到底是金人能够强撑过去,还是宋人能够强攻下来,成败或许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

    巡视着身边的兵士,除了自己的亲兵贾涉所率领的两百亲军外,便是田琳、历仲方在全力进攻时,各自留下的共四百骑兵。

    “所有人上马!”叶青一把夺过旁边贾涉手里的长柄雁翎刀,这把刀自从贾涉从大营回来后,就一直捧着,一直到现在都不曾出鞘。

    “大人。”贾涉一惊,就连身边的几个斥候也是神情震惊,看着叶青的样子,不用猜都知道,叶大人是打算率领他们这几百人一同杀进战场了。

    “甭废话!这个时候一军主帅俨然已经没有用,彻底瓦解金人大军才是首要!上马!违令者斩!”连盔甲都不曾穿的叶青,在贾涉等人的疾呼声下,翻身跃上马背。

    坚毅跟有些冷酷的眼神,扫过眼前的几百骑后,沉声说道:“我们便是击败金人的最后一根稻草,五个时辰的鏖战,我们岂能眼睁睁的看着胜果从我们手上溜走!”

    喊杀声掩盖着叶青的话语,站在最外围高 岗下的骑兵,虽然因为喊杀声而听不到叶青到底在说什么,但看着突然之间,神情变得更加肃杀同伴,瞬间也是心神一凛,随着转眼间响彻在耳边的嘶吼声,飞快的跳上了马背。

    以叶青、贾涉为首,不过五六百骑的宋人骑兵,从高 岗上如同一条黑色的长龙一样,在夜色与稀稀拉拉的火把照耀下,水银泄地般的向山脚下的金人防线冲了过去。

    而在另外一边,被墨小宝从一开始便盯上的完颜守道,在失去了最后一个亲兵的保护好,最终是被墨小宝五花大绑的仍在了马背上。

    “完颜守道大人?好计谋,前几日竟然骗过了我家大人,差点儿让我家大人上了你的当,要不是我家大人就擅长逃跑的话,恐怕就要被你抓住了,那就不会有金人之战了,嘿嘿,谢谢完颜大人让我领到了这记大功啊。”墨小宝翻身上马,一手牵着拖着完颜守道的马缰,一边轻松的说道。

    脸颊上的血迹已经被寒风冻住,使劲的抠了几下之后,只觉得脸皮生疼,便放弃了继续抠脸上的血迹,深深的吸了吸鼻子,只觉得那让人恶心的血腥味瞬间便由鼻腔进入了喉咙处,不由自主的又咳嗽了一下,墨小宝这才辨别方向,牵着在马背上哼了一声的完颜守道,往兖州的方向奔去。

    两千人剩余了一千三百人,七百人的牺牲换了对方最少五千骑兵的性命,对于墨小宝来说,并不能算得上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毕竟,种花家军死一个可就是少一个,这可是真正的精锐,是叶青手中最为锋利的一把刀。

    一千三百人乘着夜色向兖州出发,那原本漫天火光,如同火海的大营,不知何时已经只剩下了零星火光还在燃烧,就如同那天上的星斗一样,在一场大战后,显得是那么的落寞跟孤寂。

    寒风呼啸着从旷野之上刮过,大战后的鲜血凝固在了冰冷的甲胄上,厮杀时湿透衣衫的汗水,此时也渐渐失去了那仅有的热度,使得坐在战马的种花家军兵士,一个个如同坠入冰窖一样,浑身刺冷难捱。

    不同于墨小宝又冷又饿,但还不得不赶路向兖州方向的是,如今的钟蚕终于换上了暖和的棉衣,包括剩余的两千余人,也是穿上了厚厚的棉衣,把自己包裹的跟粽子一样,押送着经过近一个时辰后,才被全部拖上岸的粮草物资,往兖州的方向行去。

    李横留下燕庆之跟钟蚕押送物资后,便率领着护送物资的仅仅一千余人,在钟蚕的指引下,同样向着兖州的方向快速的奔去。

    头顶夜空的星光越来越多,使得在明亮星光编织下的夜色,在迷离之余,也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神秘跟无限的寂寞。

    宋军终于攻占了金人山脚下的最后一道防线,就在彼此都消耗殆尽,就在彼此完全凭借着一口气在厮杀时,叶青的六百余人,在仅仅剩下了一百余人后,终于是以一场惨烈的厮杀迎来了最终的胜利。

    乞石烈执中战死,身上插着十几支箭矢,谋衍被叶青一刀砍断了臂膀,另外一刀直接劈掉了半颗脑袋,而叶青也付出了肩膀被砍了一刀的代价。

    湿乎乎的黑色皮裘,摸在手里让叶青一时之间分不清楚是汗水还是血水,或者是两者已经融合在了一起,长长的一道口子,是谋衍在砍中他肩膀时,率先砍裂了他的黑色皮裘。

    火把的照耀下,历仲方、田琳所幸无事儿,虽然在最后一刻,都不得不冲向去杀敌,但好在两人也不过是受了一丝的轻伤,倒不是很打紧。

    整备后的三万人只剩下了一万七千余人,一半的伤亡换来了几乎全歼金人五万骑兵的胜利,长长叹口气,望着头顶无尽星空的叶青,突然觉得,这世间的杀伐、战争,其意义到底何在?

    “驻守兖州。”叶青低沉的声音,在噼里啪啦作响的火把衬托下响起。

    “是,大人。”历仲方、田琳两人领命而去,并没有预料中大胜后的兴奋,每一个存活的兵士、都头、队官、部将、将、正将、统领,此时心头都是战后,常见的心理上的后怕与压力,要么便是在回想这一战时,自己杀敌时惊现的一幕幕。

    庆幸是每一个人心里头都会出现的反应,大战后还能够活着,也如同是得到了重生一样,夜色在身体无尽的疲惫下,变得是那么的可爱与美丽,生命也在伤口下变得是那么的珍贵,与刚才厮杀时,已经置生死而不顾的心态,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同样,这一战也让他们在战争中,意识到生命更为宝贵的同时,也让他们意识到……战争只容许强者活着。

    兖州城门已经大开,在毫无防守兵力的情况下,在面对哪怕是已经疲惫的坐在马背上都能够睡着的宋军,兖州知州还是在不等宋军抵达城门口时,就已经打开了四面的城门,而后亲自率领着城内的官员,迎出八里地等候着宋军进城。

    身后的铁骑声让叶青等人一震,这个时候不会是……完颜守道追过来了吧?

    随着拖后的历仲方,喊了一整天,已经沙哑到吼声响起,原本已经饥饿疲惫到了极点的宋人骑兵,依然还是本能反应的端起了残缺不全的弓弩,要么是举起了手里的腰刀、长枪,而后整齐划一的立刻掉头,列出了一个或许可以轻易被敌人攻破的扇形防守阵地。

第七百零五章 耶律父子

    淳熙十五年腊月十四日丑时,叶青率领宋军进驻兖州城,寅时大军才算是安顿下来,而在不到卯时时,大军刚刚休整了一个多时辰,还没休息的叶青,便接到了董晁自泰安州送来的消息:完颜?如今已经到达河间府沧州,若无意外,不出三五日的时间,便会到达济南府。

    同样是一路奔波,在叶青打算进驻兖州城的路上,吓了叶青一跳的李横,看着嘴唇发白,脸色疲惫的叶青,皱眉道:“你受伤了,要不我们暂且以守为主?”

    摸了摸受伤的左肩膀,再看看对面的李横,叶青忍着肩头火辣辣的痛,示意李横把地图拿过来。

    兖州距离济南府还有近五百里地,而中间还要经过泰安州。

    沧州距离济南府稍微远一些,但在这个时候,一百里的距离,已经算不得什么。

    “决计不能让完颜?过黄河到达济南府。”叶青盯着地图说道:“若是完颜?到达济南府,整个金人都会立刻变的士气高涨,对于我们而言,今日一战提升的士气也将因为完颜?的到来而被瓦解。”

    “就因为他是金人太子?”李横问道。

    外面的鸡鸣狗吠声此起彼伏,预示着天很快就会亮起来,好在如今是冬季,昼短夜长,还能够稍微使得宋军多休息一段时间。

    “赵宋宗室的影响力,远远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大,何况,若是随着完颜?到来,那几个北地的赵宋宗室,瞬间就会被百姓们遗忘,目光也会齐聚在完颜?的身上。完颜?声势浩大而来,就是要为山东两路造势,希望从士气上能够压制我们,以此来缓解济南府守军的压力。”叶青说话时,是不是会因为肩膀的疼痛而倒吸一口凉气,或者是疼的龇牙咧嘴。

    看着叶青的样子,有些无力的挠了挠头,那么若是如此,我们岂不是只剩下几日的时间了?何况,济南府浩大,想要攻下也绝无可能在完颜?到来之前拿下……。”

    “完颜守道被墨小宝今日生擒,完颜?如今还不知晓此事儿,他之所以会一路上声势浩大的过来,就是看穿了我志在济南府,而非是开封府,要不然他不会这么着急的想要赶到济南府的。至于攻取济南府,早有万全之策,李宝、你老泰山老刘头,之所以能够毫无阻碍般的在山东东路北进,正是因为金人的注意力全都是在我身上,所以攻济南府易,守济南府难。”叶青此刻再次紧皱眉头说道,但就连跟前的李横,此时也看不出来,叶青是因为肩膀伤势所以皱眉,还是因为迫在眉睫的局势才皱眉。

    踢醒了睡在榻下如死猪似的贾涉,示意其招田琳、历仲方来兖州衙署,叶青的目光便再次像是被钉在了地图上一般。

    “即便是济南如你所说我们能够轻易拿下,但……。”李横指了指如同济南府的门户泰安州,继续道:“如何绕的过去?”

    叶青连抬头都懒得抬,把一封密信交给了李横,示意其自己看。

    而后低头道:“泰安州是辽国降将耶律元宜父子驻守,完颜守道这一次与我一战,借走了兖州所有兵,唯独没有动泰安州的耶律元宜父子,田琳、历仲方一直认为,这是为了济南府着想,所以才没有动。但事实是……。”

    “耶律元宜父子两人可信否?”李横飞快的看着密信,而后抬头问道。

    “不清楚,但耶律元宜这一次选择了袖手旁观,最起码我们可以看到,此父子二人,对于金国并非是忠心耿耿,很有可能是选择了明哲保身,两不相帮。而且……恐怕也因为他如此模糊的态度,才使得完颜守道没有从泰安州调兵遣将,当然,也不排除完颜守道觉得他的六万大军就足以打败我们,所以才没有动济南府门户的守军。还有便是……有可能完颜守道根本就看不起耶律元宜父子,所以才没有用。”叶青分析着说道。

    “明哲保身、两不相帮,那就是谁赢了他归顺谁,誓要做墙头草了?”李横琢磨着泰安州耶律元宜父子的态度问道。

    “可以这么说,但若是完颜?一到济南府,耶律元宜父子,必然是会向完颜?证明他们父子对金国的忠诚,到时候跟我们对战时,其战力最少会胜平日三分。”叶青拿笔在泰安州画了个简单的骷髅头后说道。

    “如此一来的话,此人很难对付啊,手中握有雄兵,我们若是强攻,那么只会眼睁睁的看着完颜?从容不迫的进驻济南府,而若是放任泰安州不管,那么一旦我们在济南府跟完颜?对峙,这就是一把双刃剑啊。”李横有些目瞪口呆于眼下复杂的局势道。

    “定 时 炸 弹。”叶青看着自己刚画的骷髅头嘟囔了一声后,接着道:“所以今日前往泰安州之人,必须是能够震慑耶律元宜父子之人,如此才能够使得泰安州这个济南府的门户,不至于在我们背后捅刀子。”

    “太危险了吧?”李横叹口气,语气无力矛盾的说道。

    到了此时,他岂能听不出来,叶青这是打算要以身试险,要自己亲自前往泰安州去与耶律元宜父子周旋。

    “没办法,除了我,不论是你还是田琳、历仲方都不够资格,而且即便是我,若是没有北地赵宋宗室为我撑腰,我同样是不会被耶律元宜父子放在眼里的。”叶青苦笑一声,战争就是如此,当你以为打了一场胜仗之后,你会发现,前方还有更多的困难在等着你。

    但就是这一场接一场的胜仗,会让每一个主帅上瘾,会让每一个主帅在面临一个又一个、接踵而至的困难艰局时,又想要去挑战这些艰难困局,想要让自己成为一代世人敬仰的名将。

    这种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胜利快感让人上瘾,成就感让人欲罢不能。

    卯时刚至,休整了不过一个半时辰的宋军,便在兖州知州等官员的恭敬礼遇下,出了兖州城,往泰安州的方向而去。

    李横、田琳、历仲方三人,率领着不到两万人的淮南东路大军,其目的是在叶青进入泰安州无事之后,便立刻前往济南城下于李宝、老刘头汇合,而叶青,则是率领着种花家军驻守在泰安州。

    一路上除了完颜?这一个坏消息,自然是也有好消息等待着叶青,随着山东两路的战况、局势越来越对金人不利,紧邻山东东路的南京路,便变得格外的森严。

    如此一来,也就使得虞允文的信使,在把消息送到叶青手里时,他自己已经在京兆府驻扎了足足半月有余。

    半个月的时间,虞允文过的同样是提心吊胆,如今朝廷对于他的压力也是越来越大,但好在,朝廷的怒气就如同金人的注意力一样,绝大部分都是放在了叶青的身上,所以在攻占京兆府后,虞允文更多担心的是金人对京兆府的反扑。

    不过好在,在顶住了金人的几次反扑后,也使得他们终于算是在京兆府站稳了脚跟,加上西边的夏国因为镇场的缘故,多次与金人的交涉而关系紧张时,竟然让虞允文能够在京兆府终于是把那一口一直提着的气吐了出去。

    随着京兆府被虞允文占据,整个京兆府路便是落在了大宋朝廷的手中,而加上叶青如今在山东两路的连战连捷,虽然身后依然留下了大批的空档,但若是一旦拿下济南府,整个黄河以北的疆域,就剩下了地处京兆府路与山东东路之间的南京路跟开封府。

    所以这个时候的叶青,即便是肩膀的伤口有些感染、发炎,他依然是让自己保持着高度的清醒,冰块像是不要钱的往脸颊上磨来磨去,以此来让自己的意识不至于过于模糊。

    随着虞允文拿下京兆府路,随着自己的进军方向直指济南府,所以整个黄河以北的局势,在金人的眼中也就是十分的清楚,那就是叶青如今所有的注意力跟目的,自然而然的就是拿下济南府,而后包围南京路。

    压力陡增的情况下,叶青不得不强忍着自己肩膀上的伤痛,即便是坐在简易的马车里,也依然是一直死死的盯着地图,猜测着完颜?如今的行程,到底到了哪里,或者是手指会指着泰安州斜斜向上,而后直达济南府身后的黄河。

    泰安州城下几番交涉,城头上的耶律元宜父子,终于是同意了叶青率领三千人进入城内,至于其他人,耶律元宜父子则是选择了拒绝,不过还是看在宋军那高涨的士气上,给予了一定的补助。

    两天多时间的赶路,一边赶路一边休整,整个淮南东路大军,也总算是在到达泰安州城下后,渐渐恢复了兖州之战前的士气跟精气神儿。

    人数虽然少了一万人,但如今战马却是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一人三匹,而且还完全没有了重步军,成为了完完全全的重骑兵与轻骑兵混合的部队。

    也正是因为从城头上望去,宋军则是一副兵强马壮的形象,也才使得耶律元宜父子,在犹豫了半天后,才不得不打开城门,让叶青带着墨小宝跟钟蚕进入了泰安州内。

    完颜守道出现在耶律元宜父子跟前时,还是让耶律元宜感受到了一丝的尴尬,加上完颜守道对他的破口大骂,叶青本指望着耶律元宜一怒之下拔剑杀了完颜守道。

    但耶律元宜虽然被完颜守道骂得浑身颤抖、脸色发青,但最终紧紧攥来攥去的拳头,还是没有伸向叶青递过来的刀柄上。

    由此一来,也让叶青在心里,不得不暗暗提防着耶律元宜的城府跟心计,如此情况之下,耶律元宜依然还给自己留着后路,不愿意与金人撕破脸皮,足以想见,此人的城府心机得有多深沉隐忍。

    “既然耶律大人不愿意见到此人,那么……。”叶青挥了挥手,而后示意墨小宝直接带完颜守道出城,而后做了一个抹脖子灭口的手势。

    看着叶青那充满凌厉杀气的眼神,墨小宝狞笑着点点头,而后拖着一直叫骂的完颜守道,便往城外走去。

    完颜守道的死活对于耶律元宜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对于叶青,或者是即将前往济南府的李横、田琳、历仲方三人来说还是至关重要的。

    试想一下,当宋军开始攻济南府的城墙时,完颜守道被五花大绑在了最前端,到时候济南府城内的卫绍王完颜永济、完颜匡等人会作何感想,城墙上的金人兵士心里头,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活动。

    当然,这些的前提都必须建立在,完颜?没能够在李横等人之前进入济南城。

    “恭喜叶大人终于为贵国扬眉吐气,但金人不可小觑,叶大人赢得不过是一个年迈的将军而已,金人能征善战之将领多如牛毛,叶大人还需小心谨慎才是。”耶律元宜请叶青前往泰安州衙署,而衙署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站了有五六位年迈的老头、老妇。

    不等站在衙署门口的耶律元宜发话赶走那几个老头、老妇,就见叶青突然神色肃穆的快步跑向那几个老头、老妇跟前,恭敬庄严的行礼道:“臣淮南东路安抚使、淮南东路御前都统制叶青,见过温国公、仪国公、昌国公,见过宁福帝姬、华福帝姬、纯福帝姬。”

    “叶青你……?”耶律元宜神情震惊,难以置信的看着神态恭敬的叶青,又看看那几个回礼的老人,一时之间有些发懵,不知道眼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叶青的脸色依然很苍白,这让狡猾多疑的耶律元宜,在见到叶青的第一时间,就知道叶青受了不轻的伤。

    一军主帅都受了伤,这在耶律元宜眼中,自然是能够看出来,叶青跟完颜守道一战,虽然因活捉了完颜守道而完胜,但恐怕宋人大军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吧?

    所以这对于耶律元宜来说,没有让城外的宋军一同跟随叶青进入泰安城,简直就是一个英明的决定。

    “哦,这乃是我大宋当年遗落民间的国公与公主殿下,当年叶某任皇城司统领时,费尽千辛万苦才查到了他们的下落,但一直不知道他们的确切行踪,今年开春之际,叶某得知要北伐时,便派出了大量的探子,在北地各地寻找着,不想今日竟然在此找到了各位国公与公主殿下,真乃是我大宋之福啊。”叶青言辞诚恳,忠诚坚贞,在耶律元宜看来,叶青绝对是宋人臣子中,最为忠贞的臣子。

    而温国公等人,看着叶青的一番做戏,也不得不配合着叶青的假惺惺,上演着几十年未见宋廷臣子的戏码,而后一个个拉着叶青的手,询问着如今宋廷的种种。

    当得知赵构于淳熙十四年已经去世后,温国公这几个身为赵构同父异母的兄弟,表面上哭的是伤心欲绝,心里头则是一个个都一下子轻松了下来吗,正所谓落叶归根,人到了他们这般年纪,漂泊了大半辈子甚至是一生的时间,最终的心愿,不就是希望能够落叶归根,得到家族祖宗的承认。

    而今赵构已死,他们回宋廷的路,自然就是一片坦途,只要叶青点头,那么他们便可以踏上久违的宋廷疆土,看到如今在临安的宫城。

    眼前这久别重逢的假惺惺场面,因为叶青把赵构的死透露出来后,温国公等人这才开始真正的“伤心”落泪,一个个请求着叶青,在他们有生之年,一定要带他们回临安。

    耶律元宜跟自己的儿子耶律王祥,显然受不了眼前的这一幕,安慰似的拍了拍叶青的肩膀,而后率先走进了衙署内,留下了叶青跟温国公等人,继续上演着相逢的戏码。

    此刻进入衙署的耶律元宜心情极为烦躁跟不安,怎么想怎么觉得衙署门口的一切像是叶青早就计划好的,其目的正是让自己看到,如今有了赵宋宗室在身边的他,俨然就是整个山东两路的主人,而自己这个辽国降金大辽叛臣,此刻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个外人。

    仿佛并不是那几个赵宋宗室跟叶青如今寄居于他的城下,而是他耶律元宜跟儿子,寄居于宋人城下似的,这种感觉让他更为烦躁跟不安,让他的内心深处,甚至是产生了一丝丝的惶恐跟害怕,深怕叶青会借着这几个赵宋宗室,而后在泰安州折腾起什么幺蛾子来。

    像是看穿了父亲忧虑跟烦躁原因的耶律王祥,同样是皱着眉头,想了下说道:“父亲大可不必忧心,如今叶青不过是刚到泰安州,即便是城外依然还有宋人的精兵悍将,但只要您把太子殿下即将到达济南府的消息告诉叶青,想必他一定不会还能够安心的在泰安州待下去,必然会立刻、最晚明日一早便会启程前往济南府。”

    “为何?”听着自己儿子的话语,耶律元宜顿时豁然开朗,连连点头在心里赞许着,但表面上还是故作威严的问着自己儿子是何原因。

    “如今叶青之意如同当年司马昭之心,刚刚打赢又活捉了完颜守道,一个好不容易取得如此大胜之人,又岂会把目光放在泰安州上?他的目的显然是身后的济南府,只要父亲假意答应投诚于他,那么他必然会欣然接受,从而放弃对泰安的戒心,全力以赴跟完颜?争夺济南府,到时候父亲只要率兵出城从叶青身后围之,金人又岂会不感激您的出手相助?”耶律王祥分析着说道。

    耶律元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扭头看着身后简易的地形图,比划着德州、泰安与济南的距离,虽然完颜?相处的德州离济南府相比较于叶青身处泰安远一些,但若是叶青志在济南府,那么他还必须要立刻启程,如此一来,才有可能赶在完颜?到达济南府的前头,攻下济南府。

    而且即便是攻不下济南府,对于自己也没有损失,只要自己一直注意着济南府的动向,一旦叶青在攻城时,完颜?已经抢先进入济南府,那么自己就可以率兵出征,在叶青的背后狠狠的捅一刀子来向完颜?邀功不是?

    “但叶青既然进了城,恐怕不是那么好打发啊。”耶律元宜思索着自己儿子的计谋,但又不得不回到现实中来,那就是如今如何送走这门瘟神。

    “这还不简单?”耶律王祥神秘一笑,看了看身后敞开的厅门外,依然还没有叶青等人的身形,便继续说道:“父亲可还记得今年年初,那一直往来于济南府、泰安州等地的宋廷商人董晁?”

    “嗯,那又如何?”耶律元宜沉思问道。

    “不瞒父亲所言,孩儿背着您与此商人董晁,这些时日里来,走的稍微近了一些……。”耶律王祥看着耶律元宜又要斥责他的样子,急忙伸手制止道:“父亲先听孩儿说完再责骂也不迟。”

    “……你说。”耶律元宜刚才还和蔼的神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一直反对耶律王祥跟那宋廷商人走的太近,总觉得那董晁不像是一个真正的商人,神神秘秘的样子,更像是宋廷的探子之类的。

    “如父亲当初所猜想的一般,此人绝非是一个简单的商贾,而是一个宋廷临安转运司的一个小小吏员,父亲应该很清楚,宋廷官员多是重金钱轻社稷之人。所以这个董晁,便是利用手中的职权,一直游走于宋金各地,凭借着转运司转运使叫……史弥远的对他的信任跟支持,所以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在这边装作商贾买卖,为那史弥远捞取金钱利益。此人背后后台极为强硬,而且手中又有着为数不少的大宋稀有之物,那香皂、新烛、甚至还有名叫颇黎的宝贝儿是应有尽有……。”

    看着耶律王祥瞬间变得十分贪婪渴望的嘴脸,耶律元宜再也忍不住的哼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让那董晁来接触叶青不成?你是不是脑子傻了你?若是叶青一旦接触了那董晁,谁知道在宋廷内,这叶青与那史弥远之间是何关系?若是两人敌对,一旦董晁之事儿被叶青所知晓……。”

    “即使这样,跟我们也没有关系,于我们也无害不是?”耶律王祥反驳道。

    “胡说八道,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若是那叫史弥远的与叶青不睦,那么这董晁,还会继续在泰安等地买卖吗?若是董晁一旦被宋廷召回,或者是治罪,你想想,你想要的那些东西上哪里弄去?”耶律元宜没好气的说道,而后烦躁的挥挥手,示意耶律王祥退下。

    自己儿子的计谋,不过是因为自己觉得想要送走叶青太难,所以希望从董晁身上着手,让董晁来出这笔不菲的“送神”费用。

    但耶律元宜思虑的显然更为长远一些,虽然他心中很警惕那董晁,但不代表着自己跟董晁送到府里那些新鲜物事有仇不是?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耶律元宜再怎么不喜欢董晁,但对于董晁送到府里的各种器物,可是绝对的爱不释手、青睐有加。

    如同耶律元宜怀疑董晁一样,董晁自从护送北地赵宋宗室到了泰安后,便找着各种机会接近耶律元宜父子,但耶律元宜过于狡猾,加上董晁又不敢过于明目张胆的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会编出这么一套来。

    但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来,他依然是没能够如同策反赵秉文、郝晋卿一般,策反耶律元宜父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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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疆介绍:
以宋为图、画城为域,以山为脊、量河为疆。草原狼成吉思汗、穿越者禁军叶青、完颜金国势渐微、大理段氏与西夏,谁主华夏沉浮!谁将问鼎中原!宋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