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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疆全文阅读

作者:青叶7     宋疆txt下载     宋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53 出发

    叶青、耶律乙薛,身后跟着破阵营的两位副统领周平、刘建升以及近一千五百人的破阵营兵卒。

    从卢龙到渝关并不算是很远,特别是对于骑兵而言,在紧急情况下,一个多时辰甚至是一个时辰之内,便能够快速赶到渝关投入守城的差遣中。

    只是如今因为渝关除了有重兵把守外,同样在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散了不少的斥候来延伸渝关的视线。

    加上叶青刻意阻止了耶律乙薛通知渝关守军今日燕王要来的消息,所以当叶青一行人出了卢龙不久后,破阵营的两位副统领以及亲卫队统领贾涉三人,就隐隐感到像是被人盯上的感觉。

    出于自己的职责所在,也是为了弄清楚盯上他们这一伙人的是敌是友,以及在查探清楚情况后向叶青禀报,所以在第一时间感觉被有心人盯上后,周平与刘建升在第一时间内也撒出了自己的斥候,开始与渝关守军的斥候你四周你追我赶。

    不过短短的一炷香的时间,贾涉与周平、刘建升就已经碰头交涉了好几次,对方的斥候极为警惕,一连好几次,己方的斥候都差点儿咬住他们,但最终还是被人家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成功的甩脱了他们。

    “要不要向燕王赶紧禀报?”周平向来老成持重,用兵一向也是以沉稳著称,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消失在视线的卢龙城对贾涉说道。

    “感觉不出是敌意还是善意吗?”贾涉同样有些拿捏不准,按理说,如今渝关以内都已经是宋室天下,不应该刚一出卢龙就会有敌军的斥候才是。

    毕竟,卢龙之外是敌军的话,那么渝关为何一点儿消息没有?甚至是卢龙这边,怎么也会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呢?难不成会是那知州完颜刺、同知完颜海达已经有了反心不成?

    三人没有商议出个所以然来,最终还是决定立刻禀报给燕王知晓,以免耽误了大事儿,或者是把燕王陷入到了危险的境地。

    贾涉担任起了这份向燕王禀报的差遣,只是贾涉去的快,回来的更快。

    在周平、刘建升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贾涉就已经一脸疑惑的跑了回来。

    周平、刘建升急忙上前,同时开口问道:“如何,燕王有何吩咐?”

    “燕王的意思是继续查探,但行军的速度不变。”贾涉摸了摸头脑,而后面对两人的疑惑眼神,有些无辜道:“我也不知道燕王这样的命令是何意,但我保证,绝没有篡改燕王命令哪怕一个字。”

    周平与刘建升看着贾涉言之凿凿的模样儿,也深信贾涉不敢胡乱改动燕王的命令,当下两人稍微合计了一下后,竟然是先调拨了五百人给贾涉,让贾涉与那五百人守护燕王叶青。

    随即由周平率近五百骑继续在前方开路,而刘建升则率其余五百人殿后,两人距离被守卫在中间的燕王,距离也都不超过半里之地,自然,撒出去的斥候也开始成倍增加。

    虽然因为燕王的要求,行军速度未变,但随着周平跟刘建升的命令,此时原本应该悠然行军的一行一千五百骑,在来回变换之后变成了战时才该有的行军之阵。

    马蹄声、禀报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能够听到军中将领对麾下将士的嘶吼命令声,不过是短短的时间里,整个行军队伍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耶律乙薛感受着这种熟悉的战时氛围,看着一个个原本还是面色平静的兵卒,一下子都变得肃杀起来,双手要么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刀,便是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弓弩,而那些行走于大军上方的数十面叶字大旗,也开始在随风摇摆之余,在其他将领的嘶吼下被动的左右摇摆着,向更低一级的将领传递着军中的命令。

    “燕王您不会要攻渝关吧?”看着整个大军的种种变化,感受着那战时让人紧张、又让人热血沸腾的气氛,耶律乙薛都有些分不清楚,这到底是一次练兵还是一次真正的战争。

    “该紧张起来了。”端坐马背上的叶青看了看头顶上空不远处那十几面摇摆的旗帜,而后望着更远的方向说道:“进入金国境内后,你以为金人就会让我们如入无人之境吗?即便是他们有所顾忌不敢派遣成批的大军监视我们一路向北前往上京,但差遣斥候在暗中监视我们想必就不会少了,所以啊,也该让他们熟悉熟悉接下来怎么能够跟其他斥候更好的打交道了。”

    “可……。”耶律乙薛还有些不明白,今日金国后,即便是自己这一行人被金人斥候暗中盯梢,按理说也是再正常不过而已,毕竟,是燕王率着三千多人的大军进入他国,人家金人这般暗中派遣斥候监视也好、护送也罢,应该说都不为过吧?

    “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并没有打算和平友好的一路走到上京。”叶青给了耶律乙薛一个意味难明的眼神。

    耶律乙薛心头瞬间一震,他显然从叶青没有说透的话语中瞬间明白了,叶青虽然不会选择一路杀到上京,但出了渝关之后,这一路上恐怕叶青绝不会过分的约束他们,甚至是要在这一路上,利用仅有的三千多骑来杀杀在完颜珣当了金国皇帝后,金国那些大军的威风与不服。

    想到此处时,耶律乙薛心头瞬间更为明朗,就像今日头顶晴空万里的天空一般。

    “燕王是料到了咱们在进入金国境内后,金兵绝不会让我们轻轻松松的一路北上之上京路吧?”耶律乙薛问道。

    “若你是完颜珣,你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畅通无阻吗?何况,即便是完颜珣不想在我们一路北上的路程中节外生枝,只想我们顺顺利利、平平安安抵达上京,但……他麾下的将领会答应吗?会真的完全听从完颜珣的话吗?”叶青笑着说道。

    “是啊。”耶律乙薛心头有些感慨,宋廷如今进入金国境内,恐怕即便是有完颜珣的命令,但还真不见得他麾下的将领就会完全遵旨,即便是表面上不敢违抗完颜珣的旨意,但私下里派出斥候骚扰叶青的大军,也不是不可能不是?

    毕竟,如今宋廷跟金国之间的关系,看似已经因为宋廷大获全胜而休战,但这并不代表金国那些领兵的将军,就会服气宋人的大军不是?

    何况,在叶青横空出世之前,金人面对宋人一直都有着各方各面的优越感,如今突然之间转换角色,成了弱势的那一方,那么金人就真的能够在宋人面前认命吗?

    所以这一路上,若是金人有机会借助斥候杀杀宋人的威风,那么岂有放过的道理?

    更何况,即便是跟宋人在北上上京这

    一路上产生了什么摩擦与不快,但只要赢的是他们金人,难道到了上京之后,完颜珣还真的会怪罪他们不成?恐怕是当宋人灰头土脸的离开后,完颜珣立刻就会奖赏这些给宋人下马威的金人将领了。

    从卢龙到渝关,这一路上两军斥候的交锋可谓是热闹至极,在由最初还无法探明是敌是友的谨慎态度,在到了完全清楚对方是敌是友后,两方斥候显然都不愿意在友军跟前弱了自己的气势,所以在确切知晓对方的身份后,两方你来我往的斥候非但没有减少压迫与攻势,反而是更加果断跟狠辣的与对方较起劲来。

    两方之间不亚于与真正的敌军交战的态度,直到叶青与耶律乙薛,以及渝关的守军将领站到渝关城头上之后才在两方斥候的不甘不愿下停止。

    站在渝关城头上的叶青随口问了一句双方的伤亡,耶律乙薛看了一眼那他自己的副将,苦笑一声说道:“不得不说,还是破阵营的斥候技高一筹,到了最后即便是明知是演练,但就像是在真正的战场上一样,已经杀红了眼。斥候之间的胜负已经很明显,渝关败了。”

    迎风而立于渝关城头上的叶青神色之间并没有得意之情,看了一眼那个有些愧疚跟尴尬的副将,微笑着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周平与刘建升守渝关吧,今日与他们交锋的渝关斥候,就一同随我前往金国吧。”

    听到叶青的话,原本还一脸尴尬的副将耶律石北瞬间脸上一阵惊喜,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叶青,急忙行礼,用生硬的汉话说道:“谢王爷,末将这一次定不辱命,绝不会再让王爷失望。”

    “你们已经表现的很好了。”叶青越过耶律乙薛,走到耶律石北跟前,拍了拍那冰凉厚重的盔甲,说道:“这一次斥候之间的演练交锋,你们并没有败,相反,你们还赢得了破阵营所有将士的尊重。”

    看着那副将耶律石北想要说话,叶青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这并非是本王在安慰你,而是这就是事实,在两方相互查探清楚彼此的身份后,破阵营正是因为身后有本王撑腰,所以才会让你们麾下的斥候即便是放开了手脚跟他们交锋,但还是会有些顾忌本王事后会不会追究,所以这一次演练交锋,顶多是个平手。”

    耶律乙薛听着叶青的解释,细细思量之后也不得不默默点了点头。

    确实如叶青所言的那般,破阵营的身后是燕王叶青的名号,而渝关斥候显然怕的就是燕王的名号,自然,即便是已经到了气氛真实如沙场的演练中,但渝关的斥候即便是不顾忌破阵营的名号,还是多多少少会顾忌燕王叶青这四个字才是。

    在渝关逗留了一夜,第二日叶青便把破阵营的一千五百人连同周平、刘建升留在了渝关,而从渝关要换防的耶律石北麾下的近两千人,则也是留在了渝关,等待着叶青再次从卢龙经过时,直接从渝关随同叶青前往金国上京。

    从渝关回卢龙的路上,叶青便接到了来自董晁的密报,铁木真如今已经抵达西京,估计在三五日之后便会到达金国都城所在的上京路。

    因而叶青在回到卢龙后,也就没有多余的时间继续在卢龙逗留。

    再次见过了卢龙的知州与同知,包括到达卢龙第一天时,为他叶青接风洗尘的其他几个卢龙官员后,叶青便独自一人踏进了旁边李师儿的府邸。

    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乞石烈白山三人此时对于叶青态度,比起在燕京来显得要恭敬了几分。

    李师儿在卢龙暂居的府邸,既有跟她一同逃出来宫女,还有一个太监跟随,自然,也有卢龙知州在卢龙精挑细选的几个丫鬟在府邸内侍奉李师儿。

    完颜安康并没有随同李师儿来到卢龙,而是在那夜与叶青在茶韵茶楼夜谈后,在第二日一早就把完颜安康送到了燕王府内,由李师儿亲手交给了燕倾城。

    即便是她李师儿跟燕倾城之间不对付,但在看护完颜安康一事儿上,李师儿还是极为相信燕倾城,并不会在她不在燕京的这段日子里对完颜安康有所亏欠。

    叶青的到来让李师儿微微一惊,她以为自她来到卢龙后,恐怕想要再见叶青就很难了。

    自然,就不会料到叶青还会再一次的过来探望她,挥手示意完颜陈和尚几人退下,而后连厅内的两个宫女、一个太监以及其他丫鬟都退去后,李师儿这才示意叶青上座,亲自给叶青斟茶倒水。

    “可还习惯?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在我明日离开后,大可以跟卢龙知州说起,想必他们也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尽力相帮的。”叶青率先打破厅内的沉默说道。

    “燕王安排的很好,我在这里也很满意,甚至比在燕京城待着还要觉得舒心。”李师儿不自觉的瞟了一眼叶青说道。

    没理会李师儿最后一句话到底是真话还是讽刺,叶青看了一眼李师儿亲自倒的茶水,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安心在这里待着吧,只要不做出什么破格的事情来,在这里并不会有人打扰你。”

    “那就多谢燕王了。”李师儿嘴角上翘道,不自觉的她就想要跟叶青顶嘴,即便是在叶青刚一踏入厅内后,李师儿还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要平静、要忍耐,但一开口说出的话,就连李师儿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

    “燕王还有什么事儿吩咐吗?”李师儿像是觉得刚刚又不自觉的讽刺了叶青,所以开始找补道。

    “倒是有一事儿,只是……。”叶青抹着干净的下巴,想了下还是说道:“若是到时候借完颜陈和尚他们三人一用,你可有意见?”

    李师儿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静静的看着叶青良久,才缓缓吁口气,问道:“你指的可是更东面一事儿?”

    叶青点点头,不否认道:“不错。”

    “你真有信心说服完颜珣?”李师儿再次问道。

    “不过是交易而已,不存在说服不说服的道理。”叶青看着李师儿认真的回答道。

    李师儿哦了一声,而后便是沉默,不过也只是稍微沉默了一下,而后便盯着自己露出裙摆的脚尖,道:“乞石烈诸神奴是不是早就跟你是一伙的了?”

    “谈不上。”叶青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这个答案显然也无法让李师儿满意。

    李师儿不再去看自己的脚尖,抬头看着叶青神情之间有些茫然:“燕王此话怎讲?”

    叶青深吸一口气,看着李师儿,眼神清澈而又真诚:“你不该怀疑乞石烈诸神奴的,对于完颜璟也好

    ,还是你李师儿也罢,其实乞石烈诸神奴一直都是忠心耿耿,毫无二心。”

    李师儿默然,轻轻抽了抽鼻子,也没有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纠缠,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去上京?完颜珣会不会死?”

    “你是想看着完颜珣忏悔着死在你的面前,还是你一直不死心金国的亡国之势?”叶青嘴角含笑问道,但刚刚还清澈真挚的眼神,此刻又变得深邃而森然起来。

    “有区别吗?”李师儿扬起秀气白皙的下巴问道。

    “你说呢?”像是打哑谜一般叶青问道。

    “燕王还真是谨小慎微啊,竟然连我一介女流的要求,都不敢答应的痛快一些?”李师儿的嘴角再次流露出浓浓的讥讽味道。

    “亡金之势势不可挡,若是那日在燕京茶韵茶楼说的还算数,那么我叶青也可以向你李师儿保证,完颜珣必然会得到他应有的下场与报复,如何?”叶青不理会李师儿的讥讽说道。

    “远离这片黑土地,我还真有些舍不得。”李师儿神情之间变得有些落寞,摇了摇头说道。

    “高丽人本就应该为完颜璟的死负责,若不是有他们暗中与完颜珣勾结,完颜珣也绝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谋反。”叶青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地毯,而后长叹口气道:“当初你们在西京与蒙古人一战,我千里赶过去驰援,完颜珣那时候虽然已经有了反心,但奈何他当时若是仅仅凭借自己的力量,则是毫无成功的可能。加上我又在中京路与你们相处了一段时间,所以对于完颜珣而言,想要谋反已经不得不持续往后推迟了,甚至若是……璟儿能够再警惕一些的话,完颜珣则毫无谋反成功的可能,但不管是你还是璟儿,都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认为我叶青之所以如此,是为了挑拨皇室之间的内讧,你们的放松,自然是给了完颜珣与高丽人勾结的机会……。”

    “燕王如此事后诸葛,是在责备我李师儿祸国吗?”李师儿不耐烦的问道。

    “我只是想说,如今想要置完颜珣于死地,就必须要先灭掉完颜珣的支持者高丽人,如此才能够让完颜珣孤立无援,到了那时候,我叶青自然是会毫不犹豫的支持你李师儿。”叶青直截了当的说道。

    “那我怎么会知道,到了那时候,你就不会觊觎高丽之疆域?最终我李师儿也好,还是完颜珣也罢,岂不是都只是为你叶青的成王霸业做了嫁衣?”李师儿笑问道。

    “可你还有其他的选择吗?不过话说回来,我对高丽的土地并没有行去,那一道道绵延不绝、常年积雪的山脉,不就是最好的拒敌屏障?”叶青再次说道。

    李师儿惆怅仰头思索,叶青之意显然也是在说,若他先攻了金国再攻高丽,显然就不会像以金国之兵攻高丽那般简单,毕竟,金国跟高丽之间,如今在他叶青还未参合进去前,还算是颇为友好的,自然,在大举进攻时,初期遇到的困难也就要比金国小很多。这是要把金国以及完颜珣极其彻底的利用到底啊。

    “不送。”李师儿端起茶杯,淡淡的说道,明亮的眸子看着那清澈的茶水不再言语,即便是叶青的脚步声早已经消失不见,但李师儿则依旧是保持着端着茶水送客的姿势一动不动。

    第二日一清早,李师儿破天荒的站在府邸门口,看着叶青在贾涉亲卫队的护卫下翻身上马,周遭围满了送行的卢龙官员,本以为叶青在看了她一眼后便会离开。

    但叶青还是双腿轻夹马腹,在卢龙诸多官员的注视下走到李师儿的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师儿,说道:“我知道,我不过来你在卢龙也无人敢惹,不过既然我过来了,你好歹给我个笑脸不行?如此的话,那些注视着你我的卢龙官员,才会有机会巴结你,也给你策反他们的机会不是?”

    “你是在警告我吗?”李师儿果真如叶青所要求那般,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在清晨显得格外的亮丽。

    “或许你可以试试,他们是不是能够被你策反。”端坐在马背上的叶青,回头望了望正远远注视着他与李师儿的卢龙诸多送行的官员,而后对李师儿继续笑着道:“虽然他们也都是姓完颜,可或许只有你亲自试过才会相信,金国灭亡已经是势不可挡,别说是你,就算是完颜珣也阻挡不了金国灭亡的趋势。”

    李师儿的脸上在清晨带着温柔的笑意,叶青的脸上同样带着柔和的笑意,落在远远注视着他们二人的诸多官员眼中,画面却是一副像是丈夫要出征,妻子在送别的景象。

    这让卢龙的诸多官员,包括那知州完颜刺、同知完颜海达,不自觉的在心里琢磨着,这金国皇后是不是已经被燕王金屋藏娇了?那么接下来,在燕王前往金国的这段时日里,自己是不是也要巴结好这位只剩名义的金国皇后?或许从此便能够换来自己仕途上的飞黄腾达、一步登天!

    李师儿最终还是从完颜陈和尚手里接过了一只锦囊,而后向前两步伸手递给了叶青,明亮的眸子在卢龙官员的眼中,像是带着诸多的不舍,淡淡道:“这是忠孝军的虎符,若是燕王有需,或许他们会帮上忙。当然,就如同燕王所言,只要燕王一声令下,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也会在第一时间秘密前往金国。”

    “如此就多谢了。”叶青笑着轻声说道,看了一眼手里的锦囊随即揣进了怀里。

    调转马头,再次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笑容依旧的李师儿,这才轻夹马腹,在卢龙官员的目送下,在贾涉与两百亲卫队的护送下缓缓向城外行去。

    城外还剩一千五百余人的另外一半破阵营将士,在统领耶律乙薛、副统领徐方武、孔驰的率领早已经集结完毕,正静候着叶青等人出城汇合。

    叶青的两百人亲卫与耶律乙薛在朝阳爬出地平线的同时,也与耶律乙薛诸人汇合,开始再次向着渝关进发。

    渝关短暂的一夜休整之后,一千五百人与渝关的两千骑兵利用一夜的时间被打散重新编制后,于第二日一清早踏上了前往金国的征程。

    而此时的铁木真,也已经由蒙古国境行进了金国国境之内,远在千里之外的朮赤与其二弟所率的蒙古大军,也开始有序的从赵扩、墨小宝、钟蚕所率的征大理大军不过几里地的距离开始回撤吐蕃。

    李安全被李横从兴庆府召回了西平府,耶律月也在同一时间赶到了西平府,西平府外数十里的地方,蒙古斥候与宋廷斥候时常碰面,但好在两方都极为克制,并没有发生伤及人命的冲突。

1254 缺个章节名

    像是为了刻意错开可能与铁木真在到达上京会宁府之前相遇,在铁木真选择了从西京路进入金国时,叶青则选择了渝关这一条由东北上的道路。

    这一路上叶青并不打算做过多的停留,也并没有打算把行军速度慢下来,一路欣赏着金国的大好河山缓缓北上,辽阳府、咸平府、隆安府而后便可以直指会宁府。

    并没有打算在较小的州县做停留,反而是都选择了金国较大的府衙所在地来作为途径之地。

    叶青、耶律乙薛、耶律石北加上徐方武、孔驰,以及贾涉的两百名亲卫共计近四千人,天还未亮时便浩浩荡荡从渝关出发,开始前往金国腹地。

    如同他们昨夜里所预料的那般,在出了渝关行军还不到二十里地时,被耶律乙薛撒出去的斥候,便已经在前方跟金国的斥候碰上了面。

    最初的碰面不管是宋廷的斥候还是金国的斥候,还都算的上是友好和谐,而随着叶青的大军继续深入,金国的斥候也越发的多了起来,如同一场残酷的杀戮之后,战场上的尸体还未来得及处理之时,那些已经闻着血腥味儿从空中赶过来盘旋的食腐飞禽一般。

    耶律乙薛最初还存有着强龙不压地头蛇的心思,只是随着那些金国的斥候越来越多,那挑衅意味跟敌意也就越来越浓,仿佛这近四千浩浩荡荡的大军,已经是他们到嘴的肥肉一般。

    “这么早就要跟他们起冲突吗?这完颜珣已经做金国皇帝得有一年多了吧?难道连自己手里的将领都管不住?”耶律乙薛策马飞奔到叶青跟前,语气中已经带有明显的不满跟怒意。

    “完颜珣你以为是什么好鸟?”叶青扭头看着脸上隐现杀气的耶律乙薛,笑了笑接着道:“完颜珣能在完颜璟眼皮子底下篡位成功,就足以说明此人有他的独到之处,城府之深绝非是当初的完颜璟能够相比。如今这些渐带挑衅敌意的斥候,说白了,就是完颜珣对我们的一次试探。”

    “试探您敢不敢杀他们的斥候?”耶律乙薛甚至觉得,完颜珣派这些斥候挑衅叶青无疑于送死。

    “敢不敢杀他们的斥候,这只是表面上的目的,其最终的目的,还不是想要成为一个不受宋、蒙胁迫的金国皇帝?”叶青坦然说道:“无非就是希望通过这些看似强硬的手段,来告诉我们,虽然如今金国势弱,但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所以你叶青要想好了,一旦顺利到达上京会宁府后,那么可就要好好掂量掂量该如何跟他谈判了,说白了,这是在给他自己增加筹码。毕竟,我们手里如今可是有一位金国皇后,是完颜珣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李师儿一日在我们手里,完颜珣就一日难安。”

    “那现在怎么办?末将下令赶走这些烦人碍眼的苍蝇?”耶律乙薛有些跃跃欲试道。

    叶青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伸手向另外一边的贾涉要来极为精细的金国地图,展开皱眉在马背上颠簸着看了一会儿后,这才把图再次交给贾涉,抬头望了望了天空,想了下道:“还不急,等我们距离辽阳府不过三四十里之地时,再动那些斥候也不迟。”

    耶律乙薛看着叶青嘴角的笑意,心头不自觉的一震,有些不敢相信的道:“燕王您不会……您不会想要攻辽阳府的城池吧?”

    不管是哪一个将领要攻一座城池,那么当他在距离这座城池不过三四十里地的时候,都不愿意看到敌军的斥候如同苍蝇一般在自己四周乱飞碍眼,所以距离一座城池三四十里的距离,也就几乎约定成俗的成了攻略一座城池的标准距离。

    而每一个将领,在距离一座城池大概三四十里的距离时,几乎都会停下来开始清除四周敌军的斥候,以此来减少敌军斥候对自己的牵制与骚扰,就像是守城者,绝不愿意看到自己所守的城池四周都是密林一般,自然也要在守城前,把那些碍眼的密林都一一清除掉。

    叶青自然不会自大盲目到认为仅仅凭借麾下的不到四千人,就能够攻下金国的一座重要州府,之所以如此做,无非还是给远在会宁的完颜珣看。

    说白了,从他们出了渝关开始,叶青与完颜珣之间的暗中较量、或者确切的说是谈判就已经开始了。

    完颜珣在试探着叶青对于他坐上金国龙椅后的态度是强硬还是平和,而叶青接下来则是摆出一副要攻辽阳的姿态,同时也是在告诉完颜珣,原则就是原则、底线就是底线,想要让我让步没得谈。

    当然,两人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而撕破脸,所以即便是完颜珣下定了决心要在叶青北上的这一路上,给叶青一点颜色看看,而叶青也毫不客气的照单全收,不管到最后是谁占了便宜谁吃了亏,总之叶青一旦毫发无损的到达了上京会宁府,两人都会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即便是其中有一个人因为吃了亏而愤愤不平,但都可以用一句话来给对方一个合理的解释。

    完颜珣完全可以在叶青兴师问罪时,把一切都归于是他麾下的将领抗旨不尊,甚至是可以当着叶青的面训斥一番那名将领,但事实显然已经改变不了,叶青也不得不哑巴吃黄连咽下这口恶气。

    而若是完颜珣对于叶青兴师问罪的话,叶青同样可以给完颜珣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一路上所遇到的那些烦人的苍蝇,在他叶青眼里并不是什么大军斥候,还以为是一些强盗草寇呢,还以为这一路上如此围剿,是帮助金国出去了地方的隐患呢。

    完颜珣面对叶青的解释,也只能是心照不宣的笑一笑,甚至还要感谢叶青的一番美意。

    不过如何,从出渝关的那一刻开始,叶青就已经是跟完颜珣较上劲了,而较劲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争夺在会宁府的谈判主动权,以及表面自己不会妥协的立场。

    “这么多弯弯绕啊?”耶律乙薛感慨万千的说道,他本以为领兵作战,为了胜利无所不用其极已经够阴险残酷的了。

    完全没有想到,到了燕王这般高位上,或者是到了已经是绝对的上位者的高度时,竟然会比他们为了打赢一场战争,还要无所不用其极。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虽说并不是很合

    适,但到了完颜珣这般高位,麾下的每一个人在他眼里不过都是可利用的棋子而已,哪有什么皇室道义可言?天威莫测、伴君如伴虎都是此理,因为没有人知道,手掌天下生杀大权的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到底还有几分人情味儿可言,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非都是为了让自己手里的权利更为牢固一些罢了。”叶青微叹口气道。

    耶律乙薛摇了摇头,甩开脑海里那些他不是很懂的、属于上位者的大道理,继而便开始跟耶律石北、徐方武、孔驰开始商议起来,该如何在距离辽阳府不过三四十里之地时,能够一举全歼金国这些碍眼的斥候,给辽阳府造成一种大军压境、誓要破城的压迫感。

    大军继续往前行进了不过十来里地,原本清新和煦的空气中,仿佛便开始流动的淡淡的血腥味儿,时不时仿佛还能够听到从两侧左右不远处传来的惨叫声,或者是视线所及之处,看到某个地方突然之间黄尘滚滚、厮杀声、呼救声四起。

    每当尘土渐渐开始消散,厮杀声已经平息后,总是能够看到在那已经消散的黄尘土雾中,会有孤零零的战马跑出来,不知所措的嘶鸣着,或者是辨别着方向、寻找着主人,或是干脆就低头啃起了冒出大地不久的青草果腹。

    不到一个时辰的光景,徐方武与耶律石北便满头大汗、满面笑容的来到了耶律乙薛跟前,金国斥候一个不剩,全部被他们吃下。

    东京路与高丽相邻,加上又是防备渝关宋廷大军入境的第一道关隘,辽阳府如今在金国的地位也是仅次于上京路会宁府。

    辽阳知府兼都兼完颜弼、金国左相兼都元帅完颜福兴二人镇守于此,就足以看的出,如今完颜珣治下的金国,对于辽阳府有多么的重视了。

    “斥候已经近一个时辰没有汇报叶青的动向了。”完颜福兴捋着下巴的胡须,有些心事重重的说道。

    “按理说,叶青应该不会如此嚣张跋扈吧?”完颜弼心里同样是七上八下,还真有些害怕这宋廷燕王真是丝毫面子不给,真命人把他们撒出去的斥候给全歼了。

    “说不好啊,这叶青绝非是一个肯吃亏的人,我大金国这些年来,可就没有少在他手上吃亏,燕云十六州的丢失,真是我大金国的一大损失啊。”完颜福兴的语气充满了可惜的味道。

    若是燕云十六州还在金国之手,就算是宋廷占据了其他几路,但对于金廷来说,凭借着燕云十六州也足以让他们在面对强势的宋廷时,可以轻轻松的立于不败之地,更不会像如今这般被动,让人家把府门口开到了自家的院子里来。

    “要不要再派遣斥候去……。”完颜弼身为辽阳府知府,但奈何完颜福兴又是朝廷左相,所以虽然他们二人同在辽阳,但他这个名义上的辽阳第一人,有时候也不得不听这个左相兼都元帅的意见。

    完颜弼是辽阳府的知府,完颜福兴则是身兼辽阳安抚使,完颜福兴是都元帅,而完颜弼则恰恰就是都兼,所以对于这种巧合,两人都不得不佩服完颜珣,在对朝廷臣子的制衡一事儿上,完颜珣显然是要比先帝完颜璟高明了很多,最起码知道如何让臣子相互掣肘。

    “我想……暂时不必派遣斥候去扰叶青了,已经派出去了那么多斥候,如今已经是音讯全无,所以我是怕……若是再加派人手恐怕会适得其反,毕竟这一次叶青来我大金,可是代表宋廷来恭贺圣上的。”完颜福兴沉稳的说道。

    完颜弼认同的默默点头,想了下后还是说道:“可……既然是如此,但我们总不能像瞎子一样,连叶青到了哪里都不清楚吧?总是要知晓他们的行军进度,以方便我们出城相迎才是……。”

    完颜弼还没有说完话,就看见一道黑影刮进了大厅,厅内瞬间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儿以及汗臭味儿。

    “禀报两位大人,我大军的斥候被宋廷大军全歼,宋军如今距离我们不过三十里的距离,正停下来在休整。”那斥候跪在地上禀报时,脸上的汗水掺杂着暗红色的血液缓缓滴落在脚下的地毯上。

    完颜福兴握着茶杯的手一紧,心开始往下沉,虽然他已经料到了,可当斥候来报后,还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这叶青也太过于嚣张跋扈了吧!他难道不知道,他今次能够畅通无阻的在金国境内率军行进,是因为他宋廷使臣的身份,并非是他高高在上的燕王身份吗!

    “真是欺人太甚!”完颜弼的拳头重锤着桌面,桌面上的茶杯都被震得哗啦响了几声。

    完颜福兴深吸一口气,摇着头喃喃道:“叶青难道要攻辽阳不成!可他跟前不过才四千人而已,他……他是不是想找死!”

    完颜弼闻听完颜福兴的分析一惊,不自觉的起身看着依旧跪在眼前的斥候,急急问道:“可知道叶青这四千人之后还有宋人大军?”

    “回大人,并无其余大军,宋军只有这一支不足四千人的孤军。”斥候低头坚定的说道。

    完颜弼跟完颜福兴面面相觑,两人心头充满了疑惑,既然叶青只有这四千大军,那么他哪来的底气做出这攻辽阳之势?难道……难道就真的只是因为撒出去的斥候惹急了他们,所以叶青就干脆不管不顾的要攻城,要找回属于他燕王的面子与尊严吗?

    “怎么办?”完颜弼扭头问道。

    完颜福兴重重的叹口气,先是挥手让那斥候下去,而后缓缓坐回椅子上眉头紧皱,盯着那斥候离去后留在脚下地毯上的汗水与鲜血混杂在一起的污浊,想了下道:“难道是我们撒出去的斥候真逼急了这燕王?难道这燕王就这点儿城府与容人之心?”

    “眼下燕王可是已经摆出了一幅要攻城的架势,我们需得早做抉择才是。”完颜弼附和道。

    两人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不知不觉的把嘴里的叶青二字换成了燕王两字。

    完颜福兴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处一脸的凝重,完颜弼显然是在等他拿主意,而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圣上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暗示已经是十分明显,那就是要在宋人进入金国境内后,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让他们知道如今的金国绝非是完颜璟治下的金国那般好欺辱。

    但在暗示他们如此做时,又隐晦的告诉他们一定要把握好一个度,既不能真惹急了宋人,又不能让宋人这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总之就是,既要杀宋人的威风还要能不伤了和气。

    这个度显然是极难把握,按照完颜福兴与完颜弼的意思,只要差遣一些斥候给予宋人一定的骚扰就足够,总之就是既不伤和气还能够恶心到宋人就好。

    可燕王叶青此人显然是受不了一点点的委屈,哪怕是已经远离了他们宋境进入了金境,但竟然不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强出头,丝毫不顾忌他们如今已经身处金国的处境,毫不留情的全歼了他们撒出去的斥候。

    这件事儿看似只是惹恼了叶青,但反过来想的话,也就是等同于没有把完颜珣交代的差遣办好,非但是伤了彼此的和气,而且还出了人命,非但没有杀掉宋人的威风,却是自食其果先弱了他们自己的士气。

    眼下经过叶青如此一番教训,不管是完颜弼还是完颜福兴,也都意识到,接下来的事情变得极为棘手,若是叶青真的要攻城,那就等同于要跟宋人撕破脸皮了,而且还会惹得圣上完颜珣大怒,到头来则是他们二人两头受气。

    “知府大人不知有何妙策否?”完颜福兴不动声色的问道,心里头已经开始琢磨着,如何把今日的这一切,不着痕迹的都推卸到完颜弼的头上。

    完颜弼何尝不是如此想,要把燕王叶青的怒火跟可能接下来圣上完颜珣的雷霆之怒,都移祸给完颜福兴。

    “下官一时之间……一时之间还真没有什么好的计策可言,还望左相大人……。”完颜弼开始把姿态降得很低,平日里是巴不得能够跟完颜福兴平起平坐,而如今则似乎是要事事以完颜福兴马首是瞻。

    完颜福兴如今岂能不知完颜弼作何想,心头如明镜似的,不等完颜弼说完,便说道:“既然知府大人已经同意,那么我们二人自然是要以圣意为准,这样吧,还请知府大人现在便差遣身边得力手下出城十里迎宋人使臣。”

    完颜福兴的语气显然不是在商议,而是在完颜弼吞吞吐吐之时,抓住了拉完颜弼下水的机会,既然无法做到有福同享,那么也该做到有难同当不是?

    何况完颜福兴心里早就已经飞快的算计过,在叶青跟完颜珣之间自然还是要以完颜珣的圣意为先。

    叶青因为他们撒出去的斥候而生怒,做出了一幅要攻城的架势,那么就让其他人去给叶青赔罪,虽说如此会弱了自己的威风,可好歹不会因而坏了圣上完颜珣的大计。

    更何况接下来不出所料的话,叶青还会过境咸平府、隆安府,那么杀一杀宋人威风的机会还有不是?没有必要因为今日出乎意料的事情而不顾大局不是?

    再者话说回来,哪怕是有朝一日圣上完颜珣追究起来,出城十里去迎叶青的也是辽阳府的官员,是完颜弼的下属,并非是他完颜福兴的下属不是?

    “左相大人此言怕是……。”完颜弼有些不满完颜福兴先入为主的替自己做了决定,自然,也清楚完颜福兴如此选择的目的,无非就是要把自己与他拴在一起,等将来面对圣怒时是由他们二人承担。

    “不过三四十里的距离,不过四千人的大军,知府大人,若是再犹豫的话,恐怕会坏了圣上的旨意,大局为重啊。”完颜福兴一幅苦口婆心的样子说道。

    完颜弼深吸一口气,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不过当下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招手让门口的属下进来,冷冷的吩咐着由谭志旺去出城十里化解干戈。

    随着完颜弼的吩咐下去,完颜福兴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当下原本凝重的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开始跟完颜弼做着所谓“掏心掏肺”的言谈之词。

    “那下官与左相大人,岂不是也要出城迎接燕王入城?”完颜弼对于完颜福兴的掏心掏肺毫不领情,摆明了此件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以后别犯在我手里的姿态。

    官高一品的完颜福兴也不在乎完颜弼秋后算账的态度,见完颜弼不上道后,神情也是冷淡了下来,淡淡说道:“那是自然,燕王叶青好歹是宋廷使臣,而你我二人驻守辽阳,无论如何都当出城迎候才是,何况这也是彰显我大金国礼节之时不是?”

    “那下官便以左相大人马首是瞻。”完颜弼当下心里冷笑着,叶青凶名在外,对外人向来是睚眦必报,甚至是哪怕对朝堂之上的自己同僚,据说下起狠手来也是毫不犹豫,真正的是心狠手里、果断无情。

    所以他倒想要看看,完颜福兴在见到已经被他们撒出去的斥候惹恼了的叶青时,会不会被叶青当即报复。

    辽阳府的第一人与所谓的超第一人达成心怀鬼胎的默契时,已经距离辽阳不到三十里地的叶青等人,再也没有碰见过其他骚扰的金人斥候。

    即便是偶尔在所谓的官道上碰见斥候,也不再像最初开始那般,时不时的射出一支弩箭示威,或者是在前方的道路上留下一具动物的尸体来示威。

    如今再遇到的斥候明显是老实了很多,甚至是为了以表诚意,除了胯下一匹战马外,身上竟然是连一件像样的兵器都没有。

    “我们的斥候已经探到辽阳城下了,看样子金人是怕了,差遣出了大约有四五十人的迎接队伍,要出城相迎。”耶律乙薛在跟耶律石北低语了一阵后,便掉头跟上叶青的脚步说道。

    “小心金人反复,还是莫要大意才是。”叶青慎重的说道,不过随即还是补充道:“这还只是第一站,过了辽阳后还有咸平与隆安两地,今日若是金人真是咽下了我们给他的一口恶气,不代表接下来我们就是通行无阻了。”

    耶律乙薛点点头,道:“总之还是要小心才是,在到达会宁府前绝不放松警惕。”

    叶青默默的点头,从他们进入金国境地之后,暂时还没有跟董晁联系上,甚至是如今,他还不太清楚,董晁会在何时何地会跟自己主动联系,而那乞石烈诸神奴,如今到底是更倾向于谁呢?

1255 匪夷所思

    在谭志旺之前所得到的消息中,并没有计划要出城十里迎宋廷燕王,但如今竟然要让他出城十里迎接,身为辽阳府转运使的谭志旺,心头多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以及无奈感慨。

    不过看着传话之人焦急的样子,谭志旺也没敢多问,只能是带着其他人急忙出城向着十里之外进发。

    刚一出城迎面扑来的就是一阵颇为紧张的气息,如同暴风雨来临前一般,给人一种压抑之感。

    旁边的手下回头看了看不算是太高大的城墙,又看了看旁边下令立即赶路的谭志旺,还是忍不住心头的好奇问道:“谭大人,眼下这是怎么回事儿?怎的说变卦就变卦了?”

    谭志旺看了一眼旁边的心腹下属,一边赶路一边叹口气,在下属都要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谭志旺才开口说道:“还能是怎么回事儿?不就是如今宋廷太强了,我大金太弱了,迫不得已不得不摆出一副友好的姿态。”

    “可之前不是……。”下属显然不是很相信谭志旺的解释。

    “想必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吧。”谭志旺不愿意明说,不过想了下后,那股因为宋廷燕王进入金境后,心里头那股山雨欲来的危机感,还是让他有些稍感惆怅的说道:“宋廷此番来贺圣上登基,恐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这心里头,总是觉得我大金危亦,但具体到底是因为什么,可又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总之,这次知府与左相大人让咱们出城十里相迎,应该是跟今日派出去的斥候有关。”

    “这叶青就如此嚣张狂妄不成?都已经进入我大金国国境了,竟然还要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他……他难道就不怕圣上一怒之下不顾他所谓使臣的身份?”经谭志旺一提醒,那下属也瞬间意识到,今日城内可是出去的斥候多,回来的斥候少,而最后回来的几个斥候还是满身带伤带血,这或许就能够说明谭志旺谭大人在这个问题上,为什么会讳莫如深了。

    谭志旺嘴角带着一丝不屑瞟了一眼自己的下属,冷笑着道:“那叶青既然敢在我大金国国境如此嚣张跋扈,自然是有所依仗,何况我大金国若是坏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那在西边虎视眈眈的蒙古人怎么办?而且……辽阳府你以为真的就完全遵从圣上的旨意吗?那叶青手里有什么筹码还用我说吗?”

    旁边的下属默默的点着头,谭志旺则开始显得有些意犹未尽,打开了话匣子后便有种停不下来的感觉,深吸一口后,刻意压低声音道:“如今我大金已经非是先帝所在时那般铁板一块,看似已经和和气气的朝堂,以及各路官府早就不是一条心了。别看我辽阳又是都帅、又是都监的,可你以为这些真的只是为了凸显辽阳对宋攻我大金的重要性吗?”

    “难不成还能有其他原因?”下属一愣问道。

    谭志旺望着湛蓝的天空,金强宋弱、宋强金弱,如同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但就连他也不得不佩服一会儿将要迎接的宋廷叶青,这些年来,竟然硬生生的凭借一己之力,把

    衰弱的宋廷给扶了起来,甚至还大有气吞万里如虎之气概。

    “原因多且复杂啊。”谭志旺叹口气说道:“完颜弼大人在先帝之时便是辽阳知府,而左相大人完颜福兴……可就不是如此了,可是因为当今圣上才高升为左相的,至于为何又会被朝廷差遣到辽阳……这其中的味道只有靠你自己细细琢磨了。”

    “跟高丽人有关?”下属琢磨着问道,辽阳可谓是通往高丽的门户,而且据说圣上完颜珣之所以能够坐上皇帝宝座,正是因为有高丽人的相助,而高丽人之所以愿意相助完颜珣,正是因为完颜福兴在两边的多方奔走。

    所以甚至可以说,完颜珣能够坐上金国的龙椅,完颜福兴可谓是居功至伟,若不是他游说高丽人,仅凭完颜珣在金国暗地里拉拢的势力,想要成功恐怕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不错,跟高丽人有关。”谭志旺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完颜福兴如今坐镇辽阳,看似为了方便金国与高丽继续搞好关系,但这可并非是全部的原因。

    前几天谭志旺在拜访完颜福兴时,不小心听到了一些秘密,那就是如今完颜珣跟高丽之间相处的并没有那么愉快。

    究其原因,则是当初完颜珣答应高丽人的条件并没有兑现,这让高丽人因为完颜珣的食言而倍感不悦,甚至是在完颜福兴府上扬言,若是完颜珣再迟迟不兑现当初的约定,那么高丽人不介意跟已经算是大兵压境的宋人搞好关系。

    而完颜珣从一开始便是在利用高丽人,并没有真心打算去兑换之前的约定,所以在登上金国的帝位后,完颜珣瞬间就把高丽人给抛弃到了一边,开始不遗余力的跟宋廷修好,以此来保住皇位。

    完颜珣的计划很简单,他只要在高丽人之前率先跟宋廷叶青搞好关系,那么一旦高丽人真的向他发难,他完颜珣也有势可依。

    自然,其目的便是挑拨宋廷跟高丽的关系,而后自己渔翁得利,最好是宋廷真的能够跟高丽人之间打一场打仗那就更好,毕竟,这样一来,消耗的是宋廷与高丽的实力,而他完颜珣便可以在一旁修生养息、静待时机。

    所以完颜珣他如今在面对宋廷时,不得不做出低姿态,加上宋廷叶青手里还有皇后李师儿作为筹码,所以也就让完颜珣更有理由在宋廷面前以弱势的一方面孔出现。

    但示弱也要有他的底线才是,完颜珣决计不会毫无底线的附和宋廷,这才有了既想要杀一杀叶青进入金境后的胜利者的威风,又不愿意跟宋廷撕破脸的谋略,总之都是为了以后能够跟叶青讨价还价。

    谭志旺见到名闻遐迩的宋廷燕王时,心里还是不由的感到震惊,他甚至有些怀疑,宋廷会不会是弄了一个假燕王来做出使金国的使臣?!

    毕竟,眼前这个虽然有着威势的燕王,看着还是太年轻了,敢他想象中的燕王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在谭志旺的想象中,宋廷燕王应该是一个满脸横肉、一脸

    凶相之辈,绝不会是像眼前的燕王这般,一幅云淡风轻、从容不迫的样子。

    甚至是谈笑风生之间,多少还有一些宋廷那特有的书生之气质,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一个统领整个北地,权倾宋廷半壁江山的燕王。

    当然,这些还都不是令谭志旺,乃至完颜弼、完颜福兴对于叶青不满的原因,更为重要的是,叶青这次以宋廷使臣的身份出使金国,除了带着近四千人的骑兵跑到他们金国耀武扬威,抖宋廷强势的威风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甚至是让人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叶青没有选择在进入金国境内后,在其他州县做休整停留,并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完全是因为那些经过的州县他看不上眼,看不上眼的原因呢,竟然是因为那些州县没办法提供足以让他们四千人一同住下的宅院。

    这个原因不单是让完颜弼、完颜福兴、谭志旺听得是有些目瞪口呆,就连金国朝堂也因为叶青的无理要求,气的在朝堂之上大骂叶青不懂规矩、嚣张狂妄,这是不把自己当使臣、当外人,是把自己当成金国的皇室在巡视了!

    不过,金国官员骂归骂、嘲笑归嘲笑,但正因为当初完颜璟曾经给予叶青这个宋廷官员比这还匪夷所思的优待,也就使得金国官员在骂完后,开始琢磨,这是不是先帝留下的后遗症呢?是不是他叶青还以为,如今的金国还是完颜璟治下的金国,是由着他叶青想怎么提要求就怎么提要求呢?

    这个问题在众人的脑海里并没有做过多的停留,毕竟,先皇后李师儿……如今可就在叶青的守护下,所以这么一想的话,叶青所提的问题就好像……不算是过分的问题了。

    谭志旺一路与叶青交流的机会并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叶青问然后他答,而后便是一边为宋人带路,一边有些紧张与尴尬的陪同在左右。

    城外完颜福兴、完颜弼率城内其他官员早已经等候多时,迎接叶青到达城下的谭志旺与自己的手下,看着宋廷燕王叶青与完颜福兴、完颜弼含笑寒暄,内心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丝错觉:眼下的景象,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他国使臣进入金国国境的景象,此番景象更像是金国的一位极受人尊敬的皇室宗亲,在巡视到一座城池时,在与金国官员寒暄客套的景象。

    甚至让谭志旺跟下属更为瞠目结舌的是,无论是完颜福兴还是完颜弼,竟然在叶青面前都是自称下官,这一幕显然更是完全弱了金国该有的威严,以及让朝廷其他官员也跟着他们二人蒙羞。

    可如今在辽阳,完颜福兴与完颜弼已经是这里的天,若是他们不觉得有不当,其他人自然也不敢提出异议。

    一座几日前就已经清扫打理完毕的幽深庭院,总算是迎来了他短暂的主人,四千他国大军便是如此浩浩荡荡的驶进了金国的辽阳府,百姓也因为宋廷使臣的到来不得不退避三舍,只能够远远的观望着,低声疑惑着:是圣上来到辽阳了吗?之前没听说过啊?

1256 夜宴

    辽阳城的百姓伸长了脖子、踮起了脚尖观望着远处气势威武的大军,一些明白人的言语渐渐把百姓的猜测拉回到了现实中,宋廷大军的森严与威武,在他们的心头刻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同于其他百姓连连张望、议论纷纷的样子,一位相貌极为普通约莫六十来岁的老人,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四周的一切,即便是他与旁边好奇观望的百姓行为举止完全不同,但就是几乎没有人能够察觉到他的不同。

    扔在人群中根本不会引起注意,是身为一个碟子难得的先天条件,董晁自然就具备了这种极为优越的天赋,即便是他夹在人群中,并非是观望前方,而是来回打量四周或者是听旁人议论,但几乎就连最为靠近他的百姓,都难以察觉到董晁的不同。

    随着宋人大军缓缓继续向前,原本聚拢的人群渐渐开始消散,背着自己那脏兮兮的褡裢继续在人群中游走,直到走到不远处的拐角处,看似憨厚、木讷的董晁,就像是迷路了一般东张西望着。

    待看到不远处一栋酒楼招牌后,董晁则再次辨认了下方向,这才缓缓向着那颇为豪奢的酒楼前走去。

    站在门口有好几个狗眼看人低的伙计面前,承受着那些伙计的鄙夷与驱赶,董晁也只是憨厚的笑了笑,而后继续向前绕到了酒楼后面的小巷子口。

    并无多少行人的巷子口,加上朴实无华的董晁,显得是那么的和谐,丝毫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奇怪。

    不由分说的找了一块儿稍微平整的石头,董晁一屁股便坐在了那里,顺手从褡裢中掏出一个都有些发硬的大饼便开始吃了起来。

    不过是盏茶的时间,一辆颇为普通的马车缓缓拐进了巷子里,马蹄声与车轱辘声丝毫没能够引起董晁的好奇,只是马车在到达董晁跟前后,还是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车夫平静的看了一眼蹲在街边啃食大饼的董晁并未说话,车厢里也没有人声传出来。

    马车便是静静的停在那里,董晁则是继续旁若无人的吃着手里的最后一口大饼。

    掏出羊皮水壶咽下了最后一块大饼,伸手抠了抠自己的牙缝后,旁若无人的说道:“定了吗?”

    车厢里这才传出一个女声:“定了。”

    “凡事加些小心,第一次见,别让人察觉出来就是。告诉他,我会在隆安城候着。”董晁就像是在低头自言自语一般。

    马车里则是再次传来女子的声音:“是。”

    董晁想了下,还是解释道:“,今日那些斥候几乎被全歼,这事儿还没报到上京,但完颜弼跟完颜福兴,恐怕也不敢把这事儿压着,所以一旦这事儿报给上京后,我是怕那边会有什么变化会来不及禀报。总之,今日事毕后,你还依旧盯着完颜福兴跟高丽人之间的这条线,所以说今日一定不能露出什么让人怀疑的马脚来,免得我们到头来白费功夫。”

    “明白。”女子的声音说道。

    董晁起身,马车车厢车帘处伸出一只纤细白嫩的小手,手心里赫然是一块碎银子,只是不等董晁伸手去接,那白嫩纤细的小手手腕一番,那块碎银子便被扔到了董晁的脚下。

    而董晁低头看了一眼那碎银子,又看了看那快速缩回去的白嫩小手,非但是没有动怒,反而是感激涕零的对着马车车厢连连鞠躬道谢,随即在马车缓缓离去后,脸上终于是露出喜悦的笑容,捡起了那块碎银子,在袖口擦了擦后便装进了自己的褡裢里。

    随着董晁从后巷继续向前,不远处的路口处,两个神色深沉阴郁的汉子望着董晁的背影,最后两人互望一眼,又转头看了看那前方不远处的酒楼:“看不出来这赵盼儿,竟然还是个心善的小娘子。”

    “怎么总感觉那老头儿有些眼熟呢?”另外一位汉子神情充满了疑惑道。

    另外一个则是笑了笑,道:“你当初第一次见到赵盼儿的时候,我记得你也是这么说的啊,怎么,如今不光是见了小娘子觉得面熟,见了糟老头子也会有这种一见钟情的感觉了?”

    被揶揄的汉子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身边的同伴,而后看着那糟老头子在走到前方的巷口,与其他百姓寒暄时,终究还是放松了警惕,对着揶揄他的同伴说道:“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你的赌债该怎么还,对了,我可告诉你,今日可不能误了左相大人的大事儿,要不然的话,小心你的脑袋不保……。”

    “那不正好,如此一来老子那点儿赌债我看赌场找谁要去,我正好一死百了,还痛快呢。”那汉子一边说,一边跟随着同伴向酒楼前行去,而此时的酒楼门口,一辆颇为豪奢的马车早已经停在楼下,就等着那赵盼儿姑

    娘下楼前往左相府邸。

    另外一边,已经到达府邸的叶青在跟完颜福兴、完颜弼等人再次寒暄客套后,金国众官员才在完颜福兴跟完颜弼的率领下,离开了叶青所在的驿站府邸。

    耶律乙薛、耶律石北、徐方武、孔驰以及贾涉无人,在安置好了各自麾下的将士后,再次聚集到了叶青所在的大厅内。

    “燕王您真要去参加今日他们举行的晚宴?”耶律乙薛抢先问道。

    “自然要去,既然完颜福兴跟完颜弼如此给面子,我们不去合适吗?”叶青笑着说道,与其说是跟今日相见的完颜福兴、完颜弼一见如故,倒不如说是叶青已经开始在为,接下来可能与金国合攻高丽做谋划了。

    完颜珣把完颜弼、完颜福兴两个私底下并不是很投机的人放到辽阳府,既是他身为帝王的官场制衡,同样,也是为了跟高丽之间的摩擦做以防万一的打算。

    辽阳府的关键,在这个时候既是高丽与金国之间的桥梁,同样,也是金国用来结盟宋廷的一个翘板,所以完颜珣对待辽阳府,要比对待其他州府的态度更为慎重。

    夜幕降临后的辽阳府更显冷清,虽是一座在金国数的上的大城,但在叶青等人眼里,连如今的燕京也都比不上,夜色降临后,冷清的街道稀少甚至是空旷无人的街道,更是能够说明问题。

    不过相比于冷清无人的街道来,今日的左相府则是热闹非凡、灯火通明,离得老远就能够看到左相府门前的大红灯笼映衬着热闹的氛围。

    马车一辆接一辆的驶过来,达官显贵一个个的走下马车,脸上大多是一幅春风得意的模样儿,左相府里的管家与其他低阶的官员在门口迎来送往,时不时张望着今夜最为重要的客人的马车,何时才会莅临。

    当宋廷使臣的马车缓缓由街角拐入后,立刻就有被左相府管家差遣在路口的下人跑回来禀报,随即在大厅内与其他官员寒暄的完颜福兴与完颜弼,第一时间跟着下人赶往府邸门前。

    完颜福兴、完颜弼刚刚站定,宋廷使臣的马车也正好在他们面前停下,原本还因为其他马车的来回掉头而有些拥挤的府门前,随着叶青的马车到来后,立刻变得井然有序起来,那些本该在此刻离去、掉头的马车,也不得不暂时停下来,等候着宋廷使臣的马车先行。

    在完颜福兴、完颜弼一左一右的陪同下,宋廷使臣就像是金国的帝王一样被数人簇拥着进入了晚宴的大殿内。

    自然而然的叶青坐在了主位上,而能够与叶青、完颜福兴、完颜弼坐在同一桌的官员,不管是在辽阳还是在金国,可谓都是有头有面的人物。

    金国独有的烈酒加上已经融合了中原饮食特色的菜肴,在完颜福兴看来足以让叶青满意。

    而从宴席开始后,叶青对于完颜福兴的安排也是颇为满意,特别是当乐声响起,正前方那早就安置好,铺着厚厚的地毯学着宋人做出来的勾栏,开始从一侧缓缓有妙龄女子走上正中央。

    “辽阳乃至我大金都数得上的花魁赵盼儿,据说就连圣上都慕名捧场过。”完颜福兴在旁低声对兴致颇浓的叶青继续低语叮嘱道:“不过当时圣上可以微服探访,朝野之中知晓之人并不多,所以还望燕王包含,切不可把下官给搭进去才是。”

    “那是自然,本王自然是牙关紧咬,绝不泄露半个字。”叶青含笑说道,眼睛则是一直注视前方正中央,那如同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妙龄女子赵盼儿。

    “这可是左相大人为了燕王花重金聘请而来啊,如此可见左相大人对燕王的诚意,让下官都是心生嫉妒啊。”完颜弼笑着说道。

    两人在叶青面前,不自觉的都自称下官,在耶律乙薛听来,好像这辽阳府非是金国城池,而是宋廷的城池一般。

    坐在另外一张桌前的谭志旺,目光时不时的望向这位宋廷使臣,在他眼中,完颜福兴、完颜弼以及那燕王三人,坐在那里竟然也是一幅颇为和谐的画面,就好像这叶青,也同是金国的燕王一般。

    几人一边闲聊一边注视着那在其他几个绿叶女子衬托之下的红花赵盼儿,婀娜多姿的身形顾盼之间煞是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而随着曼妙身姿的舞动,赵盼儿的歌声也开始在厅内响起,如同黄莺般的歌声,瞬间是引来大厅内众人的喝彩声。

    歌声响起,喝彩声雷动,而原本遮盖住赵盼儿半张脸颊的纱巾,也随着赵盼儿舞动着像是伸向夜空摘星的手臂而缓缓滑落,瞬间厅内又是雷鸣般的众人喝彩声。

    叶青的眼睛清澈明亮,可即便是如此,他也不由自主的叹服眼前这妙龄女子对厅内众人心理的

    把握,以及对这赵盼儿舞姿、歌喉的欣赏。

    特别是随着整个人轻灵一跃,而后伸出手臂指空摘星,让众人都为她的轻盈与灵动喝彩时,而那蒙面的纱巾也恰好开始缓缓掉落,露出了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蛋,在让人眼前突然一亮之余,也不得不为赵盼儿的这份细微的心思再次喝彩。

    完颜福兴与完颜弼两人显然是见过赵盼儿的真容,但即便是已经见过好几次,可当赵盼儿脸颊上的纱巾滑落时,两人的心弦也像是瞬间被那纤细白嫩的手指轻轻撩动了一下似的,瞬间神情之间都有些微微失神。

    不过随着更大的喝彩声响起,两人瞬间也意识到刚刚的失态,不自觉的看了彼此一眼后,便同时望向了一直盯着前方赵盼儿的叶青。

    “燕王觉得如何?”完颜福兴问道。

    “舞美、歌美、人美,词也美。”叶青像是发自肺腑的赞叹道。

    “苏轼的明月几时有,非但在贵国被士人少女喜欢,就是在我金国也同样如是,不得不说,这首词堪称绝唱啊。”完颜福兴兴致很高的说道。

    叶青闻言不自觉的好奇望向完颜福兴,显然没有想到,完颜福兴对于苏轼的词竟然如此熟悉跟推崇。

    像是知晓叶青心里想什么似的,完颜福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开始向叶青解释着他对宋廷各个词人以及诗词的看法,最后还嘴上谦虚道:“在燕王面前如此谈论,还望燕王莫要笑话才是。”

    “苏轼的词会被左相欣赏不奇怪,但……左相竟然连辛弃疾的词也是赞不绝口,可就让本王刮目相看了。”叶青笑着说道,完颜福兴则也是嘴上谦虚着,但对于辛弃疾的词,显然也是早就烂熟于胸,甚至是当着叶青的面,还能够点评一番。

    而且完颜福兴在兴奋之余,也恰是那赵盼儿唱完了水调歌头之时,随后完颜福兴突然站起来,对着跟随赵盼儿一同出来的那几怀抱乐器的女子,以及赵盼儿说道:“那辛弃疾的破阵子,据说是也深得盼儿姑娘的芳心,不如盼儿姑娘在你侬我侬之后,来一首铁马金戈如何?”

    而那赵盼儿,本该在一首水调歌头之后,缓缓走下勾栏来到燕王叶青面前敬酒才是,但因为完颜福兴的话,一时之间也有些发愣。

    叶青看着那有些犹豫的赵盼儿,倒是想要看看这流落风尘,被权贵们视为禁脔玩物的女子会如何应对时,另外一侧的完颜弼像是更为担忧赵盼儿陷入两难似的,当下打圆场解围道:“若是让燕王满意了,就是多赐你一杯水酒也是佳话不是?”

    当下赵盼儿美目流转,对着完颜弼、完颜福兴微微行礼,而后余光飞快的瞟了一眼坐在中间位置的燕王后,便开始再次唱了起来。

    只是相比起刚刚哀而不伤、充满了柔情万种的水调歌头来,随着那争鸣声急促响起,赵盼儿那空灵如黄莺的嗓音,也像是加入了金戈铁马一般,变得铿锵有力起来。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完颜福兴、完颜弼对于赵盼儿吟唱这首词显得极为享受,而叶青则是神色如水,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他心里在想什么,但耶律乙薛则是心头充满了好奇,他还真不敢相信,辛弃疾的这首词,竟然也能够在金国的大庭广众下传唱,甚至连金国官员都毫不避讳什么。

    不过相比起赵盼儿吟唱的第一首苏轼的水调歌头来,这首在当下显得既敏感又不敏感的词,获得的掌声与喝彩声也就少了很多。

    但即便是如此,在赵盼儿吟唱完后,众人还是给足了这位据说在金国首屈一指的花魁面子,不至于让她清冷的从勾栏中央走下来。

    一杯水酒早已经备好,赵盼儿伸手端起那酒盅对着叶青盈盈一拜,而后一番恭维之后,便率先连饮三杯。

    叶青的表情从始至终都表现的很平静,既不热络也不反感,但在赵盼儿敬酒时也是极为痛快,同样是仰头连喝三杯,瞬间也是引来了完颜福兴、完颜弼等人的喝彩声。

    给赵盼儿留了最为下首的一个座位,而赵盼儿从头到尾也没有对眼前的美食动几筷子,不论是谁招呼这个妙龄女子,这个妙龄女子也会嫣然一笑,而后以小女子因为要保持舞姿轻盈,以免让诸位大人失望为由为自己开脱着。

    夜宴总会有结束之时,而很少会离开那家酒楼的赵盼儿,算是给足了完颜福兴的面子,从头陪到尾,甚至还有幸与宋廷燕王肩并肩走出了完颜福兴的府邸,目送着燕王叶青率先离开。

1257 赵盼儿

    辽阳府夜色如水,自从出了渝关后,这金国一早一晚的天气温差还是有些大,加上辽阳府在夜色降临后,百姓几乎也都猫在了家里很少出门,所以也就使得辽阳府甚至是显得有些死寂。

    踏在黑土路面上的马蹄声、车轱辘声清澈入耳,格外冷清的街道上难得见到几个行人,赵盼儿的马车从左相府邸驶出不久,那车夫便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而后回头低声对车厢里的赵盼儿说道:“小姐坐稳一些,这夜路不太安生。”

    正在车厢里懊恼的赵盼儿,闻言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刚刚一直还在车厢里生自己的闷气,竟然是没有找到机会跟那长相俊俏的燕王说上话,这让她感到有些辜负了董晁的嘱托。

    不过好在,虽然没有给燕王传递董晁的消息,但好像……那燕王已经敏锐的发现了自己的不同,只是不知道……眼下该如何把董老的消息传递给燕王。

    “等一下。”赵盼儿敲了敲车厢,而后愣了一下后,道:“慢一些吧,今日还有些事儿没做完。”

    车夫也没有应声,不过还是稍稍勒紧了手里的缰绳,让马车原本准备起速的速度又降下来不少。

    随着马车再次慢下来后,赵盼儿依旧还是有些心乱如麻、无计可施,不知道在出了左相府后,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见到燕王。

    今夜在左相府邸的一切都超乎了赵盼儿的想象,看燕王注视自己时那清澈的眼神,以及与她想象中大为不同的燕王相貌,加上近日左相府邸宴席上热闹的气氛,完颜福兴、完颜弼因为燕王的满意,所以对于她赵盼儿的看重,这些因素都使得赵盼儿根本没有机会跟燕王单独说话。

    所以直到她有幸能够跟燕王并肩出府时,才有机会大着胆子飞快的轻声问了燕王一句:“燕王认为奴婢那破阵子唱的可还入耳?”

    只是让赵盼儿失望的是,她本以为问完之后会得到燕王的回应,即便是得不到燕王的回应,那么也应该引来燕王的侧目才是。

    可燕王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从容的笑容,只是一直注视着前方,或者是打量着左相府里的陈设,根本就没有正眼看她一眼,更别提回答她的问话了。

    燕王无视赵盼儿的一举一动,让赵盼儿心底感到一丝焦虑,她倒不是焦虑自己的美色在燕王面前被视而不见,而是因为她担忧害怕辜负了董晁的嘱托,害怕一旦出了左相府,她自己就再也没有办法离燕王如此之近了。

    所以当他们一行人距离左相门口越来越近时,赵盼儿心头的焦虑就渐渐变成了绝望,因为燕王非但自始至终没有理会她,更是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而到了门口之后,也就完全没有了她赵盼儿在燕王面前再次说话的机会,那完颜福兴、完颜弼早就像那燕王一样无视她,开始带着身后的一帮下属跟燕王寒暄客套起来,直到送燕王上了马车。

    就在赵盼儿从头到脚感到冰凉与绝望时,燕王则是大大方方的掀起车帘,目光直指站在热闹人群中,却是极为孤零零的赵盼儿:“不错,今夜能欣赏盼儿姑娘的舞姿与歌喉,叶某已是心满意足,也不枉左相大人、知府大人的鼎力推崇。”

    正是因为这一句话,让原本感到绝望的赵盼儿,心底再次迎来了一丝的希望,只是不等她上前再次感谢,燕王的马车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驶离。

    一路上赵盼儿多么希望耳边突然响起马蹄声,是燕王的马车突然追了过来,但耳边除了自己马车的声音外,便再无其他任何声音。

    这让原本心里升起一丝希望的赵盼儿,再次感受到了希望在消散、绝望在凝聚,甚至随着马车的颠簸,赵盼儿已经是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心里暗暗说着:大不了就在夜深人静时孤身闯入燕王所在的府邸就是了。

    马车继续缓缓向前,车夫时不时就要皱一下眉头,从左相府邸出来后,他已经察觉到在四周有不下十数八人,一直紧紧尾随着他们的马车,甚至还会迎面碰到一些行人,但看那些人的样子,也绝非是走夜路的辽阳府的寻常百姓。

    这让车夫不得不心生警惕,手里的马鞭也握得越来越紧,一直被藏在车厢下面的刀,也被他趁人不注意时抽了出来,轻轻放在了屁股下面以防不备。

    虽然辽阳府多冷清,但不代表整个辽阳府在进入深夜之后就是一座死城,在行驶到了快要至他们采春楼那条街道时,拐过弯后的这条坑洼不平的街道上,虽然谈不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但也算是有了其他人声与灯火存在。

    这是一条布满了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街道,一些赌场、妓院往往都开设在这条坑洼不平的街道上,两侧那些低矮的土坯房,门口站着三三两两扯闲话的伙计或者是老鸨,只要看到路上出现单独的行人,便会立刻主动的含笑迎上去,言语之间则是极尽挑逗之词。

    而就在拐弯进入这条充斥着三教九流的街道路口,此时一辆马车正静静的停在路中央,车夫看着那静静停在那里的马车,立刻回头跟赵盼儿说了一声小心,随即便松开了右手里的马鞭,左手继续拽着缰绳,右手小心翼翼的伸到自己的屁股底下,紧紧握住了刀柄。

    昏暗的街道里时不时传来醉酒者的怒骂声、叫嚣声,同样也还夹杂着一些女子放浪的笑声以及骂声,甚至还会有赌场伙计的咒骂殴打,以及赌输光了之后无钱可还的赌徒的惨叫声。

    总之,这条坑洼不平甚至是肮脏至极的街道,实实在在的体现出了辽阳府夜晚的众生相,三五成群的笑骂、打斗、聊天在持续上演,这边在殴打他人,那边几人也只是习以为常的看上几眼,随即便继续与旁人谈天说地,议论着哪家又来了个雏儿,得多少银子才能到手。哪家赌场被官府盯上了,开在这里的那家茶馆掌柜的,跟哪家的老鸨勾搭上了,时常在茶馆过夜等等。

    赵盼儿的马车在距离前方那辆马车不过二三十步的距离时停了下来,车厢里一直沉浸在懊恼与自责中的赵盼儿,此时也才醒悟过来,正要开口问车夫时,就听到车夫说道:“小姐,我们被人盯上了,一会儿我引开这些人,你就往那寻花巷子里跑,只要报上采春楼的名号,那里便没人敢惹咱们。”

    “是什么人?”赵盼儿心头不由一紧,但脑海里随即生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想法:会不会是燕王主动找上她了?

    而车夫刚想要答话时,就见对面那车夫从车辕上跳了下来,不自觉的紧忙望了一眼身后,只见漆黑的街道中,约莫数十个黑影静静的站在他们马车的身后。

    “你们是什么人?”车夫没时间去回答车厢里赵盼儿的问话,一手紧握屁股底下的刀,紧紧盯着在他前方十步左右距离停下的身材魁梧的汉子。

    “让盼儿小姐受惊了,在下耶律石北,燕王请盼儿小姐下车一叙。”充当车

    夫的耶律石北对那浑身上下充满了警惕的车夫,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说道。

    车夫也是一愣,而车厢里的赵盼儿,在听到这句话后,原本绝望的内心瞬间升腾成了巨大的惊喜,仿佛如今外面的黑夜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明亮湛蓝的晴朗天空。

    当赵盼儿走下马车,而后随着耶律石北手指的方向望去时,只见不知何时,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那已经深深刻印进了她脑海里那挺拔高大的身影,此时就正站在街道的拐角处。

    虽然看不清楚那人脸上的神色,但看着那人一动不动望着寻花巷的样子,像是对于寻花巷正发生的事情极为感兴趣一般。

    耶律石北伸手在夜色中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此时有些紧张,甚至是带着一丝激动的赵盼儿,对着自己的车夫点了点头,示意他一切都听人家的安排后,这才提起裙摆迈步向着燕王所战的方向行去。

    随着赵盼儿走向叶青所站立的方向,原本一直暗中跟随着赵盼儿马车的贾涉,领着柳建海、冯璋哥、贾金叶、周和连以及贾习伍无人,对着赵盼儿的车夫点头示意,而后又对着耶律石北说了句没有尾巴跟着后,便快速向着叶青与赵盼儿所立的街角行去。

    没有理会赵盼儿对他的行礼,叶青神情温和嘴角带笑,扭头又望了一眼赵盼儿,以及赶过来的贾涉六人,这才开口道:“当初救援完颜璟后,在回燕京时就曾经经过辽阳府,所以对于辽阳府相对还是熟悉一些,选择这个地方拦下盼儿姑娘,不过是怕给你带来不必要的困扰,免得我走了之后,会引来其他人对你的……怀疑。”

    在赵盼儿再次向他行礼时,叶青就已经完全确定,这赵盼儿必定是董晁安置在金国的探子,而且他本身也对赵盼儿这个名字颇为感兴趣。

    赵盼儿面对温和的燕王,还是有些紧张跟不知所措,在行礼之时脑海里就已经是一片空白,哪怕叶青已经说了很多,来缓解她的紧张,但此刻赵盼儿头脑还是有些混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随着贾涉几人的脚步声靠近,叶青也不告诉赵盼儿要去哪里,赵盼儿也不问叶青要带她去哪儿。

    所以在叶青迈步往寻花巷里面走去时,赵盼儿便也不假思索的紧跟叶青的脚步,就像是在完颜福兴的府邸那般,壮着胆子与叶青并肩而行。

    街道两侧那些所谓商铺门口破败的灯笼,使得寻花巷比起其他街巷明亮了很多,随着叶青与赵盼儿缓缓走进,原本充满了吵闹与怒骂嬉笑声音的街道,像是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就连那不远处的赌场门口,原本几个正在殴打两个赌徒的伙计,也不自觉的停了下手,丝毫不理会那两个赌徒的求饶声,只是怔怔的望着前方不远处走过来的妙龄女子与一个中年男子。

    “好大的福气啊。”一个老鸨不自觉的感慨着。

    “这小娘子也忒是漂亮了吧?采春楼的头牌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那男子是谁?这么好的福气?会不会是那女子她爹?”

    众人虽在小声议论,但并没有人敢于向前去问,甚至就连喝醉酒后在撒酒疯的几个人,此时虽然还是一脸的迷醉,但也没有冲上前来去调戏那在深夜,竟是敢明目张胆来寻花巷的妙龄女子。

    “你叫赵盼儿?”叶青也没有理会寻花巷街道两侧那些人的目光,继续往前走着问道。

    赵盼儿蕙质兰心,微微一愣便明了为何叶青会如此发问,当下笑了一下道:“奴婢闺名便是赵盼儿。”

    随着赵盼儿在街道两侧灯笼的照耀下嫣然一笑,整个寻花巷仿佛瞬间明亮了许多,就是连那浓妆艳抹的老鸨,都不自觉的有些嫉妒这小女子的容颜。

    而旁边的几个伙计,包括那些赌场的伙计,被殴打的赌徒此时也像是忘记了伤痛,连带着那几个喝醉酒的醉鬼,俱是被赵盼儿的嫣然一笑迷得内心发痒、神魂颠倒。

    一个踉跄着脚步的醉鬼,显然已经忘记了在那妙龄女子跟中年人身后,还有六个精壮汉子跟随保护,不管不顾的就要上前去拦住赵盼儿。

    而赵盼儿看着那远远踉跄过来的醉鬼,微微蹙眉,瞬间那我见犹怜的样子,让众人心头又是一阵骚动,恨不得立刻去帮赵盼儿赶走那惹得美人不悦的醉鬼。

    只是不等他们行动,那妙龄女子与中年男子身后便飞快闪出来一个人,甚至没有看清楚那人是怎么踢的醉鬼,那醉鬼便惨叫声飞了出去,正好撞在老鸨旁边的土墙上晕死了过去。

    老鸨被飞过来的黑影吓的惊呼一声连忙后退,而后拍着自己高耸的胸脯,目光则还是一直偷看着那中年男子。

    相比起其他人都把目光注视在那让女子都嫉妒其姿容的妙龄女子身上,老鸨与跟前那两个自己的“女儿”,眼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那身穿锦衣的中年男子身上。

    在她们眼中,那中年男子显然要比妙龄女子对她们更有吸引力,无论是那气度还是神情,亦或是那龙行虎步似的走路姿态,都让老鸨跟自己的“女儿”有些迷醉,若是……别说免费陪一晚上了,就算是……就算是那中年男子愿意跟自己说上几句话,老鸨都觉得这辈子值了。

    而随着那醉鬼被一脚踢昏死在墙角后,便无人再敢上前,俱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中年男子与妙龄女子继续向前,而后在老鸨震惊加惊喜的目光下,竟然是走进了那家简陋至极的茶馆内。

    老鸨瞬间又是惊喜的叫了一声,而后连自己旁边那两个如痴如醉的“女儿”也顾不上了,更是忘记了这几日寻花巷一直在传着她与茶馆掌柜的私情,三步并作两步的便立刻向着茶馆的门口飞去。

    只是老鸨还未进入茶馆,就被门口那六个面无表情的精壮汉子拦了下来。

    老鸨此时才彻底惊醒过来,不过还想要看那中年男子的**,给她注入了无形的勇气,怯生生的指了指那茶馆,结巴道:“这位官人……这里……奴家……奴家是这茶馆的老板娘。”

    贾涉皱眉上下打量着浓妆艳抹的老鸨,他可是记得,刚刚这个就差对燕王流口水的女子,刚才可是一直都站在那家妓院的门口,怎么这就一下子由老鸨变老板娘了?

    不过贾涉也并未为难这老鸨,微微点了点头后,便同意那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老鸨走进茶馆。

    茶馆外面在昏黄的灯笼下显得颇为落败与简陋,但当叶青跟赵盼儿进入后,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并非是这家小小不过两三张桌子的茶馆内别有洞天,而是因为外面那破败与简陋的景象,会让人第一时间误以为,茶馆里面除了破败与简陋之外,恐怕还会是脏兮兮的样子,或者还会夹杂着一些难闻的气味儿。

    可当叶青踏入这家茶馆后,赫然发现,这家茶馆里倒是颇为整洁,就是连空气中的味道也显得比较清新,甚

    至深深的嗅几下,好像还有那茶叶的香味儿。

    不过三张简陋的桌子,此时一个人也没有,而那看样子五六十岁的掌柜,此刻正坐在摆放着茶叶的柜台后面,手里捧着一个普普通通、冒着热气的茶杯,角落里还有一只浑身干净整洁的白猫,正在与掌柜的大眼瞪小眼。

    掌柜听到脚步声急忙扭转视线,叶青与赵盼儿的出现,让掌柜的愣了一下,一时之间坐在那里竟是不知做何反应!

    赵盼儿的视线几乎是掠过了那惊诧呆住的掌柜,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角落那只慵懒神情的白猫,此时依旧是懒洋洋的注视着那掌柜,对于他们两个不速之客,丝毫没有好奇心。

    当赵盼儿的视线从白猫身上转移到掌柜身上,刚想要说话时,身后那厚重的布门帘再次被掀起,而后便是一股廉价的脂粉味儿冲了进来。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招呼客人?还有心思坐在这里喝茶,老娘看你是老糊涂了,快去招待客人。”带着刺鼻脂粉味儿冲进来的老鸨,瞬间破坏了这原本宁静的茶馆氛围。

    赵盼儿像是深怕叶青生气似的,不自觉的抬头看向叶青,而叶青则是回视着她笑了笑,随手指了一张桌子,而后当先坐了下来。

    赵盼儿在叶青坐下后,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是选择了在八仙桌前挨着叶青的左侧坐下,既没有胆子与叶青同坐一侧,也又不好意思与叶青相对而坐,倒是聪明的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一套显然是被掌柜当做心头肉的茶壶,被老鸨在那掌柜的肉疼的眼神中被放在了桌面上,老鸨一脸笑意的迎着叶青的目光,时不时还会在端茶倒水时,故意在叶青跟前挺一挺自己那已经开始下垂的胸脯,或者是在离开摆弄着她如同的腰肢。

    叶青的神情没有表现丝毫的反感,而一直在察言观色的赵盼儿,虽然不喜那老鸨在叶青跟前搔首弄姿,但既然燕王都没有意见,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在茶叶与沸水被端上来后,赵盼儿便礼貌的笑了笑,示意自己来沏茶。

    听到赵盼儿要沏茶,那老鸨先是一愣,随即又是笑逐颜开,神色之间带着一丝的不舍再次扭摆着水桶粗的腰肢,回到了柜台后面与那掌柜坐在了一条凳子上,而后为了找到一个好位置,还时不时挤一挤那旁边一脸爱慕之色的老掌柜。

    赵盼儿熟练的帮叶青沏茶,最后又是稍微犹豫了一下,这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飘着淡淡茶香的茶水。

    叶青像是知道因为有外人在,赵盼儿不好启齿似的,冲着对面拖着腮帮直视自己的老鸨,笑了笑道:“可否借贵地给我与她说一些事情?”

    “没问题,相公请便,您放心,我们这里的茶水跟……。”没有反应过来老鸨急忙起身说道。

    只是不等他说完话,那一直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掌柜,不由分说的拉着她的手就往外拉。

    老鸨先是不解的拽了拽掌柜,不愿意跟着掌柜出去,而掌柜看着叶青微笑看着自己,急忙在老鸨耳边低语了几声,随即那老鸨浓妆艳抹的脸上的神情可谓是精彩至极,而后便被掌柜带着走出了茶馆。

    茶馆再次恢复了宁静,那刺鼻的廉价脂粉味儿也随之消失,在角落那只白猫慵懒的喵了一声后,赵盼儿则是再次起身,神色肃穆的对着叶青下跪道:“奴婢赵盼儿见过燕王。”

    “起来吧,大可不必如此拘谨。是董晁手下的?”叶青忍住了伸手去扶赵盼儿,看着赵盼儿自己起身再次落座后问道。

    “回燕王,董老……。”赵盼儿急忙回答道。

    “你与董晁是如何认识的?”叶青不等赵盼儿说完,双眼忽然变得极为锋利的看着赵盼儿。

    赵盼儿心头一颤,整个人一下子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似的,有些不安跟紧张的看着叶青,嘴唇动了好几下,但一下子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叶青的问题。

    面对叶青那如狼一般的锋利视线,赵盼儿只感觉到手脚冰凉,美丽的双眸也不敢再跟叶青对视,躲避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即便是脑海里一直在飞快的思索,可在紧张之余,能够想出的回答连她自己都觉得是漏洞百出,又怎么可能瞒的过眼前这个人呢?

    “奴婢……是被董老所救,那时候奴婢年级还小,早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世……。”赵盼儿低头慌张道。

    叶青凝视着慌张不安的赵盼儿,心不由自主的往下沉,沉声问道:“你真的姓赵?”

    赵盼儿突然间再次抬起头,这个时候,她突然好想明白,为何刚刚叶青就问自己叫什么的意思了。

    赵盼儿想要极力否认,急忙说道:“奴婢确实姓赵,但与宋廷赵室并无关系。”

    “赵恒是你什么人?朱琏又是你什么人?”叶青接连问道。

    而此时的赵盼儿,原本美艳不可方物的脸蛋充满了惊恐,脑海一片空白的看着叶青,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叶青以前还颇为同情,当年被金人俘虏至五国头城的两个宋廷皇帝赵佶与赵恒,但当他有机会看到两人的后宫名单时,叶青对于两人便再无任何同情。

    赵恒作为所谓北宋的最后一个皇帝,其后宫人数竟然多大数十人,可真是做到了三宫六院,而赵佶这个青楼天子更甚,竟然后宫人数达到了百人以上,可真是按照后来那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的标准在充实后宫啊,所以自那以后,连带着其他皇亲宗室,都让叶青对他们提不起半点同情心来。

    这个赵盼儿如今叶青虽然还不知其真实身份,但他相信,这个赵盼儿必定跟当时被俘虏的赵室之间有关联。

    “既然你不说,那么等我见了董晁问他,你认为我还能不清楚你的身份吗?”叶青平静的问道。

    而赵盼儿此时脸颊上已经是带着两行清泪,倒是让叶青吃不准这泪水是因为惧怕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颤抖着接过叶青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眼泪后,赵盼儿低头低声说道:“柔嘉公主是奴婢母亲,至于生父……奴婢、奴婢已经不记得了……。”

    叶青虽然已经认定了这赵盼儿跟赵宋之间有关联,但还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跟赵恒之女、那柔嘉公主有关。

    所以即便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听到赵盼儿承认柔嘉公主是其母后,叶青还是感到有些震撼跟不可思议,甚至,他也理解,为何董晁会把她一直放在金国,而不是送回宋廷了。

    至于赵盼儿说到后面的声音已经是低不可闻,但叶青不用想都能猜出来,赵盼儿恐怕要么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要么就是……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毕竟,赵宋皇室那些女子被俘虏到金国后,哪一个有过好下场?又有几个能够像赵恒的皇后朱琏一样,会不惧死的跳河自尽,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与尊严。

1258 缺一个章节名

    到达隆安府时,已经是六月,不同于他们一路经过的辽阳、咸平两府,因为距离上京更近的缘故,整座城的城墙也建造的像模像样,远远望去也给人一种厚实巍峨的感觉,城门虽然不是很宽敞,但好在三道城门全部打开,来来往往出入城内的百姓、达官显贵等等,在城门口倒也谈不上拥挤。

    隆安府的知府此时就站在城门前,而城内出城的百姓等等,也只能够从两侧的城门出入,正中间空无一人的城门,已经被金国诸多官员横在了最前面不让他人出入。

    不同于辽阳、咸平两府只是地方官员迎接叶青一行人,到达隆安后,隆安知府已经是排不上号了,上京差遣了礼部尚书张齐颜、刑部侍郎耶律成功以及其他京城官员,连同隆安府的官员一同在城外迎接。

    自从经过了辽阳府差遣斥候给叶青一行人制造麻烦后,金国其他各路大军显然也是接到了上面的旨意,虽然在出了辽阳继续北上之后,还依然有金国的斥候监视着宋廷的四千骑兵,不过已经没有人敢于向之前那般随意挑衅宋军了。

    这一路上可谓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与其说是监视倒不如说是护送更为合理一些,毕竟,这一路上,在叶青的授意下,耶律石北等人还是曾主动试探的接近金国斥候。

    一开始金国的斥候根本不与他们接触,一旦见到他们撒开了马蹄向他们逼近,立刻就会躲得远远的,绝不靠近。

    直到宋廷的斥候对他们示意善意后,他们才敢小心翼翼的靠近,而也是这一次的接触,使得两方彻底能够一路上和平相处,甚至是在走错岔路口时,那些金人的斥候还会在第一时间跑过来纠错,这也使得叶青等人,这一路上一点儿冤枉路都没有走。

    六月已经是骄阳似火,毒辣的太阳烘烤着大地,远远望去那被毒辣太阳蒸发的水气隐隐可见,如同一团透明的雾气一般。

    迎接仪式也因为酷热的天气,以及叶青的要求变得极为简短,虽然礼部尚书张齐颜也带来了完颜珣的圣旨,但也因为叶青的不耐烦以及天气的原因,草草走了个过场便完事儿。

    而刑部侍郎与其他迎候的官员,对此也是毫无意见,他们心里头甚至比张齐颜还要巴不得赶紧结束,毕竟,他们已经在大太阳底下被烘烤了小半个时辰了,早就已经汗流浃背、筋疲力尽了,哪里还顾得上所谓的礼仪不礼仪。

    酷热难耐的天气即便是在迎着宋廷使臣近四千人进入城内,入住了实为深宅幽深大院名为驿馆的居所后,众人也依然难得几分凉意,闷热的感觉甚至比在外面被烘烤的感觉还要难受。

    院外的蝉鸣声同样是懒洋洋的,府内的丫鬟、下人俱是单薄的衣衫,可即便是这样,那白皙的脸颊上也是隐隐可见微微细汗。

    张齐颜与叶青等人寒暄了几句,交代了一些完颜珣让他捎带的旨意后,便算是完成了今日的迎候差遣,而接下来便是等到晚上为迎候宋廷使臣而准备的晚宴了。

    叶青自然要答应,更何况张齐颜已经交代了完颜珣对他在金国境内自有行动的最大让步,如此厚重的诚意,也让叶青懒得去拒绝今夜的晚宴。

    在众人离去后,耶律乙薛、耶律石北、徐方武、孔驰四名将领,在安置好了手下的将士后便再次来到了大厅内,刚刚洗了一个凉水澡后,神清气爽的叶青,看着汗流浃背的四人,示意他们也先去冲个凉,但四人却是没有离开的打算。

    耶律乙薛看了看其他三人,而后对着叶青说道:“您真打算按照完颜珣的要求,把一部分兵力留在隆安吗?”

    这也是完颜珣许诺叶青行动自由的唯一条件,自然,完颜珣也是出于对他自己的颜面、以及金国威严的考量,而后才不得不对叶青做出的要求。

    最初完颜珣对叶青的要求则是,除了那两百人亲卫之外,那近四千骑兵只能全部驻扎在隆安,不得金廷的命令不得离开。

    不过那时候还在赶路的叶青,只是回了金国接触的官员一句话:不让这四千人进入会宁府?回去问问完颜珣,那我叶青靠自己的能耐带他们进去如何?

    派来接触的官员目瞪口呆,看着进入他人国境后还如此嚣张跋扈的宋廷使臣,表面上虽然是不动声色,但肚子里已经是开始咒骂起来了:这特么的还是一向把仪礼挂在嘴边、落实在生活中的宋人吗?不是说宋人都是讲究以理服人吗?怎么眼前的这宋廷使臣比他们金人还要蛮横!难道不知道,这种嚣张跋扈很无礼吗!

    “谁的拳头硬,谁的话就是道理不是?”叶青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笑呵呵的看着前来接触的官员,想了下后有些感慨道:“没办法啊,当年我宋廷想要跟你们金人讲道理,但你们只想着跟我们动刀枪,如今……换我们想按照你们的法子办事儿,跟你们动刀枪了,你特么的又给我说要讲道理?这天底下的理,难不成都得由你们说了算?”

    被叶青斥责的哑口无言的金国官员无奈,最后不得不在叶青面前咽下这口恶气,紧忙转身把宋廷使臣的强硬态度禀告给会宁府。

    所以这也是到了隆安府后,为何金国朝廷会差遣礼部尚书、刑部侍郎来迎候叶青等人的重要原因。

    完颜珣没有全部妥协,礼部尚书张齐颜便是要在中间做和事老,既要维护圣上完颜珣与金国的颜面,又不能把这宋廷嚣张跋扈的燕王给惹急了,所以最终到头来,便有了这个如同儿戏似的折中办法。

    对于叶青来说,其实带四千人进入会宁跟带两千人、一千人,两百人进入会宁并没有多大的区别,毕竟这里也不是战场,不是谁的兵多将广谁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而对于完颜珣这个还未坐稳皇帝龙椅的金国皇帝来说,宋廷使臣是带两百人进入都城会宁府,还是两千人、四千人,则是都有着很大的区别,形象直观一点的解释就是:人多人少,则是宋人打自己脸这一巴掌的份量的轻还是重。

    让叶青在都城会宁府自由行动,换来了不痛不痒的一巴掌,也算是让完颜珣的脸面不是难堪,不至于过于红肿无法见

    人。

    晚宴在礼部尚书所居住的宅院举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张齐颜便开始与叶青攀交情,目光则是时不时的瞟向跟叶青同来的耶律乙薛、耶律石北两人,心里暗自盘算着,叶青此次从隆安入会宁,会是带这两名将领吗?

    而叶青则是有意无意的提及蒙古人如今到了哪里,又有多少人会跟随着铁木真前往会宁。

    “蒙古大汗比您早到了三日,如今已经在会宁府了,身边……。”张齐颜有些为难的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如实说道:“没有燕王所带的人多,不过八百护卫。”

    整个晚宴并没有多少精彩之处,跟在辽阳的精彩宴席无法比拟,不过叶青也倒是理解,毕竟隆安距离会宁也不过百里路,不管是礼部尚书还是其他官员,多少还是要照顾一下会宁府的面子,过于热络了也不合适,过于冷淡了自然也不太可能,所以礼部尚书张齐颜想要拿捏的这个度其实也是对他的一份考验。

    “停留几日?”回到驿馆后的耶律乙薛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问道。

    “后日出发前往会宁,既然铁木真已经到了,我们也不能再慢下去了。”叶青深吸一口气,本就只有的三分酒意此时也因为炎热的天气早就消失全无。

    相比起对于前往会宁府一事儿,他倒是更为关心,董晁会在何时跟自己联络,既然那赵盼儿说了,董晁会在隆安等候自己,那么想必他便会在第一时间跟自己见面吗?

    除了要从董晁那里得到一些关于金国表面上看不到的消息外,便是叶青也还在琢磨,乞石烈诸神奴,此人如今到底被完颜珣安置在了哪里?而他就真的得到了完颜珣的全部信任吗?还是说……完颜珣也不过是在利用他来稳住各路大军的军心?

    叶青暂时对此都一无所知,在耶律乙薛跟耶律石北商议过明日的安排离开后,叶青挥手示意丫鬟们下去后,便独自一人在思索着接下来的每一步,以及铁木真在会宁府,会跟完颜珣交易些什么。

    即便是等到了外面的更声已经响起了两次,叶青也没有等到关于董晁的任何动静,走出书房向着不远处的卧室方向走去,昏暗的灯光下,依稀能够看到在这座小庭院的角角落落,还有着破阵营的兵士在暗中守护。

    洗漱完毕已经穿着睡衣躺在床榻,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际,则是听到了外面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叶青急忙起身走到门口,耶律乙薛已经距离门口不过二三十步的距离。

    “燕王,董晁来了,正在前院大厅内候着。”耶律乙薛说道。

    叶青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清凉的睡衣,甚至都懒得回去换,就对耶律乙薛说道:“过去看看,外面可有人盯梢?”

    耶律乙薛紧随叶青的脚步,落后一个身位说道:“里里外外都是咱们的人,而且董晁也早在这宅子附近安插了不少探子,没有人尾随他。”

    叶青点点头,嘴里说了一句那就好,便率先迈进了前院的大厅内。

    厅内的董晁正在大口大口的往肚子里灌水,听到脚步声后立刻放下手里的茶杯,向一身睡衣的叶青行礼。

    “免了。”叶青挥了挥手,而后有些皱眉的看着跟前满头大汗、风尘仆仆的董晁,道:“你这是从哪里赶来的?今日没在隆安?”

    董晁憨厚的笑了下,道:“回燕王,末将刚刚从会宁赶回来,三日前蒙古大汗铁木真到达隆安,第二日便离开去了会宁,末将想着燕王还需几日才到隆安,便暗暗跟随着铁木真去了会宁,是想看看那完颜珣会如何对待铁木真的到来。”

    “辛苦了,坐下说话。”叶青接过耶律乙薛为董晁准备的湿巾,亲手递给了董晁擦汗。

    董晁一边擦汗一边向叶青禀报着会宁府他见到的事情,包括如今铁木真所居住的地方,以及到达会宁后,是谁在城门口迎候的他,完颜珣又跟铁木真谈了多久时间,甚至是连铁木真与完颜珣谈话的内容,董晁虽然能够得到的不多,但从那些碎片似的消息中,还是能够从中发现,铁木真此番来会宁,还是有要离间完颜珣对宋廷更为看重、结盟的意思。

    叶青在董晁喝水时,嘴角不自觉的带着一抹冷笑:“完颜珣想要借助铁木真做筹码与我们结盟,还是说他真的会选择与蒙古人结盟呢?”

    “他与蒙古人结盟,无非就是针对燕王您与朝廷,但耶律留哥一部一直也是完颜珣的肉中刺,不拔掉的话,他也很难坐稳帝位,所以这样一来,他与蒙古人结盟的可能性便不大了。”董晁放下茶杯,继续说道:“但完颜珣若是借铁木真为筹码与您结盟,无非就是……想要得到一些更大的实惠,但完颜珣与您结盟的目的,会是针对高丽吗?还是说只是为了李师儿?为了他屁股底下的龙椅?”

    “会不会也是为了蒙古人跟耶律留哥一部?”耶律乙薛在旁问道。

    对于耶律留哥一部,他并没有什么同情心或者是好印象,甚至是还有些厌恶。

    当初大辽国被金人赶至西域,而留在金国的耶律姓氏,自然也就成了金国的百姓、官员,所以在耶律乙薛看来,他们都是大辽国的叛徒,即便是如今大辽已被蒙古人亡国。

    “金人不敢对蒙古人起兵戈。”董晁果断的说道:“耶律留哥一部,虽然是让金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以眼下金国的实力,还无法彻底清除背后有蒙古人撑腰的耶律留哥一部,所以这也是为何,完颜珣与蒙古人结盟可能性不大的原因。耶律留哥虽是反叛出了完颜璟治下的金国,但如今坐皇帝位子的完颜珣,可是从完颜璟手里接过皇帝宝座的,完颜珣若是想要坐稳帝位,想要得官员们的拥戴,那么他就必须解决掉耶律留哥一部的叛军,暂时不跟蒙古人,以及不对耶律留哥一部出兵,想必就是希望与燕王您结盟时,能够以蒙古人牵制您提出过于苛刻的要求。让您误以为,如果您的要求一旦太过份,那么他完颜珣大可以扭头跟蒙古人结盟,讨价还价的粗浅伎俩罢了。”

    叶青虽是听着董晁跟耶律乙薛的猜测,但却是显得心不在焉,在两人都望向他时,突然摇着头喃喃说

    道:“如此看来,乞石烈诸神奴很有可能便是在与耶律留哥一部的对峙前沿,而也只有如此,或许他才能得到完颜珣的信任,也能够继续保持他在金国大军之中的威望与影响力。”

    董晁跟耶律乙薛都是愣了下,显然没有料到,他们在讨论完颜珣与蒙古人时,叶青的思绪则是飞到了乞石烈诸神奴的身上。

    看着两人有些不解疑惑的样子,叶青笑了笑道:“完颜珣的目的不过就是借助蒙古人与我们讨价还价而已,而他与我们结盟的目的,无非是要清除耶律留哥,以及摆脱高丽人对他的胁迫与纠缠。这两个都是完颜珣的目的,而目前,蒙古人都没有办法帮助他来完成,只有我们可以帮他完成,让他彻底坐稳金国的帝位,何况……我们手里还有李师儿这个筹码,完颜珣恐怕还是想要我把李师儿交给他们啊,即便是我们告诉他……李师儿已经死了,他恐怕也会让我们把尸体带到他跟前才行。”

    “那您打算?”耶律乙薛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被叶青带到卢龙的李师儿,距离渝关如此近,距离金国其实也不算远,所以会不会是……燕王已经做好了把李师儿交给完颜珣的打算?

    叶青看着耶律乙薛,思索了下道:“暂时没有这个打算,一切还需要等见到完颜珣后才能下定论。”

    董晁与耶律乙薛默然,其实在李师儿被带到卢龙时,李师儿的命运就已经不掌握在她自己手里了,甚至也可以说,当李师儿听从完颜璟的话投奔叶青后,李师儿就已经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叶青来把控。

    所以如今,一旦叶青跟完颜珣达成什么协议,一旦需要以李师儿作为筹码时,叶青必然会毫不犹豫的抛弃李师儿。

    如今依然把李师儿放在卢龙,自然也是两手准备,不到万不得已,叶青也绝不会以李师儿作为筹码,但残酷大的是,当一个人关系到国之大运时,那么这个人的命运也就已经注定了要为那利益而牺牲。

    “清除耶律留哥一部,以及与高丽人交恶、摆脱高丽人的胁迫,两件事情完颜珣显然都必须要做,但他总得有个先后吧?”对于李师儿的命运,董晁并不是很关心,当年金人如何对待宋廷宗室的?如今宋廷对待金国皇室的手段,可谓是要友好太多太多了。

    即便是把李师儿放在了卢龙,但李师儿的人身自由与清白、尊严都从来没有受到丝毫侵犯,甚至依然还能够保持着她金国皇后该有的凤仪,反观当年被掳掠至金国的皇室,其悲惨的下场与对宋廷的羞辱,让如今几乎每一个宋人都不愿意提及,甚至想要抹去那段不光彩的历史。

    “决定权会是在完颜珣手里?”耶律乙薛有些不信的问道。

    董晁看了一眼显然能够决定金国接下来与谁交恶的关键叶青,笑了下道:“燕王能够决定……六成,其余四成的决定权,恐怕还在完颜珣的手里。所以也就是说,主动权在我们这边,一切都该由燕王说了算。”

    “这个决定权……怕是不那么好抢吧?完颜珣又岂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他人来决定?虽然是二者择其一,但于我们而言,与耶律留哥一部交恶,那就等同于是跟蒙古人交恶了,而且被完颜珣利用的机会也更多,倒不如是先交恶高丽,当然,这也是燕王这次来金国的目的不是?”耶律乙薛平静的说道。

    董晁有些讶异的看了看耶律乙薛,按理说,站在耶律乙薛的角度,应该是会选择清除耶律留哥一部与蒙古人交恶,毕竟这样可以帮他们已经亡国的辽国报仇不是?

    “耶律将军此言当真?”董晁有些不信的问道。

    耶律乙薛坦然一笑,道:“当真,凡事自然是以燕王的利益为重,何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承礼公主都不在意了,身为臣子的我又岂会杞人忧天?”

    叶青摆了摆手,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言语交锋,两人之间或多或少有些恩怨,但这也是正常的。

    毕竟,耶律乙薛与耶律月携北府军归顺叶青后,耶律乙薛一直都是率领着那支以辽人为主的大军,而董晁对于耶律乙薛的监视,特别是在叶青让耶律乙薛独自镇守渝关后,董晁对耶律乙薛的监视丝毫不比对金国的查探松快多少。

    所以耶律乙薛看不惯董晁的鬼鬼祟祟,即便他也知道董晁其实并没有恶意,即便他也知道,叶青把渝关交给他独自镇守后,就已经对他毫无疑心,可董晁私下里还是会监视他,自然就让他心里有些怨气。

    而董晁对于耶律乙薛的怨气丝毫不在意,甚至觉得耶律乙薛因为他的监视有些小题大做,毕竟,又不是只有他的大军中有,其他各路大军中都有所谓皇城司的人存在。

    “好了。”叶青笑着继续说道:“董晁你赶了一天的路,先下去休息便是。至于会宁府,也不必过多的查探,只要我们知道,完颜珣不管做什么,他的目的都是为了坐稳金国的皇帝座位就足够。想要清除耶律留哥也好,想要摆脱高丽人的胁迫也罢,总之,他最终的目的我们很清楚就足矣,至于是先与哪一个交恶,自然是要跟完颜珣讨价还价一番了,眼下关起门来无论我们怎么商议,都比不上跟完颜珣去交涉,所以等到了会宁府后,一切都会有办法的。当然,对于蒙古人我们切不可放松警惕,这头草原狼,绝不是金国、耶律留哥一部,或者是高丽人能够比拟的。”

    而与此同时,已经近子时的会宁府一座驿馆内,铁木真、博尔忽几人,同样是愁眉不展,大厅内的氛围多少也显得有些沉重。

    “不如我们直接让耶律留哥一部出兵,哪怕是不真打,但只要让他们的人马往金国边境上走一遭,这也能吓唬吓唬那完颜珣,逼迫他就范吧?”很少说话的博尔忽,破天荒的有些沉不住气道。

    铁木真则是摇了摇头,道:“晚了,因为宋廷使臣已经到达隆安府了,若是我们采取强硬的手段,只会逼迫着完颜珣以更快的速度,甚至不惜不再跟宋廷讨价还价、甚至是做出让步,都会立刻跟宋廷结盟。”

    “做掉叶青!”铁木真帐下宿卫队统领,唯一的佩刀护卫哈撒儿冷声说道。

1259 错综复杂

    铁木真显然不会无动于衷、眼睁睁看着完颜珣与叶青结盟最终造成对他们的不利,耶律留哥一部在金国如今虽然还如此称呼,但所为的这一部也在前些日子已经被他彻底笼络到了自己的麾下,也就意味着,在他们蒙古人的眼里,原本属于金国由耶律留哥一部镇守的临潢府,如今已经大半分成了蒙古的疆域。

    一道来自铁木真的旨意,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到了临潢府,身为铁木真怯薛军一员的耶律留哥之子:耶律善哥、耶律铁哥以及耶律薛阇、耶律永安,不过半日的时间就分配好了彼此的任务。

    耶律善哥、耶律铁哥因为同是怯薛军的一员,而耶律薛阇早前曾是铁木真麾下怯薛军的一员,只是因为他们的母亲姚里氏请求铁木真,从而使得耶律薛阇有机会离开怯薛军,接手了耶律留哥留下来的大军。

    但耶律薛阇被铁木真从怯薛军调出,得到的却是耶律善哥、耶律铁哥两人被留在了怯薛军中,只有耶律永安与母亲姚里氏回到了临潢。

    而铁木真在前往金国时,也曾在临潢逗留,姚里氏便一直服侍在旁。

    如同叶青会在渝关留下破阵营一般,铁木真同样也在临潢留下了自己的怯薛军,所以想要给完颜珣施加压力,就只有耶律薛阇与耶律永安两人率兵出临潢,前往两百余里地外的长岭之前给金人施压。

    叶青在到达会宁府后,第一时间便从完颜珣以及董晁的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不过比这个消息更让他感到兴奋的是,乞石烈诸神奴确实正驻守在长岭,率临潢府仅剩余的几座城池镇守“边关”。

    一座不亚于王宫大院的宅院,成了叶青在会宁府的驿馆居所,两千骑兵与两百卫队随着叶青一同进入会宁府,使得整个驿馆的守卫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就像是宋廷在金国都城的一块疆域一般,不受金国任何人的约束与管制。

    高耸入云的树木在别院里四处可见,而正值夏季的花香鸟语也同样少不了,流水潺潺的小桥、独具特色的亭台楼阁同样也不在少数,虽然其建筑风格无法与江南的细致典雅相比较,但这种出自北方工匠之手的建筑,也同样是具有了他们那粗狂豪放的特色,倒也是给人一种清凉之感。

    自昨日见过了完颜珣后,叶青便回到了这里,而后在今日到如今甚至连府门都没有走出去过,更别提有机会与铁木真碰面了。

    会宁府也在叶青进驻后,一时之间变得暗流涌动,昨日里刚进城时虽然表面上他与完颜珣也显得颇为友好热络,但不论是皇宫内还是会宁府的大街上,或者是整个会宁府头顶晴朗的上空,仿佛都弥漫着一股尔虞我诈的阴森味道。

    今日一早耶律石北来禀报,在这所别院的四周,他们已经碰见了好几拨金人、蒙古人的探子,以及不知属于哪一方的鬼鬼祟祟的探子。

    一个人走到粗狂豪放的凉亭内,身后的两名丫鬟紧紧跟随着,光只是看那两名丫鬟的体态与气质,就让叶青不得不佩服完颜珣的有心

    ,这两名相貌都很漂亮的女子哪里可能是丫鬟?无论怎么看,都各自具备着皇宫里那特有的气质,一看就绝不是普普通通只会侍奉人的丫鬟。

    耶律乙薛与贾涉在叶青坐定没一会儿的功夫便赶了过来,两人的神情还算的上是轻松,虽然今日一早就被外面的探子搞得一肚子心火,但好在如今的涵养也还不错。

    耶律乙薛挥手示意两名立在叶青身后的丫鬟下去,两名丫鬟的神情之间并无多少惧怕之色,即便是她们两人,已经竭力在做出惧怕的神情,但那清澈有主见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们彼此。

    “两位不会也想听那些男人之间的谈话?”叶青扭头看着表面惧怕,但其实压根不在乎耶律乙薛威胁眼神的丫鬟说道。

    两名根本无视耶律乙薛的丫鬟,自然无法无视眼前这个风度翩翩、中年儒雅男子话,何况这中年男人在说话时,眼睛则是肆无忌惮的在她们脸蛋上、胸口以及腰肢上来回扫来扫去,而那句男人之间的谈话,加上中年男子那肆无忌惮的眼神,话语的意思瞬间就让两名丫鬟想入非非,而后彼此望了一眼后,这才向叶青行礼后离开了凉亭。

    不过两女显然并没有打算直接离去,而是站在了凉亭的不远处,既不离开也不再看着凉亭内的三人。

    耶律乙薛看着那丫鬟离去时的背影,不屑的哼了一声,而后在确定那两个丫鬟无法听到他们的谈话后,才说道:“那张齐颜刚刚打发人来了,说明日高丽使臣也会到达会宁府。”

    “金人这是隐瞒了好些时日啊,故意是等咱们到了会宁才告知咱们的。”叶青笑着说道。

    贾涉在一旁也笑了笑,道:“金人就喜欢玩这些粗浅小伎俩,就像那两个明显是派来监视您的丫鬟一样,瞎子都看的出来,但只有金人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是一步妙招呢。”

    “董晁那边有进展了吗?”叶青喝了一口金国皇室昨日专门送来的御茶问道。

    “有进展了,蒙古人的驿馆内已经有董晁安插的探子了,而至于高丽人到达会宁府后的驿馆内,相比较而言就更容易一些了,只要那高丽使臣是在驿馆内的谈话,都能很快的被咱们知晓。”贾涉对叶青说道。

    耶律乙薛在一旁再次低声嘟囔了一句偷鸡摸狗,反正他就是看不惯董晁一向神出鬼没的样子。

    所以如今叶青虽不理会两人之间的互相看不顺眼,但也应了耶律乙薛的请求,不再让他跟董晁接头,而是换成了贾涉继续跟董晁接头。

    董晁在叶青到达隆安时,半夜三更才从会宁赶到隆安,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亲自督办安插进蒙古人的驿馆,以及高丽人驿馆的探子一事儿。

    而也是那时候,叶青也才彻底确定了,高丽使臣也会来会宁一事儿。

    不等叶青再问,贾涉便主动说道:“蒙古驿馆那边也打探清楚了,八百怯薛军,由哈撒儿统领护卫铁木真的周全,博尔忽与忽必来二人同行。耶律善哥、耶律铁哥留

    在了临潢,这一次突然起兵是由耶律薛都与耶律永安率兵不过五千人马,在到达长岭后便按兵不动,董晁的判断是……只是为了给金人施压,并非是为了攻金。”

    “高丽使臣那边都是由谁率领?”叶青在两人坐下后再次问道。

    “崔忠献亲自出马了,其子崔瑀随行,还有一个高丽僧人随行,据说身手、箭术都不错,叫金允候。其余人数不多,也就是两百人左右,而他们的目的……还是希望金国能够立刻回报他们,这一次看样子更像是求救来的。哦,对了,后面这猜测是辽阳赵盼儿的判断,据说这也是那完颜福兴的判断。”贾涉一口气说道。

    叶青转动着石桌上的茶杯,想了下说道:“高丽皇帝王瞮,早就对这些手握兵权的世家看不顺眼了,但奈何崔忠献在高丽位高权重,自登基以后一直不敢动崔忠献,但朝野上下也早已经心知肚明,这皇帝与臣子二人之间不睦一事儿。这一次崔忠献敢撇下身后的大本营亲自前来金国,这其中恐怕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啊。”

    叶青微微叹口气,盯着桌面上的茶杯思索一番,而后道:“告诉赵盼儿,这几日可把注意力从完颜福兴身上往高丽那边转移一些,查查看是什么原因,竟然能够让崔忠献亲自来金国。”

    贾涉点了点头,见叶青再没有其他吩咐后,便放下手里的茶杯,再冲耶律乙薛点头招呼后,便率先离开了凉亭。

    而耶律乙薛则是在思索叶青关于崔忠献一事儿,自然,如今他了解的关于高丽的事情,也没有叶青知晓的那么多。

    “崔忠献若是在高丽惹得皇帝王瞮不满,那么他又怎么敢离开高丽呢?他就不怕他前脚刚走,后脚皇帝就立刻分化他的势力?”耶律乙薛疑惑道。

    “你说的不错,崔忠献为何敢亲至金国,无非也就是两种可能了,除了他有所依仗、不怕皇帝分化外,剩下的无非就是他已经失势了,高丽皇帝已经难以容他,他自知若继续留在高丽会被处死,所以他才不得不亲至金国。”叶青也在思索着,眼下那个境遇才是崔忠献真实的境遇。

    “若是还能平分秋色,我觉得他绝不会离开高丽,在我看来,更像是您所言的那般,崔忠献在高丽已经是大势已去,所以才不得不求援金国。”耶律乙薛想了下说道。

    “就像当初他助完颜珣篡位一般,难道崔忠献如今也想借助金国的实力篡高丽的皇位?”叶青心头一动,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于他而言更是一个有利的消息啊。

    耶律乙薛又想了一会儿,而后突然有些无力的长叹一声:“唉……好难啊,这金国、蒙古,如今加上一个高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错综复杂,单单想要找出一条有利于我们的路,真是让人头疼啊,这……这甚至还不如率兵打仗来的轻松。”

    叶青笑了笑,没再说话,事实确实如耶律乙薛长叹一般,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整治斗争,可比明刀明枪的杀伐要艰难、残酷太多了。

1260 脸面

    一场杀伐征战无疑是残酷的,无论是胜还是败,终究是要以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生命来作为血淋淋的代价。

    而一场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看不见硝烟的整治较量,虽不会以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生命做为代价,但整治上的输赢却是关乎着家国社稷的前途,关乎着整个天下的生灵。

    一场关键战役的作用,无疑于会影响一场战争的走向,一场整治斗争的胜败,无疑于会影响一个国家的衰亡,所以哪一个更为残酷一些,也可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总之,无论是整治的输家还是战场上的败家,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历史上的铁木真,绝不会亲自前往金国为完颜珣登基贺喜,只可惜历史已经非历史,一个叶青的横空出世,让一切都变得错综复杂,难以预料,使得铁木真也不得不亲自前往金国来趟浑水。

    高丽人与金国之间本就一直有往来,而金国的衰弱、蒙古与宋的崛起,也给了高丽人一定的危机感,更何况,即便是一切都在历史轨迹之中,蒙古人也没有放弃过对高丽人的觊觎。

    总之,当一切历史的脚步在加速往前不确定的前进时,金国上京会宁府风云际会、暗流涌动,各方势力自然都想要在这样的一次如同盛会的角力当中,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与战略优势。

    每一个人都在算计别人,同样,也在被被人算计着,是蝉还是螳螂还是黄雀,还是最后的赢家,最起码在这一刻还没法定论。

    铁木真在等叶青主动找他,叶青选择按兵不动,一旦选择主动寻找铁木真,那么他在会宁府便会陷入被动。

    所以高丽人到达会宁府,就成了那让铁木真失去耐心的最后一根稻草,随着高丽使臣到达会宁府,让铁木真不得不主动找叶青,而后寻求一个制衡之法。

    国师八思巴没有跟随铁木真来会宁府,但铁木真也已经知道,随同高丽使臣崔忠献一行出使金国的,则有一位高僧金允候。

    想到此处的铁木真,不由想起了叶青在他离开燕京时,看着八思巴的身影说的那句话:“世人拜的不是佛,而是自己的**与野心。”

    这句话让铁木真久久不能忘怀,但他从来不否认,自己封八思巴为国师正是为了自己的野心跟**,但天下普通百姓拜佛上香,难道也是因为自己的**与野心?

    温饱、平安、财富、名利又何尝不是**与野心,可佛讲究的却是……。

    “跟叶青约个地方见面。”铁木真想到此处,最终决定主动约叶青出来商谈。

    “金人的探子可是无处不在……。”博尔忽提醒道。

    “那岂不是更好?让完颜珣知道叶青并非是他最为可靠的盟友不更好?”铁木真笑了笑道。

    “泰安楼如何?”博尔忽看着心意已决的铁木真,解释道:“距离我们不算很远,而且哈撒儿手里的人,也能在四周护卫您的周全,监视他国的探子。”

    铁木真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博尔忽的安排。

    完颜珣在为蒙、宋、高丽选择驿馆时,可谓是费尽了心思,为了不让蒙、宋、高丽容易聚在一起,便刻意在会宁府为蒙古人安置了西城的一个宅院,而宋廷的宅院自然是更靠南一些,高丽人的驿馆则是更为靠近东一些,他自己的皇宫虽是居中,但也算是正好可以把西、南、东三个驿馆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叶青只带了驾车的耶律石北一人,泰安楼前停下马车,叶青轻快的跳下,在门口一个蒙古壮汉的招呼下,并未急于立刻走进泰安楼,而是望着这一条颇为热闹的街道两头,待看够了这会宁府的喧嚣后,这才跟着那蒙古壮汉进入了泰安楼。

    铁木真独自一人坐在一张八仙桌前品茶,耶律石北在走到门口后便停了下来,与领着叶青一同进入的蒙古壮汉分立门口左右,在叶青带着热情真挚的笑容走进雅间后,耶律石北与那蒙古壮汉一人拉起一扇门,轻轻关上,随即打量着还算是比较热闹的泰安楼二楼。

    铁木真在叶青跨步进来的第一时间便起身相迎,热

    情真挚的说道:“坐。”

    “请。”叶青伸手同样是热情招呼着。

    “今日我请客,燕王大可不必跟我客气,虽说我蒙古要穷一些,但请燕王一顿饭倒是还请的起。”铁木真轻松笑着的说道。

    叶青神态同样也很从容,就像是老友见面一般,调侃道:“穷讲究、穷讲究,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没办法啊,越是缺什么就越在意什么,缺礼法就越想表现的有规矩,来者不拒,哪怕是和尚都能够让我善待为国师。缺钱缺粮,自然就更不想让其他人看出来了,所以……你何曾见我提及过我大蒙古国那辽阔的疆域?”铁木真一边为叶青倒茶一边说道。

    “有道理,以茶代酒,走一个?”叶青举杯赞同道,两人这一次会面,仿佛之间连从前那份微微的暗流都消失不见了,仿佛就真的是两个许久未曾谋面的好友:“所以也很少听你们提及那些善战良驹不是?”

    “那你叶青呢?又有那些底气?”铁木真依旧是一幅轻松的表情。

    “宋廷。”叶青放下茶杯悠然道。

    铁木真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道:“眼下的宋廷也确实值得你如此倚仗,更何况,眼下的宋廷也可谓是你叶青一手打造出来的,自然值得为最大底气。”

    “虽有不完美之处,但好在如今已非是谁想欺负便欺负了,自然,旁人也还要怕我会不会欺负他了。不过啊……该报的仇也还得报,该报的怨也得报,当年宋廷受的欺负,虽不能说是全部要报复回来,但好歹也要给我大宋百姓一个交代不是?”

    “志同道合,我同样也要给蒙古百姓一个交代啊。”铁木真也是淡淡的说道:“当年宋廷受奇耻大辱,想要报复自然是人之常情。我大蒙古国的百姓同样也是被金国欺辱摧残,这笔账你叶青说,是不是也应该找金人讨回来?”

    叶青此时却是摇了摇头,显然并不苟同铁木真所言的志同道合,铁木真也没有不满,依旧是喝着茶水,静静的不说话,等待着叶青开口。

    “你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吗?”叶青沉默了片刻,而后看着铁木真问道。

    铁木真摇头:“世界有多大我不关心,我只知道,金国若不亡我铁木真睡不了安稳觉,即便是睡着了,也睡不踏实。”

    “耶律留哥你早就收买了?”叶青问道。

    “辽国亡公主耶律月投奔你后,我便第一时间差遣人去接触了耶律留哥,虽然那时我还不知道你会做什么,但直觉告诉我,收买耶律留哥一步,征服他们对我一定有用,说不准对你叶青便会是一种牵制。”铁木真毫不隐瞒,继续说道:“如今走到这一步,耶律留哥一部这步棋,虽然看似并无多大作用,但最起码也成了你叶青、金国的一根刺,即便是你叶青想要独吞金国,可耶律留哥一部这道刺,你也不可能做到视而不见。”

    “高丽呢?”叶青继续问道。

    铁木真的神情到现在才微微一愣,不过笑了下后还是坦白道:“曾经秘密差遣他人接触过高丽太子王枳,原本是想要经太子之口让高丽皇帝王瞮施压崔忠献,引起高丽君臣内讧,继而在征金时便可少了一大隐忧。一路兵马从临潢伐金,一路兵马直指儒州、雁门关等燕云十六州,让你宋廷无法北上金国与之合盟。”

    “好计谋,如此一来,安西那一边你自然是顾及不到了,耶律月眼下已经到了安西都护府,即便是你已经撤回了驰援大理的一路兵马,但……你也应该知道,你的长子与次子向来不和,即便是他们从吐蕃赶回来,但他们恐怕也很难抵抗我安西都护府的反扑。而到时候,即便是你能够一举拿下金国,我依旧紧守渝关无法北上,而且燕云十六州的关隘绵延千里,虽说我也不知道你到底会主攻哪一个关卡来破关,但只要你在攻金时无法破掉燕云十六州哪怕一个关卡,我便就有可能集中精兵攻破占据整个夏国,而且在安西牵制你们时,我河套地区自然也不会放过从阴山牵制你的兵力,所以……很可能金国被你占据了,但大部草原疆域却会被我叶青夺取,到头来则是

    得不偿失。”

    叶青、铁木真这一番长谈就好像是回到了当初他们在西湖燕家别院的那一夜一般,只不过是两人的酒碗换成了茶杯,而地方也有临安换到了会宁府。

    “不错,适得其反啊,当初国师之意先图金国后谋高丽,但最终还是选择了较为激进的法子,想要在拿下金国之余,也能把高丽变成囊中之物,万万没有想到,虽然高丽皇帝与权臣之间确实是起了内讧,但反而让金国从中得益,使得完颜珣无形中多了一个助力崔忠献。”铁木真有些惋惜的说道。

    “也不尽然,若是能够让一步,金国与高丽的优势岂不就会化为无形、消失殆尽?”叶青淡淡的说道。

    铁木真开始认真的看着叶青,他当然明白叶青所言的退让一步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让他立刻撤去在长岭按兵不动的兵马,给金国一个相对宽松的形势,从而有空间让金国与崔忠献各怀鬼胎,但如此一来,最大的获益者……可就是眼前这个宋廷使臣叶青了。

    叶青并不回避铁木真那锋利的眼神,从容的笑了下道:“也许借金国之手率先灭掉高丽也不错,当然,你可以参与也可以坐山观虎斗。”

    “高丽?吞掉高丽是你叶青的本意?”铁木真问道。

    “不是,我对高丽毫无兴趣,只不过我手里有你没有的筹码李师儿。”叶青给了铁木真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一时之间,让铁木真猜不透,李师儿为何对吞高丽如此重要,即便是他知道,李师儿如今看似已无关紧要,但若是想要完整的吃下金国,李师儿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关键一环。

    铁木真、叶青在泰安楼内显然一时无法让天下太平安宁,皇宫内的完颜珣,也更没有想到,铁木真与叶青竟然就如此明目张胆的在他眼皮子底下碰面了。

    礼部尚书与刑部侍郎快速小跑进完颜珣的御书房,完颜珣铁青着脸来回踱步,在他看来,铁木真与叶青如此无视他的存在便私自会面,这就是在打他的脸,是让他难堪。

    礼部尚书张齐颜一脸忐忑、刑部侍郎耶律成功也是一脸惶恐,行礼后便是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

    来回踱步却是更加烦躁的完颜珣,见两人沉默不语,最终是有些无奈的叹口气道:“说吧,知道多少说多少,朕不怪罪你们办事不力。”

    “回禀圣上。”耶律成功与张齐颜互望一眼,最后在张齐颜的眼色下硬着头皮说道:“泰安楼内我们……我们实在没办法查探到关于叶青与铁木真的谈话内容。刑部的捕快也想要冲进去,但都被……都被赶了出来。”

    “不是说他们各自都只带了一个人进入泰安楼吗?”完颜珣怒声问道。

    张齐颜跟耶律成功一个激灵,心头都跟着颤了一颤,由张齐颜开口说道:“圣上息怒,虽然他们明面上只带了一个人进入泰安楼,可大街上、泰安楼内却是有着他们早就安置好的人手……。”

    “这是朕的会宁府,还是他们宋廷跟蒙古的会宁府?在我大金国的都城,连一个小小酒楼我们都进不去,大金国的颜面就这么被你们丢尽了,你们让朕的脸面往哪儿放!”完颜珣的神情近乎于狰狞之态,心里是越想越生气,在金国的都城内,竟然还有他金国皇帝的官吏进不去靠不得的地方,简直是奇耻大辱!

    哗啦一声,在张齐颜跟耶律成功的胆战心惊下,完颜珣一把扫掉了桌面上的所有物件,砚台里的墨汁撒了一地,一只来自宋廷皇室的花瓶也瞬间破碎在脚下,四周的宫女与太监,也是瞬间跪满了一屋子。

    “无论如何,朕都不能让他们好过!哪怕是动用城内大军摆阵去攻,朕的人都要能够接近他们二人所在的房间才是!至于他们说什么,如今还重要吗?”完颜珣愤怒的看着跪满一屋子的人影,继续怒吼着:“重要吗?他们说什么重要吗!相比我大金国的颜面,朕的脸面,这些都重要吗!若是你张齐颜不敢、你刑部没有办法,那么就让兵部调兵,总之!今日我大金国官府的人必须要从泰安楼与他们二人并肩走出来!这是我大金国的脸面!”

1261 乱象

    张齐颜、耶律成功余光扫过满地狼藉,一个宫女战战兢兢跪伏在地,双手颤抖着把一枚大约巴掌大的玉玺捧在手心,而后胆战心惊、恭恭敬敬的放在一干二净的桌面上。

    虽是一块“赝品”,但对于眼下的完颜珣来说,最起码有了这块赝品之后,他这个皇帝也可以稍微名正言顺一些。

    完颜珣阴冷着神情,看着那宫女把玉玺放在桌面,脑海里瞬间便出现了李师儿的影子,嘴角的冷笑慢慢也变得越发阴冷,也不知是想起了李师儿而充满了恨意,还是想起了大金国那块皇帝专有的玉玺。

    “下去吧,刑部办泰安楼一事儿,但切记,莫要伤了和气、激怒了叶青。”完颜珣深吸一口气,一只手缓缓按在玉玺的头顶,显然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想了下后道:“告诉叶青,朕要见他。”

    刑部侍郎耶律成功急忙点头应是,而后看了一眼礼部侍郎,正待要行礼退下时,完颜珣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再次响起:“张尚书也下去吧,这几日就多辛苦张尚书了。”

    张齐颜与耶律成功汗流浃背的走出御书房,不自觉的抬头望向天空那炙烤着整个皇宫的日头,而后两人不自觉的再次互望一眼,心有余悸四个字在两人脸上清晰可见,仿佛刚刚就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似的。

    “张尚书,您以为这事儿我们该如何是好?”耶律成功微微叹口气说道,神情之间除了心有余悸之外,更是写满了惆怅与沉重。

    “圣上自登基以来,还不曾像今日这般大发雷霆,可见……叶青与铁木真今日在会宁府会面,真是让圣上动怒了。”张齐颜与耶律成功并肩而行,想了下后继续说道:“不过可喜的是,圣上终究还是懂得了隐忍,好在这一怒只是虚惊一场。所以这接下来……来硬的显然是不行了,辽阳府的事情想必你也清楚,这叶青是标准的吃软不吃硬,所以啊,用强显然是不行了,倒不如是找个其他的借口……。”看着耶律成功求教的眼神,张齐颜也不藏私道:“比如说是偶遇。”

    耶律成功想了下后正要点头,而后又觉得不对似的道:“可这之前已经惊动了叶青跟铁木真,而今若是再找其他借口,会不会显得……显得笨拙了一些?”

    张齐颜笑了笑,道:“可耶律大人难道要用强吗?圣上的意思可是不能伤了和气,不能激怒了叶青。所以啊,此事儿虽难,但……也没有办法啊。”

    耶律成功瞬间就又觉得一片乌云飘在了头顶上空,也是跟着叹口气道:“我在叶青面前受些委屈倒是不在乎,可我担忧的还是叶青会得寸进尺啊,辽阳府一事儿,叶青显然就是对圣上阐明了他这次金国行的强硬态度,我身为我大金臣子,替君受辱自然是无可厚非,可……。”

    “我自然是知道耶律大人的苦衷跟担忧,既然如此,那我陪你一同前去便是。”张齐颜痛快的说道,此番言语让耶律成功心头一震,脸现惊喜的当即道:“下官此刻丝毫不敢跟张大人客气,下官在此多谢大人相助!日后若是大人有所差遣,下官绝无二话。”

    “耶律大人言重了,你我同僚一场,何况……叶青一事儿本就是你我一同迎到会宁府的,在此困难之时,我又怎么好意思让你独自一人承担这难题不是?”张齐颜眼神真诚的说道。

    耶律成功却是听出了弦外之音,当下心神领会道:“无论如何,

    大人今日相助下官,下官真是感激不尽,若是日后大人……下官必定唯命是从、鼎力支持。”

    “耶律大人大可不必如此,你我既是同僚,也是圣上信任之臣,日后自当是该多多互助才是。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先赶往泰安楼才是。”张齐颜笑着说道,而后邀耶律成功与自己同乘一辆马车。

    张齐颜任礼部尚书,但礼部对于张齐颜来说,显然并非是他的理想官居之地,而刑部尚书一职到如今依旧是空悬未决,所以张齐颜在心里也想过,利用这次各国出使的机会在完颜珣跟前好好表现一番,而后看看能不能把刑部尚书的差遣收入囊中。

    耶律成功自然就是他拉拢的对象,也是他的第一步,毕竟以耶律成功的朝堂资历,就任侍郎一职已经是让朝堂之上议论纷纷,所以张齐颜几乎可以肯定,耶律成功即便是再有野心,但朝堂之上可谓是孤身一人的他,显然也不会在短时间内觊觎这刑部尚书的差遣,而他张齐颜自然就有了把握与耶律成功志同道合。

    耶律成功在张齐颜主动同他一同前往泰安楼时,显然也悟出了其中的道理跟张齐颜的心思,所以这下官的自称,这一路上也是用的越发的顺嘴。

    心照不宣的两人来到被捕快团团围住的泰安楼前,门口的伙计早就是鼻青脸肿、出气多吸气少,就连那掌柜的,此刻也是同样狼狈,只不过比起那几个伙计来则是要好了一些。

    刚一下车,张齐颜便眼疾手快的拉住了要往里冲的耶律成功,看了一眼四周的围观百姓,张齐颜低声说道:“切莫着急,先观察下情况再说。”

    张齐颜扭头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前面团团围住酒楼门前的数十名捕快,随即看到了两名官员快步跑了过来,点头示意后问道:“里面什么情况?”

    会宁府知府完颜脱达,虽然不喜张齐颜这个汉人在官位上凌驾于他之上,但看了一眼旁边的耶律成功,同样是一脸询问的眼神后,还是忍下了心头的不满说道:“宋人跟蒙古人还在里面,有好几十个蒙古人跟宋人的好手守在二楼,我们一直没有冲进去。”

    张齐颜善于察言观色,从会宁知府跑过来时的神情中,就能够看出来,完颜脱达一直都还对自己当初与他争抢礼部尚书一事儿充满了不满。

    不过眼下他并未跟完颜脱达计较,毕竟,能够在完颜珣登基后,还深得圣心的任会宁知府这一差遣,就足以说明,在圣心的心里,这完颜脱达的份量丝毫不比自己差。

    但正是因为这完颜脱达平日里为人处事都较为鲁莽,凡事很少用心去盘算,所以当张齐颜看出被提拔为刑部尚书的耶律成功并无什么后台,只是单纯因为在完颜珣篡位之后,支持完颜珣的声音被完颜珣得知,而完颜珣也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帝位,才随意的就提拔了耶律成功这一事儿。

    可在完颜脱达看来,这耶律成功能够被越级提拔,必然是身后有着什么后台,最不济也是当年跟圣上完颜珣之间有过什么交情,所以才会受到如此重用,自然,在态度上就要对耶律成功尊重许多。

    而这也正是让张齐颜瞧不起完颜脱达的原因,在他眼里,完颜脱达不过就是一个不知何为礼的莽夫,即便是在金国这礼部再不受重用,再不如宋廷那般重视士子与各种礼仪,但也绝不是完颜脱达这样的莽夫能够胜任的。

    然,让张齐颜更看不惯的就是完颜脱达根本不懂何为官场之道,能够在如今被任为会宁知府,完全是因为当初完颜珣谋反时,是他第一个率兵冲进皇宫之功,而后才有了今日这份高位。

    所以当完颜脱达介绍完情况后,耶律成功扭头询问张齐颜的意见时,完颜脱达的脸上立刻写满了对张齐颜的不满与不屑,嗤之以鼻的样子就连耶律成功都感到有些诧异。

    张齐颜像是成心跟完颜脱达作对一样,当完颜脱达跟耶律成功保证,等另外一批捕快过来后,他们就能够凭借人数优势冲进酒楼时,张齐颜则是不动声色的微笑着淡淡道:“耶律大人,让他们都撤下吧,你我二人足矣……。”

    “就凭你?进去还不让那蒙古人跟宋人给扔出来?你想要送死你就去,但你别连累了耶律侍郎。”完颜脱达丝毫不留情面的说道。

    耶律成功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被提拔为刑部尚书是连他自己都完全没有料到的事情,而他自然也知道张齐颜在朝中的势力,也知道完颜脱达在圣上完颜珣心中的份量,所以一时之间,他当着完颜脱达的面,竟是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为张齐颜辩护。

    张齐颜倒像是根本没有听出完颜脱达对他的讽刺一般,继续不动声色的微笑着道:“完颜大人,我与耶律大人可是刚从圣上御书房出来,圣上的口谕……你自然是无资格知晓,那么如何对待里面的宋廷使臣跟蒙古人使臣,本官也就没有必要告知你该如何做才是的对。你只要按照耶律大人的意思行事就是,至于事后圣上那边,完颜大人不妨现在就可以告张某一状。”

    “张齐颜,你以为我不敢吗?”完颜脱达冷哼一声,而后冷冷继续道:“你可知道,这宋人跟蒙古人,已经伤了我们好几十个捕快,这事儿……恐怕圣上不知道吧?所以,你敢保证圣上知晓实际情况后,还会让你这般礼遇宋人跟蒙古人吗?”

    看着默默不说话的张齐颜,完颜脱达再次冷笑了一声,但语气却是多了一丝讽刺意味继续道:“常听人说这人一旦到了礼部,都会变得胆小怕事、窝囊至极,如今看张大人的行事,我倒是有些庆幸当初没有选择这礼部了,要不然的话,岂不是也会传染的像张大人这般,遇事就成了只会缩头的乌龟了?”?“何为使臣、何为礼节,何为国之威严、何为圣上之颜面,又岂是一介莽夫所能理解知晓的?”张齐颜傲然的看了一眼怒气冲冲、正要发作的完颜脱达,不等其开口,便继续缓缓说道;“完颜脱达,我告诉你,今日不是你好狠斗勇的时候,圣上的颜面、大金之威严,绝非是儿戏,也非是你打赢了里面的使臣,就能够让我大金国保住威严、圣上颜面有光。”

    “好你个为了圣上的颜面,我大金国的威严……。”完颜脱达哈哈笑着嘲讽道。

    而耶律成功在此时,拉了拉完颜脱达的衣袖,温和笑着道:“完颜大人,不瞒您说,我与张大人确实是从圣上御书房刚出来,而……张大人的意思便是圣上的旨意。”

    说完后看着完颜脱达还是一脸的不满跟不解,想了下后继续低声道:“完颜大人,若真是看不惯这些宋人跟蒙古人,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这叶青跟铁木真不是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离开会宁府吗?身为会宁府知府的您,一旦圣上那边大事已定,这会宁府的事情不就是完颜大人说了算了吗?”

1262 征西伐东

    外面的打斗声对于雅室内的两人没有丝毫的影响,叶青静静的看着对面的铁木真,眼神真诚而清澈。对面的铁木真低头望着面前已空的茶杯,神情深沉而严肃。

    外面的打斗声何时开启的,两人甚至都没有发觉,外面的打斗声何时停止的,两人也是毫无察觉。

    “宋廷真需要休养生息?”铁木真沉默半晌后开口问道。

    “朝廷赋税已经远超往年,若是再继续征战下去,早晚会让整个宋廷民不聊生。”叶青坦诚的回答道:“眼下外人虽然看不出有此苗头,只是因为北伐的连战连捷掩盖了这些问题,但并不代表这些问题就不存在。”

    “可即便是如此,燕王不是还志在伐金?这岂不是自相矛盾。”铁木真并没有表现出讽刺的意味儿,相反神情依旧是显得极为认真。

    “如若不伐金又如何成就大业?又如何继续掩盖内部的问题?何况……。”叶青苦笑一声继续道:“何况,若是不继续攻金,我这一生的北伐之功也就完全失去了意义,无论你之前有多大的功绩,但只要金国还存在,宋廷就谈不上真的洗刷了当年的耻辱,也就谈不上完全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铁木真再次沉默,随即长叹一口气,道:“感谢你的坦诚,但……这并不够。”

    “这世界很大,中原虽然富裕,但只要我叶青还在,你就几乎毫无可能成功南下。即便是对这金国,如今也是我叶青占据先手,更何况宋廷虽然赋税在增,但要是打一场鱼死网破的战争也绝无任何问题。只不过是到头来你我两败俱伤,最终只会便宜了花拉子模人更为西边的人……。”叶青像是在强调自己的底线。

    “所以你便提议我征西你伐东,你我互不干扰。而且即便是你在伐金后需要暂时的休养生息,可……我又如何能够相信,你不会在我征西之时在我背后忽然捅一刀?”铁木真嘴角开始含着笑问道。

    在泰安楼外响起打斗声的同时,正是叶青当着铁木真的面提出征西伐东之策的时候。

    铁木真显然并不相信叶青此举真是为了那所谓的两国之间万世友好、永不侵犯的说辞。但也不得不承认,在眼下金国这边他铁木真并没有多少优势的情况下,放弃觊觎金国,转战征西、开疆扩土、掠夺财富,快速让大蒙古国变得更加兵强马壮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无论如何,总比这样在金国这边空耗下去,眼睁睁看着叶青蚕食金国要强的多,更何况,他也相信叶青如今在粮草、财力方面确实遇到了不小的问题,但这个问题,显然并不会影响叶青伐金,甚至可以说,也正是因为粮草、财力、兵力的问题,让叶青不得不选择忽略那些问题,选择以伐金来破解、缓解、掩盖。

    燕京城前些时日就已经陷入到了现银短缺的窘境,虽然如今这个问题已经得到了缓解,但也说明叶青如今几乎已经无力

    跟他铁木真硬碰硬了,而且,他叶青为今之计,也只有拿下整个金国后,才能够有真正的时间来休养生息。毕竟,如今若是放弃对金国的攻伐,那么就如同叶青所言,他这十几二十年的北伐可就算是功亏一篑了,所以就算是内部问题再大、再艰难,他都要硬着头皮来伐金,争取以亡金的胜利来换取一个更为和平的环境来修生养息。

    自然,铁木真也可以选择不在金国的问题上退让,与叶青在金国一事儿上一较高下,但若是如此的话,无论是铁木真还是叶青都很清楚,他们之间这一战必然会是两败俱伤,而到了那时候恐怕得到便宜的便是他们如今看不上眼的金国、甚至还有那叶青始终鄙夷的高丽人。

    叶青无法给予铁木真任何保证,保证自己会在他征西时一直选择休养生息,看着他的大盟国日渐壮大、越变越强。

    利益与诱惑这个东西,一旦沾惹一次之后,那么当下一次又有巨大的利益跟诱惑放在眼前,而且还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时,几乎可以肯定的说,只要看到机会的所有政客,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撕毁盟约、放弃和平的手段来获取利益。

    所以一旦叶青看到了利益与诱惑,等候到了千载难逢的削弱蒙古国的机会,叶青又怎么会放弃呢?

    看着叶青不发一言,铁木真摇头喃喃道:“不错,你先前提的条件也足以让我心动,但这些心动的条件,并无法让我对你叶青绝对放心。”

    “只要你在蒙古一天,我叶青便绝不会让哪怕一个兵士进入蒙古国的草原……。”叶青深吸一口气说道。

    “跟我比谁的命长吗?”铁木真愣了一下,而后笑着道:“所以若是有一天你叶青不在了,我铁木真便可以南下直指中原?”

    “不错,我们就不如比比谁的命长,谁活得久如何?”叶青端起茶杯,看了一眼早就凉了的茶水,想了下道:“两国递交友好国书以此为证,谁若是违背那么自然会身背后世骂名……。”

    “可我记得,你叶青以前最不在乎的就是身后名了,现在却要以这个作为制约彼此的条件,你不觉得可笑吗?”铁木真摇头道。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凡事儿都不在乎,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以前要名没有名、要利没有利,自然就不会在乎身后名了,可如今……我叶青在宋廷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还又助宋廷不单是夺回了所有丢失的疆域,连带着燕云十六州都被我叶青夺回手中,亡金更只是时间早晚问题,所以……也不得不希望以后的史书上,能够为我叶青浓墨重彩一笔。”

    “亡金你有几成把握?”铁木真转移话题道。

    “如今至多六成。”叶青毫不犹豫的说道:“高丽崔忠献的到来,或许还能够让把握变得更大一些,但即便是再大也不会超过七成。”

    “因为耶律留哥一部?”铁木

    真嘴角泛起一抹得意问道。

    不得不说,一旦他铁木真真的被叶青说服,那么耶律留哥一部,也就真正成为了一直插在叶青心头的刺,既不能拔也不能惹,自然,也就成了蒙古国时刻能够侵袭宋廷的最前沿,比起攻燕云十六州来可谓是要轻松方便太多了。

    自然,也是因为耶律留哥一部如今占据的地方,让叶青不得不佩服,后来朱棣在登基之后,喊得那句天子守国门是多么的万丈豪情跟符合时事。

    楼下再次响起了吵闹的声音,叶青、铁木真同时沉默侧耳倾听,赫然是金国礼部尚书张齐颜、刑部尚书耶律成功求见的声音。

    回过头的叶青,看了一眼铁木真,还是继续说道:“要钱给钱、要粮草给粮草,甚至是兵器的补给我都愿意,如何?”

    “容我思量一番吧。”铁木真笑着起身,雅室的门也在同时打开,博尔忽、耶律石北依旧是分列两侧,只是在雅室门口多了两个人,张齐颜与耶律成功。

    铁木真率先带着博尔忽离去,离开雅室时,即便是张齐颜、耶律成功忍不住的对铁木真行礼,但铁木真却是丝毫没有理会,甚至在经过两人时,嘴里还忍不住的发出一声冷哼。

    两人面色之间多少有些尴尬,毕竟可是刚刚发生了一场冲突,虽然这铁木真跟叶青没有受到丝毫危险,而且还是他们的人在泰安楼内占了上风,赢了面子,可张齐颜跟耶律成功,终究还是觉得好像是自己这边理亏了一些,所以对于铁木真那不满的一声冷哼,也只能是以恭送铁木真下楼为结语。

    叶青微笑看着目送铁木真离开后,回过头望向他的张齐颜跟耶律成功,不等两人开口,便笑着道:“在隆安府时,张大人跟耶律大人可是对叶某做出了承诺,一旦叶某到了这会宁府,可不受任何约束行动自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见谁就见谁,怎么?这还没有两天的功夫,两位大人就打算变卦吗?”

    张齐颜苦笑一声,叶青温和的态度已经说明,他并未受外面冲突的影响,毕竟,若是真受了影响,那么叶青可就绝不会这么好端端的坐在这里跟他唠叨了。

    当下张齐颜急忙赔罪,耶律成功也跟着赔罪,自然而然的,两人把今日的冲突一事儿,全部归罪给了会宁府知府完颜脱达,显然也是想要借叶青之手,在完颜珣面前诉一番完颜脱达的罪过。

    “燕王,今日之事儿实属意外,绝非我们二人故意为难燕王。”张齐颜对叶青诚恳真挚的说道:“若是知道燕王在此会客,就算是给我们二人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来打扰,这都是因为那会宁知府完颜脱达……。”

    耶律成功同样,先是对着叶青道歉,而后便是指责完颜脱达的不是,但两人在此刻倒是颇为有默契,在叶青的邀请下坐下后,竟然是能够耐住性子,暂时不提完颜珣要召叶青进宫一事儿。

1263 民以食为天

    从泰安楼出来一路畅通无阻,一直守在泰安楼门前的会宁知府完颜脱达,虽然看着铁木真走出来时双眼都快要喷火了似的,但奈何因为耶律成功的叮嘱,使得完颜脱达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铁木真大摇大摆的坐上马车,而后穿过为官人群离开现场。

    坐上马车的铁木真也无心理会那会宁知府愤恨的眼神,更无心理会围观人群的纷纷议论,脑子里一直在思量着跟叶青今日的谈话,无论怎么看,都跟当年在西湖燕家别院的那次相会极其相像,甚至就连两人之间的谈话内容,也是再一次对天下局势的看法,以及……合则两利的认同。

    铁木真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认同叶青征西伐东的建议,当年西湖燕家别院一叙,他虽然也获得了不少利益,但相比起叶青掠夺的利益与疆域,他显然还是吃了一些亏,自然心头也因此而有些不平衡。

    宋与蒙瓜分了夏国,蒙 独占了辽国之地,而宋廷在叶青的率领下,既收回了当年失去的疆域,同样也蚕食了不少金国的疆域,而今也把亡金之势摆在了台面上,若是但从数量来看,他收获的利益足可以与叶青平分秋色,但……被亡的辽国又怎么能够跟还在苟延残喘的金国对比呢?

    所以让铁木真把金国全部让给叶青来掠夺,铁木真虽心有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天下大局之下,在对金的优势一事儿上,相比较叶青而言他并无什么优势,甚至说到底……一旦叶青真的退出对金国的觊觎,那么他铁木真就真的敢对金放手一搏,不怕叶青坐收渔翁之利吗?

    民以食为天,铁木真的脑海里再次闪过这句叶青在泰安楼雅室内说的话,不自觉的掀开车帘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与百姓,虽无法与富饶的江南比较,但也不得不承认,会宁府的安宁与祥和,也让铁木真的内心起了一丝波澜,脑海里又不自觉的想起了更往西的疆域,是否也像这极东之地一般。

    “如果我们放弃金国如何?”铁木真从车厢里钻了出来,坐在另外一边车辕上,对专心驾车的博尔忽问道。

    博尔忽愣了下,手里的马鞭不自觉的僵在半空,不过想了还是说道:“大汗就甘心把金国之利让给叶青?叶青狼子野心,一旦他夺取了金国后,难保不会对我们下手,到了那时候大汗您岂不是养虎为患?”

    “民以食为天。”铁木真又是叹口气,道:“我相信叶青所说的,宋廷也或许还有余力打一场对金国的战争,但当金国之后,恐怕就算是叶青有心,但宋廷恐怕已经无力了。燕京城短缺现银一事儿,表面上看起来虽是因为金国皇后李师儿暗中作祟导致,但也足以说明,宋廷在继续战事一事儿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若不然的话,以宋廷的财力、物力,又怎么会让燕京陷入短缺现银的窘境?宋廷有钱,叶青在朝堂一手遮天,可竟是被燕京短缺现银一事儿难住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所以啊……宋廷的问题已经很清楚了。”

    “可……末将总是觉得,如此让利于宋廷对我大蒙古国以及大汗您……。”博尔忽还是有些犹豫道。

    “话虽是如此说,但谁又能够保证叶青就真的能在短时间内拿下金国呢?”铁木真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耶律留哥一部既然占据了大半临潢府,所以即便是愿意眼睁睁让利给叶青,但又岂会让叶青舒舒服服、轻轻松松的拿下金国呢?

    “既然如此,那岂不是说,大汗便也有机会从宋廷要一些东西过来?”博尔忽又岂会真反对铁木真的抉择,所以眼下,当看着铁木真已经有意认同叶青征西伐东的建议后,他自然也只剩下赞同的份儿了。

    而且就如铁木真所言那般,叶青已经答应他铁木真,只要他铁木真同意征西伐东的建议,那么宋廷便可以完全无条件的为蒙古提供诸多方便。

    “草原上这两年……用汉话来说可谓是风调雨顺,但我们从小就在草原上长大的都清楚,草原何时风调雨顺过?民以食为天,草原一旦进入寒冬,碰上

    雪灾风灾时,冻死牛羊无数,就连百姓想要吃饱穿暖都是奢望……。”铁木真的语气微微有些惆怅。

    博尔忽想了下,认真道:“大汗是担忧今年我们草原上会出现更为严重的灾祸?”

    “眼下宋廷占据了几乎全部所谓的农耕之地,而从东到西这一条漫长的边界线,如今又被叶青守得固若金汤,即便是我们无心与宋廷大规模交战,只是想要在苦寒之时抢些粮食果腹恐怕都会很难啊,所以倒不如先借助宋廷的主动友好,暂时把这和平继续下去。”铁木真眉头紧皱,神情之间写满了隐忧。

    不得不说,叶青那些关于天下大势还是其他说辞,都没有真正打动他,但就是那句看似不经意的民以食为天,却是不知为何触动了铁木真的内心,甚至是让他想起了草原上的种种艰难,以及他这些年来的种种艰难过往。

    最初的梦想不过是不再让自己在草原上受他人欺负,而当他自己的势力越来越强时,铁木真的梦想也渐渐变成了野心,个人的强大已然不是他的**,让自己的部落强大自然而然的就成了他的目标,而当部落开始变强大时,自然也就会招来其他部落的嫉妒与打击,所以为了不让自己与部落被他人蚕食,铁木真的野心与**也就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而在残酷与野蛮的部落斗争中,铁木真不知不觉地变得越发的强大,而草原上能够与他抗衡的部落也越来越少,铁木真的野心与**,也就随着他自己的地位与权利的提升开始变成了理想。

    铁木真想要统一草原,想要草原不再有杀伐,更想要草原部族百姓不再受金国的欺辱,也更想草原能够像宋廷百姓那般过上吃饱和暖的生活,自然,也更想带着自己的草原铁骑看一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

    草原的尽头是山,而翻过山之后则是如同桃花源地的富裕中原,虽然铁木真极为眼红,但奈何如今宋廷同样是兵强马壮,也并不是他铁木真可以予取予求的地方,那么既然如此,就不妨先把这块肥肉暂时放上一放,调集兵马越过辽国,看看更西方的天地又是怎样一番天地。

    叶青并不知道铁木真会不会同意自己征西伐东的建议,但他真心希望铁木真能够同意他这个建议,无论如何,作为历史上数一数二的狠人,能够以来去如风的铁骑搅动半个地球,让整个欧洲都为之一颤的存在,叶青自然更希望铁木真把目光放在更为遥远的西方,就像历史上那般开疆扩土,以蒙古铁蹄踏遍欧洲。

    叶青可以给蒙古提供所需的粮草物资,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连兵员都可以提供给铁木真,为的自然不只是独吞一个小小的金国,而是希望能够在将来……把华夏的疆域完全囊括在手。

    也正是因为叶青的未卜先知,使得他敢于跟铁木真去赌谁的命长,毕竟……叶青相信,即便是自己怎么更改历史的轨迹,但有些人的命运都不会更改,就比如铁木真的命运。

    虽然铁木真绝不会再像历史上那般死于中卫,但可以肯定的是,若是他与铁木真赌谁活得长,那么几乎可以断定,活到最后的一定是他叶青。

    所以在叶青看来,眼下只要能够保证顺利亡金,那么接下来等候多少时间他都无所谓,利用这段时间休养生息,而后当铁木真不再人世时再北伐草原,对于叶青来说,自然是最为有利的选择。

    叶青从来没有想过西进到什么地方,就像他不会觊觎高丽这片贫瘠的土地一样,在他的心中,既然已经有了今时今日的高位与权利,那么就不妨竭尽全力的恢复华夏盛世,让疆域也恢复到华夏最为广袤的时代。

    至于那些从来不曾属于华夏疆域的土地,叶青从来就没有想过占为己有,自然,也是因为各种地理的因素,使得那些原本就不属于华夏的疆域,即便是到手之后,站在华夏全局的利益上来看,恐怕也终归是弊大于利,而非是利大于弊。

    马车缓缓驶进金国皇宫,叶青不自觉的掀开

    车帘打量着这皇宫,相比起燕京城的皇宫来,这里的皇宫都要显得简陋不少,甚至一些地方看起来都略显破落。

    当然,那些明面上的建筑,亦或是那些关乎于金国颜面的地方倒是粉刷一新,看起来虽是有些简陋,但还是余威犹在,宫女、太监来回穿梭,那些守卫皇宫的金兵看起来也是颇为威武肃杀,马车在驶入宫城第二道黄城门后才缓缓停下来,两名属于内皇城的太监与宫女已经在此等候。

    太监先是在张齐颜与耶律成功介绍完叶青后行礼,而后这才对着张齐颜与耶律成功行礼,随即面带稍显谄媚的笑意,宣着完颜珣的旨意。

    张齐颜跟耶律成功并未有机会跟随叶青再次进入皇宫,叶青也不在乎孤身一人进入皇宫,在太监与宫女的引领下,留下张齐颜与耶律成功陪同着耶律石北在外城等候。

    跨过第一道宫殿,叶青依旧是旁若无人的欣赏着整个皇宫的建筑,而在第二道宫殿的门前,身着龙袍的完颜珣已经在几名宫女的簇拥下等候着叶青。

    看着叶青迎面而来,完颜珣的脸上终究还是挤出了一丝热情的笑容:“燕王能够驾临至此,朕心甚喜啊。”

    叶青听着完颜珣言不由衷的话,打量着自第一次见面时,彼此就没有留下好印象的完颜珣。

    第一次见面时,完颜珣还是金国邢王,而如今已经是身着龙袍的帝王,不再是那个面带阴沉的王爷,反倒是变得自信从容了很多。

    “就不在意当年我劝告完颜璟要小心你谋权篡位一事儿?”在完颜珣面前站定,叶青直接揭其伤疤道。

    完颜珣嘴角泛着冷笑,冷冷道:“如今朕已经是黄袍加身,那么是否足以说明燕王当年押错了宝?还是燕王想说朕有今日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天命所归也罢,人力强为也好,但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不是?”叶青毫不相让的说道。

    显然,叶青的言外之意,即便是你完颜珣如今坐上了金国的皇位,但还是改变不了你完颜珣的帝位来路不正的事实。

    “燕王真的以为朕怕了你吗?”完颜珣神情阴沉了下来,声音也低沉了几分道。

    “这就是你完颜珣的待客之道?”叶青环顾四周,毫不在意的说道。

    “燕王请。”完颜珣压下心头的那一丝不快,转身亲自领路道。

    比起这看似普通的皇宫建筑外表来,完颜珣的御书房可谓是称得上是奢华,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叶青,在踏入完颜珣书房的刹那间,脚下都有种仿佛踩在云端的飘然感。

    脚下那又厚又软的地毯,以及书房内那些陈设,显然都是用了不少心思,而那墙壁上的一幅幅名家画作,在叶青看来,更像是完颜珣对自己的一种无声的示威。

    多是来自于宋廷大家的画作,特别是宋徽宗赵佶的画作与书法,更是被完颜珣摆在了最为显眼的位置,就像是怕叶青看不见一般。

    而叶青进入御书房环视一周后,就像是没有发现完颜珣的小心思一般,走到一幅赵佶的字前,轻松随意的说道:“徽宗皇帝的字确实不错啊,这瘦金体可谓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本以为这些年金国开始向我大宋岁贡起,早就不该有这些皇家真迹了,想不到你这里倒是还有几幅,怎么?是舍不得还给宋廷吗?”

    “若是燕王喜欢,朕倒是可以大方一回,送给燕王如何?”完颜珣站在叶青身后笑着道,心头多少有些得意,在他看来,此刻仿佛是终于扳回了一局。

    “没兴趣,若是你喜欢,就继续挂着好了。”叶青转身,目光直指那那一张桌子,桌面上赫然放着一枚印玺,只是看印玺上面雕刻着的栩栩如生的真龙印痕,显然是时间并不长久。

    随着叶青的视线,完颜珣瞬间也是注意到了叶青目光所注意的地方,当下缓缓先是走到书桌后面坐下,目光同样是注视着那枚印玺,而后示意叶青在对面落座。

1264 归还玉玺

    马车在驿馆门口缓缓停下,博尔忽有些疑惑的望着静静站在驿馆门前的青年汉子,青年汉子一脸微笑,与门口那守护驿馆、满脸杀气的蒙古兵士形成了鲜明对比。

    同样坐在车辕上的铁木真,先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目不斜视的望着那青年男子对博尔忽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倒是很想要知道,这叶青的后手是什么。”铁木真跳下车辕,率先向那青年男子走去。

    博尔忽愣了一下,随即跟上铁木真的脚步,守卫在门口的蒙古兵士齐齐向铁木真行礼,那青年男子微微侧身让过,以免自己抢先收了那些蒙古兵士对铁木真崇敬礼遇。

    大步走到青年男子跟前,铁木真上下打量着耶律乙薛,然后笑了下道:“跟着叶青混了几年,礼数倒是学了不少啊,可惜啊,却不是在本汗的麾下。”

    “大汗过奖了,末将岂敢受贵国将士之大礼,何况末将再无知,也知道这些蒙古好男儿是因为大汗才行礼。”耶律乙薛显得极为客气与对铁木真的尊敬。

    铁木真显然也是十分受用,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博尔忽,在博尔忽离开后,铁木真这才回头再次正视耶律乙薛,道:“叶青派你来的?不妨走走?”

    耶律乙薛依旧在铁木真跟前保持着谦卑的姿态,当年叶青与铁木真以及乞石烈诸神奴还有夏国共计两万兵马驰援辽国时,他对铁木真就一直很敬重。

    虽然最终是铁木真的蒙古国亡了他们大辽,使得他不得不护送着公主耶律月一路向东逃亡,投奔叶青。

    但时隔几年后,此时的耶律乙薛再次见到亡大辽国的蒙古大汗后,心中出奇的竟然没有半点恨意,依旧是像当初那般还是充满了敬重。

    当然,如果要说耶律乙薛此刻面对铁木真的内心毫无波澜,那显然是自欺欺人,不过相比较耶律月对于蒙古国的恨意,耶律乙薛的心头可能是不甘与不服气更多一些。

    “不恨我么?”铁木真看着耶律乙薛站在原地,并不打算跟他散步相谈,随即也打消了念头问道:“可是叶青想要让你告知我什么?”

    耶律乙薛神色依旧平静,甚至还一直保持着那谦卑的笑容,道:“大汗英明,末将确实受燕王差遣在此等候大汗。”

    耶律乙薛直接忽略掉了铁木真的第一个问题,毕竟铁木真这个问题对他耶律乙薛来说多少有些羞辱的味道,亡了人家的家国,还要问人家恨你么?

    铁木真并没有第一时间追问叶青让耶律乙薛稍什么话给他,反而是两手背后仰头望天,其实不用猜,铁木真都大概知道,叶青差遣耶律乙薛在此等候,无非就是想要用什么条件来保证他答应征西伐东的建议。

    但会是什么条件,或者是诚意,铁木真无法猜到,不过他知道,以叶青那谨慎近乎于小气的性格,在最初的退让上,也不会给予自己多大的利益,他只会如同钓鱼一样,慢慢的勾引你上钩。

    这种伎俩几乎是人人都会用,可能够把这种……花小钱办大事的这种伎俩运用到炉火纯青地步的,铁木真放眼天下,并不认为有几人能够跟叶青相媲美,即便是他自己也没办法跟叶青比较。

    耶律乙薛并没有等铁木真问他才说,见铁木真抬头望天时,耶律乙薛就已经主动说道:“燕王让末将捎话给您,不管大汗您愿不愿意与他合作,他都愿意把承礼公主从安西撤回燕京以表诚意。还有,这是今日一早燕王亲自起草的盟约国书,只要送到临安经圣上批阅即可生效,保证在……大汗有生之年,宋廷绝不会向蒙古派遣一兵一卒,两国永世友好……。”

    “就这些吗?”铁木真接过耶律乙薛手里的盟约国书,上面的汉字密密麻麻,他能够认识的字不多但也不少,不过除了汉字之外,上面竟还有其他两种他极为熟悉的文字,正是他当初率先推行的蒙古文字,以及这两年来虽然推行缓慢、但却是国师八思巴所创的另外一种蒙古文字。

    “暂时就这些。”耶律乙薛平静的说道:“燕王说了,只要大汗您愿意与我宋廷皇帝陛下签下这盟约国书,那么接下来两国该用何种方式来表现这种世代友好,就可以落实到实处了,凡事都可以商议。正所谓名正言顺,若是无这国书立誓,想必大汗您心里也不会感到踏实,而燕王心里也不会完全放心。”

    铁木真手里一直捏着那份叶青亲自起草的国书,没来由的叹口气后,直视着耶律乙薛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大蒙古国竟然也有心向宋廷之人啊,恐怕叶青在我大蒙古国安插的探子也不在少数吧?”

    耶律乙薛微微皱眉,这个问题显然他无法回答,也不该由他回答。

    就像叶青跟他说的,看到这份国书后,铁木真大概就会有七成的把握同意跟他共分这个世界了。

    一开始耶律乙薛还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但直到铁木真审视这份国书时,看着那两种略有不同的蒙古文字时,耶律乙薛心头瞬间恍然大悟。

    显然,宋廷或者是如今叶青身边能够书写这种蒙古文字的人,绝非会是宋人,毕竟是只有蒙古人,甚至还是在蒙古国有一定地位的人,才能够懂得书写这两种文字。

    蒙古国那万人之中难得识字一人的现实,也就使得能够同时会书写两种文字的人变得凤毛麟角,所以铁木真此刻虽然看到的只是一份简单的国书,但其中蕴藏着的弦外之音可就是无限大了。

    “此乃国之大事,自然不可儿戏。”铁木真把国书交还给了耶律乙薛,想了下后道:“回去告诉叶青,若是我同意了,我自会差遣蒙古使臣前往临安,与贵国递交友好盟书。至于叶青他所说的细节……或者是条件,到时候我蒙古国会一并书写进盟书中。就像他叶青所言,两国之间递交友好、该有的仪式感还是能够让这盟约看起来更为牢靠一些不是?”

    “燕王还望您早做决定,眼下时机稍纵即逝。”耶律乙薛几乎是在重复叶青的交代道。

    铁木真再次摇头笑了笑,他自然知道叶青如今如此焦急、以及逼迫他做决定的原因,无非是因为高丽国使臣的到来,使得会宁府的形势又加深了一层无法预判的变化,所以也就使得叶青,不得不在他面前主动退让,以及希望他铁木真……越快的远离会宁府这趟浑水。

    “对他叶青而言是时机稍纵即逝吧?”铁木真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笑了下后道:“告诉他叶青,我铁木真……愿意跟他赌这一局,赌一次国之大运。”

    耶律乙薛的双

    眼皮不受控制的急剧跳动着,他虽然不知道叶青跟铁木真赌的到底是什么,但他还是很清楚,自己这一次在此等候铁木真,为的就是让铁木真放弃对金国的觊觎。

    在他看来,原本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但此时此刻,却是匪夷所思的有些成为了可能,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搞不清楚,叶青到底跟铁木真私底下到底做了何交易,而且竟然还牵扯到了国之大运的赌博。

    但这些于耶律乙薛而言,也并非是他需要去操心的事情,他的差遣不过是捎话给铁木真,至于叶青到底在做什么,又是如何游走于各国之间,还能够让各国都信任他,则就不是他关心的范围了。

    既然不是耶律乙薛所关心的范围,那么必然是有人会关心在意,叶青是如何做到这般,既能够跟蒙古国平和的坐下来谈话,又能够让他完颜珣不得不强忍怒火,也要邀请叶青来皇宫,甚至……据说如今就连高丽使臣崔忠献在到达会宁府后,都已经有了私下里想要跟叶青接触的动机。

    “苏秦当年官至从约长、享佩六国相印抗秦,而今天下,依朕看来,这天下也只有燕王有享此荣耀之能。所以……只要燕王愿意,我完颜珣也可尊燕王为金国丞相一同抗蒙。自然,若是燕王还愿意,就是高丽国的相位也是不在话下。”完颜珣看着把玩那块假印玺的叶青说道。

    “苏秦合纵六国抗秦,致使秦国十五年不能出函谷关。然张仪连横各国破苏秦合纵之策,致使六国内讧被各个击破。所以你认为我会效仿苏秦,还是认为我会心动于那所谓的相印?”叶青继续把玩着那假印玺道。

    完颜珣静静的看着丝毫不被任由诱惑所引诱的叶青,即便是如今内心深处对叶青是恨之入骨,但眼下他乃是势弱一方,因而也不得不当着叶青的面继续忍气吞声:“但不知燕王何所图?难道真要为那完颜璟报仇?”

    不理会完颜珣语气中隐隐的威胁与怒意,叶青笑了下,道:“权利与情谊、地位与师生之谊,孰轻孰重叶某自然一清二楚,可若是想要我放下成见,圣上是否就该拿出足够的诚意来?草原狼向来残暴狠戾,那些年来贵国是如何欺压草原百姓的,这笔账如今蒙古国不会算在金国其他帝王头上,可你完颜珣……躲得过这一劫吗?想要示好蒙古国,我叶青大可看着你如此做,但……铁木真与我谁仁义谁残暴,你完颜珣的心里想必也有一杆秤不是吗?”

    “那么燕王不妨告诉我,今日泰安楼内燕王与铁木真可是在密谋什么,还是想要效仿当年瓜分夏国之行径来瓜分我大金国?可燕王别忘了,如今我大金可不像夏国那般被你们二人夹在中间,高丽使臣的到来,就足以说明,即便是我完颜珣两面受敌,可还有高丽作为同盟。更何况……。”完颜珣的神情不自觉的变得有些阴沉,继续说道:“朕的帝位是如何得来的,燕王就算是从未仔细询问过,但想必那李师儿也会添油加醋的诉说给燕王听吧?”

    “如若你真与高丽使臣崔忠献亲密无间,那么崔忠献这次还会亲自前来会宁府吗?”叶青反问道。

    完颜珣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不过很快完颜珣的笑声便戛然而止,看着叶青傲然道:“燕王为何不做如是想:正是因为我大金与高丽互为盟友,所以他才会亲至会宁为我贺呢?”

    “这是你完颜珣的一厢情愿,还是你在我叶青面前的自欺欺人?”叶青神色平静,虽然辽阳府赵盼儿那边,还没有传来关于高丽国崔忠献跟皇帝王瞮之间的确切消息,但这并不影响叶青在完颜珣这里去试探一番:“据我所知,高丽皇帝王瞮与权臣崔忠献已经在朝堂之上撕破脸,虽然崔忠献在高丽握有大部分兵权,可王瞮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又是高丽国的皇帝,据说……如今崔忠献已经如同丧家之犬,在高丽惶惶不可终日,这才不得不亲自跑到会宁府求助你完颜珣,让你报答他当初助你夺得这皇位之功,是吗?”

    完颜珣阴沉着神情,嘴唇紧闭,不发一言的看着叶青,像是要从叶青的脸上看出真假来,也像是叶青的脸上有什么无价之宝般。

    端起宫女送来的茶水,嗅着那沁人心脾的淡淡茶香,叶青好整以暇、从容不迫:“你完颜珣眼下处境虽谈不上四面楚歌,但其境遇艰难恐怕就非是我信口开河吧?”

    “还有呢?”完颜珣嘴里硬生生的蹦出三个字。

    “除了宋廷,你能够依附的人几乎没有,所以完颜珣……你若是真想坐稳这个皇帝的位子,眼下只有跟我结盟攻伐高丽。”叶青放下茶杯,深邃的眼神像是野兽的血盆大口要吞噬完颜珣一般。

    “你真的认定崔忠献在高丽已经无力回天?”完颜珣冷声问道:“何况你又怎么会知道,高丽国内不是崔忠献占据了上风,是那皇帝老儿王瞮快要束手无策呢?”

    “问问你自己的内心,你又真的信任崔忠献值得你完颜珣互结为盟友吗?如果崔忠献占据了上风,你就真的相信你们的交情已经好到了可以让他亲自来此的地步吗?或者还是说铁木真更值得你依附?别忘了,当年叛贼耶律留哥一部的存在,就让你完颜珣很难在朝堂之上说服众臣选择与蒙古人结盟,更何况如若你一旦与蒙古人结盟,你认为本就没有完全拥立你为帝的朝堂臣子,会不会倒戈相向?而这时候,一旦李师儿突然出现,那么朝堂臣子会不会效仿当年辽国拥后摄政,静候完颜璟之子长大成人呢?”叶青眯缝着眼睛问道。

    “若是你叶青不在背后指使,李师儿又有何惧?”完颜珣沉声怒道。

    “不错,我叶青若是不在背后支持,你完颜珣早就少了一个心腹大患李师儿,如今也就不怕蒙古人会支持耶律留哥一部再次起兵,更不会忧心崔忠献父子此番前来讨债!可……无奈的是,蒙古人在观察局势、高丽人在逼迫你还债。还有……如今李师儿就在渝关,只要我一声令下,千军万马的阵前便可不是武将而立,而是李师儿直指辽阳。”叶青的手指从那假印玺上离开,敲击着桌面说道。

    随着叶青的话语,完颜珣的脸色显得越发的阴沉,就如同一头伺机准备狩猎的野兽一般紧盯着叶青。

    叶青同样是紧盯着完颜珣,从刚刚与完颜珣的交谈中,他还是无法判断出崔忠献为何要亲自来此的目的,但最起码可以肯定,崔忠献亲自来此的目的,以及高丽国内的形势,完颜珣知道也并不比自己多多少。

    完颜珣看着叶青的眼睛,心中虽怒却又是无可奈何,他也不得不承认叶青已经完全看

    透了他如今的处境:蒙古大汗铁木真亲至会宁府,又怎么可能是因为他完颜珣三个字,自然也就更不是因为跟金国有多好。

    叶青亲至会宁府,完颜珣自然也绝不会相信,手握金国皇后李师儿的他,会真的千辛万苦跑过来跟自己套交情,也就更不会相信,他完颜珣个人的魄力值得叶青亲自来会宁府为他祝贺。

    高丽权臣崔忠献,当初在自己篡位之时都不曾出现,甚至在之前暗中与他联合时,都是由其子崔瑀出面处理一切,就已经看得出来,那时候的崔忠献也根本没把他完颜珣当成一个人物,只是因为符合他们的利益,也为了更大的利益才会与联合篡位。所以在自己登基之后,崔忠献又怎么会亲自跑来为自己祝贺呢?还不是为了要求自己立刻兑现自己当初答应的诺言,以及那时候答应的好处。

    铁木真也好、叶青也罢,崔忠献也是如此,虽都是亲临会宁府,但哪一个是单纯的奔着来给自己贺的呢?没有,一个都没有,他们显然都是带着各种各样的野心与目的才会出现在会宁府,而且也正是因为他们手里的权势,使得他们有底气亲自至此羞辱自己还不怕被报复!

    “可曾听过一句汉人所常说的话?”叶青再次先开口道。

    “洗耳恭听。”完颜珣沉默了一下后还是说道。

    “人之情、于害之中、争取小焉,于利之中、争取大焉。正所谓两害相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叶青语气玩味儿说道。

    完颜珣深吸一口气,而后又缓缓长出一口气,心头虽是犹豫不决,但他也知道叶青此言的意思,无非就是让他莫要在乱局之中寻觅机会,直截了当的与他合作罢了。

    “若是我愿意与你结盟,你又准备如何做?蒙古人、高丽人如今都齐聚会宁,你就真有自信心能够轻易的打发他们?”完颜珣思量许久问道。

    “敢问……高丽人想要什么?”叶青言辞之间充满了谨慎。

    果不其然,完颜珣随即笑出声,有些不屑的看着叶青道:“原来燕王刚刚一番说辞都是自己的猜想?朕还道是燕王如今已经是手眼通天,这天下就没有燕王不知道的事情,没想到……燕王连这点儿小事都不清楚,那岂不是说高丽国内之局势,全是燕王一面之词了?”

    叶青像是没有听见完颜珣的讽刺一般,继续问道:“高丽人想要从你完颜珣这里得到什么?”

    完颜珣看着叶青凝重的神情,忽然觉得有些笑不出声了,也不知是因为叶青的严肃还是说他想到了什么。

    不过完颜珣显然也不想就此被叶青一直牵着鼻子走,当下道:“燕王又以为呢?燕王刚刚一番长篇大论,不是已经看透了崔忠献来会宁府的目的吗?”

    “那就答应助他抗衡皇权王瞮。”叶青简短的说道,而这自然也是符合他刚刚对完颜珣释放出来的,关于崔忠献在高丽国内处境的解释。

    “可如果崔忠献也像我一样,想要再进一步呢?”完颜珣放过了追问叶青是否真知情崔忠献以及高丽的局势,但他相信,若是不知情的话,叶青不可能猜测的如此恰好,除非他是神仙才成。

    “高丽内讧于你难道是弊端吗?”叶青反问道。

    完颜珣神情再次阴沉下来,想了下缓缓道:“燕王之意……是在图谋高丽?可……虽然我与燕王打交道甚少,但我却是知道,燕王自北伐起这一路走来,最擅长的莫过两件事情,一:宋人最喜欢说的一句俗语,花小钱办大事儿。二:更善于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谋略。所以我怎么能相信,燕王此举不会是想一石二鸟呢?”

    “你以为蒙古人会答应吗?会眼睁睁看着我一石二鸟你跟高丽吗?”叶青反问道。

    完颜珣笑了下:“哦,对了,据我所知,即便是燕王在与我大金交战之最为激烈时,也是一边征战一边留着后手在防备蒙古人,蒙古人就这么让燕王忌惮吗?”

    “如你所言,我同样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在我身上发生,何况……我一直把蒙古人当做最大的敌人并没有错,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金国衰弱了,夏国亡了、辽国亡了,宋廷再次恢复强盛了,而草原也成了铁木真的天下不是吗?”叶青深吸一口气道。

    他并没有想过仅凭自己今日一番话就能够说服完颜珣,毕竟,若是真如此轻松的话,他叶青也就不用亲自前来会宁府了。

    也不等完颜珣继续说下去,叶青拍了怕那印玺便站起了身,在他们谈话之时,太监已经来过御书房门前数次,向完颜珣禀奏着高丽使臣求见一事儿。

    完颜珣不动声色的看着叶青起身,看着叶青的手拍过那方印玺,耳边传来叶青的声音:“若是拿不定主意,那你就不妨见过急急求见你的崔忠献再说吧。”

    “如若燕王真有诚意,那不妨把皇后李师儿交给我如何?”完颜珣在叶青转身准备离开时,也起身看着叶青的背影说道。

    “我可是讨价还价的高手,更是善于花小钱办大事儿,你觉得以今日这番谈话,可以让我答应下来吗?”说完后,叶青转过身微笑看着完颜珣。

    完颜珣低头笑了下,从书桌后面走出来,距离叶青不过三五步的距离停下,想了下道:“我出价你还价,天经地义不是?既然燕王说了,那就说明此次还是带着诚意而来,想必就是这方玉玺了?”

    完颜珣也不傻,既然叶青愿意停下脚步还跟自己交谈,那么说明,叶青此番还是有些许诚意的,但至于是否要跟叶青结盟来背叛高丽崔忠献,显然还为时尚早,毕竟,他还要听听崔忠献的诚意,到底能够给他自己以及大金国带来什么利益才是。

    “距离你登基宣告天下之时还有七日,三日之后我把贵国玉玺还你。”叶青痛快的说道。

    出乎意料的完颜珣有些掩饰不住脸上的欣喜,急忙说道:“那我完颜珣三日之后就在此恭候燕王大驾。”

    至于从叶青手里把李师儿要过来一事儿,完颜珣从一开始提出时,就没有想过叶青会轻易放人给他,所以能够一次见面后,就能把真正的玉玺拿到手,对于完颜珣来说也已经算是“不虚此行”了。

    因为玉玺三日便会归还的缘故,完颜珣亲自把叶青送到了内皇城的门口,而就在叶青走向外皇城时,不远处的廊檐下缓缓走出两道人影,赫然是高丽使臣崔忠献与其子崔瑀,望着叶青的背影愣了一会儿后,在听到脚步声后立刻回过神,而后对着满面笑容的完颜珣行礼。

1265 缺个章节名

    张齐颜、耶律成功还在等候着叶青,两人见到夜幕宫灯下缓缓走来的叶青时,不自觉的都是同时松了一口气。

    完颜珣今日因叶青与铁木真在泰安楼相见已经是大发雷霆,虽然最后还是忍住了心中的怒火,让他们不伤和气的情况下邀请叶青来皇宫,可在张齐颜跟耶律成功看来,即便是自己二人不动声色的邀请叶青来皇宫,完颜珣也应该会警告叶青在会宁府的一举一动,那么今日在皇宫内,叶青跟完颜珣必然会闹得不愉快才是。

    可怎么走出内皇城的叶青,看起来样子是那么的轻松跟从容,就好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似的,神色之间在宫灯的照耀下,甚至还有依稀的得意之情。

    耶律石北缓缓牵过马车,叶青拒绝了张齐颜、耶律成功的诚意晚宴,头也不回的向着皇城外走去,张齐颜与耶律成功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回自己的府邸,还是应该求见完颜珣。

    崔忠献五六十岁的模样儿,言谈举止之间有着久居上位者该有的威严,即便是在对完颜珣行礼时,整个人的态度也是显得不卑不亢。

    其子崔瑀要么三十来岁的样子,说不上风流倜傥,但多年的养尊处优,还是能够让人看到身上那股世家子弟该有的翩翩风度。

    “他就是燕王叶青?”崔忠献在叶青的背影彻底消失,对着完颜珣行礼后问道。

    完颜珣笑着点头,承认道:“不错,他就是宋廷叶青,难缠的很啊。”

    崔忠献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旁边自己的儿子崔瑀,而后两人跟随着完颜珣的脚步缓缓向前,崔忠献稍微落后完颜珣一个肩膀,道:“如此说来,圣上的心腹大患……并没有药到病除?”崔忠献问道。

    “看来是那叶青狮子大开口了?”崔瑀也在一旁帮腔继续道:“不过如今圣上有了家父的支持,更有高丽大军作为同盟,圣上其实也大可不必把那件事情放在心上才是。如今圣上登基已久,就算是有些臣子不满,可以圣上的英明神武,加上家父的鼎力支持,相信那些人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甚至……。”

    崔瑀看了一眼默不出声的父亲崔忠献,见父亲并没有制止他,便继续说道:“只要圣上愿意,那么有朝一日圣上与家父联手收复被那燕王叶青夺取的失地也不是没有可能。”

    完颜珣在叶青跟前,两者之间仿佛是有天生的相克似的,加上叶青更是与完颜璟、李师儿的关系一直很好,所以使得完颜珣在面对叶青时,虽然已经贵为金国皇帝,可总是有种理不直气不顺的感觉。

    而如今在崔忠献、崔瑀父子跟前,完颜珣则是完全没有了那种束手束脚的感觉,内心深处那股自登基后的强大自信,也不知何时满血回归。

    “那不知若是有朝一日,朕想要南下收复失地时,崔相可借朕多少兵马?”完颜珣恢复了身为一个帝王该有的气魄与意气风发道。

    “圣上只要有心再次南下,家父必然绝不会吝啬我高丽大军。既然当初家父选择了圣上,而且也助圣上成功拿到了想要的东西,那么再一次联手时,自然也就更会倾尽全力。只是圣上……。”崔瑀有些沉不住气,这就打算跟完颜珣讨价还价。

    崔忠献不动声色的打断崔瑀的话,呵呵笑着道:“所谓唇亡齿寒,我自然也清楚,若是那燕王叶青有意圣上的大金国时,我高丽到时候恐怕也无法独善其身。所以啊,相助圣上也是等于帮助我们自己。”

    “崔相说的是啊,助朕便是助你们自己。这次崔相能够亲来我大金都城,朕心也是十分欣慰。朕今日能够坐稳这帝位,自然是不会忘记当初崔相的鼎力相助。”完颜珣也是打着哈哈道,既然崔忠献想要靠当初助自己夺得帝位一事儿来施压自己,那么自己虽然承情,可不代表就需要主动说出那个谢字来。

    不同于叶青所在的御书房,完颜珣、崔忠献、崔瑀三人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走入一间灯火通明的大殿内,而此时的大殿内已经有不少臣子在此恭候,每个人的桌面前也都是摆上了美酒佳肴。

    完颜珣领着身后的崔忠献、崔瑀走到正前方转身面对群臣,在群臣行礼后介绍着崔忠献与崔瑀,随即看着大殿内特意留给崔忠献、崔瑀两人分列两侧的案几后,随后说道:“来人,把崔相、崔大人的案几与朕的并列一起,朕今日甚是高兴,少不了要与崔相多喝几杯。”

    崔忠献神情并无任何变化,不过崔瑀倒是有些受宠若惊,而两侧的臣子此时也是遥相跟崔忠献父子打着招呼。

    崔忠献目光扫视过群臣,并没有发现与自己从辽阳府一同前来会宁府的金国左相完颜福兴,这让他不自觉的有些怀疑,完颜珣此番看似热情真诚的款待,好像并非是出自真心啊。

    完颜福兴的缺席,是否意味着……这完颜珣跟自己也只是假客套,还是说……他打算见死不救?或者正是因为已经知晓了自己在高丽声势渐弱的颓势消息,所以另有打算?

    而此时的完颜福兴,则是出现在了蒙古人的驿馆内,在哈撒儿的带领下,亦步亦趋的跟着走进铁木真所在的正厅内。

    回到自己驿馆的叶青,第一时间便知晓了完颜福兴前往蒙古国驿馆的消息,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是无声的叹口气:显然,完颜珣还是没有死心,还是不甘任由自己摆布,不愿意让他太过于依附自己。

    站在一旁的贾涉看着有些发呆的叶青,低声继续说道:“午后董晁带来的消息,乞石烈诸神奴在得知您已经抵达会宁府后,便已经上奏完颜珣希望回会宁府会一会您。但完颜珣却是拒绝了让乞石烈诸神奴回会宁的请求,理由是蒙

    古人突然兵临长岭,即便如今是按兵不动,但也需要乞石烈诸神奴坐镇长岭,携兆安、通开两城时刻拒敌。”

    “完颜珣今日并没有跟我提及过乞石烈诸神奴想要回会宁一事儿。”叶青皱了皱眉头,今日看似游说铁木真、说服完颜珣都是颇为顺利,但细细想来,这一日的奔波游说,其实能够起到的作用并不是很大,毕竟眼下的时局太过于错综复杂,而且每个人都在防备着彼此,所以也很难让铁木真也好、完颜珣也罢立刻就下定决心。

    耶律乙薛像叶青汇报着今日见铁木真的事宜,铁木真的态度看似已经有所松动,但完颜福兴又造访铁木真,又给这件事情增加了不确定性。

    加上今日自己本就在金国皇宫与完颜珣一道,但完颜珣还是在自己面前,不动声色的差遣了完颜福兴前往铁木真所在的驿馆,这也就足以说明,事情还并没有完全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

    “可……铁木真不是说了,他愿意与您赌一把国之大运?”耶律乙薛有些不解的问道,在他看来,既然铁木真如此说了,那么就跟同意没有什么两样了啊。

    “毕竟是在金国,铁木真就算是不想见那完颜福兴,怕是也不能拒绝的太让人家难堪吧?”贾涉也在旁猜测道。

    “不错,这既是铁木真的一种姿态,也是一种讨价还价的手段,当然,就算是他已经被我说服,但从金国捞些好处,或者是给我们以后谋金制造些障碍,他自然是乐观其成。”看着贾涉跟耶律乙薛有些疑惑的眼神,叶青笑了下,道:“你们二人不会以为,铁木真会完完全全彻底放弃金国这块肥肉吧?”

    “难道他不愿意?”贾涉疑惑道。

    “愿意也分很多种啊。”叶青叹着气道:“愿意并不代表就不能为我们制造障碍,毕竟,站在铁木真的角度,就算是完全放弃了金国这块儿肥肉,但只要我吃下金国这块肥肉的速度越慢,岂不是对他而言就越有利?一年的时间我亡金,跟花费十年的时间亡金,哪一个对于铁木真来说更为划算?”

    “自然是十年。”耶律乙薛答道。

    “不错,我们谋金时间越长对他铁木真也就越有利,他也就有更多的时间来让蒙古国变得更加强大,何况……我这次又许诺给了他粮草物资的条件,铁木真又岂会白白放弃这些好处?”叶青摇着头说道。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铁木真在金国布局而束手无策吧?”耶律乙薛皱眉道。

    “无非就是利用耶律留哥一部来牵制我们以后的伐金,所以……乞石烈诸神奴就变得极为重要了。”叶青抚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着说道。

    眼下他急需要做两件事情,一便是能够彻底弄清楚高丽国内皇帝王瞮与臣子崔忠献之间的恩怨,二便是,若是能够见乞石烈诸神奴一面,把乞石烈诸神奴彻底争取过来,无论是以李师儿的名义还是他叶青的名义,总之,只要乞石烈诸神奴不忠于完颜珣治下的金国就成。

    如银的夜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宁静,即便是连远处的狗吠声,听起来仿佛都是那么的清澈。

    寂静的夜色下,整个昏睡的驿馆也显得极为平和,无数个角落里那些守卫驿馆的兵士,仿佛也像是怕惊动了这宁静的夜色一般,来回走动的脚步都比平日里显得轻了几分。

    而就是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在接连不断的犬吠声中被打断。

    整个驿馆看似依旧显得极为宁静,但随着远处的犬吠声不绝于耳,寂静下的驿馆内,各个角落的守卫也开始快速的活动起来,既没有惊扰到整个驿馆,甚至都没有扰乱着宁静的夜色。

    只是随着一辆马车越来越接近驿馆时,箭矢划破夜色的声音也就显得更加的惊心,甚至是有些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一个个鬼鬼祟祟的黑影闷声倒地,随即被人拉进了月色的阴影中,而那辆原本疾驰的马车,也开始放缓了速度,车厢上隐隐还插着几支箭矢。

    周和连把弓弩跨在了腰间,缓缓从月色的阴影中走出来,侧耳倾听着四周的动静,随着几声简短的暗语在远处响起后,周和连回头看着阴影里的几人,低声道:“查下这些人的身份,看看会不会是高丽人搞得鬼。”

    随着身后月色阴影里的几个黑影快速消失后,周和连便大摇大摆的走上了街道,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驿馆高墙,又看了看另外一头那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与车轱辘声,随即手摸着腰间的弓弩,缓步走进了前方那条毫无月色光临的小巷内。

    “巷子后面也已经清理完毕了,这次这些人竟是学乖了,险些吃了亏。”冯璋哥在周和连走过他旁边后,跟在周和连身后说道。

    周和连连头都没有回,早就习惯了这货那喜欢隐藏于自己身后的伎俩,没好气说道:“这次跟前两夜那几拨人不一样,不像是蒙古人或者是金人的手法,差异这么大你就没有发现?”

    “难怪呢,我说这些人怎么这么不要命,敢情不是前两夜跟咱们暗中交手的那一拨人啊。”冯璋哥带着一丝抱怨道。

    自从燕王进入会宁府后,白日里看似一切都很平静,这驿馆的四周仿佛也没有什么可疑之人,可一到了晚上,牛鬼蛇神就一个个的开始冒出来了,要么是想要翻墙进入驿馆,要么就是想要端掉他们设在驿馆四周的暗卡。

    总之,自进入会宁府第一夜开始,整个驿馆在晚上就从来没有平静过,总有莫名其妙的人来挑衅。

    而昨夜里,贾涉甚至是做出了不处理那些尸体的决定,等着金人官府来查探,可当第二日早晨太阳升起后,那些尸体

    便被官府的人在百姓的围观下收走,而后就没有了音讯,根本就没有人打算追究这些人是怎么死的,又是死于谁手,更没有官府的人前往驿馆哪怕是问一句宋廷使臣的诸人,可曾在夜里发现什么。

    “今夜那马车是什么人?竟然能让贾金叶跟统领跑那么远迎候?”冯璋哥见周和连不再言语,只是走进巷子里查探着动静,不自觉的好奇问道。

    “肯定是自己人,要不然统领岂会亲自跑去接洽?”周和连见后面巷子并无其他动静,这才彻底放松说道。

    “你说若今夜真是高丽人找我们麻烦,那么明天燕王会不会直接去把高丽驿馆给掀了?”冯璋哥脑洞大开的问道。

    自从进入叶青的亲卫队后,冯璋哥就感觉到了何为扬眉吐气,特别是这一次金国行,一出渝关进入金境后,燕王便毫不给金人面子,因为那些金国挑衅的斥候,竟是直接摆出了一幅要攻城的姿态,最终迫使金人自辽阳府之后,一路上可谓是对他们礼遇有加,也让他们这些随行叶青出使的都是感到扬眉吐气。

    而就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再次走上大街时,那马车已经是近在眼前,月色下带着一层神秘的色彩,在二三十名亲卫队兵士的护送下缓缓驶来。

    贾涉、贾金叶、柳建海三人跟随在后面,时不时的还会张望左右,直到看到冯璋哥与周和连后,贾涉这才像是放松了警惕,走到二人跟前说道:“多带些人手,把附近在清理一番。”

    “是,末将领命。”周和连跟冯璋哥低声说道。

    贾金叶在贾涉的示意下被留了下来帮助冯璋哥、周和连两人,贾涉则与柳建海以及那二三十名兵士,护送着马车向驿馆内行去。

    整个驿馆四周,如今除了居住的百姓之外再无可疑之人,而今夜,贾涉以及他的亲卫队再次收获了近百人的尸首,都被统统堆在了最为显眼的街道口。

    驿馆内的叶青刚刚从卧室走出来,那两名还一直在驿馆内充作丫鬟的宫女,随即也是从旁边的房间有些衣衫不整的跑了出来,看到叶青正望向两人时,两人急忙下意识的捂住胸口的大片春光,有些慌乱的低头扣着布扣向叶青行礼。

    “两位姑娘就不必跟着去了吧?”叶青似笑非笑的问道。

    “回燕王,知府大人让奴婢二人侍奉您,奴婢自是不敢怠慢。”率先掩住胸前春光的丫鬟说道。

    而另外一个丫鬟,在遮挡住胸前的春光后,也是急忙说道:“若是燕王不让奴婢随行侍奉,知府大人可是会怪罪奴婢礼数不周……。”

    “既然如此,那叶某若是不让两位姑娘跟着就是害了两位姑娘了。”叶青笑着说道,深邃的眼神盯着眼前的两人,越发是两人感到一阵不自在,像是被看穿了心思一般。

    跟着叶青来到正厅,而此时的正厅已经是灯火通明,不用叶青说话,两个丫鬟便率先一步跨入大厅内,原本想要抢先进入而后奉茶的两个丫鬟,在看到厅内背对站着一名女子时,脸上俱是一惊。

    随着叶青进入厅内,两名丫鬟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那原本背对着她们二人的女子便快速转身,看着走入厅内的叶青盈盈一拜道:“盼儿见过燕王。”

    此时的两名丫鬟才反应过来,而赵盼儿在叶青示意起身后,双眸也是瞬间就扫向了那两名丫鬟。

    也不知是不是同为女子的缘故,或者是女子之间特有那份敏锐,不管是赵盼儿还是那两名丫鬟,好像是一下子就识破了彼此的身份。

    两名丫鬟神色之间俱是出现了短暂的惊慌,而赵盼儿则是不自觉的望向了叶青,像是在询问叶青,是否清楚这两名丫鬟的底细。

    叶青没有理会赵盼儿眸子里的询问,在上首坐下后示意赵盼儿也坐下,而后那两名丫鬟也紧忙用行动掩饰自己的心慌。

    “一路上辛苦了。”叶青笑着对旁边的赵盼儿说道。

    而赵盼儿则是神色之间有些犹豫,当着那两名丫鬟的面,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看出赵盼儿的犹豫,在一名丫鬟把一杯淡茶放在赵盼儿的跟前,余光偷偷瞟向赵盼儿那张让那丫鬟都感到嫉妒的脸蛋儿时,叶青温和着继续说道:“无妨,这里并无外人,直说便是。”

    赵盼儿深深的看了一眼叶青,那一双水灵灵像是会说话的眸子,同样是下意识的瞟向那丫鬟后,才说道:“奴婢探清楚了,那崔忠献如今在高丽虽谈不上大势已去,但高丽皇帝针对、打压他在朝堂威望、军中影响也是确有其事。究其原因,虽然民间、朝堂都有诸多猜测,但大致看来,无怪乎是高丽皇帝王瞮年事已高,之所以打压崔忠献便是为了给太子王枳铺路,免得以后太子登基后沦为崔忠献的提线木偶。还有一种说法则是……。”

    叶青与赵盼儿都是不约而同的望了一眼不远处静立的两名丫鬟,而后赵盼儿下意识的舔了下嘴唇后继续说道:“至于另外一种说法则是认为,崔忠献当初助金国皇帝篡位一事儿,高丽皇帝王瞮并不知情,而此事在传到高丽朝野后,便被认为是崔忠献有意勾结金国,想要效仿完颜珣也在高丽谋权篡位,所以高丽皇帝才不得不打压崔忠献,以免王氏江山被崔忠献窃取。”

    “好,这一路辛苦了。”叶青只是静静的听完,并未谈任何意见,这让那两名竖起耳朵的丫鬟有些失望,而赵盼儿则是没来由的感到一阵轻松,毕竟,她一眼就看出了这两名丫鬟,绝非是寻常普通丫鬟,而一旦燕王在这会宁府说出口的话,被传到金国皇帝耳中的话,对于眼下处在会宁的燕王来说,也并不是一件益事。

1266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显然,赵盼儿并不清楚,叶青之所以好说话的带着那两名丫鬟来见她,正是为了借两名丫鬟的嘴,把高丽的消息传递给完颜珣。

    所以即便是在驿馆歇息下来后,赵盼儿依旧还是替叶青感到有些担心,原本赶了一夜路的疲惫,也被这担忧扰的毫无睡意,直到天快蒙蒙亮时,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天还未亮,会宁府的空气中仿佛也还残余着一丝丝的暮意,灰蒙蒙的天色与雾气也相得益彰,但也使得那份倦懒的暮意格外分明。

    不算是太嘈杂的脚步声响彻在街道上,随即便是车轱辘的声音急促响起,原本早起的百姓港一开门,待看到门口全是官兵、捕快时,又紧忙缩了回去、快速的关闭上大门。

    那一堆近百十人的尸体被默不作声的官兵、捕快扔到后面的板车上,整个过程显得颇为熟练,且没有人喧哗,就像是约定好了似的,一大早过来取货一般。

    昨夜里周和连、冯璋哥所在的那条小巷口,此刻正站着一名僧人与一名年级约莫三十上下的男子,僧人神色平和,看了一眼那一堆被搬运的尸体后,便开始低头默念着地藏经。

    年岁三十上下的男子,嘴角则是带着一抹冷笑,神情也显得有些阴沉,像是有些心有不甘。

    “可惜了,昨夜里将近一百人,能活着离开的竟然不过四人,这燕王的实力还真是强大啊。”男子有些感慨着说道,不过眉头也皱的越发厉害,这些人在他眼里可都是能够以一当十的狠角色,但竟然连宋廷的驿馆都没有接近,就全部被人给杀了,更何况,昨夜里他们几乎就没有听到这边传来什么打斗声,只知道昨夜里有一辆神秘的马车进到了这驿馆内。

    “宋人强也是意料之中。”那一直默念着地藏经的僧人,缓缓睁开眼,看着不远处最后一具尸体被抛上板车后,继续说道:“宋人若是还像当年那般好欺侮,金国又怎么会连燕京以及那燕云十六州一并失去?不过昨夜里的事情看来也是有些凑巧,若不是宋廷要接那辆马车,他们之中恐怕也会有不少人还能看到今早的太阳。”

    “您是说……宋人昨夜里运气好?”男子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道。

    “非是运气好,是……是他们实力太强。就算昨夜里有阴差阳错的原因,可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只能说还是我们技不如人。”那僧人继续低头说道。

    那男子被僧人的话搞得有些想笑,但显然他也不太敢当着僧人的面笑出声,不过还是问道:“那您这话就把我搞糊涂了,您刚才可是先说昨夜是事有凑巧,接着又说是宋人太强,如今又是技不如人,大师这话……。”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贫僧只是说出当中实情与运气的成分,如此也是希望切勿因为一场败仗,而弱了自己的威风。”僧人看着男子,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下说道。

    “长他人志气弱自己威风。”男子喃喃念道:“也或许,这就是那完颜珣的用意,是为了让我们亲自见识下宋人的强悍之处,从而不至于掉以轻心。”

    僧人昨日里并没有跟着崔忠献父子前往金国皇宫,只是在父子二人回来后,从二人口中得知,完颜珣的意向……还是愿意与他们父子二人共进退,甚至他们父子二人也许诺给完颜珣,愿意助金国先收复被金人夺走的疆域。

    正是因为昨日里与完颜珣的会面,昨夜里崔忠献父子在回到驿馆后,就是为了要证明给完颜珣看,他们强悍的高丽人在对上宋廷的精兵悍卒也不会落下风,才选择了主动去招惹宋廷的燕王叶青。

    眼前的现实与他们昨夜里想象的情况差了十万八千里,几乎可以用全军覆没来形容。

    在宋人面前,就是他们高丽人引以为豪的善战兵士,也只有一败涂地的份儿。

    完颜脱达的表情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看着微笑不语的完颜珣,继续说道:“圣上放心,臣一早就命人过去收拾了,绝不会惊动百姓。不过这高丽人也忒不经打了,昨夜里崔忠献悄悄派出了所谓他们高丽以一当十的一百名好手,可最后竟是连宋人驿馆的墙头都没跳上去,就被人全歼了,只有四个人跑了回去。”

    “高丽父子有些想当然了啊。”完颜珣像是也很高兴高丽人在叶青跟前吃了大亏。

    当年自跟崔忠献父子暗地里联手之后,崔忠献父子二人总是在自己面前显得有些趾高气扬,特别是金国在面对宋廷的步步紧逼,不得不退出整个中原,被宋人抢占了诸多疆域后,崔忠献父子更是有些看不起他们金国,总是以为并非是宋廷有多强,其主要原因还是金国太弱了,这才致使他们金国一直被宋廷追着打。

    而昨夜,崔忠献父子在叶青跟前吃了大亏,虽然不是他完颜珣亲自教训一番,但看着崔忠献父子被宋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完颜珣的心里还是感到十分愉悦,不管如何,这崔忠献父子的嚣张气焰,总算是被打下去一些了。

    “以臣之见,这一次崔忠献父子虽是吃了亏,可不见得会真的服气啊,说不准还会再暗中找宋廷的麻烦。”完颜脱达在旁点头哈腰道。

    完颜珣的心情很愉悦,一早听到这个消息,甚至比叶青答应送还他玉玺都要让他感到高兴,看着完颜脱达那卑躬屈膝的样子,完颜珣的心里自是十分受用,呵呵笑着道:“如此也好啊,正好我也可以看看崔忠献父子,如今在高丽还剩下多少势力。即便是无法看出全貌,但只要他跟叶青交恶,就总是能够看出一些如今崔忠献父子的深浅来。”

    完颜脱达有些不解,微微歪过脑袋带着疑惑:“圣上的意思是,要让那崔忠献父子显出原形来?”

    “不错,正是如此。”完颜珣今日心情很好,也能耐住性子跟自己的近臣多说几句话,道:“听说过一句俗语叫人穷志短吗?”

    “当然、当然,臣自然是听说过,臣其实这些日子一直在识字看书,就连那赵宋的书籍臣也有……些许涉猎。”完颜脱达心头一紧,急忙向完颜珣表功道。

    毕竟,这些时日里来,朝堂之上弹劾他不学无术、只会欺压百姓的奏章可是不少,不过是到了完颜珣这里后,就没有了下文,而完颜珣也是十分对得起完颜脱达,只是在御书房

    里训斥几句收敛一些,别让朕为难的话语。

    看着完颜脱达谨小慎微的样子,完颜珣心头更是得意,当王爷与当皇帝,可是有着天差地别啊,只是不知道那叶青……是真想当一辈子的王,还是说以后也想要称帝呢?

    稍微有些走神的完颜珣,回过神还是继续给完颜脱达解释道:“你若是再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胡来,朕可不会再护着你了,看看这弹劾你的奏章都快要在朕的桌面上堆成山了。算了,朕今日并无责备你之意,之所以说起这人穷志短啊……朕就是想要看看,是不是在崔忠献父子身上也管用。”

    完颜脱达不学无术、欺压百姓,但心思还是活脱的,所以一听立马明白,道:“圣上的意思臣明白了,这人要是官大有权又有钱,那么说话都硬气,在这城里不管是去酒楼喝酒,还是去青楼……消遣风花雪月,那都是腰板挺得直、嗓门也响亮。可要是没钱官小又无权,那说话还不如放屁声音大,去个豪奢点的酒楼,都得先摸摸自己兜里的银子,去寻个风花雪月,也得寻思半天这里的女子到底贵不贵,自己可消遣的起?而若是碰上了连圣上您都见过的那辽阳赵盼儿,恐怕就是臣都得掂量掂量这官大小、钱多少……。”

    说的正起兴的完颜脱达,一看完颜珣的脸色变了,立刻急忙止住话语,开始在旁嘿嘿笑着。

    完颜珣也不去计较,随意挥了挥手,脑海里也不自觉的浮现了那二八佳人的身姿与脸蛋儿,若有所思问道:“对了,完颜福兴可进宫了?”

    “应该快了吧,左相大人这一点就比不得臣……。”完颜脱达眼珠子一转说道。

    完颜珣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先做好你的知府再说,若是再给朕惹麻烦,知府朕都给你削了。”

    “是是是,臣遵旨臣遵旨,一定不辜负圣上的恩宠。”完颜脱达点头哈腰道。

    也不知是失去了谈话兴致,还是说不想再看见完颜脱达在旁谄媚,完颜珣在叮嘱了完颜脱达几句,这些时日盯紧宋廷、蒙古驿馆后,便让依依不舍的完颜脱达滚出了御书房。

    点头哈腰、几乎是后退着倒出御书房的完颜脱达,转身便看见了在太监的引领下,神色之间显得有些焦急的完颜福兴快步走了过来。

    完颜脱达缓缓直起身,刚想要与完颜福兴打声招呼,而完颜福兴则是已经越过他,直接走到御书房门口,对着里面道:“臣完颜福兴见过圣上,臣有要事禀奏。”

    御书房里面响起完颜珣的声音,完颜脱达看着完颜福兴步入御书房,神情之间愣了一下,刚想要上前两步去偷听,就感觉到自己的袖子紧了紧,旁边的太监笑眯眯的看着他,道:“知府大人,您若是如此,被圣上发现了,可是会惹的圣上大发雷霆的啊。”

    “这……知道了知道了,这就走。”完颜脱达心有不甘的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御书房,这才揣着满肚子的好奇继续往外走去。

    完颜福兴能够任左相之职,自然是有他的过人之处,以及在朝堂之上向来让其他官员羡慕的那一份定力,正所谓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所以完颜脱达看着很少慌张匆忙的完颜福兴,竟是一脸焦急的走向御书房,连他这个大胖子都能够忽视不理,那么就足以说明,必定是有什么要事禀奏圣上啊。

    看着带着一股风进来的完颜福兴,完颜珣下意识的站起身,对于这位助他登上帝位的首功之臣,完颜珣还是颇为敬重跟信任。

    “左相……。”

    “回禀圣上,臣有罪,还请圣上责罚。”完颜福兴噗通一下,在完颜珣面前毫无预兆的下跪请罪。

    “左相快快请起,左相又何来罪过?”完颜珣先是愣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走到完颜福兴跟前扶起完颜福兴关切问道:“左相不妨先告知朕这是为何……?”

    被扶起的完颜福兴,神情之间既有焦虑又有懊悔,看着完颜珣犹豫一番,而后直接说道:“回圣上,臣用人不察,竟是被那赵盼儿给骗了……。”

    “赵盼儿啊。”完颜珣顿时放松了下来,笑着道:“朕还道是何大事儿呢,此等小事又哪里来的罪过?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既然左相心喜,想要留在府里就留在府里便是,朕又岂会因为一个女子……。”

    完颜珣听到赵盼儿三个字后,便先入为主的以为是完颜福兴也看上了赵盼儿,而这赵盼儿必然是为了傍上完颜福兴,来给自己在辽阳谋个好处境,不至于在采春楼受到排挤,所以就选择了眼前的完颜福兴,而不是他这个上次去时还隐瞒着身份的金国皇帝。

    “非也啊。”完颜福兴有些难以张口,不过听到完颜珣想岔了后,便吐出实情道:“圣上有所不知,这赵盼儿实在是太过于精明,她……她……。”

    “她怎么了?她不愿意随左相入府不成?那朕下一道诏书……。”完颜珣还没有反应过来。

    完颜福兴最终是扬天长叹一口气,神情之间满是懊悔道:“昨夜里进入宋廷驿馆的那一辆马车中……坐的就是赵盼儿。”

    “什么?”完颜珣刚端起的茶杯,被完颜福兴一句话震惊的从手里差点儿翻掉在地上,胡乱放下茶杯道:“此事儿当真?昨夜里那辆马车里坐的真是赵盼儿?”

    完颜福兴无奈的点头,即便是他不愿意承认,但驿馆内那两名丫鬟,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在他跟前撒谎。

    “今日一早,叶青身边的那两名臣安插的宫女所言,赵盼儿昨夜里进入驿馆后,第一时间就得到了叶青的召见,而赵盼儿的真实身份……。”完颜福兴眉头紧皱,神情之间俱是无可奈何:“赵盼儿是叶青麾下的探子,是在为宋廷卖命。”

    “这怎么可能?”完颜珣的声音不自觉的高了几分,难以置信道:“你不是说,在辽阳府时,曾让叶青见过赵盼儿,而两人的表现不像是曾经见过吗?这又怎么成了叶青的探子!”

    “臣也不清楚赵盼儿是何时成为叶青的人的,而且……。”完颜福兴同样是百思不得其解,道:“臣那日在辽阳府宴请叶青,刻意把赵盼儿接来,确实是有试探之意。但那日接触下来,特别是赵盼儿刚出来时,臣当时一直在暗中观察叶青的

    神色,臣……臣哪怕是到现在为止,也敢打赌,当时叶青的神情绝对是第一次见到赵盼儿,绝无可能之前便认识。”

    “但昨夜赵盼儿确实进了叶青所在的驿馆。”完颜珣不怒反笑道:“可知他们说了些什么?”

    完颜福兴抿了抿嘴唇,又是叹了口气道:“叶青显然是暗中让赵盼儿查探崔忠献在高丽的形势了,而昨夜里赵盼儿见到叶青后,说的就是关于崔忠献在高丽形势一事儿。”

    “如此说来,那么崔忠献在高丽的形势其实并不妙了?”完颜珣渐渐不自觉的紧皱眉头,脑海里想起了昨日跟叶青之间的谈话,加上昨夜里崔忠献竟然主动去试探叶青,这是否都已经说明,崔忠献之所以如此,确实是需要他人的相助?

    完颜福兴既然得知了昨夜里叶青与赵盼儿的谈话,这个时候自然也是全盘托出,几乎是一字不差的告诉了完颜珣,而后说道:“以臣之见,若是赵盼儿带给叶青的消息是真,那么崔忠献昨夜里针对宋人驿馆的举动,也就再合理不过了。”

    “不错,崔忠献若是在高丽确实受到了极大的排挤,那么他现在就是确实需要我们相助。而宋人作为我们最大的威胁,崔忠献竟然愿意选择主动招惹宋人,那么便可看做是做给我们看的。”完颜珣暂时把赵盼儿是叶青的人一事儿抛之脑后,国事放在了第一位道。

    “臣也认为正是如此。”完颜福兴说道:“昨夜里若是崔忠献赢了宋人,那么崔忠献也就达到了让圣上您继续看重他的目的。但可惜,崔忠献却是在昨夜里一败涂地,完全不是宋人的对手。”

    完颜珣嘴角带着一抹冷笑,崔忠献昨夜里会选择主动招惹叶青,又何尝不是他挑拨的原因,若不然的话,崔忠献恐怕还会继续耗着,掩藏着他在高丽失势的事实。

    正得意自己昨夜挑拨之功的完颜珣,忽然是一皱眉,道:“你认为叶青会报复吗?”

    “这个……。”完颜福兴有些迟疑,虽然他是真正在叶青进入金国境内后吃过亏的人,但也是一时之间无法判断出,叶青会不会在会宁府报复高丽人。

    就在完颜福兴迟疑之时,完颜珣则是再次抛出了一个让完颜福兴感到为难的问题:“依你之见,若是我们差人去宋廷驿馆捉拿赵盼儿,是否可行?”

    “这个……。”完颜福兴又是一阵犹豫,不过这件事儿在他看来,可行的可能并不是很大,至于赵盼儿,若真是叶青的人的话,那么他们也只能是吃下这个哑巴亏,眼睁睁看着赵盼儿自由自在的出现在宋人驿馆内。

    “这赵盼儿怕是也不打算再回采春楼了啊,若真是叶青的人……。”完颜珣看着完颜福兴,视线相交,瞬间也就明白了,赵盼儿来到会宁府深夜里见叶青,恐怕都是叶青故意让他们知道的,甚至是包括崔忠献如今在高丽国的处境,都是叶青故意让他们知晓的。

    想到此处的完颜珣,不自觉的叹口气,眼下看似复杂多变的时局,但对他则是越来越不利,因为如今摆在他眼前的路也越来越少。

    随着高丽崔忠献的势弱,以及蒙古人的模棱两可,在完颜珣看来,要想保住自己的帝位,眼下也只有跟叶青联盟这一条路可走了。

    高丽人崔忠献显然是靠不住了,自然也就让完颜珣无法体会到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感觉了,至于蒙古人……完颜珣更是没有抱多少期望,耶律留哥一部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天然的障碍,阻隔着他能够与蒙古人结盟。

    “你说叶青会报复高丽人吗?”铁木真手拿金匕首,看着博尔忽问出了一个与完颜珣问完颜福兴一样的问题。

    不过比起完颜福兴的迟疑,博尔忽则是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叶青应该不会立刻报复,若是叶青真打算借完颜珣的手来攻伐高丽,那么叶青就会等,等完颜珣跟崔忠献他们二人主动翻脸。所以……我觉得叶青可能会暗中挑拨高丽人跟完颜珣之间的关系。”

    “就像完颜珣激将高丽人那般,激将两者之间分裂。”铁木真在今日一早得知高丽人去招惹宋人后,一眼就看穿了这其中必然是有金人的挑拨。

    “归根结底,叶青之意还是在金国,不过只要高丽还在,那么大汗暂时放弃金国做壁上观,也不能说是一个绝对的下策。”博尔忽稳重的说道。

    “不错,耶律留哥一部的存在,以及金国跟高丽人之间,特别是完颜珣曾受到过崔忠献相助篡位一事儿,这让叶青想要挑拨两者之间的关系,也谈不上轻松容易。不过我相信叶青能做到,只是时间快慢我无法判断。”铁木真看着手里的金匕首,微微叹口气道:“但愿他们之间的关系再复杂一些,时间自然是能够拖得越长越好。”

    “要不……让臣也给他们添把火?”博尔忽脸上出现渗人的狰狞道。

    “哦?”铁木真好奇的看着博尔忽。

    “既然叶青是在等完颜珣与崔忠献彻底决裂,那么臣觉得不妨就让叶青耐心的多等等。”博尔忽狰狞着道:“若是咱们暗中对高丽人以及金人官府下手的话,大汗认为,这笔账完颜珣跟崔忠献会算在谁的头上?”

    铁木真迟疑了下,而后放下手里的金匕首:“那自然是第一时间会想到,这是宋人的报复。”

    “会宁府知府完颜脱达,昨日里曾想要以武力闯入泰安楼,被臣与叶青麾下的辽将率人击退,可算作是得罪了叶青。而高丽人自是不用说,他们昨夜死伤无数,自然也是得罪了叶青。所以若是今夜……那么金人跟高丽人又怎么会不同仇敌忾?”博尔忽阴险的笑道。

    铁木真有些赞同的点点头,道:“即便是叶青能察觉到是我暗中做的手脚,但只要没有证据,他也是无可奈何。而完颜珣与崔忠献,可就说不准了,即便是看穿,但又能如何?也很难反过头来跟叶青合谋,毕竟,叶青现在名义上是要跟金人联手伐高丽。”

    “嘿嘿,依臣来看,这恐怕就是那些宋人常说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博尔忽自觉自己这个主意十分可行道。

    而铁木真也是无所谓,既然打算暂时做壁上观,让利于叶青,那么把如今会宁府的浑水再搅的浑一些,对他来说自然是再正常不过。

1267 强权道理

    崔瑀与僧人金允候回到驿馆这一路上,并没有看到大街上出现什么混乱景象,而昨夜里他们死的那近一百人,就像是一块石头无声无息的掉进了水里,丝毫没有掀起任何的浪花。

    会宁府的百姓一如往常,完全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官府在一大清早把那些尸首带走后,也像是就没事儿了一般,仿佛昨夜里死的不是,而是一些鸡鸭一般。

    甚至就连宋人的驿馆,也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就在他们准备从宋廷驿馆附近离开时,甚至还看到了府里的下人一如往常的出门采买,也看到了一些下人神色如常的来来往往,昨夜里发生的事情,好像就是一场梦一般,完全没有人在意,也没有宋廷的人前往会宁官府报官。

    崔瑀与僧人金允候却没有因为这平静的景象而感到轻松,相反,从他们离开宋人驿馆开始,两个人的心头都有些沉甸甸的感觉,就仿佛眼下的平静……只是暴风雨前的安宁。

    向崔忠献禀报了今日一早看到的情况后,崔忠献当着其子与僧人的面,陷入到了沉思中,过了半晌才长叹一口气:“与宋人的梁子是否就此结下了?宋人真的那么强悍?”

    可以感觉的出来,崔忠献的语气中除了遗憾之外,更多的是不甘。

    崔瑀看向其父,而后又望向金允候,这时候,他自然希望金允候来替他解答他父亲的疑惑,而不是由他来说,毕竟,昨夜里提出主动招惹宋人这个提议的,可是他崔瑀。

    “宋人强悍是事实,但若是左相与金人联手,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僧人善解人意的替崔瑀解释道。

    “但经过昨夜一事儿后,那完颜珣还会坚定与我们联手的选择吗?”崔忠献皱眉问道:“得罪了宋人,也就使得我们在金人跟前没有了余地,眼下……可就只剩下与金人绑在一起这条路了。”

    一脸平静的僧人金允候,忽然抬起眼皮,看着心事重重、紧皱眉头的崔忠献,想了下后说道:“左相……莫非有与宋人交好之意?”

    “完颜珣一直在拖延,可我们拖不得了,若是久拖不决,我们怕是真要大势已去了。我秘密来到会宁,本意是想要与金人尽快结盟,以此来对抗皇帝对我们的打压,可眼下……我感觉完颜珣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说道此处,崔忠献又是长叹一口气,老谋深算的脸上写满了凝重,摇着头继续道:“我不能在会宁府跟完颜珣久耗下去,时间一长难保皇帝不会发现我不在都城。”

    “可……可昨夜里我们刚得罪了宋人,那燕王会放下成见与我们结盟吗?”崔瑀此时觉得,昨夜里的举动有些太过于欠考虑了,甚至是有些弄巧成拙了。

    僧人金允候跟崔忠献俱是看了一眼崔瑀,而后两人相视一笑,崔忠献并没有打算解释,他相信,金允候会帮自己解释给自己的儿子听的。

    果不其然,金允候在崔忠献端起茶杯时,便向崔瑀解释道:“在国之大事的利益面前,任何的恩怨都可以被忽视,何况……只要左相诚意足够,能够给出的利益让宋廷燕王心动,那么昨夜里的事情,都可当做没有发生过。”

    “正所谓宋人常言的那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崔忠献并没有责怪自己儿子的意思,何况昨日里崔瑀的建议其实他也是赞同的,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宋人的强悍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想象,自己麾下的精锐在宋人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崔瑀听的是连连点头,但心里头并不认同,宋廷燕王真会不计较昨夜里的冲突,会同意与高丽结盟。

    宋廷或许前些年并不是十分强盛,甚至在高丽向来都有弱宋一说,可这几年来,自从那燕王开始力主北伐起,宋廷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在面对当年给予他们无尽羞辱的金国时,竟然是能够连战连捷,甚至到如今,连金人当年原有的疆域都占据了许多,而且更是一举把金人给赶至了关外,半步都踏不进中原。

    所以如今在崔瑀看来,宋廷若是一个天仙儿似的没人的话,那么如今想要跟宋廷结盟的他们,就如同是癞蛤蟆,而且经过昨夜之事儿后,崔瑀虽然没有身临冲突当中,可即便是如此,他面对宋人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有信心了,甚至可以说,如今在面对宋廷以及那燕王时,崔瑀心中已经生出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浓浓自卑感。

    在崔瑀的注视下,崔忠献在放下茶杯后,对着金允候点点头,随即说了句一切有劳大师了,金允候便含笑行礼离开,厅内也就只剩下了崔忠献父子二人。

    不敢想象在高丽国权倾一辈子的父亲,如今在高丽竟是大势已去,崔瑀依旧是有些不信的问道:“父亲,王瞮真的敢在朝

    中把您怎样吗?他就不怕若是对您打压下去,引起其他掌握兵权的将领不满?”

    “虽然王瞮如今还不敢公然与为父撕破脸面,但……这些年来,王瞮一直隐忍不动,已经不知有多少人已经被他暗中拉拢了过去。为父在朝堂之上向来号称有十二大将、十七谋士、二十四忠臣孝子,可自那次朝堂之上王瞮公然质问为父之后,在第二日敢不惧王瞮之怒,依然来府邸的只剩下不到一半。”

    “但……儿子以为那些没来的就不一定都是被王瞮在暗中拉拢了,譬如……。”崔瑀有些不同意的说道。

    “不错,我儿如是想并没有错。自那日之后不再瞪我们府邸的并不一定就是背叛了为父,那些不惧王瞮警告,在第二日还敢公然来府邸的……其中何尝又没有被王瞮拉拢之臣?”崔忠献朝堂混迹一辈子,显然更为深知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笑看着崔瑀道:“如今为父以身体有恙需在府中养病为由离开都城,更是一个人都没有通知,你可知,就在为父离开都城不过三天时间后,就有好几个为父麾下的大将、谋士、忠臣孝子天天登门,想要看望为父。可他们真的只是关心为父是否无恙吗?”

    崔瑀摇着头,猜测着道:“您的意思是,这几个人可能是皇帝差遣过来的,是让他们来查探父亲您的虚实?”

    “自然,王瞮也希望借此机会查探为父是否还在都城。与完颜珣联手,助其谋朝篡位一事儿,让王瞮也意识到了他皇位是否稳固的问题,加上王瞮年迈,这几年又想着禅位于王枳,所以啊,他又岂会眼睁睁看着父亲继续把持朝堂?留给王枳一个大半权利都不属于他们王氏的江山?他自然也怕……有朝一日他会重蹈金国完颜璟覆辙,被为父夺取了他王氏江山。”说到此处,崔忠献再次紧皱眉头,原本他真没有想过是否要谋取王氏江山,但王瞮在朝堂之上步步紧逼,不给他留丝毫退路,这让他崔忠献,为了保住诺大的家业也不得不去想那大逆不道的选择。

    所以对于崔忠献来说,只要能够与完颜珣达成一致,只要金国愿意调集兵马前往高丽,给予高丽朝廷施加一定的压力,与他崔忠献里应外合,即便是短时间内无法谋取王氏江山,但最起码在朝堂之上他也不会被王瞮逼迫的继续节节败退,最起码能够在稳住颓势之后,慢慢再从长计议。

    可王瞮禅位之意已决,在禅位之前,自然是想要替太子清除掉朝堂之上只手遮天的崔忠献,从而给太子留下一个君臣和谐的朝堂、与稳固的江山。

    而完颜珣并不是不想配合崔忠献,只是他在篡金之后,他眼下的形势比崔忠献在高丽的形势还要严峻,蒙古人、宋人都对他虎视眈眈,而且不管是蒙古人还是宋人,跟金国之间可谓是都有着不可调和的深仇大恨,不管是金国被蒙古与宋哪一个所攻破,完颜珣都自认为自己不会有好下场,甚至……可能其下场还要凄惨过当年被金廷俘虏至金国的宋廷两位皇帝。

    可以想象,若是完颜珣在没有破解蒙古人、宋人对于他的虎视眈眈之前,便调遣大军配合高丽的话,那么他好不容易才坐上皇位的金国,会不会被蒙古人跟宋人趁虚而入?那么金国会不会像当初的夏国一般被铁木真与叶青瓜分呢?

    完颜珣自是不敢拿金国去赌,因为赌注太大、下场会极其凄惨,所以完颜珣宁可对崔忠献背信弃义,也不敢随意给铁木真跟叶青趁虚而入的机会。

    如此一来,完颜珣想要保住如今的皇位与金国不被亡,那么他就必须在铁木真跟叶青两者之间选择一个做靠山,只有这样,才能够使得他内外的压力小一些。

    蒙古人与宋廷相比,虽然宋廷一直都是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而且还夺取了燕云十六州,可这些都是完颜璟的过,跟他完颜珣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蒙古人,因为耶律留哥一部的存在,以及金国对蒙古百姓多年来惨无人道的欺压,使得完颜珣把蒙古人当做靠山一事儿当成了下策,只有在叶青决计不会与他结盟后,他才会考量。

    当然,叶青手里的金国玉玺与皇后李师儿,也让完颜珣不得不把宋廷放在第一结盟的位置上,而这也就造成了如今,叶青在四权之间,已经稳占优势的缘由。

    叶青确实不打算追究高丽人招惹他一事儿,就像铁木真一眼看透这是完颜珣挑拨的手段一样,叶青同样是一眼看穿,完颜珣的挑拨不外乎是希望借此机会,断绝了高丽人崔忠献转头向叶青求救的可能。

    高丽僧人坐在宋廷驿馆的前厅内默然不语,既不同意叶青的揣测也不反对,事实上,经叶青如此一解释后,他心头也是豁然开朗,完颜珣的所作所为也确实是如叶青所言那般,正是为了挑拨离间宋

    人与他们高丽之间的关系。

    “燕王难道不想知道左相崔大人的条件吗?或许……相比较金国的条件,左相能够给予燕王的更为诱惑呢?”金允候想要做最后的挣扎,即便刚才叶青已经断然拒绝了崔忠献的求援两次。

    “一国之相的许诺、一国之君的许诺,试问若是你,你会如何选择?”叶青斜眼看了一下旁边不远处静立的丫鬟,他相信,在日落之前,今日自己与高丽人的谈话,也会传到完颜珣的耳中。

    “但燕王别忘了,崔相当初的选择可很可能便是燕王您的前车之鉴。当初完颜珣也曾许诺给崔相极其诱惑的条件,可如今,即便是崔相亲至,希望金国相助出兵至高丽边疆,只是兵临城下而非是攻城略地,金国皇帝完颜珣都不愿意。燕王又如何敢保证,跟金国结盟后,金国不会背信弃义呢?就像背叛崔相一般呢?”僧人金允候依旧保持着高僧一般的模样儿,没人能看出来,此刻金允候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叶青依旧是摇头,正所谓墙倒众人推,如果崔忠献此时在高丽朝堂还是如日中天的话,叶青或许会考虑在铁木真离开会宁府选择做壁上观后,与崔忠献结盟对金。

    当然,这样的风险要远远大于与金结盟,毕竟,若是跟高丽人联手,那是有可能把金国推给蒙古人的。

    所以即便是崔忠献在高丽如日中天时,叶青都不太会选择与高丽结盟,何况是如今崔忠献已经开始日薄山西?

    争斗便是如此残酷,当你如日中天,朝野上下或许都是你的朋友,你的附庸,但当你开始衰弱时,任何人或许都会成为你的敌人,成为给你致命一击的那个人。

    崔忠献朝堂之上得意多年,如今也算是真正尝到了何谓“人间疾苦”,完颜珣看破了崔忠献的势弱,叶青权衡利弊之下,自然是利益大者得青睐,所以他绝不会选择崔忠献。

    完颜珣虽然不清楚叶青的权衡,但他对叶青果断的拒绝高丽人的请求还是极为满意。

    宋廷驿馆的消息已经传到他耳里,这让他不得不佩服完颜福兴颇有远见的在宋廷驿馆内安插耳目的手段。

    “如此看来,只要叶青两日后交换印玺,那么朕就可以做出选择了。”完颜珣终于松了一口气道。

    完颜福兴显得还是颇为慎重,思索着道:“圣上,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完颜珣心情不错道。

    “臣以为,圣上即便是选择了与宋人结盟,但不管如何,也得防备叶青醉翁之意不在酒才是。叶青狼子野心、枭雄之姿天下皆知,如今在宋廷已经是位极人臣,在北地更是权势遮天,哪怕是宋廷或者是那少年皇帝都要看他叶青的脸色行事。所以臣以为,即便是与叶青暂时联手,也要防范他背地里那些阴谋勾当才是。”完颜福兴谨慎说道。

    “你是说李师儿一事儿吗?”完颜珣微微皱眉道。

    “正是。”完颜福兴继续道:“若是叶青只愿意交还印玺,臣以为……叶青必然还有其他图谋,但若是他愿意交还李师儿的话,毕竟,这才是真正替圣上您祛除后顾之忧。”

    “你说的不错,可叶青又岂会轻易把李师儿交给朕?何况,就算是他答应,但条件……我们暂时可承受的起?”完颜珣担忧道。

    完颜福兴默然,完颜珣的担忧也是他的担忧与矛盾之处,对于像宋廷、叶青这样的庞然大物,显然在交往过程中不能过于心急,不然的话恐怕很容易会适得其反。

    愿意交还印玺,可以看做是叶青对金的诚意,但若是还要立刻交还李师儿,那么……就有些蹬鼻子上脸了,而且更为难受的是,这件事情还不太好在叶青面前提及,毕竟,一旦提及的话,叶青开出来的交还条件,以现在金国的形势,答应与不答应,都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而且不管是完颜珣还是完颜福兴都相信,一旦提出交还李师儿这件事,叶青的条件也绝对会是一个让金国与完颜珣感到两难的条件。

    “那我们若是继续拖下去,也不见得事情会有转机……。”完颜福兴有些郁闷的说道。

    “不错,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这根心头刺早晚要拔掉。叶青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所以朕心中也有计较,不妨先与叶青联手,而后在适当的时候再向叶青提出这件事。比如,借崔忠献父子与高丽皇帝的矛盾做出一番让叶青满意的成就后……再提,或许到了那时候,叶青会愿意,当然,这也可能是朕异想天开。”完颜珣有些无奈道。

    跟强权讲道理本就是无奈之举,就像金国强盛时,可曾跟人家宋廷讲过道理?还不是谁的兵马强悍道理就在谁的手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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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宋为图、画城为域,以山为脊、量河为疆。草原狼成吉思汗、穿越者禁军叶青、完颜金国势渐微、大理段氏与西夏,谁主华夏沉浮!谁将问鼎中原!宋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