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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叶7     宋疆txt下载     宋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68 贼与寇

    叶青愿意让铁木真看到他最大的诚意,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他宁愿用一些利益来跟铁木真交换,即便到了最后,铁木真的蒙古国会成为一个比眼下宋廷还要强盛、疆域还要广袤的国家,叶青都愿意为此去付出一些利益。

    同理,除了希望让铁木真感到自己最大的诚意以外,叶青也希望铁木真能够看到他与宋廷的底线,最起码在现有的阶段,绝不会允许铁木真与他的蒙古国打富庶的宋廷主意。

    叶青在北地的权势与地位,在临安朝堂得到了真正稳固的那一刻开始,叶青心里就开始滋生出了一个颇为幼稚与天真的……理想,就如同他对铁木真的建议一样,希望铁木真认可征西伐东的建议。

    赵盼儿有些奇怪叶青对昨夜高丽人的挑衅无动于衷,甚至还在今日见了那高丽差遣而来救援的僧人。

    对于叶青把她的真实身份已经暴露给了金廷、以及金国左相完颜福兴一事儿,赵盼儿并不在意,她相信,当叶青选择这么做的时候,或许是已经替她想好了出路,或者是已经决定牺牲掉自己这颗棋子。

    那两个身份明显可疑的丫鬟,赵盼儿也没有提醒叶青,因为今日大半天的时间里,以她多年来在蔡春楼的经历,还是身为探子该具有的眼光,都能够看出来:燕王显然也很清楚那两个丫鬟的可疑身份。

    好在眼下那两个丫鬟并没有在厅内,厅内除了她赵盼儿以外,便是送走了高丽僧人的燕王叶青。

    如今叶青在金国、高丽的局势越来越清晰之际,也就越发想要让自己那有些天真、有些幼稚的理想得以实现。

    铁木真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终究还是让喜好历史的一些人感到骄傲与自豪,同样,即便只是蒙古人,即便是与中原的正统有着差别,但这并不妨碍汉人或者是整个华夏疆域的百姓,在提及成吉思汗铁木真这个人时,心头升起的那股与有荣焉感。

    华夏历代王朝,也从来不曾像蒙古国时代一样,愿意往西看看更多的天与地,虽然每一个时代或多或少的都有过向西探索的**与野心,但终究几千年下来,能够以军事力量给华夏疆域以外的世界留下印记的,唯有蒙古铁骑。

    叶青想要守卫住华夏文明不被破坏、更为纯正的流传下去,但他同时也希望蒙古铁骑还能够向历史上那般,留下一番让人刮目的成就,甚至是更胜一筹。

    当年与花剌子模人的接触,叶青便是希望能够更早的让铁木真注意到:东方不亮西方亮,希望借此机会让铁木真在无法觊觎宋廷财富之时,能够战略转移至西边开疆扩土。

    这样的想法在叶青的脑海里越发的强烈,特别是随着如今金国、高丽的形势逐渐清晰之后,叶青自然就越发希望铁木真的战略西移,即便是需要他做出一些让步以及给予利益上的支持,他叶青也愿意。

    不过话说回来,叶青的这个想法即便是到了如今,即便是已经跟铁木真深谈过一次,即便是铁木真如今也已经愿意战略西移,但叶青总是觉得不踏实,深怕蒙古铁骑无法向当年那般势如破竹的西进。

    并非是担忧西方诸国的实力有多强大,相反,是因为他担心铁木真会因为顾忌宋廷与自己的存在,而无法在征西时全力以赴,从而导致铁木真或者是蒙古国的西进速度。

    赵盼儿从不会主动好奇什么,这更像是她多年来在蔡春楼历练而来的“逆来顺受”性格,向来是人家说什么她便做什么,从来不会去问为什么。

    所以当叶青带着她出门时,赵盼儿只是顺从的跟着,也不问要去哪里做什么。

    马车从宋廷驿馆内驶出,刻意让贾涉放慢了速度,就像是怕人家发现不了他叶青出了驿馆一般。

    街道上行人熙攘,早上驿馆附近的余波早已经散尽,整条街道恢复了原有的平静,甚至一路上连个可疑的行人都没有发现。

    车帘被叶青掀起,叶青与赵盼儿一左一右看着街道上的行人与建筑,贾涉专心致志的驾车观

    望前方,耶律石北与十来名叶青的亲卫在后,时不时回头望着身后,看看是否有可疑之人跟踪。

    赵盼儿那漂亮精致的面庞,即便是坐在马车上,也能够引来行人的惊艳目光以及惊呼声,哪怕只是因为透过那小小的窗户一个匆匆的照面,行人百姓在匆匆撇过一眼后,俱是会不自觉的视线追着马车游弋。

    “可有发现可疑的人?”叶青笑着问道。

    回过头的赵盼儿明眸皓齿,静静的看着叶青想了下后道:“回燕王,不曾发现。”

    马车的速度不比行人双脚走路快上多少,显然这是叶青刻意为之,就像是专门在街道上转悠一样,虽然他们的目的地是蒙古人的驿馆,但马车却是看起来更像是漫无目的的游走。

    赵盼儿没有问出心头的疑问,叶青反而是主动说道:“昨夜高丽人主动招惹一事儿,以及你的到来,加上今日一早那金允候的到来,恐怕如今也已经被完颜珣知晓了。你就不奇怪,完颜珣或者是完颜福兴,为何没有来驿馆找你麻烦?”

    “他们怕是顾忌燕王您,所以不敢来找奴婢的麻烦。”赵盼儿神情平静的说道,即便只是一个侧颜,都让叶青感到有些恍惚与惊艳。

    “也许还有一个原因呢。”叶青淡淡说道,目光从赵盼儿洁白如玉的侧脸移向窗户外边道。

    赵盼儿稍稍沉默想了下,道:“奴婢不太清楚其中之意。”

    叶青望着窗外笑了笑,也并没有解释什么,随即示意贾涉加快步伐,而后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赵盼儿听,道:“或许完颜珣已经做出选择了,我答应了他要把金国印玺归还于他,自然是不能食言。到时候就让你带着印玺去金国皇宫归还吧。”

    赵盼儿默默的点头,平静的精致脸庞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一会儿到了驿馆后,你去跟董晁联系,告诉他……。”叶青微微皱眉想了下,还是说道:”告诉他可以去深入接触乞石烈诸神奴了,这里有一封信,告诉董晁,要亲自交到乞石烈诸神奴的手上。”

    赵盼儿言听计从的接过,看也没有看就放进了怀里,随着马车在到达蒙古驿馆门前后,赵盼儿连下车都没有下车,目送着叶青下车,带着耶律石北在一个蒙古人的引领下走进了蒙古驿馆,随后与贾涉调转马车缓缓离去。

    叶青的到来对于铁木真来说仿佛是意料之中,笑眯眯的看着叶青走到正厅门口时,铁木真便已经迫不及待的扬起了自己的双臂,与叶青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而这一次的拥抱,不管是看在耶律石北的眼中,还是博尔忽、哈撒儿等蒙古将领的眼中,仿佛都透着一股坦诚与激情。

    简单的寒暄客套之后,正厅内只剩下了铁木真与叶青两人,而即便是正厅外面连护卫都没有,全部被安排在了最近距离正厅也足足有三五十步的距离之外。

    没有人想过这一次叶青与铁木真的会面,会对中原的形势产生什么影响,甚至就连叶青、铁木真他们本人,都没有想过这一次他们的会面,在后来回头来看,竟然是如此的重要。

    完颜珣、崔忠献也在很短的时间内得知了叶青与铁木真的这一次会面,但不管是完颜珣还是崔忠献,也都没有料到,这一次叶青与铁木真的两人会面,会让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湮没在了历史的河流之中。

    天的那边还是一方天地,海的对面也同样会是富饶的土地,山的另外一边绵延着的同样会是海、会是天,也会是土地,这个世界的大要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也包括已经深信不疑的铁木真。

    河套之地铁木真想要拿来当做交还的条件,被叶青当即拒绝。

    河套之地身为安西都护府的粮草大营、养马之地,叶青绝不会拱手让人,铁木真对于叶青的果断拒绝并没有动怒,相反这也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晌午时分叶青到达的蒙古国的驿馆,而如今已经是群星满天、灯火通明,叶青与铁木真依旧还是在正厅内没有出来,甚至连

    晚膳都被两人拒绝,这让其他守在四周的耶律石北、博尔忽、哈撒儿等人也不敢随意吃饭,只能够是一直守护在外面。

    “你如此做的用意到底是什么?”铁木真从椅子上起身,长叹一口气道:“我要听真话,我会相信的那种真话。”

    铁木真转身看着叶青,叶青同样缓缓从椅子上起身,注视着铁木真,如今既然已经谈完全部,那么就像任何一次的谈判一样,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时,往往人们又会让一切回到原点,只是这一个原点与最初的原点,完全没有任何的关系。

    “因为你若是不欺凌他人,他人也会欺凌你。或许……我只是想要守护华夏这一方疆域不被人欺压,至于更西的疆域,如今虽无深仇大恨,但不代表未来就不会有人觊觎中原大地。没有与世隔绝的世界,即便是中原之疆域在你看来已经是完美无缺,东边是海、南边是海,北边是茫茫草原,西边更是高耸入云的山脉,造就了中原疆域如世外桃源,可山脉的另外一边同样有狼子野心之人,海的一端同样有觊觎中原财富之贼,远的不说,便是那高丽,以及更为东边的扶桑,更是中原之大患。我已无余力与你周旋,正是因为……那份天真或者是看似幼稚的理想,让我愿意助你西进至更遥远的地方。”叶青的神情极为真诚,就像今日进入这正厅以后,每一句每一字般那么真诚。

    “亡金国、伐高丽、征扶桑?你的野心其实也不小啊。”铁木真感慨着道:“或许比起你我之间起兵戈来,还真是不如你我赌一场谁活得长久一些更为有利于你我。为何要征扶桑?据国师八思巴所言,所谓扶桑之国不过是弹丸之地,百姓更是近乎于侏儒,又怎么会劳你燕王惦记?”铁木真颇为感兴趣的问道。

    叶青低头笑了下,他显然不能告诉铁木真,他只是想要提前为后来的华夏收一些被欺压的利息。

    “你可知金国会在私下里如何称呼宋廷?”叶青问道。

    铁木真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叶青,而后道:“我大蒙古国向来喜称你们为南宋,因为你们在我大蒙古国的南边,那么金国称呼你们也就相差无几,无外乎是南宋、南国、宋廷一类吧?”

    “不错,无论称呼什么,但终究可以看出来,金也好、夏也好,辽也罢,还是你们蒙古国,都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们之间的联系如同一脉相传,虽……金、蒙、宋有着不同的文化,但千年以来终究还是有着一些如血脉之间的联系,蒙古国内的官员汉人不少,金国同样如是,辽、夏也是如此,而宋廷虽少其他官员,但追溯至唐,却也有不少所谓外来者在朝中致仕为官。”叶青推开一扇窗户,望着外面漆黑的夜,以及那一盏盏宁静的灯笼,顿了下后继续说道:“数千年以来,自有华夏二字起,历朝历代向来是朝中有人为贼,却不曾有人为寇。”

    “何解?”铁木真笑问道。

    “贼、小贼者,无外乎偷取他人财富,觊觎他人粮食。大贼者无非是祸国殃民、窃取他人江山,但不管如何,华夏之血脉不断,终究是一脉相传。寇者,小如贼寇、盗寇无非与小贼者异曲同工。而大寇者……转战千里、攻城略地,占、抢他人疆域土地为己有。华夏数千年来,从不曾被人直指为寇,所以有生之年若是可行,我想听到他人嘴里说出宋寇二字。”叶青也不管铁木真是否能听懂,但不得不说,这正是如今位高权重的他的真实想法。

    细数华夏数千年以来,何曾用铁骑与刀兵侵入过他国之地?广袤的华夏疆域造就了儒家文化,同样也造就了统治者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思维,历朝历代只想着守护好这一方疆域,却把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这句金玉良言束之高阁、弃之不用。

    而蒙古人显然颠覆了中原传统统治者的思维,蒙古人的铁骑不管西进还是东征,虽短暂但却辉煌。更为重要的是,在华夏数千年来的“传统美德”之下,蒙古铁骑却骄傲的在扶桑人的历史中留下了“元寇”一词。

1269 好事成双

    数千年来,华夏历朝历代显然都还能算是一个合格的继承者,但绝对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侵略者,能够被外夷四方称之为寇的时代几乎没有。

    唯独蒙古国的铁骑,曾经在外夷四方的历史上留下了短暂的元寇之名,而至于其他,叶青实在想不到,有谁可曾经对四方外夷展露出过寇的面目。

    华夏传统文明繁衍发展数千年以来,狼性与羊性的并存,就如同是中庸之道一般,守业者、中兴者多如牛毛,朝贼者也是数不胜数,但唯独成寇者实在是凤毛麟角。

    华夏历史上曾经有过的所谓乱世,若是站在后人的角度更像是内讧,毕竟,千年争斗下来,所有一切乱世早已经把彼此融合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书写史书之人显然也愿意看到一个大华夏,自然,那些在史书上拥有浓墨重彩的枭雄也好,误国殃民也罢,被称之为贼者合理合情,称之为寇者却是远远不及。

    叶青想要成寇,绝非是一时意气,而是他的理想,他的野心。

    朝堂之上只手遮天,华夏大地睥睨天下,终究不过是在自家这“一亩三分地”威名赫赫,总是比不上那些来犯华夏者的凶名来的威风。

    毕竟,再过千年以后,那些侵入华夏大地的贼寇,即便是臭名昭著,但依然让一些崇洋媚外之徒极近之能的谄媚、讨好,宁可不认祖,也要认贼作父。

    所以既然贼寇之凶名之外还有如此意外收获,叶青的心里自然而然的便想,是否有朝一日,在高丽、在扶桑的百姓嘴里留下宋寇之名,也会收获一批奴颜婢膝的狗奴才呢?是不是即便是千年以后,也会有那些入侵华夏的贼寇跪舔华夏呢?

    走出蒙古国驿馆已经是满天星斗,贾涉坐在车辕静静等候着,车厢里则是做着赵盼儿,而在不远处同样还停留着一辆马车,马车前面站着模模糊糊的两个人影。

    待见到耶律石北手提灯笼的照耀下,叶青踏步而出准备进入马车时,金国完颜福兴、会宁府知府完颜脱达二人,便快步走了过来。

    “两位大人可是有事儿?”在完颜福兴、完颜脱达近到跟前,看清两人的面孔后,神态之间略带一丝疲惫的叶青笑问道。

    “在会宁府,除了泰安楼配得上燕王的身份外,其实还有醉乡楼也是豪奢至极,不知燕王可有兴趣?”完颜福兴行礼谦逊邀请道。

    仰头看了看满天星斗的夜空:“既然两位大人有此雅兴,叶某自然也不能扫了两位大人的雅兴才是,恭敬不如从命,那就请两位大人带路如何?”

    “那是自然,燕王请。”完颜福兴彬彬有礼道。

    一旁的完颜脱达一直没有出声,不过从那一直望着叶青时凶狠的眼神,还是能够感觉到,相比起完颜福兴来,完颜脱达显然不是很喜欢他这个宋廷燕王。

    叶青自然也不会在乎完颜脱达的表情,更不会在乎其心里的所思所想,以及对他这个燕王的看法。

    在叶青登上马车之后,完颜福兴随即扭头看了一眼完颜脱达,目光之中隐隐有着警告之意,随即两人快步走向自己的马车,叶青耳边隐隐传来完颜福兴叮嘱完颜脱达的言语:知府大人还需以大局为重才是,莫要因为自己的好恶而坏了圣上的大事儿,若不然到时候就是本相也没法给你在圣上面前美言。

    “这个下官清楚,左相放心,下官绝不会胡来的,只是到时候还希望左相大人多多关照才是。”完颜脱达三句不离自己的朝堂野心。

    完颜福兴多少有些无奈的在心头叹口气,自完颜珣登基以来,朝堂之上的争斗就变得更加的激烈,甚至比完颜璟在位之时还要变本加厉。

    完颜脱达与礼部尚书张齐颜之间的矛盾,张齐颜与他自己之间的明争暗斗,包括辽阳知府完颜弼与他之间的面和心不和等等,甚至因为他们这些官居高位者的争斗,也让下面的其他官员,不得不在朝堂之上的几大势力间做出有利于自己仕途的选择。

    就像刑部侍郎耶律成功,在耶律留哥一部反出朝廷之后,耶律一姓在金国一度已经是臭名昭彰,可如今汉臣张齐颜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自然,这也跟张齐颜身为汉臣,在朝堂之上无法得到完颜姓氏官员的支持有关,使得他不得不另辟蹊径去拉拢其他官员。

    也正是因为自完颜珣登基之后,那些原本属于完颜珣心腹的官员,便开始在朝堂之上明目张胆的为自己谋取利益,打压着与自己意见不同的官员。

    完颜福兴很忧心如今的朝堂形势,宋廷之所以能够像是一夜之间变强,正是因为出了叶青这样一个能够号令群臣、震慑朝堂的权臣,使得宋廷终于是摘掉了弱宋的帽子。

    而如今金国的朝堂局势,在完颜福兴看来,更像是宋弱之时的景象,群臣不思朝政、只顾享受与攀比,甚至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为了一己之私而暗地里勾连外人。

    想到此处的完颜福兴有些无奈的再次叹口气,勾连外人这件事情,说白了,他完颜福兴绝对算的上是罪魁祸首,毕竟,若不是他勾连高丽人,又怎么会帮助完颜珣得到金国的帝位呢?

    完颜福兴也曾在完颜珣跟前谏言过吏治朝堂,但完颜珣因为帝位还没有完全稳固,以及蒙古跟宋廷的虎视眈眈,自然也是无法把心思放在吏治朝堂之上。

    跟在完颜福兴后面的宋廷马车内,叶青静静听着赵盼儿的禀奏,董晁已于今日日落之时离开了隆安府,启程赶往乞石烈诸神奴所在的长岭。

    赵盼儿并没有奇怪叶青为何要让董晁亲自去接触乞石烈诸神奴,虽然她心头多少还是有些不解,诸如:叶青与乞石烈诸神奴之间,如今即便是没有敌意,但也不可能是朋友才是。

    如今金国前皇后李师儿还在叶青手里,而乞石烈诸神奴虽然没有被完颜珣追究责任,但还是给予了信任,让其镇守长岭来守卫金国与蒙古接壤的边疆,对峙反出的耶律留哥一部来赎罪也罢、获取完颜珣的信任也好。

    “崔忠献麾下所谓的十二大将、十七谋士、二十四忠臣孝子,如今还有多少人是真正的忠心于他?又有多少选择了不站队看戏,又有多少被王瞮拉拢了过去?”叶青在沉默的车厢里忽然开口问道。

    赵盼儿急忙回过神来,思索了一下后说道:“奴婢现在也无法判定崔忠献在高丽到底失势多少,不过依奴婢掌握的消息,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奴婢以为王瞮恐是还很难跟崔忠献明刀明枪的争斗,恐怕还需要离间、拉拢崔忠献麾下几个关键人物,如此一来,只要两边的势力平衡被彻底打破,王瞮才会对崔忠献动手吧。”

    一个如同董晁那般的探子,不单是要探出对方的消息,同时,也要在把准确消息转给叶青之后,再附上一番他自己的分析。

    而赵盼儿显然也是得到了董晁的真传,在传递、递交一些消息上往往是极为谨慎,深怕一不小心会传递出错,但在那一番属于自己的分析上时,赵盼儿则是

    显得十分天马行空,几乎所有的可能性都会被她面面俱到的分析到。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董晁在金国潜匿多年,最为得意的并非是他在叶青麾下立下了什么样儿的汗马功劳,相反,最让董晁得意的,便是培养出了赵盼儿这般杰出的探子。

    叶青同样对赵盼儿也极为满意,除了赵盼儿的身世让他依旧感兴趣外,便是赵盼儿年纪轻轻就能够如同董晁那般在一些情报上的敏锐,以及老辣独到的眼光,都让叶青感到不可思议。

    两辆马车,以及数十名由耶律石北、贾涉所率的亲卫,在灯火通明的醉乡楼前下车迈入酒楼之际,混在人群中的耶律成功神色复杂,看着叶青以及一名妙龄女子,在完颜福兴、完颜脱达的陪同下,在酒楼掌柜的亲自迎候下,缓缓步入酒楼时,终于是快速的向着街道的另外一个方向小跑而去。

    完颜福兴、完颜脱达在与叶青、赵盼儿一同在掌柜的卑躬屈膝下进入酒楼后,完颜福兴与完颜脱达忽然之间觉得眼前一亮,此一亮并非是因为楼内的灯火通明,而是他们这才注意到,刚刚一直被叶青那高大身形遮掩的女子,竟然长得如此……光彩耀人,即便是连他们这些早已经见过无数美人儿的行家里手,也在第一时间不得不惊艳于赵盼儿那沉鱼落雁般的姿容。

    至于那醉乡楼的掌柜,自然是深知眼前这几人都是会宁府鼎鼎有名的大人物,绝非是他一个小小掌柜能够得罪的起的,在匆匆瞥了一眼美艳不可方物的赵盼儿后,便立刻把头低了下去,不过心里头也不自觉的开始把赵盼儿与自己楼内的花魁比较着,甚至是在脑海里搜索着,当今在会宁府,或者是整个金国,能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到底能有几人?

    醉乡楼最豪奢的雅间,早已经备好,完颜福兴、完颜脱达陪同叶青直上二楼,而在雅间内,也已经有七八个争奇斗艳的妙龄女子恭候多时。

    也正是因为雅间内其他妙龄女子的出现,使得完颜脱达的目光,在这一刻才从赵盼儿的身上艰难挪开。

    相比较完颜脱达的无礼之举,完颜福兴就要显得克制不少,甚至整个人此刻显得有些郁闷与震惊,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叶青竟然敢大摇大摆的带着赵盼儿出现在他的跟前。

    而此时紧紧跟随在叶青一侧的赵盼儿,目光则是自然的扫过完颜福兴、完颜脱达两人,在看到完颜福兴时,赵盼儿的神情是十分的平静,就好像是根本不认识完颜福兴一般。

    完颜福兴面对赵盼儿那平静的眼神,心头之间多少有些百感交集,甚至一时之间,竟是难以把眼前的赵盼儿,与之前他认识的那个温柔顺从,甚至是有些柔弱无助、楚楚可怜的赵盼儿联系到一起。

    这也就让完颜福兴有些恍惚,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楚到底哪一面才是这赵盼儿的真实一面。

    叶青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上首的主座上,赵盼儿自是不用招呼,在叶青在主位坐下后便跟随着在叶青一侧坐下,而完颜福兴与眼睛时不时瞟向赵盼儿的完颜脱达,则是分左右在叶青下首坐下。

    完颜脱达即便是在进入雅室后,已经把原本就侯在雅室内的两个妙龄女子搂在了怀里,可仿佛是依旧不满足一般,哪怕一只手已经伸进了一名妙龄女子的胸口之处,但眼睛依旧是望着赵盼儿,仿佛是恨不得此刻他搂在怀里的,手伸在胸前的是那赵盼儿一般。

    简单的寒暄以及精致的酒菜才摆上桌面后,完颜福兴再次趁叶青不注意时,瞪了一眼完颜脱达大,示意其收敛着一些自己的举动。

    完颜脱达有些不满的冷哼一声,不过还是照着完颜福兴的意思,低头开始蹂躏怀中的秀色可餐。

    叶青对此视而不见,久经风尘的赵盼儿显然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跟她不在同一个世界。

    几杯酒之后,完颜福兴这才开始进入正题,神色比刚刚饮酒前要红润了不少,自始至终目光一直不曾在看过赵盼儿一眼,含笑对叶青说道:“今日听闻高丽使臣曾拜见过燕王?但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何事去拜见燕王呢?”

    “左相大人以为呢?如今本王可是身处会宁府,难道这会宁府发生的风吹草动,还能够逃过左相的耳目不成?”叶青不问反答道,而在叶青说道耳目二字时,一直不动声色的赵盼儿,还是敏锐的感觉到,完颜福兴的瞳孔仿佛不自觉的收缩了几下。

    顿时心中有些了然,或许驿馆内安排给燕王的那两个丫鬟,就是出自眼前这个完颜福兴之手。

    “燕王这显然就是为难我,据我所知,在燕王到达隆安府时,亲自迎候燕王的礼部尚书张齐颜、刑部侍郎耶律成功,可是带着圣上的旨意与燕王谈好了一切,那就是燕王在会宁府的一切行动都不会受我大金的约束,所以燕王与那高丽使臣谈了些什么,我们又怎么会知晓呢?”眼下的完颜福兴,相比起在辽阳府时的完颜福兴,显得要理智了很多。

    在叶青看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完颜福兴回到了会宁,不得不顾忌金国与完颜珣的颜面才如此,还是因为……旁边这个妙龄佳人赵盼儿,才使得完颜福兴的表现一直都显得仿佛带着一丝不平之意。

    “果真如此吗?”叶青显然不想继续跟完颜福兴打哑谜,眼下既然自己已经拒绝了高丽的求援,那么有些事情,也就不能装作不知情了,不然的话,岂不是让完颜珣以为自己这个燕王不过如此?

    “燕王此话……。”完颜福兴显然还打算继续打哑谜。

    而叶青不等完颜福兴说完,便淡淡道:“既然如此,看来左相大人是不在意了?那么明日一早,若是那街口又多了两具尸体的话,到时候还得劳烦知府大人再像今日一早那般辛苦一趟了。”

    “燕王真当我金国都城会宁是贵国临安城吗?以为在这里想要杀人就能随便杀人吗?燕王,本官可是会宁府知府,这今早之事儿本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追究燕王已经是给足了燕王面子,若燕王还是不知悔改,继续在会宁杀人越货,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完颜脱达的脸从那女子的胸前抬起,恶狠狠的带着警告意味道。

    “如此说来……你完颜脱达岂不是昨夜里就已经知晓,本王所住的驿馆附近会有人图谋不轨?若不然的话,今早本王还在奇怪,怎么只见有人收尸却不见有人追查是何人所为呢?怎么,难不成是你暗地里指使的?”叶青回头看着完颜脱达有些好奇道:“还有,你又是如何判定,那些人是本王杀的,可有证据?”

    虽然没有提及昨夜里那些高丽人为何会出现在宋廷驿馆附近,也没有提及那些人是否是要对他叶青不利,但如此质问完颜脱达,已经是让完颜福兴感到后背瞬间生出一身冷汗。

    “当然不是,自然不是,自然是一个误会。”完颜福兴紧忙打圆场,而完颜脱达虽然强硬的回瞪着叶青,但嘴唇最终还是动了动后,便低下头不再跟叶青对视。

    如今完颜珣已经决定了要跟叶青联手而抛弃崔忠献,所以这个时候完颜福兴自然是不想横生枝节,以免误了完颜珣的计划,更何况,如今不管是金国的玉玺还是前皇后李师儿,都还在叶青的手里。

    所以在完颜福兴看来,若是因为昨夜之事儿,一旦让燕王叶青认定,昨夜的事情跟玉玺有关的话,那么后日叶青还会不会归还玉玺,恐怕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今日我与完颜知府拜见燕王,其实是奉圣上之意,还望燕王莫要怪罪才是。”完颜福兴看着叶青对于完颜脱达不依不饶的样子,急忙搬出完颜珣说道。

    “怎么,他决定了是吗?”叶青依旧是看着低头的完颜脱达,而完颜脱达怀中的女子,此时胸口已经被完颜脱达紧紧抓在手里,即便是感到了极大的痛苦感,但那女子竟是紧咬着嘴唇不敢发出生来。

    赵盼儿虽是目不斜视,但余光还是能够看到,完颜脱达对于怀中女子毫无怜香惜玉的辣手,虽然说这一切在采春楼早已经是见惯不怪,甚至眼前完颜脱达对怀中女子的狠手,比她平日里在采春楼见过的已经算是温和许多,但不知为何,此时的赵盼儿却是感到了一阵的不寒而栗,甚至有些觉得,或许有朝一日,自己也会遭遇这般被人做贱的时候。

    “燕王英明,圣上之意是……。”完颜福兴微微迟疑了下,在脑海里飞快的斟酌着如何言辞,才能不会激怒眼前这个宋廷枭雄,继续说道:“圣上的意思是,待燕王把玉玺归还之后,便与燕王签订盟书,一来是感谢燕王愿意归还玉玺,二来正所谓是好事成双,也借此讨个好彩头。”

    完颜脱达虽然低着头,但还是因为完颜福兴的言语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虽然刚刚完颜福兴所说的意思,跟完颜珣的意思一模一样,但在语气上却是要弱了太多太多。

    相比起刚刚他们在宫里时完颜珣在说这些时的高高在上,如同施舍给宋人的语态感觉,此时完颜福兴的语态之中却是全无半点威势,甚至是多少还有些讨好燕王的味道。

    “那高丽人如何处置?”叶青没有回应完颜福兴的话,再次反问道。

    叶青的话刚一出口,就立刻引来了完颜脱达再次的怒目相视,就连赵盼儿,此时都觉得叶青在金国的地盘上,多少有些过于咄咄逼人了。

    “燕王难道想要做金国的主不成吗?”完颜脱达再次怒道。

    完颜福兴干笑着不知该如何阻拦,毕竟,叶青的要求有些太过分了,虽说昨夜里是高丽人主动招惹的他,但不管如何,他可是在昨夜里全歼了人家的百十号人。

    何况昨夜之事儿好在没有公开闹大,他燕王不管是面子还是里子也没有损耗半点儿,倒是高丽人因此在他跟前还吃了一个大大的哑巴亏。

    再者叶青今日也没有在驿馆追究高丽使臣的意思,所以不管是完颜珣还是完颜福兴看来,昨夜的事情……就当是一场梦,过去了就算了。

    至于高丽人,既然已经决定抛弃了,那么死了多少人也就无所谓,在不影响的大局之下也就不值一提了。

    所以此时叶青“旧事重提”,不止是让完颜福兴哑口无言,让完颜脱达感到怒不可遏,就连赵盼儿都觉得身处异地的叶青有些……有些太强势了。

    虽然她在辽阳府,在知府完颜弼府邸的接风宴上,就已经见识了这位素未谋面、却让自己甘愿效忠的燕王的强势,但那时候的事情比起此刻来,显然还是如何处置高丽人的事情,更让金国君臣感到棘手一些。

    不管怎么说,完颜珣暗地里如何对高丽人都行,但若是公开跟高丽人翻脸,那就等同于是公告天下,他完颜珣是一个背信弃义之人了,如此一来的话,身为帝王的完颜珣又该如何面对其他人,以及包括自己的臣子?会不会因而给人一种,利用完之后便会被抛弃的错觉呢?会不会让自己朝堂的臣子因而多了一份警惕,会不会因而绝了可能与蒙古人结盟,给予宋廷压力的后路呢?

    想到此处的赵盼儿,心中突然一震,瞬间明白了叶青此举,就是要断绝金国与他人有可能再次结盟的后路,从而使得无论是金国还是完颜珣,往后都只能依附在宋廷或者是他燕王这边。

    心头微微计较一番,看着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言语的完颜福兴,赵盼儿忽然对着完颜福兴一笑,使得整个雅室内瞬间增色不少,更是让一直留意她的完颜脱达神情一呆,恨不得立刻把她赵盼儿拥入怀中。

    “左相大人,燕王如此也是为了圣上以及您着想。”赵盼儿如黄莺般的甜美声音淡淡响起,继续说道:“既然昨夜之事儿已经十分清晰明了,那么左相就该给燕王一个交代不是?不管如何说,燕王此次身为使臣来贵国为圣上恭贺登基一事儿,在到会宁府后,本就该由贵国护卫燕王的周全才是。昨夜里高丽人想要对燕王图谋不轨,抢夺贵国之印玺已经是不争事实,而燕王为保护印玺完整,昨夜里才不得不率兵迎敌,可即便是最后那些高丽人都退了,但燕王却还是没有等来贵国的一句关切慰问。所以……如今燕王想要知道贵国是否会一碗水端平,岂不也是情理之中?”

    完颜福兴在赵盼儿毫无预警的张口时,就意识到了此事怕是难以善了,而当赵盼儿说完后,完颜福兴都不得不在心里赞叹一声:好玲珑的心思,好一张利嘴,好一个妙人儿。

    叶青表情上自是看不出任何波动,这就让完颜福兴无法判断,赵盼儿此番话到底是不是叶青的意思,还是说是赵盼儿的自作主张。

    所以在无法分辨出来时,完颜福兴也就不得不把赵盼儿的话当成是叶青的意思来对待:“此事儿……盼儿姑娘,此事儿怕是本相眼下无法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既然如此,那就明日给我一个答复,满意的话……。”叶青回头看向赵盼儿,眼神中带着一丝赞赏接着道:“满意的话,后日我便让盼儿带着玉玺进宫,若是不满意,那么不妨再往后推推就是了,六日之后完颜珣正式登基,到时候再归还玉玺,岂不也是两全其美?”

    “这……。”完颜福兴还有些犹豫,本来一切都应该是在他们的预料之中,按照他们的猜想,今日应该是和和气气的达成一致才是,这怎么……千小心万小心还是横生出枝节来了?

    想到此处的完颜福兴,不自觉的瞪了一眼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完颜脱达,而此时的叶青,则是已经含笑起身,携着赵盼儿已经行至雅室门口,回头对着刚刚匆忙起身的完颜福兴道:“不必相送,明日本王在驿馆等候你的消息,对了,只你一人来即可。”

    说完之后,叶青也不等完颜福兴回复,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而雅室内,就剩下了完颜福兴与完颜脱达紧皱眉头,直到叶青与赵盼儿上了马车驶离时,楼上的雅室内,完颜脱达这才发出了不满的怒吼声,桌面的酒壶也被他一把抓住摔碎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1270 缺一个章节名

    完颜福兴看着发泄心中怒火的完颜脱达无奈叹气,最终还是用力一把抓住完颜脱达,有些不满说道:“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但知府大人恐怕还得陪我去宫里求见圣上才是。”

    完颜脱达刚想要甩掉完颜福兴的手,但听到完颜福兴言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后,最终还是缓缓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深吸一口气后,道:“左相大人如何说,下官便如何做就是。今日是下官鲁莽了,还望左相见谅才是。”

    “事情过去了,就不必再提了,何况叶青本就难缠至极,这也不是你的错。”两人有些心照不宣的互望一眼,完颜福兴便继续说道:“高丽人招惹宋人在先,叶青今日没有在驿馆对高丽人发难,想必也是看在圣上的面子上。但……今夜既然叶青提起此事儿,请圣上主持公道,那么我们便如实禀奏圣上便是。”

    完颜脱达虽性格莽撞,但并不代表其人不聪明,微微一愣后,便立刻明白完颜福兴的意思,刚刚一番话,已经向他完颜脱达点明:想要报复高丽人的是叶青,而非是因为完颜脱达的言语相向激怒了叶青,这才让叶青给完颜珣出了一个难题。

    如此一来,完颜福兴也好,完颜脱达也罢,奉旨来与叶青确认联盟、以及后日交还印玺一事儿不成的责任,就跟他们二人无关,他们两人的罪过,也就像是那露水一般蒸发不见了。

    事情还是那个棘手的事情,但是谁催生出这件事情的责任,即便是完颜珣都不知道该如何追究了。

    毕竟,完颜福兴与完颜脱达只要在完颜珣面前说辞一致,那么完颜珣也就怪罪不到两人头上,连这点儿小事儿都办不好。

    所以在老谋深算的完颜福兴看来,这件事情一会儿禀奏完颜珣后,完颜珣顶多是会把事情不成的怒火转移到高丽崔忠献父子的主动招惹上,以及叶青那睚眦必报的秉性上,绝不会怪罪他们二人没有与叶青坐实交换玉玺以及结盟一事儿。

    凡事向来都是如此,只要有人统一口径后,那么那些罪过与责任,往往都会随着几方的分摊而越来越模糊不清,最终就像是露水被蒸发一般,这罪过与责任也就不了了之,变得完全无法追究。

    车厢里叶青赞赏了自上马车后便有些诚惶诚恐的赵盼儿几句,可即便是如此,赵盼儿的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没有燕王的点头,她便自作主张的开口,本就已经违背了她身为探子的本分,何况……还是在三个俱是身居高位的大人物跟前,所以此时赵盼儿心头充满了忐忑也倒是不难理解。

    叶青并没有追究,在夸赞了几句,见赵盼儿还是一脸忐忑与惶恐后,便也不再说话,毕竟,再说多了的话,可能会适得其反,反而更让赵盼儿心头感到紧张。

    “今夜对于完颜珣,注定是一个不眠夜啊。”叶青在下车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而在回到驿馆后,赵盼儿在准备休息时,才突然发现,好像今夜这驿馆内少了些什么,不由自主的站在窗前思索片刻,这才回过神来:好像在回到驿馆后,便没有再看见那两个在燕王身边如影随形的丫鬟。

    另外后院的大厅里,洗漱完毕出来的叶青看着满面兴奋的耶律乙薛,不由奇怪问道:“这是有何喜事儿,竟是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耶律统领溢于言表呢?”

    “燕王就没有觉得您身边少了什么吗?”耶律乙薛坐下端起茶杯笑问道。

    “你是说那两个丫鬟?”叶青心中早已经了然,也正是因为两个丫鬟在今日消失在驿馆,更让叶青心中笃定,如今完颜珣已经彻底选择了与他结盟,以及抛弃高丽崔忠献父子二人的选择。

    “燕王可能不知道,今日在那两名丫鬟离开前,可是在您的房间里逗留了很久……。”耶律乙薛嘿嘿笑着道。

    “找那玉玺吗?”叶青猜测着道。

    耶律乙薛点点头,拍马屁道:“燕王英明,不过两人并没有找到,而后便不得不匆匆离开,这会不会是跟您今日见蒙古人有关呢?”

    叶青在上首坐下,把今日从蒙古驿馆出来后,被完颜福兴与完颜脱达邀请至醉乡楼一事儿简略的说了一遍。

    耶律乙薛恍然大悟的连连自语难怪、难怪。

    相比较宋廷驿馆这边轻松的氛围,皇宫御书房内,完颜珣则是脸色阴沉,而完颜福兴、完颜脱达则是一幅颇为惶恐的样子,微微弓着腰站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脸色阴沉的完颜珣,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再次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完颜福兴与完颜脱达,而后对门口的太监不耐烦的挥挥手,道:“让礼部尚书张大人进来。”

    趁着完颜珣说话的功夫,完颜福兴与完颜脱达互望一眼,彼此都能够看见彼此眼中的那份惶恐与担忧,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今夜之事儿,使得完颜珣会更加重视张齐颜,而非是他这个左相完颜福兴以及会宁知府完颜脱达。

    在助完颜珣获得金国帝位一事儿上,完颜福兴与完颜脱达可谓是居功至伟,但当完颜珣如愿登上帝位后,张齐颜竟然是异军突起,在完颜珣心里的重要位置是直追他们有数的几个完颜姓氏的臣子。

    而今夜完颜福兴与完颜脱达与叶青接洽,非但没有把结盟与玉玺一事儿落实,竟然还给他完颜珣惹了一身麻烦回来,竟然还要在叶青的压迫下去彻底跟高丽人翻脸。

    即便完颜珣无法怪罪“无辜”的完颜福兴与完颜脱达,但此刻有气无处发泄的他,还是恨不得把这两个忠心耿耿的臣子拉出去给斩了!

    张齐颜匆匆跟随着太监来到御书房,看到书房内弓着腰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完颜福兴、完颜脱达一眼,张齐颜急忙先向完颜珣行礼,而后在完颜珣不耐烦的挥手下起身,听着完颜福兴讲述着今夜与叶青会面一事儿。

    耶律成功在匆匆忙忙的找到张齐颜时,其实张齐颜就已经隐隐猜到了完颜福兴、完颜脱达两人见叶青的缘由。

    张齐颜本以为完颜福兴、完颜脱达将因为与叶青谈妥、落实结盟与交还印玺一事儿,而在完颜珣跟前立下大功

    ,从而使得他在朝堂上的野心,不得不慢上一步。

    倒是没有料到,两人非但没有做成此事儿,竟然还带了一个棘手的难题回到御书房见完颜珣。

    “圣上息怒。”张齐颜在听完后,在完颜珣再次发怒前急忙说道:“回禀圣上,臣以为此事儿怪罪不得左相大人与知府大人,不过……。”

    张齐颜微微有些迟疑,神情显得有些为难,完颜珣转头看了一眼,沉声说道:“想说什么但说无妨,朕自然是不会怪罪于你。”

    完颜福兴与完颜脱达此时却是心里充满了紧张,刚刚张齐颜那句怪罪不得他们二人的话,已经是让他们两人紧张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们二人哪里听不出来,张齐颜这是打算把他们好不容易撇清的罪过,要原封不动的再扣在他们二人的头上。

    “不过臣倒是有些好奇,这叶青虽说是依靠着他北地的实力行事嚣张,但也不至于因为昨夜之事儿,便刻意给圣上您出难题才是。”张齐颜扶着下巴的胡须思索道。

    完颜珣皱眉:“为何如此认为?”

    张齐颜不自觉的瞟了一眼完颜福兴与完颜脱达,心中冷笑一声,而后道:“圣上,臣还清楚记得,这一次叶青亲自作为宋廷使臣出使我大金国,其最为重要的目的便是要与您结盟,为了与您结盟,他甚至不惜主动归还我大金玉玺。所以依臣来看,这叶青应该在此重要关头,决计不会刻意为难圣上才是……。”

    “张齐颜你知道什么,别忘了,昨夜里高丽人可是刚刚把叶青给得罪了!今日叶青想要借我们之手来报复高丽人,有何不可?”完颜脱达率先忍不住反驳道。

    张齐颜轻松一笑,看着怒目而视的完颜脱达,从容道:“不错,叶青向来是睚眦必报,昨夜之事儿高丽人可谓是大败而归,连哪怕半点儿便宜都没有占到。更何况……今日那高丽使臣崔忠献身边的心腹僧人金允候,还曾亲自去过宋廷驿馆,最后还是毫发无损的走了出来,甚至据说……还是叶青亲自送到驿馆门口的。所以依臣来看,以叶青当下的身份与地位,显然是不太可能做出反复无常的举动来。所以臣认为,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才会让叶青如此刁难圣上。”

    “张大人此话……难道是认为本相没有为圣上尽心尽力?”完颜福兴此时也不得不出声质问道。

    “下官自是相信左相大人,但……有些人是否会像左相大人一般懂得顾全大局,恐怕就说不定了。或许,正是因为某些人的言语得罪了叶青,这才使得叶青……。”张齐颜扫了一眼昨日里跟他发生口角的完颜脱达。

    而完颜脱达想要反驳,但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加上完颜珣此刻正阴沉着脸望向他,这让完颜脱达一时之间惊慌不已,急忙跪下对完颜珣道:“回禀圣上,这些都是张齐颜一派胡言,胡乱猜测,当时臣并没有得罪那叶青……。”

    “圣上,臣可以为完颜知府作证,今夜在醉乡楼完颜知府的一言一行,丝毫没有得罪叶青之举,而且臣一直在旁提醒着完颜知府要以圣上之意为重。”完颜福兴也是急忙说道。

    他们二人如今就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完颜珣一旦怪罪起完颜脱达,那么他完颜福兴自然是也跑不掉的。

    “够了!”完颜珣沉声喝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朕让你们三人来到朕的御书房,不是让你们来气朕的,是让你们为朕分忧解难的!都说说,眼下该如何是好,难道要朕真的被叶青牵着鼻子走不成!”

    张齐颜、完颜福兴、完颜脱达三人互相不满的互望一眼,而后同时把头低了下去。

    “眼下若是明着与高丽人分道扬镳,朕岂不是等同于失信于天下所有人?答应叶青的要求,那将是陷朕于不仁不义之境地。可如果不答应,大金国的未来,你们的荣华富贵可都要想一想了啊。”完颜珣有些惆怅的说道。

    “一旦答应叶青的要求,那么也就等同于彻底跟叶青绑在了一起,眼下之天下局势,臣以为……也并非是……不可取。”完颜福兴硬着头皮说道。

    眼下,只要能够不让完颜珣怪罪他与完颜脱达,那么是否与宋廷结盟,是否将来金国或者是圣上便无其他退路,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甚至对他完颜福兴来说,只有过了眼下这一关,只有不被张齐颜打压下去,只要还能够在圣上面前不失信任,那么他才有命去想以后的事情。

    不然的话,今日都无法保住自己的仕途与命运的话,又谈何以后继续效忠圣上,又拿什么去跟张齐颜再继续斗下去。

    “左相大人又如何能够保证,此举不是引狼入室?”张齐颜笑问着完颜福兴道:“高丽人曾经有过助圣上一臂之力之功,可这时日不长,高丽人就亲至来邀功请赏,希望圣上立刻就能够回报他们。所以左相大人就不怕叶青会是第二个崔忠献吗?”

    “可眼下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完颜福兴神情阴沉,他虽然也知道此举不过是下下策,但为了不在今日被完颜珣追究责任,也为了日后还能够有机会与张齐颜继续斗下去,完颜福兴都不得不支持完颜珣彻底放弃高丽人,转头与宋廷结盟:“张尚书可别忘了,蒙古国同样是实力强悍,对我大金也是虎视眈眈。宋、蒙两者之间,我们选择谁虽然都是属于弱势一方,可相比较与蒙古人结盟的代价,是否与宋结盟的代价要小很多?”

    “那又如何?”张齐颜继续问道。

    “那又如何?”完颜福兴冷笑一声,继续道:“张尚书,你可曾想过……若是我们今日不把握机会,那么一旦叶青再次做出更多让步,或者是铁木真突然放弃了对宋、对叶青的警惕,随即两者一拍即合结为盟友的后果吗?”

    完颜珣有些震惊的回过头看着完颜福兴,张齐颜、完颜脱达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完颜福兴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宋、蒙一旦因为战略利益而结盟,你们可曾想过,就算是我们有高丽为盟友,就算是高丽崔忠献与皇帝王瞮之间没有隔阂,就算他们君臣之间一派和谐,但……我们

    顶得住宋、蒙铁骑的冲击吗?”

    无论是完颜珣还是完颜脱达,或者是张齐颜,自然都知道,一旦宋、蒙联手打算平分整个天下,那么在眼下这个大的天下局势之下,恐怕还真是无人可抗衡!在其面前都如同蝼蚁一般弱小。

    “想要在两强之间存活,我们眼下必然是要选择一个强大的盟友作为那棵大树才行。宋蒙两相比较,想必圣上心中也知,与宋结盟的代价要远远小于与蒙联手的代价不是吗?”完颜福兴神情一片惨然凄苦,虽然如今金国的形势,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但事实就这么残酷的摆在眼前,要想大金国不亡,他们只能够选择如此苟活,只能选择卑躬屈膝的在强者面前俯首低头。

    “眼下无论是高丽国,还是高丽使臣崔忠献,如今都成了我大金国想要继续存活下去的累赘。”完颜福兴看着神色凝重的完颜珣,神情有些悲怆继续说道:“不错,叶青此举便是要断绝我大金与蒙古之间结盟的可能,是要断绝我们的后路。可圣上,我们应该相信,只要我们能够小心翼翼的卧薪尝胆,周旋在宋、蒙之间,那么有朝一日如同当年弱宋那般再次恢复强盛,夺回原本属于我们的一切也不是没有可能。为今之计,臣以为只有与宋结盟、隐忍不发、卧薪尝胆,才能够有机会恢复强盛之势,而到了那时候,又有谁会记得圣上您曾经失信于人?又有谁会记得,我们也曾对宋廷俯首称臣?就像现在的宋廷,谁又会还在意当年的屈辱?谁不是在为此时的强宋而赞叹高歌?”

    “会吗?会有那一天吗?”完颜珣被说的有些心动,神情之间不由的有些憧憬的问道。

    “会的,臣相信,只要圣上您愿意在宋的庇护下励精图治,就像宋廷当年那般,虽偏安一隅,但却一直奋发图强,那么有朝一日再重回盛世,也绝不是不可能。”完颜福兴继续说道。

    “圣上,臣以为左相大人之言可行。臣相信,既然宋廷可以,那么我大金国在您的英明吏治之下,必然也可以有朝一日恢复鼎盛之时!”看到完颜珣意动的样子,张齐颜急忙抓住能够邀功的机会突然开口说道。

    只不过说完后的他,迎来的却是完颜福兴一阵恶狠狠的目光。

    张齐颜却是对着那股恶狠狠的目光得意一笑,仿佛是在说,想要在圣上面前独自邀功,想必你是打错算盘了,更何况,你还是想当着我张齐颜的面呢?

    完颜珣的目光在御书房扫过眼前的三个臣子,思索良久之后,回到书桌后面坐下,而后长叹一口气,再次扫了三人一眼后,道:“明日便由张尚书前往宋人驿馆。”

    不等张齐颜行礼答谢,完颜珣便挥了挥手,而后抬起眼皮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完颜福兴,又看了看好似松了一口气的完颜脱达,继续说道:“结盟与玉玺一事儿,自今日起就由张尚书负责便是。而高丽使臣一事儿……左相来负责处置,毕竟,当年暗中牵线便是由你负责的,自然今日也是要交于你朕才能安心。”

    完颜福兴心头哀叹一声,他最不想要的结果,最终还是来临了,这也足以说明,如今他与张齐颜在圣上完颜珣心中的地位,一个在降一个在升。

    只不过升的那个人不是他,降的那个人不是张齐颜。

    “臣遵旨。”完颜福兴平静的说道,随即在完颜珣的挥手下,三人一一走出了御书房。

    随着内城的太监止步不前,张齐颜、完颜福兴、完颜脱达三人一番感谢之后,三人之间的气氛立刻变得紧张了起来,原本微微有些凉意的深夜,此时却是变得有些肃杀、紧张起来。

    “张大人可是好厉害的谋略啊,不过是三言两语就把功劳收入囊中了。”完颜福兴忍不住的讥讽道,按理说,今夜最后那一番话下来,这功劳该是自己的才对,可最后却是被张齐颜不劳而获。

    面对完颜福兴的讥讽,张齐颜也不遑多让,道:“左相大人,您应该念圣上宽宏大量才是,若不然的话,您以为您此刻还能站在这里吗?结盟、印玺两件事儿,圣上已经与那叶青是情投意合,可左相大人却偏偏在落实之时横生枝节,但也让人不得不感叹,左相大人不愧是皇恩浩荡啊,此事儿若是换做旁人,即便不是杀头的罪过,恐怕也难逃削职降级之罚啊。”

    “得了便宜还卖乖,张齐颜,我警告你,你别得意的太早了,今日之事儿,不过才是个开始而已,最终鹿死谁手那还不一定呢。”一肚子怒火无法发泄的完颜脱达冷哼着道。

    “先想想你知府的差遣是否还保不保得住吧。”张齐颜毫不退缩,针锋相对继续道:“完颜脱达,别怪张某没有警告你,圣上虽然恩宠于你,但……这并不代表这份恩宠是无限制的,若是你再不夹紧了尾巴做人、本本分分为官,到时候恐怕就是左相大人也救不了你。”

    “老子如何做人做官,用不着你来教,你等着,早晚有一天,老子要亲手把你下进大狱,到了那时候看你是否还会像今日这般小人得意!”完颜脱达也再次说道。

    完颜福兴则是拍了拍完颜脱达的肩膀,而后看了看昏暗宫灯照耀下来回巡视的兵士,这才转头看着张齐颜道:“日后你我在朝堂之上有的是交流的机会,本相倒是开始有些兴趣,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了。”

    “左相既然有意,下官自然是甘愿奉配。”张齐颜在马车前停下脚步,而后完颜福兴、完颜脱达便看到耶律成功缓缓走下马车,丝毫不理会耶律成功对他们两人的行礼,鼻孔哼了一声后,便率先跳上马车离开。

    看着完颜福兴、完颜脱达有些气急败坏的离开,耶律成功瞬间就意识到了今日御书房内,显然是张齐颜占了上风,于是急忙道:“下官恭喜张大人。”

    “恭喜就算了,不过……这争斗就算是真正开始了。”张齐颜脸上带着一丝的隐忧,刚刚完颜珣的差遣,张齐颜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奋感,甚至是心里头隐隐还有些感到紧张:这会不会是圣上完颜珣故意的呢?是为了朝堂之上的平衡之策,故意加深他与完颜福兴之间的矛盾呢?

1271 李师儿的转变

    与天、与地、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显然,人的斗志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在斗争中可以让一个人斗志昂扬,也可以让一个人万念俱灰。

    朝堂之上、沙场之中,商场之间,即便是你想一直与人为善,但总是会有身不由己之时。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没有谁生来便是斗志满满,即便是那些开国君主、朝堂柱石、商场大亨,也往往都是因为环境、身边人、事、物不经意间的推动,才使得他们成就了一番伟业。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叶青显然对于这一规律是更为清楚不过。

    庆元五年七月,卢龙城,这个可以被视作宋廷关塞渝关身后最重要的城池,自燕王叶青短暂驻留离开后,便又再次恢复了它应有的宁静。

    虽常常在卢龙城的大街小巷中还能够看到身着军服的渝关将士,但大部分时候在卢龙城内出现的,都是不曾身着甲胄,甚至连兵器都未携带于身的将士。

    也是因为这些将士出现在城内的轻松样子,使得卢龙这个关卡要塞身后的重城,并没有多少与兵相关的氛围。

    卢龙城虽不大但却也算是热闹,加上宋、金出关、进关的商人,往往都会选择在进出渝关后,把卢龙当做唯一的歇脚、休整之地,所以使得卢龙城的商贸,相比以往的时候要更显热闹几分。

    对于这一现象,卢龙城内更有发言权的并非是卢龙知州等官员,而是跟随燕王到此后,便一直留下来的几个贵人。

    平日里这些贵人虽很少在城里抛头露面,但低调的行事不代表他们对于卢龙不了解,尽管到这里只有短短月余时间,但相比较他们那时候认知中的卢龙,跟眼前的卢龙再一比较,便能立刻判断出来,眼下的卢龙确实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前些时日燕王停留在卢龙的那座宅院,虽然如今已经是人去楼空,不过旁边那座更显幽深、更具江南风格的宅院,却是一直都有人居住。

    诺大的宅院占地数十亩,而其中不论是楼台亭阁、还是小桥流水则是一应俱全,甚至就连宋廷当年耗费无数人力财力物力,在京城建造艮园所用的太湖石,在这里都能够见到。

    只不过是,这里用来观赏的太湖石,并非是来自宋廷之手,而是来自金人被驱逐出渝关以外后,由卢龙官府出面从燕京购买而来。

    这里的一切对于李师儿而言,则是既熟悉又陌生,陌生的是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国,熟悉的是,这些太湖石依旧是如此的好看,让人惊叹。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歌声在李师儿的思绪中戛然而止,脚步声在李师儿的身后急促响起,身边唯有的两名宦官的其中一名,快步领着完颜陈和尚,向着李师儿所在的亭阁走来。

    李师儿并未转身,视线由湖泊中的太湖石缓缓移至眼前姹紫嫣红的花丛中,四周花香鸟语,湖中也有鱼儿相伴,一缕缕夹杂着泥土芬芳与花香的微风拂过,额前的秀发轻轻舞动,轻抚过李师儿白皙的额头。

    来到卢龙虽然时日不久,但相比起在燕京叶青所给她准备的宅院来,这里的宅院显然更得李师儿喜欢。

    燕京虽是大城繁华,但自宋廷入主之后,那里的一切对于李师儿而言,都有着一股莫名无形的压抑感,那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虽是格外熟悉,但仿佛都带着隐形的刺一般,格外的折磨人,让人甚至有些因睹旧物而喘不过气的感觉。

    可卢龙却不同燕京,虽同样是宋廷疆域,但这一方小城却是清净之地,特别是属于自己的这一方天地,从来不会有人打扰,也不会有人与自己勾心斗角、处处算计。

    甚至在卢龙时日长了一些后,李师儿都已经快要忘记,她肩膀上所担负的责任,以及为先帝复仇的重任。

    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宅院,让她十分愿意在这一方天地畅游自己的思绪,就像那飞来飞去的鸟儿一般,思绪可以欢快的游走于这一方天地的上空,可以看水、赏花、听琴,也可以对着某一处地方发呆,更不用担心会有人来打扰她。

    最让李师儿喜欢的,则是前几日的一场绵绵细雨,既洗涤了整座宅院、整座城池,仿佛也洗涤、升华了她的心境。

    特别是那种青烟袅袅升起、茶香淡淡四溢,窗前有微风细雨,风铃声轻响于耳畔,灰蒙蒙的天空雨云舞动,整个世界在沙沙的细雨微风中仿佛停下了脚步,也仿佛这一切都是为她李师儿而起,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祥和。

    下雨天就此住进了李师儿的心灵深处,就像是离别后心在思念的情人。时不时的期望着再下场蒙蒙细雨,也好让自己学着那江南女子,撑着油纸伞、身穿及地长裙,游走于小巷之间,时不时低头看看裙摆沾染的

    雨水,而后望着被雨水惊起涟漪的湖面,放飞着自己的思绪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瞟向远方。

    “玉玺已于前日被叶青归还完颜珣。”完颜陈和尚的声音在李师儿身后响起。

    “是吗。”李师儿神情不悲不喜,甚至隐隐还能够看到,那白皙漂亮的脸蛋儿上,还带着一丝笑意。

    “如此看来,叶青与完颜珣联手已是定局。还有……。”完颜陈和尚看着那有些柔弱的肩膀,有些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李师儿转身、微笑,而后在亭阁内坐下,眼前的案几上依旧燃着香薰,青烟隐隐可见,只不过那杯茶水早已经凉了多时。

    “蒙古人已经从会宁离开,就在叶青把玉玺归还给完颜珣那天。高丽人还留在会宁,不过已经探清楚,那崔忠献父子,就是当初与完颜珣一同联手的谋逆贼子。”完颜陈和尚在提到崔忠献父子时,脸上则是隐现杀气。

    李师儿敏锐的抬头看了一眼完颜陈和尚,而后又低头一笑:“坐下说话吧。”

    “臣不敢……。”完颜陈和尚急忙说道。

    李师儿嘴角的笑意荡开,那杯凉茶被她亲手倒掉,随即开始再次沏茶,虽不像叶青那般喜欢喝茶,但李师儿如今却是颇为喜欢沏茶,特别是看着那些嫩芽儿似的茶叶,在水中缓缓荡开时,心情仿佛就能跟着好上几分。

    “叶青有捎话过来吗?”见完颜陈和尚不坐,李师儿也不强求。

    “乞石烈诸神奴如今在长岭镇守,叶青的意思是……如今乞石烈诸神奴显然并未完全得到完颜珣的信任,之所以让他镇守长岭与耶律留哥一部对峙,便是最好的证据。不过……他已经暗中差人跟乞石烈诸神奴联系了,至于态度会如何,暂时还没有回复。”完颜陈和尚如实说道。

    “他会把我交给完颜珣吗?”李师儿抬头,灵动亮丽的眸子看起来让人格外心疼。

    完颜陈和尚摇头,而后低下头沉声说道:“叶青的意思是……他会让完颜珣知晓您就在卢龙,但暂时……并没有打算。不过若是完颜珣答应了他的要求,那么到时候还需要视情况而定。高丽国内君臣不睦已是事实,眼下完颜珣、叶青正在施压崔忠献,鼓动其在高丽造反。”

    “蒙古人为什么不再趟这浑水?”李师儿的思维依旧还是有些跳脱。

    完颜陈和尚摇头,而后想了下后说道:“叶青说他今生最大的野心是想称寇。”

    “称寇?”李师儿急忙放下茶杯,低头看着自己不小心被热水烫了一下的纤纤玉指:“怎么说?”

    “叶青说,有朝一日,他希望高丽,以及更东边的扶桑国,都能够称宋廷为宋寇。他说他今生最大的野心,就是率宋称寇,在高丽、扶桑的史书上留名。”完颜陈和尚紧皱眉头,对于叶青所谓的野心根本难以理解。

    李师儿嘴里喃喃念着称寇二字,一边一只手拄着下巴,审视着自己那被热水烫了一下的手指:“如果……如果我放弃所有仇怨,包括为先帝报仇,你们会怪我吗?”

    “皇后……。”完颜陈和尚抬起头惊道。

    李师儿则是一脸平静,手拄下巴的她我见犹怜,长长的睫毛仿佛写满了哀伤,加上此刻亭阁的陈设,以及身后那平静如镜的湖泊,眼前的景象就如同是一幅画一般,只是画中的美人儿,让人有种想要心疼的感觉。

    “我现在终于理解叶青当时对我说的话了。”李师儿双眼有些放空,眨动着长长的睫毛,语气平静继续说道:“那时叶青说他走到今日这般地步,其实都不是他的本意,一切都是在阴差阳错之下成就了自己。不错,他在这个过程中付出过努力、鲜血,甚至有时候连性命都得付出,可终究这一切其实并不是他最初想要的。随着他在军中的威望越来越高,随着他的权势越来越大,聚拢在他麾下的人也就越来越多,而他为了不辜负这些誓死跟随他的人,那么他就必须闷头向前走,不敢让自己有丝毫的懈怠。”

    “或许他叶青的命不值钱,或许他叶青的命很值钱,但因为追随他的人越来越多,他已经不再是为他一个人而活了,他需要为他的娘子儿女而活,他需要为他麾下的将士与下属而活,他说他就像是一头牲口一样,随着田地越多,他肩膀上的责任也就越重。既害怕荒废了田地丰收不了庄稼,也怕因为自己的懈怠,辜负了身后那一双双期望庄稼丰收的将士与下属。”

    “皇后,臣以为这些都是他叶青的无稽之谈、诛心之言……。”完颜陈和尚心中对叶青更为不满,皇后自从到达卢龙后,身上发生的那些清晰可见的变化,他自然是瞧在眼里、记在心里,原本以为只要随着局势明朗后,皇后便会变回那个一心为复仇复国的皇后。

    但现在想来是他们几人错了,叶青的诛心之言,显然要比他们的忠心耿耿,更让皇后李师儿意动,更是磨灭了皇

    后的斗志。

    “你错了,他说的其实就是我的无奈。”李师儿苦笑着抬头,眼神清澈明亮:“我现在何尝不是如此?既怕康儿不能建康长成,又怕辜负了你们的忠心,强撑着让自己相信,有朝一日我李师儿身为一介妇人,必然也能够为先帝报仇,为大金复国,替康儿留下一个稳固的江山。可……先帝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我一个女子又怎么能够做到?”

    “我本以为只要有你们的忠心,有乞石烈诸神奴的隐忍潜伏,还有在我大金国的忠孝军,以及朝堂一些念及旧日皇恩的朝臣,复仇、复国对我们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儿。可……我做不到像叶青那般城府深沉、阴险狡诈,也做不到像叶青那般无情冷酷、不择手段。我……我甚至连我自己接下来应该干什么、我能做什么都不清楚,又谈什么复国?”

    “这里是多好的宅院啊,如同世外桃源一般,每日看着你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而我却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每日里坐在这里看水赏花、喝茶听琴,看日出看日落,看星河看夜月,看云卷云舒、看天晴看下雨。试问,这可是一个立誓要为先帝复仇、要为大金复国的我该做的事情?”李师儿的脸上更显凄苦,举目四望摇头凄然道:“我如今如同叶青手里的笼中雀,连走出这座宅院的能力都没有,更别提走出这卢龙城,甚至是走向更远更大地方的能力,所以……若是你们想要为先帝报仇,我李师儿愿意在这里为你们祈福,你们想要复国,我也愿意尽我绵薄之力,但……其他的我恐怕无能为力了。”

    “可若是没有皇后您,我们又如何师出有名,又该如何……。”完颜陈和尚此时脑海里有些空白,有些难以接受,今日这一切的变化发生的太快了,快到连他都没有半点准备。

    “借叶青之手为先帝报仇不可吗?”李师儿不知何时起,心头早已经认定,能够帮自己为先帝报仇的,唯有叶青!

    “借叶青之手?”完颜陈和尚有些反应不过来:“如何借叶青之手,如今叶青已经与完颜珣狼狈为奸……。”

    “你相信叶青真的会代宋廷跟完颜珣永世友好吗?”李师儿平静的问道,随即低头继续沏茶。

    “皇后的意思是……。”

    “叶青狼子野心天下人尽皆知,如今他既然说他今生的最大野心是成寇,大金国……。”李师儿没有接着往下说,事实上如今她已经不再去考虑复国一事儿,而且这段时间也已经让她彻底看清楚,以眼前她手里的这些人以及当下的局势,她李师儿显然想要成为辽后那般摄政的皇太后,已经是几乎毫无可能。

    但若是让她彻底放弃这些事情,她又觉得对不住完颜璟。

    “无论如何,先帝没有成为那个亡国的君主就足够了。”李师儿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脑海中浮现出完颜璟的身形:“先帝若还在,叶青或许还会看在与先帝的师生之谊上,晚几年亡金。但如今先帝已逝,连最后能够牵制叶青的筹码都没有了。至于他答应我的前往高丽……我已经不做任何想法了,高丽蛮夷之地,即便是叶青帮我们抢下了高丽,可孤儿寡母的我又能守住多久?还有,别忘了,既然叶青要称寇,伐扶桑,高丽又如何能够得以安生?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在为叶青做嫁衣。”

    “但若是我们有机会的话……。”完颜陈和尚心在往下坠,但依然还是有些不死心的说道。

    李师儿摆摆手,阻止了完颜陈和尚继续说下去:“有机会的话投奔叶青吧,如此一来,或许我们还能够有亲手为先帝报仇的机会。”

    完颜陈和尚皱眉,看着眼前这仿佛看透一切红尘俗世的皇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师儿见完颜陈和尚不再有动静,望着湖面微笑道:“叶青与完颜珣结盟已然不可更改,但其目的是为了对付高丽,不过……当你们看准机会、抓住时机投奔叶青,完颜珣还会对叶青没有意见吗?到了那时候,就算是叶青不愿跟与完颜珣为敌,但完颜珣就真的会毫不在意叶青麾下有你等金人将领效忠?他还能够睡的安稳吗?”

    “可皇后您怎么办?臣等虽然无能,但决不能眼睁睁看着皇后您被叶青交给完颜珣,就算是死,臣也不绝不会让皇后您……。”完颜陈和尚看着神色坚定的李师儿,但显然比起为先帝报仇来,保护好皇后与先帝的骨肉对他们而言则是更为重要。

    “放心吧,若是你们投了叶青,叶青便不再会为难我了。只是如此一来,我们也等同于是金国的罪人了,甚至还会成为亡金的刽子手,就是有些委屈你们,让你们失望了。”李师儿起身,看着完颜陈和尚笑着说道。

    随即不等完颜陈和尚再说话,李师儿便与刚刚领完颜陈和尚来此的太监,缓缓离开了亭阁,时辰到了,她要前往佛堂去礼佛,好让自己能够对这个人世间看的再通透一些!

1272 再缺个章节名

    长岭镇内,乞石烈诸神奴一大碗酒一饮而尽,就是连坐在一旁的董晁,也有些难以判断,乞石烈诸神奴这一碗酣畅淋漓的酒,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喝。

    铁木真并没有在意金国与完颜珣的脸面,没等到登基之日便连招呼都不打的就突然离开了会宁府,而因为这件事情,也让完颜珣与金国上下瞬间紧张了起来,不过好在,宋廷使臣还在会宁,倒是让完颜珣多少有些踏实,毕竟,就算是蒙古人回去之后立刻跟他们翻脸,他们还有刚刚依附的宋廷这棵大树作为靠山。

    铁木真离开会宁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长岭,完颜珣下令乞石烈诸神奴做好一切的防范,一定要紧盯住如今陈兵长岭与他对峙的耶律薛阇大军,以防他们在铁木真回到蒙古后立刻向金国发难。

    而就在昨日,铁木真终于是回到了蒙古国,严阵以待的乞石烈诸神奴,并没有等到蒙古人向他们发起进攻,反而是在今日,耶律薛阇的大军则是一早便如潮水般的退去。

    所以在得到蒙古大军退去的消息后,乞石烈诸神奴酣畅淋漓的一饮而尽,其意更像是因为这几日的紧张而发泄的一种表现。

    可在董晁看来,这其中仿佛还夹杂着一些别的,特别是在他把那封密信递给乞石烈诸神奴后,乞石烈诸神奴的神情看起来,好像就像是……终于卸下了一副重担。

    “我会坚守长岭,一步也不退后。如何?”因为刚刚一大碗烈酒的缘故,蓄起胡须的乞石烈诸神奴,此刻看起来脸色显得更为通红。

    董晁默默的想了下,而后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这就回会宁了。”

    “等一下。”乞石烈诸神奴微微皱眉,他没有想到,比他年岁还大的董晁,竟然会是如此的雷厉风行,谁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将军还有何吩咐?或者需要我带什么话回去?”董晁看着乞石烈诸神奴皱眉,立刻给出 台阶道。

    这本该是在乞石烈诸神奴说完第一句话后,他董晁就该按照常理说的话,但董晁却是剑走偏锋、不按常理出牌,使得乞石烈诸神奴,不得不喊住他董晁。

    而董晁显然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在瞬间隐隐占据了主动之后,立刻再把姿态不着痕迹的放低下来,自然就能够让乞石烈诸神奴的脸面过得去,不至于在事后追究、细思自己这点儿人与人打交道的小伎俩。

    看着起身态度有些卑微的董晁,乞石烈诸神奴抓起酒坛又倒了两碗,而后双手端起起身走到董晁跟前递过去一碗,居高临下的看着董晁,道:“为你送行。”

    说完后乞石烈诸神奴率先一饮而尽,而后转头看了看破烂的酒馆四周,随意的挥了挥手,在跟随自己身边的亲卫以及酒馆的老板一并走出酒馆之后,看着同样一饮而尽的董晁喊了一声好酒后,神情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

    深吸一口气,乞石烈诸神奴凝重问道:“燕王真的愿意为先帝报仇?”

    “我只知道,燕王与先帝的师生之谊,在燕王的心里很重要,重要到绝对超乎你的想象。”董晁无法给乞石烈诸神奴一个明确的是否报仇的答案,何况,就算是他心中有答案,这个答案也轮不到他来回答。

    于是想了下后,继续说道:“也许在将军看来,皇后在燕京是寄人篱下,可依我看,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人敢像皇后这般境遇后,还敢把燕王不放在眼里的。若是燕王心中没有与先帝这份师生之谊,自然不会如此纵容。也许将军认为,燕王之所以如此是有何目的,可想必将军也应该清楚,以我大宋朝廷如今的盛世,以及燕王麾下的强兵悍将,恐怕早已经不需要看谁的眼色行事了吧?而且更应该是反过来,得看燕王的脸色行事才是。”

    “祝一路顺风。”在董晁说完后,乞石烈诸神奴沉默良久,这才重现露出笑容对董晁说道。

    望着董晁不出声的点头转身离开后,乞石烈诸神奴则是微微叹口气,而后又从怀里掏出了那封密信,密信不是很长,内容大致来说,便是希望乞石烈诸神奴能够继续镇守长岭

    ,无论金国发生什么事情,他只要都紧紧守住长岭一带不被蒙古人攻破就足矣。

    信的内容对于乞石烈诸神奴来说或许还不算是感到惊讶,但更让他感到有些疑惑不解的则是这封信的笔迹与语气,更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信里面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是叶青的语气,完全不同于皇后李师儿温柔贤淑、轻声细语的语气,可这笔迹,却又是实实在在的皇后亲笔,所以这封密信的内容与形势,让乞石烈诸神奴不得不去深思背后的意义。

    但也因为这封密信背后隐藏的意义,让乞石烈诸神奴却是感到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若这封信背后的意义,就像内容与语气那般,真是两个人合力而为,那么是否也就意味着……他乞石烈诸神奴肩上的压力就因而小了很多,不用再背负那些他完全背负不起的责任。

    董晁赶到会宁府时,已经是完颜珣正式昭告天下登基的第二日,除了朝堂百官为之庆贺之外,便是宋廷使臣燕王叶青的恭贺,使得登基之日对于完颜珣乃至整个金国而言,都变得极为有意义。

    原本按理应该在登基之日成为重要贵客的高丽使臣崔忠献父子,也因为宋廷使臣的到来,使得他们二人在金廷的重要性大打折扣,甚至是变得可有可无。

    蒙古人的突然离开与缺席,并没有使得金国为完颜珣筹备多日的登基大典失色多少,毕竟因为宋廷的缘故,足以掩盖蒙古人缺席的瑕疵。

    而崔忠献父子的失落,从这几日金廷对于他们父子二人不冷不热的态度,就已经让父子二人意识到了其中的微妙之处与危机感,而当昨日里登基大典上,他们父子二人被隐没在百官的祝贺中,眼睁睁看着宋廷使臣坐在完颜珣的左首,接受金国官员的热烈欢迎时,崔忠献的脸色就一直没有轻松过,几乎是阴沉着一张脸度过了整个登基大典。

    董晁刚刚见过叶青走出正厅,正打算前往赵盼儿居住的庭院,便看见远处身着金人官服的官员,在耶律石北的带领下,向着这个方向走来。

    微微思索了下后,董晁也没有过多的在正厅门口停留,便转身向着赵盼儿所在的庭院行去。

    礼部尚书张齐颜这几日可谓是意气风发、神采奕奕,特别是昨日由礼部筹备多日的登基大典,在完美的结束以及得到完颜珣的赞赏后,张齐颜如今在朝堂之上的影响,以及他背后整个利益团体在朝堂之上的势力都隐隐有压制完颜福兴、完颜脱达为首的利益团体的势头。

    自然,在得到了完颜珣的重视之后,与宋廷使臣接下来的一番谋略,也就由原本的完颜福兴换成了他张齐颜来与宋廷使臣交涉。

    高丽使臣如今还在会宁,依旧还想要做最后一搏,不过如今完颜珣已经铁了心选择与宋廷结盟,但至于如何解决宋廷使臣提出的处置高丽使臣一事儿上,完颜珣依旧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而张齐颜此次来到宋廷驿馆,便是希望能够得到宋廷使臣的点拨,以便使得金、宋之间的友好能够稳固一些。

    “燕王请。”简单的寒暄之后,张齐颜满面笑容、神采奕奕的先请叶青坐下。

    随着叶青坐下之后,张齐颜这才相邻叶青坐下,道:“奉圣上之意,今日下官来此,一来是感谢燕王昨日里的恭贺,二来便是想要与燕王商议一下,关于高丽国一事儿还希望听听燕王的意见,如此一来,圣上也才好拿定主意不是?”

    看着意气风发、红光满面的张齐颜,叶青自然是能够感觉到,自从完颜珣在得到玉玺以及完成了昨日登基大典后,整个金国朝堂包括完颜珣,仿佛一夜之间都突然变得有底气了很多,整个朝堂也像是焕然一新,充满了一种生机勃勃的气息。

    如果说在没有得到玉玺以及完成登基大典之前,坐在金国皇帝位上的完颜珣,就像是一个失去三魂七魄的空壳的话,那么在拥有了玉玺以及完成登基大典后的完颜珣,就更像是一个名正言顺、天命所归的金国皇帝了。

    “高丽那边也是由张大人来负责接触吗?”叶青示意张齐颜

    喝茶,而后自己也端起茶杯问道。

    “燕王英明,下官不敢隐瞒。今日下官进宫之后,圣上便把此事儿全权交由下官来负责。”在张齐颜说话时,能够明显感受到张齐颜身上所散发的那种得意的劲头。

    “既然如此,那叶某就先在此恭贺张大人高升了。”叶青心照不宣的说道。

    张齐颜先是一愣,随即明白叶青话语中的含义,急忙放下茶杯起身对叶青行礼道:“下官在此谢过燕王成全,下官必不负燕王此番美意。”

    “好说好说。”叶青摆摆手,坦然的坐在椅子上接受了张齐颜的行礼。

    在张齐颜再次落座后,叶青放下茶杯微微侧身靠近张齐颜,而后道:“实不相瞒,依本王看,此番处置高丽一事儿,事儿做到何种程度,也就决定着这一次张大人升迁的高度。所以,虽说本王有成人之美意,可若是张大人没有那份魄力的话,那么想要在朝堂之上压制完颜福兴等人,恐怕还是会有种种阻力的,即便是完颜珣想要升迁张大人你,可终究还是要论功行赏不是?”

    “那不知……燕王之意?”张齐颜斟酌着叶青的话语,他并非是愚蠢之人,若不然的话,也不会以一个汉人的身份,能够在金国高居礼部尚书一职上,甚至如今还有再进一步、百尺竿头的机会。

    “很简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初高丽国是如何相助完颜珣的,那么不妨张大人就如何怂恿崔忠献就是了。不过……。”叶青有些迟疑的说道。

    “不过什么?燕王不妨直说如何?”张齐颜抓住机会问道。

    其实叶青所言之策,与完颜珣所说几乎是异曲同工,完颜珣也想要怂恿崔忠献来谋反,如此一来,既能够给叶青这边处置高丽一个完美的交代,也能够不至于让自己留下一个太过于明显的背信弃义的名声。

    毕竟如今已经是金国天命所归的皇帝了,完颜珣终究还是要在乎他身为皇帝的声誉,以及金国在他治下的威严。

    “不过崔忠献那边,恐怕就需要张大人多下一番功夫了。”叶青笑着说道。

    张齐颜略微思索了下后,还是多少有些不解道:“下官请教燕王,如今高丽皇帝王瞮打压、排挤崔忠献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按理来说,崔忠献谋反应该是水到渠成才是,燕王为何认为会有难度呢?”

    “崔氏在高丽虽然权倾朝野多年,但就如……贵国一样,一个权臣换一个权臣或许容易一些,可若是想要让大好江山易主,就不止是朝堂之上的官员是否支持一事儿了,而且还要看民间是否愿意看到崔氏称帝。就如同完颜珣……而且还是皇室,想要得到那宝座都花费了如此大的精力与心血,更别论一个崔忠献,想要坐上高丽皇帝的宝座了。”叶青看着张齐颜的眼睛,隐隐能够发现张齐颜有些走神儿。

    “是,燕王真是思虑周全,下官佩服。”张齐颜嘴上如此说,脑海里却是思索着:如此看来,叶青之所以选择不窃国、不称帝,显然就跟他这番言论有关啊。

    正所谓名正言顺,现在看来,显然叶青很清楚的知道,如今他在宋廷即便是再只手遮天、权倾朝野,但若是民间依然不认为赵宋该亡,那么叶青就算是想要谋反,恐怕就算是成功了,这皇位也是坐不稳吧?

    敷衍完叶青后还在走神的张齐颜,突然是没来由的一惊,急忙抬头望向叶青,只见叶青正笑眯眯的望着他。

    “燕王赎罪。”张齐颜神色一紧,急忙说道。

    “张大人大可不必。”叶青此时有些皮笑肉不笑道。

    张齐颜紧忙稳住心神,心头稍微思索了下后,道:“那依燕王之意,下官该如何说服高丽使臣?”

    “那就是你的事儿了。”叶青笑眯眯道:“不过可以肯定,若是张大人能够成功说服崔忠献,那么仕途不可限量可就是指日可待,甚至因为此事儿便足以让完颜珣升迁你为……。”

    不等叶青说完,张齐颜又急忙起身,再次恭敬行礼道:“还望燕王教我,下官定当加倍报答!”

1273 无耻之贼

    金人并无太多史籍可供阅览,更别提从史籍之中找出能够有利于崔忠献谋反王氏高丽的理由来。

    自然,这一切还需要燕王叶青亲力亲为,为张齐颜出谋划策也罢,还是为崔忠献寻找正当理由也好。总之,想要为崔忠献谋反王氏高丽找到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叶青就必须绞尽脑汁,想出一个让崔忠献的谋反,宋、金能够深度参与其中的理由来。

    叶青甚至当着张齐颜的面,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在来到正厅赵盼儿的注视下,异想天开道:“要不你问问崔忠献,是否愿意改姓王?如此一来,推翻王氏高丽是不是理由就充足一些了?”?张齐颜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宋廷贵为第一人的燕王,愣了半天才说道:“这……这样不好吧?”

    “其实我也觉得可能这样行不通。”叶青撇撇嘴,丝毫不在意张齐颜那像是看傻子似的看他的目光,抚摸着下巴想了想接着道:“如今高丽的前朝不外乎是新罗、百济、高句丽,虽后三者与前者之间毫无关联,但……据说高丽之命的由来,便是来自于高句丽的改称。当年高丽建国后,曾有大臣在为高丽正名,言:我国即高句丽之旧也,故号高丽。”

    “所以这能证明什么?”叶青看了一眼有些目瞪口呆的张齐颜,又看了看不知何时进来的赵盼儿,而后接着说道:“这最起码能够说明……高丽上下俱乃窃贼也。为何?因为他们的国号高丽都是窃取高句丽而来,正所谓上行下效,既然国号都是他们的皇帝窃取他人之名而来,那么高丽的百姓就更是身俱不死贼心了是不是?”

    张齐颜见叶青再次望向他,即便他眼下被叶青的一番话弄得一头雾水,但也是强打精神连连点头附和道:“是是是,燕王所言甚是……但……但这与如何说服崔忠献是否那个关系……。”

    “你别急,我们再好好捋捋。”叶青继续抚摸着下巴摆手说道,这般情形看在张齐颜与赵盼儿的眼中,倒是让两人有些感觉哭笑不得。

    这明明是他自己云山雾罩的说了半天,而后人张齐颜只不过就是问了一句,怎么就看出来是人家张齐颜着急了呢?在赵盼儿看来,明明是燕王自己有些束手无策好吧。

    张齐颜为了自己在金国的仕途,自然是不敢反驳燕王殿下,只能是无奈的点着头,心里头叹着闷气低声说道:“还请燕王赐教才是。”

    赵盼儿终究是一个女子,虽不如张齐颜那般城府心计深沉,但心思终究要比张齐颜细腻很多,刚刚燕王一番云山雾罩的言语,虽然没有听出来跟崔忠献之间有何关联,但她却是听出来了一点儿:那就是眼前的燕王好像对高丽很讨厌!

    而且看样子,不止是讨厌高丽的皇室贵族、王公大臣,好像就连老百姓都在他讨厌的范畴内。

    要不然的话,她实在是没有理由相信,燕王把高丽上至皇帝、下至百姓都归为窃贼一类中的原因。

    “那不如这样吧。”燕王殿下抚摸着下巴,抬头看着张齐颜、赵盼儿投来的眼神,想了下后道:“反正时间已经过去大概得有两三百年了吧?”

    “什么意思?”张齐颜不解的问道。

    赵盼儿更是睁大了眼睛,对于此时叶青展现在她眼前的燕王形象,她心里头更多的是充满了好奇与兴趣,毕竟,她还从来没有看到燕王如此有趣的一面,而且是在谈论国之大事儿时!

    “既然高丽上下都喜欢偷别人的东西,比如偷人家的国号稍加更改就成了自己的,比如偷人家的文化、节日乃至文字,甚至还有一些历史风流人物都要被认定为他们高丽人,那么我们就不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何?”叶青沉浸在自己伟大的构思中不可自拔,嘴角的得意已经让哪怕是瞎子都能够感受的到。

    “偷这一词是否需要那个斟酌一番,毕竟是一个国家……。”张齐颜此时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这位燕王殿下的思维,偷文化、节日、文字,他还稍微能理解一些,但这偷历史风流人物他是如何也理解不了。

    毕竟,在他的思维中,偷人只有一种,那就是那种下三滥的勾当:毫无廉耻的女子偷汉子一种而已,难不成在燕王的眼中,高丽上下还不如偷汉子的女子?比偷汉子的女子还不要脸?还不知廉耻?

    “我这么跟你说吧。”燕王抿了抿嘴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意犹未尽的说道:“你觉得用偷一词形容高丽言过其实了?还是觉得过分了?其实我告诉你,用偷一词都实在是无法形容高丽人的无耻与卑鄙,这都算是轻的了。”

    “燕王跟高丽之间不会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吧?”张齐颜小心翼翼的问道,旁边的赵盼儿,立刻感兴趣的竖起了耳朵,八卦之心在女子身上可见一斑。

    不过让他们二人失望的是,燕王殿下毫不犹豫的摇头道:“那倒没有,就是单纯的对高丽看不顺眼,不耻高丽人。”

    “这……。”张齐颜再次瞠目结舌,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跟燕王往下聊了,感觉这天已经被燕王聊死了。

    赵盼儿实在是忍不住心

    头的好奇,甚至连规矩都抛到了脑后,小心翼翼的好奇问道:“那您想要伐高丽,不会就是……就是……就是因为看高丽不顺眼,不耻高丽人偷文化、节日、文字,还有那……那偷人的不耻行径吧?就是简单的只是为了出口恶气?”

    说到偷人时,赵盼儿显然还是有些难以启齿,不过心头对于燕王殿下的好奇心,终究是战胜了难以启齿。

    “不行吗?”叶青无辜的问道,赵盼儿跟张齐颜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凉气,这理由实在是……实在是……。

    两人都想要用无耻来形容燕王想要伐高丽的理由,但转过头来想了想,相比起燕王的行径,好像还是高丽人的行径更为无耻、不要脸一些吧?

    毕竟偷人家的东西是不对的,而且还偷的如此理直气壮,只是把人家高句丽的国号拿掉一个字,就摇身一变成了他们的国号!

    张齐颜无奈的再次叹口气,转念一想,发现他们讨论的主题已经跑偏,急忙向叶青再次请教道:“既然如此,但不知道燕王打算如何让崔忠献师出有名?”

    “高句丽是不是狗我不知道,但高丽是真的狗!”燕王殿下再次语出惊人道,噎的金国礼部尚书张齐颜恨不得拂袖走人。

    不过念在是他在求人的份儿上,张齐颜只能够依靠着自己的城府与涵养,再次符合着连连点头称是。

    不过赵盼儿则是再次目瞪口呆,对于燕王的印象,她突然觉得得重新认识一下了:高句丽是不是狗我不知道,但高丽是真的狗,这话说的,真是……没毛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感觉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发泄完心中的超前不满,看着张齐颜既无奈又无语的样子,叶青这才转回到正题:“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高丽可以偷掉高句丽国号加以更改,便变成自己的,那么不妨就让崔忠献以高句丽正统自居,如此一来,崔忠献岂不就师出有名了?只不过是想要替高句丽要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何错之有?”

    “崔忠献乃是高句丽正统遗留之后?”张齐颜终于抓住了重点道。

    叶青脸上的玩味消失殆尽,赵盼儿眼中,那个即便是平日里一脸温和笑容,但一样给人一种睥睨天下,仿佛拥有无尽威势、让人拜服的燕王又回来了似的。

    “不错,如此既能够让崔忠献谋反师出有名,而且还能够让高丽国内其他有不臣之心的人,也在暗中动起偷窃的心思。”城府阴沉的叶青,扫了一眼张齐颜、赵盼儿,便继续说道:“一旦崔忠献打出恢复高句丽正统的旗号,那么其他人会不会也顺势跟着打出新罗、百济的旗号呢?”

    张齐颜终究是汉人,何况读的也是汉书,此时此刻是瞬间秒懂,脸上瞬间露出欣喜的表情,道:“高丽之国来自一统高句丽、新罗、百济,所以只要有了崔忠献振臂一呼,那么其他人想必也会响应其呼声,如此一来,崔忠献谋高丽之时,那高丽皇帝,即便是短时间内只需要针对崔忠献一人,但时间一长,只要崔忠献不会在短时间内被镇压,那么其他人就会打着恢复新罗、百济正统的名义揭竿而起,如此一来,高丽皇帝三面受敌,那么便不能专心只对付崔忠献一人。”

    “只有高丽彻底乱了,我们才有机会。而如此一来,张大人的仕途之高升岂不就是指日可待?”叶青奸笑的像头老狐狸一般,继续看着张齐颜说道:“当然,这些还望张大人转告给完颜珣。”

    “自然,那是自然。”张齐颜心领神会,他自然是很清楚,只要把今日与叶青这番长谈转述给完颜珣,那么完颜珣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完颜珣依旧是愿意把接触宋廷、高丽一事儿放心交给张齐颜,那么借此之势,张齐颜立刻被升迁至更为重要的差遣,就更是水到渠成了。

    如此一来,张齐颜以及他背后的势力,在朝堂之上压制住完颜福兴、完颜脱达为首的朝堂势力,也就更加有了胜算。

    再次几番寒暄之后,张齐颜便满意离去,替叶青送走张齐颜的赵盼儿,在后花园的亭阁内找到了一身轻松的叶青。

    望着不远处那叶青伟岸的背影,赵盼儿的双眸不自觉变得有些痴迷,如果说今日之前,她眼里的燕王是何等的尊贵与何等的权利在握,总是给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的话,那么今日在见过燕王的另外一面后,这让赵盼儿在面对叶青时,少了几分敬畏,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奴婢见过燕王。”赵盼儿走到叶青身后行礼道。

    “董晁走了?”叶青转头微笑看着赵盼儿问道。

    赵盼儿点点头,而后在叶青坐下后,自己这才在对面不远处坐下来,微风吹过花园带来花朵与泥土的芬芳,唯有空气中有些恼人的热浪,使得这一刻少了一点儿自然的安逸。

    “再过几日,怕是还要劳烦你辛苦一趟。”叶青对着在自己面前,少了几分拘谨的赵盼儿说道:“一旦这边事成,虽说到时候不用我们出兵相助,但有些事情还需我们推波助澜才行。”

    “燕王就不怕金国察觉到您的醉

    翁之意不在酒?”赵盼儿眨动着明亮的眸子,精致的脸庞极为容易让人心思恍惚。

    “这是董晁跟你说的?”叶青双手扶着膝盖温和的问道。

    赵盼儿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道:“一些是董老说的,不过更多是奴婢的猜测。”

    “所以若你是完颜珣,你会如何做?”叶青也不去过多细问她是如何猜测到的。

    “应该会暗中提防燕王您这边的举动,同时也会在相助崔忠献时,尽力拉拢您出兵相助崔忠献,而非是由他一人出兵相助。”赵盼儿微微蹙眉,洁白如玉的额头在阳光下显得更为诱人。

    “提防也好,拉我们下水相助也好。这两者于我们而言,哪一个可牵制我们?”叶青继续问道。

    赵盼儿抬头看着叶青,神情之间微微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大方的笑了一下后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不管金人选择哪一个,其实他都是一样的难受。不拉拢您相助崔忠献,他会担心自己出兵后金国的兵力空虚,而拉拢您出兵相助崔忠献,势必就要门户大开让燕王麾下的大军借道进入金国境内。所以……完颜珣不管选择哪个,其实都是引狼入室、或者是养虎为患?”

    叶青眼神里充满了赞赏之意,不得不说,此时赵盼儿表现出来的聪慧,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当下带着些考校的意味问道:“那你可知道我打算过几日让你去哪里?”

    赵盼儿歪头蹙眉,妙龄女子的那股烂漫与青春气息展现的一览无余,想了下后试探性说道:“燕王是想让奴婢……潜入高丽,或者是……金国前皇后?”

    “本王可不敢私自令你前往高丽,一旦本王如此做了,董晁还不得找我拼命?”叶青笑了笑,继续说道:“待这边事情有了定论之后,你便启程前往卢龙去接李师儿到辽阳。”

    明显能够感受到,赵盼儿在听到这个差遣后,整个人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连那大有可观的胸口,仿佛一下子都高耸了不少。

    叶青自昨日起也一直在思索把李师儿带到辽阳的人选,眼前的耶律石北、耶律乙薛虽然都是人选,但若是完颜珣这边有变的话,他还需要他们留下来或是相助崔忠献,或是为金兵掠阵,所以自然不能够去接李师儿。

    何况,如果接李师儿到了辽阳后,便是进入了金国的势力范围,李师儿的安危也是一个重要问题。

    虽说李师儿的跟前有完颜陈和尚等几个在金国颇有威名的武将,可若是完颜珣在李师儿到达辽阳之后跟他们玩阴招的话,这些在沙场上大开大合惯了的武将,还真不一定能胜任的了护卫李师儿周全的差遣。

    耶律月或许可以是一个最佳人选,但耶律月如今还没有从安西都护府回到燕京,等同于远水不解近渴。

    而且即便是回到了燕京,他叶青就真舍得让耶律月再次不辞辛苦的奔赴辽阳吗?哪怕是他叶青真舍得,耶律月也愿意,可自燕京短缺现银一事儿后,他家里的那几位女眷,就几乎都对李师儿充满了敌意,说不准到时候,还巴不得李师儿身死辽阳,让她们几个妇道人家落个心里痛快呢。

    所以叶青思来想去,眼下能够护卫李师儿周全的,还能够听命于自己,不会对李师儿产生任何敌意的,好像就只有眼前这个赵盼儿了。

    毕竟,若是男子,也不过是只能够护卫李师儿周遭的安全,而若是近身的地方,他手里的这些人,恐怕就没有一个合格的,只能是女子来守护在李师儿的身边。

    所以如此一想,就算是耶律月其实都不怎么符合这个差遣的要求,毕竟,贵为燕王夫人的耶律月,还有一个辽国公主的身份,若是让一个公主去护卫一个可以算作是亡国皇后的安危,耶律月会干吗?

    叶青反正是心里没底,而且以他现在在内宅的地位,说话人家都不一定会听。

    “奴婢定不辱命,一定不辜负燕王的信任。”赵盼儿有些激动的起身说道。

    叶青虚空中压了压手,示意赵盼儿坐下来,笑着道:“这次差遣可不止是让你安全护送李师儿到达辽阳,而是让你在把她接到辽阳后,还要近身守护好她的安危。一来,我手里没有可以时刻贴身守护在李师儿身边的人选。二来便是,你在辽阳多年,对于辽阳也极为熟悉,有些什么事情,你处置起来要比他人更为熟悉一些。当然,本王不会单单只让你一个弱女子守护在李师儿的身边,这几日,你便跟随着耶律石北,让他帮你精挑细选五百将士,到时候全权归你赵盼儿统率,如何?”

    “奴婢遵命,奴婢定不负燕王您的嘱托。”赵盼儿又要起身,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的被叶青宽厚的手掌按在了肩膀上。

    抬头看着让她仰望的男子,只听到男子低沉的说道:“早些年你替赵宋受的屈辱,本王许诺,有朝一日你可以亲自去讨回。”

    说完后,也不等浑身颤抖的赵盼儿答谢,叶青便轻轻安抚似的拍了拍赵盼儿那柔弱的肩膀,便离开了廊亭,留下赵盼儿一个人怔怔发呆。

1274 缺一个章节名

    完颜珣可算作是雷厉风行,特别是在针对张齐颜一事儿上,表现出来的快速果决,不单是让金廷朝堂众臣目瞪口呆,就连外人叶青都感到匪夷所思!

    礼部尚书张齐颜原本一心望着空缺的刑部尚书一职,本以为借着这次接洽高丽、宋廷使臣一事儿立功之后,趁势收入囊中,但让他想不到的是,在他跟完颜珣讲述了如何让崔忠献谋反一策后,当下完颜珣虽没有表态,可没过几日,还在自己府里患得患失担心不已的张齐颜,就被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砸蒙在了自己的院子里,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张齐颜在见过叶青不到七日的时间后,便被完颜珣升迁为平章政事,兼御史台御使大夫一职。

    二者单单拿出一个来,或许对于张齐颜而言,都有些如同鸡肋一般,虽是平章政事,但却是在左右两相之下,所以只论平章政事,张齐颜无论是权利还是官品,依然还要被完颜福兴稳压一头。

    而御史大夫一职,单拿出来同样如是,虽官品也不及完颜福兴,可权利却因掌刑狱与重大事件,一下子变得举足轻重。

    单拿一个出来,对于张齐颜而言,自是无法跟完颜福兴抗衡,可若是平章政事与御史大夫相加,就足以让张齐颜在朝堂之上与完颜福兴分庭抗礼,即便是左相完颜福兴还兼差都元帅这一差遣。

    叶青在得知张齐颜升迁后的第一时间,便下令赵盼儿与精挑细选的五百精兵离开会宁府前往卢龙。

    而张齐颜在升迁之后,也没有第一时间向叶青“报喜”,两人倒是有些心照不宣,仿佛都忘了张齐颜的升迁,其实有一大半的功劳当属于叶青。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此时的张齐颜与外人叶青之间,可谓是心知肚明,都知道这个时候,他们二人已经不宜再见面,不然的话,一旦被完颜福兴等人抓住把柄,一个里通外敌的罪名,就足以让张齐颜刚刚的喜悦被浇灭。

    所以随着张齐颜升迁之后,叶青在第二日便亲自进宫向完颜珣辞别,而此时的宫内,崔忠献父子同样在场,只是相比起当初刚来会宁时那志得意满、不可一世的嚣张跋扈之态来,此时的崔忠献父子,无论是在完颜珣跟前,还是在见到叶青之后,都表现的极为谦卑有礼。

    特别是完颜珣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崔忠献父子两人的视线范围内,完颜珣放下茶杯,崔瑀不等旁边的太监拿起茶壶,他就已经立刻拿起茶壶,亲自为完颜珣斟茶。

    完颜珣起身,崔忠献父子也急忙跟着推椅子站起来,表现的是极为谦卑与小心,在叶青看来,两人此时在完颜珣跟前的眼力见,远胜于那几个太监与宫女。

    当然,这一切也都建立在,如今崔忠献父子在高丽国内越来越严峻的局势,以及完颜珣大手一挥,愿意调集五万精兵相助的结果。

    叶青有些懒散的伸出了两根手指,完颜珣虽然微皱眉头略有不满,但最终还是同意了叶青只愿在他们出兵五万之后,随即跟着出兵两万的决定。

    而有趣的现象是,在完颜珣皱眉头时,一旁正襟危坐的崔忠献父子二人,立刻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谨小慎微的看着完颜珣这个主心骨,就像是深怕完颜珣发怒波及他们二人一般。

    对于在完颜珣眉头松开后,跟叶青约定时,崔忠献父子二人这才如释重负,而后在完颜珣的示意下,同样是像叶青表达着感激之情,以及事成之后必当重谢的客套话。

    但父子两人,到最后也没有弄清楚,完颜珣在叶青愿意出兵两万时,到底是嫌宋廷出兵太多了,还是出兵太少了呢?

    借着叶青辞行并离开皇宫时,完颜珣留下了崔忠献父子二人,而后亲自送叶青出宫。

    身后的太监、宫女也被完颜珣留在了身后,诺大的皇宫内,金国皇帝只身一人陪着叶青往皇宫外行去。

    “怎么,还有什么想要跟我单独说的吗?”叶青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神色有些凝重的完颜珣,笑问道。

    完颜珣自拿到玉玺以及完成登基大典之后,身上也少了一股浮躁之气,渐渐开始多了一股沉稳之势,那种皇帝该有的气魄也是油然而生。

    深吸一口气后,完颜珣依旧是望着前方,道:“昨日里有五百精兵在赵盼儿的率领下离开了会宁,朕想知道,燕王此举是何用意?”

    “你认为呢?”叶青不答反问道。

    完颜珣如今也算得上是金国天命所归的一国之君,显然也不愿意跟叶青打哑谜,摇了摇头,道:“还望燕王坦诚相告才是。”

    “人敬我一尺、我便还人一丈。”叶青望着前方,放慢了脚步,旁边的完颜珣也不自觉地跟着放慢脚步。

    “燕王果真会信守承诺?”完颜珣已经隐隐猜到,那赵盼儿昨日离开会宁的目的。

    “那就要看你会在帮助崔忠献时出几分力了。”叶青说道:“当然,李师儿不会直达会宁,按照你我之前商议好的,我会把李师儿带到辽阳府,只要高丽那边有进展,我便一定会遵守约定。”

    “你就不怕一旦李师儿进入辽阳后,我会强抢吗?”完颜珣笑问道:“即便是辽阳有燕王坐镇,但终究是在我大金国境内,若是想要带走一个人,恐怕不是很难吧?”

    “那么如此看来,你刚刚当着崔忠献父子的面,是有些不满我只出兵两万了?”叶青笑问道。

    “两万朕都觉得太多了。”完颜珣突然停下脚步,叶青随即也跟着停下脚步,完颜珣看着叶青,眼神中充满了凝重,沉声说道:“若是可以,朕愿意燕王你只出兵眼下在会宁与咸平府的兵力足矣。”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完颜珣如此小心翼翼的防备我,倒是可以理解。”叶青仰头看了看满天星斗的夜空,而后叹口气说道:“看来你是得到消息了,我大宋与蒙古已经在临安互换了国书一事儿?”

    “所以燕王不认为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完颜珣不再称朕,能够感觉的出来,此时的完颜珣在面对叶青时,可谓是充满了十足的诚意。

    “宋、蒙互换友好国书,无外乎是为了能够让我更为专注于此,于你而言,不管是赞成还是反对,你完颜珣认为……我叶青会在意吗?”叶青的语气变得极为挑衅。

    完颜珣紧闭着嘴唇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是只有凝重,看不出其他的情绪表情来。

    “人生本就在于一搏,而国运更是如此。宋廷当年也曾在夹缝中求生存,金、夏、辽,哪一个不曾把宋廷当做予取予求的猎物?所以眼下,你完颜珣当然还可以反悔,要么为你的皇帝宝座,为大金国的国运而一搏,要么……便是在忍辱负重、伺机而动。”叶青的话说得极为不客气。

    “鹿死谁手尚未得知,燕王与宋廷如今兵强马壮,我自然是十分清楚。所以……还希望燕王能够遵守我们的约定,燕王在到达辽阳后,除非我完颜珣有求于你,否则燕王与那两万兵马不得出兵相助高丽,如何?”完颜珣也像叶青摊牌道。

    “当然可以。”叶青笑对完颜珣说道。

    “恕不远送。”完颜珣向叶青点点头,既然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谈的了,那么连那点儿客套,他也就不愿意继续演下去了。

    叶青笑了笑,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完颜珣不仁,那自然就不能怪他不义。

    今日当着叶青的面,崔忠献父子表现出来对完颜珣的殷勤与谄媚,足以说明,完颜珣眼下还是想要独占相助高丽之功,甚至可以说,今日崔忠献父子在完颜珣跟前的表现,便是特意给他叶青看的。

    分化高丽,使得高丽皇帝无法一直专注针对崔忠献一人,对于完颜珣来说,相助崔忠献一事儿就要变得压力小了很多,所以如此形势之下,完颜珣又岂会让叶青也来分一杯羹?

    当然,叶青并不知道,完颜珣的算盘打的更为精妙的是,即便是叶青可以在辽阳率两万兵力掠阵,但只要金国的兵力能够在短时间内帮助崔忠献取得优势,那么辽阳的叶青与两万兵力,也几乎对金国构不成多大的威胁。

    渝关是宋廷的边疆要塞,而完颜珣也可以在国内抽调五万兵力后,从其他地方来集结兵力镇守辽阳附近,包括渝关一带,如此一来,在完颜珣看来,他几乎也算是处在了退可守、进可攻的形势下。

    何况叶青本人与他最为忌惮的李师儿也在辽阳,他也不用怕到时候完全跟叶青翻脸,毕竟到了那时候,叶青手里能够牵制他的筹码,也就只剩下了在渝关内的精兵强将而已,何况他手里还有叶青这个保命符不是?

    叶青留在金国辽阳府,当然是需要冒一定的风险,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毕竟,若是单独只留李师儿在辽阳,那当然是等同于羊入虎口,可若是不把李师儿带

    到辽阳府,完颜珣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情况下,又岂会真的出兵相助崔忠献谋反?

    所以到了那时候,可就是他叶青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所以无论如何,叶青如今都要冒险留在辽阳,让完颜珣能够心甘情愿的出兵相助崔忠献,至于他跟李师儿在辽阳府的安危,在崔忠献谋反之后,高丽形势还无法明朗前,暂时也还都算是安全的,完颜珣一时半会还不敢跟他彻底翻脸,或者是拿他来威胁宋廷。

    第二日一早,贾涉、耶律乙薛、耶律石北率剩下的一千五百人,护送着叶青离开会宁府。

    从会宁府离开不过半日的时间,前方便是一阵地动山摇的马蹄声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漫天黄土滚滚而来。

    徐方武、孔驰率原本一直留守在咸平府的两千人,也已经赶来汇合,一同再次前往辽阳府。

    三千五百人的大军开始行进,一路上耶律乙薛也好,贾涉、耶律石北还是徐方武、孔驰也好,都多少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在日头快要落山,他们开始扎营后,耶律乙薛便率先走到了正在欣赏夕阳的叶青跟前,有些忧心的道:“燕王,末将有句话……。”

    “是想说我继续留在辽阳一事儿?”叶青一动不动的望着仿佛也是一动不动的夕阳淡淡说道。

    “末将与贾涉几人这一路上也讨论了一下,还是觉得您留在辽阳不太安全,不如返回渝关如何?”耶律乙薛有些发愁担忧的说道。

    叶青这才扭过头,夕阳下的半张脸仿佛也被沾染了彩霞,笑着道:“大夫给人看病,要想药到病除、根除病患,这药房子的剂量大了自然也不行,这药方子的剂量小了也不行。就如同我给完颜珣开的这个药方子,而我们在哪里就是那剂量,我们身处渝关,这药力就小了,赖在会宁不走,剂量就大了,只有这辽阳府,不大不小正合适,才能够完全做到药到病除。”

    “可……如此一来,一旦高丽真的短时间内被他们攻破,篡位成功,岂不是就置您于险境之中了?完颜珣此人既然敢伙同崔忠献造反完颜璟,那么在关键时候对您不利也不是没有可能。”耶律乙薛皱眉说道。

    “不错,完颜珣、崔忠献都是脑后有反骨的人,决不能当成真正的盟友,更是无法放心的把自己的背后交给他们守护。可……。”叶青神秘一笑,而后道:“可高丽想要在乱了之后重新一统,又哪有那么容易?”

    看着耶律乙薛有些不解的样子,叶青直接在地上坐了下来,耶律乙薛同时也在他下首坐了下来。

    “崔忠献谋反,打出的旗号是恢复高句丽正统,而一旦崔忠献在高丽起势,必然也会让其他人有样学样儿,既然高句丽是正统,那么百济、新罗也会是正统。所以即便是崔忠献在完颜珣的相助之下,能够占据所有当年高句丽的疆域,可你认为崔忠献会满足吗?”叶青笑着问道,贾涉跟耶律石北、徐方武、孔驰此时走到了跟前,随意找了块空地坐下。

    远处,星罗棋布,三千五百人已经支起了简单的帐篷,一堆堆的篝火,就如同头顶那若隐若现的星星一般,此时并不显得多么明亮。

    “如果我是崔忠献,自然是不会满足,自然是想要一统高丽,征服其他势力。”耶律乙薛想了下说道。

    “不错,你会如此想,想来崔忠献更是会如此想。高丽皇帝王瞮,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王氏高丽亡于他手,所以只要高丽分化成了高句丽、百济、新罗,若是再加上王瞮就如同四股势力,而王瞮想要镇压平定崔忠献的谋反,一旦形势紧迫时,没有人敢保证,皇帝王瞮就不会先招安百济、新罗两股势力了,而且只要能够招安到其中一股,那么他们就会相持不下,即便是无法相持不下,崔忠献最终能够占得优势,但完颜珣跟崔忠献因为利益恐怕也会分赃不均不是?”叶青满脸笑意望着更遥远的东方说道。

    “燕王的意思是?”耶律乙薛有些眼睛发亮,他好像有些明白了,为何前几日,董晁在见了燕王以及那赵盼儿一面后,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来的时候无人知晓,走的时候更是无声无息,所以如今神神秘秘的董晁,或许已经不在金国,而是前往了高丽?

    那么董晁的目的是什么?想必绝不会是要帮完颜珣或者是崔忠献,很可能会是把即将到来的高丽乱局搅得更乱一些吧?

1275 再至辽阳

    一路上叶青给耶律乙薛、耶律石北、徐方武、孔驰等人讲了很多大道理,而能够让几人茅塞顿开、或者是印象深刻的,则都是因为叶青的一些大白话道理。

    如同这一次亲自来金国恭贺完颜珣的目的,以及为何要逼迫金国相助高丽崔忠献的目的,即便是叶青费尽口舌讲述着种种利益的冲突与结合,才是使得他不得不亲自前来金国的原因。可耶律乙薛几人依然还有些地方听得是云里雾里,一头雾水。

    按照他们那些稍显简单的头脑来讲,既然不管是想要图谋金国还是高丽,都不如大手一挥,调集个数十万人马来攻城略地来的痛快,哪里还需要像叶青这般,跟敌人婆婆妈妈的费尽心机的讲道理。

    所以当他们在到达辽阳府,最后一次在野外驻营,围着篝火坐一圈时,叶青找耶律乙薛要了几块碎银子,而后分给了包括贾涉在内的五人,让五人把碎银子放在跟前守护好,防止被旁边的人抢走。

    五人放好银子后,便眼睁睁的看着叶青,还是有些不明白叶青如此做的用意是什么。

    每个人跟前都有一块碎银子,而你想要抢走你旁边人的碎银子,最好的办法并不是强行去抢,因为当你在抢别人的时候,也可能会被其他人抢去。

    因为彼此的牵制与威胁,而若是五个人谁都不动,那么同样,谁也无法抢走对方的银子,彼此只能如此干坐着大眼瞪小眼,天上显然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掉下来让你抢走他人银子的机会不是?

    所以在这个时候,也可以动手去试探,也可以言语去试探,甚至也可以拉拢自己左右两侧的其他人,三个人联合起来,去抢其他人的银子,而后三个人分赃也好,或者是在两块碎银到手后,再去强行占有所有。

    总之,不管用什么方法,到头来都会落得两败俱伤,总之,不管如何处置,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必然成为事实,总之……只有让五个人都动起来,那么其中一人才会有机会赢得最后的胜利。

    若是每个人都按兵不动,那么机会也从来不会是机会。

    “燕王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耶律石北皱眉不解问道。

    “很简单啊,你们五个人按兵不动,那么谁都没有机会。就如同金国、高丽、蒙古一般,若是没有人动弹,我们又哪里来的机会?”篝火映照着叶青坚毅的脸庞,笑容显得轻松自在道:“这一次金国行,就是要让金国、高丽动起来、乱起来,因为只有他们动起来后,我们才能够看到机会在哪里,而他们若是不动,岂不是会把注意力都放在我们这一边?如此一来,我们又如何去抢他们跟前的银子?”

    叶青说完后,几人的神情依旧是似懂非懂的样子,叶青也懒得再继续解释,不过让他唯一感到欣慰的是,自己的亲卫统领,好像是懂了一些。

    “浑水之中才能摸到鱼,水至清则无鱼?这鱼就是燕王所说的机会,也就是这块碎银子。”贾涉嘿嘿开口说道,而后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手,不知何时,他手里已经变成了三块碎银子,而坐在他左右两侧的耶律石北与孔驰跟前,那块碎银子早已经消失不见。

    “我……你趁我不注意抢走了我的银子?”耶律石北跟孔驰对贾涉怒目而视。

    贾涉洋洋得意的举着手里的三块碎银,得意道:“谁让你们刚刚忘了守护来着。”

    “还我。”孔驰率先发难,耶律石北也是紧随其后,贾涉自然是拒不归还。

    孔驰与耶律石北互望一眼,随即两人一同扑向了贾涉,贾涉怪叫一声,想要起身赶紧逃跑,可惜还不等他完全起身,一只脚的脚腕就被耶律石北的大手紧紧的抓住,而孔驰也是第一时间站起身,双手搂住贾涉的脖子把贾涉摔倒在地。

    一旁的耶律乙薛跟徐方武互望一眼,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都把手伸向了彼此跟前的那块碎银上。徐方武毫不示弱,耶律乙薛则是志在必得。

    叶青看了看扭打在一起,掀起一阵尘土的五人,随即笑着起身,拍了拍屁股下面的尘土,而后走到远处更高一些的小山坡上,俯视着下方星罗棋布的帐篷与篝火,以及那些在其中巡逻的宋廷兵士。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站在山坡上打量的叶青,先是听到了耶律石北的一声哀嚎,而后则是贾涉发出了不甘的吼叫声,借着是孔驰在耶律乙薛与徐方武的合击之下高声求饶认输,随后再是徐方武兴奋的高呼一声,耶律乙薛一脸可惜,而后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上:“这次算你小子走运,下次可就不会让你这么容易了。”

    小山坡上的叶青会心一笑,不过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意外,原本以为,最终拿走胜利的会是耶律乙薛,完全没有想到,最终带走胜利的,会是他心中排在第四位的徐方武。

    不过显然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一个小小的游戏,代表不了到了战场上之后,他们五人之中,能够笑到最后的就一定是徐方武。

    第二日晌午刚过,辽阳城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之中,多少有些算是意料之中、预料之外的是,辽阳府知府完颜弼,竟然是出城十里来迎接叶青等三千五百人的大军进城。

    不过简单的寒暄之后,叶青也已经猜到了其中的原委,当初在前往会宁府经过辽阳时,完颜福兴与完颜弼之间本就是存在着一些暗中争斗。

    如今完颜弼会比完颜福兴还在的时候对自己还要热情,这其中无外乎两个原因,一是因为自己还要在辽阳待上一段时间,完颜弼为了怕自己在辽阳给他添麻烦,所以这才不得不跟自己搞好关系,以免到时候发生什么事情,他这个知府左右为难不好自处。

    至于第二个原因,因为完颜弼与完颜福兴之间的不睦,也许这不仅仅是意味着他们两人之间的不睦,而是代表着他们二人背后的势力,才使得他们二人不睦。

    叶青自然是更倾向于第二种,加上在进城的这一路上,从完颜弼的言谈举止中也是能够窥探到一二。

    张齐颜在会宁刚刚升迁,使得自己这一党

    瞬间就具备了跟完颜福兴一党在朝堂之上相抗衡的实力,而张齐颜的升迁,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功劳,都是因为叶青的主意,所以在会宁府很难报答叶青之恩的张齐颜,知会辽阳府完颜弼来替自己隆重招待叶青也就是在情理之中了。

    依旧还是上次那座府邸,自叶青离开后,就没有人再入主过,就像是知晓叶青还会再次入主一般。

    而在到达府邸后,完颜弼也彻底帮叶青解开了他为何会比上一次还要热情接待的原因。

    “自燕王刚出会宁之后,张大人便立刻快马加鞭给下官捎来了口信,让下官在辽阳,一定要招待好燕王。所以下官在接到张大人的口信后,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刻就差人把这座宅院仔仔细细的打扫了一圈,为的就是希望燕王能够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当然,下官也是不敢辜负了张大人的嘱托。”完颜弼只不过是接到了张齐颜的口信,但对于张齐颜跟叶青之间的关系,倒不是很清楚。

    不过,完颜弼有一点儿倒是很清楚,那就是自己虽然也身为完颜国姓,而且也是一州知府,加上辽阳府如今对于金国门户的重要性,他这个知府在朝廷也是相当被人看重。

    可也正是因为相当被人看重的原因,加上又是位高权重,就使得朝廷其他人,开始觊觎辽阳府知府这个位置。

    不论是在金国还是在宋廷,能够做到一州知府的位置,那么在朝廷就已经等同于一方诸侯,位高权重且不说,甚至有时候,就是连朝廷六部尚书的差遣都无法与一州之知府相比拟。

    正是因为辽阳府的重要性,以及一些人的觊觎,才使得身为左相与都帅的完颜福兴时不时就会出现在辽阳府,完颜福兴出现在辽阳府,虽然并没有实质意义上对完颜弼指手画脚,但他在辽阳府的存在,总是让完颜弼感到不安,甚至是夜不能寐。

    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完颜福兴虽然没有明说,可想要用自己人来代替完颜弼,在完颜福兴第一次来到辽阳时就已经不是秘密了。

    完颜福兴想要换掉完颜弼的知府差遣,完颜弼为了不被换掉,自然就需要在朝廷找到一棵可以帮他守住这知府的大树才行。

    “有劳知府大人了。”望着颇为熟悉的庭院,叶青含笑对完颜弼感谢道。

    “能为燕王略尽绵力,这可是下官的荣幸才是。”完颜弼极为客气的对叶青说道,随即跟着叶青来到前厅。

    府里下人、丫鬟一应俱全,所以在两人坐下后,立刻就有丫鬟端茶送水。

    叶青先是擦拭掉了这一路的风尘仆仆,而后这才跟完颜弼坐下说话,耶律乙薛、贾涉几人,则是开始巡视整个府邸,除了有数的几个丫鬟以外,下人则是全部被辞退。

    完颜弼看着前厅前的院子中央,不一会儿的功夫便站了十几二十人,此时才猛然醒悟,眼前的燕王……好像并非是金国的燕王,而是宋廷的燕王,自己会不会拜错了庙门啊?

    不过接下来叶青的一番话,倒是让完颜弼彻底消除了疑虑,脸上的笑容也比刚刚一愣之后的笑容自然了很多。

    “御史大夫张大人也许不会很快来会宁,这或许会让知府大人心里略感忐忑,不过知府大人大可放心,张大人如今在朝堂之上可谓是平步青云,更是深得贵国圣上之信任,所以……完颜大人应该明白,即便是不几日之后,完颜福兴还会率人来辽阳,但知府大人大可高枕无虑才是。”叶青淡淡的说道。

    完颜弼陪着笑脸,先是再次愣了一下后,便急忙说道:“下官还希望燕王能够多多在张大人跟前替下官美言几句,燕王也请放心,只要您在辽阳一日,下官定当是让燕王待的舒坦才是。只是……完颜福兴为何还要过几日……?”

    “过几日知府大人就知晓了,就算是朝堂上的张大人一时半会儿无法来此,但贵国圣上的旨意也会很快到达,而到了那时候,我想没有人愿意在这个节骨眼儿临阵换将的,就算是完颜福兴有心,但朝廷恐怕为了大局也无意。”叶青话说得有些模棱两可,但这更让完颜弼深切感受到,好像以后不单自己可以高枕无忧,甚至还有很大的机会再次升迁啊。

    身为辽阳知府,自然也有一些自己的渠道知晓会宁府的一些消息,即便是无法接近核心圈子的消息,但从一些外围的消息中去细细推敲,也能够猜测出一二,如辽阳府身为毗邻宋廷与金国的门户,除了其地位的重要性之外,一旦有战事发生时,辽阳的地位也会因而在朝廷眼里变得更重几分。

    “可是要对那高丽……?”完颜弼有些试探性的问道。

    叶青并不奇怪完颜弼会知道这些,毕竟,身为一方诸侯若是连这点儿能耐都没有,完颜弼也不可能在完颜珣登基之后,一直稳坐这辽阳府的知府位置。

    叶青放下茶杯,胳膊拄着两人中间的茶桌,上身微微靠向完颜弼,有些神秘的说道:“那是自然,眼下贵国与高丽之间的恩恩怨怨,我本不愿意参与,但奈何这一次北上会宁,终究还是没有抵住张大人的一番说辞,便同意了与贵国一同相助那崔忠献夺取王氏高丽的皇位。想必知府大人也知道,眼下蒙古与耶律留哥一部,一直在长岭虎视眈眈,而若是贵国全力相助高丽崔忠献,这剩余的半个西京之地,难保不会被蒙古人趁虚而入。所以这才有了我宋廷要出兵两万的决定,不过知府大人大可放心,我这两万人不过就是走走过场,替贵国的五万大军与崔忠献助阵、压阵而已,而且没有贵国圣上的同意,不得离开辽阳府半步。所以这到时候两万人驻守在辽阳后,这粮草物资等一些琐碎……。”

    “燕王尽管放心,下官明白。就算是不管都元帅完颜福兴所率的五万兵马,下官也会竭尽全力保障燕王两万兵马的粮草辎重。”完颜弼笑的很开心,甚至还有种跟叶青心照不宣之感。

    叶青当下心头了然,而完颜弼心头同样了然,两人笑着继续寒暄了几句之后,完颜弼便也不问缘由,带着前厅院子里的那十几二十个被剔除的下人

    与丫鬟离开了这座宅院。

    随着完颜弼离开后,原本笑意盈盈的叶青,此时却是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神情有些凝重,无声的继续坐在那里像是在思索什么。

    耶律乙薛、贾涉等人进来时,看着叶青的样子,也没有人上前打扰,俱是愣了一下后,便默默的退出了前厅。

    完颜弼的话语下面,叶青显然是察觉到了一些他之前没有注意的东西,而在完颜弼当着他的面,承诺哪怕是完颜福兴率五万大军到达辽阳后,完颜弼都会优先供给他们粮草时,叶青便隐隐察觉到,金国朝堂之上的两大势力,张齐颜与完颜福兴之间不可调和的党争,原来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虽然只是从完颜弼这里得到了一个粮草补给的优先顺序的答案,可这个答案的背后,透着的信息则是:张齐颜为了在朝堂之上彻底压制完颜福兴一党,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甚至连金国的利益已经不管不顾。

    而这是否也就意味着……若是完颜福兴所率的五万金国大军,在前往高丽之后,粮草物资等各方面的补给,是不是会因为张齐颜与完颜福兴之间的党争,而拖了金国大军在高丽挺进的速度,甚至是影响到金国的战力呢?

    若这五万大军在挺进高丽后,在第一时间并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目标,或者是在高丽一旦吃了败仗、折损了太多兵力时,完颜珣是会让自己率两万人挺进高丽相助他们与崔忠献,还是会再次从金国集结大军驰援呢?

    自己出兵两万相助高丽崔忠献,这是否是完颜珣的需要,还是会成为完颜珣的担忧?

    自己出兵高丽,完颜珣会不会担忧他在高丽的利益被自己抢去?若是不许自己出兵,完颜珣再次从金国集结兵力,那么对自己是否也是一个图谋金国的机会?

    暂时不管完颜珣会选择哪一个,叶青需要思考的是,不管是哪一个选择,自己又该如何面对才是。

    正在他思索时,三番五次进进出出的贾涉,终究还是忍不住的走到叶青跟前,低声说道:“燕王,府门外来了好几个熟面孔,要立刻见您。”

    “熟面孔?是谁?”沉思中回过神来的叶青疑惑道。

    “三个人。”贾涉伸出手指比了个三的手势,而后凝重的说道:“都是李师儿跟前的人,乞石烈白山、完颜陈和尚以及完颜斜烈三人,三人俱是乔装打扮过来的,看样子已经在这附近有几天了,像是一直在等您到了辽阳后,便立刻找机会见您。”

    “他们三人来见我,李师儿呢?不会她也已经到辽阳了吧?”叶青心头突然一震,差些从椅子上站起来,随即又缓缓靠向椅背,喃喃疑惑道:“按照日程,此时赵盼儿应该也是刚到卢龙,怎么可能在今日出现在辽阳?对了,立刻去采春楼,去打探下渝关跟卢龙的情况,看看是不是李师儿已经秘密进入辽阳了。”

    叶青心头不自觉的升起一股无名火,若是李师儿真的已经秘密抵达辽阳的话,那么或许就不只是怪罪卢龙知州等几个官员,以及渝关几个守将的责任了,恐怕连他叶青也得承担李师儿悄无声息离开卢龙的责任!

    贾涉看着叶青凝重的神情,也不敢多耽误,正打算要离开去往采春楼时,耶律乙薛已经带着三个衣着朴素,多少有些鬼祟的三人出现在了前厅门口。

    “燕王不必派人去查探了。”开口的是摘下帽子的完颜陈和尚,与其他两人走进大厅对着叶青恭敬行礼后,继续开口道:“皇后还在卢龙,并没有离开,不过是我们三人想要见燕王而已。”

    “果真如此?”叶青微微眯缝着眼睛,审视着眼前乔装打扮的三人。

    完颜斜烈与也已经露出真容的乞石烈白山异口同声道:“千真万确,皇后如今还在卢龙……。”

    “那你们三人为何会出现在此,李师儿可知晓?”叶青缓缓站起身,走到并排站立的三人跟前凝视着三人说道。

    三人选择了沉默,一时之间,面对叶青那锋利如刀的睿智目光,竟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最后还是由完颜陈和尚开口说道:“回禀燕王,末将三人是想要投奔燕王您。”

    “投奔我叶青?抛弃李师儿?”叶青目光如电,紧盯着没有说话的完颜斜烈与乞石烈白山二人。

    这下就连完颜陈和尚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在他们三人被李师儿说动以后,本就在这个问题上一直颇为纠结,不知道该以何种理由来说服叶青,相信他们三人投奔的诚意。

    若是说是抛弃李师儿而来投奔叶青,这个理由在叶青这里,三人一致认为并不是那么能够让叶青相信。

    不同于李师儿对于叶青的判断:叶青对于先帝完颜璟已经心中无半点儿情分,相反的是,三人却是始终相信,先帝完颜璟在叶青的心中,有着外人难以理解的重要性,即便是先帝已死。

    所以三人有些担忧,一旦告诉叶青他们三人是抛弃李师儿来投奔,恐怕他们三人在叶青这里……会得不到任何的信任,甚至还会因此搭上自己的性命,更别提还有机会替先帝报仇了。

    可若是直言他们三人是受李师儿之命来投奔,恐怕……也不太可能得到叶青的信任,毕竟,他们三人的背后是皇后李师儿,而李师儿在燕京……可也没有少给叶青惹麻烦,那燕京短缺现银一事儿,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不是吗?

    所以,即便是到了今日要见到叶青时,他们三人也一直都没有拿定主意,在见了叶青之后,如何来说服叶青,相信他们三人投奔的诚意。

    “你们来到辽阳几日了?”叶青见三人没有回答,便继续问道。

    “回燕王,如果算上今日,这是第四日。”完颜陈和尚凝重的回答道。

    “住在何处?”叶青再次问道。

    “寻花巷。”

    完颜陈和尚刚一说完,贾涉不等叶青下令,便一个箭步窜了出去,而后外面便响起了贾涉急促的声音:贾金叶、贾习伍跟我走。

1276 没有硝烟的战争

    在贾涉第一时间冲出去后,叶青的视线则一直停留在完颜陈和尚三人身上,他希望能够察言观色的从三人的脸上,找到一丝丝的异样或者是紧张感。

    但叶青并没有收获到什么,在贾涉冲出去后,他只在三人脸上看到一股对贾涉突如其来动作的莫名其妙,随即三人的神色便再次恢复正常。

    一边示意三人坐下,一边则是皱了皱眉头,心里对于李师儿是否真的还在卢龙的行踪有些不放心,略微思索后,叶青便令耶律乙薛即刻启程回卢龙,跟赵盼儿取得联系,看看李师儿是否还在控制之中。

    “不管如何,安全起见,若是见到赵盼儿跟李师儿,你也不用急着回来复命,就随同他们一起过来便是。”叶青轻声说道。

    耶律乙薛点点头,而后看着叶青动了动嘴唇,原本想要问若是李师儿已经失去踪迹的话该怎么办?不过看着叶青的样子,耶律乙薛终究是没有问出口,再次点了点头后,便率人启程回卢龙。

    随着耶律乙薛离开,前厅内只剩下了叶青与完颜陈和尚四人,以及几个侍奉的丫鬟。

    厅内陷入进短暂的沉默,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与乞石烈白山,心头多少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听从了李师儿的建议,投奔叶青只为了给先帝完颜璟报仇,而为了报仇,他们甚至可以置家国于不顾,本以为这份心中的赤诚,足以在感动自己的同时,让叶青感受的到,但眼下的情况跟他们想象的还是相去甚远。

    乞石烈白山看了一眼低头沉思的叶青,随即轻咳一声,想要打破眼前这有些压抑的沉默。

    完颜陈和尚与完颜斜烈,对着乞石烈白山微微点头,显然是同意他开口来打破这压抑的气氛。

    “燕王是不相信我们三人的投诚,还是……认为我们三人对燕王您毫无用处?”乞石烈白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有些紧张的心神稍稍平复一些说道。

    即便他们三人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将,面对千军万马、血海尸山也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可即便如此,在面对只是一个人的叶青时,却是让他们感受到了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难以承受的压力。

    虽然如今他们同样是身处金国境内,可即便是在他们自己的地盘,叶青也能够既是强龙也是地头蛇。

    毕竟,刚刚辽阳知府完颜弼在领着叶青来到这座府邸时的态度,就已经让完颜陈和尚三人感到诧异,堂堂一个金国知府,竟然要对虎视眈眈的宋廷燕王点头哈腰、卑躬屈膝的一幅下官姿态。

    所以连如今在金国见得天日的辽阳知府,都要对身为客人的叶青点头哈腰,而他们三个见不得光的人,在面对叶青时,又怎么可能做到镇定如常呢。

    叶青并没有看向乞石烈白山,而是一直微微低垂着视线,正好能够看到俏立在对面不远处丫鬟的纤腰处。

    “两者都不信,既不相信你们三人的投诚,也不信你们对我有任何用处。”叶青微微皱了下眉头,但食指却是下意识的敲击了几下桌面说道。

    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与乞石烈白山再次对望一眼,在完颜陈和尚与完颜斜烈对着他默默点点头后,乞石烈白山则再次说道:“末将清楚,要让燕王毫无条件的相信我们三人的投诚,显然是痴人说梦,我们三人也早有心理准备,不过末将三人希望燕王能够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来证明给您看,我们投诚的诚意。”

    叶青不说话,表情极其的平静,乞石烈白山舔了舔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的嘴唇,而后继续说道:“只要燕王愿意,三日的时间内,我们三人即便是一时之间无法证明我们投诚的诚意,但最起码能够向燕王您证明我们对您还是有着极大用处的。”

    “如何证明?”叶青直截了当的问道。

    乞石烈白山看了一眼叶青那下意识的再次敲击着桌面的食指,神情坚定的说道:“皇后当初是想要求助燕王您来助我们报仇、复国,可燕王想必也知道,单单只靠求助您来助我们复国、报仇显然是不现实的。正如同宋人常说的一句话:打铁还需自身硬,若是我们手里没有一支兵马的话,谈报仇、复国无疑便是痴人说梦了。”

    “难道不是吗?”叶青嘴角带着一丝不屑的笑意。

    乞石烈白山面对叶青嘴角的那丝不屑并没有动怒生气,接着说道:“当然非燕王所想那般。乞石烈诸神奴依然忠诚于皇后,而乞石烈诸神奴如今手里将士不下五万,这点儿燕王是早就一清二楚?”

    叶青也不隐瞒,坦诚道:“不错,乞石烈诸神奴手握五万兵马镇守于长岭,是完颜珣用来防备耶律留哥一部或者是蒙古人会突然东进的大军,所以如此看来,完颜珣也是颇为器重乞石烈诸神奴。”

    “那燕王您可知晓,皇后麾下除了乞石烈诸神奴的五万兵马外,还有分布于上京路、东京路的另外一支人数近十万的大军忠孝军?而末将三人,在护送皇后 进入渝关前,可一直都是任差遣于忠孝军。”乞石烈白山神色变得从容了很多,甚至隐隐有一丝得意之情。

    在他看来,这十万忠孝军,对于志在金国的叶青来说,绝对是一个极大的诱惑,毕竟,谁不愿意凭空多出十万甚至是十五万的战力,而且还是此消彼长!

    叶青麾下多出十五万兵力,那么相应的,完颜珣的麾下就会少十五万大军。

    所以不管是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还是乞石烈白山,都相信只要他们拿出自己投奔的诚意与筹码,燕王绝对不会一直都无动于衷,毕竟,这十五万的战力可实在是太诱人了。

    但令他们想不到的是,叶青的反应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非但没有出现他们希望看到的意动神情,反而是露出了一抹更加不屑的笑意,看的完颜陈和尚三人则是眉头皱的更紧。

    “燕王不信?”完颜陈和尚心头已经对叶青产生了微微不满。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叶青转头看着完颜陈和尚三人,眼神中依旧是透着满满的不屑:“前忠孝军的一位统领,两位副统领,如今离开忠孝军也快要一年了吧?完颜珣完成登基大典也已经过去近半月有余。为何三位还会天真的以为,忠孝军在三人离开一年的时间后,还会对三位忠心耿耿呢?这么幼稚天真的想法,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叶青不近人情、甚至是有些挖苦讽刺的言语,并没有让三人恼羞成怒,反而是让三人心头一震,不得不说,这也正是他们三人所担忧的地方。

    但话说回来,三人担忧忠孝军是否还忠于他们是一回事儿,说给叶青听则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毕竟,他们如今的迫切目的,是要让叶青接纳他们三人,而不是立刻回去重新接手忠孝军。

    何况,就算是他们想要重新回去接手忠孝军,在完颜珣把他们视为叛臣贼子的情况下,他们也需要依附叶青这棵大树以后,才能够再从长计议去如何说服、拉拢忠孝军重新归为己用。

    当然,三人也相信,今时今日在叶青面前夸下的十万大军的海口,恐怕到时候,能够从忠孝军带出一万人马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即便不能为燕王您带来十万大军,但只要燕王您愿意接纳我们三人,为燕王带来三五万的战力也绝不成问题。”乞石烈白山身为忠孝军统领,紧皱眉头继续说道:“燕王或许不清楚,当初完颜珣谋反时,我等忠孝军正是被高丽崔忠献所牵制,而那时候,恰好赶上圣上让我们三人即刻奔赴会宁府,因此……。”

    说道此处时,乞石烈白山突然不再说下去,而且脸色也是变得越来越难堪!

    叶青则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突然哈哈大声笑了起来,响亮的笑声就

    连对面的几个丫鬟,都有些诧异的偷偷抬眼瞟向叶青。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叶青大笑完之后,连连摇头感叹着:“完颜璟这个皇帝愚蠢,我早就知道,但我没有想到,他自己仅有的几个心腹将领,竟然也是一个比一个蠢!”

    “燕王……。”完颜斜烈再也无法忍受叶青的嘲讽与对完颜璟的诋毁,站起身就要反驳,而乞石烈白山、完颜陈和尚则是急忙起身,一人一手搭在了完颜斜烈的肩膀,几乎是同时说道:“不得对燕王无礼。”

    而叶青根本没有理会三人,继续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璟儿宅心仁厚、不善勾心斗角,凡事都是把他人往好处想,在他眼里,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奸诈、阴险以及残酷,即便是他曾经也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可说到底,他终究是太易于相信人了。卫绍王完颜永济这个皇叔对于他完颜璟的大度、宽容,乃至忠诚,让完颜璟完全放弃了对皇家宗室的警惕之心。完颜永济不眼红、不嫉妒他坐上皇位,但这并不代表其他皇室宗亲也会像卫绍王完颜永济一般,会对他完颜璟施以宽容与大度。”

    “当年把他们夫妇从蒙古人的铁蹄下搭救出来,我便已经提醒过他不下十次,但每一次他都是认真的听,而后……又认真的忘记。那个时候……。”叶青眼神望向窗外,像是在追忆一般:“他若是能够听从我的建议,在回到中京之后立刻打压还是邢王完颜珣为首的几个兄弟,那么也就不会发生这一切了。可他……既不愿意手足相残,留下残暴无情的名声,也不愿意相信我叶青,是在为他着想。”

    “当然,这也不怪他,谁让我那时候已经夺取了你们的都城燕京,谁让我对金国的报复野心使得完颜璟不敢相信我的建议是为他好。或许,那时候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其实已经在怀疑,我之所以让他打压完颜珣等人,是为了挑拨离间,挑起他们皇室之间的内讧,从而有助于我内外瓦解整个金国。”

    “乞石烈诸神奴忠心耿耿完颜璟,但顶多只能算是一个在完颜璟麾下能征善战的将才,完全称不上帅才,更无法在朝堂之上帮上完颜璟什么忙,只是善于听命行事罢了。卫绍王完颜永济,可以算作是完颜璟在朝堂之上的一大助力,可惜……朝堂之谋士却战死沙场,而你们三人……不提也罢,即便是能征善战,但又如何?”

    说道最后,叶青的眼睛微微眯缝着,但依旧是折射着不屑与鄙夷的意思。

    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乞石烈白山三人站在那里沉默不语,其实叶青所言的不提也罢四个字,已经把他们三人定义为还不如乞石烈诸神奴。

    毕竟,乞石烈诸神奴在叶青眼里再不堪、再愚蠢,终究还是得到了燕王的评语,可他们三人,却连个评语也得不到。

    “燕王教训的是,末将等人确实是愧对先帝。”乞石烈白山低沉道。

    “完颜璟让你们即刻前往会宁府,而你们三人在明知高丽人崔忠献的用意是牵制你们的忠孝军,给完颜珣拖延时机的情况下,你们……你们竟然还选择了听从完颜璟的旨意,撇下忠孝军就赶往会宁府……。”叶青神情带着一丝遗憾的说道。

    “若我们不即刻前往,又如何谈忠诚于先帝……。”被完颜陈和尚、乞石烈白山依旧按住肩膀的完颜斜烈不服气的说道。

    啪的一声,叶青手掌重重的拍在桌面上,震得桌面上的茶杯都发出清脆的声音,起身走到完颜斜烈跟前,冷声说道:“你那是愚忠!是愚蠢!完颜璟若是养着你们,只是要让你们听命行事,那还不如养几条狗,最起码在不开心的时候,还能够逗他开心,可你们行吗?你们能够逗他开心吗?你们是连狗都不如!养你们是为了让你们替他守护他屁股底下的皇帝龙椅,不是让你们唯命是从!江山丢了,命没了,你们的忠诚拿来喂狗狗都不要!”

    最后一句话说完,厅内的氛围突然变得怪怪的,而正在气头上的叶青,根本就没有发现,最后那句话,他可是连他自己也给影射进去了。毕竟,如今完颜陈和尚三人拿着他们的忠诚,便是来投奔他叶青的。

    “但我们总不能违抗圣旨,毕竟,我们并不像燕王一般,向来在宋廷以枭雄、权臣自居,可以随时抗旨不遵……。”乞石烈白山有些不乐意的说道。

    “放你娘的屁!”察觉到刚刚自己那句话,已经把自己骂进去后,燕王殿下恼羞成怒道:“没听说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如同一道炸雷似的,在完颜陈和尚三人头顶炸开,三人顿时之间脸色变得惨白,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着如果抗旨不遵,继续与高丽崔忠献周旋、对峙的话,那么完颜珣在没有外力的帮助下,是否还能够篡位成功?

    看着三人脸色惨白、一脸羞愤的样子,叶青有些无力的摆摆手,随即又坐了回去,叹口气后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终究是让你们为自己的愚忠付出了代价,所以,你们三人想要投奔我……不管目的是什么,就冲你们当时在面对完颜璟的旨意时做出的选择,我叶青便不认为你们对我会有什么用处。毕竟,养条狗都要比你们……。”

    “那燕王可敢试试,看看到底是我们对燕王有用,还是狗对燕王有用!”完颜陈和尚也被激起了几分血性,向前一步对着叶青挑战道。

    叶青心中更加好奇,凝视着一脸坚定的完颜陈和尚,而后又看看完颜斜烈与乞石烈白山,三人脸上的坚定以及略带着挑衅的表情,让叶青更加疑惑,他们难道真的不是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来接近自己?真的不是李师儿的授意?

    看着叶青凝神思索的意思,完颜斜烈嘴角泛起冷笑,极具挑衅意味道:“怎么,燕王难道还怕我们三人不成?燕王难道忘了,可是刚刚说过,我们三人都不如三条狗对燕王有用,难道燕王还会怕不如三条狗的三个人?”

    “人们常说燕王是雷厉风行、胸怀天下,而且用人手段更是被人称赞,辽国遗将耶律乙薛燕王敢用,夏国亡君李安全燕王敢用,怎么到了金国将领这里,燕王却是犹豫起来了,难不成是因为当年金国对宋廷的残暴,让燕王也像宋廷一般心生惧意了?”乞石烈白山也激将道。

    叶青有些好笑的看着言语挑衅自己的完颜斜烈与乞石烈白山,而后转头看着完颜陈和尚,笑着道:“你不说点儿什么吗?人家两人可是连讽刺带挖苦的就差明着骂我叶青了,你不说点儿什么,不觉得对不起他们二人的挑衅激将法吗?”

    完颜陈和尚深吸一口气,而后皱眉摇了摇头,道:“接纳我们还是不接纳我们,都不会影响燕王您在天下人眼中的威名,所以依末将看,燕王绝不会冒险把我们三人留在身边,用来证明我们投诚的诚意。”

    “做生意的为利而生,打仗的为赢而活,总之,不管是生意人还是将领,在做一场买卖时,总要看到别人能够给他带来的价值有多少才行。可三位……能够为我带来什么?乞石烈诸神奴的五万兵马,想必跟三位没有任何关系,忠孝军的十万兵马,别说三五万人,就是一万人你们想要带到我跟前效力,在如今的金国又是谈何容易?至于三位在战场上是如何骁勇还是如何富有谋略,在我叶青眼里不值一文,若是值钱的话,金国又岂会失去渝关以内的所有疆域?所以除了诚意之外,你们又能够给我什么我想要的呢?”

    “燕王想要什么?”乞石烈白山沉声问道,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再加上刚刚叶青对完颜璟以及乞石烈诸神奴,还有他们三个不值一提的真知灼见,让乞石烈白山也已经意识到,燕王叶青显然是极为精明,刚刚一番话话,其实便一直是在打探他们投奔的目的。

    所以到了如今这个份儿上,乞石烈白山也不觉得还有必要对叶青隐瞒下去,倒不如痛痛快快的说出实情,何况,同样身为男人,他们比李师儿要更理解男人之间的情感,也更理解先帝完颜璟在叶青心中的重要性。所以,如果叶青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不是为复国,只是为了替先帝报仇的话,或许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很多。

    叶青并未回答乞石烈白山的话,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乔装打扮后如同农夫的三人,示意丫鬟给三人在府里给安排一个住处,而后起身走到乞石烈白山跟前站定,想了一下道:“我想要什么?或许需要你们好好想想,本王到底想要什么才是。看你们三人的样子,显然是不希望在辽阳有人发现你们,那就暂时在这里落脚吧。”

    说完后,叶青便径直往外走去,完颜斜烈自然是不敢拦,只能看着叶青那伟岸的背影,犹豫了下后还是不死心的问道:“末将还是想知道燕王到底想要什么。”

    “好好想想你们能够给本王带来什么吧。”叶青头也不回的说道。

    而与此同时,率领五百人的赵盼儿才刚刚进入卢龙,卢龙知府在看到赵盼儿那足以祸国殃民的脸蛋儿时,竟是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甚至连旁边的下属提醒都没有察觉到。

    站在赵盼儿身后的冯璋哥,看着卢龙知府完颜刺呆呆的看着赵盼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喝斥一声:“完颜大人是没有见过女人,还是觉得燕王的命令不重要!”

    听到燕王两字之后,完颜刺像是瞬间还魂了一般,急忙把头低的下下的,恭请赵盼儿前往李师儿所在的府邸。

    刚刚因为完颜刺盯着她看的赵盼儿,微微有些不悦的蹙了蹙眉头,不过让她感到更为吃惊的是,在进入渝关之后,燕王两个字就如同……赵盼儿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仿佛就像是看到了燕王叶青一般。

    李师儿在见到赵盼儿时也是不自觉的一愣,随即这才起身跟卢龙知府完颜刺寒暄了几句,在完颜刺的介绍下,才知道赵盼儿是奉叶青的命令来接她。

    赵盼儿身后的冯璋哥、周和连二人,李师儿自然是不脸生,但即便是如此,出于同为雌性美丽动物的争奇斗艳心,李师儿还是微微扬起秀气的下巴,轻蔑的扫了一眼赵盼儿,而后淡淡道:“完颜大人,这些人的身份可曾认真查验过?不会是冒领燕王的名义来此行骗吧?完颜大人可要把眼睛擦亮一些,看清楚一点儿,若不然的话,出了什么错漏,你敢说你担待的起?”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下官已经查验了,几位大人的身份确实无误。”卢龙知府完颜刺急忙向李师儿解释道。

    金国皇后是谁他不认识,但眼前这可是燕王叶青寄存?不对,偷放?好像也不是……总之,这可是燕王亲自送到卢龙的女子,他完颜刺自然是得罪不起,甚至在燕王离开后,完颜刺几乎每一天都会差人在这座府邸附近巡视,就是怕万一城内有不开眼的跑过来惹是生非。

    所以此时,这位论姿容不输那妙龄女子,甚至比起那稍显青涩的妙龄女子,还要多了一层更让男人心动味道的女子,他可是万万得罪不起。

    只是不等李师儿再次开口为难完颜刺,已经察觉到李师儿敌意的赵盼儿,挺了挺自己显然没有李师儿那般高耸的胸脯,也同样是微微扬起下巴:“不认识我倒是无妨,但难道连燕王跟前的两位亲卫也不认识吗?还是说……有人压根就跟燕王不熟,别说见过燕王了,恐怕就是连燕王身前最为亲近的亲卫都没有见过吧!”

    赵盼儿终究是有在风尘之中混迹的经验,与同类斗嘴还是争锋,也从来没有落过下风,加上刚刚一番模棱两可,却是极近挑拨的言语,瞬间让李师儿心头是火冒三丈!

    赵盼儿此番话,或许在旁人听来,并不能听出什么味道来,可若是听在两边都不敢得罪的卢龙知府完颜刺的耳中,则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而李师儿之所以会火冒三丈,一双凤眸瞬间狠狠的瞪向毫不相让的赵盼儿,就是因为赵盼儿这一番话,极容易让夹在中间难做人的卢龙知府完颜刺产生误会!

    李师儿确实是叶青亲自带到卢龙,安排在这座府邸不假,可叶青当时住的却是旁边的府邸,这一点儿完颜刺则是心知肚明,甚至还私下里在心里偷偷的琢磨过:燕王带了一个这般如花似玉的女子,但怎么却是……分开住呢?究竟是什么原因呢??这样的疑问哪怕是叶青离开卢龙后,也会时不时的出现在完颜刺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让完颜刺好奇不已。

    而此时,赵盼儿的一番话,就更像是拉远了叶青与李师儿之间的关系,自然更容易给予完颜刺一些暗示,比如:眼前这女子跟燕王的关系,并没有好到让你需要如此谄媚、讨好的地步,说不准,她压根儿就没机会在燕王跟前替你美言几句,所以你讨好她,到头来是什么也得不到。

    李师儿愤怒的正是赵盼儿挑拨言语的锋利,赵盼儿则因为自己的身世,对于贵为金国的皇后本就没有好感,所以别看两人的身份地位比较悬殊,但赵盼儿可丝毫不怕李师儿!

    “是不是能够随时见到叶青,那也得看我心情,心情好,我自然会让他来见我,心情不好,就是他在门外站上个三天三夜,我也是说不见就不见。你说呢冯璋哥?”李师儿显然不会让赵盼儿的挑拨离间计得逞,扫了一眼那若有所思的完颜刺,直接点出了冯璋哥的名字。

    这下则是轮到赵盼儿蹙眉头了,冯璋哥一路上她一直呼为冯大哥,即便是每次他呼喊时,冯璋哥都会连连说着当不起之类的话,但不管如何,在她看来,这金国高高在上的皇后,竟然会连燕王跟前的一个亲卫的名字都记得。

    而完颜刺则在李师儿直呼叶青的名讳时,就意识到了大事不妙,敢当着眼前众人的面直呼燕王的名讳,那么谁还敢说她跟燕王关系不亲近?何况,燕王跟前最得信任的亲卫名字,她都能够随口说出,所以……燕王必然是很在意一直留在卢龙的这位美人儿吧?

    可眼前这个天仙似的妙龄女子,跟燕王之间……好像也不简单啊,若不然的话,燕王麾下强将如云,又怎么放心让一个妙龄女子率领五百人来此接人呢。

    “既然认识,那又何必装作不认识,还要说我们是冒充的呢?还是说……有些人怕过了渝关之后,勾起一些伤心往事呢?”若是说赵盼儿刚刚的言语还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话,那么这一回合的交锋,可就是杀人诛心了。

    在青楼混迹多年,什么样的客人没有见过,什么样子的姐妹没有相处过,若是连这点儿手腕都没有,那她赵盼儿这些年的颠沛流离可就真是白活了。

    而李师儿则是微微眯缝了下眼睛,一时之间颇有几分叶青眯缝眼睛时的威势,挺了挺自己原本就要比赵盼儿饱满的胸脯,淡淡说道:“不过是叶青随手捡来的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既然是奉叶青之命来接我,总得做点儿什么不是?那好,就去帮我收拾行李吧,若是落下了不该落下的,可别怪我不客气。冯璋哥,你们休整一日,明日一早再去备车马。”

    说完之后,极具雍容华贵、母仪天下皇后威仪的李师儿,便冷哼了一声,扬起高傲的下巴转身往里走去,而这也就意味着,除了赵盼儿之外,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她居住的院落。

    赵盼儿把自己混迹风尘之中的本事展现的淋漓尽致,李师儿同样,把自己身为金国皇后,善于争奇斗艳的一面,也是浓墨重彩的展现了出来。

    于是,原地留下的一堆直男,后知后觉的才发现,刚刚就在他们的眼前,已经无声无息的发生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1277 要不缺个章节名

    卢龙这边正上演着“宫斗”大戏,临安则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在少了蒙古人牵制的南下大军,也终于是彻底荡平了整个大理国,不过在大理大势已去后,御驾亲征的赵扩在进入大理不过三日的时间,接受了大理国皇帝的降表后,便在墨小宝与钟蚕的护卫下离开大理,一月之后回到了临安城。

    临安城四处是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大街小巷更是人头涌动,朝廷上至中书省、枢密院中官员,下至临安两县县衙的官员俱是齐齐出动,迎接凯旋而归的圣上赵扩。

    前几年开始,宋廷在北地势如破竹的收复失地,以及攻城略地已经让临安百姓感受到了强宋所带来的自豪与骄傲感,而这一次圣上赵扩御驾亲征大理,以及攻自杞、罗甸的胜利,更是让临安乃至整个宋廷的百姓都是为之振奋,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士子文人,亦或是一些官员商贾,都已经开始在谈论,一个强大的朝廷是否已经诞生了,随之是否可能迎来自宋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大一统?

    有人高唱赞歌,自然就有人心怀忧虑,就如同后世的键盘线一般,当自己的祖国在取得一番成就之时,他们想的并不是为此而感到骄傲、自豪,相反,他们仿佛不愿意见到自己的祖国取得这一番成就似的,总是会从各种刁钻的角度来批判那些让人为之振奋、自豪的成就。

    所以,当弱宋已经成为强宋,当金国已经被赶到渝关以外,宋廷因此也拥有了自立国以来,最为广袤的疆域时,一些人则不屑的开始比较起来,如:眼下宋虽强,但难比汉唐两朝,至于证据自然是金国以及蒙古人的存在。

    当然,也不得不说,金国与蒙古人的存在,确实使得如今的宋廷还无法比拟大一统的汉唐两朝,可若是仔细琢磨立国以来的宋室,走过的艰难坎坷,显然,汉唐也没有宋廷这般由弱转强的强劲任性。

    已经被人感到了长江以南偏安一隅,但即便是如此,宋廷依然还能够凭借着强大的韧性再次变强,这即便是汉唐两朝在走下坡路时,也难以比拟的,更别提像宋廷这般还能够起死回生。

    自临安城外便有官员开始迎候凯旋归来的赵扩等人,距离临安城不过十里地的距离,平日里或许用不了多少时间,便能够快速进城。

    可这一次,因为迎接队伍的庞大,以及官员摆下的各种接风宴席,让本来在喝酒一事儿上就极为谨慎的赵扩,也不得不隔个几十上百步,便下马与迎候的官员痛饮一碗凯旋酒。

    来回繁琐的上马、下马,最终让赵扩选择了距离临安还有七八里距离时,便选择了步行入城,原本为入城做准备而套在身上的铠甲,也被摘了下来,一身轻便便服,在钟蚕、墨小宝以及千百名禁卫的簇拥下,迎着出城官员、百姓的热情昂首阔步向着城内进发。

    在行了不过五里的距离时,比出征前身子板壮硕、结实了很多的赵扩,显然也架不住一碗一碗的痛饮这凯旋酒,不得已的情况下,钟蚕与墨小宝便开始顶上为赵扩挡酒。

    从而使得当他们步行至临安城城门口时,在众多官员与百姓的欢呼声中,凯旋而归的圣上赵扩虽双眼有些迷离,走路也有些摇晃,但好歹还能够保持神志清醒,而那替赵扩挡酒的两个倒霉蛋钟蚕与墨小宝,早已经烂醉如泥,胸前的衣衫也是几乎全湿,紧紧的贴在胸前,但依旧是挡不住两人脸上的傻笑。

    进入临安城后的十里御街两侧,更是人声鼎沸,人山人海,甚至御街两侧的树上,两侧商铺的屋顶上都是站满了要一睹圣上雄姿的百姓。

    据说就在赵扩进城的这一日,御街两侧商铺,不管是以卖什么为主,都在这一天赚的是盆满钵满,一个个商家俱是笑不拢嘴,直呼我强宋归来、大一统在即,恢复华夏之威名于四方,就在当下。

    当然,赚的盘满钵满的商家里,也有一些会皱眉头,不因为别的,只是当这一日过后,才发现,自家房顶的瓦片……可能需要全换了,因为昨日都已经被爬上房顶的百姓给踩碎了。

    不过这些对于赚的盆满钵满的商家来说,完全不叫事儿,毕竟,一日的进账都足以让他们重新建盖这商铺了,何况如今不过是修缮几片瓦片而已,都是小钱,不值一提。

    李凤娘以及赵扩的妃嫔,在得到赵扩已经回到临安城的消息后,更是在宫内坐立不安、来回走动,心情既是激动也有些紧张。

    相比起赵扩的妃嫔来,李凤娘则是显得要沉着冷静很多,最起码表面上难以看到太多的激动与喜悦的波动。

    不过,李凤娘在下令四周宫门大开的懿旨,还是暴露出了她激动的心情,毕竟,自朝廷偏安之后,这还是头一次宫门全开,也是头一次迎候皇帝御驾亲征还能凯旋而归。

    心情同样无比激动的赵扩,在到达皇宫后,第一时间便是直奔李凤娘的宫殿,而此时已经醉的快要不省人事的钟蚕,嘴角带着十二分的醉意,拍着一直歪歪扭扭、嘿嘿傻笑的墨小宝的脸颊,含糊不清的说道:“改……改日咱们得北上去向燕王复命了……。”

    “放心,回来的路上,我已经给燕王去信了,估计这两天燕王就会收到了。”墨小宝身侧即便是有两人搀扶,但依旧还是摇摇晃晃,最后几乎是被人架着带去醒酒。

    庆元五年七月底八月初,临安城还是天气闷热之时,渝关以外已经是天渐微凉,特别是清晨以及晚上,那股凉意已经开始渐渐向寒意转变,身上原本单薄的衣衫,如今已然不够保暖。

    八月初七,浩浩荡荡足足有五六百人的一支队伍,缓缓驶进了堪比会宁府还要热闹的金国辽阳府城内。

    李师儿掀开车帘,先是探头打量了一番那不算是很高大的城门,而后又从人缝中打量着辽阳城城门口那些有些萧瑟的光景,随即缓缓放下车帘,低垂着眼帘:“入秋了要。”

    极为巧合的是,一路上坐在另外一辆马车的赵盼儿,同样是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秋意渐浓的景物,浑身不由的打了寒颤,也是在放下车帘时喃喃说了一句:“第一场雪怕是不远了。”

    辽阳府如今依然是只有叶青在金国的三千五百人,而原本要进入辽阳的两万兵马,在到达渝关之后便止步不前,其中既有叶青的意思

    ,同样,也是因为完颜珣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宋军过早的进入辽阳城外的营地驻扎。

    崔忠献于前日到达辽阳,随行的既有完颜福兴所率的五万大军,如今也已经在辽阳城东的大营驻扎,如此一来,也就使得宋廷在辽阳城内的三千五百人,多少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不过因此也减轻了完颜珣对于叶青身处辽阳府的压力。

    当李师儿进入叶青这些时日居住的府邸时,完颜福兴等人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但即便是如此,完颜福兴还是想要在坐实是李师儿真身到达辽阳的消息,而后再向完颜珣禀奏。

    因此,在府里与崔忠献稍微商议了一下后,便打算借着为明日崔忠献要离开辽阳回高丽送行的旗号,邀请叶青一同前来赴宴,而宴席的地方,这一次完颜福兴并没有选择在自己的府里,而是选择了跟赵盼儿有着极深渊源的采春楼。

    这一次叶青居于辽阳府与在会宁府有着极大不同的是,因为身边兵力多达四千人的缘故,所以以叶青如今居住的府邸为中心,其方圆近三里地之内,几乎都是宋军驻守于此,而也因为这一次长时间在辽阳驻守的缘故,使得当叶青率大军离开辽阳后,以叶青居所为中心的方圆三里之地,又多了一个名称:宋镇。

    其实如今宋镇的名称已经在辽阳府百姓之间逐渐传开,而且一旦提起宋镇,大部分百姓都知道指的便是以寻花巷为界限,另外一边以青柳街、以及辽阳衙署等地为界的那一片地域。

    所以完颜福兴把为崔忠献送行的宴席,安排在与宋镇只有一街之隔的采春楼,其一自是希望借着距离比较近的缘故,使得叶青不太好拒绝参加赴宴,其二自然是因为赵盼儿的缘故,让心有不甘的完颜福兴多了几分无人知晓的小心思。

    所以当叶青还未见到来到府里的李师儿时,便先接到了完颜福兴邀他赴宴的请柬,赵盼儿走进厅内复命,看着神情有些不悦的赵盼儿,叶青笑问道:“这一路上可还顺利?”?也不知是在了解了叶青的性格之后,让赵盼儿在叶青面前不再充满敬畏,还是因为这一路上跟李师儿斗嘴的后遗症缘故,使得赵盼儿有些老大不乐意的嘟着嘴,道:“您还是问问那金国皇后吧,若不是她在路上处处刁难,我们也不会晚了三日的时间才回来。”

    叶青没理会赵盼儿的小报告,继续含笑问道:“在哪里跟耶律乙薛汇合的?”

    “要不是耶律将军,恐怕还会晚上几天才能回来。这一路上……要么是想要吃山珍,要么是想要以露水泡茶,还真是把自己当成金国的皇后,却不知,现在的金国早就改朝换代了!”

    赵盼儿气呼呼的说完后,还不等叶青答话,跟随着李师儿一同过来的其中一名太监,则静静的出现在了厅门口,在看到叶青点头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跨步进来,看了一眼闷闷不乐的赵盼儿后,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但当着叶青的面,也容不得他在心里多做思索,总之他可以肯定,这一脸不高兴的赵盼儿,肯定是率先一步来燕王面前状告皇后来的。

    当下一边在心头思量,一边对着叶青行礼道:“禀燕王,皇后请您过去一叙。”

    “是不是应该让她自己过来?难道她不知道眼前的形势吗?”不等叶青说话,赵盼儿就率先发难道。

    “盼儿小姐,您是燕王的下属,但皇后可是燕王府里的贵客,盼儿小姐如此待客之道,就不怕误了燕王的大事儿?”太监这一路上可也是吃足了赵盼儿的苦头,甚至就连李师儿,这一路上跟赵盼儿斗法也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也可以说是平分秋色、不分胜负。

    但终究他们两个太监,以及几个宫女,可都是李师儿的人,所以胳膊肘自然是不会向外拐,这一路上也是没少帮着李师儿来打击赵盼儿。

    自李师儿、赵盼儿她们离开卢龙起,叶青就开始收到了来自冯璋哥、周和连的密信,所以对于赵盼儿刚到卢龙后,与李师儿的第一次针锋相对,以及这一路上两个人之间的交锋,叶青其实都是一清二楚。

    所以当叶青在收到第一封来自冯璋哥跟周和连的密信时,也是瞬间感到一阵头大,正所谓百密一疏,他当时只考虑到了赵盼儿身为女子,在李师儿到达辽阳后,比较容易去保护李师儿在辽阳的安危,完全忘了去考虑因为赵盼儿的身世,可能对李师儿而产生的愤恨与不满。

    安慰的拍了拍依旧噘着嘴的赵盼儿柔弱的肩膀,而后在那太监的带领下,向着早就为李师儿准备好的小院行去。

    辽阳的这座府邸决计不小,加上方圆三里之地都被他所率的四千人进驻,一层一层的包围着、守护着这座府邸的安全,也就使得这座诺大的府邸内,除了他的亲卫以外,便没有其他人存在,自然而然的,给李师儿安置一处院落,也就是显得更为容易。

    入秋后的萧瑟之意已然渐渐开始笼罩整个辽阳,乃至整个金国,庭院里的绿树与湖水也变得比夏日里安宁很多,那些花圃里的花朵也早已经凋零的七七八八,关外的秋天,总是给人一种肃杀之意。

    庭院里除了几个丫鬟在来回走动,替李师儿收拾、打扫之外,便是闻声赶来的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以及乞石烈白山三人,此时正毕恭毕敬的站在李师儿的面前说着什么。

    看到叶青在太监的引领下跨入庭院后,李师儿便随意的挥挥手,打断了乞石烈白山的禀报,三人与李师儿一同望向缓步走过来的叶青。

    李师儿看着一脸轻松的叶青,更是没有见到那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瞬间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而后指着庭院一侧像是柴房的房屋,对着不远处的丫鬟说道:“那间柴房便不用收拾了,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住在那里已经是格外恩宠了。”

    不用猜都知道,那柴房是用来给赵盼儿居住的,而话则是说给叶青听的。

    “这么大火气?谁招惹你了?”叶青摆摆手,算是对向他行礼的完颜陈和尚三人打招呼。

    李师儿对着叶青神色冰冷,再次用鼻孔哼了一声后,也不说话,转身就往身后的大厅内走去。

    叶青并未立刻跟进,而是扫视了一番这环境还算是颇为雅致的庭院后,对着完颜陈和尚三人道:“不管

    如何,眼下你们三人的差遣,如同那时候完颜璟给你们的差遣一样,保护好她在卢龙的安危。”

    说完后,看着三人纷纷点头,叶青双手背后,扬天长吁一口气,接着道:“不过这庭院太小了,让你们三人住进来不太合适,这庭院四周还有几间空房屋,你们三人便各自选一间,把左右与后面守护起来就足够,至于这前院以及她平日里的饮食等等,我都会招呼盼儿姑娘来照管的。当然,从今日起……你们三人以及赵盼儿的职责都是一样的,所以这平日里该听谁的……。”

    “燕王,这不太合适吧?末将等人毕竟跟随皇后多年,如今要我们听从一个黄毛丫头的命令,末将认为不妥,何况她又如何能够像我们三人这般有经验……。”完颜斜烈率先开口提出异议。

    “还记得我说过你们什么吗?”叶青平淡的问道。

    完颜陈和尚三人俱是摇头,但并无法得知,他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在叶青跟前装糊涂。

    叶青也不在意,笑了下后说道:“曾经说过你们三人的忠心是愚忠,如今看来……我并没有说错。”

    “燕王为何说末将三人今日这异议是愚忠?燕王想必也听说了,皇后这一路上便不喜那黄毛丫头,何况,那黄毛丫头这一路上对皇后多有不敬,如今您要我们三人听命于她,这岂不是让我们三人背叛皇后,背负不忠不义……。”完颜斜烈继续不平道。

    自他们三人先投奔叶青开始,这几日里或许叶青说什么他都愿意接受,毕竟,他需要表现出自己投诚叶青麾下的诚意来,但如今让他们三人听一个黄毛丫头的命令行事,这就让他们当着皇后李师儿的面有些无法接受了。

    只是不等完颜斜烈说完,叶青便打断说道:“在你们看来,自她来到辽阳后,到底是你们眼里的皇后性命重要,还是说面子更为重要一些?只争眼下之长短,就能够让你们的皇后在辽阳安枕无忧吗?别忘了,论起对辽阳的熟悉程度,你们三人真不如那个你们嘴里的黄毛丫头。”

    李师儿虽然进到了厅内,可却一直偷偷地躲在门口,窃 听着叶青与完颜斜烈三人的谈话,原本嘴角上那不以为然的表情,随着叶青说到对辽阳的熟悉程度时,李师儿的嘴角渐渐消失了那抹不以为然,而后整个人的神情也变得稍显凝重起来。

    赵盼儿风尘之中混迹多年,而李师儿则是宫中生活多年,同样也知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这一路上,虽然一直与赵盼儿是针锋相对,但在与赵盼儿的言语交锋中,也让她多多少少的探出了一些关于赵盼儿的事情,就比如……她这一路上,已经摸清楚了赵盼儿在叶青麾下的差遣,以及赵盼儿在辽阳混迹于哪里的信息。

    所以这一路上、哪怕是到现在,她依旧是不喜赵盼儿,特别是心中还是颇为嫉妒姿容不输她李师儿,而且还比她年轻很多的赵盼儿,可因为赵盼儿混迹青楼的身世,以及年幼时所受的凄苦,多少还是让李师儿有些对赵盼儿动了恻隐之心。

    正躲在门后偷听发呆的李师儿,陷入在自己的思绪内,还没有下定决心,是否要接受叶青对完颜斜烈三人听命于赵盼儿的决定时,就听到叶青说道:“你到底同意不同意?”

    被吓了一跳的李师儿急忙抬头,便看见叶青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的跟前,正居高临下的望着一脸惊慌的她。

    李师儿的偷听之举被逮了个现行,当下没好脸色的说道:“我不同意又能如何?”

    “好,那就是同意了。你们三人还有异议吗?”叶青根本不理会李师儿不满的情绪,直接转身对完颜斜烈三人问道。

    三人则是看看叶青,又想看看被挡在身后,正对着叶青那后背咬牙切齿的李师儿。

    因为叶青高大身形的缘故,三人自然是无法看到,面对叶青的后背,咬牙切齿的李师儿忍不住的扬起了自己的粉拳,随即权衡了下自己的拳头,以及看高大坚实的后背,嗔怒着再次怒哼一声,不甘不愿的走到厅内气呼呼的坐了下去。

    完颜陈和尚三人无奈,眼看着皇后都不再反驳,只好在叶青那不容反驳的坚定眼神下,缓缓走出了这座院落。

    看着三人离去,站在厅门口的叶青这才转身走进厅内,一脸气呼呼模样儿的李师儿,看着叶青在自己左边坐定,随即便把脸扭向了相反的方向,以此来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

    “他们三人想要投诚至我的麾下,想必你知道这件事儿吧,还是说这就是你的命令?”叶青看着气呼呼扭过脸不看他的李师儿,心头有些好笑,同样也有些头大,他也有些不敢去想象,一旦赵盼儿也住进来后,这两人又会在这座小小的院落里,掀起什么“血雨腥风”来。

    “要你管?关我什么事儿!”李师儿气呼呼的说道。

    叶青笑了下,也不再追问,岔开话题道:“康儿可还好,这一路上……。”

    “跟你有什么关系?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李师儿依旧是别过脸不看叶青说道。

    叶青微微叹口气,而后再次开口道:“现在这里住下吧,至于以后你想要做什么,去哪里,你完全可以在这里静下心来好好的思索……。”

    “我不住下还能如何?怎么?不打算立刻把我交给完颜珣了?这样不会让你燕王为难吧!”李师儿终于是转过头看着叶青,嘴角却是带着浓浓的嘲讽跟不屑。

    叶青凝视着李师儿那双带着愤怒的凤眸,过了好一会儿后,直到李师儿不再跟他对视,这才缓缓开口说道:“不管你是不是你指使乞石烈白山三人投奔于我,也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但眼下都不是你意气用事的时候。即便是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当该为你的孩子着想才是。总之……你便安心在这里住下就是了。”

    说完之后,叶青也不等李师儿说话,起身就要往外走。

    而身后也响起了李师儿有些略带悲哀的声音:“你终究还是会把我送人的,是吗?”

    背对着李师儿的叶青并没有回答,低沉着声音说了句好好休息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座庭院,而庭院的那些树木,此时随风发出沙沙的声音,一片萧瑟之中隐隐带着肃杀之气!

1278 缺缺缺章节名

    李师儿还没有自大到相信,相比起男人的野心或者是枭雄的野心来,自己单个人的份量会更重一些。

    所以自赵盼儿前去卢龙接她的第一时间,她几乎就已经很清楚,自己的命运已经轮不到她自己来做主了,往后余生是生是死,是悲是喜,对于她自己而言,已经不再是一个是否需要选择的问题了,而是成了一个不管自己接受或者是不接受,自己都得向命运低头,都得像这个时代与那个男人低头。

    特别是当叶青随口问了她一句完颜安康可还安好后,李师儿心底深处原本还存有的最好一丝希望也因此而破灭。

    她不相信叶青是真的站在关心完颜安康的角度在问她,在她看来,叶青随口一提完颜安康,更像是对她李师儿的一种胁迫,迫使着她顺从、接受接下来他对自己命运的安排。

    走出庭院的叶青,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庭院的木门,虽谈不上有多豪奢,但那粗狂质朴的风格,倒是颇为符合金国的风格,甚至就连那门上的鸟兽图案,看起来也仿佛带着一丝丝的落寞,就如同被关在这个庭院里的李师儿。

    耶律石北与贾涉已经开始备车,准备与叶青前往赴宴之地采春楼,贾涉为了安全起见,甚至在叶青接到请柬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暗地里往寻花巷、以及采春楼附近差遣了不少探子,以防完颜福兴与崔忠献会有什么其他动作。

    在贾涉刚刚差遣完诸多探子前往采春楼以及寻花巷附近后,辽阳府知府完颜弼,也差人捎来了口信,大致意思便是提醒叶青,完颜福兴此番借为崔忠献送行的旗号,是想要确认一下,如今到达辽阳的可是真的皇后李师儿。

    其实这点儿叶青也已经料到了,要不然的话,在会宁府已经渐渐与他有了隔阂的完颜福兴,在再次回到辽阳后,也没有第一时间跟自己联系,这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怎么李师儿一来他就想到了自己呢?

    所以叶青对于这个消息并不感到惊讶,倒是惊讶于完颜弼如今格外分明的胳膊肘往外拐的举动。

    刚刚回到厅内坐下,正沉思着是否要赴今日的宴席时,从李师儿庭院匆匆又跑过来的赵盼儿,再次出现在了叶青的面前。

    “有事儿?”叶青看着神色有些古怪的赵盼儿,不由自主的感觉头有点儿大。

    李师儿低落哀伤的情绪他当然能够感觉的到,所以这女人心情不好时,会不会拿另外一个女人当发泄对象,还真不好说。

    而如今原本应该在那座庭院的赵盼儿,刚去不久就又跑了回来,这让叶青不由得有些担心,不会两人之间在自己离开后,已经又爆发了一场言语交锋吧?这赵盼儿跑过来,是再次告状来了?

    不过赵盼儿一开口,瞬间就让叶青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您今日要前往采春楼赴宴?”

    “不错,怎么了?”叶青点点头说道。

    “带上奴婢行吗?”赵盼儿眨动着美眸,嘴上虽是自称奴婢,可眼下这赵盼儿,早已经没有了那初认识叶青时,那般敬畏有加的样子了。

    “带上你,为什么?”叶青有些奇怪问道。

    对于赵盼儿在他跟前越发的自然随意,不再像最初那般敬畏有加,叶青倒是不反感,相反,他还是比较喜欢眼前赵盼儿这般样子,毕竟是个不过二十的

    少女,该有的天性与活泼,或者是那种叛逆与灵动,才该是她应有的样子才对。

    赵盼儿不自觉的撇了撇嘴,而后有些扭捏道:“说多了您认为会是我在您面前告状……。”

    “那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叶青有些好笑的问道。

    赵盼儿再次撇嘴,而后道:“奴婢……奴婢还有……还有几个贴身的姐妹……。”

    不等赵盼儿说完,叶青便点头同意,不过还是不忘提醒道:“那这边如何了,你跟我去赴宴,这边可已经安排好了?”

    见叶青挺痛快的同意了,赵盼儿美眸一亮,神情瞬间带着喜色,急忙说道:“奴婢已经跟他们三人打过招呼了,而且您当初交给奴婢的五百精兵,奴婢已经自作主张的分给了他三人来负责守护……那庭院,冯大哥……哦,不,冯璋哥与周和连也会配合他们。您也知道,奴婢虽然可以指使的动冯璋哥与周和连,但能够进入庭院里的人,奴婢是……一个也指使不动,所以就希望多几个姐妹帮我。”

    叶青若有所思的看着赵盼儿,若是最初叶青还有些看轻这个被董晁委以重任,又跟宋廷皇室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妙龄女子的话,那么在她敢于跟李师儿针锋相对一事儿上,倒是让他从赵盼儿身上,看到了一丝赵宋宗室身上难得的硬骨气。

    答应了赵盼儿的请求,加上在他赴宴后,这座府邸还有耶律乙薛、徐方武以及孔驰,包括完颜陈和尚三人守护,所以叶青也倒是不怕完颜福兴会调虎离山,趁他赴宴时把李师儿从这座府邸悄悄带走。

    耶律石北、贾涉两人驾车,叶青、赵盼儿同乘一辆马车,即便是如今赵盼儿因为叶青的认可与重要,身份地位也因此而水涨船高,但如今想要单独乘坐一辆马车的资格,还是稍稍欠缺一些。

    与其他人一起出行时,赵盼儿或许还能够捞的独乘一辆马车,但与叶青一同出行,若不是两侧车辕没地儿了,恐怕那里才是她的正确位置。

    马车还像最初叶青见赵盼儿时一样,在夜幕还未完全落下时,缓缓穿过寻花巷,而那一家简陋的茶馆门口,依旧是那浓妆艳抹的老鸨子,在怒骂着闷声不吭的茶馆掌柜的。

    一路行到占地极广的采春楼楼前时,原本应该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的采春楼楼前,此时只有有数的几个人站在那里。

    除了采春楼的伙计之外,便是采春楼的掌柜也不显山不露水的站在了完颜福兴、完颜弼以及崔忠献父子,还有那高丽僧人金允候的身后,伸长了脖子眺望着,心中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够让这些在辽阳甚至是在金国都是有一号的大人物,齐齐站在楼前迎候。

    所以当赵盼儿第一个从马车下来时,采春楼掌柜的瞬间是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睛,更加伸长了脖子,完全不敢相信,他楼里消失不见好久的花魁,竟然又回来了!而且还惊动了这么多大人物在门前亲自迎候!

    当着这么多大人物的面,显然没有他这个掌柜的说话的份儿,而他,此刻也不敢向前去质问这个楼里的摇钱树,这些日子都跑哪里去了,毕竟,这些大人物都跑出来亲自迎接,他若是跑过去质问,岂不是自讨苦吃?

    不过接下来,令他多少感到释然的是,原来赵盼儿并不是这些大人物要迎接的贵客,贵客显然是

    另有其人。

    随着赵盼儿下车抬头仰望着整个平日里都是张灯结彩、一派豪奢氛围的采春楼时,叶青才缓缓走下马车,随即以完颜福兴为首的几人,俱是脸上写满了笑容,笑着上前与叶青一一行礼见过。

    从下马车起,赵盼儿便不曾正眼看那掌柜的一眼,而后对着完颜福兴等人行礼时,态度也是不卑不亢,非但是自己态度不卑不亢,就连完颜福兴几人,在跟赵盼儿打招呼时,也因为叶青的原因,比当初要显得多了一些尊重。

    这一幕让采春楼的掌柜看的是目瞪口呆,一时之间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想象,这头牌在消失多日之后,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眼前这位贵人跟前的女人,而且就连完颜福兴等几个大人物看样子都不敢再轻视呢。

    这里显然没有掌柜说话的份儿,因为今日辽阳知府以及金国左相的缘故,采春楼的二楼则是全部被辽阳知府完颜弼包了下来,而就算是一楼,也只是零散的几桌客人,至于三楼,也因为二楼被包下来的缘故,也直接选择了闭门谢客。

    踏上二楼之后,正面那最大最豪奢的雅间门口,已经有十数名身着亮丽服饰的女子恭请着叶青等人进入雅间,而在步入脚下布置着踩着如同踩在棉花上的地毯上时,加上雅间内富丽堂皇又颇具品味的陈设,不自觉的便让人从心底升起一股仿佛高人一等的错觉来。

    像是走进了另外一个没有贫穷、简陋,只有音乐、美酒如同仙境的世界一般。

    “燕王请。”完颜弼不等完颜福兴邀请叶青,便率先邀叶青在正位上坐下来。

    完颜福兴看着这一幕,只是嘴角微微勾出一丝冷笑,他岂能不清楚完颜弼的小心思,不就是深怕自己跟叶青抢那主位,或者是在叶青面前抢了他身为主人的风头。

    当然,他也十分明白,完颜弼如今之所以如此对待叶青,无非还是因为会宁府那张齐颜。

    虽然他不清楚张齐颜为何能够在所有人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迁升,但他却是很清楚,张齐颜的飞速迁升,除了因为在负责高丽与宋廷一事儿上走到了自己前面,再者便是,叶青必然在其中起到了不为人知的作用,甚至完颜福兴也曾一度怀疑,如今金国对高丽崔忠献之策,便是出自叶青之手。

    可若是出自叶青之手,他实在是无法从中推断出,叶青如此帮助张齐颜的目的是什么?

    若是说叶青想要策反张齐颜,不管别人会怎么想,他完颜福兴却是第一个不相信,毕竟,张齐颜对于金国的忠诚毋庸置疑外,便是张齐颜与宋廷之间,还有着难以化解的种种矛盾。

    比如其祖父便是死于宋廷之手,包括其母还曾羞辱过宋廷被俘到金国的皇室,以及张齐颜踏上仕途之后,在那几年一直都在为金国南下做着各种谋划之策,所以不管是他完颜福兴,还是完颜珣,都无法猜透对权利充满了野心的张齐颜,跟叶青走的如此近的原因与目的其实很清楚,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权力**,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

    而就在完颜福兴思索之间,落座的几人都已经再次寒暄完毕,随着雅间角落里的音乐响起,叶青也端起了旁边赵盼儿亲自倒的酒,随即崔忠献携子崔瑀便走到了跟前:“崔某父子二人敬燕王。”

1279 叶青在金国的威信

    崔瑀的眼神时不时的便会往叶青这边看,当然,就算是在场的都是瞎子,也知道崔瑀并非是只看与完颜福兴几人谈笑风生的燕王叶青,显然,他的目光更多的是看向叶青的旁边,那个被燕王带过来却是一直只为燕王斟酒夹菜的妙龄女子赵盼儿。

    赵盼儿的美让男人惊艳,让整个雅室熠熠生辉,而就连叶青都没有想到,赵盼儿的美不单只是让人养眼、寻欢那么简单,甚至是她的美,几乎就是这个采春楼的一切。

    原有的采春楼在辽阳 根本算不上什么豪奢酒楼,在辽阳府的诸多酒楼之中自然也是排不上号,也不是达官显贵、富商大贾最喜欢来的地方。

    直到有一天赵盼儿来此之后,整个采春楼这才突然之间发达起来,原本平平无奇的一层小楼,也因为慕名赵盼儿美艳的客人一掷千金的缘故,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不单是推翻了原有的一层小楼,就连周边两侧的商铺也被掌柜盘了下来,最终建成了眼下这般富丽堂皇,在辽阳独树一帜的酒楼。

    从而也使得采春楼掌柜,借着采春楼与赵盼儿的名气,开始有了结交权贵、附庸达官的机会。

    无论是完颜弼还是完颜福兴,亦或是其他辽阳府的官员,可都是采春楼的座上客,甚至就连当今的金国圣上,在还没有登基之前,也曾慕名来过采春楼,只是为了一睹赵盼儿的芳容。

    “这赵盼儿到底是什么来历?宋人还是金人?”李师儿蹙眉问道,前厅内,此时坐着完颜陈和尚三人。

    “想来应该是宋人,是燕王麾下的一名探子,皇后想必也知晓,如今这赵盼儿是甚得燕王的信任与重用。”乞石烈白山沉稳的说道。

    李师儿则是若有所思的摇着头:“之前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他,当然,哪怕那时候在宫里,如今想来,好像是也不知道从谁嘴里,仿佛是听过这个名字似的。”

    李师儿努力的回忆着往事,回忆着她当年在宫里听到的种种民间流言,当时身为邢王的完颜珣喜欢寻欢,喜欢往自己的王府纳一些美艳女子,这在民间已然是公开的秘密。

    “如此看来,那个时候完颜珣慕名前往辽阳,要见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显然就是这赵盼儿了。”李师儿手拄下巴下意识的说道:“只是我记得,后来完颜珣在辽阳见那美貌女子就没了下文,好像就是那时候,是谁跟我提了一句,完颜珣前往辽阳见的就是这赵盼儿,所以……会不会是完颜珣送给叶青的?你们还知道些什么详情吗?”

    三人虽比李师儿早到辽阳,也早见到叶青,但他们到达辽阳时,赵盼儿已经在前往卢龙接李师儿的路上了,所以他们甚至比李师儿还要晚见到赵盼儿,而这几日他们三人虽然也是住在宋镇,但并没有听到其他人议论过赵盼儿。

    至于赵盼儿是不是完颜珣送给叶青的,还是一直都暗中是叶青的人,他们三人也不是很清楚。

    叶青与完颜珣到底是谁先认识赵盼儿的,赵盼儿到底是叶青的人还是完颜珣的人,对于完颜陈和尚三人来说,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但对李师儿而言,则就显得极为重要了。

    这并非是李师儿嫉妒赵盼儿在叶青跟前能够得到的信任,而是因为,她只有弄清楚了关于赵盼儿的前因后果,才能够分析出,她接下来命运的走向。

    因为自从见到赵盼儿后,特别是在零零碎碎的知道了一些赵盼儿的事情后,李师儿突然在想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赵盼儿便是完颜珣用来跟叶青交换自己的筹码?

    绝非是她李师儿自负自大,而是因为她很清楚,即便是自己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但若是单论姿色而言,除了自己年长赵盼儿几岁以外,她并不认为自己在容貌上会输给赵盼儿几分。

    所以,站在完颜珣的角度来看问题,会不会完颜珣担心叶青想要把她李师儿占为己有,从而使得叶青不愿意把自己交给完颜珣呢?

    当然,这是站在完颜珣的角度考虑,所以如此一来,完颜珣想要得到李师儿来消除的隐忧,那么是不是就会以赵盼儿来跟叶青

    交换?

    同样是自容貌美的女子,而且还要比她自己年轻很多,那么对于叶青来说,会不会就多了几分诱惑力?

    “有机会的话,暗中打探下赵盼儿的身份吧,到底是完颜珣的人还是从头到尾都是叶青的人。”李师儿觉得赵盼儿从头到尾都是叶青的人的可能性很大,但因为自己未来的命运,心底深处还是让李师儿有些期望,赵盼儿是完颜珣送给叶青的女子。

    完颜陈和尚三人默默点头,如今或许也只有他们三人,能够有机会探清楚赵盼儿的真实情况了,毕竟,按照眼下的形势,他们已经算是投诚于叶青,而后被差遣到赵盼儿麾下听候命令了。

    完颜陈和尚三人退出庭院,庭院的四周除了赵盼儿随着叶青出门时,分配给他们三人的五百宋军用来守护李师儿的庭院外,便是耶律乙薛等人,在叶青赴宴之后,也往这庭院的四周加派了不少人手。

    最初李师儿还以为是叶青的小人之心,随即在见到完颜陈和尚四人之后这才释然,原来是叶青怕金人会在他赴宴后,背地里派人来抢夺她李师儿。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李师儿察觉到了叶青把自己送给完颜珣的愿望,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烈,于是先天就有些喜欢胡思乱想的李师儿,便开始不着天际的揣摩着赵盼儿、叶青,完颜珣以及她李师儿之间的利害关系。

    这也导致李师儿猜测着上述的那种可能性,赵盼儿到底会不会是用来在完颜珣与叶青之间交易的筹码。

    只要弄清楚赵盼儿并非是用来交换她李师儿的筹码,弄清楚赵盼儿自始至终都是叶青的人,在李师儿看来,她自己的命运只要还在叶青手里,那么或许也就说不上会以凄惨来收场了。

    怔怔的坐在椅子上出神,鬼使神差的让李师儿的心头,突然间生出了一种要么让自己彻底依附于叶青的惊人想法,随即她又紧忙慌乱的推翻了这个想法儿,可这个想法就像是那些恼人的蚊虫一般,无论她怎么在脑海里驱赶,那想法就是赖着不想走。

    夜色越来越浓,采春楼的热闹气氛也是渐入佳境,这一夜,崔瑀的视线几乎就没有离开过赵盼儿的身上,而赵盼儿即便是察觉到了,也会毫不在意,仿佛是根本没有感觉一般,一直在一旁默默的侍奉着叶青。

    在风尘之中混迹多年,赵盼儿自然有身为奴婢的觉悟,虽然她这些时日来,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害怕叶青,但在这个场合,她也很清楚,自己在这里只不过是一个陪衬而已,至于他们之间的谈话,自然是轮不到她多嘴。

    完颜福兴与叶青再次一饮而尽,随即看了一眼完颜弼,而后挥手示意雅室内那些衣衫清凉的女子先出去。

    崔瑀依依不舍的放开怀里身上已经只是象征性的挂着几片纱巾的女子,眼神依旧是狠狠的看了赵盼儿一眼,仿佛要把赵盼儿吃进他的肚子里一般。

    那些角落里用来奏乐的女子,也在抬起头后挥了挥手的完颜弼的示意下,匆匆行礼过后鱼贯走出了雅室。

    原本有些奢靡气息的雅室,瞬间变得有些冷清,那股暧昧与风尘的气息也在房间里越发的清淡,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如今整个雅室内,除了叶青、完颜福兴、完颜弼以及崔忠献父子之外,便只剩下了赵盼儿一个女子。

    完颜福兴几人也清楚,只要叶青没有下令,那么他们也不敢让赵盼儿出去。

    不过不等叶青说话,沉默了一晚上的赵盼儿,看了一眼笑容满满的叶青后,便向叶青请求离开,理由是自己跟楼里的一些姐妹好久不见了,正好借此机会去叙叙旧。

    叶青点点头,赵盼儿这才起身行礼离去,崔瑀虽不敢再明目张胆的盯着准备离去的赵盼儿看,但余光还是追随着赵盼儿那婀娜多姿的身形,随即在赵盼儿走出雅室并带上门后,崔瑀的双眼好像一下子便暗淡了很多。

    如今已经是八月中,关内如果还只是天气清爽,而今渝关以外已经是寒意侵袭、秋风萧瑟之际,甚至在今日清晨,朝阳还未出现时,地面已经因为一层层霜冻,变得犹

    如寒冬雪后一般。

    所以今夜既是为崔忠献父子回高丽而送行,自然也是为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做最好的商谈。

    完颜福兴领着完颜珣的旨意而来,宋廷的燕王在这一件事情并没有表现出预料中的强势来,相反倒是让完颜福兴,崔忠献父子感到有些意外,那便是在接下来的高丽一系列的动作上,包括这一次崔忠献回高丽,是否应该派人扮成高丽人一路护送的事情上,宋廷的燕王都没有表达自己的看法。

    甚至是,让众人感到更为意外的是,叶青非但没有表达自己的看法,而且还是极为支持一切崔忠献父子与完颜珣之间的协商之策,哪怕是完颜福兴有些为难,抱着明知会被拒绝的心态,硬着头皮向叶青请兵,希望叶青在明日崔忠献回高丽一事儿上,也能够出兵一千一路护送,叶青也都是极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但不知道燕王打算让麾下那位将领率一千人护送崔相回高丽?”因为叶青痛痛快快的答应,反而有些跟不上思绪的完颜福兴,在稍微愣了下后继续问道。

    “左相大人既然有此一问,想必是已经相中本王麾下的哪位将领了吧?”叶青面庞上的笑容依旧是很温和,但完颜福兴却是心头不由一颤,而一旁观望的完颜弼则是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成分。

    被戳破心事的完颜福兴急忙借着喝茶来掩盖自己的慌乱,随即调整心神,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圣上的意思是,既然燕王您与圣上已经达成了协议,那么就不妨让跟随燕王前往会宁府的耶律将军率一千人随行如何?当然,燕王若是心中有更佳的人选,下官自然是以燕王的选择为准。”

    “不知左相大人所言的耶律将军是哪一个?跟随本王去会宁府的有两位姓耶律的将领,不知左相青睐哪一个?”叶青虽然依旧是笑容满满,但不管是完颜弼还是崔忠献父子,亦或是完颜福兴本人,都能够听出来叶青话语中浓浓的威胁之意。

    显然,完颜福兴这一次替宋廷的燕王自作主张,就已经让燕王不满了,所以一旦完颜福兴在选择两位姓耶律的将领时,选择的跟燕王叶青不同的话,那么燕王是不是就会……直接不给完颜福兴好脸色,直接让完颜福兴在众人跟前下不来台?

    “这个……。”完颜福兴不自觉的有些心虚,在心里权衡一番后,最终咬牙说道:“耶律乙薛将军……自然是不能够随行,毕竟,燕王在辽阳的安危才是第一位。所以下官推荐的自然是耶律石北将军,但还请燕王斟酌才是。”

    在叶青那淡淡的威势胁迫下,完颜福兴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甚至不惜把崔忠献父子在叶青面前往下拉一个台阶。

    崔忠献在听到完颜福兴的回答后,特别是那句燕王在辽阳的安危才是第一位时,还是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这句话明显是在借着他崔忠献来捧燕王叶青,所以……难道我崔忠献父子二人一路回高丽的安危就不重要了吗?

    不过崔忠献此时是有求于人,自然是不敢在完颜福兴等人跟前表露出来丝毫不满,甚至还要心口不一的跟着附和着: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叶青保持着他认为的温和笑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这才缓缓开口道:“既然左相大人认为耶律石北能够胜任,那么我自然是毫无异议,就依了左相大人的要求便是。”

    “多谢燕王。”完颜福兴心头一块石头落地,如释重负的急忙说道。

    身为宋廷的燕王,能够在跟他们敌对的金国内,拥有不亚于完颜珣的威望与地位,让金廷的官员都不得不敬畏有加,无非便是因为这些年来,金国在叶青手上吃了太多太多的亏,打输了太多太多关键的战役,从而使得叶青在金国的威名,甚至比在临安宋廷还要显赫一些。

    加上叶青又是金国先帝完颜璟的老师,而且还曾经从蒙古人手里救下过完颜璟夫妇,这一次不单还归还了金国的玉玺,甚至如今手里还握着让他们忧心的原皇后李师儿,所以这一切因素相加起来,也使得叶青这些年的显赫声名,一直都是处于一种在敌国而高于本国的奇怪现象。

1280 过度一章

    叶青在金国的威望,除了他这些年北伐带给金人的敬畏感与恐惧感外,便是宋廷的繁华与富裕,也让叶青即便是身处金国境内,但也依然能够享受到甚至是不亚于如今他在宋廷的地位与影响力。

    而叶青能够有今时今日之地位,他除了感谢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诸多属下外,便是他自被赵构盯上,为皇家效力开始,一直把岳飞的事迹时刻悬停在他的头顶,也是为了时刻提醒着自己,即便是有朝一日能够对金国势如破竹、收复失地,但决不能让后院起火,成为朝堂之上的众矢之的。

    如此一来,叶青想要走一条不同于历史上那些忠臣的路出来,那么皇家在他眼里也就必须变得不值钱才行,因为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像岳飞那般让金人感到敬畏与恐惧之余,还能够有余力保护自己的后方,不被朝堂同僚诬陷、诽谤,自然,也就不会被金、宋联合谋害。

    处在这样的位置之上,叶青能够选择自保的方式并不多,既要收复失地忠于华夏,还要防备自己人的陷害,所以几乎可以说,一旦走上这条路后,即便是再忠贞的臣子也会成为朝廷眼中的枭雄。

    所以如今的叶青,哪怕是单枪匹马的在辽阳,也可以毫无顾忌的拒绝金国的一些要求,譬如:完颜福兴在与叶青议定了由耶律石北率一千兵马护送崔忠献一事儿后,完颜福兴便开始有些蹬鼻子上脸。

    希望叶青不单是如今要出兵一千兵马去护送崔忠献,还要叶青接下来,为明年可能开始的攻高丽,提供粮草的帮助。

    为了能够让叶青提供粮草的帮助,完颜福兴甚至是愿意让叶青不出兵相助崔忠献,所有的兵马全部都由金国来调遣。

    而叶青想也不想的拒绝了完颜福兴的要求,这让完颜福兴多少有些难以理解,难道在叶青的眼中,粮草比两万兵马的性命还要重要吗?

    叶青根本没有给完颜福兴一个解释,在他看来,不愿意便是不愿意,没有什么理由可讲,甚至叶青看着有些惊愕的完颜福兴,还淡淡的说了一句,不止是不会资助粮草,明年开春之后,一旦他自己的两万兵马到达辽阳,亦或是进入金国之后,所有的粮草、物资也都应该由他们供给才是。

    叶青刚刚说完,完颜福兴瞬间皱眉,崔忠献父子不动声色,完颜弼却是立刻说道:“这点儿还请燕王放心,到时候下官必然会保证贵国两万兵马的吃喝拉撒。”

    “如此就多谢知府大人了。”叶青含笑举杯跟完颜弼对饮道。

    听到完颜弼的话语,完颜福兴原本皱眉的神情更加显得不悦,不过倒是没有立刻表露出来。

    张齐颜如今在朝堂之上得势,短时间内就被完颜珣委以重任,若不是因为他这些时日跟叶青走的太近,有些事情太过于蹊跷,这一次率五万兵马至辽阳的,可能还都轮不到他完颜福兴,而是该由张齐颜领兵才是。

    借着给崔忠献送行的宴席,既然能够把该定的事情定下来,没有抱着期望的事情结果,虽然也没有出乎所料,不过对于完颜福兴来说,若不是完颜弼最后那句近似于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讨好叶青的言语,那么今夜对于他而言,也可算作是事情进展的比较圆满了。

    当然,他想要借机查探今日到达辽阳府的皇后,是否就是金国原皇后一事儿,也因为下人秘密禀报,在叶青离开

    宋镇后,整个宋镇的防卫一下子变得森严了很多,这让完颜福兴几乎也可以断定,恐怕今日来到辽阳府的,就是当年金国的原皇后李师儿。

    完颜福兴与崔忠献父子率先离开采春楼,虽与崔忠献父子并没有多少交集,但不管如何,叶青也等同于崔忠献以后的半个再造父母,所以该有的礼节与承诺,在崔忠献父子离开时,还是不会忘了再次跟叶青叙述一番。

    总之,无非就是日后他若是在高丽能够有一番作为,自然是不会忘了宋廷与燕王的帮助,到时候必当厚报一类的话语。

    完颜福兴的马车、崔忠献父子的两辆马车缓缓离去,原本想要与叶青一起同行的完颜弼,却被叶青婉拒,回头指了指身后的采春楼,笑着道:“知府大人先请便是,本王这里还有些小私事儿。”

    完颜弼立刻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因为今日赵盼儿是跟随着叶青一同来到这采春楼的,所以就很容易让人忽视了,其实赵盼儿原本就属于这采春楼,而不是原本就属于叶青。

    看着完颜弼离开之后,叶青刚一转身,打算去找赵盼儿时,赵盼儿已经俏生生的站在了叶青的身后。

    除了赵盼儿之外,她的身后还有两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子,长得同样是颇为亮丽美貌,甚至在那种妩媚风情的气质上,可是要胜过赵盼儿太多太多。

    三名女子的身后,还跟着那一个老鸨以及采春楼的掌柜,老鸨的脸上写满了不舍,而掌柜的脸上则是写满了无奈。

    看着眼前的五人,叶青笑了笑道:“你这是要为他们赎身吗?”

    “是为我们三人赎身。”赵盼儿指了指自己说道。

    掌柜的虽然站在后面,此时听着叶青跟赵盼儿的言语,却是一阵阵的肉疼,仿佛此刻谁在拿刀子在他胸口挖肉一般。

    他可是比谁都清楚,眼前的赵盼儿与她的那两个好姐妹,可算是这采春楼里的摇钱树。

    赵盼儿不告而别,莫名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掌柜还可以用其他借口来搪塞那些为一睹赵盼儿芳容的客人,何况赵盼儿消失的这段时间,他们采春楼还有那两个姿色稍逊于赵盼儿的女子镇楼,虽然说比不上赵盼儿那让人惊为天人的姿容能够招揽而来贵客,但最起码还能够勉强让采春楼保住辽阳第一楼的名头。

    可如今,这要是一下子失去了他们三个,那么辽阳第一楼的名头,恐怕就要易手他人了。

    正所谓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这青楼的姑娘在青楼里吃的原本就是青春饭,特别是在这个时代,一旦过了二十五岁的年级,那么即便是再美的女子,也不可能向双十年华的女子那般,更能够惹的达官贵人喜欢。

    不同于普通百姓对于纸醉金迷的好奇心理,那些时常光顾于这些地方的达官贵人,不管是什么样子的女子都已经是见怪不怪,所以正是出于那种来自身份地位以及猎奇的心理,使得一个青楼想要长久跟达官贵人攀上交情,那么楼里的姑娘自然就不能一直都是熟面孔。

    可身为花魁以及招牌,却是需要雷打不动的几人来吸引达官贵人,虽然这些花魁与招牌,更是受限于年级的缘故,在一个楼里的时间,就如同一株花的花期一般,可谓是极短,但也是极其难寻。

    所以一个青楼想要赚的盆满钵满,一个花魁也就足

    以撑起整个青楼,而一个青楼若是因为花魁年级渐长,以及逐渐失去吸引客人的魅力时,或无法及时找到合适的替代花魁者时,那么一个原本门庭若市的青楼,也足以在短时间内沦落到不入流的境地。

    所以此时采春楼的掌柜的,自然是极为不舍正是最好时节的赵盼儿三人一同离开采春楼,毕竟,一旦三人离开,他这诺大的采春楼,可就真的没有一个人能够撑起这楼面了,更别提还能够吸引达官贵人,以及完颜弼那种级别的大人物来此了。

    但无奈的是,眼前这个伟岸温和的男子,却是他完全得罪不起的,毕竟,完颜弼以及完颜福兴都要亲自在门口迎接,所以他一个小小的青楼掌柜,又怎么可能得罪的起?

    但既然得罪不起,可正所谓在商言商,该眼前这位大人物出的钱,自然是该一分不少的付给他才是。

    “你觉得我像是有钱人吗?”叶青的这句话,让掌柜的搞不清楚到底是在对他说,还是对赵盼儿说。

    “那怎么办?”赵盼儿微微蹙眉道。

    “不如明日让辽阳知府给你送过来如何?”叶青温和的笑着,与赵盼儿身后那眼睛骨碌乱转的掌柜说道。

    掌柜这次终于确定,叶青这句话是在跟他说,于是急忙从赵盼儿身后闪身出来,脑子里飞快的转了一圈,道:“那自然没问题,那自然没问题。”

    叶青再次笑了笑,但并未再跟掌柜的搭话,而是看了一眼旁边的贾涉后,贾涉随即会意的点点头,而后叶青便转身率先上了马车,赵盼儿与身边的两个姐妹互望一眼,随即也立刻跟上了叶青的脚步,至于身后那一脸肉疼的掌柜,以及一脸依依不舍的老鸨,三人则是没有丝毫的留恋。

    刚刚回到府里,耶律乙薛便笑着在门口迎了上来,看着赵盼儿又带回了两个妙龄女子后,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不再看向赵盼儿三女。

    叶青示意三人先回府,至于在府里的住处如何安排,赵盼儿在车里已经征求过他的意见,而他对于赵盼儿的安排也并无异议。

    有些胆怯的两女从离开酒楼之后,自始至终都一直是微微低着头,哪怕是正眼看叶青一眼都不敢。

    随着三女离开后,耶律乙薛则立刻说道:“如您所料,在您刚刚离开府邸后,这方圆被我们的人占据的所谓宋镇,就开始断断续续有生面孔进来,最近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府邸外面,不过看他们的样子,身上也没有带家伙,所以我也没有下令与他们为难。”

    “这是完颜福兴的主意,为的就是探明李师儿是否真的到了辽阳。”叶青点点头,这才开始往府邸里走去。

    耶律乙薛跟在身后,继续说道:“不过奇怪的是,那高丽僧人也曾在宋镇短时间内出没过,此人身手很厉害,我们的人都给跟丢了……。”

    “所以现在还是在宋镇,还是已经离开了呢?”叶青突然停下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不知道。”耶律乙薛如实回答道。

    叶青深吸一口气,而后说道:“在高丽明日离开之前,只要没有见到那僧人金允候,整个所谓的宋镇防卫不得松懈,特别是府里的守备。”

    “是,末将明白。”耶律乙薛虽然奇怪,叶青会如此重视一个僧人,不过他还是依照叶青的意思去下令。

1281 收买

    叶青的担心不无道理,高丽僧人金允候,能够从宋镇严密的监视下从容消失,这就已经说明此人绝不简单。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一个人明目张胆的现身宋镇而后捉迷藏似的又消失不见,这已经可以被视作为高丽人的再次挑衅,而这样的挑衅,是否存在转移叶青等人的注意力为目的,也是变得很难说。

    李师儿的到来,让叶青不得不把任何风吹草动都视为威胁,自然也就使得宋镇在进入深夜后,不光是明着的还是暗中的守卫都没敢有丝毫的放松。

    不知疲倦的秋虫声入夜而来,李师儿所在的庭院,唯有她的房间还亮着微弱的灯光,依旧是还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李师儿,不自觉的回头看着榻上已经睡熟的儿子完颜安康,而后微微叹口气,扭头继续望着那微弱的灯光发呆。

    不远处的西耳房内,此时漆黑不见五指,赵盼儿摸索着坐在床沿,窗边不知何人的手缓缓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隙,而后赵盼儿的声音响起:“金珠姐姐,您觉得今晚上会有人来吗?”

    打开窗户一条缝隙的青楼女子,一边偷窥着不远处那露着微弱灯光的长湖,一边摇着头道:“盼儿妹妹,你让跟你梧桐姐姐陪同的到底是什么人?”

    窗户一条缝隙的缘故,使得漆黑房间内,虽然看不清楚三人的面容,但那两双明亮的眸子,在房间里却是隐隐都带着一丝丝的好奇与疑惑。

    赵盼儿同样是在漆黑中眨动着亮眸,微微顿了下后说道:“金国的原皇后……。”

    “什么?是真的吗?”与赵盼儿一同坐在床边的蔡梧桐失声问道。

    赵盼儿扭过头认真的看着蔡梧桐,同样被赵盼儿言语震惊到的金珠,也不自觉地把视线从窗缝处收回,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步走到两女跟前,讶异的问道:“盼儿妹妹,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赵盼儿认真的点头说道。

    “那……。”蔡梧桐不自觉的伸手指向外面,停顿了下说道:“那……那位燕王是何许人也?”

    “宋人。”赵盼儿坦诚说道。

    “宋人?可……可金国与宋廷不是……不是还在交战吗?何况那先一步离开的可都是金国的官员,难道……。”金珠猜测着说道。

    自完颜珣篡位以来,民间便一直流传着真真假假的各种传言,有关于完颜珣与完颜璟之间的种种传言,也有关于失去消息的皇后李师儿的各种流言。

    真真假假的各种传言中,有传言说在完颜璟死后,皇后李师儿便跟着殉情而去,也有接近于真相的传言,皇后李师儿已经投靠了宋廷,被宋廷保护了起来。

    总之,自完颜珣篡位以来,各种关于皇宫的流言蜚语便一直在民间广发流传,即便是到现在,也依然是民间百姓茶余饭后最为喜欢的谈资。

    而身为青楼的女子,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客人,自然,也能够从各种各样的客人嘴里,听到更多接近真相的消息。而在各种真相中,蔡梧桐与金珠,也更相信皇后李师儿并没有殉情完颜璟,而是已经投靠了宋人这个消息。

    不过不管是哪个消息或者说是哪个所谓的真相,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也都只是传言,何况,毕竟那些都是更高层人物的事情,虽然因为好奇心会喜欢听各种传

    言,但终究是距离她们太遥远了,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般。

    而今日当得知,自己已经与传说中的皇后同居一座庭院时,两女心中的震撼自然是无以复加,而对于叶青的身份,以及自己一直认为的好姐妹的身份,也就加深了一层好奇与探究。

    同样,也因为叶青与李师儿的缘故,使得金珠与蔡梧桐,仿佛一下子便置身在了那个让她们感到有些惧怕的世界。

    “宋人是要把皇后还给金国吗?可……可如今的皇帝肯定不会好好待原皇后的。”同样身为女子的蔡梧桐,微微有些蹙眉,不自觉的替那房间还亮着微弱灯光的女子担忧起来。

    “不知道。不过两位姐姐没有怪罪盼儿隐瞒自己的身份,妹妹还要谢过两位姐姐对盼儿的包容。”赵盼儿伸出左右两手,顺势拉住金珠与蔡梧桐的手说道,并不着痕迹的岔开了两女关于皇后李师儿未来的问话。

    蔡梧桐顺势握住赵盼儿的手,微微笑道:“若不是盼儿妹妹你,我蔡梧桐跟你金珠姐姐恐怕早就……。”

    “那些都过去了,姐姐还提它做什么?两位姐姐愿意陪着盼儿走出采春楼,已经让盼儿感激不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了。”赵盼儿紧握金珠与蔡梧桐的两手说道。

    而就在三女在漆黑的房间说着心里话时,庭院外此时隐隐约约的传来了让人心头一震的急促呼喊声,还不等三女反应过来走到窗前查看,就再次听见利箭划破夜空的声音。

    蔡梧桐与金珠不自觉的瞬间惊呼出声,而后随着砰的一声,一根箭矢钉在了窗棂上时,吓得两女再次惊呼出声,与再次被拉住手的赵盼儿急忙往后退去。

    外面的箭矢声不止是惊动了赵盼儿三女,同样也惊动了望着微弱灯光发呆的李师儿,仿佛眼前那微弱的灯光都跟着外面急促凌厉的箭矢声颤抖了一下似的,使得李师儿不自觉的站起身,而后又急忙回头看了看床上熟睡的完颜安康,门外与此同时也响起了轻微敲门声。

    只见一直跟随着李师儿的宫女快步走进来,急忙提醒着李师儿说道:“皇后,灯……。”

    “不必了,外面的声音已经停下来了。”李师儿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随着李师儿的拒绝,两人侧耳倾听,果然外面又再次恢复沉寂,那刚刚一阵急促的呼喊声与箭矢声,就像是错觉一般,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那皇后,奴婢去外面看看。”宫女看了一眼李师儿询问道。

    李师儿刚要点头,而庭院外面则是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李师儿与宫女,隐隐听到完颜陈和尚等人的声音响起,而后当她要继续倾听,会不会出现那赵盼儿的声音时,便听见乞石烈白山突然高声说道:“末将见过燕王。”

    明显能够感觉到,当乞石烈白山的声音响起后,不管是李师儿,还是那个准备出去查探的宫女,神情都是一下子显得放轻松了很多。

    拉开窗帘的缝隙,李师儿只见此时原本漆黑如墨的庭院,已经被诸多火把照耀的是灯火通明,数十个人影在来回的走动,而一些兵器也随着火把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叶青在众人的簇拥下站在庭院中央,对面则是完颜陈和尚以及三五个手持弓弩的兵士,隐隐约约从人缝中也能够看到,一个人影被从院

    墙处拖了过来,随即被扔在了叶青的面前。

    “皇后……。”宫女在旁提醒着要不要出去。

    李师儿则是摇了摇头,不过把原本只拉开一点缝隙的窗帘,挥手全部拉开。

    在李师儿拉开全部的窗帘,并打开一扇窗户望向庭院时,叶青便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李师儿静静的矗立在窗前。

    叶青示意站在对面的完颜陈和尚等人闪开,使得他与神色平静的李师儿之间再无阻隔,两个人便如此远远的望着对方。

    已经独自走出房间,而后站在不远处的赵盼儿扭头看了一眼叶青,又顺着叶青的视线望向俏立在窗前的李师儿,不知为何,突然之间心头莫名升起一股对李师儿的同情心来。

    此时的李师儿,在她眼里已经不再是贵为皇后,反而像是一个无依无靠,独自漂流在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大海上的一叶孤舟,任由外部的一切掌控、摧残着她的身心,而她却是无能为力,只能被动的接受着这一切。

    庭院内就像是那大海,站在庭院里的所有人就像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赵盼儿不由得微蹙眉头,像是有些痛恶自己,也已经成了摧残李师儿的帮凶。

    “金允候?”叶青温和的声音打断了赵盼儿的思绪。

    双腿都被箭矢射中的高丽僧人有些灰头土脸,身上还挂着一些泥土与树叶,甚至连面部都还有些鼻青脸肿,整个人蜷伏在地上,看起来多少显得是有些狼狈。

    “正是贫僧。”这已经不是金允候第一次见叶青了,但如此狼狈的出现在叶青面前则是第一次。

    “谁让你来此的?”叶青缓缓走到金允候跟前蹲下,贾涉等人以及完颜陈和尚三人,都是不自觉的向前一步,生怕金允候会突然对叶青不利。

    而叶青则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如此紧张,继续温和的笑着问道:“崔忠献他们明日便要回高丽,而今夜在采春楼为崔忠献准备的送行宴席,应该足以让完颜福兴相信,她……。”叶青指了指依旧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像是生根了的李师儿,继续道:“你也是为她而来?”

    金允候有些艰难的回头,看了一眼立在窗前的李师儿,而后再次转过头,对着叶青点点头,承认了他也是为李师儿而来。

    “谁指使你来此的?”叶青再次问道。

    “完颜珣。”金允候生硬的说道。

    “你被他收买了?”叶青继续问道。

    鼻青脸肿的金允候微微皱眉,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贫僧的差事是,回到高丽后,向皇帝禀报他的一举一动。”

    看叶青依旧是笑望着他,金允候微微吸口气,说道:“完颜珣怕燕王诡计多端,带个假的皇后来辽阳,所以除了让完颜福兴来查探外,便是希望贫僧能够在离开辽阳时,也能证实燕王所带到辽阳的皇后,确实就是金国皇后。”

    “还有呢?”叶青笑容依旧温和,但那双深邃的眼睛,此时却是显得颇为锋利。

    金允候有些不敢正视叶青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微微低下头,像是有些认命,顿了下后说道:“若是贫僧能够把皇后带离宋镇,并暗中送回会宁府,那么完颜珣也答应贫僧便不用再回高丽,并奉贫僧为金国圣僧、兴建庙宇。”

1282 省吃俭用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因为金允候被叶青在宋镇被抓了个人赃俱获,以及第一时间又被叶青把人带到了金国左相完颜福兴跟前,使得金廷还没有从高丽捞到任何便宜前,就先因为高丽僧人的缘故,不得不向宋廷妥协以及保障宋军的粮草物资充足。

    完颜福兴在见到金允候的第一眼,整个人几乎是被定在了当场,若不是亲自押人过来的叶青上前说话,贾涉甚至都会以为,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尊雕像,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放心,这件事情暂时只有你知我知,其他人包括完颜珣以及……。”叶青含笑看着还有些震惊的完颜福兴,顿了下后继续说道:“包括崔忠献父子,如今也并不知晓金允候已经被你们收买。”

    听到叶青如此说,完颜福兴立刻是转悲为喜,双眼一亮道:“如此就真是多谢燕王了。”

    “难道就真的只是一句感谢这么简单?”叶青立刻打蛇随棍上。

    完颜福兴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用眼神征求了下叶青的意见,这才挥挥手,示意厅内的所有人都先出去。

    贾涉、耶律乙薛等人,在看到叶青点头后,这才带着腿上箭伤已经被包扎好的金允候走出大厅,站在亮着几盏昏黄的灯光下,欣赏着即将要黎明的夜空。

    “时间可不多了,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到时候一旦金允候没有出现在崔忠献父子跟前,这恐怕对于左相你可就不是一个好兆头了,而对于贵国与贵国皇帝完颜珣而言,可也不是一个消息啊。”叶青径自落座淡淡说道。

    完颜福兴的视线追随着叶青,在叶青坐下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也跟着坐下来,而是转身凝重的看着叶青,他当然明白叶青话语中的提醒与道理,以及金允候之事儿一旦事发后,可能给他自己以及金国造成的困境。

    即便是暂且不管金允候被收买一事儿被崔忠献父子得知后,会不会使得崔忠献父子会从心底里暗中提防他们金廷,以及会不会从而使得崔忠献父子向着宋廷倾斜。

    就他个人而言,这便是一件足以让他再次在朝堂失势的事情,在会宁原本已经被张齐颜占据了上风,而后自己在完颜珣跟前好说歹说,加上与崔忠献一方接触,本就是一直由他完颜福兴一人来负责,这才使得在送行崔忠献,以及驻守辽阳后如何辅助崔忠献谋反一事儿的大权落在了他的手里。

    而如今一旦叶青把金允候被收买一事儿捅破的话,那么他完颜福兴还想要保住眼下的差遣不被张齐颜拿走,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一旦张齐颜再次力压他完颜福兴,那么完颜福兴也相信,自己若是再想深得完颜珣的信任与重用,恐怕就彻底是机会渺茫了。

    心头寻思着此次事件的轻重利弊,而后缓缓在叶青旁边坐下,既然叶青把人带到了他这里,那么说明……还有的谈,而他也还没有被逼到无计可施的地步。

    “敢问燕王……打算如何处置这金允候?”完颜福兴试探性的问道。

    “左相大人以为呢?”叶青不答反问道,而这不答反问,立刻让完颜福兴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神色瞬间变得放松了下来,露出一个会心的笑意后,道:“燕王若是信得过下官,不妨把金允候交给我来处置如何?”

    “当然。”叶青笑着点头道。

    而后从袖袋里缓缓掏出一张纸,按在桌面上缓缓推向完颜福兴。

    完颜福兴官场混迹多年,自然是知道这天下没有绝对免费的宴席,而且他现在也渐渐明白,叶青之说以把人带到他这里,最起码说明,叶青的条件或许也只有他才能够帮助叶青兑现。

    纸面上的字并不是很多,总结起来无非也就是两点,一便是在入冬前,希望宋廷两万大军也能够驻守在辽阳城外的兵营里,为接下来的崔忠献谋反做准备。

    而第二点则是与第一件事情息息相关,那便是两万兵马的粮草物资等用度,都由金廷来负担。

    叶青提出这两点的原因,无非就是因

    为金允候今夜闯入宋镇,使得叶青不得不加强对于宋镇的防卫,而金人叶青显然是信不过,何况……宋镇如今还有一个让完颜珣心心念,但宋廷还不愿意立刻就交还的金国原皇后李师儿。

    完颜福兴早就料定,叶青此番带人来“问罪”,条件必然绝不会简单,但他也没有想到,叶青的条件会是如此的苛刻。

    不由得叹口气,而后望了一眼将明的窗外,能留给他来斟酌的时间确实已经不多了。

    “此事儿我会在圣上面前全力说服……。”完颜福兴斟酌着说道。

    而叶青不等他说完,就立刻摇了摇头,显然是不同意完颜福兴把这两件事儿拖下去,今夜他就必须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燕王想必也知道,此事儿事关重大,若是一旦……。”完颜福兴再次叹气,说真心话,若是可能,不管是他还是完颜珣,都不愿意看到宋廷的大军畅通无阻的进入金境。

    毕竟,不管眼下金廷与宋廷是否已经签了永世友好的国书,但叶青对金国的狼子野心却也是人尽皆知,即便是如今两国要共同帮助高丽崔忠献谋取利益,但金国却是绝不敢有丝毫对宋廷的放松。

    一切的症结,都是因为当年金国与宋廷之间结下的仇怨太深,太难以化解了。

    完颜福兴咬着嘴唇久久不愿以开口,这件事情显然让他感到为难,毕竟,一旦让宋廷大军进来,这可就真的成了养虎为患了,可眼下若是不同意,谁也不敢保证,叶青会不会转眼就押着金允候,在高丽崔忠献离开之际去问罪。

    而且一旦把金允候已经被他们收买一事儿捅破了,那么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陷入天人交战的完颜福兴极为矛盾与焦急,毕竟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而叶青则是显得轻松悠然,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相信,完颜福兴到最后一定会同意的。

    果不其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叶青就听见完颜福兴咬牙说道:“好,此事儿我做主了,燕王如今便可令两万兵马进驻辽阳城外驻守,所有在辽阳的用度,都由我大金国来负责。”

    “左相大人痛快。”叶青嘴角的笑意渐渐扩散,跟着睁开眼睛笑看着眉头紧皱的完颜福兴。

    完颜福兴想了下后,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说道:“但也希望燕王遵守约定,决不能多带兵马进驻辽阳。而今燕王在辽阳已经有近五千兵马,所以燕王此次调遣一万五千人就足矣。”

    叶青的眼神带着一丝疑惑,满满的笑意也带着几分讥讽:“左相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这般如此的话,那岂不是我亏了?何况当初与完颜珣也已经说定了,是除了如今我麾下的四千人,另外调集两万人驻守辽阳。”

    完颜福兴愣了下,而后则是苦笑一声,叹道:“燕王果真是锱铢必较啊,也难怪燕王能够在宋廷一直是只手遮天。”

    “既然如此,那么我便把人交给你了,当然,还望左相即刻便告知贵国守军,我宋廷两万大军要进入辽阳一事儿。”叶青笑着起身说道。

    完颜福兴连连叹气,但神情已经比刚刚见到叶青时轻松了很多,笑着跟叶青寒暄了几声后,便目送叶青在天灰蒙蒙亮之际离开了府邸。

    天光渐亮,灰蒙蒙的清晨显得有些寒冷,不过街道上已经有了早起的商家开始忙碌,马车行至宋镇之后,街道两侧的商贩也就越发显得多了起来,使得原本有些寒冷的街道不由多了几分热闹。

    清冷的街道上,马车在一家早点铺子门前停下,热情的掌柜与伙计,望着那极为漂亮的马车,眼神中不自觉的带着几分敬畏,而当已经人近中年的叶青走下马车时,掌柜与伙计则是瞬间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仿佛带着一丝压迫气息的叶青。

    贾涉与耶律乙薛率先挑选了一张桌子分坐左右,叶青则是颇有兴致的围着冒着热气的大铁锅转了几圈,这才向掌柜询问着那些好吃。

    当叶青在贾涉与耶律乙薛中间坐下,等待着掌柜送来早点时,耶律乙薛终究是忍不住问出

    了心头的疑惑。

    “燕王为何要把人带给完颜福兴呢?直接带给崔忠献去问罪不是更有利于我们?”耶律乙薛一旁问道,贾涉也是在旁点头求知。

    叶青则是有些无奈的叹口气,双手用力的搓了搓一宿没睡的脸颊,而后带着些无奈道:“你以为我不想如此做?可若是如此做的话,看似能够短时间内从高丽得到利益,但长远来看,远不及用金允候来跟金廷交易。”

    “为何?”这一次开口的则是贾涉。

    叶青对着掌柜的道谢后,一手拿着筷子想了下后道:“你们二人如今也可以算是打仗的行家了,那么我问你们二人……想要在金国陈兵完好无损的两万人马的话,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贾涉与耶律乙薛面面相觑,即便是两人已经能够算明白,若是在战时,想要让两万兵马在金国境内扎根,那么少说也得近五万兵马来攻才行,而且这还没有算上粮草等物资用度。

    更何况,若是想要从渝关一路打到辽阳府,并站稳脚跟的话,那么……暂且不说花费多少物资粮草,就是人头恐怕也绝不会少送,这才能够使得宋军两万兵马驻守在辽阳。

    “燕王……。”耶律乙薛往嘴里塞了一口吃的,胡乱的嚼了几下,便疑惑道:“可金人不是答应我们,明年开春后,他们也会放行边军让我们两万人进来辽阳吗?”

    “对着,到时候岂不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让两万人进来了吗?”贾涉也跟着含糊的问道。

    “此一时彼一时啊,当初完颜珣可是答应让我们今年就可以进驻辽阳,但随着进入深秋快要迎来寒冬时,这战事显然不会这么快开始,完颜珣这不在完颜福兴到达辽阳后,就已经变卦了,改成让我们明年在调集兵力进驻辽阳?”叶青说完后便开始低头吃饭。

    拿着筷子的贾涉愣了愣,还是有些不解道:“燕王是怕明年开春后,完颜珣变卦,不让我们进驻辽阳相助高丽?他是想要独吞辽阳?还是说……。”

    “可能两者都有顾虑,既怕我们与高丽走的过于近,也怕他们兵力消耗在高丽后,我们会渔翁得利。更何况,若是一旦崔忠献与完颜珣破高丽毫不费力,那么到时候一旦不需要我们进驻的话,我们再另找借口也就很难了,而那时候,完颜珣与崔忠献一旦势力变大,我们即便是想要强攻,恐怕代价也会不小。”叶青擦了擦嘴,又看了看清冷的街道上越来越的行人,继续说道:“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

    叶青又是抬头看了一眼渐渐大亮的天空,哈出一口热气,迎面感受着空气中的寒冷,道:“与蒙古国使臣已经签订了互不相犯的国书,而这里面也有当初我答应铁木真的条件。眼下寒冬即将到来,草原上蒙古百姓的日子,也会因为铁木真的西征而变得更加艰难,所以答应铁木真的条件中,有一条便是我们需要为他们提供提供粮草物资的保障,这对于我们来说,可是一笔不菲的开支啊,北地本就缺少粮草,一直以来都是靠临安来供给。但人吃马嚼的,这一路上就会消耗下去四成粮草,拿到手能够有五成就不错了。所以啊,在运河还没有开通之际,我们还是需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才行。”

    “所以燕王您逼迫金国同意两万兵马入住辽阳,不会也有要替两万兵马解决粮草问题的意思吧?”耶律乙薛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但脑袋里依旧是一团浆糊。

    “是啊 ,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何况如此一来,不费吹灰之力的在辽阳驻守两万兵力,这可是比用进攻来获取容易太多了,总之,接下来同样是半分不可放松,不管高丽国内局势如何,只要完颜珣的五万兵马进驻高丽后,我们在后方便可有机会来拆散金国。”叶青感慨道。

    “最好的办法是,让金国的五万兵马被高丽牵制无法分身身后事,如此一来,于我们攻金则是更为有利一些。”耶律乙薛点头说道。

    叶青拍了拍贾涉的肩膀,示意他去跟等了老半天的掌柜结账,而后便率先独自一人上了马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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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宋为图、画城为域,以山为脊、量河为疆。草原狼成吉思汗、穿越者禁军叶青、完颜金国势渐微、大理段氏与西夏,谁主华夏沉浮!谁将问鼎中原!宋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