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8 代价
仿佛如今在宋廷治下的燕京城比金人治下的燕京城还要热闹几分,随着天气逐渐回暖,四月的青草逐渐刺破残雪冒出头来,也使得燕京城显得格外的热闹喧嚣。 人声鼎沸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商贩的叫卖声、商家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茶肆、酒楼、客栈、赌场也是人满为患,特别是随着燕京归于宋廷之后,在度过了一段时间的稳定期后,更是吸引了诸多游人士子前来观瞻这座金国的前都城。 自燕京被宋廷占据之后,天下汉人士子虽然也是精神极为振奋,心头对于宋廷也是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但最初依旧还是有些顾忌这些年金人遗留下的凶名,甚至还有一些人曾经断言,多则半年少则三月,金人就会重新从宋廷手里夺回他们的都城燕京城。 可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燕京城依然还是那个燕京城,而且其管辖的主人也依旧是没有再次更迭,依旧是牢牢的掌握在宋廷的手中,自然也就使得那些游人士子,眼看着燕京城在宋廷治下固若金汤,以及金国又是内患无穷的情况下,终于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汉人情怀与雄心壮志,坚定的踏上了一观燕京城的旅途中。 燕京城对于初来乍到的宋人来说一切都是新奇的,这一座从来不曾给予他们身为主人感觉的城池,即便是如今已经稳稳的被宋廷掌握在手,但那种面的还残留这浓厚的金人风格的燕京城时,还是有种陌生感。 时不时的发出一些感慨之声,既惊叹于燕京城如今的热闹非凡,也惊讶于燕京城宋、金两种风格文化在此地的和谐共存。 福满酒家内,一些游人士子面色愤慨、群情激愤,但奈何这家福满酒家里的客人多以金人为主,所以使得他们即便是想要为夺下燕京城以及燕云十六州的燕王辩解几句,但看着一个个身高马大、凶神恶煞的金人,却是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全然当做没有听见一般,继续低头吃着自己的那份饭食,或者是低头跟自己身旁对面的同伴小声咒骂两句金人。 叶青原本要前往破阵营的马车再次停在了福满酒家的街对面,而后看着三五成群穿着宋人服侍的年轻人说说笑笑向着福满酒楼内走去,门口身着金人服侍的伙计,在见到穿着金人服侍的同胞时,往往都会点着头哈着腰,表现的极为谦卑,但当看到宋人服侍的客人时,则就又是另外一番表情,抬高了下巴挺直了腰板,对于客人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爱答不理的趾高气扬的模样儿。 叶青与贾涉看着酒家伙计在见到那五个宋人年轻人,再次表现出一幅高高在上、爱答不理的样子时,嘴角不由自主的则是浮现了一抹微笑。 “你的主意?”叶青不经意的问道。 贾涉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还是心虚的说道:“其实是刘克师刘大人的主意,刘大人的意思是让末将差几个人去这家酒楼里探探,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在燕京城里吃着燕王赏的饭还要在背后造谣燕王。” 叶青笑了笑也不再说话,以他行军打仗多年的毒辣眼光,一眼就看出来刚刚进去的那五个年轻人,可绝非是燕京城普普通通的宋人百姓,而一看就是那种久经沙场、哪怕是走路都带着杀伐之气的兵卒。 “都是您亲卫队里的可靠人手,这些家伙做事都是很有分寸的,而且也不都是一个个只会杀人的莽夫,都是有勇有谋的……好手。”贾涉还是继续向叶青解释道。 叶青亲卫如今依旧是不过两百人,即便是如今已经贵为燕王,按制都足以配置五百人的亲卫,但不管是贾涉相劝还是刘克师劝告,叶青都始终不曾答应要把亲卫队的人数扩大至五百人。 而就是这不过两百人的亲卫队,也会时不时的就会更换人选,至于被替换掉的人选,则是都补充进了其他各路大军中担任各级将领。 从而使得这些年来,整个北地只要是归叶青统领的各路大军,甚至是不包括叶青所统领的淮河以南的各路大军中,都充斥着从叶青亲卫队里任职各级将领,也就使得事到如今,整个宋廷的大军几乎都是被叶青牢牢的掌握在手。 而这也是为何贾涉宁愿一直担任叶青亲卫统领的人选,也没有任何野心前往其他大军任统率人数更多的统领的原因。 柳建海、贾金叶、贾习伍、冯璋哥以及周和连无人经过门口那面对他们一脸不屑的伙计时,行在最后的周和连顺手便给了那神色高傲的金人伙计重重一巴掌。 被打了一个巴掌的金人伙计脚下一个踉跄,愤而起身后便怒视周和连,一双眼睛如同要喷火一般死死的盯住嘴角带着冷笑的周和连,一只手捂着自己瞬间肿胀的半张脸,恶狠狠道:“小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竟然敢打老子,信不信老子把你剁碎了做成包子!” “不信。”周和连依旧是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挑衅表情,甚至还当着那双眼冒火的伙计的面,欣赏着自己刚刚打了那金人伙计的手掌。 而几乎也是同时,只见那酒家厚重的门帘后面,一下子在顺金涌出来了好几个金人装扮的壮汉,只是当这数个金人壮汉,看到周和连几人脸上阴沉的笑容时,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个子较小的贾金叶依旧是一脸笑嘻嘻的样子,像是丝毫不紧张眼前的几个金人壮汉,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是挑衅的看着那金人伙计的周和连,随即转回头伸手推开了眼前堵住他们进入酒家的那两个金人壮汉,便往里面走去。 身材要比贾金叶魁梧很多的两个金人壮汉,显然也没有想到,比他们瘦小的贾金叶,竟然很轻松的就推开了他们二人,嘴里不自觉的咦了一声,正待要再次向前围住时,见贾金叶竟然直接往酒家里走去,瞬间便停下了脚步,与其他几个同伴,看着贾金叶、周和连无人旁若无人的像酒家内走去。 看着五人进入了酒家,为首的金人壮汉回头看了一眼还捂着肿的老高的脸颊的伙计,啐了一口道:“没用的东西。不过既然人家已经进了里面,那么就不会让他们再轻易的离去。” 随后对着一起冲出来的几个壮汉摆了摆手,便随着周和连无人走进了吵闹的酒家内。 酒家大厅内金人、宋人座位几乎算是泾渭分明,加上金人较多,而那小部分的宋人便被缩在了一个角落的三五张桌子前,一边听着其他金人在滔滔不绝的说着当今宋廷皇太后与燕京城的燕王之间的传言,时不时的发出一些在宋人听来极为龌龊的笑声。 而缩在角落里的几桌宋人,虽然面有鄙夷,但并没有一人敢于跟这些金人狡辩,一个个要么是充耳不闻,要么便只是低着头小声咒骂几句。 以贾金叶为首的五人走入大厅内,看着吵闹喧嚣的场面,随手用力拍着眼前一张同样坐着几个金人的桌面,桌面被其拍的左右摇晃,巨大的声响也瞬间在大厅内盖过了其他金人的吵闹声,丝毫不理会眼前桌前坐着的几个金人,高傲的大声道:“伙计跟掌柜的都死光了吗?还不快来个人招呼大爷!” “小子,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想要猖狂是不是应该换个地方!”桌前一个金人面带不悦的站起身,虽是低沉着嗓音,但也足以让大厅内的其他人听见。 原本跟着贾金叶、周和连随后 进来的那几个金人壮汉,并没有上前阻拦贾金叶等人,反而是一字排开站在了大厅门口,显然是防备贾金叶几人转身就往外跑。 “你算是哪根葱?伙计还是掌柜的?既然开门做生意,客人来了岂有不迎之理?难道以为大爷我花不起钱、吃不起饭吗?”贾金叶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宋制银票,狠狠的拍在了桌面上,神色之间也依旧是倨傲不已。 刚刚站起身的那位金人,看了一眼贾金叶拍在桌面上的银票,又看了看贾金叶,嘴角的冷笑渐渐变得阴森起来,阴沉着道:“第一次来福满酒家吧?或许你该在来之前就打听清楚了,福满酒家向来只收现银或者是金制银票,至于你拍在这里的宋制银票,在我看来不过就是废纸一张罢了。” 说完后,金人便抬手拿起贾金叶拍在桌面上的银票,当着贾金叶的面缓缓给撕成了碎条,重重的仍在了贾金叶的脸上。 贾金叶也不恼,依旧是一幅笑嘻嘻的摸样儿,道:“在我宋廷治下的城内不收我宋制银票?难不成你这酒家不归我宋廷管辖不成?” 不远处角落的几个宋人士子,看着眼前的一幕,特别是看着那金人当着贾金叶的面撕碎了宋制银票,俱是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怀里的几张宋制银票, 心头开始琢磨着自己一会儿结账是否要用那些碎银子。 “归不归宋廷管辖我不知晓,但今日在我这里无缘无故闹事就归我管。识相的掏出所有银子而后给我滚蛋,否则的话……就算是宋廷治下的燕京城,我照样能杀人!”那金人的语气开始变得杀气腾腾,而此时在楼梯的拐角处,上次曾经亲自接待过叶青的金人,则是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并没有打算出面阻拦的意思。 酒家大厅内的气氛剑拔弩张,外面街道上的马车前气氛依旧是从容轻松,贾涉有些心虚的嘿嘿笑着,向叶青解释道:“燕王,虽然贾金叶、贾习伍都跟末将占点儿亲带点儿故,但末将可从来没有假公济私,他们可都是凭借着实打实的战功才进入您的亲卫里面的,而且也都是经过墨统领、钟统领同意的。” “那你打算让他们怎么在这里找出突破口?”叶青没有在意贾涉的解释,毕竟,贾涉跟了他这么多年,他也很了解如今贾涉的为人,只是因为对于贾涉之子贾似道在历史上的奸邪之名,使得叶青一直都对贾涉不敢太过于放松,毕竟有其父才有其子,贾似道在历史上的臭名昭著还是让他不得不有所顾忌,深怕一不留神就给了贾涉一门一飞冲天,沿着原本的轨迹再次祸害宋廷的机会。 “刘克师刘大人说了,虽然如今燕京城明面上已经看不到百姓还在用金制银票交易,但在暗地里还是有人在抵制我大宋银票,依然延续着用金制银票。当然,这其中用金制银票的自然不会是我们宋人,都是那些遗留在燕京城没有离去的金人在用。而且据说,在很多与宋人的交易中,金人总会仗着这些年在燕京城的凶名欺压宋人。银票也是如此,金制的百两银票往往都能够蜕我大宋一百一十两的银票。”贾涉向叶青解释道。 “那也就是说,如今在燕京,我大宋的银票还不如金人的银票值钱?”叶青若有所思的问道。 “其实……事实就是如此,虽然如今在燕京我大宋的银票已经足够与金制银票分庭抗礼,而且王妃也因为碳石生意一直在燕京城照顾宋制银票,可即便是到了如今,一些包括柴米油盐酱醋茶、布行、典当行乃至茶楼、酒肆、客栈等等,大部分都是掌在金人手里,而这些商铺的后面则都是有檀州、儒州两街那些金国遗留的豪门贵胄的影子。这不是您刚打下燕京时说过嘛,暂时先不动他们,所以就一直这么延续下来了。”贾涉向叶青解释着,这些属于如今让刘克师最为头疼的事情原委。 “此事儿刘克师也没有好的办法吗?”叶青想不到,当初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语,竟然给燕京给刘克师造成了如此多的困扰。 “能用的法子刘克师都用了,比如禁止用银票在燕京交易,但……好像因为燕京城前段时间一直没有像现在这般稳固,加上普通百姓虽然会用碎银子来交易,可这些碎银子最终也都是消耗在了柴米油盐生活所需之上。稍微大宗一些的交易……恐怕如今整个燕京城,没有谁愿意拿出大量的银子在市面流通,都愿意在这个时候留着真金白银,花那些在他们眼里不值钱的银票。”刘克师继续说道。 叶青深吸一口气,望了一眼那福满酒家,道:“看来城里的金人也深信,金国早晚有一天会夺回燕京城啊。” “您也不必太过于忧心,听刘克师说,如今情况已经比早期好太多了,只不过就是剩下了一些冥顽不化之辈,加上如今燕京城百姓所需的物品,都能够源源不断的从南边运过来,甚至听刘克师说,再过个几年,一旦那运河开通后,就算是那些不愿意用宋制银票的金人,到时候就是不用都不行了。而且加上刘克师如今助王妃把碳石销往其他地方时,总是要求以现银来交易……。” “难怪燕京各个城门口的盘查会变得如此严厉了,看来是刘克师在提防现银流出燕京城啊。”叶青微微摇头笑着说道,随即想了下道:“既然如此,那就从李师儿那里下手吧,差人告诉刘克师,从现在起严密监视跟李师儿有关的任何人,特别是他们日常生活的花销,都严禁他们用任何银票,只许他们用现银交易。” 叶青的嘴角浮现一抹冷笑,既然李师儿这小娘们给自己身上泼脏水,那么自己也得让她付出一点儿代价才行。
1239 有备而来
1239 有备而来 李师儿有些虚弱的缓缓坐下,长长吁出一口气,眼前还是燕倾城冷笑着离开时的景象。 “好,那我燕倾城倒要在这燕京城跟你李师儿斗上一斗。”这是燕倾城离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如同挑战宣言的言语,让李师儿的第一反应显得有些六神无主。 如今她可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为了自己也好,为了完颜安康也罢,还是为了金国,她都必须在这个最后时刻,逼迫着叶青来助她一臂之力。 李师儿也不清楚,燕倾城到底要怎么跟自己斗,更不清楚燕倾城手里有什么专门对付自己的筹码,但她很清楚,在如今的燕京城里,她这个金国皇后对上燕王妃确实没有什么优势而言。 她一心只想要逼迫叶青能够助她一臂之力,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要跟叶青的几个夫人起冲突,何况,今日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了名正言顺的燕王妃。不论是燕倾城的谈吐还是样貌,都超乎了李师儿的想象。 燕倾城于扬州、燕京的低调、不抛头露面,让李师儿原本以为耶律月、钟晴存在于燕王府,给叶青做了夫人的缘故,完全是因为明媒正娶的燕倾城长相普通。而身份地位在宋廷已经只手遮天的叶青,自然是需要几个真正的美人儿来衬托他的地位与权利,也需要把他的王府用这几个大美人儿装点一番罢了。 白纯她也不曾见过,但据说也是生的美艳不可方物,更有传言说白纯原本是叶青还未过门的嫂嫂,只是因为当年建康一役战死后,还未过门的白纯就被叶青占为己有。 钟晴曾经是地位高高在上的信王妃,但也是被叶青用下流手段强抢到手,至于耶律月,在李师儿看来,自是更不用说,辽国亡国后,能够收留这位承礼公主的绝不会是蒙古人,而除了蒙古人之外,能够收留耶律月的,自然也就只剩下了叶青一人。 李师儿可以想象,耶律月求救于叶青时,叶青对耶律月所开的条件,恐怕跟自己与蒙古人谈判时,蒙古人提的条件一模一样,不过都是因为自己那容颜而想要占为己有。 铁木真在李师儿这里没有成功抱得美人归,而叶青在耶律月那里却是俘获了美人的芳心。 “自古英雄爱美人。”李师儿喃喃念道,嘴角却是浮现一抹不屑的笑意,脑海里不自觉的想到了一直专情于她的完颜璟,也多亏了完颜璟对于她李师儿的专情,才使得她在后宫的争奇斗艳中能够脱颖而出,最终成了大金国的皇后。不过转念间,李师儿又喃喃自语着:与那赵光义又有何两样! 在李师儿看来,叶青与宋廷太宗赵光义几乎是一模一样儿的无耻之人,后者窃取了兄长赵匡胤的江山,也强幸唐后主李煜的皇后小周后,而叶青不单是如今窃取了赵室江山,更无耻的是与宋廷皇太后之间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甚至还要强虏宋室王妃,辽国公主,甚至包括自己兄长未过门的娘子。 “说不准这赵光义当年,也曾把自己的嫂嫂占为己有!”李师儿一脸鄙夷的说道,心头却是有些懊恼,刚刚在与燕倾城针锋相对时,怎么没有想起以这些来打击燕倾城那嚣张的气焰。 “简直是可恼至极!”李师儿不自觉的懊恼跺脚道。 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乞石烈白山经过李师儿的应声后悄悄走进厅内,相比起刚刚他们在外面侧耳倾听时大厅内两女剑拔弩张的气氛来,如今大厅内虽然气氛稍有缓和,但依旧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紧张氛围。 “皇后,完颜从恪求见。”完颜陈和尚低声对像是独自生闷气的李师儿说道。 李师儿自顾自的依旧沉浸在刚刚与燕倾城吵架的氛围中,对于完颜陈和尚的言语充耳不闻,心头的懊恼之情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所减缓。 “好,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所谓的燕王妃能耐我何!”李师儿再次气鼓鼓的自语道。 而后这才看着完颜陈和尚说道: “让他在前厅候着,本宫一会儿再过去。” 完颜陈和尚三人看着李师儿余怒未消,自然是也不敢打扰,想了下后就要行礼退出,只是当三人刚打开门要出去时,则是被李师儿喊住。 李师儿想了下后说道:“告诉完颜从恪,本宫今日身体不适,怕是不能见他了,有事儿你们就与其商议吧,总之,不管如何,本宫要的是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叶青的禽兽面目。” 完颜陈和尚三人互望一眼,再次行礼后这才走出大厅内,留下李师儿一个人继续在生着与燕倾城吵架的闷气。 燕王妃燕倾城前来兴师问罪于李师儿,加上其强势的言语、刁钻的讽刺,让李师儿从一开始就一直处于下风,即便是到了最后,李师儿也是未能够在燕倾城的面前,用言语占上哪怕是半点便宜。 自然,这一次两女的言语交锋,不光是让李师儿不敢再小觑这位燕王妃,更是让李师儿知晓,燕王府里很少露面的燕王妃,姿容上原来也是一个不亚于其他夫人的美貌妇人。 白纯向来以淡漠高冷著称,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冬天一样不可接近。耶律月则因为在辽国时就执掌一半兵权,加上嫁给叶青后,也跟着叶青征战了河东、河北乃至燕京等地的战事,所以其气质仿佛就是天然带着秋意的肃杀一般。 钟晴在府里则是显得更为温和一些,不管是面对下人还是叶青,亦或是外人时,总是给人一种如同沐浴在春风之中的感觉,而燕倾城虽然是较少露面,加上在扬州本就颇为低调,可因为一手带大两子两女的缘故,其性格脾气在四女当中,特别是在府里是更是有着夏日的火爆,也就使得其他三女不管是从名分上,还是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的缘由上,都不得不对燕倾城礼让三分。 带着一丝怒气走出李师儿府邸的燕倾城,瞥了一眼随她而来,但并未进入府邸,此时正蹲在墙角的刘克师一眼,而后冷着脸道:“你真的查清楚了,檀州街上的那些金人跟这李师儿有勾结?” 措不及防的刘克师想不到燕倾城会从李师儿那里出来的这么快,想也没想的急忙起身说道:“回燕王妃,下官都已经查清楚了,而且燕王也知道此事儿。只是因为当初燕王有令,禁止下官等人去动……。” “我不管他到底跟你们说了些什么,也不管他不让你们在燕京城做什么,总之,今日起,我不想让里面那个李师儿有一天好过的日子!”燕倾城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李师儿的府邸,眼眸之中还带着残留的怒意,继续说道:“燕京城不是如今还有人私下用金制银票吗?你不是如今在燕京已经是手眼通天了吗?好,那么就从今日起,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之,只要跟这个府里有任何关联的人,在燕京都不得用银票结账交易,只许用现银!我倒要看看,她李师儿这个旧皇后,手里头到底有多少私房钱供她们花销!” “王妃这……。”刘克师心头一震,显然没有想到,一趟李师儿府邸行,竟然让脾气一向还算温和的燕王妃,给气成了这样,可想而知,刚刚在府邸里,两女之间的交锋得有多么的激烈……不,恐怕得用惨烈来形容了吧。 “这什么这?燕王那里我自会去与他说,来到燕京一天好日子没过过,天天还有低声下气的这个不能惹,那个不能骂,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如果再这样下去,我还不如回扬州继续过我的小日子算了!”燕倾城冷冷的白了刘克师一眼,随后便踏上马车离去。 刘克师呆呆的望着马车离去,心头多少有些庆幸,幸亏自己刚刚没跟着进去,不然的话,就真应了燕王妃刚刚那句话,两头他都惹不起,也都不敢得罪,恐怕是一进入这府邸,就变得是里外不是人了。 急忙追上燕倾城的马车,刘克师既是想要劝燕倾城莫要生气,又想要让燕倾城收回刚刚的命令,毕竟,燕王平日里对于王妃也是言听计从,但这件事儿……干系甚大,一个闹不好,非但会误了燕王的大计,恐怕 也会耽搁燕王下一步前往金国上京的计划,所以他在这件事儿上不得不小心行事。 毕竟,犯了错的话,燕王肯定不会责备燕王妃,这从平日里燕王与燕王妃的相处中就能够真切感受到,所以到时候,刘克师想都不用想就都能猜出来,自己必然要成为那个替罪羔羊的。 而就在刘克师跟随着马车,绞尽脑汁想着用什么法子跟燕倾城解释:动檀州、儒州两街的那些金国遗留的豪门贵族,会很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是使得整个燕京陷入被动的局势中时,福满酒楼那边,贾金叶与周和连已经率先在那几个游人士子的目瞪口呆中,向人数众多的金人动起了手。 北地本就民风彪悍、尚勇斗狠,比起南地更喜欢风花雪月来,自然就要显得极为鲁莽野蛮一些。加上金人欺压宋廷不论是朝廷还是百姓多年,自然而然的就养成了金国上自朝廷下至普通金人百姓,对于宋人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一言不合就有底气动手的“风俗”。 何况今日周和连、贾金叶几人摆明了就是来闹事儿的,在金人看来则就是这些宋人理亏在先,没有在第一时间动手,已经是很客气,已经是在燕京城弱了他们金人的面子与威风了。 所以当那撕碎了贾金叶银票的金人挥起拳头向贾金叶脸面上招呼时,脸上带着狞笑的金人,本以为很快就会听到宋人杀猪般的嚎叫跟讨饶声,只是还不等他的拳头碰到贾金叶的面颊,他整个人就带着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向后飞了出去。 随即耳边传来桌椅碰撞的声音,后背与小腹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于是他率先忍不住的发出了惨叫声。 看着那金人一瞬间就向后飞了出去,被撞的桌椅也在瞬间哗啦一声散落一地时,一直站在楼梯拐角处的金人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心头默默的响起四个字:有备而来! 而接下来更令那金人掌柜没想到的是,不过是那个看似个子矮小的宋人能打,旁边的四个同伴看起来比矮小个子只强不弱。 就在贾金叶一脚踢飞你金人时,原本堵在门口的几个金人大汗,第一时间也是一涌而上,向着周和连几人的背身扑了过去,而他们扑过去的下场就如同那被贾金叶一脚踢飞的金人下场一样,扑过来的速度快,向后飞出去的速度则是更快! 而有幸没有被踢中,还留在厅内的其余金人,显然就没有那几个飞出去的金人那么好运了。 能够进入叶青的亲卫队,这几人无一不是沙场之上的杀人好手,不管是手中拿有兵器时,还是手无寸铁时,杀人、伤人于他们而言,都是一件极为容易的事情。 何况在战场上为了能够活下来,对敌时不管是有兵器还是无兵器,都要求对待敌人决不能有半点仁慈之心,不然的话,躺在地上被战马踩踏的可能就是他们自己了。 所以没有被踢出去的金人,在刚一近身周和连、柳建海以及冯璋哥身前,耳边就响起了清脆的咔嚓声,而这些骨头折断的声音,不光是听得拐角处那金人掌柜眉头紧皱,不远处那几桌的宋人游人士子,更是被那骨头折断的声音吓得脸色发白,手脚发冷,不由自主的都往着最远处的角落躲去,生怕一会儿被殃及。 街边的叶青与贾涉,看着突然之间飞出来的金人,看着那门口厚重的门帘也被拉扯下来,以及那一脸不可思议的门口伙计,刚刚冲进去后又飞快的被踢了出去,而飞出去的距离,比起那几个金人更是远了不少,使得那伙计躺在地上惨叫外,竟是一时之间爬不起身来。 看着惊起路过的人群急急向着远处躲避,惊恐的看着那传来打杂吵闹声的酒家,叶青不自觉的笑了笑,问道:“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回燕王,过一会儿就会有官府的人赶来,罪名自然是打架斗殴,但进了官府之后,还会查出什么来,那就得看这家酒家能够交代出多少有用的东西了。”贾涉嘿嘿笑着阴险道。
1240 尔虞我诈
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就在福满酒家周遭围满了看热闹的过路百姓时,官府的人开始带着挎着腰刀的捕快快速的向着这边冲了过来,从酒家开始发生斗殴再到他们赶到,如此迅速的动作不单是让看热闹的围观百姓感到诧异,就是连同样看热闹的叶青都感到有些惊讶。 不过略微思索便明白,今日发生在福满酒家的这一切,显然是早就下好的套,就等着福满酒家往里钻了。 所以,民不与官斗这句话,简直就是至理名言。 看着已经没有多少热闹可看,失去了兴致的叶青便示意贾涉马车继续前往破阵营。 一路上二人不再说话,贾涉专心驾车,叶青默默坐在身后的车厢内,食指轻敲着窗沿,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又是微微摇头,随即轻轻叹口气,忽然说道:“李师儿手里必然还有我没有弄清楚的筹码。” 驾车的贾涉微微一愣,手里扬起的马鞭也是僵在了空中,最后最后下意识的轻轻落在马背上后,回头说道:“燕王,如今金国皇后按理说已经翻不起任何风浪,即便是燕京城这点小风小浪也应该不算是什么大事儿,为何您却是一直……一直很看重他们这股力量呢?末将以为,就算是没有李师儿替我们攻伐金国做师出有名,凭借我们如今的实力,拿下整个金国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吧?” “话虽是如此说。”叶青在车厢里摇着头,而后又绕到了车辕前与贾涉并肩而坐,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好整以暇道:“可无论是之前我们夺回的河东还是河北,乃至山东、京兆府等地,终究是跟我们宋廷有着割舍不断的联系,终究是我宋廷疆域,如今不过是被金人占据了而后被我们重新夺回,也可以说我们夺回这些疆域是民心所向。而这燕京城包括那燕云十六州,不管是如今的朝廷还是当年的大宋,都不曾染指过,金人在这些地方经营多年,百姓、民心与宋廷之间或多或少的都有着距离感,在情感认同上,他们也更为认同金人的统治,而非是我们。而这也就是为何,就连刘克师这般以战后安抚百姓见长的,如今在燕京也遇到了不曾遇到的困难的原因。终究是与我们断了近两百年的联系,想要他们认同我们哪有那么容易。” “而且您还得防备着蒙古人从中作梗?”贾涉似懂非懂的点着头说道。 “不错,蒙古人如今可谓是我们最大的敌人,若是我们不顾一切拿下金国,但却给予了蒙古人南下的可趁之机,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所以李师儿对我们那些看不见的作用,远远要比看得见的作用重要很多。有了李师儿,我们才能够名正言顺,没有李师儿……我们终究是外族入侵,势必会激起普通金人百姓的反抗情绪,性质不同,如此所遇到的阻力也就不同。而这也是铁木真想要得到李师儿的原因,毕竟,得到李师儿就等于已经拿下了半个金国。”叶青有些感慨的说道。 贾涉再次认同的点着头,而后无意识的带着一些疑惑着说道:“看来这个金国皇后对燕王您是真的很重要。 不过末将也纳闷了,您说她……虽说是金国皇后,可终究是一介女流之辈,而且如今夫君也已经死了,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人对她忠心耿耿?依末将来看,就算她还是金国皇后,就算是还有一定的影响力,但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她李师儿又有什么能耐能够让金国那些武将以及城内那檀州街、儒州街的豪门勋贵以她马首是瞻呢?” “这正是我想要知道的,李师儿手里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其他筹码。不然的话,我都难以想象,到底是怎么坚韧的心志,能够让她一直对复国以及摄政保持如此大的自信,既敢于跟蒙古人谈判,又敢跟我在燕京玩这些逼迫我让步的小把戏。”叶青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道。 贾涉倒是没有多想的不假思索道:“可能就是因为燕王您是完颜璟的先生吧,所以才让她敢在您面前如此肆无忌惮?” 叶青默默的摇着头,他才不会相信贾涉提到的这个蹩脚理由,而且就算是有这个原因,但自己自从回到燕京见到李师儿第一面后,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在国家利益至上他叶青绝不会顾忌自己跟完颜璟的师生情谊,而且这番意思与自己的野心,也已经明确无误的表达给了李师儿,她不应该不清楚才对。 “李师儿如今越是坚持,越是没有一点儿灰心丧气、越发的越斗越勇,也就让我越发的感觉到,李师儿手里必然还有什么隐藏着的筹码,但为何她到如今还不动用这些筹码呢?”叶青眉头紧皱,越发觉得李师儿绝对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这个小娘们的城府显然已经超乎了他的预料。 能够让李师儿有恃无恐,经过叶青的连番打击,依然对替完颜璟报仇、复国,甚至是自己往后摄政金国抱有如此大的自信的理由,叶青如今就是想破脑袋也暂时想象不出来。 他不相信李师儿之所以如此坚韧自信,完全是因为檀州、儒州两街的金国豪门勋贵,以及如今在金国依旧领兵的乞石烈诸神奴的支持,才会使得李师儿如今依旧是斗志满满、自信满满。 终究是还有着其他一些叶青不知道的东西,在支撑着李师儿,才让其对于报仇复国摄政一直都抱有着极强的自信。 叶青苦苦思索的李师儿手里还有的筹码,如今也是李师儿最为头疼的地方。 不错,李师儿手里确实有筹码,而且这一筹码足以让任何人为之疯狂,为其卖命效忠。 自然,也是因为这个“众所周知”的秘密,才使得檀州、儒州两街的豪门勋贵,宁愿如今处在宋廷的治下,也不愿意离开燕京。 当初完颜璟离开燕京御驾亲征,并没有想到燕京城会轻易易主宋廷,而乞石烈诸神奴在弃守燕京时,也同样因为城外宋廷大军虎视眈眈,自然是无法携带更多的财物光明正大的离开燕京。 何况,当时他在宋廷大军的围困下弃守燕京的一个主要原因,便是要赶去西京救驾,所以他也无法带上燕京城乃至皇宫内的财物一块儿出城。 当年金人从宋廷掳掠了多少财富, 那么如今燕京其实就有多少财富,而这些财富大部分都被乞石烈诸神奴在弃守前的短短两日内,转移隐藏到了燕京城内的一些秘密地方。 豪门勋贵之中除了有人因为乞石烈诸神奴的弃守,要为将来反攻燕京做内应,同样,也有一些人之所以留下来,是要守住这些财富不被叶青轻易拿走。 大量的金银财宝要么被埋在地下,要么便是转移到了其他豪门勋贵所处的府邸内,总之,在乞石烈诸神奴弃守燕京时,万宁宫内曾经堆积出了如小山一般高的金银财宝。 而这些金银财宝在一夜之间于万宁宫消失后,却始终没有机会流出燕京城。 完颜璟在明知自己无法在上京的叛乱中活下来时,示意完颜陈和尚等人护送李师儿一路逃向燕京方向,出了因为完颜璟笃定占据燕京的叶青不会加害李师儿等人外,自然也希望李师儿能够利用那些财富做些什么。 如今燕京城虽然没有出现现银短缺的普遍现象,但因为这些金人在大量储备现银的动作,也使得银票在燕京乃至周边遭到了一定的抵制与贬值,加上流动的现银都被有心人储存起来,也就使得如今刘克师一直没有办法在燕京把安抚一事儿完全顺利的进展下去,总是有着一些阻碍让他进退两难。 叶青在当初攻下燕京时,第一时间便是命墨小宝、钟蚕率种花家军包围万宁宫,但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文玩字画等奇珍异品外,并没有在万宁宫发现太多金人当初从宋廷都城掳掠的硬通财富。 这虽然一直是叶青心头的一个迷,但叶青也知道,紧紧凭借乞石烈诸神奴那一支大军,是根本没办法把燕京城的那些金银财富全部带走的,何况当日黎明前离去时,在明亮的火把照耀与监视下,乞石烈诸神奴也没有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那些财富。 不让刘克师等人去动檀州、儒州两街的豪门勋贵,叶青便是希望通过时间来放松那些豪门勋贵的警惕,从而在他们偷偷把一些财富偷偷运送出城时,能够守株待兔的截获。 可快要两年的时间过去了,檀州、儒州两街却是没有丝毫的动静,燕京城的各个城门连续近两年的严密监视与盘查,也是没有截获任何能够让叶青感到惊讶的财富。 所以金国遗留下来的奇珍异宝、金银珠宝等等财富到底去了哪里,叶青不知道,也一时之间在燕京找不到一个好的突破口去查找。 叶青这边有些无法下手,李师儿那边却是发愁着如此的财富该如何继续掩藏,以及又该如何在燕京发挥更大的作用。 大量的储存现银等硬通货,李师儿便是希望借此把燕京城所有的金银都控制在自己手里,如此一来,一旦燕京城出现了大面积的银两短缺现象时,叶青必然会想其他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而到了那时候她也就又有了筹码逼迫叶青退让。 “难不成叶青发现了什么?”李师儿紧皱着眉头,思索着完颜从恪来找她的原因,会不会是跟这件事情有关。
1241 陈年旧事
城北一处当初乞石烈诸神奴弃守燕京时留下的兵营,如今成了破阵营在城内的营盘,从进入大门开始,四处依旧还是残留着金国的兵制形制,若不是那一队队经过的士卒身着带有宋廷特色的标志性的赤红色军服,恐怕就是把此地当成是金军大营也不会有人怀疑。 只是比起当初的金军大营来,如今宋人占据的营盘内更显肃杀之气,即便是一进营门,便立刻能够感受到那股紧张与肃杀的气氛,若是普通人进入此地,恐怕就是连大声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诺大的大营内显然也无法装下足足三千人的破阵营,所以这里只不过有不到一千五百人驻守,而其余破阵营的兵士,依旧是驻扎在城外训练,而后会隔一段时间与城内的破阵营进行换防。 因为一直没有统领的缘故,所以无论是城内还是城外的破阵营,除了叶青亲率外,一直以来都是由四个副统领在平日里率领破阵营的兵卒。 马车在进入大营时,虽然还是引起了营内经过的兵士的注意,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时间,营内的兵士便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该有的事情上,对于马车车辕上坐着的两个人到底是何人,他们显然并不是很有兴趣。 而如今率领这城内近一千五百人的两位副统领,同样也是墨小宝、钟蚕各自从种花家军中精心挑选而来,所以不管是正快步跑过来的周平、刘建升,还是城外的另外副统领徐方武、孔驰,则都是跟随着叶青久经沙场的悍将。 能够被墨小宝、钟蚕精心挑选出来接近叶青,或者是能够在军中提拔很快的将领,几乎都是当初经过关山一役的主要精英,毕竟,关山一役不管是对于叶青而言,还是对于当初跟随他征战的种花家军而言,都是其从军生涯中最为重要的一战,甚至对于他们来说,都足以称得上是传奇一战。 那一战种花家军同样是损失惨重,但在那一战存活下来的兵士,如今几乎都已经成了各路大军中的精英与支柱,而关山一役也就成了他们在其他人跟前讲述的最多的一战,也让其他各路大军的兵士多少都有些羡慕他们,能够与燕王一同并肩作战。 也正是因为关山一役,使得种花家军存活下来的兵士,在感情上仿佛与叶青更为亲近一些,而且即便是如今关山一役已经过去多年,但当他们再次见面时,还是免不了要提起那一战的凶险。 周平、刘建升那一战也可谓是做好了战死的准备,甚至可以说,关山一役不止是种花家军全军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就是连叶青甚至都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没有人在那个时候贪生怕死,也没有人在那个时候想过逃跑,更没有人想过在那个时候投降敌军。 不过五千人的种花家军,面对远远超过他们人数的夏、金围剿兵力,竟是硬生生的杀出一条活路,而且还使得夏、金两国的围剿大军都是深受重创,甚至经此一战,竟使得叶青与种花家军从而占据了关山各个关卡,把夏国硬 生生的给堵在了山的另外一边。 关山一役在夏国失去了与宋廷之间最为重要的关隘之后,不可避免的也就注定了夏国将会早晚亡在叶青的手上。 即便是夏国也知道叶青从关山逃脱后,必然会施以报复,而夏国也因此做好了两手准备,既一边主动向叶青示好,也一边暗地里开始增兵来防御叶青可能对夏国进行的攻伐之战。 当时身为种花家军兵士的周平、刘建升只知关山之时夏、金两国合力参与了对叶青的围剿,却不知道那时候的宋廷其实也参与了围剿叶青的计划。 毕竟,不管是周平还是刘建升,那个时候在军中的地位也不足以让他们知晓更多关于高层的秘密,或者是勾心斗角。 叶青能够由一个小小的临安都头走到今日燕王的高位,自然是离不开像周平这些人在其麾下的生死效力,而即便是叶青,能够走到今日,也同样是从尸山血海与尔虞我诈中九死一生的爬出来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显然是用无数战死沙场的兵士的命总结而来,如今放在叶青身上也是格外的合适。 几人见面不免要感慨一番,而长吁短叹完毕后,如今已经有不怒自威之势的叶青,也依旧是在两人面前刻意收敛着久居高位后不自觉养成的威仪,一直都是显得颇为随和与儒雅。 周平与刘建升显然也知道叶青此番前来并非全是叙旧,所以在感慨完当年一同杀伐征战的荣耀旧事后,周平率先说道:“回燕王,如今我们二人在城内驻防也近两月,但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前两日与城外驻守的徐方武、孔驰也见过面,他们在城外也没有发现什么,哪怕是如今我们新建的燕京城,也没有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 叶青随和的笑着点头,丝毫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军营内特有的劣质茶叶,笑着道:“无妨,既然金人不急,我们也不急,就慢慢与他们耗下去便是了。” 虽然是如此说,但随着前往上京的日程越来越近,叶青心头还是隐隐有些着急,毕竟,如果跟李师儿之间无法分出胜负,无法彻底降服李师儿的话,前往金国想要借完颜珣的刀与高丽人一战,就要变得艰难很多。 而一旦要是把李师儿彻底降服,让她按照自己的意思来行动,那么接下来的所有计划,几乎都可以顺利的进行,如此也就可以让他有更多的精力放到铁木真那边,而不是一直在李师儿跟金国这边分心耗神。 周平与刘建升看着叶青虽没有责怪的意思,但心头却是升起了一丝不好意思,毕竟,这也是他们升任破阵营副统领后,叶青交代他们的第一件事情,而如今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却是一直没有进展。 这就使得他们多少在心里有些挫败感跟内疚,毕竟,他们这些出自种花家的目标,都是希望自己能够像墨小宝或者是钟蚕那般,既能够为叶青分忧解难,同时也能够在上战场时为叶青独当一面。 贾涉听到急促的敲门声,不自觉的先是看了一眼叶青,而后又看了看周平与刘建升,随即刘建升开门,看到一个满头汗水装扮朴实,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久经沙场兵士的中年人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 不等刘建升问话,那中年人在看到叶青后立刻就闯了进来,对着叶青行礼道:“末将晁平见过燕王。墨统领密信。” “墨小宝?”叶青眉头一挑,刚刚还在跟周平、刘建升念叨墨小宝,没想到这就收到了来自墨小宝的密信。 伸手接过那封密信,刚要示意刘建升带着晁平下去休息一会儿,但就在晁平快要走到门口时,叶青突然叫住晁平,问道:“你跟董晁可有关系?” 走到门口的晁平一愣,转过身看着笑容温和的叶青,突然间变得有些羞涩道:“回燕王,董晁正是家父。” “什么?你是……你是董晁之子?”叶青有些惊讶的问道。 他刚刚之所以好奇,只是因为晁平这个名字极为生疏,以及这晁平的眉宇之间多少跟已经老迈的董晁有些像,但他并没有想到晁平竟然是董晁之子。 示意晁平坐下来后,叶青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问晁平什么,而是打开墨小宝的那封密信,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冷,而那身为燕王的不怒自威之势也渐渐在房间弥漫开来,跟刚刚温和的燕王几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与我一同前往府衙。”叶青起身,看着一脸茫然的周平跟刘建升,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示意没事儿后,便率先向外走去。 马车再次启程,贾涉开始专心驾车,晁平坐在了车厢内,与叶青聊着家常。 当年被叶青从淮河救下他们近千人后,其实那时候晁平便在其中,只是那个时候的晁平也如同现在这般在人群中一点儿也不显眼,所以对于叶青而言并没有多少印象。 只是因为董晁一直以来负责的差遣有所不同,所以使得叶青一直对于董晁以及身边的人事都比较关注,但即便是如此,如果不是因为今日晁平亲自送来了这封密信,恐怕叶青还不会发现晁平这个人。 车厢内的晁平与叶青并肩而坐,或许是因为之前很少如此近距离与叶青接触,所以此时的晁平一直都显得有些拘谨,但正是因为如此,反而更使得晁平像是一个憨厚老实的庄稼汉。 黝黑的皮肤、木讷的眼神,紧张的神情以及那一双充满了老茧的双手,再加上那一身粗布衣衫,就算是车厢内的叶青,若不是知道了晁平的真实身份,恐怕都要怀疑如今与自己同坐一起的,不过是一个燕京城的普通百姓而已。 晁平自从董晁前往金国上京后,便一直留在了燕京以待叶青差遣,但董晁在临走前,也并未告诉叶青,燕京城的一切大小情报,除了白纯以外,便是由晁平负责。 马车快速的在燕京城的街道上飞驰,而跟晁平聊完近况的叶青,便差贾涉去找刘克师、虞允文等人到万宁宫商议事情。
1242 以退为进
1242 以退为进 如今留在燕京城能够为叶青可用之人还真不多,这些年不管是用拉拢还是胁迫的手段招致麾下的人才,都像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被叶青人尽其才的各司其职,总之如今权倾整个北地之后,叶青就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手头的人才够用过,甚至一直都是处于“缺货”的状态下。 虞允文不日就要北上按照他的差遣驻守儒州,既是策应他接下来的金国行,也是坐镇于此防备蒙古人可能对燕云十六州的发难。 在叶青前往上京后,刘克师需要坐镇燕京,成为一个既可以辐射自己金国行,又能够给虞允文提供粮草的稳定后方,更为重要的是,燕京城的重要性使得叶青必须安置一个人坐镇,毕竟,燕京虽然已经归于宋廷,但燕京城里的金人细细算下来,比起宋人来可是只多不少。 耶律乙薛带着兴庆候李安全如今还在安西都护府,试着挑拨起夏、辽还有复国念头的残余,能够牵扯吸引一部分铁木真的注意力,从而使得他的金国之行能够变得相对容易一些。 然而正所谓当你在算计他人的时候,他人很可能也在算计你一般,在刘克师跟虞允文、耶律楚材匆匆赶到万宁宫这个衙署后,叶青也没空跟他们废话,直截了当的说道:“吐蕃的蒙古人南下自杞、罗甸了,圣上御驾亲征的消息显然是被他们得知了,眼下该如何应对?” 刘克师把刚刚拿到手里还未来得及看的那封来自墨小宝的密报,瞬间就交给了虞允文,仿佛那封密信瞬间变得烫手一样。 虞允文瞟了一眼识相的刘克师,接过密信径自看起来,耶律楚材则是一副探究的模样儿,即便是当着叶青的面,也依旧是伸长了脖子往虞允文手上瞟。 刘克师善用阴谋诡计,手段也是果决凌厉,但在行军打仗或者是运筹帷幄上,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从来不会去触碰这些他不擅长的东西,也从来不会越过他自己在心底里给自己划下的那条红线。 “会不会是跟金后有关?难道他们联手了?”虞允文一边看信一边问道。 耶律楚材则是不屑的撇了撇嘴,显然是对虞允文的猜测有些不满。 “蠢材你觉得呢?”叶青虽心里对耶律楚材不抱任何希望,但还是明知故问道。 “我觉得是。”耶律楚材睁眼说瞎话道。 叶青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笑意,瞟了一眼理直气壮的耶律楚材后,才对虞允文说道:“不管铁木真跟李师儿是否私下里达成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合作,都不影响我们判断铁木真这一举动的目的。” “不错,蒙古人的目的很明确,如此大张旗鼓的行事,就像是巴不得我们知道似的,看来蒙古人就是希望借由出兵大理,来牵制你对金国的举动。就像你差遣辛弃疾率军前往安西都护府,以及交代给耶律乙薛、李安全的差遣一样。”虞允文抬头看着坐在中间的叶青,笑了下接着道:“眼下就要看谁的速度更快一些了,就要看是蒙古人现在我们后方掀起风浪,还是李横他们能在安西都护府的挑拨,给蒙古人带来压力了。” “圣上御驾亲征自杞、罗甸以及大理,虽说身边有墨小宝、钟蚕以及各路大军相护,可蒙古人终究是不好对付,我是怕……蒙古人假戏真做,真要是有个不测的话……。”叶青有些心忧的说道,甚至如今,他都能够想象的出,身处临安的李凤娘此时恐怕已经对他叶青恨得牙痒痒,心里头恐怕把自己从头到脚都骂了好几遍了。 虞允文、刘克师极为识趣的忽略了叶青对于赵扩的担忧,毕竟,这件事情太过于敏感,何况如今燕京城也一直流传着这股流言蜚语,所以眼下他们自然不好当面去追究叶青对赵扩人身安危的担忧。 而耶律楚材则就不同了,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故意给叶青添堵道:“燕王,蒙古人从你们宋廷后方南下大理,不管是驰援大理还是意在圣上赵扩,按理说对你都是好事儿啊。你想,若是圣上御驾亲征与蒙古人一战出了意外,哦,或者是在平定大理时出了意外,那么对谁最为有利呢?少年君王尚无子嗣,加上这些天燕京城流传的流言蜚语,对于燕王来说,可是一个好机会不是?” 叶青冷冷的看着耶律楚材,虞允文、刘克师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对于耶律楚材时时刻刻忤逆叶青早已经见怪不怪,何况他们也很自信,无论耶律楚材如何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蛊惑叶青,叶青显然都不会上当。 “燕王如今在宋廷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是连宋廷宗室比如庆王赵恺还有那赵师淳、赵汝愚都是以你马首是瞻,所以这可是蒙古人白白送给燕王的一个大好机会啊,若是不加以利用,燕王又如何对得起这些年跟随你出生入死的所有将士?他们想要的难道不就是跟随你打赢战争而后吃香喝辣,享受荣华富贵吗?燕王你想想,一旦你把宋廷的天变了,那么就像眼前的虞允文虞大人,刘克师刘大人,岂不也会加官进爵,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这难道不比仰人鼻息好的多吗?”耶律楚材继续面对叶青那不以为意的神色继续唾沫横飞的蛊惑说道:“当然,我知道燕王有所顾忌,怕天下人不服,但燕王想想,那个君王在开疆拓土立国之初,不是带着种种非议黄袍加身的?更何况燕王您功绩盖天,不说其他,就是金国都被逼得退回 到了渝关以内,这样的功绩加身,燕王若是再不向前迈上一步,又怎么对得起跟随你征战多年的众将士?” “拿下整个金国,为我大宋报仇雪恨之后再进一步岂不是更好一些?”刘克师突然冷冷的反驳道。 耶律楚材瞬间被刘克师冷冷的言语噎的直翻白眼,不得不说刘克师深谙打蛇打七寸,一句话就说的耶律楚材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毕竟,对于如今的叶青来说,拿下金国……还真不是太难得事情,何况如今叶青的一举一动,都是在为攻金做进一步的准备。 叶青看着被刘克师一句话噎的不再言语的耶律楚材,有些语带双关的笑着问道:“所以耶律楚材你以为呢?” “这……这……。”耶律楚材飞快的转着眼珠子,心思也是飞快的旋转,整个人明显有些打蔫的说道:“其实……燕王只要助皇后李师儿复国便可,我相信,到了那时候皇后必然会对燕王乃至宋廷俯首称臣,又何必再次劳烦燕王您……。” “别人给的终究不如自己挣来的要牢固、要心安理得不是?何况,若只是单单要你们俯首称臣,难道完颜珣就不会对我俯首称臣吗?我又何必舍近求远,搭上众将士的热血性命为她李师儿做嫁衣?当然,想要我为她李师儿做嫁衣也未尝不可,可你总得拿出点儿让我心动的东西不是?”叶青看着耶律楚材说道。 就在耶律楚材张嘴刚想要说话时,叶青则是再次说道:“至于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本王并不在意,我相信,这些东西只要我想要,完颜珣同样是巴不得都双手奉上。那些什么官职啊、爵位啊太过于虚幻,何况我如今已经位极人臣,就如你刚刚所言,再进一步就可以逆天称帝、改朝换代。所以,你可以回去告诉李师儿,若是跟蒙古人之间没有什么暗地里交易的话,不妨拿出点真正让我心动的东西来。毕竟,我们并不在乎金国的皇帝是谁,总之都是要对我大宋俯首称臣、岁岁纳贡不是?” 在叶青说道最后的时候,耶律楚材明显心一动,不自觉的抬头看着叶青,就连眼睛都显得亮了几分,盯着叶青像是在斟酌叶青的言语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叶青从容坦然的回视着耶律楚材,虞允文则是一脸疑惑的表情,刘克师则先是微微一愣,想不到叶青怎么就突然对李师儿做出了让步,不过随即刘克师嘴角的笑容变得越发的意味深长,甚至是显得越发狡诈来。 “燕王此话当真?”耶律楚材收起了刚才的吊儿郎当,神色显得极为严肃的问道。 叶青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端着茶杯好整以暇的看着神情严肃的耶律楚材,淡淡道:“此一时彼一时,凡功成者皆是进退有据,不知进退者乃一将所为,绝非观大局之谋略者。燕京城各种流言蜚语难辨真假,但所为真既是假、假即是真,李师儿既然琢磨出了一些门道,那么此刻就该感到高兴得意才是。” 叶青的话虽说的颇为强硬,但听在耶律楚材的耳里,则就另是一番味道了。 在耶律楚材看来,这显然是叶青因为面子但又不得不妥协的意思,对于眼下的局势既有不甘,但又不得不接受眼下的局势做出让步来。 蒙古人驰援宋廷皇帝御驾亲征的大理,结合上燕京城流传的各种关于叶青与宋廷皇太后、圣上之间的流言蜚语,再加上叶青对于宋廷的忠心不二,这些因素在耶律楚材看来,足以造成叶青在与李师儿连续多日斗法后,不得不退一步的理由。 叶青显然不愿意看到宋廷皇帝御驾亲征遭遇不测,那么在蒙古人驰援大理时,他自然就无法分心继续跟李师儿斗法,也就无法继续真正的在蒙古人的眼皮子底下攻伐金国,自然是要借助李师儿贵为金国皇后的名义,谋算着以最小的代价来获取对宋廷最大的利益,毕竟,叶青不得不考虑另外一侧虎视眈眈的蒙古人对他的威胁。 总之,叶青不谋宋廷的反是有原因的,不得不顾忌御驾亲征的宋廷皇帝是有原因的,不得不对李师儿做出让步也是有原因的,蒙、金、宋三者之间的利益交织在一起,三者之间的某一个势力做出出乎预料的举动,都是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耶律楚材苦苦思索着叶青突然退让一步的原因,错综复杂的三股势力中间,想要完全理清楚其中的利弊,显然也不可能在一时之间做到,何况耶律楚材自己一个人也并不能做主,自然还是需要去禀报给李师儿知晓才行。 “燕王……。”耶律楚材迟疑着说道。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叶青打断耶律楚材的话说道,有些迫切的神态更让耶律楚材笃定,相比起征伐金国来,显然宋廷皇帝的安危对于叶青更为重要一些。 耶律楚材依旧是还有些犹豫,而眼珠子乱转的刘克师,在猜到了叶青的用意后,看着还有疑惑的耶律楚材,当下心头一动道:“燕王,末将以为即便是蒙古人铁骑南下驰援大理,但从吐蕃至大理一路,可绝不是那么一马平川,所以……下官以为我们还有时间从长计议,何况如今辛弃疾、耶律乙薛、李安全还有李横大人都聚集于安西都护府,必然也会引起蒙古人的注意,所以下官以为,蒙古人就算是驰援大理国,恐怕也无法集结出多大规模的兵力,所以我们还有时间与其周旋。” 刘克师的信息,更是让耶律楚材心头一动,加上刚刚叶青他们就 已经提及耶律乙薛、李安全以及辛弃疾前往安西都护府一事儿,这就让耶律楚材此刻不得不去想,难不成叶青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一旦这边借助李师儿攻金遇阻后,便会像蒙古人迂回攻金一样,要在旧夏、旧辽之地做文章,与蒙古人展开较量吗? 而若是蒙古人一旦与宋廷之间展开了明争暗夺,那么对于李师儿或者是金国来说,岂不正是迎来了一个喘息之机? 当然,就如同叶青刚刚所言,想要叶青帮助李师儿复国报仇,那么就必须拿出真正的诚意来,如此一来,也就等同于在事实上,叶青就必须按照眼下的局势做出让步,对金国网开一面以及修好与李师儿的关系。 刘克师的话对耶律楚才的影响很大,略微思索后,耶律楚才便闷头匆匆向外走去,刚刚走了几步后又突然转身,对着叶青郑重行礼后这才再次冲向了外面。 看着耶律楚才离去后,虞允文原本凝重的神情也微微松了一口气,刘克师的脸上更是充满了奸计得逞的得意笑容。 虞允文虽然是松了一口气,但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叶青以这封来自墨小宝的密信,招呼他们过来的真正用意到底是什么。虽然他知道,叶青如此做必然是有自己的目的与用意,但叶青真的是要对李师儿让步吗? 叶青拍了拍旁边的晁平,而后笑着向虞允文跟刘克师介绍着,当两人得知晁平竟然是董晁的儿子时,同样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甚至刘克师还难得的夸了一句有虎父无犬子。 在介绍完后,虞允文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燕王是真打算对李师儿做出让步吗?不会真的是因为铁木真突然率兵南下驰援大理吧?” “铁木真令大军南下驰援大理,与我们令辛弃疾北上安西都护府的目的异曲同工,不外乎都是为了牵制彼此的精力罢了。虽有些担忧圣上的安危,但想必有身经百战的墨小宝跟钟蚕护卫在侧,即便是碰上蒙古大军也不会有多大的危险,况且既然选择了御驾亲征,就该经历一番真正的磨砺才行。”叶青在介绍完晁平坐下后,再次说道:“刘克师如今肩上压力可是极重,燕京缺现银如今看来虽然影响还不大,但若是任由此事继续发展下去,没有谁知道会给燕京以及我们带来何种不利的影响。显然,现银短缺跟有人暗地里存储现银有关,而不日你便要驻守儒州,我也要北上上京,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们的钱从哪里来?” “虽说如今朝廷已经不再节制北地各路大军的钱粮支出,但若是单单想要靠朝廷来养这些大军也不现实,何况就算是有朝廷养我们,但我们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燕京城的钱被他人据为己有,而后用废纸来吸老百姓的血汗钱吗?这样岂不是也会让百姓的生活雪上加霜?”叶青继续说道。 在叶青停下来后,刘克师含笑补充道:“王妃虽然把扬州商会的一部分已经迁到了燕京,但运河如今并未开通,商贸往来还是多有不便,而燕京能够拿得出手交易往南边的东西太少,很难换取到大量的南边现银来,仅仅靠扬州商会支撑也不是办法,所以我猜想,燕王显然是知道了燕京城的大量现银,以及金国弃守燕京时遗留下的巨大财富去了哪里。” 虞允文也不傻,要不然也不会走到今日这般高位,只是他平日里向来不喜阴谋善用阳谋的关系,所以从始至终都没有往这方面想,此刻经叶青跟刘克师这么一点拨,瞬间就有些明悟。 看着神色轻松的叶青,想了下后道:“刘大人的意思是,这燕京城刻意存储现银的有心人便是金后李师儿?” “除了她还能有谁?何况她前两日还去了儒州与檀州两街,那里到底都住着一些什么人,虞大人想必心里也很清楚吧?所以燕王刚才才会借耶律楚材的嘴来告诉李师儿,虚名对于燕王而言毫不重要,那么自然就需要李师儿出点儿实实在在的东西,如此岂不是才能够让燕王名正言顺的帮他复国报仇?”刘克师再次解释道。 “醉翁之意不在酒,燕王要的并非是李师儿愿意拿出来请燕王助她复国报仇的银两,要的是……金国当初弃守燕京城时所遗留的所有财富?”虞允文双眼一亮说道。 金人当初从宋廷劫掠了多少财富自是不言而喻,即便是这些年宋强金弱,已经有一部分被金国送还给了宋廷,但那些比起当初金国从宋廷劫掠的财富来可谓是九牛一毛。何况那时候金国送还给宋廷的,都是一些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东西,对于宋廷来说更是一种颜面上的财富,而绝非是那些真金白银可以比拟的。 当然,之所以会出现此种情况,也跟叶青当时在朝廷的境况有关,那时候的叶青显然还需要维持朝廷的面子,以及还没有完全与朝廷彻底撕破脸,加上来自史弥远这方面的压力,所以使得叶青在与金国交涉时,也只能够选择关乎于朝廷脸面的事情,而非是那些真金白银。 而如今随着史弥远已经不再,朝堂之上再无人能够与叶青分庭抗礼,那么借着这次燕京城短缺现银一事儿来敲诈李师儿,自然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自然,最为重要的,便是叶青希望通过此次机会,彻底解决燕京城内存有的诸多问题,使得燕京虽是金、宋百姓同时所居,但却不会存在任何不利于他们的风险。
1243 疑惑
刘克师向叶青禀报着与燕倾城前往李师儿府邸之事,叶青则是有些无奈的苦笑摇头。 这些年来在四女当中,自己对于燕倾城是最为亏欠,不管是白纯还是耶律月或者是钟晴,虽然都曾跟随自己四处奔波过,但唯有燕倾城一直安安静静的待在扬州相夫教子,这些年来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 不管是耶律月投奔自己,还是他与钟晴的事情大白于天下,燕倾城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对于自己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向来都是选择相信与沉默以对。 但话说回来,不管是耶律月也好还是钟晴也好,在跟了叶青之后终究是还要看燕倾城的脸色行事,所以这些年来,耶律月跟钟晴对于燕倾城也是格外的敬重跟以礼相待,从而也使得燕倾城一直以来对于她们几人是颇为和颜悦色。 但在李凤娘一事儿上则就不同了,特别是赵扩的身世一直不明不白,加上燕倾城本就对于性格跋扈的李凤娘颇有成见,以及当年叶青迎娶燕倾城时,李凤娘还曾亲自前来“祝贺”,使得在她与叶青的大喜日子的当天起,头顶就一直被蒙着一层灰蒙蒙的忧色。 后来叶青与李凤娘之间的不清不白越来越明显,燕倾城虽然口头上始终不曾过问,但心里却是一清二楚,可即便是如此,燕倾城依旧还是选择了相信叶青。 离开临安久居扬州,期间也曾经回过临安,也跟李凤娘有过交集,但每次与李凤娘之间的交集都是不欢而散,她看不惯李凤娘嚣张跋扈、盛气凌人的样子,李凤娘也见不得燕倾城在她面前不卑不亢、不畏权贵的姿态。 所以两女之间虽然从来没有过什么表面上的针锋相对与冲突,但暗地里则是谁看谁都不顺眼。 燕倾城认为是李凤娘抢了她的夫君,李凤娘则是以为燕倾城在对她与叶青一事儿,处处设障,不愿意看到她与叶青走的太近,就像是……就像是自己一直都在以美色、权势利用她燕倾城的夫君一般。 这些年来叶青在朝堂之上如履薄冰、遭人嫉恨与污蔑、陷害,甚至就连朝廷以及李凤娘,在一些时候都不会放弃打压叶青,大有除之而后快之势。 这些燕倾城都看在眼里、忧在心上,即便她后来一直久居扬州,心思虽说都放在了几个孩子身上,但只要闲下来的时候,则是无时无刻不为叶青那时的危险处境担惊受怕。 燕倾城气愤于叶青对李凤娘的敌我不明、优柔寡断,同样也气愤于李凤娘对叶青的善变摇摆,叶青有用时就用美色与皇后的身份加以诱惑,让叶青为她李凤娘卖命!没用时就弃之不管,甚至还会因为朝堂之势而踩上叶青两脚。 这些缘由都让燕倾城对李凤娘充满了成见,同样也是对叶青充满了怨言,虽不曾在叶青跟前说过,但在白纯、耶律月、钟晴跟前倒是没少抱怨过:男人都是贱骨头,哪怕是身居高位也是狗改不了吃屎。 每每白纯等人听着燕倾城这般唠叨,都是默默不语,而且可以肯定,昨夜里叶青必然是在燕倾城那里过的夜,所以才会在今日又会怨气冲天。 话再说回来,女人何尝不是如此?嘴里念叨着男人都是贱骨头,但当男人选择了她的闺房过夜时,女人最终还是情感战胜了理智,顺从的接纳了男人,只是一番**后,也如同男人一样,理智又开始占据了上风,继续着嘴上的唠叨。 燕倾城是四女之中烟火气息最为浓厚的女子,替叶青养大了两子两女,还要照顾叶府这个意义上的家,柴米油盐酱醋茶之外,甚至就连叶青在北伐之初最为艰难的时候,她还要省吃俭用花销用度,把省下来的钱给叶青充作军费。 扬州商会同样是落在了她一个人的肩膀上,虽说钟晴偶尔会帮一些忙,但正宗勋贵出身的钟晴,又哪里像燕倾城这般会持家? 至于耶律月跟白纯,一个掌有辽亡后残余的北府军,一个则是掌着神秘如皇城司的衙署,如今在燕倾城眼中跟那败家爷们没有什么区别,家里的事情一概帮不上忙,就会舔着脸伸手要钱,丝毫都不考虑她一个女子抛头露面的赚钱有多不易。 以上种种原因,也是燕倾城有底气不经叶青同意,就敢随意指使、差遣刘克师的原因,而且就连燕王叶青在知晓后也不太敢驳回。 看似燕王府里最为不起眼的女主人,实则则是除了燕王之外,燕王府里的另外一个支柱。 叶青撑起了整个浩瀚的燕王府的大框架,而燕倾城便是那个在大框架中充实燕王府的唯一支柱,一内一外两个人相辅相成,才使得如今的燕王府一直是一个真正的家。 “照她的意思去办就是了,既然她这么说了,那就并非是心血来潮,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当着刚刚进来的燕京府同知蒋欣的面,叶青点头向刘克师说道。 刘克师点点头:“既然燕王应允了,那下官接下来就照王妃的意思去办差。” 叶青不再理会刘克师,缓缓转头看向刚刚进来的燕京府同知蒋欣,如今刘克师身为燕京府知府,麾下同知等各级官员,几乎都是由刘克师挑选的他自己用的顺手的官员,而对于这些叶青向来都相信刘克师用人的能力跟眼光。 看着燕王也在衙署内,蒋欣显然还是有些紧张,一时之间是看了看叶青又看了看刘克师,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刘克师看着有些紧张的蒋欣笑着说道。 “回燕王……。”蒋欣吞了吞嘴里因为紧张的唾沫,有些战战兢兢道:“福满酒家的事儿……差不多了,下官是想请知府……。” 不等蒋欣说完,叶青就有些好奇的问道:“全都抄了?” “回燕王,福满酒家包括伙计与掌柜,以及参与打架斗殴的其他人,共计三十八人都已经被捉拿归案。”蒋欣额头上竟然隐隐渗出了一层细汗,可以想见,如今叶青在燕京的威势有多恐怖。 叶青笑了笑,而后看着刘克师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过去看看吧。” 刘克师应是,而后对着虞允文点了点头,便向一旁紧张的蒋欣招了招手,快速向外面走去。 随着刘克师、蒋欣两人走出议事厅,门外就传来了刘克师隐隐训斥蒋欣的声音,不外乎是责骂蒋欣见了叶青之后的怂样儿,简直是让他刘克师的脸面都在燕王跟前丢光了。 虞允文有些好奇的看着叶青,叶青则是笑着向虞允文解释了下福满酒家一事儿,虞允文恍然大悟,而叶青则是不自觉的扭头再次看向门外,只见耶律月不知何时正拾阶而上,向着叶青他们这边行来。 耶律楚材几乎是小跑着出了万宁宫,站在宫门口稍微分辨了下方向,拽住刚刚准备要进衙署的马车车夫,便要其掉头。 车夫一脸茫然,显然并不认识匆忙跑出衙署的耶律楚材,急呼着车厢内还有大人在。 耶律楚材费了半天劲,也没有跟车夫沟通好,情急之下掀开车帘看向车厢内正打算探头张望的官员。 两人四目相对,耶律楚材并不是认识人家,但人家显然认识他这个一直以来被燕王强行拉拢的红人,当下便急急跳下马车,吩咐车夫听从耶律楚材的差遣。 马车在放下那名官员后便快速冲向了街道,这一次耶律楚材也不再刻意避着燕京城内的宋廷眼线,明目张胆的向着李师儿所在的府邸方向驶去。 相比起其他人还需要通报来,耶律楚材可谓是熟门熟路,跳下马车后都未来得及跟门房交代,嘴里胡乱跟门房打了声招呼后,便快速向着府邸内跑去。 完颜陈和尚刚刚从后门送走完颜从恪,就听到前院吵吵嚷嚷,当看到耶律楚材急匆匆的跑过来时,心头则是不自觉的一沉,但依旧还是笑脸相迎了过来。 “我有要事需跟皇后相商,皇后在何处?”耶律楚材的眼神中掩藏不住的兴奋,让完颜陈和尚一头雾水。 当下还未来得及问耶律楚材是何事儿,就被耶律楚材推着去寻李师儿。 一个人坐在厅内依旧沉浸在与燕倾城交锋中的李师儿,在看到耶律楚材突然出现在眼前时,神色之间同样是显得有些茫然。 耶律楚材此时内心的振奋显然要远远高过于他平日里的谨慎,匆匆行礼后不等李师儿问话,就迫不及待的说道:“皇后,叶青同意让步了。” “什么?”完颜陈和尚跟李师儿异口同声问道。 “为什么叶青会让步?”缓过神的李师儿再次追问道。 “蒙古人,因为蒙古人让叶青不得不让步。”耶律楚材坐下后,依旧是掩饰不住振奋的说道:“蒙古人位于吐蕃的大军南下了,看样子是意在宋廷南下的少年皇帝赵扩。” “赵扩?”李师儿有些不解道。 “赵扩御驾亲征自杞、罗甸与大理,自杞、罗甸面对如今的宋廷大军毫无还手之力,被宋廷纳入版图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但大理国显然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而如今我虽然还不知宋廷大军在那边战事如何,可今日叶青接到了来自那边的消息,蒙古大军南下去驰援大理国了。这显然是要迂回过去牵制叶青对我大金国的虎视眈眈,而叶青如今因为忧虑赵扩的安危,所以不得不选择了妥协让步。”耶律楚材急急说道,甚至跟不管李师儿跟完颜陈和尚能否听得懂。 顿了下后不等李师儿跟完颜陈和尚询问,就接着继续说道:“墨小宝、钟蚕这一次没有跟随叶青回到燕京,本就让我们感到疑惑,如今证实了,是被叶青差遣到了赵扩麾下,跟随赵扩南下攻大理了。” 李师儿听着耶律楚材那逻辑性不是很强的话语,眉头微微蹙起,不自觉的站起来踱步疑惑道:“可蒙古人为何要牵制叶青呢?我们并没有答应他们的条件不是?这其中……会不会是叶青跟铁木真之间有什么……。” “回皇后,叶青做出退步的举动,并非是跟蒙古人之间有什么秘密约定,而是因为蒙古人绝不会坐视我大金国被叶青纳入宋图,所以才会出兵迂回牵制叶青对我大金的野心。而且刚刚叶青还曾说起,其麾下的耶律乙薛,以及夏国亡君李安全,还有一直镇守济南府的辛弃疾,早就在前些日子被叶青差遣往安西都护府了,这一举动,自是为了牵制蒙古人到时候介入他攻我大金之事中,而叶青显然也没有料到,他在算计铁木真的同时,铁木真同样在算计他,在他的后方打起了主意。所以如今,叶青在不得不防备蒙古人,甚至有可能跟蒙古人交战的情况下,他也就不得不对皇后您这边做出让步了,不然的话,我怕叶青是担心皇后您会跟铁木真再次联手吧。”耶律楚材这才平复下来解释道。 李师儿与完颜陈和尚互望一眼,能够看到彼此眼中还是有着浓浓的疑惑与警惕,叶青的突然让步,对于他们而言,显然还是惊大过喜。 不过来回踱步的李师儿,在沉思了下后开口说道:“若你所言是真,那么就足以证实,赵扩与叶青之间的关系,绝非是简单的君臣关系,那我们这几日在燕京散布的则就绝不是传言而是事实了。” “可我们又如何能够确定叶青所说的退步是真的?”完颜陈和尚看着踱步深思的李师儿,继续说道:“这件事情过于容易了 ,甚至超乎了我们的想象,既然有墨小宝跟钟蚕护卫在赵扩身边,叶青难道会真怕蒙古人驰援大理国吗?这恐怕是有些说不过去吧?” “不错,墨小宝、钟蚕可谓是叶青麾下最为有勇有谋的两位悍将,叶青能够有今日这般地位,墨小宝跟钟蚕功不可没。若不是此二人跟随着叶青出生入死,而且又忠心耿耿,恐怕在关山一役叶青就被围剿致死了。能够让叶青把墨小宝、钟蚕交给赵扩的原因,又岂会只是君臣关系那么简单?可见叶青是有多么的在意赵扩御驾亲征的安危啊。”李师儿有些惆怅的叹道。 “皇后的意思是说……墨小宝跟钟蚕就足以保赵扩的周全?”渐渐冷静下来的耶律楚材,也突然觉得仿佛有一股阴谋的味道正笼罩在自己的身上。 李师儿淡淡的瞥了一眼耶律楚材,大金国皇后的威仪虽然已经所剩无几,但即便是落魄至此,这淡淡的一眼也是让耶律楚材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墨小宝、钟蚕,可谓是叶青在沙场上的左膀右臂,早些年就没少跟蒙古人交战,即便是在草原上都没能让蒙古人占得便宜,又怎么会到了理应属于宋廷的地盘,反而是怕了蒙古人呢?”李师儿低头在椅子前坐下,再次看了一眼耶律楚材后说道:“你被叶青留在身边的时日也不短,难道你就没有看出来墨小宝、钟蚕所率的种花家军有多强悍吗?” “耶律楚才,你别忘了,就算是乞石烈诸神奴将军,在面对墨小宝跟钟蚕时,也从来没有赢过。哪怕是圣上与皇后当初在蒙古人……。”完颜陈和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了一眼表情平淡的李师儿后,这才重新组织了下言辞道:“西京一战,圣上与皇后被蒙古人所包围,那时候可就是叶青率领着种花家军为圣上与皇后解的围,从而使得圣上与皇后跟叶青里应外合才突围成功。” 李师儿嘴角带着一丝嘲讽,淡淡道:“不必说的那么好听,当初若不是叶青麾下的墨小宝跟钟蚕,恐怕本宫与圣上都难逃蒙古人毒手。大金国也早在那个时候就换他人坐龙椅了。” 李师儿心虚惆怅:“唉……说起来,叶青对本宫与先帝也不薄,可谁都清楚,叶青甘愿冒险搭救本宫与先帝,其实更是害怕本宫跟先帝落在蒙古人手里,从而给了蒙古人出征大金师出有名的先机罢了。事到如今,叶青跟铁木真争夺的,何尝不又是为了征伐大金的师出有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叶青的让步还是太容易了,容易到本宫根本无法相信。” 说道最后,李师儿的嘴角再次露出有些嘲讽的笑意。 而此时平复下来的耶律楚材,这才想起叶青所提的条件,也只有满足了这些条件,叶青才会选择在李师儿这里让步。 有些吞吐道:“回皇后,这个……这个其实……其实叶青有提条件:是希望皇后能够给他一些实实在在的利益,而非是那些虚名……。” “毕竟他如今在宋廷已经是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李师儿嘴角带着冷笑:“人家或许都已经是天下不为人知的太上皇了,又怎么会在意本宫许给他的那些爵位与地位呢。” 耶律楚材默然不语,完颜陈和尚神情严肃,李师儿扭头望着窗外,大厅内一时之间陷入到了沉默的氛围中,三人此时不约而同的在心中猜测着,叶青此举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他到底想要什么实实在在的利益。 短暂的沉默过后,完颜陈和尚率先打破了沉默,看着耶律楚材问道:“可否能够证实,叶青麾下的辛弃疾大军确实前往了西平府?” “他差遣大军前往西平府的目的是什么?真打算跟蒙古人交战?既然要跟蒙古人交战,燕云十六州岂不是更为易守难攻,对他叶青更为有利一些?”李师儿回头像是喃喃自语说道。 “李安全、耶律乙薛从燕京前往,或许……。”耶律楚材此时早已经没有刚刚的振奋,神色显得颇为严肃的理智道:“以叶青的城府与阴险,想必是想要挑起辽、夏残余来给蒙古人添堵吧。毕竟,不管是李安全还是耶律乙薛,在辽、夏还有一定的影响力,只要他们立起要复国的旗号来,响应的人数应该不在少数吧?” 李师儿再次跟完颜陈和尚互望一眼,李师儿无法判定耶律楚材的猜测是对是错,倒是完颜陈和尚,想了下后沉着说道:“李安全也好,耶律乙薛也罢,他们前往夏、辽的分量都远远不够,除非……。”完颜陈和尚看着李师儿跟耶律楚材的目光都放在了他身上,才缓缓说道:“除非耶律月会从燕京启程前往安西都护府,否则叶青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虚张声势。毕竟,论起在残余辽国的影响力,有谁会比一个当初就掌辽北府的公主强?” “不错,除非耶律月前往安西都护府,不然的话,就凭耶律乙薛很难把辽旧部聚拢起来,至于李安全……恐怕叶青若是真打这个算盘,也不过是要利用李安全的名义罢了,至于会不会让李安全露面都还很难说。”耶律楚材认真的思考道。 “但即便这些都是真的,那么叶青想要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他才会退让一步呢?他又愿意助我们在金国做些什么呢?还是说,只是护佑我们母子平安即可?”李师儿再次抛出了一个难题问道。 “恐怕……这就需要皇后与叶青讨价还价了。”完颜陈和尚看着李师儿说道。 至于他完颜陈和尚还是完颜斜烈还是乞石烈白山,显然在叶青眼里根本就没有一丁点的分量可言,毕竟,就连耶律楚材这个被叶青看重的人才,如今这不都已经沦落到了只有跑腿传话的份儿上了?
1244 重要性
李师儿自然是最不愿意往叶青觊觎金国遗留下的财富方向去想,但无论是她还是完颜陈和尚等人,越是不想把叶青的目的往那方面想,但内心深处却是越坚定的相信,叶青想要的实质利益俨然就是直指遗留在燕京城的巨大财富。 初春之始,燕京城继续大兴土木,按照如今民间的传言以及李师儿他们前往实地打探到的些许消息,都足以证明,叶青之所以在占据燕京后大兴土木,并非是只要扩建燕京城,而是要重建一座更大的燕京城。 从那划分出来的城郭、以及他们实地查探的城池规模来看,叶青在燕京建城可谓是大手笔,其规模足以让人瞠目结舌,甚至是有些让人怀疑,叶青建造这么一座巨城到底想干什么,难道真要造反? “会不会是……不久的将来,叶青要迁都于此?”耶律楚材冒出一个吓了自己一大跳的想法试探性说道。 这样的猜测,不止是耶律楚材自己吓了一跳,就连李师儿也是心脏猛地急跳了几下。 “迁都关乎于国之根本,但终究是劳民伤财,何况燕京毗邻蒙古与我大金,叶青真会选择迁都燕京吗?”李师儿怀疑的说道。 耶律楚材确实觉得,以叶青的性格与野心,极有可能会如此做。 “皇后可别忘了,临安事实上如今在宋廷依旧不过是一个行在的地位,按照宋人之制,行在乃是天子短暂所在之地,也是天子巡行之意,并非是一国之都城。”耶律楚材像李师儿几人解释道。 这些事情,李师儿等人自然是知晓,而且他们也很清楚,临安之所以能够成为宋廷名义上的行都,事实上的都城,正是因为金国的步步紧逼以及对于北地的掠夺,使得宋廷连自己的都城都丢给了金国。 只是如今,就像是北方民众常用的那句谚语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过几十年的功夫,金强宋弱的局势便随之改变成了宋强金弱的局势。 宋廷收复了他们所有的疆域,而且还夺取了原本就属于金国的疆域与关隘,从而使得宋廷在近两百年后,竟然才达到了它自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巅峰。 得燕云十六州者得天下,辽人当年不曾放弃燕云十六州,金人同样是紧握燕云十六州,蒙古人也觊觎燕云十六州与,但最终得之者却是没有人会相信的宋廷。 燕云十六州有多重要?叶青在攻下燕京时曾经做过一个比喻:燕云十六州乃中原之门户,得之便可一览中原定天下。 当初在辽、金手里时,就如同一个强硬的邻居,把自己家的大门开在了邻居家的院子里,所以走出大门就进入到了别人家的院子里,那么邻居家搁置在院子里、房屋里的东西,自然是人家随意拿取了。 但如今,叶青把邻居开在自家院子的大门据为己有,不再让邻居在自家院子里予取予求,同时还封死了邻居出门的道路,如同瓮中之鳖! 所以如此看来,燕云十六州于宋廷也好、中原也罢,既然是如此的重要,那么叶青在占据燕京后开始大兴土木,誓要把燕京建城天下第一城的野心也就可以理解了。 “所以……叶青要建燕京城,最为匮乏的就是钱从何处来?”完颜陈和尚问道。 耶律楚材点头道:“宋廷虽富裕,但恐怕也经不起这些年叶青在北地的连年征战,夏国亡的时候叶青曾经大赚一笔,但因为有蒙古人与其分夏,加上夏亡之后叶青便要直面蒙古人,所以从夏国掠夺而来的财富,想必都是用在了当地的各路大军上了。如今宋廷皇帝御驾亲征花费自然也不会少,而叶青在燕京既要大兴土木还要剑指我大金的话,恐怕就显得囊中羞涩了。” “可一旦那从扬州到燕京的运河一开通,对于叶青而言……在财力上恐怕就是如虎添翼了。”李师儿眉头紧蹙着说道。 不论他们几人怎么分析怎么思量,却是都无法抓住叶青如今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莫名其妙的忽然退让一步,看似因为蒙古人迂回驰援大理的缘故,但细细分析,显然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毕竟,蒙古人能够有多少大军驰援大理呢?以钟蚕、墨小宝这两个悍将加上种花家军,难道就真的会怕蒙古人吗? 自然不是,自然是不会怕,甚至是应该替蒙古人感到担忧才是,毕竟,钟蚕、墨小宝征战沙场的次数比蒙古人是只多不少,而且还是毫无败绩! 在李师儿这里退让,在安西却是对蒙古人步步紧逼、调兵遣将,就连济南府的辛弃疾都不远万里的驰援到了安西都护府,但这真的是叶青的目的?还是又在所有人面前故伎重演,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虚晃一枪呢? 李师儿显然有些担心,在没有弄清楚叶青真正的目的之前,就去与叶青谈判,很有可能又会被叶青再次利用,甚至是羊入虎口。 所以她需要彻底弄清楚叶青退让一步的真正目的,如此才能够让她在接下来与叶青的谈判中把握主动。 但他们几人思来想去,琢磨来琢磨去,对于叶青的真正目的依旧是一头雾水,完全没有分析出什么东西来,甚至还闹得让他们自己胆战心惊。 “如此的话,臣以为眼下一静不如一动,既然叶青突然主动让步,那么说明咱们就已经占据了主动,所以不妨先静观其变?或者是看看那耶律月到底会不会亲自前往宋廷那安西都护府?”耶律楚材慎重的说道,跟叶青斗智斗勇太难了,一不小心说不准就会上了那个枭雄的当。 完颜陈和尚认可的点点头,道:“耶律大人所言不错,在我们还没有弄清楚叶青的真正目的之前,不妨就先静观其变,既然叶青主动退让,那么想必他也会主动找皇后您商谈才是。何况……久拖不决之下,于我们有利于叶青有弊。”看着李师儿的凤眸有些不解的望过来,完颜陈和尚手指了指北边的方向道:“不几日,叶青就要以宋廷使臣的身份动身前往上京了,所以眼下若真是因为蒙古人的威胁而让步,那么如今着急的应该是叶青才对。” 李师儿默默的点头,而后不自觉的扭头望向窗外,与叶青斗真的让人筋疲力尽、压力重重,而且这还只是叶青轻飘飘的一步退让之计,就已经让她感到了难以应付,李师儿甚至都有些不敢想象,若是叶青真正的敌人的话,又会在与叶青斗智斗勇时承受到达的压力。 “眼下也只能先如此了,看看叶青那边还有什么举动再说吧。”这句话李师儿是对着耶律楚材说的,毕竟,如今的耶律楚材, 名义上可算是燕王麾下的官员。 耶律楚材在得到李师儿的授意,行礼后正准备离开时,突然被若有所思的李师儿叫住,在众人不解的神色下淡淡问道:“可知叶青对于那燕倾城感情如何?还有,那耶律月在叶青心里真的重要吗?” 耶律楚材愣了下,而后是回忆着说道:“燕倾城在叶青心中应该是很重要,在燕王府里,不管是白纯还是耶律月或者是钟晴,对燕倾城都是带着三分敬意,在府里……。”耶律楚材的神情突然变得怪怪的,不过在顿了下后还是如实说道:“在燕王府里,就算是叶青也要让着燕倾城三分,据我所知,叶青可是好几次想要在燕倾城的院子过夜,但都被赶了出来。而被赶出来的叶青,其他三女同样不敢让其在自己的院子过夜。甚至有两次,都是跟我在前院喝酒闲谈至天亮。” “这些都是真的?”李师儿难以置信的惊讶道。 “千真万确,我不敢在皇后面前撒谎。”耶律楚材点头说道。 “那耶律月呢?”李师儿追问道。 耶律楚材深吸一口气,在脑海里思索着叶青对耶律月到底是感情多一些,还是利用的成分多一些,但一时之间他也不好下这个定论,毕竟,耶律月在叶青心底是否重要,则就意味着安西都护府的一举一动是真还是假。 那么耶律月对于叶青而言,到底是利用成分多一些,还是真情实感多一些,耶律楚材没有发言权,但不代表虞允文也没有发言权。 看着耶律月脸色平淡的走进衙署内,不等耶律月的眼光扫到他虞允文的身上,虞允文就极为识趣的起身说道:“突然想起来前面还有些事情,而且……正好我也去看看刘克师他们的把戏能不能得逞去。” 脸色平淡的耶律月,在虞允文开口说完后,还是极有涵养与礼貌的对着虞允文微微一笑,既算是打过了招呼,也算是对虞允文识趣之举的赞赏。 看着虞允文的背影离开,耶律月原本平淡的脸色变得越发的平淡,甚至是带着一丝的嗔怒,也不理会叶青迎过来的一脸笑意,带着一丝不满的哼了一声后就在叶青的旁边坐下。 “你怎么过来了?散心吗?”叶青想要伸手去抓耶律月的手,但却被人家不耐烦的甩开,冷冷的说了一句:“别碰我。” “怎么了这是?谁又惹到你了?”叶青耐心的继续着笑脸问道。 “你说呢?”耶律月白了叶青一眼冷冷道。 “燕倾城又欺负你了?”叶青再次伸手去握耶律月的手,不出意外的耶律月再次不耐烦的甩掉了叶青的手。 “我要去安西都护府。”耶律月撅着嘴说道。 “为什么?”叶大人惊讶的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耶律月瞪圆了双眼怒问道,在燕王府里她怕燕倾城,毕竟燕倾城对于她们几人都有恩情,何况人家又是叶青名正言顺娶进门的。 但对于燕王府里的男主人,不管是耶律月还是白纯或者是钟晴,显然没有一个拿他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燕王,更没有一个女子把他当成是北地的枭雄来看待,顶多……在几女的眼里,叶青不过就是一个大骗子!
1245 错综复杂
耶律月瞪圆了双眸,白皙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只是一身鹅黄色的衣衫加上她那稍显柔顺的妇人发髻,使得原本应该颇为明显的怒意减弱了几分。
白皙精致的五官加上她那因从军而生的英姿飒爽,在叶青面前虽是少了几分怒意,但又多了几分让男子心动的诱惑美感。
“你去安西都护府做什么?”叶青有些明知故问道。
蒙古人亡了耶律月的辽国这件事,虽然自耶律月投奔叶青以后便很少再提及,但不论是叶青还是燕倾城几女,都很清楚耶律月这几年虽然嘴上不再提及,但内心深处却是一直憋着一股对蒙古人的浓浓仇恨,只要是有了机会,耶律月便会毫不犹豫的第一时间冲上去蒙古人打仗报仇。
这也是为何叶青在差遣耶律乙薛要瞒着耶律月的原因,便是担忧耶律月在得知后会亲自前往安西。
“你自己不知道?”耶律月瞪着双眸带着质问的语气。
叶青苦笑着摇头,他甚至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耶律月眼下的神情,特别是当他心里一想起当初耶律月为投奔他时的凄惨样子,就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耶律月前往安西的请求。
不过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双眼的笑意渐渐消失,叶青神情严肃的看着耶律月说道:“一直以来都知道你的心思,但……眼下时机还未到。以你的性子若是此时去了安西,恐怕还真就会跟蒙古人结下仇怨……。”
“我与铁木真之间本就不共戴天,又不是现在我才想找蒙古人的麻烦。”耶律月不悦的说道。
叶青原本严肃的神情又变得带着微笑,甚至是有些溺爱的在起身之余,轻轻拍了拍耶律月的头顶,而耶律月也是难得的没有表示反感,眼神追随着起身的叶青望向了前方的那墙上的巨大地图。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我们算计蒙古人的时候,蒙古人同样也在算计我们。”叶青的手从地图上的安西所在地一路经过吐蕃,划到大理国所在之地,看着睁大了一双眼睛的耶律月,继续说道:“蒙古人从吐蕃派兵前往大理驰援大理国,他们的意图自然是要威胁赵扩从而牵制我对金国的觊觎。”
看着叶青的手指从大理国划到了金国上京所在地,叶青继续说道:“差遣耶律乙薛、李安全以及辛弃疾前往安西,本意不过是想要吸引蒙古人的注意力,从而让他们在我们觊觎金国一事儿分神,为我们吞金创造更大的条件与机会。”
“可铁木真会上当吗?”耶律月原本还带着一丝怒意的脸庞,此刻也因为叶青的严肃而严肃了起来。
终究也是行军打仗的好手,耶律月对于铁木真驰援大理、叶青差遣耶律乙薛前往安西,在此时也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佯攻还是真与蒙古交战,心里也已经因为叶青的解释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你觉得我会上铁木真的当吗?”叶青笑着问道。
耶律月毫不犹豫的认真摇着头:“你不会上铁木真的当,铁木真想必也不会上你的当,一来二去,你假意想要支持李安全还有我复辽、复夏一事儿,也就变成了一步臭棋,而铁木真驰援大理……却是真的会危及赵扩不是?”
看着微笑望着他的叶青笑而不语,耶律月想了下后继续说道:“当然,因为墨小宝、钟蚕护在赵扩身旁,所以你也不会担忧赵扩的安危,所以你也不绝会当铁木真的当。可若是我去了安西,铁木真就真的还会继续对安西那边无动于衷吗?”
叶青微微皱眉,耶律月的意思已经极为明显,眼下不管是铁木真还是叶青,他们两人算计彼此的这一步棋,显然都会被彼此看透,铁木真既不会让叶青因为大理变故而转头回去驰援赵扩,叶青也没办法做到,让铁木真因为安西都护府的举动而重视夏、辽一带的复国之举。
但若是叶青继续在安西加注筹码,比如……让耶律月前往安西去复辽,那么铁木真还会认为叶青此举只是佯攻之策,只是为了吸引他们在金国这边的注意力吗?
答案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毕竟耶律月的身份与地位,以及她在辽国所拥有的影响力,绝非是耶律乙薛能够比拟的,即便是叶青还安排了夏国的亡国君主李安全一同前往,但如今的李安
全……在夏国还有影响力吗?
李安全的皇位本就得来不正,在夏还未被亡时就在民间与朝堂之上充满了诸多争议,如今夏亡多年,恐怕已经没有几个人还记得李安全这个亡国君主了吧?而且即便是记得,但以李安全毁誉参半的声誉,又能够在已经被蒙古人统治的夏境内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恐怕恨他对他嗤之以鼻,并不认为他是夏国最后一人君主的人,远远要高过承认他是夏国最后一位帝王的人。
所以叶青不管是差遣耶律乙薛还是李安全,都无法给铁木真造成多大的牵制,即便是他为了加重筹码以及铁木真的注意力,还特意派遣了辛弃疾率大军前往安西,可这些,都远远不够让蒙古人重视起来他们在安西的一系列动作。
毕竟,始终是缺少了一位名正言顺而且极有影响力,足以让铁木真与他的蒙古国重视的人物。
如今天下之大,人数之众,在辽、夏归顺于蒙古人的残余之中,还能够有振臂一呼便能够聚揽众多力量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辽国的承礼公主耶律月一人。
所以耶律月此刻在叶青面前的坚持,自然是让叶青心动不已,当初之所以不选择耶律月,是不想让耶律月去冒险,毕竟她与蒙古人之间的仇恨可谓是不共戴天,叶青真怕到时候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才不得已做出了一个看似有用实则一点没用的计策,就如同铁木真所做的一样,对于他们二人而言,不过都是无关痛痒罢了。
看着叶青面带犹豫,耶律月起身走到叶青跟前抓着叶青的手,带着一丝撒娇意味道:“我保证去了之后不会坏了你的大计,我只是好久没有去过那边了,就是想要过去看看而已。我保证,绝对不会私自踏出西平府一步,保证也不会走出兴庆城一步,就是过去看看嘛……你知道的,人家来这边多年了,又是在大漠、草原长大,多少会有些想念那个地方嘛……。”
“别摇了,摇的我都晕了,你让我好好想一想。”叶青经不住耶律月的撒娇摇晃,双手按住耶律月的肩膀让其坐下。
“我都跟燕倾城说好了,而且还答应了她们三人,要给她们三人带那边上好的皮裘与一些好玩的东西回来,你知道的,燕京这边到了冬季也是格外寒冷,没有一件上好的皮裘保暖过冬……。”
“金人每年给的各种上好皮子难道还不如安西……。”叶青皱着眉头反问道。
“不一样嘛,那边的终归是有家的味道……。”耶律月一边撒娇一边起身蹦到了叶青的身上,丝毫不顾忌这里乃是燕京衙署,双腿瞬间就缠住了叶青的腰身,双臂也是同时紧紧的搂住叶青的脖子,大有不答应就要赖在叶青身上不下来之势。
既无奈又心动不已的叶青,一手扶着耶律月那依旧纤细的腰身,一手拍了拍那坠在腰腹处的耶律月翘臀,弹性依旧十足的手感让叶青心神摇曳,当下有些恍惚的道:“既然如此,那若是去了那边记得一定要听李横的话,切莫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更不能一见到蒙古人就什么也不顾的率兵出城追击……。”
这边叶青刚刚应允了耶律月前往安西的请求,而那边的李师儿,此时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完颜从恪刚刚离去不久,耶律楚材便来到了府里,而现在耶律楚材离开府里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王庭筠父子也是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刚一见到完颜陈和尚,脸上带着惊慌之色的王庭筠就双手摊开低声急呼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啊……。”
“王大人不必着急,出何事儿了,不妨慢慢说来。”完颜陈和尚的心情尚显镇定,毕竟,刚刚耶律楚材带来的关于叶青愿意主动退让的振奋消息,此时还没有完全消化。
所以在眼下的燕京,既然燕京城之主这边都不在为难皇后,那么还能有什么事情比这个重要吗?
“福满酒家出事儿了……。”王庭筠抹了抹脑门儿上的汗珠,喘着粗气说道。
“福满酒家?”完颜陈和尚心头一震,当下急忙问道:“福满酒家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王大人这边请。”
带着王庭筠快步向着李师儿所在大大厅内行去,完颜陈和尚一路上也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福满酒家的掌柜与伙计以及还掺杂其中的一些百姓共计三十八人,都被宋廷以聚众斗殴的罪名抓去了官府。
“聚众斗殴?这也算是罪名?”李师儿瞪着一双杏目不可思议的问道,随即不屑一笑道:“难怪这些胆小怕事的宋人天天就只会吟诗作赋,打架斗殴如此小事儿官府竟然都要如此大张旗鼓的兴师动众,竟然还要把人拿到官府问话!”
“回皇后,此事儿怕是有些蹊跷啊。”王庭筠抹着脸上的汗珠,看了一眼旁边深思的完颜陈和尚后提醒道。
“蹊跷?这事儿能有什么蹊跷?”完颜陈和尚也有些想不明白,毕竟,燕京还为易主时,这城里哪天不发生几起民间百姓之间的打架斗殴?
甚至……若是哪一天真没有发生的话,恐怕还会有好多人不习惯呢。可怎么到了宋人这里,连这打架斗殴的寻常之事儿都要管束呢!
“皇后,完颜大人恐怕有所不知,这之前燕京城虽然也有打架斗殴、聚众闹事,但大多是我大金国百姓所为,燕京城的宋人百姓并不会参与。所以官府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是宋、金之间的百姓闹事儿,而且还是我大金国百姓吃了亏后,官府才会介入。自然,之所以会如此,还是为了维护我大金国乃至百姓的上等身份与地位。而如今燕京被宋劫掠,这出现打架斗殴一事儿后,自然是不分青红皂白都要统统抓……。”王庭筠向李师儿跟完颜陈和尚解释道。
李师儿常年生活在皇宫内,虽说便是在这燕京正中央,可对于民间的事情她知晓的并不多,而完颜陈和尚一直以来都在渝关以外镇守,对于燕京城的种种民风民情也不是很了解。
唯有王庭筠既是这燕京城人氏,也在燕京做过官,所以对于燕京城的风土人情自是了解的要通透的多。
“那这次那些参与的宋人百姓可有被抓去官府?”李师儿蹙眉问道。
“并没有。”王庭筠有些难掩失落的说道。
“这么说来,就是只抓了我们金人?”李师儿挑眉,皇后该有的威仪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甚至已经开始对远在衙署内的叶青咬牙切齿了起来,这叶青徇私枉法的也太明目张胆了吧:“既然如此,本宫一定要讨个说法才是,他叶青凭什么如此对待我大金国百姓!”
“皇后且慢……。”王庭筠急忙上前一步伸手在虚空中相拦道:“皇后息怒,此事儿还需要三思啊。”
“为何?”完颜陈和尚皱眉问道,心里却是想着:难不成王庭筠在此时也有了退缩之意?
“皇后,完颜大人,难道你们忘了?燕京城这些时日流传的那些关于燕王的流言蜚语,其实都是出自福满酒家了吗?”
看着李师儿跟完颜陈和尚脸上的恍然神情,王庭筠继续说道:“燕京城百姓之间不管发生什么性质的斗殴,从来都是由我大金百姓主动挑起事端,宋人百姓多年来也几乎都选择了忍气吞声,一贯秉持着以和为贵、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要么便是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从来都不会选择见官,更不会选择主动去挑起事端。而这一次,据说是几个之前从来没有光顾过福满酒家的宋人生客主动挑起争端,还未进门就先给了门口伙计一个巴掌,而在看到里面冲出来的伙计之后,竟然没有打算逃跑,反而是大摇大摆的进入到了大厅之内招摇生事,所以臣以为,这其中怕是有些猫腻,会不会是跟……。”
“你是说跟叶青授意有关?”李师儿再次挑眉问道,此事儿的脸颊上已经写满了浓浓的怒意。
叶青一边差遣耶律楚材主动向自己示好退让,可另外一边就又暗地里使起了小动作,所以他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是……想要以此要挟自己,在接下来对自己要求的实质利益上谋得更多的利益吗?还是说……?
“这会不会是叶青府里的女人所为?”李师儿心思一转,想起燕倾城来府里挑衅的场景,让她不得不怀疑,会不会是燕倾城所为,毕竟,她跟燕倾城之间的交锋,正是因为如今燕京城内流传着的那些,关于叶青跟宋廷皇太后之间的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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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6 刑讯 消息
刘克师多年来一直都深受叶青信任与重用,特别是每当战事开启时,身处后方的刘克师甚至比起叶青还要忙碌几分。
粮草供给、兵员补给虽不是他的主要差遣,但每次当叶青在前线攻城略地时,善后安抚的诸多事宜都要经由他的手。
也正是因为多年来随着叶青征战四方,使得刘克师从一开始的焦头烂额慢慢变成了胸有成竹,无论是用铁蹄攻下来的城池,还是用不战而屈人之兵夺下来的城池,刘克师都有极大的自信与把握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城内的一切安抚差遣,也使得每一座被叶青夺下来的城池,能够在最快速的时间内恢复该有的秩序。
但也因为刘克师所受的差遣不同,在每个城池内情况都大不相同的情况下,刘克师也慢慢被激发出了更大的潜力。
《论语·季氏》: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
原本被一开始做安抚差遣的刘克师当做了座右铭,每每都希望能够做到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从而尽最大可能的让一城一地的人心迅速倾向宋廷。
但事实证明,刘克师自认为的座右铭很难行得通,想要解决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难题,基本无望。
也正是因为刘克师彻底看透了人心世俗,当不再执着于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无解题上后,刘克师的行事方式便开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还带着一丝士子迂腐、理想化的刘克师,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世俗与现实倾斜,从而就使得其安抚的手段开始变得雷厉风行、果决狠辣。
而一碗水不再端平的方式在刘克师看来,将会引来极大的震动与不安时,但事实的结果却是恰恰相反,每一个城池无论是百姓还是士族门阀、豪门勋贵都突然间变得极为顺从,安抚的差遣也开始进行的极为顺利。
这一路走来,刘克师这一招极为奏效,无论在哪一个城池,几乎都没有遇到过太大的阻力,但如今在燕京城,刘克师却是遇到了极大的阻力,使得他不管是阴谋、阳谋尽出,但燕京城依然是暗流涌动。
足足三十八人被五花大绑在刘克师的眼前,有感而发的刘克师望着这些“阶下囚”,感慨道:“这世界上……还真是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公平……无非就是实力的彰显罢了。有实力了,凡事对你都公平了,没实力了,凡事也就对你都不公平了。可以怨天怨地怨人怨命运、怨苍天,但唯独不能埋怨自己,可事实则是……这事儿就必须得怨自己没有看清楚局势,阴差阳错的就成了杀鸡儆猴的那个鸡。”
“是他们先挑起的事端,跟我们无关,我们都是本分生意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福满酒家的掌柜,一边向刘克师喊冤自己的无辜,一边回忆着这个颇为面熟的宋廷官吏好像在哪里见过。
“朝廷向来严禁民间私自斗殴,各位想必应该也知道吧?”刘克师笑容和煦,此时此刻颇有平日里叶青阴人时的气质。
“但大人不该只抓我们,应该抓那些寻衅滋事者才是。大人,我愿意与他们对证,证明是他们故意挑衅我们,何况我们是被打的一方……。”掌柜一时之间,有些回忆不起眼前这个面熟的官吏到底在哪儿见过,但他敢打赌,自己绝对见过他,今日绝非是第一次相见。
刘克师不等那掌柜的说完,就大手一挥道:“谁挑衅谁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们也参与了这场打架斗殴,而且还是发生在你们的酒家里,这些就足够给你们定罪了……。”
看着那掌柜与其他几个人还要愤愤不平的嚷嚷伸冤,只见刘克师一个眼神递给旁边那些所谓的燕京城的捕快,便看见立在那几个申诉喊冤旁边的几个捕快,伸手对着那几个金人就是一连好几个巴掌。
每一巴掌几乎都是使足了力气,房间里瞬间传来噼啪的声响与闷哼声,随即又立刻安静了下来,再看那几个刚刚喊冤的金人,除了鼻青脸肿外,嘴角都是带着丝丝鲜血,甚至有两人的不远处,还残留着几个带着鲜血的牙齿,不过相比起刚刚还是凶光毕露的眼神来,此时这些金人的眼神之中明显是多了一丝的惧怕与敬畏。
“当然,本官也不会帮亲不帮理,至于你们所污蔑的那几个故意寻衅滋事之人,本官也不会放过的,等本官抓到了,自然会把来龙去脉问个清楚。不过嘛……眼下倒是你们,是认罪呢还是认罪呢还是认罪呢?”刘克师好整以暇的端着茶水淡淡说道,不要脸的样子像极了前些年叶青压榨兴庆候李安全时的模样儿。
“大人想要小民认何罪?”那掌柜的依旧在脑海里苦苦思索着跟刘克师的渊源,但心中也在同时计较着,今日之事儿怕是很难善了了,所以现在不妨先探探官府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金人掌柜思来想去,并没有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干过得罪官府的事情,至于今日打架斗殴一事儿,掌柜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显然是宋廷官府给他们这些人设下的一个圈套。
要不然的话,怎么可能正好就抓住了他们所有人,却是连一个宋人、特别是那五个寻衅滋事的宋人一个都没有逮到呢?这显然是极为不合常理。
“哦,这么说来……。”刘克师双眼有些放光的看着金人掌柜,微微沉吟了下后继续说道:“如此看来,尔等身上还有其他罪案了?”
“我……。”金人掌柜一愣,心头不自觉的一紧,想不到堂堂的宋廷官员,竟然会如此下作的挑字眼儿,当下又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最后不得不低头说道:“大人,小民等人都乃是良善之民、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不曾犯过什么事儿,特别是……。”
“但据说你们不只是打架斗殴,还曾散布谣言、妖言惑众不是?”刘克师淡淡的说道。
原本低头的掌柜,猛然间
抬起头直视刘克师,刘克师则毫不在意的回视着那掌柜:“莫非是本官说中了?”
“大人今日刑拘小民,怕不是为了打架斗殴吧?”掌柜神情变得凝重起来问道。
“你说呢?”刘克师问道。
“若大人认为是小民散布谣言、妖言惑众,小民怕是要让大人失望了。小民开的是酒家,这人来人往的各种客人都有,串些闲话小民怕是也拦不住吧?而大人若是把此罪定罪于……。”掌柜的神情越发凝重的说道。
原本就担忧的心此时不住的往下沉,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他虽然之前想过这个可能,但因为其开设酒家的特殊性,所以让他颇有自信,宋廷官府即便是想要查是谁在散步关于叶青跟李凤娘的谣言,恐怕也很难查到自己等人身上。
“拉下去挨个审问就是了。”刘克师一挥手,刚刚那几个因为喊冤而挨了几巴掌的金人,瞬间被一左一右的捕快拉了出去。
“大人,您想要干什么,难道要屈打成招吗?”跪在地上的金人掌柜腰身一挺就想要站起来,但刚刚一挺腰身,就被人按住肩膀再次按跪在了地上。
“有些人嘴硬的很,即便明知自己罪孽深重但也不会轻易认罪,所以这刑讯才有他的意义不是?”刘克师依旧是一幅轻松的样子,但那几个刚刚挨了几巴掌的金人,此时却是脸色巨变,眼神中的惧意也是越发的浓厚,甚至还有两个不自觉的呼喊着那金人掌柜救命。
金人掌柜看着那几个刚刚挨了几巴掌的同伴被连拉带踢的拖出去,心头也是越发的沉重跟紧张,对于眼前这个坐于上首的宋人官吏,他又是不得不警惕几分。
自这个宋人官吏进入房间后,房间里所发生的一切看似都极其自然,可如今当金人掌柜看着连拉带踢的被拖出去的几个人时,心头则是骤然一震,暗暗惊呼这宋人官吏的行事竟是如此老辣。
诺大的房间内一共跪了三十八个金人,而这三十八个金人之中,显然不是每个人都像掌柜一般心智坚韧,自然是有不怕官府的,也有害怕官府的,既有城府深沉、嘴巴严实的也有心志不坚、嘴巴不严的。
而刚刚刘克师随意一指,命令捕快打了几个金人几巴掌,看似不过是随意挑选的,可眼下再看,更像是在这三十八人中精挑细选出了几个一看便是心志不坚、嘴巴不是很严实的金人。
即便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在酒家斗殴时的伤痕,但刘克师依然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敏锐的发现了其中几人的惊惧之色要更甚于其他人,加上这几人最先喊冤的缘故,由此也能够判断出,想要从他们身上得到些什么,显然这些愿意说话的人更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自己的突破口。
“大人想要知道什么,若是小民知道,必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金人掌柜看着刘克师胸有成竹的样子,当下更是不敢再大意,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的说道。
“好啊,说说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们这么干的?”刘克斯笑着问道,同样还是不提所谓的妖言惑众到底是指什么。
“大人此话……小民不明白,不过……小民此刻也猜到了大人想要问小民何事。”掌柜神情变得极为坦然跟顺从,继续说道:“小民在酒家自是听到过一些流言蜚语,当然,自始至终小民始终不曾相信过,但小民却还是能够依稀记得,到底是哪几个人在小民的酒家最先开始说这些的。何况大人也该知道,除了小民所开设的酒家,这燕京城的其他茶肆、酒楼乃至赌场、客栈可也都有这些传言。”
“哦?那不知是何传言呢?”刘克师再次抓住掌柜的语病淡淡问道。
金人掌柜则是眉头紧皱,眼前这个面熟的宋人官吏可谓是奸诈的很,所有的一切从来不曾出自他口,都是一步一步的紧逼着让自己说出来。
“小民斗胆想问,不知大人指的是何事儿,可与小民知道的……。”金人掌柜继续挣扎道。
只是不等他说完,就隐隐听到从外面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而那惨叫声也是由最初的隐隐约约再到清晰可闻,甚至是渐渐变得让人听起来有些头皮发麻。
房间内除了掌柜等有数几人,其余金人则是听着那让人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惨叫声,不自觉的开始变得不安骚动起来,低着头时不时偷瞄着旁边的同伴,脸上也渐渐开始出现了更明显的惊惧之色。
“不急,既然你愿意跟本官打马虎眼,本官自然是要奉陪到底。”刘克师的语气依旧是从容淡然,但加上从外面传来的凄厉惨叫声,刘克师那淡淡的声音听在金人的耳朵里,则就是另外一番味道了。
金人掌柜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神情变得阴晴不定,心里提醒着自己,努力不让自己去猜想那些凄厉的惨叫声,到底是遭遇了什么样非人的刑讯逼供。
相比较于人们亲眼见到的残酷与恐惧,往往人们想象中的恐惧与残酷更能够让人感到胆寒,也更能够让人瓦解崩溃。
何况当年宋廷皇室被金国俘虏而去,上至皇帝、皇后、嫔妃,下至各级官员、太监等等,在金国所遭受的种种非人的残虐,早就已经在民间成为了金人百姓茶余饭后,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
即便是如今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数十年之久,但在金人百姓的茶余饭后依然是盛久不衰,依然是他们最为乐意去谈的话题。
所以如今当他们听到自己的同伴发出凄厉如鬼的惨叫声时,他们的脑海中便会不由自主的出现、他们常年津津乐道的各种对待宋人的非人的残虐手段。
“大人可是想知道,关于燕王与皇太后的那些流言蜚语……。”外面凄厉的惨叫声夹杂着同伴的哭泣声、求饶声,让金人掌柜脸色变得十分阴沉,不得不向刘克师妥协道。
只是不等他说完
,刘克师则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淡然但却是十分坚定的说道:“不,我想要知道的是……你背后的幕后主使之人到底是谁?”
鼻青脸肿的金人掌柜脸上阴晴不定,显然此刻的他显得颇为犹豫不决,心里在权衡着如何才能够躲过,这位刚刚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面的宋人官员的步步紧逼。
而就在他在心里权衡思索时,面色依旧带着从容微笑的刘克师,则是又伸手在跪满地上的金人堆中看似随意的指了指,而后便是几个已经瑟瑟发抖的金人,在哭喊、求饶声中被左右的捕快拽着头发、揪着耳朵拉了出去。
看着又是几个人被拉了出去,金人掌柜的眼中终于是闪过一抹惊慌之色,但嘴里却是说道:“大人,小民真的不明白大人所言之意,大人,小民只是一个开设酒家的商贾,身后并无任何靠山,更无什么背后指使之人,这些都是小民听那些酒客所言……。”
“一炷香的时间差不多了,接下来可不就只是有人受刑了。”刘克师指了指桌面上的香炉,一根青烟袅袅的细香如今也只剩下少半截:“说与不说全在你自己,你同伴的死活你大可以不管不顾,但……燕京城金人商贾多如过江之鲫,既然今日本官找到了你们,就说明本官手里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
“大人,小民真不清楚大人所说的背后主使之人是谁!”金人掌柜想了下,再次咬牙说道。
“好事儿,够仗义。那我们继续?”刘克师原本平静的双眼,渐渐也变得凌厉起来。
而此时的李师儿,在从王庭筠那里得知福满酒家所有人被抓到官府后,一想起可能是不是善茬的叶青所主使,或者是那燕王妃所为后,浑身忽然觉得冰冷无比,像是一下子掉入到了冰窖一般。
于是不敢再有丝毫的逗留,急忙让完颜陈和尚备车前往燕王府。
在李师儿看来,她决不能让如今燕京城仅有的支持自己的力量被叶青或者是燕王妃所削弱,毕竟,一旦这些力量被削弱,那不仅仅是代表着她李师儿身边又少了一些可用之人,更为严重的后果是,这可能意味着……燕京城的其余金人,很有可能会因为此事儿而不再承认她这个金国皇后。
燕倾城冷冷的看着眼前神色慌张的金国皇后李师儿,嘴角依旧是带着一丝不屑、淡淡的说道:“想不到所谓的一国之后竟然也有惶惶如丧家之犬之时,可还真是讽刺啊。”
“你想要跟我斗,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跟我斗,又何必使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好啊,今日不怕告诉你,银子是我有意收的,不错,目的就是为了让燕京出现银两短缺,就是为了让叶青焦头烂额。”李师儿面对燕倾城的嘲讽,骄傲的扬起秀气的下巴说道。
燕倾城依旧是冷笑一声,她岂能听不出来,就冲刚刚李师儿一进府后那一连串的问话,加上如今又主动说出藏银一事儿,足以说明,这个看似惶惶如丧家之犬的金国皇后,在这个时候还是颇有一些城府。
“怎么?现在抖落出燕京缺现银一事儿,是想要跟我交换吗?”燕倾城直接点破李师儿的小心思问道。
“你……。”李师儿眼珠乱转,完全没有想到,这个自来到燕京之后十分低调、甚少露面的燕王妃心思竟然如此敏锐灵活,一下子就判断出了自己是在拿藏现银一事儿当诱饵、做交换的筹码。
“哼,本宫是想要告诉你,我手里有的是筹码,除非你想要燕京城一直现银紧缺,想要百姓买不起粮食活命。否则,就立刻给本宫放人,本宫也自然会拿出一部分现银……。”李师儿冷哼哼的说道。
“若是我不交呢?”燕倾城淡淡的反问,而后继续说道:“别以为手里藏了一些现银,就能够让诺大的燕京陷入到缺现银的恐慌中,不就是银子嘛,燕王府不敢说拿出比你更多的银子来,但解燕京燃眉之急却是足够。”
“哼,你以为我会信?”这下轮到李师儿带着嘲讽的口吻说道。
“爱信不信,不信你大可以回去试试,看看到底是你求我,还是我求你。”燕京城针锋相对的冷笑道。
“那你先放人。”李师儿有些蛮横的说道。
燕倾城微蹙眉头,明亮的眼神依旧是清澈务必,对面的李师儿也是始终没有发现燕倾城流露出来的那丝疑惑。
燕倾城并没有差遣任何人去捉什么福满酒家的人,更不知道关于叶青跟李凤娘的传言,是首先从福满酒家被散播出去的。她之所以能够直接找到李师儿,几乎完全是出自女人的直觉。
何况,她若是真知晓是那福满酒家的话,也就不会直接找李师儿了,而是立刻让刘克师封了那福满酒家才是。
就在燕倾城与李师儿互不相让、大眼瞪小眼时,雍容华贵,有着绝代风华气质的钟晴缓缓迈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那气鼓鼓的李师儿后,连招呼都不打的对着向她微笑的燕倾城微微行礼,而后说道:“耶律月打算明日就前往安西,今日在府里为她送行可好?”
“这么着急吗?这一路上所需的东西……都来得及准备吗?”燕倾城不自觉的起身问道。
虽然她还不是很清楚耶律月为何非要前往安西都护府,但想来恐怕是跟已亡辽国有关,毕竟那里才是耶律月的故乡之地,如今或许是太想念大漠草原了,所以才想要回去看一看吧。
“主意已定,如今在院子里正忙活呢。说是收拾的差不多了再过来与你说,而我恰好无事儿,便先来告诉你一声,再去准备今日为她送行的宴席。”钟晴点着头说道。
燕倾城身为燕王府的第一女主人,自然在这件事情上轻慢不得,想也没想的就拉着钟晴往外走去,至于那被她们两人忽略的李师儿,此刻则是神情凝重、呆立在原地,甚至都忘了燕倾城跟钟晴已经离开了厅内。
1247 浓墨重彩
如果耶律月亲自前往安西,那么叶青调其他大军前往安西,就说明叶青对蒙古人是认真的。
李师儿的脑海里一直回想着这句话,经过与完颜陈和尚等人的商议,让她认定了一旦耶律月前往安西,那么就说明叶青真的要跟蒙古人翻脸了,如此他们也就真的有机可趁,有了复国报仇的希望。
回头看着只有几个丫鬟站立的大厅,那燕王妃跟刚刚打了个照面的钟晴已经消失不见,李师儿提起裙摆就往外跑去,心头的激动使得其白皙的面颊都显得有些红润。
匆匆与院外的完颜陈和尚汇合,不等面色有些焦急的完颜陈和尚说话,李师儿就有些激动的说道:“快,回府,叶青要与蒙古人翻脸一事儿是真的……。”
“皇后……。”完颜陈和尚看了看四下无人注意,但还是压低了声音,有些心慌的说道:“王庭筠出事儿了。”
“什么?”正打算奔出燕王府的李师儿一愣,心头原本的那丝激动在此刻也瞬间沉了下来。
“刚刚燕王回府了,而就在燕王回府后,就立即命人去檀州街拿王庭筠父子去了。”完颜陈和尚焦虑的说道。
“为什么……难道是……。”李师儿原本明亮的眸子瞬间暗淡了下来。
既然叶青已经直指王庭筠,那么就说明……福满酒家一事儿果真与燕王妃没有丝毫关系,是叶青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
而更为重要的是,叶青找到了王庭筠,那么就说明,福满酒家那几个人已经向叶青招供了,若不然的话,叶青又怎么会去拿王庭筠呢!
“叶青在哪儿?”李师儿环顾着有些安静的燕王府院子四周问道。
“刚刚末将还见燕王与自己的儿子在交谈,但眼下……这诺大的王府末将也不太清楚……。”完颜陈和尚挠了挠头,刚一得知叶青要命人拿王庭筠的消息后,他便第一时间奔到了这里,所以对于叶青在王府的具体地方,他显然并不是很清楚。
而李师儿也不等完颜陈和尚说完,在燕王府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出声叫住了一个廊亭内路过的丫鬟,待那丫鬟带着温柔的笑意对着他们二人行礼时,李师儿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我问你,叶青人在哪里?”
直起身的丫鬟明显愣了一下,但对于眼前这个美貌少妇她还是知道其身份的,所以也不惊讶于李师儿直呼叶青的名讳,微微愣了下后便立刻说道:“燕王应该在前院书房……。”
“带我过去寻他。”李师儿看着有礼有节的丫鬟,也不好语气太过强硬的说道。
丫鬟再次看了一眼李师儿与完颜陈和尚,而后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带着两人往前院行去。
燕王府占地虽大,但下人、丫鬟也并不是很多,而且几乎所有的下人,也都是当初跟随着燕倾城等人的顺手之人,加上叶青在府里本就没有多少规矩可言,以及燕倾城对于下人、丫鬟那颇为宽容的态度,所以整个府里的丫鬟、下人,其实在燕王府并没有多少规矩要遵循。
而这也是为何一个小小的丫鬟,就敢随意带着外人去找叶青的一个原因。
书房内,叶青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温柔慈爱的神情,脑海里还依旧是刚刚叶吹雪被丫鬟带出去的画面,所以当李师儿看到这幅模样儿的叶青时,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毕竟,眼前的叶青跟她平日里认识的叶青可谓是判若两人。
进入叶青的书房后,那丫鬟在叶青的挥手示意下退出了书房,完颜陈和尚看了看叶青,又看了看李师儿,最终也是跟着率先走出书房的丫鬟离开。
书房内仅仅剩下了神情一瞬间变得冷冰冰的李师儿,以及带着一丝意外神情的叶青。
李师儿之所以在见到叶青后神情就变得冰冷,其原因自是不用多说,而叶青只是没有想到,在自己的府邸竟然还能碰见李师儿。
“你找我有事儿?”有些反应过来的叶青问道。
李师儿的脸色则是显得更加的阴沉,一双漂亮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叶青,像是怕叶青瞬间从房间消失一般。
“我问你,福满酒家的事可是你下令做的?”李师儿在叶青对面坐下,两人隔着一张诺大的书桌对视着。
叶青本以为李师儿出现在自己的府邸,是因为耶律楚材传话的缘故,并没有想到,带着一丝兴师问罪样子的李师儿,竟然是冲着福满酒家一事儿而来。
“哦,那是我的属下所为,怎么了?”叶青的表情显得很无辜,看在李师儿的眼中则是显得很欠揍,但奈何李师儿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即便是完颜璟在世,她李师儿也不见得拿叶青这番可恶的表情有办法。
“你到底想干什么?”李师儿一拍桌子,神情之间带着浓浓的怒意与不耐烦,上身前倾带着一丝压迫的味道问道。
叶青的眼神飞快扫过李师儿前倾上身后,因为书桌抵押在胸前的饱满变得更加的浑圆,摇了摇头,像是要把刚刚视觉看到的景象摇出脑海,正视着怒容满面的李师儿,道:“一幅兴师问罪的态度,可我……甚至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福满酒家怎么了?难不成跟你有关系?”
“你……!”李师儿自然察觉到了叶青的眼神刚刚扫视过她傲人的胸前,下意识的上身往后靠了靠,但那白皙的手掌依然是拍在桌面上:“你少跟我装疯卖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在耍花样。”
“我能耍什么花样儿?难道……耶律楚材没跟你说清楚?”叶青不想在福满酒家一事儿上多做纠缠。
果然,李师儿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叶青吸引到了事关复国、报仇一事儿上。
像是在斟酌叶青话语的真假,李师儿眯起自己的凤眸审视着叶青,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感受到了你的诚意那么就是真的,但若是……你敢在我面前耍心眼儿,那么我会随时把让步变成假的。”叶青淡淡的说道。
“那我怎么知道你是真还是假。”李师儿不服气的说道。
“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当着貌美如花的李师儿的面,叶青不留情面的说道。
李师儿的嘴角带着一丝的冷笑,不屑道:“大不了到时候我跟你鱼死网破同归于尽就是了。”
书房内的气氛慢慢变得有了些尔虞我诈的味道,特别是随着李师儿一句你想要什么样儿的诚意后,书房内瞬间则是充满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味道。
“那就要看你李师儿为了帮完颜璟报仇复国,愿意拿出多少诚意来了。”叶青皮笑肉不笑道,整个一奸诈阴险的老狐狸姿态。
明眸皓齿的李师儿也笑的极为虚假,眯缝着眼睛带着微笑的面具看着叶青:“你到底想要打什么主意?堂堂燕王也会缺钱?还是说是为了燕京城的百姓短缺现银,竟让燕王都对我一个小女子做出妥协让步了?”
叶青像是找到了李师儿的破绽一般,在李师儿说完后好整以暇的往椅背上一靠,嘴角含笑看着李师儿道:“燕京金人多过宋人,短缺银两虽然会造成一时恐慌,但燕京还有数万铁骑镇守,就算是有人想要从中作梗谋取利益,则要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才是。”
“不错,我确实私底下存储现银了,为的就是让你燕王对我做出让步。只是没有想到,你会在这么快的时间做出让步罢了。”李师儿也学着叶青的样子往椅背上靠去,只是相比于叶青靠在椅背上依旧是不动如岳、稳如泰山的气势来,李师儿则是显得娇小可人、我见犹怜。
“一点儿私银我叶青还没看在眼里,倒是其他我却是寻觅已久。”叶青看着更像是
故意摆出一副我见犹怜模样儿的李师儿说道。
“好啊,本宫也没有把这点儿银子当回事儿。不过燕王想让本宫把辛苦存起来的银子拿出来,就必须得答应本宫一个条件。”李师儿自以为已经占据主动优势,于是开始讨价还价道。
“先说来听听。”叶青依旧是一幅以不变应万变的法子,神色平静道。
“放了福满酒家的所有人,包括你命人去带的王庭筠。”李师儿嘴角带着胜利的笑容道。
“还有吗?还是说这些就是你全部的条件?”叶青依旧是微笑满面,但此时却是让李师儿感到有一种羊入虎口的错觉。
刚刚快要放松心神的李师儿,看着叶青一直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样儿,心头不自觉的升起警惕之心,但面对叶青那满面微笑以及那无形逼人的势时,不自觉的脱口而出道:“你我必须立下字据为证,你助我报仇复国,我给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荣耀,绝不可事后窃我大金!”
说完之后的李师儿,看着叶青露出一整排洁白的牙齿,瞬间有些后悔自己的轻率之举,万万不该这么快就把自己的底牌全部透露给叶青。
而此时叶青那从容不迫、悠闲淡然的模样儿,也在一瞬间让李师儿明白,原来自从进入叶青的书房后,叶青就已经在给她步步设套,就等着她傻傻的往里钻。
从一进入叶青的书房后,李师儿便开始展现出了盛气凌人、兴师问罪的姿态,相反叶青并没有去压制李师儿兴师问罪、盛气凌人的质问举动,反而是步步退让,给李师儿展现出了一幅万事儿好商量、自己有求于人的错觉,不知不觉就让李师儿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占据了主动优势,更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不假思索的就把自己所有的底牌与目的全盘告诉了叶青。
而现在看着叶青那越发深邃的双眸,以及那脸上越发阴险的笑容,李师儿却发现,自己一股脑儿把自己所想要说的都完全说了出去,但叶青……却是好像也说了一大堆,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说。
细细琢磨起来,李师儿却是发现,自己的底牌跟目的已经完全告诉了叶青,但叶青的底牌跟目的……她还是一头雾水、无从知晓。
啪的一声,发现自己再次上当的李师儿,怒容满面的前倾上身再次拍着桌面,恶狠狠的看着从容微笑的叶青,气的有些发抖道:“你……无耻、阴险、奸诈……。”
叶青面对李师儿的指责,脸上的笑容则是越发的灿烂:“若你只有这点儿城府,就算是我愿意让步助你复国报仇,可你有多少把握能够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朝堂之上摄政金国?”
“这个不劳你费心,我只需要在康儿成年前,替他守好他的帝位就足够!”李师儿显然被叶青戳中了致命之处,一时有些心虚的回应道。
这样细微的变化自是躲不过叶青的眼睛,叶青也不去追问李师儿,是否在报仇复国之后有能力保住帝位。
看着野心被自己当面拆穿后有些局促不安的李师儿,叶青上身离开椅背,双手交叉在桌面,看着对面的李师儿,笑了下道:“乞石烈诸神奴虽然忠心耿耿,但他的缺点则是太过于耿直,除了对你与璟儿死心塌地外,几乎便一无是处。战场之上我也曾经与他交过手,性格过于耿直的他,完全不适合稍微复杂一些的战场,说白了,乞石烈诸神奴只是一个将才,需要有人告诉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也就是为何让他单独率军作战时,他败多胜少的原因。”
“不要以为赢了乞石烈诸神奴几次,你就有资格对他品头论足了,别忘了,你赢乞石烈诸神奴那几战,你敢说哪一战没有运气的成分?都是侥幸罢了!”李师儿不服气的说道,在她看来,忠心耿耿的乞石烈诸神奴甚至要比完颜陈和尚几人更为有能力。
“别忘了,战场之上,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若不然的话,运气又怎么只会眷顾那些善运筹帷幄之人?正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乞石烈诸神奴正是那种善上阵冲杀,弱运筹帷幄之人。”叶青看着气鼓鼓的李师儿说道。
看着李师儿不服气的冷哼一声,而后转头不再看他后,笑了笑接着说道:“乞石烈诸神奴……。”
“你到底想说什么!”转过头的李师儿,看向叶青双眼的瞬间,再次有种落入虎口的强烈感觉,甚至……她已经隐隐察觉到了,叶青连番提起乞石烈诸神奴,恐怕并非是为了说乞石烈诸神奴非帅才而善战一事儿。
“我只是想说……我一直有一个问题都极为好奇,且一直都没有找到答案。”面对李师儿那再次变得阴沉、咬牙切齿的表情,叶青继续说道:“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当年璟儿御驾亲征,显然不可能把燕京城,特别是皇宫内的所有价值连城的宝贝带走,而乞石烈诸神奴当时为了驰援璟儿,在弃守燕京离开时,也没有办法从我眼皮子底下带走那些金银珠宝等等财富,所以……这些都去哪儿了呢?”
“你……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或许你更应该去金国问乞石烈诸神奴,或者是你烧纸问问先帝才是,干脆你自己下去问他就是了。”李师儿恶毒的说道。
看着嘴上说的恶毒,但神情显得闪烁不定的李师儿,叶青也不去计较李师儿对自己的诅咒,不在意的笑了下,而后继续说道:“本以为借着新建燕京的名义四处挖掘,我想无论如何也能够找到一部分,但事到如今,我不单是一点儿都没有找到,反而还使得燕京城出现了短缺现银的现象,这情况无论如何按理说都不应该发生在我这个夺取他人之城的胜者身上。当年金国劫掠宋廷,可是没少带走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但怎么到了我这里,那些价值连城的金银财宝怎么就平白无故的消失了呢?”
叶青一边说一边看着李师儿脸上的表情变化,直到他说完,李师儿都一直低着头不说话,而后当李师儿再次抬起头时,只见李师儿的双眼变得有些通红,那一幅我见犹怜的模样儿更是让人心动。
也就恰恰在有些梨花带雨的李师儿抬起头、默默不语哀怨的看着叶青,就连久经沙场的叶青,都快要抵不住李师儿这幅柔弱无依的模样儿时,书房的门口处响起了敲门声。
刘克师额头带着细汗走了进来,看着除了李师儿与叶青便空无一人的书房,多少显得有些惊诧,特别是看到双眼通红,一幅像是受了极大委屈的李师儿后,刘克师刚到嘴边的话却是不知该怎么说。
“直说便是。”叶青瞟了一眼梨花带雨、无限凄楚的李师儿,心头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
还有些顾忌李师儿的刘克师,再次看了一眼李师儿后才说道:“燕王,人都带来了,就在议事厅。”
叶青默默的点点头,而后扭头看向李师儿,不等他说话,李师儿就冷冷的说道:“带路。”
刘克师一愣,望向叶青,叶青再次点点头,于是刘克师带着叶青与李师儿,向着议事厅方向走去。
诺大的议事厅内,王庭筠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虽然已经想到了宋廷必然能够通过福满酒家找到自己,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会快到他刚刚得知福满酒家被查抄的消息,随即就是他被宋廷官府的人带到了燕王府邸。
一路上都没有从宋廷那惊人的效率上反应过来的王庭筠,在被带到燕王府的议事厅后,原本就有些发蒙的思绪此刻更是乱入杂草,既担心宋廷会一下子找到皇后李师儿,同样也担心他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脚步声临近,随着议事厅的大门被打开,当王庭筠看到李师儿跟随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一同走进议事厅时,脑海里瞬间轰的一声一片空白,他完全没有想到,宋
廷竟然把皇后也带到了此处。
进来的三人之中,自然最为让人瞩目的便是那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两鬓有些斑白、面颊有些消瘦,使得整个脸庞看起来更为棱角分明,而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以及那双深邃的眼睛,更是让人有些不敢与其对视。
“你就是王庭筠?米芾的外甥?”叶青扫了一眼王庭筠,随后便要在议事厅的主座坐下来,但却是被进来后便一脸冷冰冰的李师儿抢了个先。
看着李师儿抢在叶青之前在议事厅的主座坐下,王庭筠的一双眼睛差点儿瞪的掉在地上,更是被李师儿的这一举动震惊的张大了嘴巴,简直是难以置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看着叶青在李师儿抢先坐下后,并未发怒,只是随意拉起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下,内心震撼的王庭筠甚至都忘了回答叶青的问话。
直到刘克师捅了捅王庭筠,王庭筠这才反应过来,回答着叶青刚才的问话。
当王庭筠说完自己正是米芾的外甥后,叶青嘴角的笑容在王庭筠看来充满了浓浓的讽刺意味。
不说话的叶青只是淡淡的看着王庭筠,但却已经让王庭筠感到了阵阵的不安跟尴尬,隐隐之间,他有些明白,眼前的燕王为何会一见自己后,先是问他是否是米芾的外甥。
而接下来叶青的一句:“大家之戚也不过如此。”更是让王庭筠满面尴尬,恨不得在叶青的注视下找个地缝钻进去。
米芾也曾在如今的宋廷行都临安为官,而后也曾在礼部担任差遣,最终任淮阳知州而后死于任上,如此一辈子也算是为了宋廷鞠躬尽瘁,而王庭筠身为米芾的外甥,如今非但在金国为官,更为让人感到荒唐的是,即便如今燕京都已经归附宋廷,但王庭筠却还依旧是对于金国忠心耿耿。
虽然王庭筠之举,无法说其是忠奸不辨,或者是叛臣贼子,但最起码在有了米芾这个大家亲戚的关系后,王庭筠如今的处境多少是让人觉得尴尬。
而在北地,像王庭筠这般生于金国、忠于金国的人则不在少数,甚至可以说,如今虽然整个北地都已经归附宋廷,但其中又有多少宋人是真的感受到了归附的欣喜,而又有多少人是迫于叶青的强权故作欣喜?
甚至在其中,恐怕还有为数不少像王庭筠这般,假意归附宋廷,背地里却还想着要为金复国的宋人,一直在暗中做着一些复国的动作。
“本王与皇太后之间的流言蜚语乃是出自你口?”叶青直截了当的对王庭筠问道,眼神却是缓缓从神情尴尬不已、惶恐不安的王庭筠身上转到了李师儿的身上。
“做都做了还怕人言?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不等王庭筠回答,坐在主坐的李师儿就一脸不屑的说道。
叶青置若罔闻,目光在王庭筠与李师儿身上游走不定,听到李师儿的话后,叶青不以为意的笑了下,对着王庭筠继续说道:“不管你是宋人还是金人,但如今燕京既然已经归我大宋所有,而王庭筠你可知你此举已经触犯了朝廷律法?”
“怎么?难道你还能封住天下所有人的嘴不成?”李师儿再次呛道。
但叶青依旧不理会坐在比其他椅子大了一号椅子上的李师儿,就像是那宽大的椅子已经完全覆没了李师儿,所以李师儿不存在一样,继续对王庭筠说道:“本王很纳闷,你一直都在燕京,可你又是如何知晓临安发生的一切的呢?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读书人说话做事也应该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才是,可王庭筠你可曾去过临安?”
一句读书人说话做事儿也该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才是,不单是让王庭筠面红耳赤,就连一旁的刘克师都显得有些尴尬,毕竟,当年他可是自诩大宋最为清高、一心为民为社稷的读书人,但如今却是被叶青带到了完全不同的另一条道路上,至于当年读书时的初心,早就已经因为时事、局势、现实而抛之脑后、寻也寻不得了。
自叶青问话起,王庭筠的目光便再也没有往李师儿那边望过一眼,就像是深怕自己望一眼的话,会因而牵连李师儿一般。
在叶青面前,尴尬归尴尬、惶恐归惶恐,但读书人的那股迂腐之气依旧在,所以随着适应了当下的环境后,王庭筠也渐渐变得从容了起来。
即便是面对叶青那些咄咄逼人的问题,平复下来的王庭筠,也能够开始自如的回答:“我与米芾是亲戚不假,但燕王怕是忘了,我王庭筠出生之时这头顶的天便是我大金国的天,所以我王庭筠自出生起,便只知我大金国不知宋廷为何物。所以即便是考取功名,也是我大金国的功名,读的也是我大金国的书籍,自然,忠的也是大金国。”
“至于燕王所说的事关燕王与贵国皇太后之间的流言蜚语,我想燕王怕是忘了一句俗语:无风不起浪。若是没有这样儿的事儿,燕王又何必怕这些流言蜚语?身正不怕影子斜,谣言止于智者,既然没有,那么这些谣言也就只是谣言,那么燕王又何必怕呢?”王庭筠说话时,不自觉的挺直了腰身,同样,内心深处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毕竟,叶青一介枭雄,既然能够率领积弱多年的宋廷大军战无不胜,夺回大部分被金国占据的疆域,加上外界流传的关于叶青的种种事迹,自然、也就让王庭筠在不卑不亢的回答时,早就做好了叶青会恼羞成怒的心里准备。
不过叶青的反应显然要让王庭筠失望了,听到王庭筠的回答,叶青不怒反笑,神色依旧是轻松淡然,笑着对王庭筠问道:“那么若是按你的说辞,那岂不是我现在也可以在燕京城散播本王与贵国皇后有染?反正是假的,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反正谣言止于智者,如何?”
而此时原本坐在主座上的李师儿,在叶青刚一说到与她有染时,就已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睁开眉下眼、咬碎口中牙,豁然从椅子上起身伸开双臂就像叶青的面皮抓了过去。
但奈何叶青早有防备,伸手抵在了李师儿白皙漂亮的额头上,使得李师儿虽是张牙舞爪但却是胳膊太短,无法利用她那保养的极好的锋利指甲撕烂叶青的嘴。
无奈之下的李师儿,不得不头顶着叶青的手,开始用脚踢着叶青的腿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燕王就不怕此举辱没了自己的身份?”王庭筠脸色阴沉,带着一丝的怒意质问道。只是不知道这股怒意,到底是指叶青污言秽语李师儿,还是气愤于叶青此时此刻按住李师儿额头的无礼之举。
“那么为何你就可以信口雌黄,我就不能随意编排呢?怎么?难道你觉得我没有这个资格,还是说你觉得我没有这个实力?”说道最后实力二字时,就见叶青突然一撤手,而后措不及防向前卖力拱的李师儿一下子就扎进了叶青的怀里。
李师儿的嘴里发出怒不可遏的尖叫声,随即扑打着赶紧从叶青的怀中挣脱而出。一阵的折腾使得此刻的李师儿喘着粗气、面色通红,胸前更是此起彼伏的怒瞪着叶青。
王庭筠的脸色因为李师儿的狼狈变得更加的狼狈,紧闭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叶青的野蛮与强横。
毕竟,他是为了金国、为了皇后才愿意做不加验证便散播谣言的小人,但叶青却是明知不可辱而辱之的真小人,在他看来,这就是他与叶青最大的区别。也是他觉得自己顶天立地,叶青当该受人唾弃的分别。
紧闭嘴唇冷哼了一声,而后傲然的抬头望向远方,不再理会叶青的咄咄逼人,在他看来,事到如今与叶青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口舌,而且他深信,自己即便是今日身死燕王府,但后世史书上,必然会为自己浓墨重彩。
1248 真真假假
李师儿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在叶青面前隐藏著任何秘密,唯一的心里侥幸便是期望叶青能够在连战连捷之下,会因而被胜利冲昏头脑忽略一些事情。
所以当叶青提及乞石烈诸神奴时,一向就藏不住心事儿的李师儿,在叶青面前就已经暴露无遗,那些不曾被带出燕京的财富,索然依旧是下落不明,但显然已经找到了唯一的线索,就是再次窝在议事厅主座里的李师儿。
王庭筠紧皱眉头、内心尝试着做坦然状,但不得不说,在强行硬撑起来的坦然之下,是两条腿不自觉的颤抖发软。
李师儿想要以这些时日藏存的现银交换王庭筠一命,而叶青则是坚定的摇头:诚意不够。
显然,王庭筠非死不可,除了因为造谣污蔑燕王与皇太后一事儿之外,叶青显然更有意让其领燕京缺银一事儿的之罪。
李师儿继续沉默,眉头紧蹙,原本早就做好了坦然赴死心里准备的王庭筠,此时却是显得有些怕死,在李师儿犹豫沉默之时,竟是不敢再说忠于金国、忠心李师儿的大义凛然之词。
当自己的命运确确实实掌握在了他人手中之时,这远远比王庭筠设想下的慷慨赴死要让他感到煎熬与惧怕。
来燕王府的一路上,王庭筠设想过种种自己的命运,但殊途同归终究是免不了一死,也曾在心中冷笑不屑宋廷的手段,可当真正走到这一步,当自己的命运在这一刻有了清晰的结果时,王庭筠发现自己的内心在面临死亡时却是有些退缩了。
“好,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条件就是他不死。”李师儿咬着发白的嘴唇,眼神坚定的看着叶青说道。
王庭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向李师儿哭嚎着自己不值得皇后如此搭救,臣不过是一介蝼蚁,原为皇后与大金鞠躬尽卒……却是绝口不提死而后已。
“没得商量,他必须死。”叶青对带有祈求之色的李师儿无情的摇头说道:“他不死,燕京城短缺现银一事儿就无法圆满解决,总要有人来为此事儿负责才是。”
“此事儿是我的主意,你要杀、杀我好了!”李师儿柳眉倒竖怒道。
“死王庭筠,可安燕京城金、宋百姓民心,使燕京彻底恢复平和。死你李师儿……难道你不清楚后果吗?”叶青反问道。
“你……你若是杀了他,我就跟你鱼死网破!”李师儿抬起因愤怒而颤抖的手指指着叶青道。
“我知道了我想要的诚意还在燕京,并没有出城就已经足够,至于……什么时候能够拿到这些诚意,我有的是时间等待,所以王庭筠不死不足以平民愤。”叶青依旧坚持着自己的主见,对于李师儿的威胁毫不在意。
紧咬着嘴唇,死死看着叶青的李师儿,此刻的神情甚至是由愤怒而变得有些狰狞,看着依旧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叶青,撕心裂肺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还不成!”
叶青摇头,而后对着一旁的刘克师挥手,随即在刘克师的示意下,从外面冲进来两个兵卒粗鲁的拉起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王庭筠便往外走去。
李师儿看着已经快要不成人形、嚎嚎大哭的王庭筠挣扎着兵卒的拉扯,随即被甩了两个巴掌而后拉出去的场景时,再也安耐不住心中的愧疚就要起身去帮王庭筠。
但刚一起身,李师儿就被叶青一把拽回到了椅子上。
“放开我!”被按回椅子上的李师儿,再也受不了内心愧疚的煎熬,开始哭喊着对叶青拳打脚踢。
“如果你连这一点儿愧疚都遭受不住,你又如何去摄政整个大金国?”叶青低沉着声音在声嘶力竭的李师儿耳边响起:“别忘了,比起今日你心中对王庭筠的愧疚,朝堂之上则要更为残酷万分。为了一个做事失败的臣子,你都如此过意不去,那么一旦在朝堂之上有人逼你杀人妥协,你又该如何应对?”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李师儿哭喊道。
此刻的李师儿心中充满了悔恨与愧疚,更为重要的是,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一切的变化竟然来的如此之快,快到了她都来不及反应,王庭筠就要被叶青处死了。
她原本真的以为叶青今日招来王庭筠,更多是来当做跟她谈判的筹码,绝没有想过叶青竟然如此杀伐果决,果决到她压根就没有替王庭筠意识到危险,王庭筠的命就这么快被叶青决定了。
刚刚的一切都还好好的,虽然与叶青之间一直在言语交锋、气氛紧张,但无论怎样,形势还远远没有到那必须杀人的地步,可就是这么一转眼,原本还好好的王庭筠就突然被判了死罪。
李师儿显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自然,也就根本没有从这个事情的快速转变中反应过来,只有在叶青要王庭筠必死后,李师儿的心头就突然充满了愧疚与悔恨。
“这般的感情用事,你是无法摄政一个金国的,完颜璟没有做好一个皇帝,你一个女子,又有何本事能够让吃人不吐骨头的朝堂臣服?你认为我残酷无情,可你知道,我叶青这些年就是这么踩着自己人、对手、仇家的尸骨鲜血才一步一步走到今日这般高位的。我若是像你这般妇人之仁,对于自己手下的死都充满了愧疚与悔恨,那么我又拿什么跟我的敌人、对手斗?还不早被对手、仇家撕成了粉碎!”叶青双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把李师儿禁锢在中间低吼着说道。
燕王府的后院中,钟晴、燕倾城、白纯三女齐聚耶律月的院子,白纯显然要
知道的比钟晴与燕倾城多一些,所以对于耶律月突然要前往安西都护府一事儿,并没有觉得太过于突然。
钟晴与燕倾城则就相反,对于耶律月的决定还是感到有些惊讶,所以两人此时便围绕在耶律月的跟前询问着为何要突然前往安西的缘由。
耶律月微笑着一一回应,目光时不时的看向白纯,期望着白纯能帮她想个更好的结果。
而白纯则是微笑着摇头给予回应,并示意耶律月不妨坦白直说。
燕倾城有些狐疑的神情在白纯跟耶律月之间游走,心思灵活的她,岂会不知白纯大概知晓原因。
眼神不由的再次由白纯身上转向耶律月,燕倾城自然还是希望由耶律月亲自说出口:“到底为何突然要前往安西呢妹妹,这燕京距离安西千里之遥,这一路上可是极辛苦的……。”
“谢谢姐姐的关心,但……。”耶律月看着白纯向她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才笑着说道:“妹妹这趟安西之行是非去不可……。”
“为何?跟叶青有关?”燕倾城看着耶律月的样子,突然有些明了道。
耶律月点点头,想了下后说道:“既有关也无关。蒙古人亡了我大辽国,虽然妹妹我已经不报复国的任何希望了,但……若是有机会为已亡的大辽国从蒙古人身上报仇泄愤,那么这个机会妹妹自然是不会错过的。何况……夫君不日就要继续北上前往金国,而耶律乙薛也被夫君要差遣至破阵营,到时候与夫君一同前往金国,所以妹妹觉得必须前往安西接替耶律乙薛的在安西的一些事宜,而这些事情,妹妹自认为比耶律乙薛以及李横将军更为合适。”
“这是不是又是叶青的主意?”燕倾城神情显得有些沉重,并非是不悦耶律月前往安西,也非是不愿叶青如此安排,只是因为如今燕京的府邸终于能够让一家子齐聚一起,她显然不愿意再让她们这些人分开,何况虽说叶吹雪也是由自己抚养,成日里也是在自己院子里的时间多过在耶律月这个亲生之母身边,但燕倾城还是希望耶律月能够多多陪伴在叶吹雪身边。
耶律月看着燕倾城摇了摇头,笑着道:“是妹妹自己的主意,是妹妹今日前往府衙央求夫君同意妹妹前往安西的。想必夫君知晓姐姐的心意,这才悄悄差遣了耶律乙薛前往安西,但妹妹不放心,何况……。”
说到此处,耶律月不自觉的望向前院,而后又转过头跟白纯对视了一眼后说道:“我不去安西,有些人也难以安心,夫君怕是对金国之大计也会大打折扣。不过还请姐姐放心,妹妹这一次前往安西绝不会意气用事,一定会谨遵夫君的嘱咐行事。所以小雪在燕京还要麻烦姐姐一直照顾了。”
“小雪的事情你大可放心,不光是我,就是晴姐姐跟纯姐姐也是很喜爱小雪,何况小雪也还一直都是夫君的心头肉,只是姐姐担心她会想你,舍不得与你分别。”燕倾城有些担忧的说道。
这几个孩子自然是她最为了解,当初在扬州自己独自一人拉扯这些孩子时,岂能不知道,每每叶青或者是白纯也好、钟晴也罢,还是耶律月离开扬州再出发前往其他地方时,那几个孩子哪一个不是要闹好几天的脾气,一连好几个日夜让她都没办法睡得踏实,总是担忧这些孩子因为想念自己的母亲或是父亲而哭闹。
人人都看到了燕王府的显贵,却不知道,深宅大院、豪门显贵之中也有着自己的苦衷与难言之隐。
就像如今的叶青,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让他踏踏实实待在府里的时间又有多少,又能够有多少时间与孩子们相处,享受家庭的喜悦与幸福。
贵为宋廷的异姓一字王燕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又有多少事情能够是实实在在为自己家人着想?
燕倾城微微叹口气,这些年的她不曾出过远门,除了当初跟叶青曾经出去过一次后,便是从临安至扬州了,从那之后的这些年里,要数出远门的话,恐怕也就是这一次从扬州举家来到燕京了。
所以燕倾城对于出门需要携带什么东西,自然比不上钟晴与白纯,更比不上有着戎马生涯的耶律月。
看着白纯的丫鬟给耶律月带来的出行之物,再看看钟晴为燕倾城准备的出行之物,燕倾城只是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耶律月在旁擦拭着那一身冷冽的铠甲。
整个燕王府邸的氛围并没有因为耶律月要远行而改变,自然也没有因为前院李师儿的哭泣以及最后离开时的强硬有所改变。
王庭筠的命运已然注定,甚至就连福满酒家的三十八人的命运,也不会因为李师儿的威逼利诱、哭泣祈求而改变,燕京城的局势在转瞬之间,主动权又再次回到了宋廷的手里,而这一切对于李师儿来说,打击可谓是双重的。
只是如今依然还有一个迷,那就是叶青一直暗地里心心念的那一笔财富,依旧在李师儿的守口如瓶下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三日之后,曾经的万宁宫,如今的宋廷燕京的府衙门前,三十九颗人头落地,血流成河,百姓鸦雀无声,但燕京城的市面上却不再短缺现银,而罪魁祸首便是失去头颅的这三十九人。
李师儿有些发呆的坐在自己暂居的府邸前厅,刚刚从府衙门前观刑回来的完颜陈和尚脸色并不好看,与有些痴呆神情的李师儿倒是相得益彰。
“完了。”李师儿双眸空泛呆望着前厅的角落道。
“三十九人无一赦免、无一生还。百姓并没有人闹事,其
中不乏叶青安排的耳目混在人群中,在行刑之后大声叫好,嚷嚷着官府终于把私储现银的罪魁祸首……。”完颜陈和尚说道此处便不再继续说下去。
毕竟,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之所以这三十九人会在府衙门口被公开行刑,完全是因为李师儿、完颜陈和尚他们,而说道罪魁祸首……显然李师儿、完颜陈和尚他们更为贴切一些,包括王庭筠在内的三十九人,不过是替他们受死而已。
“叶青真是歹毒啊,如此狼子野心之人,先帝……当年真是看错了。”李师儿显得有气无力的说道,内心的愧疚并没有因为王庭筠已被处决而减少,反而心头是变得更加的沉重与绝望。
完颜陈和尚沉默不语,不过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说道:“先帝曾经对臣说过,当年认识叶青时,其实就知道叶青是一个城府深沉之人,在先帝还没有被立为太子时,当初与叶青前往儒州寻找黑石,先帝说……叶青就曾经亲手在他面前示范过杀人于无形的法子。”
“杀人于无形?”李师儿的双眸依旧是显得有些暗淡,不过脸上倒是多少有些一丝表情。
完颜陈和尚再次默默的点头,心头在犹豫着是否要告诉皇后李师儿一些当年的真相。
“其实……。”完颜陈和尚看着虽然脸上有了些表情,但还是颇为消沉的李师儿,咬了咬牙后还是决定说道:“皇后,其实您大可不必因为王庭筠等人被叶青行刑而心怀内疚……。”
“可他们都是因本宫而死,若不是因为本宫,他们又怎么会遭到叶青的毒手。”李师儿神情苦涩摇头道。
“臣其实……其实想说的是……。”完颜陈和尚依旧还是有些犹豫,看着李师儿的目光再次变得空洞,神情更为苦涩时,终于是说道:“想当年先帝也觉得愧对乞石烈诸神奴,但先帝这些年也不这样过来了,只要皇后像先帝一般,认定这一切都是为了大金国着想……。”
“先帝为何会觉得愧对乞石烈诸神奴?”李师儿问道。
“因为……因为乞石烈诸神奴之父乞石烈志宁便是被先帝亲手所杀,而那时候,先帝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是先帝不杀乞石烈志宁,那么先帝就有可能从儒州回到燕京后,被剥去成为太子的机会,所以乞石烈志宁必须死在儒州才是。而也正是因为乞石烈志宁的死,让先帝一直对乞石烈诸神奴心怀愧疚。”完颜陈和尚解释道。
李师儿沉默着不说话,完颜陈和尚所说的秘密,并没有让李师儿呈现震惊或者感到不可思议的反应,但就是如此沉默不语,也让完颜陈和尚是心里惴惴不安。
“先帝用叶青的法子杀了乞石烈志宁。本宫记得……乞石烈志宁死的时候,先帝也才不过十六七岁……,而且那时候乞石烈志宁的死因……。”李师儿思索着当年的就是道。
“即便是那时候皇宫最好的御医,都没有查清楚乞石烈志宁是因何而死,但……臣以为先帝绝不会骗臣,而且先帝……。”完颜陈和尚继续说道。
“那么是什么杀人于无形的法子?”李师儿好奇道,甚至心里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法子,可以用叶青身上呢!
“黑石。”完颜陈和尚说道。
李师儿心头猛然一惊,瞬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原本毫无表情的脸庞上终于是出现了震惊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议道:“你是说……就像是这两年时不时在冬季会有百姓莫名死于自家房屋的事件,也是与这黑石有关?”
完颜陈和尚点头,而后道:“虽说官府也张贴告示告诉了百姓,黑石虽然适合取暖,但不适宜在完全密闭的房间,但因为黑石价格还比较贵,百姓在用度时自然不希望暖意顺着漏风处泄露,所以还是会发生这种更像是中毒的死法。而皇后观燕王府那生有黑石的铁炉,几乎每一个都有一根专属的烟囱,特别是隆冬时节便能够远远看到,燕王府几乎是处处都有缕缕青烟冒出来,便是用来解这黑石取暖伤人性命之难题。”
李师儿的思维有些跳脱,刚刚还在追问是何种杀人手法,当完颜陈和尚解释完顿感无望以此法来行刺叶青后,思维瞬间又跳脱到了乞石烈诸神奴的身上。
“你是说这种法子是叶青亲手教会先帝的,那么……乞石烈诸神奴岂会不知自己的父亲是怎么死的?”李师儿的神情变得极其古怪,甚至是带着一丝丝的惊惧。
完颜陈和尚的神情也是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皇后是想说……那时候即便是所有人不知乞石烈志宁是怎么死的,但叶青不可能不知道,那么叶青既然知晓,却没有告诉乞石烈诸神奴?所以其中是否有蹊跷?”
完颜陈和尚说完后,瞬间也是感觉到整个人是冷汗直流,甚至就连后背也在这么一瞬间被冷汗浸湿。
“乞石烈诸神奴……早就已经暗中投了叶青?若不然……若不然他怎么会面对叶青时从来就没有胜过,又怎么会还没有等叶青攻城,就率先放弃了燕京,又怎么会……对,当年关山一役,先帝令他与夏国一同截杀叶青,但最终乞石烈诸神奴则是一兵一卒都没有出动,甚至最后还是绕过了……。”李师儿越是顺着这条线往下联想,白皙的脸颊也跟着是越发的苍白,当说到最后时,李师儿已经不敢再往下说,一股浓浓的绝望与无力感瞬间如潮水般向李师儿涌来,让她根本不敢再往下去猜想,如今远在金国的乞石烈诸神奴,到底是在为她李师儿潜伏,还是在为……叶青潜伏!
1249 英雄气短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极为奇妙,奇妙到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两个人之间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渐行渐远,同样,也没法说清楚,两个人到底会因为什么,而惺惺相惜。
利益与利益之间的关系同样极为奇妙,奇妙到同样没有人能够说清楚,这一刻是朋友、下一刻便是敌人的原因,到底是因为什么。
怯薛军镇守的金色王帐,昨日里还在绿水近、青山远,牛羊遍地的肥美草原上,而今日便是一幅茫茫大雪充斥苍茫大地的无垠旷野中。
四月底的草原再次迎来了一场大雪,春寒料峭时分已过,但茫茫草原再次飘雪也并非是千载难逢,千百年来身处草原反常气候的游牧族,对于这一切早已经习以为常,雪其实下的正是时候,也不是时候。
牛羊虽是被圈进了起来,但没有人会担心这个时节还会有牲畜冻死在大雪天里,一队队马群依旧在茫茫大雪的草原上驰骋,战马、野马在草原上相得益彰。
年仅四岁的孛儿只斤·拖雷深得金色王帐主人的宠爱,即便是铁木真常年在手的那把金色匕首,拖雷也能够时常随意拿在手里玩耍。
身为三子的孛儿只斤·窝阔台,同样也颇为喜欢自己这个弟弟,伸手抚摸了下手拿父汗金色匕首跑到跟前的拖累,而后蹲下身子拍了拍拖累那白白胖胖的小脸,这才向着汗位上的铁木真行礼。
铁木真对于他们兄弟三人从小展现在他跟前的感情极为满意,但有时候同样会心忧,老大朮赤是否在将来能够其他兄弟三人和睦共处。
“父汗……。”有利有节、谦虚恭谨的窝阔台跪倒刚要说话,笑容满面的铁木真便是大手一挥道:“起来说话。”
窝阔台也不矫情做作,直接起身后,原本面对拖累时含笑的神情已经变得极为严肃,年级不大的窝阔台此时身上已经有了股老成持重的气息。
“南面燕京城的消息,那亡国公主耶律月五日前已经从燕京出发了。”窝阔台直截了当的说道。
“确定是前往安西吗?”铁木真的目光由窝阔台的身上转向旁边不远处的博尔忽。
博尔忽点点头,道:“回大汗,已经可以确定,耶律月的目的地便是安西。金国皇后那边也并没有确切的消息……。”
“李师儿那边不用想了。”铁木真打断了博尔忽的话,有些感慨的望向远处:“在对金国一事儿上,我们从一开始就失了先手,李师儿原本是我们唯一能够扭转的关键,可如今看来,还是叶青更为深谋远虑一些。只是一直直想不明白……叶青为何总是能够先人一步,这真的有些匪夷所思了。”
铁木真不认为自己的谋略与城府比不上叶青,但不知为何,总是感觉叶青就像是能掐会算一样,自己这些年已经足够谨慎与大胆了,但在一些事情上,特别是在与叶青在对金国的先机争夺上,不知为何总是慢人一步。
甚至好几次,铁木真都要以为自己这一次终于能够占得先机时,可到头来他还是没办法在与叶青的明争暗斗中抢先一步,总老是差那么一点点。
铁木真是甚至曾经把这个问题归类到了神鬼一说上,难不成他叶青真的有什么洞察人心、先人一步的妙法不成?
可无论是丘处机还是国师八思巴,也都不曾在这一蹊跷事儿上说出个所以然来。
“父汗儿臣以为……。”窝阔台再次出声说道。
铁木真则是对着窝阔台无声笑着摇了摇头,而后有些语重心长道:“父汗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大哥与二哥驰援那千里之外的大理,本身就是父汗的授意,这一行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毕竟,如今我大蒙古国还没有到彻底要跟宋廷翻脸的地步,所以只是希望……若是能牵制叶青那是最好,最起码我们能够在对金国一事儿上扳回一局,若是无法让叶青南下驰援,倒
是也无所谓。”
“儿臣只是想不明白,宋廷辽欺负的,金欺负的,就连夏也欺负的,为何我大蒙古国就要对他处处忍让?父汗麾下兵锋所指、战无不胜……。”窝阔台同样是有些想不明白的说道。
铁木真放下手中的《盐铁论》,笑看着一脸不甘的窝阔台,道:“就是因为父汗手里这本书,让父汗以及大蒙古国暂时无法跟宋廷撕破脸皮,也是因为这《盐铁论》让父汗愿意与叶青当时共分夏国,以及眼下觊觎的金国。”
“《盐铁论》?”窝阔台神色之间有些疑惑道。
“因为没有盐、没有铁,夏国有铁有言……。”不过才四岁的拖雷,突然仰头看着铁木真说道。
铁木真的目光瞬间一亮,窝阔台神情一滞,博尔忽则是心头一震。
“哦,那你再说说,父汗为何要取金国?”铁木真弯腰抱起拖雷再次问道。
拖雷则是咯咯笑了起来,摇着头挥着金刀不再说话,另外一只手开始伸向桌面上那些难得一见的水果。
铁木真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看着小家伙对桌面上的水果兴趣多过对他问话的兴趣,便亲自回答着窝阔台的话道:“我大蒙古国除了盐铁茶,甚至就连父汗身上的布料,你母亲她们等人的用度,都离不开宋廷的商贾啊,当年父汗愿意不计后果的与叶青一拍即合瓜分夏国,便是希望夏国的锻造与铁为我所用。”
“目的虽然在最后达到了,但……相比较于叶青当时给父汗画的饼可是小太多了,但聊胜于无。”铁木真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看了一眼拿走说面水果后,便挣脱怀抱下地的拖雷,顿了下后继续说道:“汉人有句俗语:人是铁饭是钢,我大蒙古国空有这天下最好的战马,但却没有更多喂饱马背上的粮食,他们所需的盔甲、兵器等等,所以大蒙古国想要有所作为,便不得不与宋廷交好,所谓远交近攻也大概便是如此。”
“只是父汗当年虽然早有提防叶青之心,但想不到叶青提防父汗之心更重,甚至在父汗还未建这大蒙古国前,叶青就把父汗视为了第一敌人。这些年来,父汗与叶青交好,甚至当年还曾在关山一役袖手旁观,都是因为宋廷能够给我们不富有的草原更多东西。”
“叶青一直都在利用父汗。”窝阔台皱眉说道。
“父汗尤其不是如此,只是这叶青每一步都走在了父汗的前面罢了。”铁木真的语气显得有些沉重,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们一同驰援辽国,以及远征花拉子模一事儿来。
当时还有些不明白,为何叶青愿意做出让他铁木真都惊讶的让步,都要邀请他一同驰援辽国,征伐那花拉子模。
最初以为不过是叶青意气为红颜,之所以如此做都是为了给辽国耶律月这个红颜壮声势,可这几年下来,铁木真越发是觉得,叶青此举之意更像是在告诉他铁木真,西面同样辽阔的疆域与财富,那么东面的金国,是否就不必你铁木真染指了,你完全可以利用你那骑兵如风如电的优势,驰骋于更为广袤的西面才是。
“可如此恐怕到时候叶青还是会露出他的狼子野心来,大汗您即便是让步了,可谁能够保证,叶青夺金之后,就不会扭头与我们大蒙古国彻底翻脸了。”博尔忽低头沉声说道。
铁木真低头看着桌面上被拖雷扒拉的歪歪扭扭的一封信,这封来自燕京叶青的信,几乎是今日与外面的大雪一同而至,内容很简单:一东一西,何乐不为?
“让朮赤与你二哥从大理撤兵吧。”铁木真低头凝思着那封信淡淡说道。
“父汗……。”窝阔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父汗竟然真的再次让步了。
“可曾听过养虎为患?”铁木真脸色从容、神情平静的微笑问道:“猎人猎了一雄一雌两头猛虎,但依旧不知足。循着两头猛虎的踪
迹在深山之中找到了猛虎的洞穴,而后发现了一只还未睁开眼的幼虎,看起来毛茸茸的、胖胖的,憨态可掬,瞬间激起了猎人的善心,于是就把这头幼崽带回了家里,幼虎与他儿子玩耍的十分愉快,也很得他娘子的欢喜,于是猎人就把这只幼虎养在了家里,即便是这只幼虎长大后,也从来没有过伤人的举动,甚至依旧任由猎人的儿子抚摸、依靠。可直到有一天,当猎人因为有事儿耽搁了回家的时间后,当他再回到家里时并没有发现自己儿子与娘子迎他的声音,而卧在院子里的幼虎嘴上则是沾满了鲜血,猎人顿时大吃一惊,心感不妙,立即跑进房间去找自己的娘子与儿子时,便看到了更多的鲜血,而当他再次打算回头看院子里的幼虎时,幼虎已经向他扑了过来,最终咬死了那猎人。”
“父汗的意思……。”窝阔台听得心里头有些波澜起伏。
铁木真微笑着点头:“不错,我大蒙古国立国最晚,无论是宋廷还是已亡的辽国、夏国,还是金国都要比我大蒙古国立国早,可如今不也就只剩下金国与宋廷,以及我们大蒙古国这头幼虎了?”
“儿臣明白了。”窝阔台对着铁木真再次下跪道。
铁木真微笑着示意窝阔台带着嚷嚷要玩雪的拖雷去玩耍,而后在帐内就剩下博尔忽后,铁木真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身为草原狼大汗,此刻身上仿佛带着一股隐隐的杀气与怒意:“还能支撑多久?”
博尔忽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道:“回大汗,支撑三月不成问题,不过前提是……。”
“前提不过是我们不能起兵戈,可对?”铁木真的眼神杀意满满:“如此说来,燕京城短缺现银一事儿并非是空穴来风?”
“短缺现银是事实,但宋廷也加强了对于以物换物的管束,即便是……我们用战马来换,如今除了燕京这里举步维艰外,其他地方也陆续收紧了对我们种种贸易的限制。”顿了下后,博尔忽恨恨的说道:“叶青这招釜底抽薪可谓是阴险毒辣至极,是在逼着我们做妥协。”
草原远远不比富饶的中原,环境更是无法比拟,如今就连燕京等地都已经春暖花开、天气宜人,而草原上还是大雪纷纷,出行艰难,如此天差地别、如同两个世界的优劣势,也让铁木真多少有些英雄气短。
“木华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铁木真平复着心中的怒意与不甘,声音恢复平静的问道。
“宋将辛弃疾已经到达安西都护府,李安全、耶律乙薛确实在招兵买马,但木华黎认为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成不了大事儿。”博尔忽回答道。而后看着渐渐平静下来的铁木真,博尔忽有些不解道:“既然大汗您与那叶青,这一次不过都是试探彼此,可叶青如今让耶律月前往安西,会不会……。”
铁木真摇着头,神情坚定道:“不会。叶青此举虽然现在还不好猜测是因为什么,但绝不会是想要为辽、夏复国,想必……更多是希望自己手里拥有更多的筹码吧。不过这一次胜负还未分,老大朮赤与老二察合台不和这是事实,就看看他们这一趟,能不能给叶青或者是宋廷施加点压力了。”
“臣倒是希望……他们能够在撤兵时,狠狠的收拾一下那宋廷的少年皇帝,也让那叶青痛上一痛。”博尔忽恨恨的说道。
铁木真倒是有些嗤之以鼻,想了下道:“恐怕是很难,叶青手里的那支精兵可就在少年皇帝身边,老大跟老二这一趟大理行,不吃大亏就不错了。不过这也轮不到叶青得意,接下来才是关键啊。”
博尔忽有些不明白铁木真后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大汗还有什么极其厉害的后手?
“待雪停之后,道路不再泥泞,便前往金国上京,算一算时日也该差不多了。”铁木真拿起那封来自燕京的信,嘴角带着冷笑说道。
1250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一阵措不及防的大雨,让大军再次不得不在一处半山腰停下脚步、安营扎寨。
头顶上空依旧是乌云密布、大雨绵绵,而在绵延起伏快要到视线尽头的几座大山另外一头,天空却是彩云多多、阳光刺眼。
墨小宝接过从燕京送来的密信,钟蚕则是从另外一顶营帐内拿着一封军情,不约而同的走出自己的军帐,不约而同的看了看头顶如斗般的雨滴滴落在身上,不约而同的咒骂了一句这鬼天气!真特么的难受!
而在不远处另外一顶要更大的营帐前,四周把守的兵士要更为森严一些,一个年轻人此时手撑油纸伞,望着如同珠帘的雨幕、望着连绵起伏的山脉,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油纸伞面上,万物寂静之下,竟是寻得了一份悠然自在。
在未曾到达这片疆域时,赵扩从来不相信,这世间还真有如此神奇的地方存在,一座山的山顶或许不过就是另外一座山的山脚,一座山的脚下,或许只有零零星星的几户人家,也足以称之为镇,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座山顶有一条颇为好下山的小路可以直通外面的世界。
赵扩之前从不相信一场大雨能够说来就来,一直以为一场大雨的到来总会有些预兆才是,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可在此处,大雨仿佛来去如风,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直都是让人措手不及、无处躲避。
早已经换上一身干爽衣衫的赵扩,看着雨幕中一左一右两个将领骂骂咧咧向他靠拢,嘴角不自觉地浮现一抹颇有成就的豪情笑意。
墨小宝、钟蚕给了他太多太多的惊喜与成就感,也因为他们二人,让赵扩才真正意识到了何为天地、何为战争,何为杀戮,何为太平。
总之,赵扩这一趟御驾亲征,相比起攻城略地的收获来,他自己赶到更为满意的则是,他内心的世界已经不再跟从前一样,而是就像着绵延大山一般格外的波澜壮阔。
“末将……。”钟蚕、墨小宝一同站在大雨中行礼。
“不必多礼了两位将军。”赵扩一边说,一边挥了挥另外一只手,身后不远处的两名太监,立刻撑起两把油纸伞递给了墨小宝与钟蚕:“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赵扩在墨小宝、钟蚕谢过接伞时问道。
这段时日来,不论是墨小宝还是钟蚕,都比最初战争开启后显得要紧张很多,特别是在赵扩的追问之下,得知有一股蒙古骑兵一直在骚扰、牵制他们后,赵扩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也正是因为多了一支一直从旁骚扰他们蒙古大军,使得不论是赵扩还是墨小宝、钟蚕,甚至是整个大军,一直都有一种仿佛被贼惦记上的感觉。
而这种最开始的感觉多少还能够让他们应对,毕竟几次接触战下来,身经百战的墨小宝、钟蚕都已经明了,那支蒙古精兵虽然一直从旁骚扰,但能够感觉到他们并没有打算死战、决战的意思,而是就像一个没有脸皮的乞丐一样,不远不近的一直纠缠着他们,就是要让他们不管是行军打仗,还是吃饭睡觉都无法过的特别踏实。
面对这样一支既不跟你硬碰硬,也不主动远走高飞,追又不好打的无赖大军,即便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的宋廷大军,多少次设伏、阻击、迂回等等,几乎各种战术都用尽了,但依旧是甩脱不了这支让人不自觉想要破口大骂的蒙古大军。
而也正是因为蒙古人这支大军的纠缠不休,最后使得不光是墨小宝、钟蚕大为光火,甚至就连赵扩都对这支蒙古人的大军感到了深深的厌恶,但却是又无可奈何。
这也是为何今日一场再次突如其来的大雨来临后,让赵扩站在营帐前赏雨的同时,竟然是找到了一丝悠然自得意味的原因,毕竟,这段时日可是让他们对那支蒙古大军感到快要烦死了。
墨小宝跟钟蚕相视一笑,看着眼神带着同样希冀的赵扩,墨小宝率先说道:“回圣上,末将此次带来的是燕王的亲笔信,至于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还需要圣上您亲自斟酌才是。”
说完后便把手里的密信交给了伸出手的赵扩,而赵扩在接过被几滴雨滴趁势落在信封上的密信后并没有立刻查看
,而后是看着钟蚕问道:“你呢?”
“回圣上,这封是军情谍报。”钟蚕把手里的军情同时交给赵扩,而后继续说道:“驻营前撒出去的探子回报,那只让人恶心的苍蝇这次出乎预料的没有跟来,而是……看起来整支大军多少好像是有些犹豫,至于接下来他们会不会继续骚扰我们,还需要从他们接下来的动作来进行判断,不过末将以为这应该是一个好的前兆。”
“那么就算是好消息了,但这前兆你觉得是什么?”赵扩看了看信封上的雨滴渐渐扩大,抬头问道。
“末将在想,或许是燕王那边有所动作了吧?”钟蚕回答道。
赵扩愣了下,耳边依旧是那雨滴打在油纸伞不绝的声音,而后望着远处的雨幕微微叹口气,神色之间有些意味难明,道:“时间也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想必燕王是已经知晓以及有所动作了,只是……有些辛苦燕王了,这么远的距离,还要为我们操心费神啊。”
赵扩的心头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天却是感觉有些暖暖的,那种有人在背后默默支持,甚至是默默为你出谋划策,帮助你解决眼前困境的感觉,真的让赵扩感到很暖心、很舒服,甚至是有一丝丝的依赖。
看着赵扩雨幕下的神情,墨小宝跟钟蚕心里也是颇为欣慰,不管如何,最起码如今燕王不用再像从前那般,一边在外浴血奋战,一边还要小心朝堂之上的自己人背后捅刀子。
“进来议事吧,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说不定还真是一场及时雨啊。”比起当初还在皇宫时稚气满脸的样子,此时的赵扩脸上隐隐已经有了些锐气与坚毅。
坐定之后的赵扩,一边随口询问着墨小宝、钟蚕接下来若是没有蒙古人骚扰后的计划,同样,也会问一些关于若是蒙古人一直纠缠不休的话,大军又该如何继续往前的意见。
墨小宝跟钟蚕看着拆看那封来自叶青亲笔手信的赵扩一一对答,在心里也不由自主的对赵扩是刮目相看,毕竟,在有了蒙古人可能会回撤的好消息后,如今的赵扩显然并没有得意忘形,反而是还会未雨绸缪的去思考若是没有这个好消息该怎么办。
看信完毕的赵扩,竟也是有了一丝的稳重,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把信里的内容告知墨小宝与钟蚕,而是自己在脑海里再次琢磨了一遍、在心里计较了一番后,才笑着说道:“朕觉得母后大概不会答应吧。”
说完后又是摇头哑然失笑,看的墨小宝跟钟蚕云里雾里,不自觉的对信里的内容也渐渐起了好奇心。
赵扩也没有多卖关子吊胃口,把那封信缓缓推给两人,而后说道:“燕王建议三五年后迁都,而这迁都的地点并非是我大宋当年的皇城,也不是母后较为钟意的建康,而是燕京。”
“燕京如今正在扩建城池,据说几年后就会有一座新城拔地而起,甚至说可以跟天下任何一座雄伟城池媲美,比如今已经撑的上雄伟巨大的扬州还要大上几分。但是燕王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钱呢?朝廷给?可就算是朕同意,母后会同意吗?毕竟母后一直期望的是建康作为以后的都城,而不是这个燕京啊。”赵扩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最后竟然是感觉有些头疼,实在不知道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置。
“想来燕王是想要提前跟您打声招呼,不过……。”墨小宝把信交给钟蚕后,想了下后说道:“燕王之前那一朝两都城的决议显然就要作废了。”
“燕京怎么样?比起临安跟建康呢?”赵扩颇有兴趣的问道,虽然他心里还没有定论,此时问起也不过是心头的兴趣而已。
“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钟蚕放下信,抬起头想了下后先回道。
“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这话如何说?难不成比这崇山峻岭还要艰难?”赵扩眼光望向营帐门口说道。
“非是如此俊秀挺拔,而是更加雄伟苍茫一些。四季分明,夏时能热死人,寒冬也能冻死人,民风民俗也不必末将说了,圣上应该是早有所闻了。”墨小宝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合适的词汇来给赵扩描述。
钟蚕也更是如此,若是让他们描述战场局势,或者是
讲述在战场之上如何把握先机、如何察觉战场态势,他们或许都能够唾沫横飞的说上几个时辰,但若是让他们来给赵扩讲述北边的燕京城与临安、建康的区别,他们则就是显得过于笨拙了。
“夏时热死人,寒冬冻死人,那若是如此,那金国、草原还有那当年的辽国、夏国等地,岂不是……那里的百姓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赵扩有些想不明白的问道。
虽说燕京四季分明,冬季已经极为寒冷,但据说那茫茫草原,以及靠向东边的金国之地,跟燕京的天气比起来,可谓是更加的恶劣好几分,每年冬季冻死的牛羊牲畜,甚至是百姓都是不计其数。
“燕王曾经对末将等人说过,正是北地天然的恶劣环境,养育了北地彪悍的民风。大雪能够下至半人高,甚至是有时候能够到一个成年人的胸口这般,而那寒风真就像是刀子一样,挂在人脸上那是生疼,就跟被人狠狠的在脸上抽了一鞭子、挨了一巴掌似的。”钟蚕回忆着那些年在北方各地所遭遇的环境,心头没来由的也是感慨万千,甚至有时候都不敢相信,当年那时候的自己跟墨小宝,是怎么在草原上煎熬出来的,更不敢去想,那些世辈生活在环境恶劣的百姓,又是怎样一辈一辈的传承下来的。
墨小宝的心头也是颇为感慨,看了一眼感慨万千的钟蚕,想了下后说道:“燕王曾说,游牧族的坚韧无法想象,世世辈辈生活在那里的百姓就如同是野兽一样,能够独自觅得食物时,便会自己寻觅食物,但当寒冬来临,或者是赶上天灾**、无法生存时,便会前往边境掠夺生存之物。燕王说人也不过是动物,也存在于万物循环、生生相克之中,而游牧族若是被我们中原定义为狼,那么我们就是羊、就是牛,就是农耕民族中的所有动物,但却是被狼相克。”
“那岂不是说我们无论如何都赢不了他们,世世代代都要受他们欺辱、压榨了?”赵扩听得是津津有味,甚至还有一些憧憬,想要切身处地的去北地看一看,叶青嘴里那虽有杀戮、野蛮、荒凉,但也充满了豪情、意气、壮阔与雄伟的北地。
“也不尽然,燕王说,赢他们不过是一时,输他们虽是一世,不管每次结果如何,两者之间终究还是有着羊与狼的本质区别,有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就如同养虎为患,幼虎虽不会伤人,但长大之后谁晓得它会什么时候伤人?所以,与其去跟他们争一夕胜败,不如用一世时间同化他们,化敌为友、融为一体。”钟蚕再次复述着当时叶青跟他们闲聊时的原话。
赵扩却是紧皱眉头,也不知道他听懂了多少,理解了多少,若有所思的点着头,而后又是若有所思的摇着头,心里千头万绪,却是让他一下子归结不出个所以然来。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赵扩看着墨小宝、钟蚕莫名其妙问道。
多少有些禅机的话语,顿时让刚刚还侃侃而谈的墨小宝跟钟蚕彻底露馅,一时之间有些不明白赵扩所言。
“什么意思?”两个“高人”异口同声问道。
赵扩神秘一笑,道:“等有机会你们去问燕王,我也不是很清楚,这到底是不是燕王所想。”
看着两个有些痴呆的沙场悍将,赵扩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歪着头想了想、算了算后道:“算起时日来,燕王也该前往金国了吧?”
“嗯,应该差不多了。”两个“高人”再次异口同声答道,而外面的雨依旧是下个不停,看起来像是没有停的意思,但这片疆域的大雨,可是说停就停,说风和日丽便风和日丽。
叶青在燕京再次收到墨小宝跟钟蚕的密信时,三天之后便是他要弃城前往金国的日子,而这个时候,自上次在府里见过李师儿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李师儿。
耶律楚材虽是依旧三天两头就往府里跑,可也没有再跟叶青提及过关于李师儿的任何事情。
无论是府衙内、还是燕王府里,经常都能够看见耶律楚材奔走的身影,但不管是叶青还是刘克师,却是都能够感受到,此时的耶律楚材仿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有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
1251 茶韵茶楼
李师儿这几日的闭门不出,除了因为跟叶青交锋时所产生的无力感之外,便是对乞石烈诸神奴的怀疑,让李师儿在无力之外,又深深的感受到了一股绝望感。
这几日在燕京的府邸内,李师儿一直在权衡着利弊、思量着手里还有什么筹码能够与叶青做最后一搏。
但不管如何思量,李师儿其实内心已经很清楚,在叶青的强势与阴险下,其实她手里已经没有什么筹码可以与叶青来谈判,甚至眼下唯一能够让她觉得还能够苟活、不至于寄人篱下的路,已经开始渐渐让李师儿动摇自己最初的信念。
为完颜璟复仇,为自己的儿子完颜安康复国,这些李师儿最初的信念以及希望,在这几日里已经渐渐破灭,随着燕京城暂缺现银的窘境再次得到缓解,百姓也能够再次用正常的价格购得生活所需后,李师儿其实已经不再抱任何的希望,甚至已经开始暗暗思量着叶青给她与完颜安康计划好的未来的路,到底有几分可行性!
燕王府只匆匆派人给了李师儿一个口信:明日出发离开燕京前往金国,而她李师儿与完颜陈和尚诸人,将会暂时留在渝关等待结果。
明日便要出发,从早上天未亮便坐在花园里的李师儿,看着日头从东方缓缓升起,而后又眼睁睁看着夕阳,无能为力的缓缓被埋没在了远处的西山峰顶,这一日里坐在花园里的感触,多像如今的金国处境,也多像她李师儿的艰难境地,落日余晖终究会完全消失在眼前的苍茫大地,进入无尽的黑夜之中,而天明之后的未来……李师儿不敢去想自己的命运到底会怎样。
燕京城华灯初上,几条热闹的街市随着灯笼被点亮,变得越发的热闹与喧嚣,碎银子、铜钱在商贩与顾客手里来回易手,不管是买家还是卖家神情都是颇为满意。
燕京城的一切都随着碎银子与铜钱的出现,开始恢复着往日的正常,一家不大的茶楼门口,原本三五天也见不了几驾像样马车的门前,今日里竟然是破天荒的停了两驾。
而且比起他们眼中像样的马车来,如今停在门口的两辆马车,不管是那一辆在燕京城内,马车的主人身份都绝对是非富即贵,还绝不是他们平日眼中认为的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就能够坐的马车,毕竟,这两辆马车的豪奢已经是超乎出了他们的想象,就像……就像不曾见过的皇宫里的马车一般。
可如今燕京城的皇宫都已经成了宋廷在此的官署,那么能够坐在这样豪奢马车上的主人,其身份在燕京城内,除了燕王叶青之外,掌柜的不觉得还会有谁敢坐这样的马车。
只是掌柜的想不明白,自己这家茶楼怎么可能招来这般显贵之人呢?难不成是祖坟冒青烟了!
而当第二辆豪奢马车在门口停下,一个让人眼前猛然一亮,神情带着一丝忧郁的绝美少妇走下马车时,茶韵茶楼的掌柜心不由的连跟着颤抖,甚至是都忘了上前去招呼。
美貌少妇回头对驾车的高大汉子说道:“你在外面候着吧,我自己进去便是
。”
完颜陈和尚不自觉的担忧道:“皇……。”
“不必说了。”李师儿微微有些不悦的蹙了蹙眉头,而后转头看了一眼旁边毕恭毕敬的掌柜,随后跟着掌柜往那二楼的一个雅间行去。
雅室内就如李师儿所想的那般,只有叶青一个人在静静的喝茶,听到门口的响声,叶青抬头一笑,示意李师儿在对面坐下,随后对站在门口的掌柜挥了挥手,掌柜立刻意会,急忙小心翼翼的带上门离开。
李师儿想要再做最后一次垂死挣扎,所以派人给叶青送了口信,而叶青则是选择了在此地与李师儿相谈。
环视雅室的四周,陈设并没有显得多么的有品位或者是上档次,中规中矩的装潢铺设,不大的茶桌以及几个软座,也就可以供三五人坐在此喝茶谈心。
眼前的茶水也谈不上有多好,最起码李师儿就没有觉得,此刻被叶青喝的津津有味的茶水,有多少清淡的茶香飘散在雅室内。
“你当初说的可还算数?”随着掌柜缓缓上楼的李师儿,在短短的数十步距离过程中,早已经下定了决心。
“知道为什么我会选择这里吗?”叶青不答反问道。
李师儿静静的看着叶青,眼前的这个男人依旧是销售的脸庞、棱角分明的五官,鬓角依旧还是有些花白刺着她的眼睛,也依旧是那种从容不迫、自信随意的样子,只不过是如今,眉宇之间还是多了一丝久居高位者的威势。
“可知道这家茶楼叫什么名字?”叶青见李师儿不言不语,随即给倒了杯茶水问道。
李师儿依旧是不言不语,烛光照耀下那双更显明亮的眸子,看着叶青给自己倒茶,而后收回,随后视线再次放在了叶青的身上。
“茶韵茶楼。”李师儿开口回答道。
“不错,是叫茶韵茶楼。”叶青的语气带着一丝的感慨,深邃的眼睛此时显得同样有些惆怅。
“你可知道……。”叶青看着李师儿,组织了下言语后继续说道:“你可知道我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你之前说的到如今可还算数?”李师儿的语气有些冷淡。
“其实很简单,走到今日正是因为当年我走进了一家叫茶韵的茶馆。而在燕京,却是叫做茶韵茶楼,这或许就是唯一的区别吧。”看着李师儿有些不耐的神情,叶青毫不在意,继续说道:“当初我去临安的那家茶韵茶馆,名字虽小,但地方却不小,而且里面的装饰与雅致,格调与豪奢也要比眼下这家号称楼的茶楼要……。”
不等叶青说下去,李师儿嘴角便带着一丝讥讽,不屑道:“燕王是想说燕京的茶楼就没有临安的茶馆高贵,这茶楼不自量力的取了茶韵两字,是吗?可你别忘了,如今燕京也是宋廷治下的州城,虽然燕京不如临安富裕,但它还是有着他独特的底蕴与风情,这些……也绝非是临安的茶馆可以比拟的。”
“我只是想说,当初自从我踏入那
家茶韵茶馆后,我原本平静的生活就开始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一切的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即便是我想要努力摆脱这种给我内心带来不安的改变,但不论我如何努力挣扎,到头来一切都是无济于事,所有我不想要做的事情,都被眼前的现实与环境逼迫着我不得不去照着做。”叶青回忆着当初进入临安禁军后,那一日被吴贵叫去那家茶韵茶馆为燕府看家护院的往事。
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也像是在通过自己进入临安的茶韵茶馆一事儿,来告诉对面进入燕京茶韵茶楼的李师儿,有些事情就是命中注定,无论你怎么拼了命的挣扎,这个世道只会依旧无动于衷,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在一次次的绝处逢生中逆境成长。
从出了茶韵茶馆起,叶青的命运就开始了根本的改变,他先后认识了很多很多人,有的人一开始是朋友,但走到一半成了对手、敌人,有的人一开始便是敌人、对手,走到一半却是成了朋友、属下。
叶青没有在李师儿面前隐瞒自己的任何过往,语气一直不曾变过,一直就像是在将别人的故事,白纯、李横开始,到出了茶韵茶馆后的燕倾城、汤思退、虞允文、史弥远等等,都被叶青毫不隐瞒的告诉了李师儿。
李师儿一直在静静的听,甚至在听到险要地方,在叶青脑海里梳理着往事而停顿时,李师儿便会不自觉的主动拿起茶壶给叶青那空了许久的杯子倒上茶水。
李师儿的神情也由最开始的平静渐渐开始动容,最后便是跟着叶青的讲述,神情之间也开始变换着悲喜哀愁。
而在说道最后兵临燕京城后,叶青便停了下来,而茶楼外面原本热闹的喧嚣声也早已经消失不见,唯有深夜的寂静不知何时开始,已经不知不觉的渗入到了这间无声的茶室内。
“我明白了。”不知过了多久,李师儿放下早已经没了滋味的茶杯淡淡说道。
随后看着一脸平静的叶青缓缓起身,走到雅室的门口时,李师儿停下了脚步,随着双肩微微抖动深深吸了口气后,李师儿最终还是转过身,看着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叶青,嫣然一笑道:“但你别忘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你叶青这样的好运气,以及……以及你那常人所不具备的阴线跟狡诈。”
“狗急了还跳墙呢……。”叶青不假思索的说道。
李师儿瞬间一脸愤怒:“你在骂谁是狗!你才是狗!”
砰的一声,雅室的门被转身离去的李师儿狠狠的摔上,寂静的大半夜里,那摔门声也显得是格外的响亮。
跟贾涉坐在一楼厅内的完颜陈和尚,听到楼上的响声后,不自觉的看了一眼被吓了一跳的茶楼掌柜,而后刚走到楼梯口张望时,便看见李师儿嘴角带着一丝得意迈步下楼。
贾涉也不自觉地跟着完颜陈和尚走到了楼梯口,望着挺胸抬头的李师儿走下楼梯后,最终还是颇为恭敬的行礼,但贾涉的礼貌换来的却是李师儿离开时的一声冷哼。
1252 卢龙
从燕京至渝关至少有四五百里的路程,一路上就要在近十个地方停歇,加上李师儿刻意的捣乱延缓,使得叶青一行人几乎每次都是在太阳落山之后,才堪堪赶到想要经停的地方。
三千人的破阵营加上两百人的亲卫,便是叶青这一行的主要兵力,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以及乞石烈白山随行,这一路上与宋廷大军或者是叶青毫无交集,率领着几十名护卫紧紧守护在李师儿的马车四周。
从金国逃亡至渝关时,李师儿的身边不过是剩下了七八人,而在燕京待了一些时日后,李师儿的麾下不知何时起,就已经变得“兵强马壮”。
李师儿也好,完颜陈和尚几人也罢,自出燕京城后,也没有向叶青解释过他们多出来的近百人骑兵是从哪里来的,不过李师儿相信,即便是他们不说,叶青恐怕也能够猜到。
落日余晖下,眼前不远处一座规模不大的城池已经隐约可见,破阵营撒出去的斥候在不算宽敞的官道上来回飞奔,扬起一条条土黄色的黄龙灰尘。
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一路上已经隐隐看到诸多绿意渐渐铺满整个大地,裸露出黄土的土地之上,时不时能够看到种田下地的百姓,同样是身披落日余晖,宁静祥和之下则是劳累了一天的疲惫身形。
看着大军经过时,那些百姓或者是赶路的游人过客,早早便为他们这一路大军让出了整个官道,从而不得不牵着牛车、驴车闪避到了路边的农田里。
大军过后留下的尘土飞扬、漫天灰尘丝毫也无法阻挡他们对于这支大军的好奇,任由的风尘仆仆的尘土迎面袭来,也依旧是一眨不眨的望着那威武大军的背影。
红底黑字的旌旗在大军中随着落日飞舞,上面的叶字如同游龙一般像是要在下一刻破旗而出,识字的游人过客心头了然,随着宋廷大军占据了燕京,把金人赶至渝关以外后,眼下他们脚下的土地就已经易主姓赵。
田间地头躲避的百姓,虽然眼睛里充满了对这支大军的敬畏,但神情的茫然还是暴露了他们的“无知”,即便是到了如今,他们还依然被蒙在鼓里,对于刚刚擦肩而过的大军根底,到底是宋廷还是金国的大军,竟是有些分辨不清楚。
前些时日偶尔听过有人说起金廷与宋廷在燕京打了一仗,也有人有先见之明的认为这天下要易主姓赵了,可到头来,玉县周遭或者是整个滦州辖下却是从没有发生过两军交战的情形,只不过是有一段日子,途径的各路大军极为频繁,但也不过是那几个月而已,再往后整个滦州也就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而至于这天下的主人到底是姓赵还是姓完颜却是不了了之。
百姓显然对于这些并不是很关心,毕竟那些兵马途径的兵马并未在此打仗,也没有哪一支路过的大军破坏他们宁静贫苦的生活,所以关于这天下的主人到底是谁的问题,也就在温吞水的日子里被他们抛掷在了脑后,田地里今年庄稼的涨势与收成,显然更值得他们关切一些。
在玉县不过是短短一夜的休整,在第二日李师儿的磨磨蹭蹭下,朝阳已经完全从地平线跑了出来,李师儿才不情不愿的跟随着大军继续赶路。
到玉县已经算是走过了一般的距离,而到达滦州城的话,就算是距离渝关不远了,而叶青他们选择的路径,并没有像当初前往西京驰援完颜璟那般专门选择崎岖难走的小路,这一次则是选择了康庄大道,在李师儿看来,叶青之所以如此,无非就是想要通过这一支宋廷的兵马,昭告天下如今这片疆域已经是宋廷的疆域。
在州城滦州经过了三日的休整,而后叶青才再次启程,滦州知州、同知等各级官员,也因而在叶青休整的三日时间里,得以有机会见到这位早已经如雷贯耳的燕王。
所以也就抓紧了这短短的三日时间,既是像叶青陈述着如今滦州境内的民生,也倾诉着如今他们所遇到的种种苦难阻碍,总之无非就是没有遭受过战火的滦州境内,虽是一片和谐景象,但这些全都是因为他们这些官员的功劳,才得以让滦州境内得以保持太平。
这期间李师儿曾经差遣完颜陈和尚找过叶青一次,但叶青根本没有理会,而是差遣了跟前的贾涉去与之交涉,最后由贾涉出面拒绝了李师儿想要在滦州继续逗留的要求。
滦州身为从渝关进入金国前的最后一座大城,自然是要比他们途径的其他州县要热闹繁华许多,加上从没有被战火波及过,所以眼下的滦州要比渝关等地更适合李师儿他们逗留。
可在叶青看来,滦州虽然是一座大城,但因为没有驻军的缘故,所以自然就不适合或许内心里还有些小九九的李师儿,做长时间的逗留。
离开滦州城继续向东,风和日丽的天气下,仿佛使得整个天地因而都广袤了几分,随着越来越接近渝关大后方的最后一座重城卢龙时,好像鼻尖已经能够嗅到北地海域独有的海洋味道。
卢龙城因人名而生,相传当年的大帝秦始皇在巡游至此地时,专门差遣了卢生、韩终等人入海求仙寻找长生之道,从而在得名秦皇岛之前以卢龙为名。
听到叶青如此解释卢龙之命的由来时,在身后马车上被近百金人骑兵守护的李师儿嗤之以鼻,向来不喜汉人用这些典故、传说来命名城池之命的她,对于这种以传说、典故而命名,又经由叶青之口解释的故事,更是觉得颇为讽刺以及不屑一顾。
在李师儿看来,叶青更是想要通过这番言语来定义渝关以西都乃是宋廷之名正言顺的辖地,所以在她看来,或许过了渝关以后,叶青还能够用各种也不知是满口胡诌的传说、典故来证明渝关以外的地域,也都是宋廷名正言顺的疆域。
卢龙距离关口渝关不过数十里地,金廷统治之时,这里便是一个重要的驻兵之地,虽然不像如今这般被宋廷更加加以重视,但向来身为连接关内、关外枢纽的渝关,在金廷迁都至燕京后,也是一直都不曾被金廷忽视过。
只是因为过了渝关之后依旧是金廷辖地,所以即便是有驻兵把守,但更多则是象征性的意义,以及对于燕京之地源源不断输出兵员的兵营。
随着耶律月开始动身前往安西时,耶律乙薛便已经开始从安西再次返回渝关,相较于叶青这一路上因为李师儿拖慢了行程,耶律乙薛则是如同两肋生翼,近千里的路程耶律乙薛便只带着自己的百人亲卫一路疾行,竟然是在叶青到达卢龙的前一天率先赶到了卢龙。
叶青一行人在进入卢龙时,耶律乙薛已经率着卢龙城的各级官员在简易的城门口相迎,落日的余晖下,叶青甚至连马车都没有下来,只是在耶律乙薛靠近马车后,掀开车帘低语了几句,而后便在卢龙城其他官员脸上带着失望之情下,缓缓驻扎进了卢龙城。
相比较于耶律乙薛并没有想要在叶青跟前表现的心思,以及耶律乙薛已然成为燕王的心腹事实,卢龙的官员自然是想要在燕王到达此地时,能够第一眼见到燕王。
就算是无法在城门口跟燕王说上哪怕一句话,但最起码也能够在燕王面前混个眼熟不是?
可燕王他老人家在抵达卢龙城城门口后,竟然是连马车都没有下,只是跟自己的心腹低语了几句便开始进城,这让已经苦苦守候多时,在心里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草稿,盘算斟酌着在见到燕王后,如何能够在简短的寒暄中给燕王留下深刻印象的官员,自然是大失所望。
卢龙知州与通知则都是姓完颜的金人,但却是有一个极为有意思的现象,那便是不管是滦州的知州、同知还是这卢龙的知州、同知,虽然都是金姓官员,可却都是自有出生在宋地,读的是宋人书院推荐的书籍,考的是宋廷的科举,就如同金廷治下的汉人官吏一般,虽是汉人的身份,但却是金人的官吏。
宋人在金廷为官本就不是新鲜事,特别是自金廷把宋廷赶至淮河以南后,而在宋廷为官的金人,最初可谓是凤毛麟角,但随着宋廷突然崛起,叶青势如破竹的北伐收复失地起,金人在宋廷为官的官吏也就渐渐多了起来,从一开始的凤毛麟角到如今的见怪不怪。
显然让金人在宋廷辖地为官也是刻意之举,特别是在占据了燕京城,以及燕云十六州,包括渝关以内的各州城池后,叶青这种刻意之举更是刻意到了极致。
完颜、耶律两大金、辽姓氏,在叶青的刻意之下,几乎占据了渝关以内各州城官吏的半壁江山。
耶律乙薛早早就差人置下的两座宅院,一座成了叶青如今的下榻之地,一座自然就成了金人皇后李师儿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在卢龙的居所。
卢龙城规模算不上很大,在中原顶多算是一个中等城池,但就是这么一座城池,在走入这座城后,满眼可见的除了百姓,便是一些兵卒。
甚至就像是卢龙百姓所言那般,这里的驻军人数都要比百姓多了,虽是一句玩笑话,但不可否认,在宋廷把渝关作为重要关隘后,与渝关唇齿相依的卢龙,也就成了驻守渝关大军的兵员所在地。
渝关显然绝非是只有一支大军驻守,而是与其他大军轮番驻守,所以从渝关撤下来后的大军,自然就会在卢龙休整,或者是从渝关再次调往其他放与其他地方的大军换防。
从宋廷这样的调动动作,就能够看出来,无论是宋廷还是叶青,对于渝关的重视程度,可谓是远远超过了之前的金廷对于渝关的重视程度。
卢龙知州、同知二人被叶青示意耶律乙薛留了下来,其余的官员则是被遣散回府,一个个神情失望但又无可奈何,被留下的知州完颜刺、同知完颜海达心头自是一阵惊喜与兴奋。
当然,这也是在他们二人的预料之中,身为卢龙的一把手与二把手,若是也无法得到燕王的接见的话,那么这就有些太不符合官场之道了。
安抚使耶律乙薛带着完颜刺、完颜海达两位金姓宋廷的官员,向着这座他们之前花费了近两个月心血的宅院深处走去,虽说当初修缮这座府邸宅院时,不管是完颜刺还是完颜海达就已经对这座府邸的一草一木、一门一窗都一清二楚,但今日在燕王入住后再次走进来,竟然是让两人在心头,对这座府邸多了一丝莫名的陌生感跟敬重感。
完颜刺与完颜海达时不时的目光越过这座府邸的上方,向着左侧的另外一座府邸的上空望去,两人都有些好奇那座府邸里的情况,更为好奇入住那座府邸的金廷皇后李师儿,为何要跟宋廷的燕王来到此地,而且还要更多的时间居住在此。
两人的心头,虽然也会有一些“其他”想法,但如今两人,自然是不敢把心头那自我感觉稍微有些龌龊的想法告诉旁人,只能是期望着通过接下来李师儿在卢龙的一举一动,来印证他们的猜测,以及这金国的皇后与燕王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不是真的就像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跟着耶律乙薛走进由他们二人亲自监工修缮的大厅,外表并不显得风尘仆仆的燕王已经在上座含笑望着二人,二人紧忙跟着耶律乙薛行礼,随即便被看起来平易近人、一脸微笑的燕王走到跟前扶住了手臂。
“谢燕王……。”完颜刺与完颜海达两人异口同声,心头激动的说道。
“二位大人坐。”叶青含笑说道,一旁同样是由两人精挑细选的丫鬟,立刻脚步轻盈的走过来,给两人奉茶。
看着比他们想象中要年轻很多,面容也不像是他们想象的那般凶神恶煞的燕王,两人的心跳依旧是很快,心头多少有些忐忑的仅用半个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谨慎小心的看着走回主座的燕王。
“两位大人今日也在城内最好的酒楼备好了宴席为您接风洗尘,而且这座宅院,也是两位大人花费了近两月的心思专门为您准备的。”耶律乙薛看了一眼坐在那里忐忑不安的两人,站在叶青的一侧笑着说道。
“两位完颜大人有心了,这番好意本王自然是要领情的。”叶青笑着点头对完颜刺跟完颜海达说道。
完颜刺跟完颜海达急忙起身像叶青表达谢意,就好像是叶青要宴请他们,而非是他们宴请叶青一样。
“那要不要……。”耶律乙薛有些迟疑的看着叶青问道。
“差人过去告知一声便是。”叶青的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对叶青已经是相对了解的耶律乙薛,立刻明了的点点头表示明白。
随即耶律乙薛看着完颜刺与完颜海达,不等耶律乙薛说话,两人便再次起身,由完颜刺说道:“既然如此,那下官还请燕王赎罪,请容许下官与完颜大人先行告退,去准备今晚的宴席。”
叶青含笑点了点头,嘴里说着辛苦两位大人了,完颜刺与完颜海达也是嘴上连番可套着应该的应该的,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他们“熟悉”的大厅。
随着两人离去,耶律乙薛也随手挥退了厅内的几个丫鬟,在几个丫鬟离开后,耶律乙薛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看着叶青想了下后说道:“末将在安西那边与李横李大人已经合计好了,公主殿下过去后……李横大人也会在公主殿下麾下再加派一支大军,但若是彻底杜绝不让殿下出西平府,末将跟李横大人的意见一样,恐怕很难!”
“这也是在我预料之中的事情,不过还是希望李横能够别太纵容她,免得着了铁木真的算计。”叶青有些忧心的说道,耶律月虽然说是嘴上答应的极为爽快,但他岂能不知道,这些年耶律月即便是不说,但心里头对于蒙古人的恨,却是一点一滴都没有减少,相反,随着宋廷如今对于金国的打压,反而是让耶律月想要报复蒙古国的心思更重了几分。
“李横大人对于那兴庆候李安全……恐怕就没有那么多好脸色了,末将与李安全一起到了安西后,李横大人就没有给过李安全好脸色,而且李安全在去了安西之后,比起在您身边来确实是要猖狂了几分,恐怕就是因为他看到了自己对我们还有些用处,特别是对于蒙古人的牵制作用,让他甚至……有些不把李横放在
眼里。”耶律乙薛有些忧心的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叶青听出了弦外之音,耶律乙薛的语气跟不满,其实就已经表明了其对李安全的态度。
“末将以为当弃则弃!末将在安西时影响力无法与李安全相比,但如今既然公主殿下去了安西,那他李安全的那点儿对于蒙古人的牵制力,以及对于夏国残余的影响力……恐怕也就不足为重了吧?”耶律乙薛问道。
“话虽是如此说。”叶青捏着自己带着胡茬的下巴,若有所思道:“可若是过于贸然的话,就不怕引起夏国遗民对于我们的反弹吗?所以就算是你与李横合计了一些什么,可还需要谨慎行事才行,否则的话将会反受其害。”
“您说的对,但如今……。”耶律乙薛也开始学会在叶青跟前卖弄小聪明了,看着叶青那平静的神情,斟酌琢磨了下后说道:“李横大人还是想要知晓燕王您的意思,若是燕王同意的话……。”
“小心一些便是了,切莫闹出大的动静来,当然最好的法子还是,让夏国遗民能够对李安全感到厌恶痛恨才行,如此才能够把李安全仅剩下的作用都利用到了。”叶青深思熟虑后道。
耶律乙薛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叶青的意思,不自觉的伸出大拇指说道:“还是燕王……厉害。”?看着大概本想说自己阴险,最后改为厉害的耶律乙薛,叶青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告知李横,就说我同意了便是。”
耶律乙薛点点头,而后才继续问道:“燕王打算何时动身前往金国?”
“不急,明日先陪我去渝关看看,而后我们再前往金国。”叶青想了下说道。
渝关作为如今在拿下金国前的最重要的关隘,自然要在前往金国前去视察一番,当然,除了看如今的渝关是否能够抵御可能的金国反扑外,还要看看那里驻守的大军,是否值得与一半的破阵营调防随同自己前往金国。
一半的破阵营与耶律乙薛麾下镇守渝关的部队换防,除了有意让耶律乙薛麾下所谓的辽军,能够更深入的参与宋廷对金国压迫,也是为了能够让这支大军更快的与其他宋军融为一体。
当然,除了这一部分原因外,叶青也不得不防在他进入金国后,金国会选择以卵击石的攻渝关,从而造成自己的被动。
所以放一半的破阵营在渝关,对于叶青而言,就等同于在与金国谈判时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毕竟,卢龙的李师儿对于金帝完颜珣而言,若是冒险能够抢回金国,那么即便是到时候叶青再翻脸,对他来说都值了。
“燕王大可放心,末将在昨日回到渝关后,就已经精心挑选了两千人随您北上金国。”耶律乙薛对此毫无异议,一千五破阵营的人马换驻防渝关的两千人马,不管怎么着他都不亏。
何况回来的路途中,在与耶律月相遇时,耶律月也已经向他透露了复辽一事儿早已经彻底不存在,即便是跟蒙古人交锋,也只是为辽国报仇而已,复辽一事儿早已经绝无可能。
这一路上耶律乙薛也想过复辽一事儿的可能性,但眼下的局势于他们辽国残余而言,显然是几乎没有可能性。
叶青大举西进安西都护府,其目的只是为了牵制蒙古人,真正的用意还是为了夺取金国这块置在嘴边的肥肉。
而即便是叶青能够在蒙古人的眼皮子底下拿下金国这块肥肉,按照耶律月知道的消息,接下来叶青则是会选择投桃报李,利用金国的大军来攻高丽,其一是名义上的为了给完颜璟报仇,给李师儿与金国上下一个交代,其二自然是为了消耗金国的战斗力,从而使得金国在归于宋廷之后,谋反复国的可能性能够降到最低。
所以不管是长远来看,还是只看眼下,叶青都没有过多的精力帮助辽复国,何况,相比起吞金国也好,还是攻高丽也罢,都要比跟蒙古人交战的风险小的多。
“若是如此,自然是最好。”叶青点点头,随即又改变了主意,还是打算亲自前往旁边李师儿所居的府邸看一看。
随着叶青跟耶律乙薛踏入李师儿在卢龙的府邸,而此时离开叶青府邸的卢龙知州与同知,在刚刚回到衙署后,便被一众下属围在了中间。
每一个官吏看似都在恭贺完颜刺与完颜海达,但两人很清楚,在这些官吏恭贺他们得以见到燕王,深得燕王青睐的背后,则是这些人的勾心斗角与阿谀奉承。
回衙署的路上便已经听说,燕王在滦州时对于滦州知州、同知的接风洗尘宴,选择了拒绝的态度,而如今在来到比滦州低了一级卢龙后,燕王却是选择了给他们两人讨好的机会,这在完颜刺、完颜海达,亦或是其他卢龙官吏看来,可谓是天大的恩宠,可谓是在官场上还能够再进一步的讯号。
自然而然,既然燕王选择了赴宴,那么身为卢龙的知州与同知,就绝不可能真的只是单独去回春楼宴请燕王,自然还是要带上几个有眼力见的下属打打下手,或者是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后让自己的下属沾沾光,最好是能够在燕王面前留下印象,最不济也要混个脸熟才是。
所以如今围绕在他们二人跟前的官吏,放眼望去,虽然没有人明说,但几乎每个人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在恭贺他们二人。
在这些官吏看来,燕王既然能够在不给滦州知州、同知的面子前,选择了给完颜刺与完颜海达的面子,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有朝一日,两人很有可能离开卢龙前往其他地方任差遣,甚至是前往燕京也不是没有可能不是?
那么如此一来,卢龙留下的两个位子由谁来做,完颜刺与完颜海达的意见,不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吗?
完颜刺与完颜海达对于同僚、下属的心思一清二楚,面对眼前这些官吏,自然是要好好审视、斟酌一番,平日里谁比较顺眼,谁比较听话,谁又有能力,在此刻自然是要在心里好好计较一番。
一时之间整个衙署的气氛也开始渐渐显得有些诡异与波澜,但这对于完颜刺跟完颜海达来说,其实并不是很难,一个知州、一个同知,平日里都有自己欣赏的下属,平日里也有属于自己的圈子,所以在从燕王府邸回来的路上,其实两人心中都已经有了计较。
而此刻之所以还要做出高深莫测的样子来,无非就是让其他人更多的羡慕他们,更多的吹嘘他们,以此来享受见过燕王之后,仿佛身份地位一下子发生了巨大变化的虚荣感。
卢龙华灯初上,已经选好人选的知州与同知,在率先走出衙署后,这才看着身后的同僚与下属,装作一番为难以及深思熟虑的样子,开始一一点名今夜可以与他一起为燕王接风洗尘的人选。
被选中的自然是兴高采烈,如同中了头彩,就像是被城里酒楼的花魁选中一般,而没有被选中的要么是脸上写满了沮丧、失魂落魄,要么是表面上装作毫不在意、一脸微笑,但心里的失落则是如同瞬间跌入到冰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