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5 大理寺
自卫泾死于信王府后,赵扩在短短数日的时间里,身边的太监就已经换了好几个,几乎没有一个是能够让赵扩用的顺手的,直到张德辉被挑选出来后,赵扩才依稀找回了就像当初卫泾侍奉在左右的感觉。
而张德辉的来历背景,赵扩不止是自己派人去调查,甚至还让皇城司的人重复调查了好几遍张德辉的背景,最终才在今日,彻底放心的开始用张德辉服侍在身边。
勤政殿不远处的一座宫殿外,四周围满了如今还是由种花家军充作宫中护卫的兵士,贾涉与张德辉站在赵扩的不远处,看着赵扩一个人静静的望着宫殿门口,却并没有打算踏进去一步。
有些愣神儿的赵扩脸色平静,一双眼睛同样是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已经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贾涉与张德辉在看他赵扩招手后,便立即上前两步,便听到赵扩问道:“张德辉去备车,准备前往大理寺,不必提前告知毕再遇。”
随着张德辉离去后,赵扩这才缓缓回头,看着一旁的贾涉,想了下后道:“除了每日哭喊着求见朕之外,可还有说其他事情?”
“回圣上,除了每日里在送饭食进去的时候,舒王父子会哭求着要见您之外,其余时间大部分都是在喊他们是冤枉的。不过这几日喊得次数已经少了很多。”贾涉在旁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宫殿说道。
赵扩微微叹口气,距离二三十步的宫殿内,自他来到此处后则是一直显得格外的平静,显然,自从舒王父子被关押在这间宫殿里数日后,如今显然他们已经叫喊累了,不再像最初那几日似的,有种大祸临头的恐惧了。
“莫要苛待他们,终究是皇家宗室。”赵扩看着那安静的宫殿,最终是选择了离开,而不是踏进宫殿向舒王父子问个究竟。
离开皇宫前往大理寺的路上,赵扩的心头多少因为舒王父子的遭遇而显得有些沉重。
虽然他如今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想要谋权篡位的舒王父子,但他也相信,今日这一次大理寺之行,应该能够从史弥远的嘴里,得到一些关于舒王父子为何要谋反的详情。
马车并没有惊动任何人,直到进入大理寺之后,毕再遇才急匆匆的率着其他官员紧忙迎了过来。
走下马车的赵扩,不自觉的望向左边远处在树木掩映下的风波亭,这里对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但他此时却知道,风波亭对于燕王则是颇具意义,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当年燕王在风波亭与高宗皇帝在风波亭相见一事儿,使得叶青才开始了他真正的权臣之路。
赵扩在毕再遇等人的陪同下,继续向大理寺的深处走去,对于史弥远依旧还好好的呆在大理寺,叶青并没有动史弥远一事儿,赵扩还是颇感意外。
而当赵扩在进入另一进院子时,便看到了燕王叶青的马车,此时也正停靠在马厩不远处,不自觉的微微转头看向旁边的毕再遇。
毕再遇当下立刻解释道:“回圣上,燕王是今日一早来大理寺……。”
“是亲自审讯楼钥跟李心传吗?”赵扩随意的问道。
“回圣上,燕王……燕王并非是在审讯楼钥与李心传,燕王把此二人交给了臣来审讯……。”毕再遇回答道。
“那燕王为何今日为何还会在大理寺?”赵扩微微有些不解的问道。
赵扩来大理寺来的是悄无声息,所以当毕再遇在得知赵扩到来时,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告知叶青。
此时见赵扩问起,毕再遇也不得不如实回答道:“回圣上,自……那日之后,大理国的使臣也被燕王关押在了大理寺……。”
“什么?他……燕王把大理国的使臣关押在了大理寺?”赵扩的声音明显高了很多,语气中同样是充满了惊讶。
“这……燕王认为大理国使臣与叛党史弥远之间有关联,所以就……。”毕再遇向赵扩解释道,但其实连他都不是很清楚,叶青为何要把大理国的使臣,也要一同关押在大理寺。
虽然毕再遇知晓,叶青对如今西南的自杞、罗甸以及大理国有图谋,但叶青把大理国使臣关押在大理寺一事儿,还是让毕再遇觉得叶青如此做恐怕有些过于冒险了。
毕竟,若是一旦大理国知晓此事儿后,即便是他们颇为惧怕如今的
大宋,但正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恐怕叶青关押大理国使臣的举动,还是会引起大理国对于朝廷的不满跟敌意,而这在毕再遇看来,显然对于叶青接下来想要图谋自杞、罗甸也并未任何益处。
毕再遇是如此认为,但赵扩却是觉得燕王这是要变本加厉的胡作非为,甚至有些完全不顾及朝廷的颜面在胡闹了。
加上谢深甫、阎克己又都相继被叶青得罪,从而使得此时的赵扩,再次在心里对叶青升起一阵无奈感,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道该是继续任由叶青继续胡作非为下去,还是应该适时的出来阻止叶青如今的种种举动。
有些颇为无奈的叹口气后的赵扩,如今与叶青同处大理寺内,在心理上总还是有些别扭,甚至到如今,他还都没有想好,如今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燕王叶青。
可眼下关押大理国使臣一事儿显然非同小可,赵扩在此刻,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示意毕再遇带他前往如今叶青所在的地方。
示意包括张德辉在内的其他人留在原地,赵扩只带了贾涉便跟随着毕再遇向着叶青所在的方向行去。
而此时在大理寺的深处,一间颇为素净的房间四周,同样是布满了重兵在把守。
赵扩看了看周遭的情形,突然之间灵机一动,示意毕再遇跟贾涉不要惊动房间里的叶青,而后自己则是蹑手蹑脚的在四周兵士把他当空气的情形下,缓缓靠近了那房间的一扇窗户。
叶青手端茶杯,神情悠然自得,在他的对面则是做着两个神情有些疲惫的中年人,大理国的使臣高乐与陈英。
陈英的神色疲惫中带着一丝的紧张与惶恐,看着悠然自得的叶青,张了张嘴后,最终还是问道:“燕王如此对待他国使臣,难道就不怕招来天下人的非议?诚然,我大理国势弱,而且也一向以大宋朝廷马首是瞻,向来尊大宋为上国。燕王若是继续执意偏激行事,恐怕我大理国就算是再弱,也会向贵国圣上讨一个公道了。”
“不错,我大理国这次诚意派遣使臣来贵国为贵国圣上贺大婚之喜,如今燕王非但不以礼待客,甚至还三番五次拒绝我们二人拜访燕王您,如今更是把我们二人关押在贵国大理寺内,大理国虽然势弱,但今日我们二人遭受燕王这番羞辱,大理国也绝不会……。”高乐显然语气要比陈英显得强硬不少。
但不等他说完,便看见叶青放下手里的茶杯,看着他们二人淡淡问道:“二位使臣在来到临安后,并未选择第一时间拜见我大宋圣上,反而是第一时间来拜访叶某,这是为何?可是有受他人唆使?当年叶某曾与史弥远、韩侂胄一同出使贵国,而贵国对待我们三人……好像也是刀兵相向,如今叶某所做不过十之一二,两位使臣难道还觉得叶某不是以礼待客吗?无论如何,想必比起当年贵国对待我们的态度来,叶某甚至觉得对两位有些过于仁慈了。当然,若是二位能够告诉我,在来到临安后是受谁唆使,而后挑拨叶某与朝廷之间的信任的话,我倒是可以立刻就恭送二位出大理寺,甚至……这一次两位使臣来临安的所有要求,我都会答应,如何?”
叶青的笑容依旧是很随和,但陈英跟高乐,却是有些紧张的吞了吞口水。若是能够说那些鲜为人知的事情而不用承受后果的话,那么他们早就说了,之所以不说,正是因为他们害怕,一旦全盘拖出他们与史弥远之间的暗中勾结后,会因此而给整个大理国带来来自宋廷的威胁。
毕竟,如今的宋廷已非昔日之宋廷,自杞、罗甸都能够被宋廷镇压,虽然如今这两年自杞、罗甸又有起势之势,但不管如何,面对庞大的宋廷还是能够让他们多少有些顾忌。
而一旦宋廷把从自杞、罗甸的身上的视线,转移到了他们大理国身上,甚至是有意借机携自杞、罗甸一同报复大理国的话,那么他们可就算是给大理国引来祸端了。
所以这也是为何他们自从被关押到大理寺后,一直都牙关紧咬,丝毫不敢承认他们与史弥远之间的暗中勾结,毕竟,如今他们面对的,可并非是宋廷的其他官员,而是已经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能够凭借一己之力,从强悍的金国手中收复所有失去的疆域,甚至还能够夺取燕云十六州的叶青。
自然,因为叶青这些年在北地对于金国的征讨,也使得他们对叶青一直
保持着足够高的警惕,深怕一个不小心,从而也使得叶青会把战火推到他们大理国。
正是因为对于叶青的忌惮跟惧怕,所以使得当史弥远暗中派人跟他们联系时,让他们在微微犹豫了一下后,便立刻决定,借助史弥远的力量来减小叶青有可能对大理国形成的威胁。
相比较于史弥远向来只喜欢敛财,并不喜欢战争掠夺而言,收复了宋廷失去的北地疆域以及夺取燕云十六州的叶青,对于他们大理国而言,自然就更让他们感到了浓浓的威胁,自然也就会忌惮,叶青会不会在回到临安后,会借助宋廷越来越强悍的大军,从而也把大理国彻底的纳入进大宋的版图内。
这些并非是危言耸听,显然也并非是无凭无据,毕竟,当你拥有一个极其强悍的邻居,这些年来一直靠着无力在收复自己的失地,而当失地都被收复又夺取了他们的重要关隘后,身为另外一边的邻居,自然而然的也会因为大宋朝廷的强悍而提高警惕,以此来保全自己不会成为大宋的目标,或者是被大宋亡国。
看着默不作声的陈英跟高乐,叶青继续微笑着道:“两位大可以放心,叶某一向言而有信,只要两位如实供出与叛党史弥远之间的事情,叶某便可以保证,绝不会为难两位使臣。当然,也不会因此而跟大理国为敌。大理与大宋世代友好,自大宋立国以来,从来不曾跟贵国有过任何不愉快之事儿发生,所以两位应该相信,即便是你们曾经与叛党史弥远之间有过合作,但只要两位愿意坦诚的话,叶某也愿意既往不咎。如何?”
陈英跟高乐不自觉的互望一眼,如今已经被叶青关押在大理寺内数日,使得他们想要回大理一事儿,从而变得不确定,甚至在最初都有种可能永远也无法再回到大理的感觉。
叶青的提议虽然让高乐与陈英心动,但两人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担心,因为一旦把实情告诉叶青后,这等于是在承认了他们与史弥远的相互勾结,一起联手对付叶青的事实,而这样的事实,会不会招来叶青对于他们甚至是大理的报复,从而使得他们其实并不是很相信叶青所谓的既往不咎。
叶青绝不是迂腐之人,在宋廷朝堂之上能够走到今日这般高位,绝不是凭借着言而有信四个字才有了今日的高位,何况,在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上,言而有信四个字在任何官员的眼里其实都是一文不值。
面对叶青的从容不迫以及眼下的现实,高乐与陈英不得不靠自己的判断来做出选择,到底是对叶青说出实情保住身家性命重要,还是说……就此被关押在大理寺内一辈子。
两人的心头多少都有些犹豫,但显然,不管如何,大理国的国运在此刻显然不如他们二人保命重要。
看着云淡风轻的叶青,最终还是由高乐开口道:“燕王所言可属实?只要我二人说出真相实情,燕王就会放我们回大理?而且……不会因为此事而迁怒大理国?”
“自然不会。大宋与大理向来友好,对于我大宋来说并非是威胁。更何况,我大宋的威胁一直在于北地,叶某又何必因为些许小事儿,而去跟贵国交恶呢?叶某就算是再蠢,也不会作茧自缚行腹背受敌之事儿不是吗?”叶青平静的说道。
而窗外偷听的赵扩,在此时则是不屑的撇了撇嘴,他虽然不知道叶青为何要靠大理国使臣定罪史弥远的目的,但他却是相信,叶青刚刚对大理国两位使臣做出的承诺,恐怕连一个字都不足以让人信服。
赵扩在自己的心里做着判断,大理国使臣是否会因此而向叶青妥协时,便听到房间里的大理国使臣有些犹豫的说道:“既然如此,燕王可否容我二人考虑一下,毕竟……此事事关重大……。”
“当然可以给二位时间考虑。”叶青站起身,看不出任何的交集情绪,淡淡道:“时间有的是,两位即便是不愿意说,叶某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当然,两位若是想要回大理的话,恐怕也需要再多等待一些时日了。”
看着叶青说完后便转身向门口走去,高乐与韩瑛不自觉的跟着起身相送,叶青刚刚的那一番话,警告的意思已经是极为明显,摆明了就是在说:只要他们不说出实情,那么就别想走出大理寺。
(ps:琐事比较多最近,再者明天还得考虑下叶青跟赵扩再次见面的心理,今天一更。)
1206 试探与目的
走出大理国使臣房间的叶青,并没有看到赵扩或者是贾涉,只有毕再遇站在不远处的地方正望着他。
感觉气氛有些怪怪的叶青,张望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其他人,而此时的毕再遇也已经走到了他跟前,两人便并肩向着风波亭的方向走去。
“原本以为圣上会在前几日就来大理寺,想不到……。”在听到毕再遇告诉他赵扩也在大理寺后,叶青边走边说道:“自信王府到如今不过短短数日,看来圣上倒是飞快的成熟了不少,比之前更懂得隐忍,也开始有些许城府了。”
叶青的语气中多少带着一丝赞赏的意味,毕再遇在旁边走边说道:“刚刚圣上在旁听了您跟大理国使臣的对话,而后在您出来前便立刻离开,去探望史弥远了。”
叶青默默的点点头,自从史弥远被他关押进大理寺后,叶青便一次也没有再去看过史弥远,在毕再遇看来,就像是专门留给赵扩亲自审讯一般。
“过得几日,庆王就会从扬州回临安了,到时候就可以彻底肃清朝堂之上的史党残余了。”风波亭内,叶青缓缓坐下,看样子大有要在此等候赵扩的意思。
“史弥远大势已去已成定局,但……下官以为还是不可掉以轻心。圣上今日专程前来看望史弥远,燕王还是需要做足了完全准备才行。”毕再遇还是慎重的提醒着叶青道。
而叶青在坐下后,则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自信王府一事后,他并无跟赵扩再见过面,甚至就连李凤娘那里,也没有什么有用的关于赵扩的消息传到自己这边来。
虽然这几日他在临安城内大刀阔斧的关押了不少官员,甚至是封锁了不少跟史党有关的商铺,包括如今临安城内里里外外如今都是种花家军等等举动,其中大部分举动都有试探赵扩如今对待他态度的成分,但这些终究是只能算旁敲侧击,还是无法完全反馈给叶青一个明确的信号。
如今叶青也相信,赵扩对于自己态度的转变,最起码他这几日在临安的种种作为,赵扩根本没有阻止,就足以说明赵扩从根本上已经改变了对他自己的看法。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让叶青此刻心里多少也有些忐忑,甚至是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若是一会儿跟赵扩见面后,两人之间会不会显得有些尴尬。
“这几日圣上既然并没有过问我在临安的种种作为,那么……几乎就可以肯定,如今史弥远想要靠圣上翻盘几无可能。不过这些我到底猜测的准不准,等一会儿圣上出来后,也就可以完全清楚了。”叶青并没有太过于在意毕再遇的提醒,说完后便悠然自得的开始品茶。
毕再遇看了一眼,而后思索了下后问道:“既然燕王相信史弥远已经无法扭转乾坤,那么为何还需要要借助大理国的使臣来指正史弥远?何况如今,庆王已然拿到了北地一些官员贪墨渎职等徇私枉法的证据,难道还不如大理国使臣的指正来的重要?”毕再遇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道。
“师出有名。”叶青看着毕再遇笑了笑,道:“若是不把大理国使臣拉进来,我们又该以何名义把大理国纳入我大宋版图?”
“这……。”毕再遇心头一震,虽然刚刚他已经猜想过,叶青会不会是想要借机跟大理国交恶,从而让大理国能够像今日的金国一样,对大宋俯首称臣,但当叶青说出一个比他猜想的还要胆大的结果时,毕再遇甚至是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叶青的野心已经扩张到了大理国那边陲地方。
就在叶青跟毕再遇在风波亭为等候赵扩,而继续随意的聊着朝堂政事或者是其他事情时,此时的赵扩已经在史弥远所在的牢房内,跟史弥远面面相对。
不同于叶青只身一人进入大理国使臣的牢房,赵扩在进入史弥远的牢房后,身后两侧则是站着表情理所当然的太监张德辉与贾涉两人。
不过是短短数日,但此时的史弥远,已然与信王府之前的史弥远,在样貌上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始终给人一种满面红光、意气风发印象的史弥远,此刻要比短短数日前消瘦了很多,甚至就连头发也显得要花白了一些,虽然精气神看起来还不错,但还是隐隐能够从史弥远的神色之间,捕捉到一丝丝的落魄之情。
身上原本上等布料做的衣衫,也换成了较为朴素的衣衫,言谈举止虽然还如任相时那般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但在此刻赵扩的眼里,却是感觉不到丝毫的压力,反而就像是自己面前坐的,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似的。
同样,在史弥远的眼中,此时的赵扩也仿佛跟以往发生了变化似的,甚至是在史弥远看来,此时的赵扩身上,多少有些高深莫测的味道,而当初那种原本属于少年君王的稚嫩,此时以史弥远那毒辣的眼光,竟然是无法再从赵扩的身上寻觅到。
而当赵扩并不打算让身后的太监跟护卫出去时,史弥远的眼神中则是飞快的闪过一丝无奈,显然,赵扩不打算让身后的两人出去,便是在无声的告诉自己,赵扩并不打算他史弥远的单独解释。
两人再次见面,虽然还都没有说话,但几乎就是在这短暂的沉默中彼此打量的时候,仿佛就已经得知了他们接下来谈话的结果。
“圣上今日能够来看望老臣,老臣感激不尽。老臣诚然有罪,对不起圣上。但圣上……您就相信燕王叶青对朝廷没有二心吗?”史弥远微微叹口气,干脆直接省略了一些客套,甚至是不打算为自己辩解,而是选择了在此时再次攻讦叶青。
“燕王何罪之有?”赵扩看似颇为感兴趣的问道,甚至对于史弥远是否有罪一事儿,也不去做自己的定论。
史弥远看着年轻的赵扩,则是不自觉的微皱眉头,赵扩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质问他的罪过,即便是他史弥远已经在赵扩跟前承认了他有罪。
这在史弥远看来,赵扩不质问自己那日为何在最后闯入信王府,也不问自己与荣国公赵师夔之间是否有勾结,甚至不主动质问与舒王父子之间的事情,而是选择问叶青是否有罪,这……是否说明,此时的赵扩,已然不在乎他史弥远的罪过,只在乎叶青对于朝廷忠诚于否?
此时的史弥远,手里显然并没有什么主动权,特别是当赵扩刚刚进入房间后,那无声的一举一动,第一时间就已经让史弥远意识到,自己如今哪怕是跪在赵扩哭诉自己是冤枉的,恐怕赵扩也不会相信。
所以史弥远放弃为自己辩解,转而继续在赵扩面前攻讦叶青,如同是想要把自己置死地而后生一般,在赵扩问完后,微微沉默了下后,说道:“老臣如今深知对不起圣上与太上皇的重托,自然是无颜求圣上饶恕老臣的罪过。但……老臣却是心有不甘,不忍看着大宋朝廷以及圣上被叶青所欺骗。”
史弥远像是有难言之隐一般,看了一眼不说话的赵扩,便缓缓开口继续说道:“当年宫变之夜,老臣正是因为迫于燕王叶青的压力,不得不屈服于他对老臣的威胁之下,从而使得孝宗皇帝想要铲除叶青之时,不得不……但老臣那时候已经尽力了,可奈何叶青在临安城兵力占据上风,最终老臣只能默默看着孝宗皇帝想要铲除、诛杀的叛党成了功臣,而真正要诛杀叛党的韩侂胄,却是被……叶青污蔑为了叛党。这些年来,老臣只要一想到此时,便觉得愧对朝廷,甚至是夜不能寐,好几次都想要当面禀奏圣上当年的实情,可……奈何叶青在临安势力党羽众多,加之圣上又年少,老臣深怕一个不小心,反而让叶青对朝廷变本加厉的游弋于朝廷之外,所以老臣一直想着等圣上再年长一些后在把当年的实情禀奏圣上定夺。谁曾想,叶青这次回临安,显然是意识到了……。”
“史相所说的这些……朕前几日在德寿宫已经问过太……父皇了,父皇的意思却是与史相完全相反。父皇说:当年宫变之夜,若不是叶青当机立断赶来驰援的话,恐怕孝宗皇帝就要被叛党韩侂胄所挟持了。”赵扩微微叹口气,静静的看着史弥远沉默片刻,而后接着道:“史相若是想以当年旧事来说服朕,或者是污蔑燕王,恐怕是要失望了。”
“圣上,老臣所言绝非是危言耸听,甚至针对燕王的每一件事情,老臣都有确凿的证据。”史弥远的脸上没有因为赵扩的不相信而有丝毫的失望,在他看来,赵扩隔了许久才来看自己,相反叶青自己把他关押在大理寺后一次也没有来,很有可能就已经说明,叶青早已经取得了赵扩的彻底信任,若不然的话,叶青又怎么会这么长的时间不露面,而且还如此放心的让赵扩来看自己。
“史相可是要说……宗室赵汝愚一事儿?还是想要提醒朕燕王在北地的拥兵自立?”赵扩淡淡的问道,此时此刻的赵扩,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举重若轻的气质,在史弥远的眼中显得分外熟悉。
“圣上,老臣虽有罪,但对朝廷还是圣上都是忠心耿耿,从无二心,而叶青却绝非如此。老臣自当年叶青开始步入朝堂之时,便已经与叶青认识,这些年来老臣与叶青明争暗斗,正是因为叶青想要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圣上请试想,这几年来,叶青掌控下的北地可对朝廷有丝毫尊重?老臣这些年来,想方设法的往北地差遣官吏,便是希望能够让北地倾向于朝廷,从而牵制叶青在北地越做越大。老臣之所以如此,可绝无二心,完全是为了朝廷与圣上着想。”
“但叶青却在此事儿上暗中作梗,早年间老臣差遣至北地的官吏,要么是赴任的路上失踪,要么是半道上遇见了劫匪,要么就是在到了当地之后沾染瘟疫疾病等等。圣上,这些可并非是事实,事实是,这一切都是叶青在暗中主使的,为的就是让朝廷官吏对北地吏治产生抗拒,从而能够让他叶青在北地一手遮天,甚至在时机成熟时自立为王或者是……谋权篡位!”史弥远言辞恳切,若是放在从前,或许赵扩还真会信了史弥远的话语,但此时坐在他面前的赵扩,就像是对史弥远说的这些完全不感兴趣似的。
看着神情从容,仿佛觉得筹码还不够似的赵扩,史弥远的心不由自主的往下沉,这几年来,也让他对赵扩的脾气秉性颇为了解,所以此刻赵扩一直表现的越是轻松自如,
对于史弥远来讲,也就越发意识到,想要再次挑拨赵扩对叶青的不信任,恐怕绝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了。
“圣上可能还不知晓,这金国使臣来到临安后,第一个拜访的非但不是圣上您,而是燕王叶青吧?圣上,难道您就没有发现,叶青与大理国使臣之间的关系有些过于要好吗?金国皇帝完颜璟,这些年来一直自诩为叶青的学生,蒙古国的大汗铁木真,口口声声称叶青是他的结义兄弟。圣上,这些对于您以及我大宋朝都是极其危险啊,臣这些年来跟叶青争斗不断,便是担忧有朝一日叶青会窃宋啊。”史弥远说的是语重心长,但听在赵扩的耳里,则是没来由的感到一阵骄傲,甚至此时的他,心里便有股冲动,很想立刻去问问叶青:这些年来,面对朝廷的重重打压与弹劾,他是怎么能够做到让金国皇帝完颜璟一直都在天下人面前,承认他是叶青的学生?又是如何做到,能够让蒙古国的大汗,口口声声说他们二人是兄弟的?
“你想要告诉朕,叶青总有一天会谋反,会要朕这把龙椅是吗?”赵扩收回心神,看着史弥远问道。
“圣上,并非是总有一天,而是就在当下,这一次叶青回来,显然就是为了夺取大宋江山而来。一旦金国跟蒙古国都与叶青在北地休兵,那么叶青在后方无所顾忌之下,他这一次南下回到临安的目的就是……司马昭之心啊。”史弥远忧心忡忡的说道。
赵扩一手抚摸着下巴,而后想了片刻后,对着史弥远无声的摇了摇头:“这些并不能说服朕,朕还想要知道更多关于叶青的秘密,不知道史相可还有?”
“圣上您的意思是?”连史弥远都没有发现,如今他跟赵扩之间的互动,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是赵扩完全掌控着主动,而他这些时日来设想的见到赵扩后,在各种陈词后赵扩的反应,却是没有一个如愿发生。
“朕的意思是……朕想知道……一些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不知道史相可知道?”此时的赵扩显得颇为高深莫测,甚至是让史弥远感到了一阵莫名寒意:“或者是说……史相麾下的那些党羽,这些年来,可曾在你跟前说过一些什么……看似污蔑叶青声誉的事情?哪怕是风言风语。”
史弥远有些不知赵扩此用意的微微皱眉,脑海里飞快的回忆着这些年来听到的关于叶青的种种传闻,关于污蔑叶青声誉一事儿的事情……史弥远不自觉的摇了摇头,这些年来,若是说有什么风言风语能够让叶青的名誉受损,让天下人唾骂的话,无非就是他在北地的拥兵自立……。
“比如,就像是当年燕王在建康救了信王妃,而后又藏于扬州相似的事情。”赵扩继续提醒着问道。
史弥远则是茫然的摇摇头,喃喃道:“当年不管是我还是韩侂胄,都以为跳湖的就是信王妃,并没有想到叶青早已经偷偷把信王妃给带走了,而且后来……好像此事便被高宗皇帝压了下来,而没过多久后,信王便在信王府死于乱战之中。所以……叶青与信王妃之间……并没有引起……。”
看着史弥远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赵扩终于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单手扶着椅子扶手,看了一眼有些茫然的史弥远后,道:“既然如此,那么朕也就只能把史相交给燕王来处置了……。”
“圣上,臣自知有罪,臣不求圣上能够宽恕臣的罪过。但……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请圣上多加思虑,叶青他绝非是……。”史弥远心头一震,原本他以为自己很清楚赵扩来大理寺看望自己的目的,但此刻看着起身准备离去的赵扩,史弥远都有些茫然赵扩要来大理寺看他的目的。
“不错,朕很信任燕王,也笃定燕王绝不会谋反,更不会窃宋!所以……史相想知道为什么吗?”赵扩的嘴角渐渐浮现一抹笑意,此刻看在史弥远的眼中,就如同是叶青站在他的跟前一般。
“为……为什么?”史弥远茫然问道。
赵扩制止了要跟着他一同靠近史弥远跟前的贾涉,而后独自一人走到史弥远跟前,微微俯身至史弥远的耳旁,轻声的说了一句话后,只见史弥远的神色瞬间大变,脑海里轰的一声如同晴天霹雳。
“这……这……这怎么可能?这……这不是真的!”史弥远的脸色煞白,看着说完后微笑着直起身子的赵扩,难以置信的摇着头,但眼前赵扩的笑容却是显得那么的有说服力,甚至是让史弥远在恍惚中以为,其实一直坐在对面跟他谈话的并非是赵扩,而是叶青本人!
而此时的赵扩,像是终于放下了所有心事一般,整个人看起来比刚才还要显得轻松,显然,信王府一事儿后,特别是自德寿宫归来后,他最为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毕竟,若是连在朝堂之上手眼通天的史弥远都不清楚的话,那么他赵扩……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走出房间的赵扩,看着头顶上空的蓝天白云,耳边时不时传来远处丛林的鸟语之声,深深吸口气后淡淡道:“史弥远之事儿就不必惊动燕王了,贾涉,这里交给你了,处理的干净一些。”
1207 相逢何必曾相识
当叶青看着赵扩向着风波亭走过来的时候,叶青的心头不由微微一震,赵扩的神情显得有些肃杀,甚至是有些阴沉,特别是一双眼睛,仿佛藏着什么心事一般。
不过叶青略微的思索了下后,瞬间就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神情也在瞬间恢复了从容不迫的样子,对旁边的毕再遇说道:“暂时先不要把史弥远在大理寺已死一事儿散步出去,从即日起,不得任何人去探望史弥远,包括他的儿子家眷等。”
毕再遇微微愣了一下,跟着叶青一同起身准备迎接远处的赵扩进来风波亭,在旁有些纳闷道:“十米远不是还……燕王的意思是……难道圣上……?”
“看圣上的神情应该是**不离十了,所以史弥远怕是凶多吉少了。”叶青微微叹口气,向他走过来的赵扩,虽说比以前确实要成熟了很多,但显然距离真正的城府还差着几分的火候。
毕再遇到如今依然还是半信半疑,他还是不太相信,叶青从赵扩的神情中,就能够判断出史弥远如今已经是凶多吉少一事儿,不过既然叶青已经说了,那么他自然是会尊重叶青的意思去执行。
随着赵扩独自一人走进风波亭内,叶青的目光显然要比赵扩沉着冷静很多,而且态度之上也要显得从容很多,反观进入风波亭的赵扩,此时的目光却是显得有些飘忽不定,甚至是几乎从不敢正视叶青。
“毕大人不妨先去忙吧……。”叶青看着进入风波亭后,多少显得有些局促的赵扩,回头对同样感觉到风波亭的氛围微微有些异样的毕再遇说道。
所以当叶青话刚说一半后,毕再遇便急忙对着赵扩再次行礼,而后就像是逃离似的赶紧跑出了风波亭,甚至把四周的兵士都往远处推了推,给叶青与赵扩留下了一个绝对私密的空间。
深吸一口气,看着目光依旧游移不定的赵扩,叶青的心头多少也有些感慨跟别扭,这几日虽然也试想过跟赵扩见面时的场景,但当这一刻真正到来后,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而赵扩显然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此时此刻站在风波亭内,完全没有了身为大宋皇帝的气势,倒是如同一个略显羞涩的少年第一次见到敬重的长辈一般,行为举止上都显得多少有些拘束。
风波亭陷入到了短暂的沉默中,外面的花香鸟语使得整个风波亭更显寂静,一股异样的气氛一直缓缓的围绕着两人,最终还是由叶青打破了沉默的局面。
“史弥远处置的有些过于着急了……。”此刻的叶青,实在无法找到合适的寒暄话语,索性干脆直接把话题引到史弥远的身上。
“您……您怎么知道?”赵扩有些惊讶,匆忙抬头看着叶青脱口而出道。
看着赵扩终于直视自己,叶青嘴角终于是露出一抹正常的笑容,示意赵扩与他一同坐下后,才缓缓道:“刚刚在你进入风波亭时,看你的神情便猜到了。”
赵扩微微皱眉,视线也在叶青的直视下,不自觉的望向了别处,想了片刻后问道:“燕……燕王为何说……为何说我处置史弥远过于冒进了?”
“师出有名则无往不利,史弥远终究是在朝堂之上经营多年,处死他虽对其党羽会产生震慑,但……处死他也会对其他官员产生影响,就像是一把双刃剑会伤人伤己。”叶青显然要比赵扩能够更快的调整自己的情绪,此时的叶青,已然恢复了往日那从容不迫、云淡风轻的样子。
“朝堂之上未被史党拉拢的官员,难道……难道会认为我处死史弥远错了?”此刻的赵扩,倒是觉得叶青在史弥远一事儿上,显得有些过于谨慎了。
“并非是如此,而是应该在把史弥远的种种罪行公布于天下时,再去处置史弥远。若不然的话,朝堂官员会因为你如此草率处置史弥远一事儿,而产生不安感,会认为……身为大宋君王的你,是一个……。”
“在他们眼里我会成为暴君?随意处置臣子的暴君?不重罪行只看自己喜好?”赵扩心底微微一惊问道。
今日来大理寺见史弥远,是他在思索了好几日后才做的决定,而之所以非要亲自见史弥远一次,就是想要知道,自己的秘密如今到底有多少人知道?
若是史弥远知道,那么他赵扩也就绝不会犹豫,必须立刻第一时间处死史弥远,甚至包括其他知晓秘密的臣子官员,而若是史弥远不知道的话,他也终于可以放下心里担忧,长松一口气。
“没错,是我过于草率了。”赵扩突然喃喃念道,一边不自觉的摇着头继续道:“可我……我本意并非是如此打算,但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就……不行,我得立刻阻止……。”
“不必了,你如今过去已是为时已晚,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已经告诉毕再遇,史弥远的死暂时不会被公布出去。从今日起包括他的家眷也无法在继续探望史弥远……。”叶青看着要起身的赵扩摆摆手说道。
刚刚站起来的赵扩,再次看着叶青,神情之间有些沮丧,还是有些不解道:“可我……我在来此之前,并不是打算如此做的,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在那一刻……。”
赵扩有些沮丧,甚至是有些痛恨自己,按照他出宫前的本意,如果史弥远不知晓那些秘密的话,那么他就把史弥远留给叶青来处置,可刚刚,他所做的一切,却是完全违背了自己在出宫时设想好的计划。
“这并不能够全怪你。”叶青看着有些沮丧跟懊悔的赵扩,再次示意其坐下后,缓缓说道:“史弥远其实比你想象的还要狡
诈,虽然我不清楚你们都说了些什么,但若是你一早就决定了不处置他,而又在最后改变了主意的话,无非是因为被他所激将而导致,要么便是你自己……。”
叶青直视着赵扩,顿了下后缓缓说道:“要么便是你自己……过于得意忘形,为了一时之快而做出了差点儿让自己后悔的决断。”
赵扩终究是少年,自继位之后,虽然对史弥远颇为信任,但对于史弥远独掌朝堂自然也是颇有微词与不满,只是因为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没有办法能够从史弥远手中,彻底把朝堂的权利全部拿在手里,所以才不得不忍气吞声。
而今日史弥远已然成了阶下囚,对于赵扩来说,总算是有了终于可以出一口心头恶气的感觉,而心底深处也会不自觉的就升起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有种终于可以对史弥远占据主动上风的得意之情。
所以在最后,当赵扩对史弥远说出他自己的秘密时,其实已经是为了报复而报复,完全是为了图一时之快,而当他踏出房间时,显然也知道,知晓秘密的史弥远已经不能够在留着了,必须要杀人灭口,从而也能够更加满足自己心里的报复快感,以及弥补自己一时冲动对史弥远道出秘密的过错。
“所以现在……。”有些懊悔沮丧的赵扩,闷头思索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而后突然抬头道:“所以现在只要让大理使臣指证史弥远里通外敌就可以……。”
叶青看着有些焦急的赵扩,不自觉的摇头笑了笑,而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缓缓道:“史弥远与大理国使臣,甚至是大理国暗中勾结一事儿,只够让其步当年秦桧卖国求荣之后尘,可以让世人对其唾骂万年,但却不足以让朝堂之上的官员完全信服。朝廷对他的草率处置,终究还是要靠这些年来史弥远在朝堂上的其他种种罪行,来为史弥远定罪才行。因为只有这样双管齐下,才能够让整个朝堂或者是天下百姓信服,史弥远被处死是罪有应得,而你身为帝王的声威,也会借此水涨船高。”
赵扩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叶青,此刻的内心波涛翻涌,他绝对没有想到,叶青跟史弥远之间的争斗,竟然会……如此的残酷!恐怖!甚至是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甚至他都不敢想象,这一次若是叶青输给了史弥远的话,那么叶青的声名与罪行,会不会也被史弥远罗织到堪比秦桧,甚至大于秦桧的地步?
而到了那时候,一旦自己的秘密暴露……那么舒王父子……或者是史弥远连同舒王父子,完全可以捏造一个罪名给他赵扩,亦或是史弥远那日最后出现在信王府,真的就没有打算让他赵扩再次走出府邸!
“史弥远那日在信王府,真的想要杀我?”赵扩看着叶青吃惊的问道。
“赵师夔不过是史弥远的一个棋子罢了,而舒王父子,则就是史弥远手中的傀儡,史弥远的考量算是十分周全,甚至包括把你对我的不信任,也借着对赵师夔想要效仿赵汝愚在朝堂之上的成就加以利用,而他便可以一直躲在背后操 弄一切。
但终究他还是算错、高估了赵师夔这个宗室的能力,同样,他也低估了种花家军的实力。原本我以为……在经过当年宫变之夜后,会让史弥远对我有所忌惮,绝不会行铤而走险的险棋,现在看来,怕是史弥远也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做拼死一搏了。”
说道最后,叶青嘴角的笑容则是越发的灿烂,就如同他对史弥远预料的一样,只要叶青自己回到临安后,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对于史弥远来说,就足以感受到因叶青而带来的巨大压力,而且还不得不去猜想,叶青这一次回临安的目的跟用意到底是什么。
鉴于叶青前几次回临安时,发生在汤思退、王淮、赵汝愚、信王乃至韩侂胄、孝宗皇帝等人身上的巨变,这些都足以让史弥远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这也就迫使着史弥远无法继续安然的躲在背后,继续以旁观者的角度来观察整个临安的局势,而后做出有利于他的谋略来。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史弥远能够跟叶青争斗到最后,除了他自己高人一筹的城府心计外,便是因为史弥远一直都能够居于暗处,静静的审视着临安城的每一次局势动荡,而后谋而后动的做出有利于他的抉择。
只是这一次,在叶青以不变应万变的情况下,逼迫着史弥远不得不主动亲自出来打破僵局。
虽然有荣国公赵师夔可以被史弥远放置在明面吸引叶青的注意力,而且暗中勾结舒王父子一事儿,也几乎瞒过了所有人,但奈何赵师夔实在是难当大任,加上其还想要取代史弥远的野心,从而使得赵师夔在整个事件中,根本无法比肩叶青与史弥远二人。
“那眼下该如何办?”赵扩有些六神无主的看着叶青,史弥远被他图一时之快直接给处死,如今大理国使臣的作用,显然又不是完全能够让史弥远被天下人唾弃。
“过几日庆王就会从北地回来,近一年的时间里,北地各路州府的官员之中,有大部分都是因为靠史弥远的门路,才因而得到了北地的差遣,如今庆王已经掌握了他们等人贿赂史弥远的证据。过几日只要先把这些关于史弥远的罪证公布于众,朝堂之上的其余官员,即便是其中还夹杂着史党残余,但已然形不成任何风浪了。而如此一来,最起码你在朝堂之上便可以高枕无忧,甚至不用你提醒,就会有人上奏要处死史弥远。而一旦朝堂官员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一致,那么便可以再把大理国与史弥远勾结的罪证公布于众,从而让上至朝野下至百姓,都对
史弥远……。”叶青微微笑着说道。
此时两人之间,因为朝堂政事的讨论,从而也在不知不觉中消除了那份尴尬。
“如同连环计一般,这……这一切显然都需要经过缜密的谋划才行,而且还需要让这一切都能够按照您想的那般发展……。”赵扩有些钦佩的说道,此时的叶青,在他的心里依然不是一个奸诈的形象,反而是在他眼里显得是那么威武,甚至是让他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这些不算什么,若是你天天需要在朝堂之上谋生存,也会变得越发思虑越发周全的。”叶青微微仰头叹口气,而后看了一眼赵扩,犹豫了下后还是说道:“彻底铲除史党之后,正是朝廷用人之际,而其中哪个衙署最为紧要,想必你如今已经很清楚了。既然想要独断朝堂,那么这一切就都必须牢牢的掌握在你手才行。所以……除了你信任的臣子之外,切莫要轻易授予他人,更不能谁的话都听……。”
“您这话……。”赵扩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叶青,想了下后还是说道:“是在说母后……吧?”
“我可没有这么说,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猜测的,我不会承认。”叶青摇着头道。
赵扩却是显得有些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叶青后道:“如此说来,户部尚书李大人依您之见,该如何……。”
“那是你的事儿。”叶青果断的说道:“我的职责只是……替朝廷镇守边疆,或者是为朝廷开疆扩土。”
赵扩不说话,看着低头沏茶的叶青,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的安心,他相信叶青说的是真的,虽然他现在,刚刚跟叶青的谈话还有些没有完全消化,但他绝对相信,叶青若是想要谋权篡位的话,那么信王府时便是最好的机会。
如同史弥远要嫁祸给赵师夔跟他叶青一样,叶青也完全可以把这一切都嫁祸给赵师夔跟史弥远,但最终叶青非但没有如此做,反而是一直在保护着他赵扩。
沏茶完后的叶青,看着赵扩低头若有所思的样子,想了下后继续说道:“若是你真有决心让大宋从此旧貌换新颜,那么就该多些考虑如何从根基上做出改变。种花家军这些时日都会一直驻守长安,禁军老弱病残十之七八,已经不堪在临安的差遣,所以依我之见,倒不如彻底重置改称禁卫军,至于人选,你大可以从各路大军之中挑选……。”
“那就直接把种花家军……。”赵扩心头一动,立刻脱口而出道。
但不想,叶青比他还要干脆:“想都别想,种花家军放在临安实属暴殄天物,太过于浪费……。”
“那此事还是由燕……燕王您来做定夺便是了。”赵扩看着叶青张口就要拒绝,而后急忙连连说道:“就像您刚才说的,我若是想要大宋彻底改天换地,呈现一幅生机勃勃的样子,那么又怎么还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事情?而您也说了,真守边疆、开疆扩土是您的职责,那么这自然也应该是在您的职责范围以内不是吗?”
“你母后不会同意的。”叶青想了下后,认真的看着赵扩说道。
“不告诉母后就是了,等事后他知晓了,顶多就是训斥我一顿而已。难不成您还怕……。“赵扩此时是越来越放松,甚至是极为喜欢此刻跟叶青相处的感受,毕竟,刚刚叶青那一连串的建议,没有一件是在为自己着想,都是完全站在他赵扩的角度考量。
更为重要的是,赵扩从叶青的认真口气中,也听出来了叶青根本无意朝堂的坚定,而是愿意继续镇守边疆的决心。
而此时的叶青,听到赵扩带着揶揄的问话,不自觉的瞪了一眼当今大宋圣上,看着当今圣上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后,才说道:“谢深甫可有向你辞官?”
“有啊。”赵扩先是微微一愣,而后立刻说道:“我到现在都没有明白,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为什么要去得罪谢深甫啊?虽然我也看他不顺眼,但最起码这个人多少还有些用处吧?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孙女就是谢道清啊,您不会不知道吧?您这样逼得他到勤政殿找我辞官,您就不怕他回过头来,在您跟谢道清的事情上……。”
“阎克己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恐怕也找过你吧?”叶青有些烦躁的挥挥手,干脆再次转移话题。
“哦,我没见他,其实我也知道,他跟史弥远之间有些联系,但既然这一次没有参与,我便想着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对了,您看看能不能干脆把那几家铺子还给他就算了,朝廷也不在乎……。”
“秋收之后便是科举,谢深甫此人虽表面上有文人风骨气节,但……相比起朱熹来还是差了太多火候,留着这些老臣,对于朝廷并没有什么好处。所以不妨今年科举可以扩大规模,而这些年来,在史弥远于朝堂独断以来,也有不少官员因为不屑与史弥远为伍,一直被史弥远打压而无法升迁。所以……就要看你是否懂得识人了……。”叶青再次转移话题。
而赵扩也像是现学现卖一般,突然问道:“您不会……打算很快就要回燕京吧?”
“暂时不会。”叶青叹口气,看了一眼赵扩后,道:“自杞、罗甸包括大理……不能一直游弋于大宋版图之外了。”
“这……您真的打算要亲自……?”赵扩有些讶异道。
“看情况,说不准会亲自率兵去,也说不准就不会去。”叶青给了赵扩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而赵扩,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理解,叶青所谓的看情况,到底是跟他有关,还是跟他母后有关。
1208 近墨者……黑
“我想率兵出征。”在心里纠结了半天的赵扩,终于还是看着叶青紧张的说道。
“为什么?”叶青感到有些惊讶,但赵扩此时正视他的那双眼睛,则是充满了渴望与炙热。
“因为您在信王府时曾问过我……有没有比肩汉唐的雄心。”赵扩显得有些心虚,但此时还是在叶青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做到,但……但我真的想要试试,最起码也要亲自去感受一下战争的残酷,而不是一直待在这繁花似锦的临安城内。”
“你御驾亲征,朝堂怎么办?”叶青深吸一口气,想要搞清楚,赵扩的建议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他真的有雄心壮志。
“我相信燕王您,就如同母后对您的信任一样。”赵扩看着叶青,双眼充满了真诚说道:“我只负责率兵,至于行军打仗,还希望燕王您能够帮我挑选一些能征善战的将领才是。我不期望我能够在战场上像您一样,但……我想,或许只有我认识到了战争的残酷与艰辛后,我才能够做好一个君王,所以我觉得我可能需要这么一次机会。”
叶青看着赵扩的真诚,却是默默低下了头,自杞、罗甸因为有韩侂胄镇压在前的缘故,所以即便是赵扩亲自率兵前往,倒也不会出什么大的乱子,自然,也就无需担忧赵扩的安危。
可赵扩想要御驾亲征,显然不是自己说了就能够算的,这必须要过李凤娘那一关才行,而且以他对李凤娘的了解,赵扩想要亲征一事儿,恐怕十有**会难产在李凤娘那里。
“你母后……。”叶青抬头说道。
“母后那里我来说服,您只管给我最善于打仗的将领就可以。我保证,我绝不会随意干扰他们的领兵作战,我就是希望能够……能够真正的见识一下战争到底是什么样子,与临安的生活到底有多少不同。”赵扩的语气很真诚,甚至是让叶青都有些心动。
看着虽然有些意动,但还有些犹豫的叶青,赵扩显然也知道,燕王恐怕顾虑他母后的感受更多一些,于是想了下后继续说道:“大宋自立国以来便是重文轻武,而这也是您一直不愿意看到的。所以若是一个帝王,有雄心壮志的帝王,若无法改变这一切的话,还谈什么让大宋改天换日?倒不如说如此就成了新瓶装旧酒一样毫无新意。我既然想要超越他人去比肩汉唐,那么若是不知何为战争战场,那我在朝堂之上又该如何让文臣武将之中建立君王该有的威严?”
“北地所有将领你可以随意挑选,但……这事儿我现在还不知道,你也没有跟我提及过,除非你母后同意了,我才会知道你刚刚说的这一切。”叶青端起茶杯一口饮尽,而后看着赵扩讨价还价道。
赵扩看着叶青那认真的神情,心头却是不由自主的想笑,他万万没有想到,堂堂在北地甚至是如今整个大宋都能够呼风唤雨的燕王,竟然会如此惧怕自己的母后。
也正是因为叶青在赵扩跟前对于李凤娘的忌惮,让赵扩心头突然之间很好奇,母后李凤娘跟燕王叶青,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是他们从小就青梅竹马,而后迫不得已被拆散了?还是说当叶青位高权重后,才跟母后……。
在叶青跟赵扩于大理寺内风波亭再次进入短暂的沉默时,皇宫的慈宁殿内,当今皇后阎氏,此时正在李凤娘跟前哭哭泣泣的说着她父亲阎克己几间铺子,被
燕王叶青封掉一事儿。
而李凤娘这几日虽然并没有召赵扩到慈宁殿内,但不代表这几日李凤娘对于赵扩自信王府之后的一举一动便漠不关心。
所以也正是因为李凤娘这几日来,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赵扩的反应上,从而使得她这几日根本没有去注意叶青在临安城的一举一动。
听着眼前阎氏的哭泣与哀怨,李凤娘的心头瞬间升起一股怒气,而这股怒气,显然并非是针对眼前的阎氏,而是针对叶青。
叶青明知阎克己是大宋国丈,在这一件事儿上不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但为何还非要主动招惹阎克己?难道他还嫌他跟赵扩之间的关系不够糟糕吗?
“你先起来吧。”李凤娘忍着心头对叶青的不满,对跪在跟前的阎氏淡淡说道。
“此事你可曾跟圣上提及过?”李凤娘见阎氏坐下后,再次张口道。
阎氏先是默默的点了点头,而后才梨花带雨道:“妾身跟圣上提及过,但圣上之意是……。”阎氏有些不确定的看了李凤娘一眼后,才继续小心翼翼道:“圣上的意思是燕王如此做,想必是有他的考量,让妾身不必为此事儿操心了。妾身也并不是替父亲在意那些铺子,而是因为妾身父亲身体一向不太好,妾身是怕父亲……。”
“你是说……扩儿认为这件事情应该听燕王的意思?”李凤娘有些惊讶的问道。
阎氏默默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恐是因为燕王前几日在信王府救了圣上,所以圣上才把史弥远一案全权交由了燕王处置,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圣上才不愿意过问此事儿吧。不过……父亲却是认为,燕王这几日只封掉了阎家与其他官员在临安的铺子,但对于谢深甫在临安的铺子却是无动于衷,认为燕王有假公济私、打压异己之嫌,是想要在朝堂之上……。”
“你的意思是,燕王之所以打压你父亲,是为了朝堂的权利?而且还对谢深甫网开一面?”李凤娘的语气带着疑问道。
阎氏的目光匆匆避开李凤娘那威严的凤目,低着头继续道:“妾身身居后宫,对于朝堂之事儿并不知晓,这些……这些都是妾身听父亲说的,也或许……。”
“你先回去吧,此事儿既然你告知了本宫,本宫便会给你与你父亲一个公道。但……若是事实并非是如你父亲所言那般,那么也别怪本宫不帮你阎家的忙了。”李凤娘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对阎氏的厌恶,而后便示意青丘送阎氏出去。
看着阎氏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后,李凤娘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料到,赵扩对于叶青这件事情,竟然比她想象中的接受的还要快。
本以为赵扩绝不会这么轻易的接受这件事情,但若是阎氏所说不假的话,那么就足以说明,此时的赵扩心里,显然已经对于她跟叶青之间的事情没有什么心结与不满了。
“那叶青这些时日真的是在临安城胡作非为吗?”李凤娘端起茶杯,而后又叹口气放了下来,有些心神不定道:“你刚刚说扩儿出宫了,那么他去哪儿了?还有,叶青真的因为谢深甫的孙女,在史弥远一事儿上包庇谢深甫吗?这件事情一会儿让青丘去查一下。总感觉阎氏的话有些真假难辨,事情恐怕并不像她说的那般简单。”
竹叶儿在旁看了一眼忧心忡忡的李凤娘,想了下后还是说道:“暂时
不说谢深甫一事儿,但阎克己一事儿,恐怕就有很多蹊跷。”
“怎么说?”李凤娘有些不解问道。
“大学士阎克己与史弥远走的近,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刚刚皇后所言的那十七家大大小小被燕王封掉的铺子,其实都应该是跟史弥远多多少少有些关系,并非是靠阎克己辛辛苦苦打拼而来,想必燕王封掉这些铺子,也是跟史弥远有关……。”竹叶儿眨动着眼睛说道。
李凤娘却是有些不满的白了一眼竹叶儿,而后道:“有些事情,你就没必要再替他遮掩、找补了,还没看出来吗?刚刚那阎氏也说了,扩儿已经是默认了叶青在临安的所作所为,这就足够说明问题了。原本我还以为他是想要通过阎克己试探扩儿对他的态度,现在看来……叶青恐怕另有所图啊,这让本宫不由得有些担心……。”
“您是担心圣上被燕王带向了另外一个方向?”竹叶儿没有说出怕被带坏了的话,多少还显得有些委婉道。
“是啊,你看看这些就知道了。”李凤娘把一封信交给了竹叶儿道。
竹叶儿看着那封没有署名的信,正疑惑时,便听到李凤娘解释道:“这是吴王赵师淳之妻给我回的信。当初为了安抚叶青,不是希望能够把宗室赵师淳的两个女儿,许配给叶青的长子与次子吗?当初在扬州,叶府与赵府为邻,而这封信里,就说了一些关于叶青那两个儿子在扬州时的一些事情。”
李凤娘一边说,竹叶儿则是站在一边看那封信,而后时不时的还会忍不住笑出声,甚至看到可笑之处,都不得不在李凤娘的白眼下以手掩嘴,深怕在李凤娘跟前笑的失去了仪礼之态。
“叶家两公子可谓是在扬州长大的,所以在离开扬州前往燕京之前,人家在扬州已经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在他们叶家的书院里,更是把人家宗室赵师淳的两个女儿,就当成了自己的小媳妇。”李凤娘有些头痛道:“你看看那后面所说的,就因为其他人家的孩子多看了赵玲儿一眼,就被叶家那兄弟二人,当着先生的面打的鼻青脸肿,而那时候那兄弟二人也才不过六岁的年级。”
“若是不以宫中的规矩来看,倒是颇为有趣呢。如此说来,他们四人可谓真是青梅竹马了……。”竹叶儿爱屋及乌,倒是觉得叶家两个公子小时候如此霸道是可爱。
李凤娘却是不满的哼了一声,接着道:“你是爱屋及乌,但这也足以说明,他叶青不管是率兵打仗还是朝堂斗争都是高人一筹,但在培育子女方面,显然就没那么值得骄傲了。两个儿子被教育的如同两个小霸王一样,这若是扩儿与叶青接触的时间过长的话,说不准突然有一天,就会跑到慈宁殿里来,告诉我他要亲自率兵打仗了……。”
“您多虑了,圣上年少继位,这几年来,您也能够看到圣上的努力与成长不是?特别是……经过信王府一事儿后,您就没觉得,圣上其实比以往更为稳重了吗?所以依奴婢看,圣上绝不会因为跟燕王相处时间长了些,就会变得……。”竹叶儿给李凤娘宽心道。
“但愿能像你说的这般吧,不过还是要……。”李凤娘说了一半,便看到青丘踏着轻松的步伐从外面走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行礼对着李凤娘说道:“皇太后,圣上这就到慈宁殿了,刚刚在殿门口与皇后相遇,恐怕这就过来了。”
1209 赵非叶
李凤娘显然万万没有想到,当她前脚刚刚跟竹叶儿说完担忧后,后脚赵扩就兴冲冲的跑过来,告诉她要御驾亲征。
可想而知,此时的李凤娘心头对于叶青有多少恨意!
当下连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绝道:“不行!此事绝对不行!朝堂之上岂可一日无君!想要把自杞、罗甸纳入大宋疆域,自可让叶青前往便是,若是他不愿意,他麾下强兵良将众多,也足以为大宋开疆扩土,一个小小的蛮夷之地,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母后,正因为自杞、罗甸不过小小蛮夷,所以儿臣才想要亲自率兵前往。如此即可让儿臣亲身体会到战争杀伐的残酷,也能够让儿臣在军中树立一定的威望……。”赵扩继续请求着李凤娘说道。
“比肩汉唐!你是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他喜欢舞刀弄枪、率兵打仗那是他的事情,你身为君王,即便是要让大宋强盛,也并非需要照搬前人帝王之路,完全可以……。”李凤娘双拳紧握,此时恨不得对着叶青狠狠的训斥一番。
在李凤娘看来,赵扩之所以起了想要御驾亲征的心思,完全都是叶青蛊惑所为!若不然的话,一向听话的赵扩,怎么可能会这般叛逆!
何况,在这件事情上,李凤娘还有着更多一层的担忧,所以这件事情,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赵扩。
看着李凤娘那决绝的样子,赵扩一时之间也有些无能为力,毕竟,他也很清楚自己母后的性格。
“母后,其实这真的是儿臣自己的意思,并非是燕王所鼓惑。”赵扩看着李凤娘,不得不把诚实的说道:“其实儿臣刚刚在大理寺告诉燕王时,燕王也是反对的,但……儿臣也想要让大宋在儿臣的治下脱胎换骨,彻底摘掉弱宋的名声,所以才希望能够借着对自杞、罗甸一战……。”
“如今朝廷可谓是无远虑无近忧,当年大宋朝丢失的失地都已经全部收回,甚至还夺取了燕云十六州。而朝堂之上史党已然被铲除,眼下正该是你在朝堂之上重整吏治的时候,你……。”李凤娘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赵扩那双期望的眼神,她多少也能够看出来,想要御驾亲征的主张,其实是赵扩自己的决断更多一些。
“母后……。”赵扩看了一眼神情不满的李凤娘,想了下道:“母后,如今正是因为史党已然不足为惧,不过几日便会被绳之以法,而随着史党彻底从朝堂之上被铲除后,各路税赋必然也要不同于之前史弥远任相时那般严苛,调整之后,朝廷国库收入因而也会相对的减少……。”
赵扩所说的,正是叶青在大理寺跟他所说的那些话,史弥远在掌朝堂之时,为了自己的贪欲不惜横征暴敛,虽然大部分都进入到了史党的腰包内,但朝廷也因此能够得到更多的赋税。
如今史党轰然倒下,加上赵扩若是想要有一番作为,包括安抚朝堂与百姓因为史党被除的可能动荡,朝廷都势必要大大降低税赋才行。
所在在赋税降低,想要让百姓的温饱得到进一步改善的情况下,对外用兵或者是用开疆拓土来掠夺财富,就成了大宋朝廷想要走向真正强盛的一个手段。
单纯的富裕如今显然远远无法让大宋以此为起点,改天换地、成为一个真正的强盛王朝,对外用兵来开疆扩土,对内减低赋税安抚朝堂百姓,双管齐下之下,或许才可以看到一个强盛王朝的到来。
李凤娘显然没有料到赵扩这一次是有备而来,而且加上背后还有叶青的点拨,这让李凤娘如今虽然是不愿意,但一时竟然也没办法找到合适的理由继续拒绝。
竹叶儿在一旁默默不出声,看着李凤娘三番两次的叹气后,低头思索了下道:“圣上想必也知道,当年韩侂胄曾经平叛镇压过自杞、罗甸,但最终也不曾把自杞、罗甸纳入我大宋版图内。圣上,以如今大宋的兵力之强,加之有燕王麾下的大军辅助,或许打败自杞、罗甸不是问题,但……圣上可想过,即便是打败了自杞、罗甸后,朝廷有该如何吏治两者?当年韩侂胄对此是一筹莫展,从而也使得自杞、罗甸在老实了几年后,在这两年又开始蠢蠢欲动。因而奴婢以为,如同那句俗话:打江山容易,守江山却难,所以圣上如今应该专注于朝堂吏治才是。”
李凤娘显然颇为认同竹叶儿劝赵扩的话语,连连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韩侂胄论打仗还是吏治都不比叶青差多少,可当年他在自杞、罗甸也不过是打赢了二者而已,但最终还是没有妥善之策来解决此事儿,能够把两者纳入版图之内。”
“母后与姑姑所担忧的儿臣也想过。”赵扩看着李凤娘,依旧是双眼充满了期盼,想了下后继续说道:“母后可还记得,儿臣大婚之日时,蒙古国使臣向燕王所请求的那些典籍一事儿吗?”
李凤娘跟竹叶儿相望一眼,不知赵扩提及此事儿是什么用意,同时对着赵扩摇了摇头。
赵扩则继续说道:“铁木真为征服吐蕃,又恐不得吐蕃百姓之认同,因而不得不拜在吐蕃威望极高的高僧八思
巴为国师,期望着能够借助八思巴的威望,助他们征服吐蕃,统治吐蕃。而八思巴之所以在吐蕃之所以极为有威望,并非因为他能够给吐蕃百姓带来真正的富裕与平安,而是因为……他通过所谓的佛,给吐蕃百姓画了一个极具诱惑的来生,如同画饼充饥一般,这种未来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却是让愚昧的百姓深信不疑,甚至是充满了向往。”
“不管他是否能够给吐蕃百姓带来真或假的富裕,但像八思巴这种得道高僧,其手中已经有了世俗的权利,以及在百姓中极高的威望,难道你认为叶青就有破解之道?何况自杞、罗甸与吐蕃也大不相同……。”李凤娘摇头道。
自从叶青让她观看佛的背后是什么后,李凤娘不知为何,在一瞬间就对礼佛开始慢慢失去了兴趣,而如今,慈宁殿的小佛堂也已经在前几日被拆除,李凤娘的礼佛大业也就因此而彻底作古。
赵扩此时却是显得胸有成竹,面对李凤娘的摇头,侃侃而谈道:“母后可知晓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以及唐武宗都曾大力打压过佛教?所谓三武灭佛也正是因此而得名。燕王说,所谓灭佛,正是因为此三人都看到了佛教对于世俗统治带来的危害,随着大批的信徒皈依佛教,从而使得兵役、徭役与赋税快速下降,因为他们拥有免除各种赋税之特权,从而便会使得更多的人愿意去皈依他们。正是因为原本应该不沾染世俗的佛道沾染了世俗,所以才会使得百姓为了逃避赋税与兵役等,从而选择了皈依。
加之寺院、道观占据着庞大的土地,又有乡绅富贾愿意资助,这对于任何一个朝廷都绝不是一件益事。如今无论是吐蕃还是自杞、罗甸,正是因为如同八思巴这般所谓的高僧,给了吐蕃百姓一个看不见的美好明天,亦或是来生,从而使得人们愿意去相信,只有佛才能够给他们带来更好的一切,也使得人们更愿意去不劳而获,而非是靠自己的双手去收获财富。当然,如八思巴等人,他们手里同样也掌握着一些百姓视为神圣的事务,那便是八思巴对于华夏民族文化的了解,使得他拥有高出百姓的学识,甚至是包括一些对物质的认识,从而使得八思巴可以在当地被奉为神一样的人。
但母后是否知道,八思巴是如何让蒙古人对他们尊崇有加的吗?”
李凤娘跟竹叶儿默默摇头,赵扩嘴角则是浮现一抹不屑的笑容道:“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蒙古人在遇见八思巴之前,竟然不知道吐蕃早就已经与中原互通有无,还以为吐蕃是一个从未被中原所认知的世界。而八思巴正是因为告诉了蒙古人吐蕃与中原的关系,才使得蒙古人对八思巴所谓的博学感到惊讶,而这些在大宋士子的心里,不过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学识而已。”
“但即便是如此,这又能说明什么?难道……你还能够对如八思巴这样的人取而代之?自杞、罗甸虽不是掌在佛教之手,但同样也是掌握在一些所谓能够与神沟通的人之手,而他们控制着百姓的意志,你又如何能够在打败他们后,让他们相信大宋朝的正统?”李凤娘在赵扩继位前,显然替太上皇赵惇理政也学到了不少的见解。
“用科举来代替神佛魔对百姓的意志控制,让他们相信,并非只有信奉什么才能够出人头地,而通过科举照样能够出人头地、才能够获得功名利禄。”赵扩看着李凤娘坚定的说道。
李凤娘的神情则是越发的严肃,而旁边的竹叶儿则是露出了深思的神情,虽然她不是很懂,但看着赵扩脸上的自信,也不自觉地跟着有几分信服。
“用科举来让百姓摆脱那些,这……这可行吗?”李凤娘不确定的问道。
“如儿臣刚刚所言,三武灭佛正是因为百姓们找到了一条可以解决温饱的捷径,从而使得兵役徭役赋税大大降低,信佛崇道之人越来越多,而愿意为整个朝廷或者是……社会?做出贡献者的百姓越来越少,从而使得朝廷感到了不安,不得不打压佛道这个原本在世俗之外的产物。佛道本是所谓清净之地,但有心人却是会利用百姓愚昧,易信惑妖邪来蛊惑百姓,从而得到他个人的名利。而用科举便可以让百姓相信……。”
“我大宋能够读得起书的士子虽不少,但圣上想必也应该知晓,金国当年也曾效仿大宋科举,虽然也有一定的效果,可真的能够读得起书……。”竹叶儿有些怀疑道。
赵扩笑了下,道:“很简单的事情,攻下自杞、罗甸后,显然无法第一时间就施行科举之制,而且即便是实施,恐怕也很难找到向大宋士子这般,有真学识的士子。所以燕王给儿臣的主意是,只要会写自己的名字,会数数就可以。最初……。”
“最初的目的并非真是为了施行科举,而是以科举为手段,让百姓相信,神佛可以让你的来生脱胎换骨,但科举却是可以让你的今生得意?”李凤娘看着自信的赵扩问道。
“母后英明,正是如此。最初只要让百姓相信科举能够真正的彻底改变他们的命运就足矣,而至于真科举,自然是循序渐进,而……科举
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想必不用儿臣多说了吧?”赵扩有些得意道。
李凤娘则是微微叹了口气,就如叶青曾经对她所言的君权神授一样,华夏民族之所以没有神权大于一切的困扰,正是因为先贤典籍早就给出了一个身为正统统治者的正统标准,所以不论是谁拥有江山社稷,只要尊崇那些先贤典籍,而不是去推翻、否定所有的先贤典籍,那么就足以有资格成为江山社稷的正统。
金人之所以要去效仿宋廷之制包括科举,包括历史上原有的蒙古人统治了中原,甚至是后来的满清,之所以能够取得江山,成为华夏民族的正统,被写入正史,正是因为他们只推翻了统治者,并没有推翻儒家文化,从而也使得儒家文化给予了他们回报,那就是他们的统治历史被接纳进了华夏民族的历史中。
而自科举创立以来,在提供给了天下士人一条通往荣华富贵、功名利禄的康庄大道外,便是利用科举与典籍,在天下士人心中树立了三纲五常的铁则,而这也是朱熹所谓的天理,开始成为了伦理纲常,桎梏着天下人很难再去推翻一个王朝,不得不被动的接受着外族来对时代进行替换、推进,或者是让整个华夏文明倒退。
“但即便是如此……。”李凤娘虽然认同了赵扩对于赢了自杞、罗甸,甚至大理后的吏治策略,但依然在此时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看着赵扩刚要开口问时,淡淡说道:“容母后考虑一些时间,何况……兹事体大,母后需见过燕王询问之后,才能够再做决定……。”
“母后,燕王愿意在儿臣离开临安后,暂时留在临安不北上……。”赵扩急忙说道。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母后才不能够同意。”李凤娘的神情显得极为坚决,甚至比刚才拒绝赵扩时还要显得坚决。
而就在赵扩有些不甘的想要问李凤娘为什么时,此时从大理寺回到燕王府的叶青,在走下马车时,原本驾车的徐寒则是显得满腹心事,当叶青迈步要跨过燕王府那门槛时,徐寒再也忍耐不住的说道:“大人,末将心里有句话,憋了一路了,想说吧……又不敢说,但不说吧,又觉得……实在是憋得难受……。”
“想说什么你就说吧。”叶青的表情很轻松,但双眸却是闪过一丝凌厉。
“那末将说了啊。”徐寒显得有些心虚,甚至是有些害怕,跟着叶青一同往府里走,说道:“大人,末将觉得,这一次圣上想要御驾亲征,那么大人何不就趁此机会……。”
“趁此机会做什么?”叶青缓缓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徐寒问道。
面对叶青那深邃的目光,徐寒的心底莫名的冒出一股寒意,吞了口唾沫后,还是继续说道:“何不趁此机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让圣上永远的留在自杞也好,罗甸也……。”
徐寒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叶青一把抓住了他的前襟,用力把他推到了旁边的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而叶青此时的另外一只手里,赫然已经多了一柄漆黑如墨的匕首,此时正轻轻地抵在他的脖颈处。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都敢说,你是想要造反不成?”叶青的语气充满了杀意,而此时被匕首抵住喉咙的徐寒,能够清晰的看到,脖颈处已然是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大人……。”徐寒整个背部紧贴墙壁,看着叶青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神,不自觉的回避道:“大人,末将……末将是为大人着想……。”
“既然是为我着想,那为何要让我谋反?”叶青的双眼就像是手里的匕首一般锋利。
徐寒能够真切的感受到,喉咙处那冰凉匕首的锋利,像是已经隔断了他的汗毛一般,不过还是继续说道:“大人,朝廷这些年是如何对您的,想必您比我们都清楚,末将……末将正是因为朝廷对您这些年的不公,所以才希望您能够推翻大宋自立……。”
“你既然知道这些年来朝廷对我不公,那么你不知道我跟圣上……。”叶青缓缓收回手里的匕首,但依旧是俯视着徐寒问道。
“哪怕是大人要杀了末将,末将还是要说,不错,如今大宋已然是改天换地,但……但这江山不管是如今还是以后,始终都是姓赵而不是姓叶。”徐寒保持着紧贴墙壁的姿势,脖子依旧是仰的老高,像是在等着叶青手里的匕首划破他的脖子一般,在说完后,甚至还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明日前往燕京,换虞允文回临安。”叶青淡淡的说道,随即便转身向着王府深处走去。
而徐寒在叶青离开许久后,这才缓缓离开紧贴的墙壁,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后背竟然这么会儿功夫,已然被汗水全部浸湿,随即看着叶青消失的方向,无声的摸了摸脖子后,叹着气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ps:昨天没打算断更,但后来写到这些的时候犹豫了,不管是站在徐寒这些部下还是叶青的角度,其实这都是一个让人心动的提议,所以就沉了一晚上,想要让自己权衡下利弊,看看如何走向会更好一些。)
1210 缺个章节名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叶青在墨小宝与庆王回到临安后,立刻开始着手对于北地官吏罪证的确认,而因为史弥远被赵扩已经处死,签字画押一事儿,虽然有史弥远的手印,但恐怕没有人知道,手印不过是死人的手印而已。
而李凤娘在这几日里,几乎天天都要在慈宁殿内见到赵扩,也不知从何时起,赵扩身后的太监背上,赫然多了一把当初在信王府曾经见过的兵器,而那时候那兵器正是握在叶青以及其他几个人的手里。
宫内在这几日也时常传来巨响声,李凤娘一直以来也没有当回事儿,而今日在见到了兴高采烈、满头大汗的赵扩,以及身后背着兵器的太监时,李凤娘已然猜到了几分真相。
但即便是如此,李凤娘在赵扩想要御驾亲征一事儿上,依然是牙关紧咬,并不打算松口。
再次败兴走出慈宁殿的赵扩,立刻就从太监张德辉手里要过了那杆枪,而后便是爱不释手的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嘴里还时不时的感叹着:有此利器,母后当该不担心才是,唉……一言难尽啊。
“贾将军说了,这杆枪便是燕王亲自用的那杆枪,而且还是燕王早年亲手所造。至于勤政殿侍卫手里的十三杆枪,也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利器,除了蒙古国有一杆枪外……。”张德辉向赵括说着手里那杆枪的来由。
赵括的神情明显一震,不自觉的放缓了脚步,再次低头仔细打量着手里的这杆枪,此时因为张德辉的话语,从而使得这杆枪在赵扩眼里,一下子变得与众不同了起来。
“你是说这是燕王用的?”赵扩还是再次反问道。
“正是,您可以看这枪托上,是早年间燕王亲自刻上的一个叶字,就足以证明这杆枪是燕王所用了。”张德辉伸手指着枪托上的叶字说道。
赵扩则是了然的点点头,这两日刚刚在贾涉的帮助下用这件利器,加上震撼于每次巨大的响声,以及超过弓箭的射程与准度,使得赵扩一直都忽视了枪托上的叶字。
此时不自觉的用手抚摸着那个叶字,仿佛感觉就像是叶青正在不远处,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一般。
“对了,你刚刚说蒙古国还有一把是什么意思?”赵扩回过神来,再次问道。
“回圣上,听贾将军所言,是因为当初燕王从蒙古国大汗铁木真的手里救下了金国皇帝完颜璟,而作为放他们离开的交换条件,铁木真便向燕王要了一杆枪以及那个拥有这杆枪的兵士。贾将军的猜测是,蒙古人之所以以此来做交换,应该是想要自己打造……。”张德辉自从服侍赵扩以来,如今已经跟皇宫内的准统领贾涉混的比较熟,所以一些事情他也知道的比较详细。
当然,这其中也有赵扩的暗中授意,便是希望张德辉通过接触贾涉,能够更多的了解叶青跟铁木真的交情,特别是为何对金国皇帝完颜璟如此关心,自然也包括叶青这些年在北地的种种作为。
赵扩此举有时候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想要了解这些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如今的他对叶青可谓是十分的信任,就如同当初李凤娘信誓旦旦的告诉他,叶青绝不会谋反的笃定一样,赵扩如今也相信,燕王叶青此生绝不会谋反。
可不知为何,他却还是想要去了解叶青过去在北地的种种事情,最重要的自然是,叶青为何会对完颜璟如此的特别,甚至是不惜深陷重围,也要救出完颜璟夫妇这件事情,甚至是让如今的赵扩,心里多少觉得有些感到不平衡。
“燕王失策啊,如此利器又怎么可以轻易给他人啊,为了一个完颜璟却搭上了这样一件神兵利器,不管如何,燕王在这件事情上做的都不对。对了,刚刚母后不是说要召燕王入宫吗?一会儿你就在此候着,见到燕王后,告诉他,朕不想让这种神兵利器被蒙古人学会……。”赵扩来回拉动着枪栓,那清脆的金属声在耳边响起,是那么的悦耳跟舒心。
“回禀圣上,奴婢在贾将军刚刚告诉奴婢蒙古国也有一杆燕王所赠的步枪时,心里头也是十分的担忧。但贾将军却说,这样的神兵利器,如今除了燕京能造外,任何人都难以仿制,更别提蒙古人了。而即便是燕京,就算是这些年来,也不过是只打造了这十几杆枪而已,所以圣上便知,这样的神兵利器有多难得跟珍贵了。”张德辉在旁急忙宽慰着赵扩。
赵扩则是继续研究着手里的步枪,而后便是默默的点着头,想了下后又说道:“去告诉贾涉,让他立刻前往校场,带上充裕的子弹,如今朕对这步枪还不是十分熟悉,精准度太差了,朕得在出征前做到百发百中才行。”
“圣上……。”张德辉显得有些为难,看着赵扩并不在意的神情,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皇后还在勤政殿候着您呢,您这时候……怕是不适合去校场吧?”
赵扩听到张德辉的话语,原本还兴致颇高的神情立刻变得有些萎靡,无奈的叹口气,而后便是仰头望天,皇后因为阎克己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求他开恩了,但……这件事情又是因为燕王而起,如今他赵扩,两方权衡之下,于情于理都应该是站在燕王叶青那边才对。
而此时的慈宁殿内,李凤娘拄着下巴却是陷入到了沉思当中,竹叶儿把茶杯放在手边时,李凤娘也因为过于专注的沉思而没有察觉到。
直到竹叶儿开口说道:“您还是很担忧圣上御驾亲征的安危吗?可今日圣上身后那张德辉背上的利器,您也看见了,这是否已经说明,燕王已经准备把他麾下最骁勇善战的大军交由圣上前往西南……。”
回过神的李凤娘长长叹了口气,紧蹙眉头的看着竹叶儿,神情一点
儿也不见轻松,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正是因为他叶青看样子,是要把他麾下精兵强将交由扩儿来率领,所以我才不放心。”
竹叶儿微微蹙眉,有些不解的看着李凤娘:“奴婢……奴婢有些不明白,难道燕王麾下那些南征北战过的大军还比不上……。”
“我担忧的并非是这些大军是否骁勇善战,而是……。”李凤娘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后若有所思道:“我担忧的是这些大军只忠于叶青而非是扩儿。”
“只忠于燕王并非是圣上?但……。”竹叶儿更加不解,眉头瞬间皱成了一团。
“就拿如今在临安的种花家军来说,这些人跟着叶青出生入死多年,不管是在北地还是在临安,叶青都是靠着这一支大军做后盾,不管是在多么的局势下,最终都能够靠着种花家军化险为夷,从而也走到了今日这般高位。而这些人的眼里自然是只有叶青没有朝廷,这些年来,朝廷又是如何对待叶青的?”李凤娘看着竹叶儿问道。
看着沉默的竹叶儿,李凤娘再次微微叹气道:“叶青如今或许已经不在乎宋室这些年来对他的不公,何况他已经位极人臣,又有我与扩儿作为牵制,从而使得他叶青如今也已经没有了再进一步的空间。可……他麾下的那些将士,也都亲眼见证了朝廷是如何对待叶青的,所以即便是叶青不在乎朝廷多年来对他的不公,但他麾下的将士,也会不在乎吗?更何况,知道我与扩儿能够牵制叶青一事儿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
“您是说……。”竹叶儿原本就白皙的脸颊此时变得煞白,红唇都有些颤抖的看着李凤娘,艰难道:“您是担心,燕王麾下的将领会瞒着燕王对圣上不利?”
“非是本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这就是残酷的现实。”李凤娘神情显得很无奈,继续说道:“那些愿意跟随叶青赴汤蹈火、浴血沙场的将士,哪一个不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享受荣华富贵?如今想必在一些将领看来,可谓是就差一步,便可坐享这么多年来战场厮杀的胜利果实了。朝堂之上:韩侂胄死了,史弥远如今身处大狱,庆王、吴王又跟随着叶青多年,太上皇神志不清,而且对于叶青一直又是深信不疑,仿佛这世间,除了叶青以外便再无忠臣!而自信王府一事儿后,朝堂之上的官员又被叶青在短短数日的时间里,借着铲除史党残余的名义打压了一批,试问如今朝堂之上谁还是他的对手?何况……就算是叶青无心,不代表他麾下的那些人就不想在最后推叶青一把。”
“可这几日看圣上的样子,好像很难说服圣上放弃御驾亲征?那若是……若是调遣与燕王并不亲密……。”竹叶儿皱眉说道。
李凤娘则是无声的摇着头,而后缓缓道:“那样的话恐怕扩儿会更危险。朝堂之上如今谁人敢不看叶青脸色行事?留正要辞官归隐,谢深甫也要辞官,而阎克己这个国丈,叶青得罪起来也是毫不手软。这些虽然都是跟史弥远一案有关,但看在其他朝臣的眼里,可就绝不是这般简单了。临安朝堂上的事情,恐怕也早已经在其他各路传开,何况叶青也绝不会给史弥远留有活口,所以必然会把史弥远的罪行大白于天下,如此一来,大宋各路文臣武将,又岂会嗅不到临安朝堂之上的权利变迁?以及如今由谁说了算的味道?
所以若是差遣与叶青之间并没有多少关联的大军随扩儿御驾亲征,首先就要担忧这些大军是否能够助扩儿打赢自杞、罗甸了,而若是这些将领,一旦有了想要讨好叶青的心思的话……后果恐怕更加不堪设想,甚至要比叶青麾下的大军还要让人难以信任。”
竹叶儿听着李凤娘的分析,瞬间显得有些沮丧,有些无奈道:“您若是直接把您心里的担忧告诉圣上,以如此办法打消圣上想要御驾亲征的决定……。”
“扩儿心中已经有了他的主意了,已经……真正的长大了。”李凤娘显得有些惆怅,继续说道:“其实……从扩儿那日回到宫中,而后独自一人前往德寿宫时,就应该能够看出端倪了,但那个时候我的心思一直在担忧他能否接受现实,反而忽略了他前往德寿宫的目的。而今叶青在临安的所作所为,扩儿都选择了默许,从中自然也就看出扩儿如今对叶青的态度与选择了,若是把这些担忧告诉扩儿,我又害怕他们君臣之间的好不容易得来的信任毁于一旦……。”
李凤娘心头很纠结,她相信叶青不会对赵扩下毒手,但正是因为叶青对于朝廷的大度,反而让李凤娘不得不担忧,叶青麾下那些跟了他这么多年,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的将领,在洞悉到叶青距离九五之位只差一步之遥时,会不会因而做出叶青无法控制的举动来。
“所以您召燕王入宫,是想要让燕王约束麾下的将领?”竹叶儿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李凤娘却是依旧摇头,笑了下后说道:“若是那么简单,那我便可以直接给叶青一道旨意就足够了。眼下思来想去,扩儿显然决心已定,我就必须确保扩儿离开临安后的安危,确保他能够打赢自杞、罗甸,而且还要让他安然无恙的回到临安。”
“墨小宝跟钟蚕?”竹叶儿突然眼睛一亮道。
“不错,思来想去,只有墨小宝与钟蚕或许不会做出伤害扩儿的举动来,再加上叶青的约束,想必这些应该足以保证扩儿安然无恙的回到临安。不过……除了这些,也许还需要叶青再做出一些让步才行。”李凤娘的双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
叶青进入慈宁殿的时候,正看到李凤娘在修剪盆栽,而手里的剪刀依然是那一把再熟悉不过的剪刀。
青丘很识趣的带着其他宫女与太监退出了正殿,整个
正殿内只留下了竹叶儿在旁听候差遣。
叶青中规中矩的对着李凤娘行礼,修剪盆栽的李凤娘则是置若罔闻,依旧是专心致志的审视着那精美的盆栽。
不过是短短几息的时间,叶青仿佛就猜到了李凤娘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己的用意,当下看了一眼旁边的竹叶儿后,便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坐下。
李凤娘依旧是专注于自己眼前的精致盆栽:“如今贵为燕王了,本宫这个皇太后也人老珠黄了,圣上又年少,所以燕王如今是把谁也不放在眼里了。史弥远被你关押进了大牢,韩侂胄早年在宫中被乱刀诛杀,燕王不愧是燕王啊,如今可谓是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对我们孤儿寡母自然是无需在恭敬有加……。”
“孤儿寡母?皇太后这是在咒谁呢?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何必如此夹枪带棒的讽刺我。”叶青接过竹叶儿递过来的茶水,李凤娘也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对于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权当是没看见。
“这些年本宫是为了什么,你燕王应该很清楚才是。”李凤娘终于是正眼看了一眼叶青,而后继续打量着盆栽,淡淡道:“圣上这几日天天来慈宁殿,请求本宫准他率大军御驾亲征自杞、罗甸,这其中恐怕少不了燕王的功劳吧?或者说……圣上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应该都是拜你燕王所赐吧?”
放下茶杯的叶青,看着依旧专注打量盆栽的李凤娘,索性起身走到那盆栽跟前,伸手直接掐断了一根细细的枝丫,随即立刻引来李凤娘双手疾风暴雨的拍打。
“好好一盆栽,没招你惹你……。”李凤娘甩开被叶青抓住的手腕,这才走到椅子前坐下说道。
而叶青则是继续打量着那盆栽,拿起刚刚李凤娘随手放下的剪刀,开始不经思索的随意修建起来。
“我也没招你惹你,还不是受到了无妄之灾?皇太后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只要我能够做到,便绝不会推辞。”叶青一边裁剪着盆栽一边说道。
李凤娘看着她精心培养了近两个月的盆栽,如今在叶青那左一剪子右一剪子之下,变得如同被野狗啃过的似的,没好气的叹口气后说道:“扩儿要御驾亲征,你选哪路大军随扩儿出征?”
“徐寒前两日已经北上,墨小宝刚回到临安不过两日,钟蚕这几日正在遣散临安城的禁军,贾涉如今身兼殿前司、侍卫司统领,虞允文不日便会从燕京回到临安。”叶青有些意犹未尽的放下手里的剪刀,转身看着李凤娘那要喷火的双眼,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剪秃的盆栽,而后耸了耸肩膀后道:“所以圣上若是想要御驾亲征,恐怕少不了虞允文随同他一起征战。虞允文是朝廷科举出身,他对于宋廷的忠诚想必你应该能够放心不少,何况虞允文文武双全,有他陪同圣上出征,想必你也能够放心不少。当然,墨小宝、钟蚕也会陪同圣上一同出征,如此一来,也就可以彻底去除你的心病。如何?皇太后若是觉得还有不妥之处,不妨直接说出来,臣再回去谋划一番?”
“还有吗?”李凤娘的神情不悲不喜,平静的说道。
“没了啊,这还不够啊?种花家军我都全权放手了,你还想要怎样儿?”叶青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
“我选了个黄道吉日为你那两个儿子赐婚,加之扩儿又要御驾亲征,而你人却是在临安,所以不妨把你那两个儿子召到临安,本宫好为他们赐婚。吴王终究是宗室,你燕王可以不在意颜面,但皇家宗室还是要顾忌脸面,该有的礼仪自然是也不能少……。”李凤娘平静的看着叶青缓缓走近她跟前,而后伸出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
“你这个女人真是阴险,为了赵扩你是无所不用其极……。”叶青俯视着那双依旧妩媚的双眼说道。
“这也是被你逼的,这些年我为了赵扩付出了多少,我岂能在这个时候让他置身于危险之中?我这做人母的,自然是要为他考虑周全才是。”李凤娘任由叶青捏着她白皙的下巴,针锋相对道。
“此事儿恐怕很难如你意,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够让他们两人顺利来临安,他们二人待在哪里,要去哪里,是由倾城说了算。别忘了,这些年来,我叶青的三子两女,可都是燕倾城一个人在扬州拉扯大的,而你跟倾城、钟晴之间的关系如何,想必不用我提醒你吧?你觉得他们会同意吗?”叶青放开李凤娘的下巴,有些无奈的说道。
“没出息,自己的子女竟然自己都做不了主,就这还好意思统率千军万马,也真对得起你燕王的爵位。”李凤娘显得极为不屑的讽刺道,而后看着叶青在旁边坐下后,便继续说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今日一早我已经下旨给吴王赵师淳,让他去接妻女到临安,而黄道吉日也已经选好,赵扩也同意了……。”
“他老子当年十四道圣旨都没有从北地被朝廷召回,你以为圣上一道圣旨……。”叶青挑衅的看着李凤娘道。
“没关系,大不了我就一天一道圣旨,我倒要看看她们二人眼里还有没有这个朝廷!若是有一天闹得天下皆知,可别怪本宫没提醒你,到时候丢人的是你叶青并非是皇室!”李凤娘显然是打定了主意,又要跟燕倾城、钟晴二人隔空较量一番。
“神啊,救救我吧。”燕王有些头疼的仰天长叹。
李凤娘却是冷笑着:“不信鬼神只信自己的人,竟然也会求神帮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如此说来,那你是同意赵扩御驾亲征了?”叶青求完神后问道。
“不一定,那要看看你那两个儿子什么时候到临安!”李凤娘毫不妥协道。
1211 妥协
“史弥远已经死了。”叶青平静的看着李凤娘说道。
李凤娘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叶青,手里的围棋白子瞬间掉落在棋盘上,打乱了一角她刚刚打下的“江山”。
“死了?”李凤娘看了一眼残破不堪的棋局,这一局本应该是她又要再赢叶青一次的:“怎么死的?扩儿可知道?你为何要如此着急处死他?”
“是赵扩昨日于大理寺处死的史弥远,贾涉动的手。”叶青低头换着棋盘上的黑子,李凤娘毫不在意的瞥了一眼,惊讶的问道:“为何?”
叶青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李凤娘平静的道:“既然是赵扩主动处死的史弥远,那么……你就应该知道原因才是?”
李凤娘静静的看着叶青的双眼,随后默默低下头,心里头多少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她也知道,若是站在赵扩的角度,史弥远恐怕必须死。
“这些年来,始终不曾传出过这些风声,就连我……都丝毫没有察觉到史弥远已经知晓了你我……。”李凤娘有些发呆的说道。
“史弥远并不知晓,是……赵扩为了报复史弥远在朝堂之上的独断专行,在处死的最后一刻,亲自告诉史弥远的。所以说,史弥远在知晓了这个秘密后,那么也就意味着他的死期到了。”叶青扔下手中的黑子,微微叹口气接着道:“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并非是为了让你知道史弥远已死一事儿,而是由处死赵扩一事儿中,能够看出来,赵扩对于皇位是有多在乎。显然,他不想有任何人或者是任何事,能够阻止他继续为大宋的君王。处死史弥远之后,赵扩便在风波亭提出了要御驾亲征一事儿,这也说明,赵扩他很想成为一个有作为的君王,即便是无法比肩汉唐,但最起码也该文武双全,能够在将来超越其他人。”
李凤娘此刻表现的出奇平静,并没有因为叶青再次把话题拉到赵扩要御驾出征一事儿上而生气,反而是微微叹口气,开始收拾着棋盘上的残破局势,过了片刻才说道:“你叶青是真心想要帮扩儿吗?”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时间跟精力谋朝篡位。”叶青坦诚的看着李凤娘那双妩媚的眼睛,继续说道:“金国还没有走到亡国的尽头,蒙古人还没有走出天山,吐蕃一事儿悬而未决,朝堂之上……衙署与闲置官员多如牛毛,特别是朝堂政事,虽然不是迫在眉睫,但也不能任由无用的朝堂衙署与闲置官员继续依附着朝廷的俸禄生存。自杞、罗甸在被赵扩拿下后,显然也需要官员辅佐当地的通过所谓科举扶持起来的官员,所以这是一个梳理朝堂、简化衙署的机会。”?李凤娘静静的听着叶青说话,随后又是微微沉默后道:“所以你动阎克己,其实就已经是在为下一步做打算了?此事儿扩儿可知晓?”
“不错,动阎克己就是为了杀鸡儆猴,让其他闲置官员知晓,在这件事情上朝廷绝不会有任何的通融与讨价还价的余地,而通过精简衙署与冗长官吏,才是让整个大宋朝真正活起来,或者是浴火重生的根本所在。”叶青的神情显得极为严肃道。
李凤娘微微蹙眉,思索了下后说道:“既然那些铺子跟史弥远有关,也为了让其他官吏看到朝廷
在裁剪官吏跟衙署的决心,可……。”李凤娘有些犹豫的摇着头,叹口气说道:“可阎克己终究是国丈,如此一来,岂不是会让旁人以为皇家过于无情?不如就把信王府……。”
不等李凤娘说完,叶青就摇着头笑了起来,道:“信王府如今给阎克己,他敢要吗?”
“为何?”李凤娘蹙眉,以为叶青还想要把那宅子占下来。
“信王府里死过多少人?如今有谁还敢认为信王府是一块儿风水宝地?恐怕如今阎克己躲都来不及。”叶青说道:“朝堂之事,很多时候无人情可讲,若是赵扩真想要让大宋朝一改从前由上到下,俱是一派安逸祥和的局面的话。”
“那谢深甫呢?”李凤娘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谢深甫太老了,该辞官告老了。”叶青毫不忌讳的说道:“这并非是刻意针对谢深甫,也并非是为了讨好谢道清,谢深甫辞官,并不代表朝廷在刻意打压他,完全只是因为他太老了,朝廷需要更多的年轻血液来帮助赵扩理政。”
“所以你只是针对谢深甫,并不包括谢深甫在绍兴与嘉兴任通叛的两个儿子?”李凤娘的语气渐渐有些不善,这当然并不是因为谢深甫的两个儿子,完全是因为叶青此举,显然是给他自己留了一条纳谢道清入燕王府的后路!
“此事儿你可都曾与扩儿提及过?”李凤娘还是有些不满叶青与谢道清一事儿,不过眼下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何况……她就算是想要阻止,叶青又岂会听她的。
“昨日提到更多的是关于征西南一事儿,至于朝堂之事儿还没有机会来得及全部提出来,不过明日我会先上一道奏章给赵扩,再者便是……。”叶青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李凤娘,顿了了下后继续说道:“再过些日子便是中秋,而今年就算是赵扩想要尽快西征,算来算去,即便是所有事情都准备好的话,也需要等到明年元日后才能够真正出征……。”
“中秋节?”李凤娘有些似笑非笑的看着叶青:“你是希望我也帮你劝说赵扩关于朝堂改制一事儿?”
叶青摇了摇头,而后说道:“我是希望你能够给皇后一些压力,在阎克己的事情上。至于朝堂改制一事儿,赵扩当初在信王府时,就曾经问过我,所以问题不大,包括置禁卫军一事儿。”
“禁卫军?”李凤娘又是一头问号,不过看着叶青的眼神,随即明白了叶青为何要把置禁卫军一事儿告诉她了。
想了好一会儿后,李凤娘终于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而后道:“殿前司、侍卫司、皇城司都统称禁卫军吗?”
“禁卫军下辖殿前、侍卫、皇城三司,统领与正将人选暂时由我挑选,待赵扩征西南回来后,想必他也会多少有几个心腹了,到时候便再由他调整便是。”叶青点点头说道。
“既然如此,我便无意见,此事儿你也不需要过问我的意见。”李凤娘起身推开窗户,稍有些许清爽带着花香的微风便扑面而来,贪婪地深吸一口清新的花香,高耸的胸口跟着上下起伏,妩媚妖娆的样子看起来极具诱惑:“为何不愿意让叶孤城与叶无缺南下?”
“北地更为锻炼人,南边的生活太
过于安逸了。”叶青看着李凤娘的侧影,有些出神。
“不管如何,总之我相信你是真心为扩儿着想了。但若是以后扩儿提出……我希望你能够让他们自己做主,如何?”李凤娘回头,微微一笑道。
“如此看来,倒是颇有些倾国倾城的样子。”叶青上下打量着李凤娘说道。
“本宫的美岂是什么人想要看就能够看到的?”李凤娘得意的扬起秀气的下巴说继续说道:“扩儿并非是一个眼里只有皇位的君王,同样他也有情有义,这些年来我这个做母后的最为了解他了。如今有些事情既然已经知晓,以扩儿的性格,在合适的时候恐怕还是会希望见到孤城、无缺他们兄弟的。”
“也许说不准在未来,是你们北上。”叶青突然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李凤娘却是不屑的撇了撇嘴,依如今大宋朝的态势来看,她实在是很难相信,有朝一日她会北上,甚至是……迁都至燕京,这一切在此刻看来,其实都是那么的虚无缥缈,一点儿真实感都没有。
当然,李凤娘也知道叶青对于燕京的看重,也知道如今除了一条直通燕京的运河在开凿外,燕京城同样是在选址新建,而且据说也会留下一大块儿地方,用来在以后修建皇宫。
而在叶青与李凤娘在慈宁殿悠闲的开始谈天说地时,在勤政殿的赵扩却是忙的晕头转向,别说是拿着那把步枪再去校场过瘾了,就是连皇后阎氏也因为庆王、吴王以及其他几个御史,包括刑部尚书、大理寺卿的求见,不得不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内。
自庆王回到临安后,赵扩也便发现,桌面上的奏章一天比一天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弹劾那些被差遣到北地官吏的奏章,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庆王的回归,还是说史弥远的死引发了这一系列的动作,总之这两日间,朝堂御史也开始大胆的上奏章弹劾史弥远等人,或者是跟史弥远的党羽开始做着切割。
总之,在赵扩开始忙的晕头转向的时候,叶青如今在临安城却是过的悠然自在,自皇宫出来后便是径直去了谢深甫的府邸,随即便是约着谢道清开始在临安城内四处游玩。
而谢深甫如今也不知是有意躲着叶青,还是说每次叶青去找谢道清时,他都恰好不在府里,总之自上次之后,叶青便再也没有在谢府的府门前,偶遇过谢深甫。
新安郡王赵士诚与唐婉,被叶青游湖的邀请吓了一跳,自信王府一事儿过后,他们夫妇二人可谓是过的提心吊胆。
毕竟,这段时间他们也没有见到叶青,即便是几次主动去府里拜访,叶青也都不在府里。
而今日叶青突然邀请他们夫妇二人游西湖,着实是把两人吓了一跳,毕竟,听说那日舒王父子从被送入皇宫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如今是生是死还无从得知。
带着谢道清再次从孤山皇家园林出来,赵士诚与唐婉则早已经在不远处的码头处等候多时,当两人看到叶青带着兴高采烈的谢道清一同走来时,赵士诚一时之间有些茫然,而唐婉却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瞬间面容变得笑逐颜开,原本一路的提心吊胆也终于是在这一刻踏实了下来。
1212 总是缺章节名
何谓神权?神权为何会没落?
答案很简单,愚蠢愚昧的人越来越少,聪明的人越来越多。
而之所以愚蠢愚昧的人越来越少,正是因为书院的兴建与穷苦人家的孩子开始越来越多的读书识字,从而找到了另外一条可以出人头地的康庄大道。
这条路径不需要去向他人膜拜、祈祷,反而是全部要靠你自己的努力去达成,自身的一切决定了你人生的成败。
显然对于有独立自我意识的人来说,在科举之制上节衣缩食用功读书,要比虔诚膜拜、奉献自己的精神与**于神,要更能够实际的掌控自己的命运。
为神重塑金身,神不见得便会眷顾回报于你。而为科举开宗明义,命运的转折也许就在拐角。
未知未解之事,神往往掌握着话语权,从而借此机会让自己超凡入圣,而一旦未知未解之事,成了天下皆知的不是秘密的秘密,神往往会瞬间跌落神坛,变得再普通不过。
佛像的背后到底是神圣还是普通,即便是重塑金身后,佛像的背后往往平淡无奇,远远不如他宝相庄严的正面,显得能够让人心中不自觉的充满膜拜与虔诚。
所以佛像的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
新安郡王赵士诚跟唐婉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燕王叶青,夫妇二人的心头,同时响起一个声音:燕王不会是神叨了吧?怎么会突然之间跟他们讨论这些?他想干什么?
另外一人谢道清显然这几日已经习惯了叶青的神神叨叨,所以如今还能够神色如常的喝茶、游湖。
西湖水面波光粼粼,阳光打在水面上偶尔折射出刺眼的光芒,莺歌燕舞的画舫在湖面上与他们擦肩而过,绿树成荫的岸边,同样是游人如织,士子佳人成双成对。
即便是在后世,当人们对于鬼神的敬畏开始慢慢变淡时,对于神佛的信任进一步降低的同时,则开始把一些奇奇怪怪、无法解释的事务,越过神佛与外星人连接在了一起。
显然,把解释权主动的递给外星球的天外来客,就如同百姓认知的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一般,在没有对其熟悉时,往往会对更接近自己的一切产生不信任,反而是更为相信外来人的新奇言论。
不相信身边熟悉的人,只相信外来客所说的一切,如同每个人的青少年叛逆时期一般,父母在心中的信任与依赖感大大降低,外界新鲜的事务、新奇的理念轻而易举的获得了自己的信任。
而想要作为一个外来客,得到一个被自己征服的世界的百姓的信任与认同,显然你需要在当地有威望,你需要在当地建立起影响力,你需要给予他们一定的利益,让他们知道这些从未接触过的事务,远远比旧有的世俗能够给予他们更多的生活保障与出人头地的机会。
“所以……。”叶青看着神色依旧茫然的赵士诚夫妇,顿了下后便继续说道:“圣上估计最晚会在元日之后御驾亲征,而想要不同于当年韩侂胄的镇压,能够彻底把其纳入我大宋的版图之中,不知新安郡王可否愿意为朝廷尽一份力?”
“我?”赵士诚有些难以相信的指着自己,他不觉得自己在率兵打仗上有什么天分,而且他这些年来,因为仕途多年来一直都不曾有起色,加上本就是被皇家疏远的一脉宗室,所以已过半百的赵士诚,如今对于仕途的那份炙热也早已经烟消云散,只能寄情于山水与人文乐事之中,要么便是三五好友舞文泼墨一番。
而且特别是稍微沾染了一些前些时日舒王父子一事儿后,使得赵士诚夫妇如今的行事则是更为的小心谨慎,如今只想要能够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就足矣。
今日若不是因为是叶青邀请他们夫妇游湖,而是别人邀请的话,恐怕赵士诚夫妇想也不用想的就会当即拒绝了。
“当然不是让郡王率兵随同圣上征战,而是……想要借助郡王在文人士子之间的人脉关系,能够在圣上平定西南后,由郡王来主持在自杞、罗甸,甚至是大理兴建我大宋科举书院一事儿。”叶青看着有些惊讶的赵士诚解释道。
“这……。”赵士诚心头有些犹豫,甚至是有些不理解,叶青为何会找自己,按理说,这种事情恐怕是有很多人都比他要有资格才是。
有些犹豫的赵士诚,面对叶青平静随和的目光,不自觉的向着自己右边的主心骨唐婉望去。
“妾身斗胆,想问燕王为何要让夫君……。”唐婉感受到赵士诚的目光后,轻微咳嗽了一声后问道。
“论文采学识,我大宋能够与新安郡王比肩者自然也不在少数,但那些文人士子,显然并没有新安郡王这般的身份与地位,自然,也就无法让当地的百姓感受到朝廷对于他们的重视,所以思来想去,此事儿非新安郡王不可。”叶青笑着说道,语气依旧是很随和,但还是给人一种不容反驳的感觉。
如今已然是燕王,随着史弥远的下马,叶青的一言一行,即便是还与从前没有任何分别,但因为局势的变化,从而也就更加的凸显出如今叶青在他人心中的威望,不自觉的开始超过从前。
而选择新安郡王赵士诚,叶青自然是希望利用赵士诚的宗室身份以及他在大宋文人士子中的威望,从而既能够让大宋的一些文人士子愿意以他马首是瞻,也能够在赵扩平定自杞、罗甸后,以赵士诚这个宗室身份,让当地意识到朝廷对于他们的看重。
差遣一个家境贫困,毫无身份地位、人脉影响力的人前往自杞、罗甸,即便是这个人才高八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对于眼下自杞、罗甸的愚昧百姓而言,无异于对牛弹琴。
大字不识一个的他们显然既不会在乎,也绝不会理解你的学识与才华,是多么的与众不同,他们更为在乎的是
,你的身份地位是否足够让他们愿意听令行事,是否能够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得到切实的好处与利益。
大宋宗室本就不多,若是距离朝廷的权利太过于接近的宗室,像舒王父子这般的宗室的话,显然还会让朝廷心生忧虑,会不会有朝一日养虎为患?
所以在叶青看来,如今适合在赵扩征战西南后,留下来助自杞、罗甸那些会写自己的名字,会数数的百姓一臂之力的最佳人选,唯有宗室新安郡王赵士诚一人合适。
看着依旧有些犹豫不决,以及还没有弄明白叶青为何独独青睐他的新安郡王,叶青想了下后继续说道:“朱熹已经前往北地,否则他同样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只是因为年纪较大,如今已然不适合四处奔波。何况……并非只是要单单负责自杞、罗甸建造书院,而是包括成都府路、潼川府路、夔州路,广南西路这四路,一同交由新安郡王来负责。”
“整个西南的书院?”唐婉显然要显得比新安郡王还要知晓大宋疆域的地形,在叶青说起那四路时,她的脑海里已然形成了一幅画面。
成都、潼川、夔州、广南四路各自接壤,从而也就形成了一片广袤的西南疆域,所以若是真如叶青所言,把整个西南的书院都交由新安郡王来负责,那么若是说赵士诚依然还不心动,那就是在骗人了。
“不错,正是如此。”叶青确定的说道。
“可……圣上……。”唐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毕竟刚刚发生了舒王父子一事儿,加上舒王父子又是在到达临安的第一日,就秘密来到了他们的府邸,所以此刻不管是赵士诚还是唐婉,都不太敢相信,赵扩会对他们夫妇二人不闻不问,反而还给予他们更为重要的差遣。
虽然谈不上是包庇舒王父子的同党,但终究是在信王府发生事情的前一天,舒王父子是在他们的郡王府邸过的夜,所以新安郡王赵士诚跟唐婉,即便是叶青说的言之凿凿,但他们已然是将信将疑,实在是不敢相信,在他们认为仕途已经是绝路的情况下,竟然会突然之间眼前一亮,出现了柳暗花明的转机。
“圣上那边郡王不必忧虑,叶某会帮郡王说项。所以若是郡王愿意,恐怕今日起就要开始筹划学院一事儿了,而且此四路大部分民风与中原多有不同,郡王恐怕需要做好十足的准备才行。”叶青淡淡的说道。
叶青相信,只要郡王应下了这个差遣,那么加上之前收留舒王父子一事儿对于赵士诚的负罪感,从而也将会使得赵士诚在建立书院一事儿上,会比任何人都要显得上心。
“至于建立书院所需的钱银,郡王更是不必担心。”叶青望着越来越近的岸边景色,回头继续说道:“我大宋本就富裕,加上如今史弥远已然被朝廷问罪,国库因而也变得更加的充足,所以银子的事情绝不是问题,问题是……如何能够让落成的书院里坐满了学子。”
叶青自始至终不曾提及过所谓戴罪立功四个字,但在此刻,他能够从赵士诚的脸上,看到戴罪立功的急切,甚至就连旁边的唐婉,在此刻也显得是跃跃欲试。
叶青对于他们夫妇二人,从最初认识到如今是只有恩惠给予,所以在祛除了赵士诚夫妇二人的担忧,以及他自己亲口保证来说服赵扩后,赵士诚跟唐婉也就如同去了一块儿心病一样,心里头的大石终于是放了下来。
“若是燕王能够让圣上消除对赵某的不信任,赵某必将竭尽全力在西南建造让燕王以及圣上满意的书院,并保证会联络到更多有学识的士人,随同赵某一同前往西南各地讲学。”赵士诚看了一眼微微点头的唐婉,随即起身对叶青行礼说道。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圣上得知郡王愿意帮他,自然也会十分高兴。”叶青端起茶杯,示意赵士诚坐下说话。
船缓缓的靠向西湖岸边,人潮拥挤的码头处,充斥着各种表情的红男绿女,士子佳人,但不管如何,来到西湖所在之地的人们,显然都是为了追求心灵与精神上的轻松与写意。
而对于赵士诚夫妇来说,今日的西湖美景,显然要比他们夫妇任何时候看到的美景都要美上几分。
对于他们夫妇而言,在临安城发生了诸多与宗室有牵连的事情后,临安对于他们夫妇已然不是一个理想的居所之地,所以此时看着西湖的美景,自然也就多了一份珍惜。
至于他们夫妇在前往西南后,会在哪里寻求居所,而后在哪里过完他们的下半辈子,叶青并不需要给他们意见,何况,西南四路与皇家宗室之间向来有着密切的关系,这对于新安郡王夫妇而言,也并不是一个艰难的选择题。
时间在指缝间无声的缓缓掠过,但又总是在人们不易察觉间快速的飞奔着,时光飞逝与时日难熬向来就是如此,在人们的矛盾纠结中,依旧自我的前行着。
李凤娘也从来没有像像现在这般在意时间,也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感叹时间的奇妙无比。
叶青那块一直戴在手腕上的手表,此刻被李凤娘拿在手里,凤目紧紧盯着那秒针的走动,神情显得极为专注与认真。
而所谓的一分钟,在李凤娘此刻看来,又是显得那么漫长,甚至让李凤娘有些怀疑,叶青所说的每一分钟,在这所谓的秒针的驱赶下,走一圈需要的时间真的都是一模一样吗?
李凤娘很怀疑那秒针在她不注意的情形下,会加速的往前飞奔,而当她开始紧盯秒针时,仿佛那秒针像是察觉到了似的,又开始变得规律而缓慢了下来。
一炷香、一盏茶、一个漏刻,都被李凤娘无聊的拿来验证着所谓的秒针是否有快有慢,但到最后,她依旧是一头雾水,没有得出任何的结论来。
秒针不紧不慢,分针
几乎是毫无察觉的挪动,而那称之为时针的指针,就像是被定格在哪里一样,总是看不到它走动,但它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越过了一格又一格。
头顶的月亮在中秋之夜总是显得极为特别,甚至是让人们有些分不清楚,朦胧的月亮到底是因为节日的气氛变得多了一丝诗意,还是因为月亮原有的诗意才有了特别的中秋之夜。
相辅相成一般,燕王府的中秋之夜在今年也显得极为的与众不同。
除了皇太后李凤娘难得的驾临燕王府之外,甚至就连当今圣上,也在今夜赶到了燕王府里,只是如今并未在后花园内陪同李凤娘、叶青两人赏月。
与李凤娘不同的是,在短短的数日里,赵扩已经来过燕王府里好几次,甚至即便是叶青不在府里,赵扩都会在燕王府逗留好久,而后才会要么若有所思,要么是颇为兴奋的离开燕王府。
而如今随着虞允文时隔多年再次回到临安后,赵扩也终于是见识到了叶青麾下真正的得力手下。
年级与叶青相仿的虞允文,文质彬彬之间又带着一丝的睿智与沉稳,相比较于叶青举手投足之间的凌厉锋芒来,儒将的称呼显然放在虞允文的身上更为合适一些。
也正是因为叶青对虞允文的看重,以及虞允文自身展现在赵扩跟前的气质,让赵扩在第一眼看到虞允文时,心头就充满了一种满满的信任感。
西南的地图在这几日内,早已经被墨小宝、钟蚕弄好,如今虞允文、钟蚕、墨小宝三人众星捧月般围在赵扩的身边,向赵扩介绍着如何攻打自杞、罗甸甚至大理国的计划。
广南西路在叶青回临安前,就已经把由曹北海、李域二人所率的大军差遣至此,所以当下几人想要研究的,自然是如何从成都府路率军进入自杞、罗甸,而后一直南下。
议事厅内几人讨论的颇为激烈,甚至时不时的赵扩还会插上几句话,不管是一些外行话还是一些稍微能够贴近要害的问题,虞允文三人都会在赵扩面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议事厅内热火朝天,而后花园则就要显得颇为闲情逸致,李凤娘不再盯着手中的手表,反复戴在自己白皙的手腕上感受着那沉重的重量,最后像是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好奇与兴趣,而后递给了叶青。
看着九点一刻的指针,叶青这才把手表戴在了手腕上,而后说道:“广南西路有曹北海、李域两人率大军等候,而钟蚕与墨小宝则率种花家军随赵扩出征,至于虞允文……在几日之后便会先行前往成都府路集结其他几路大军,而后原地等候赵扩他们到来……。”
“我不管你给扩儿指定何人跟随他御驾亲征,总之……我只有一个要求,扩儿若是受了半点儿委屈,你叶青就等着给我滚出临安。”李凤娘深吸一口气,高耸的胸口瞬间风光无限。
而叶青好几次想要拉李凤娘的手,但都被李凤娘因为赵扩还在前厅而拒绝。
而且除此之外,这也是自从叶青回到临安在杏园相聚过一次后,两人难得的再一次在宫外聚首。
“只要赵扩不胡来,由虞允文墨小宝他们来率兵打仗,那么便不会出任何问题。”叶青胸有成竹的说道,而后想了下后道:“本来打算先跟赵扩提及此事儿,但眼下看来恐怕很难有机会跟他说起了……。”
李凤娘不由得笑出了声,她当然明白叶青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毕竟,就在刚刚不久前,叶青在前往自家议事厅,想要看看赵扩他们会如何策划在西南作战的计划时,竟然是最后被赵扩以军国大事、不参与的人不必知晓为由,从而把燕王给赶了出来,而后便是叹着气陪着李凤娘在此赏月。
“说吧,圣上不听,但本宫还是愿意给你这个燕王几分面子。”李凤娘忍着笑意说道。
“原本虞允文一人就足以做好所有的战后差遣,但因为西南不同于中原的民风,加上若是想要以科举来让百姓相信,寒窗苦读比诵佛念经更能够改变命运、出人头地,所以我打算……让新安郡王夫妇一同跟随前往西南兴建书院。”叶青看着李凤娘的侧脸说道。
“他们夫妇同意了吗?”李凤娘淡淡的瞥了一眼叶青问道。
自从舒王父子一事儿后,李凤娘便对于新安郡王夫妇总是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虽然说那日新安郡王夫妇,在意识到了舒王父子来到临安后,可能并非是朝廷之意,从而也在第一时间去找叶青告知实情。
但即便是如此,如今李凤娘对于新安郡王夫妇,依旧还是觉得不太满意,所以当听到叶青打算给予赵士诚如此重要的差遣时,虽然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心里还是不太愿意让赵士诚再过多的参与朝堂政事。
“自然是同意了。”叶青看着李凤娘的半边脸颊,时刻注意着一些细微的表情,由此来判断李凤娘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为什么你会选择他们?若是论起学识来,大宋才高八斗者恐怕随便都能够找出一箩筐来,为何就……非要是新安郡王?”李凤娘语气依旧平静的说道。
“因为他们是被皇室疏远了的宗室,恐怕这辈子、下辈子甚至是下下辈子都很难再接近皇室权力的中心了。而也正是因为他们被皇室疏远,但他们又有皇室的身份,从而也使得他们成了最佳人选。”叶青平静的说道。
“去那些蛮夷百姓面前做狐假虎威吗?”李凤娘淡淡的问道。
叶青默默的点头:“正是如此。”
李凤娘不自觉的再次叹口气,而后微微仰头看着那皎洁的明月,中秋节之夜的圆月,显然在此刻倒是颇为能够给她不平静的心绪带来一丝祥和,只是就在李凤娘遥望那皎洁的明月时,北地却是罕见的开始在这一夜飘起了雪花。
1213 渝关
北地中秋节的初雪就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寒冬做铺垫,所以当那一层薄薄的短暂初雪在彻底消融后,天气仿佛一夜之间就变得寒冷了起来。
不过是短短月余的时间,北地便迎来了一场鹅毛大雪,从灰沉沉的清晨开始毫无预兆的缓缓落下,一直到了天色变暗,天空中的鹅毛大雪依旧是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山峦大地渐渐被雪花覆盖,河流沟渠在雪白的大地上画出一道道黑色的沟壑,在雪花纷纷的白天与整个大自然显得格格不入。
而当整个天地被黑夜笼罩,那一道道黑色的沟壑开始与黑色的世界融为一起时,原本应该是万籁寂静的寒夜,却是从远处隐隐传来喊杀声与战马的嘶鸣声。
散乱摇曳的火光在雪花飘舞的寒夜里显得格外的孤寂,马车前的灯笼已然无法为马车指引脚下被大雪覆盖的道路,此刻正努力的想要从黑色的沟壑中努力的爬出,但任凭那有些疲惫的马腿如何卖力的挣扎,即便是马车的背后还有数人帮着推车,但陷入沟壑泥泞中的马车,依然还是无法从泥泞中脱困而出。
而与此同时,随着风声传过来的追杀声,以及隐约可见的火把亮光,让这数十人显然也意识到了危险已经再次向他们逼来。
马车显然一时半会儿无法脱离困境,迫不得已之下,数十人不得不接出车厢里的母子二人,放弃马车改为步行。
漫天的风雪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即便是数十人已经把刚刚走下马车的贵妇母子团团围在了中间,以便以此来御寒与遮挡风雪,但寒冷的北风与雪花依旧是能够见缝插针的向着那对母子袭来。
随着众人不过刚刚放弃马车向前奔走几十步的距离,数十人围绕的中间,就立刻响起了婴儿嘹亮的哭泣声,清脆的哭泣声如同一把利剑一样,在刺痛贵妇的心头,让贵妇不自觉的流下眼泪的同时,也让原本平静的夜空瞬间变得人心惶惶。
婴儿的哭泣声加剧着漫天风雪中的紧张感,从而使得数十人之中的几个为首之人,不得不兼顾着身后可能会越来越近的追兵。
在马车已然弃用的迫不得已之下,为首的几人不得不开始商议对着对策,留下一些人在此阻止追兵,而另外一些人继续护送着母子二人,向着被漫天雪花阻截的关口奔去。
无论是下雨还是下雪天气,对于人类来讲,这样恶劣的天气往往都会让人的内心,不由自主的去追求享受。
人类喜欢雨天闲情逸致的喝茶聊天,喜欢在屋外漫天飞雪时,守着房间内的火炉,或者是吃着热气腾腾的食物,满面红光的大碗喝酒。
总之,人类喜欢在雨天、雪天这种恶劣的天气下,做着由自己主宰出来的情景反差,从而再让自己的心神沉醉于悠然自得的闲情逸致中,如同偷得浮生半日闲,清茶一盏也醉人。
耶律乙薛所驻守的渝关,在雪花漫天的寒夜中,除了那些依旧需要值守关卡的兵士以外,整个营地在此时则是显得极为空荡,几乎所有人都窝在了舒服温暖的房屋里,要么是手捧茶杯若有所思,要么是神情向往,感慨着在这寒冬风雪的日子里,若是身边有一个女人帮自己暖被窝该有多好。
耶律乙薛同样在自己的房间里与几个属下喝的是热火朝天,特别是每次门帘掀起时,挟裹着寒风与雪花卷入进暖和的屋内时,那种屋内屋外反差极大的温度,显然比任何下酒菜都让人觉得痛快。
自然,耶律乙薛也决计不会忘记自己驻守渝关的差遣,只是今夜并不需要他这个统领负责,何况又有如此适合喝酒热闹的天气,身为草原辽人的他们,若是不在这个时候喝点儿酒、吃点儿肉,简直是有些辜负这漫天风雪的寒冷天气了。
雪花在屋外默默的下了一夜,而直到快要子时,耶律乙薛才借着昏沉的酒劲沉沉睡去,只是就在他以为不过是刚刚睡了不过盏茶的时间时,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
雪虽然还未停,但明显是小了很多,迷迷糊糊被属下吵醒的耶律乙薛,在听到属下禀报关外好像有金兵逼近时,瞬间昨夜里的酒意便消失全无。
“怎么可能!”耶律乙薛加快了穿衣服的动作,而暖和的皮裘甚至还来不及套在身上,就立刻着急忙慌的跟着属下跑了出去。
“有多少人?”房间外的白雪皑皑此时显得有些刺眼,耶律乙薛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入发出吱哑声积雪中问道。
“人数不多,而且……还在跟另一伙人在追杀,看样子应该是金人。”属下跟在旁边说道。“会不会是诱敌之计呢?装作在厮杀的样子,而后在咱们出去查看的时候,突然之间从……。”
耶律乙薛此时的脑袋还有些发沉,感受着趁虚而入的雪花落在脖颈间带来的
一丝凉意,瞬间便又清醒了许多,看了一眼旁边的属下后,笑着道:“外面白茫茫一片,何况又是地势平坦,几乎没有可以供大军隐藏行迹的地方。再者,若是……若是金人想要在渝关前隐藏行迹做埋伏,那岂不是昨夜里就要在雪天冻上一夜?你以为金人都像你这般傻吗?”
“统领说的也对啊。”旁边的属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随着耶律乙薛登上城门。
透过渐弱的雪花,依稀能够看到在天际的尽头,有战马在雪地里飞驰,而在距离渝关较近的前方,能够看到不过是十来个疲惫不堪,脚下踉踉跄跄的行人,正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渝关的方向本来。
不过是十余个人,但此时在渝关前的雪地里,却是拉长了足足有上百步的距离,前后几人几乎都是形单影只,一个个脚下踉跄着在积雪中冲着渝关而来。
甚至就在耶律乙薛站在城墙上不过短短的时间里,就已经看到了那十来个人,几乎每一个都曾在行进间,不止一次的摔倒在了雪地里。
不过不同于前后形单影只的几人,中间那几个人倒是走的颇为齐心协力,一旦有人在雪地里摔倒,其他人立刻会停下来搀扶,而自始至终,耶律乙薛还是能够发现,中间几人中那个像是妇人的人,好像才是这些人的主心骨。
“这些都是什么人?为什么金人会追杀他们?”耶律乙薛的双手不自觉的想要去扶城墙,但刚一碰触到城墙,瞬间就被城墙上的刺骨寒意刺激的缩回了双手。
“那要不要派人出去看看?”旁边的属下请示道。
耶律乙薛则是先紧了紧身上的皮裘,默不作声的继续观察着那走一步摔三次的十来个人,尤其是中间的那个妇人,几乎等同于是她周围的几人一直在搀扶着她前行,所以这段时间里来,她也几乎就是中间摔倒次数最少的。
“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伪装出来的疲惫,这种双腿发软无法迈步的情形,是无论如何也装不出来的。”耶律乙薛望着雪地里的十来人,尤其是中间的那妇人,几乎是被周围的几人在架着往前行。
而如此的情形,也让耶律乙薛的脑海里,不自觉的回想起当年他们护送耶律月投奔燕王时的情形。
同样也是风雪连天,只不过那时候他们好在还有战马可以代步,而且因为人数众多的原因,虽然一路向东也走得极为艰难,但还没有像眼前这些人这般残酷。
“统领您看,后面的追兵……。”属下伸手指向前方,而此时,二十来匹金人战马雪花四间的向着渝关飞奔而来,看那架势,大有要把那十来个人在到达渝关之前全部赶尽杀绝。
在耶律乙薛望过去时,那艰难跋涉于雪地的十来个人中的最后一人,距离身后的金人骑兵也就剩下不过三四十步的距离。
而那被远远落在最后的人,在金人的战马越来越近时,反而是显得极为的冷静,甚至是在第一时间就放弃了继续向前,而是缓缓的抽出了手里的腰刀,静静的站在雪地里等候着那二十来匹战马向他奔腾过来。
随着为首的金兵越来越近,而那落在最后的一人,也是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腰刀,只是此刻的他,显然早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能够举起手中的腰刀,已经是用尽了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
所以当战马上的金兵借着冲击之力,毫不费力的一刀砍掉那举在空中软绵绵的腰刀时,另外一匹战马上金兵手里的长枪,几乎也是同一时间洞穿了那人的胸膛,鲜血瞬间染红了洁净的积雪。
随着最后一人被刺穿了胸膛,被仍在了雪地中一动不动时,倒数第二人也早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就如同那刚刚被金兵带走生命的一样,同样是平静的站在原地,甚至是疲惫不堪的脸上还带着从容的微笑,而后缓缓举起了手中的腰刀,随即被如同疾风一样的金兵砍掉腰刀,被紧随其后的长枪刺穿胸膛,在雪地上滑出一道长长的印子后,随着金人手里的长枪拔出,鲜血自胸口喷薄而出,再次染红着原本圣洁的白雪。
“怎么办?救还是不救?”耶律乙薛旁边的属下,心中被那些在此刻从容赴死的人深深的震撼。
他当然看得出来,落后在后面的几人,并非是为了赴死而去阻挡,而是愿意用最后一丝力气,来阻止金人对于前面几人的追杀,虽然他们也知道,如今早就已经筋疲力尽他们,已然无法阻挡那如同疾风的金兵,但他们在最后一刻,依然还是坚定的选择了保护前方的那几人。
雪地里追杀的画面显然并不如战场上千军万马冲锋时的场景显得震撼,但也正是因为那些人一个个从容不迫的挺直了胸膛赴死的气势,使得不过是一场小小的追杀场面,在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悲壮与震撼。
就在那属下再次发声问向耶律乙薛时,那原本落在后面的几人已然全部躺在了血泊里,而原本走在最前方的几人,此时则是放弃了就近在眼前的渝关,手脚并用的在雪地里开始往回爬。
而那个被三人护在中间的妇人,显然也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原本围绕在周边的三人,在身后最后一人倒下后,在此刻也是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身抽出腰刀,从容面对着不过十步之遥的金兵。
几乎就是在围绕在那妇人周围三人中的一人,转身面对身后的金兵时,其余两人则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妇人的背后狠狠的向前推了一把,随即随着妇人被突如其来的推力踉跄着趴到在雪地时,身后的两人也几乎是同时累趴在了雪地中。
一声嘹亮的婴儿哭泣声,几乎是在金兵手里的长枪刺进一人的胸膛时,突然之间划破天空,而与此同时,箭矢的破空声从渝关城墙上响起,就在金兵手里的长枪,要刺向那累趴在雪地中的妇人,以及身后的两人后背时,耶律乙薛手中的弓箭依旧稳稳的定格在空中,而另外一只手却是几乎没有闲着,搭箭、拉弦、松手,几乎是一气呵成,而旁边箭壶中的箭矢在眨眼间迅速消耗着。
随着耶律乙薛射出第一箭的同时,城墙上的其他地方同样是紧随其后射出了箭矢,而城墙下那原本冲在最前面的金人,也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从马背上摔落在地,身后的其余追兵,面对城墙上突如其来的箭矢,不得不立刻勒马停下。
婴儿的哭泣声响彻漫天飞雪的空中,同时也叩开了渝关那厚重的城门。
如同是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妇人与他身后的两人,看着旁边倒在雪地里的金兵,疲惫的双眸中终于是流出了一串眼泪,趴在雪地里艰难的抬起头,透过那金兵主人的战马马蹄,模糊之间看到,渝关的城门以及黑压压的兵士终于是跑了出来。
耶律乙薛跳下马背,并没有第一时间把视线放在眼前这几个如同死尸的“逃难者”身上,而是注视着骑兵在雪地里追杀其他金人骑兵。
直到那像是已经昏倒了的夫人怀中的婴儿再次哭出声音时,耶律乙薛这才把视线移向脚下,原本十来个“逃难者”,如今也就剩下了六个人,而其中除了眼前这个怀抱哭泣婴儿的妇人外,身后原本搀扶她的两人,竟然也是女子。
“你们是什么人?”耶律乙薛居高临下的问道。
不管是身后的那几个人,还是眼前的妇人与那两名女子,几乎可以用满脸污迹形容,早已经看不清楚她们的真实面容。
即便是身上原本厚厚的衣衫,此时也因为沾满积雪与泥泞而早已经分不清楚颜色,自然也就无法分辨出布料的好坏优劣。
趴在雪地里,但依旧紧紧护着怀中婴儿的妇人,听到耶律乙薛的话,先是再次低头看着被她紧紧包裹在厚衣衫里的婴儿,而后才缓缓的抬头。
满脸的污迹实在无法看清楚面容,但即便是如此,那一双虽疲惫但依旧明亮的眼睛,在停止哭泣后,在此时显得是那么的平静。
任由耶律乙薛弯腰抱起怀中哭泣的婴儿,妇人竟然是挤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而后张了张嘴艰难说道:“我……我……我要见……叶青……。”
“你说什么?”耶律乙薛打量着被他抱起来的婴儿,整个婴儿被厚厚的衣衫包裹的严严实实,这让耶律乙薛不由得有些感到吃惊,小家伙被包裹的如此严实,竟然还能够发出如此清脆的哭泣声。
“我……我要……我要见……。”妇人再次抬起头,只是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便昏厥在了雪地里。
耶律乙薛看了一眼昏厥的妇人,而后再看了看怀中的婴儿,终究是还是耐不住好奇心的以身遮挡住风雪,小心翼翼的掀开了蒙在婴儿头顶,已经颇为潮湿的厚厚衣衫。
随着耶律乙薛掀开那厚厚的衣衫看到婴儿的面容时,婴儿也在第一时间停止了哭泣,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呆呆的望着他,而耶律乙薛同样是眼睛瞪得很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
旁边的属下看着耶律乙薛那有些震惊的样子,刚要说话时,就听见耶律乙薛突然看了一眼那昏厥过去的妇人,又看了看怀里的婴儿,急急说道:“快!立刻带他们进关……。”
旁边的属下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而此时只见耶律乙薛的一只手,缓缓从婴儿的胸前拿出了一个约莫小手指粗细大小的黄铜色圆柱物体,一边转身快步往关内走,一边急急说道:“立刻向燕京禀报,金国可能出事儿!还有,立刻拿着这个前往临安给燕王。”
耶律乙薛看着手里那被他们称之为信物的东西,转过来之后,只见在那空心里面,赫然塞着一卷字条。
1214 寂静无声
中秋后的临安,赵扩则是越发的忙碌,上午朝会,下午校场练枪,甚至还要因为西征的事情继续召见墨小宝、钟蚕、虞允文等人。
而且除了召见其他臣子外,赵扩也会亲自出宫前往燕王府,而后向燕王讨教一些问题。
当然,忙碌带来的回报便是,户部终于是不用他或者是皇太后操心了。
自从燕王叶青亲自举荐了一位名叫朱世杰的书生任户部侍郎后,整个户部由上到下,特别是在账簿一事儿上一下子变得井井有条,甚至就连李立方都大呼痛快,还抱怨叶青为何不早点儿举荐此人。
随着户部开始进入史弥远之后的正轨后,其他五部也相继进行着人员的调整与轮换,而燕王叶青虽然并没有任朝廷中的任何差遣,但如今不管是在朝中官员的心中,还是在当今圣上的心中,无异都成了最为重要以及倚仗之人。
最能说明如今燕王叶青已经超越了赵汝愚、王淮、韩侂胄以及史弥远当年在朝堂地位影响力的证据之一便是,如今在举行朝会的大庆殿内,赫然多了一把椅子,而这把椅子的作用便是,在燕王叶青有限的几次朝会中,非但可以不跪圣上,而且还可以不与其他臣子一样站立左右,反而是可以稳如泰山的坐在那把由圣上赵扩亲自为燕王搬到朝堂的椅子上。
也正是因为这一把由赵扩亲自搬来给叶青坐的椅子,从而使得叶青如今在朝堂之上,即便是没有任何官职,但其手中的权利,已然是完全超越了左右两相手中的权利,可谓是真正的独断朝堂。
而与此同时,原本肩负皇宫差遣的种花家军,如今也已经再次前往了城外驻扎,整个临安城则是由代替禁军的禁卫军来担任整个临安与皇宫的差遣。
原本只打算由侍卫司、殿前司、皇城司来组成禁卫军,但最终经过燕王在朝堂之上的提议,则是又加了一个禁卫司进来,从而形成了四司各司其职拱卫都城临安与皇宫。
墨小宝、钟蚕、虞允文三人如今自然而然的也成了赵扩极为倚重的臣子,特别是虞允文,原本只是被叶青从燕京差遣回临安,完全是为了接下来赵扩的御驾亲征做准备,但奈何虞允文的能力与见识,以及对于朝堂改制后的种种问题给出的建议,几乎都与赵扩想要的一切不谋而合。
因此而造成的后果便是,当年的大理寺少卿虞允文,在时隔多年再次回到临安后,摇身一变就成了留正辞官后的当朝右相。
也因为虞允文受到了赵扩超乎想象的重用,从而使得叶青自然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游山玩水,甚至在前几日,还曾与李凤娘秘密前往绍兴等地游玩。
如今回到临安不过刚刚几天的叶青,便再次在自己的王府内见到了当今圣上赵扩,相比较从前,如今两人之前的关系可谓是越来越融洽,而且那种旁人难以明了的默契也是越来越纯熟。
墨小宝、钟蚕身为知情人,自然少不了在叶青面前说一些关于赵扩在校场上的努力,譬如如今已然能够做到百发百中等等。
不过短短月余的时间,叶青也能够从赵扩身上看到努力过后的成果,原本身形有些微胖的赵扩,此时虽然还不像军中那些兵士那般精干强悍,但最起码外形上也不再像从前那般虚胖,反而是整个人显得要结实了很多。
随着墨小宝跟钟蚕识趣的借故离开,厅内便就只剩下了赵扩与叶青两人,比起前些时日两人每次见面都会多少有些尴尬的场面来,如今二人已然习惯了彼此新的身份。
当然,两人之间也极有默契的共同忽略了叶青与李凤娘这段时间的游山玩水,而是由赵扩有意无意的向叶青说着这月余来,朝堂之上发生的其他事情以及他自己对于接下来朝
堂的打算。
说道最后时,赵扩的话里话外,也隐隐透出希望叶青能够一直长留临安,甚至是把家眷不妨也从燕京再接回到临安的打算。
叶青先是无声的摇头笑了笑,而后正视着赵扩望着他的眼睛,道:“临安虽好,但太过于养人,容易让人在此忘记边疆之安危,对于朝廷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儿。何况,大宋如今的注意力还应该在北地才是,蒙古国、金国始终是朝廷的心腹大患,若是不能彻底解决掉后患,恐他们早晚会南下祸乱,所以……。”
看着叶青要拒绝的意思,赵扩不等叶青说完,立刻就说道:“燕王所言虽然在理,但燕王难道不知道,我朝熙宁年间,也曾在西南与异族发生过战事?弹丸之国越国自称大越国,主动攻我广南西路邕州城,城破后屠我大宋朝官吏百姓近五万人,难道燕王认为不该提防,或者是报仇吗?”
叶青不说话,嘴角带着随和的笑容,就那么一直盯着赵扩看着,直到看的赵扩有些不自在,开始下意识的躲避叶青的注视时,叶青才开口说道:“有理想有抱负是好事儿,但……你觉得好高骛远可行吗?依我看来,自杞、罗甸甚至大理若是能够划入大宋疆域,那么所谓的来自大越国的威胁,也就会因而消失于无形之中。当年之所以会与大越国一战,正是因为自杞、罗甸,甚至是大理国对于宋廷的牵制,让大宋大军在随后攻大越国时,还不得不防备着自杞三者。我知道你如今想要成为一个有作为的君王,但……凡事还需要三思而后行才是,饭总是要一口一口的吃才行,有些事情若是过早的放进谋划之中,反而会成为你的拖累,分散你的注意力。”
赵扩有些呆呆的看着叶青,在叶青说话时,表情上那微小的不以为然也渐渐彻底消失不见。
在叶青不在临安的日子里,赵扩与墨小宝、钟蚕、虞允文没少讨论关于消灭自杞、罗甸后,大军是否要攻所谓大越国一事儿。
这件事情上,墨小宝跟钟蚕则是泾渭分明的站在了赵扩这一边,而虞允文则是持有不同的意见,所给出的理由,也几乎与叶青刚刚所言的一模一样,所以这让赵扩多少有些震惊,虞允文跟叶青的见解,竟然是如此的相同。
看着有些呆滞的赵扩,叶青轻微的叹口气道:“太过于持久的战争,对于各路大军来说都是一次巨大的考验,时间越长,不管是战力还是军心士气都会因而有所消耗。甚至可以说,即便是你赢了自杞、罗甸乃至大理,但当你转过头再次对大越国用兵时,恐怕就算是看似士气高昂的大军,也很难再发挥出所有的战力,而如此一来,便有可能导致你在征大越国时,出现与你预料完全相反的结果。”
“大军的每一个兵士同样都是有血有肉,也会累也会死的人,既然是人,就没有办法一直无休止的战斗下去,总是需要时间来休整、消化战争带来的一切影响。就像是手里的刀,用久了都会钝是一个道理。”叶青看着赵扩,而后有些若有所指道:“不错,固然种花家军可以被称之为战争利器,其强悍远胜于其他大军。但只靠种花家军的话,只能够让胜利倾向你这一方,而无法真正的彻底赢下一场战争。”
“可……。”赵扩有些纠结,或者是有些钻牛角尖,特别是当那日在信王府,被叶青咄咄逼人的质问后,这对赵扩的内心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从而使得如今的赵扩,很想要能够证明自己,即便是自己未来无法比肩汉唐,但最起码也能够在他的努力下,彻底摘掉弱宋的名声。
“如您所说,我们若是想要摘掉弱宋的帽子,不再被异族瞧不起耻笑,就需要拿出绝对的实力来证明。而大越国又与我们……。”赵扩依旧有些不死心的说道。
叶青摇着头,拍了拍椅子扶手,道:“既然你想,那就需要做好能够完胜的准备。不是不可以,而是你如今……是否有完备的计划?还是说单单只靠陆上的大军来攻大越国?”
“什么意思?”赵扩皱眉,叶青的话说得不多,但他却是觉得里面仿佛还藏着他从未思考过的一些因素。
而就在叶青刚准备回答赵扩的问话时,墨小宝跟钟蚕几乎是拖着一个如同乞丐的人冲进了大厅内。
墨小宝、钟蚕的神情此刻看起来写满了震惊,甚至就连脸色都有些煞白,被两人架在中间的乞丐,费力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叶青,声音显得极为疲惫道:“末将耶律理会见过燕王,末将是随耶律乙薛统领镇守渝关……。”
“发生什么事儿了吗?”叶青听到渝关二字后,心头不由自主的一震,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率先想到的便是难道渝关在耶律乙薛的镇守下失守了?完颜璟率兵攻破了渝关,此时已经到燕京了吗?还是说……还是说……金国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完颜璟……。
“完颜璟死了……。”钟蚕看着叶青那突然变得极为阴沉的神情,蠕动着嘴唇说道。
“完颜璟死了?”叶青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整个人的气势跟刚刚完全是判若两人,几乎是在赵扩的目瞪口呆下,叶青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那如同乞丐将领的前襟:“完颜璟死了?怎么死的?谁杀了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叶青突如其来的变化震慑的有些反应不过来的赵扩,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甚至是有些难以置信,眼前杀气凌厉的叶青就是刚刚与他随和谈话的叶青。
而听到完颜璟三字时,赵扩虽然并没有多少触动,但他也知道,叶青跟完颜璟之间的关系绝对是非同寻常。
看着叶青抓着那将领的衣衫前襟,像一头野兽似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吃掉对方一般。
耶律理会几乎是哆嗦着双手,把当初耶律乙薛交给他的那个弹壳,颤抖着双手递给了叶青:“耶律统领在渝关城墙下拿到这个时,便立刻令末将马不停蹄的赶到临安禀报燕王……。”
叶青第一时间抢过了耶律理会手里的弹壳,迫不及待的松开耶律理会的前襟,整张脸极为阴沉的看着手里的弹壳,一把抽出卷入在弹壳空心中的字条,而此时的叶青脑海里,几乎都是完颜璟的影子。
“先生在上,受璟儿一拜。
见到此信……你我师徒恐已是天人永隔。
也愿乞石烈诸神奴能够安全的护送师儿与孩子到您面前,他们母子二人就拜托先生了。
大金……璟儿深知先生之雄心壮志,即便是璟儿活着,恐也无法再更改大金国的命运。如今璟儿坦然离去,先生想必更有理由与借口出关北伐,为宋朝皇帝一雪前耻。
璟儿给孩子匆忙取名完颜安康,只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
但……先生可否答应璟儿,保他一世安康?
大金国印玺,师儿想必会亲手交给您,这枚弹壳……想必是您亲手从康儿胸前拾起。
璟儿半生,仰慕先生,今日重托,相信先生定不会负璟儿。
他日若先生划金疆域入宋版图,璟儿泉下有知,为先生……贺!”
信件不是很长,但仿佛每一个字在叶青眼中都不是字,而是完颜璟的面容跃入纸面,在平静的一字一句的讲给他听。
厅内不知何时就只剩下了叶青一个人,就连赵扩,也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大厅内,唯有叶青孤独的坐在椅子上,手捧着仿佛能够看到完颜璟面容的信件,寂静无声。
1214 章节名被吃了
赵扩直到浓浓的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临安,燕王府里亮起火烛,在得知叶青没事儿之后才放心回宫。
一路上赵扩的脑海里一直回想着完颜璟三个字,他并没有见过完颜璟,但他多次听起过一些金国皇帝与叶青之间的事情,甚至是一度他曾经怀疑过,完颜璟跟叶青的关系,是不是……。
但随即他又无声的笑着摇了摇头,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可叶青对于完颜璟的关心与在意,还是让赵扩心头觉得多少有些超乎寻常。
完颜璟的死,对于赵扩触动并不是很大,但叶青面对完颜璟死讯的反应,对于赵扩的触动却是很大,而且就连墨小宝、钟蚕,甚至是包括虞允文在内,在听到完颜璟死讯时的反应,都让赵扩觉得匪夷所思。
贾涉如今还在宫中担任禁卫军侍卫司的统领,只不过如今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人选,但显然还需要经过贾涉的调教后,才能够独立负责守护皇宫的差遣。
回到勤政殿的赵扩神色依旧是显得忧心忡忡,韩瑛这些时日,还从来没有看到赵扩这般表情从燕王府回来,所以此刻看着赵扩那心事重重的样子,自是也不敢多过问,毕竟,如今她也隐隐察觉到了一些,赵扩跟叶青之间的关系,好像并非君臣那般简单。
贾涉快步走进勤政殿行礼,随后赵扩示意其坐下说话。
韩瑛在一旁默不作声,而赵扩则是在贾涉坐下后,一脸的若有所思,如此不单是让韩瑛觉得有些莫名,就是连被召进勤政殿的贾涉,也是一头雾水。
赵扩足足沉默了半晌,才悠悠转头开口道:“金国皇帝完颜璟死了,至于是怎么死的,如今还不是很清楚。朕是想要问你……。”
赵扩一边说一边看着贾涉的表情,特别是当他一开口说完颜璟死了时,贾涉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震惊跟紧张,坐在椅子上的身躯不自觉的一震,显然这个消息对于贾涉来说,同样是显得极为震撼。
“贾统领可否跟朕说说完颜璟与燕王之间的事情?”赵扩最终还是问道。
贾涉对于赵扩关于完颜璟的死讯并没有怀疑,毕竟,大宋朝的皇帝,也绝不会没事儿逗着他玩儿。
不过听到这个消息的他,第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下意识的有些惆怅的摇了摇头,抬头看着赵扩的眼神,一时之间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甚至……就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金国皇帝完颜璟为何对叶青会如此的信任。
不过他这些年来一直跟随在叶青的身边,对于叶青与完颜璟的关系,自然是知道的比别人要更为清楚一些。
而当初在蒙古国跟金国交战时,叶青打定主意率种花家军救完颜璟时,即便是当时的墨小宝与钟蚕,其实都不是很理解,叶青为何要救完颜璟。
虽然说叶青与完颜璟有师徒情谊是一个原因,但别忘了,这对所谓的师徒之间的情谊,常年却是靠战争维系着。
大金国的衰弱虽然与其内部有着很大的关系,但同样不可否认,也正是因为叶青在北地的崛起,从而加剧了金国的衰弱。
叶青也曾经感慨过,自己之所以能够拥有如今在北地的这一番功业,与完颜璟对他的推崇信任有着极大的关系,或许说,正是因为完颜璟长久以来对于他的赏识与潜在的拉拢,使得叶青才在北地,能够得到收获如此不世功业。
而完颜璟对于他的过度推崇,其中既有叶青自己的魅力,同样也少不了当年第一次出使金
国时,完颜雍对于他叶青的推崇与赏识,在当时就已经深深地根植进了完颜璟年少的内心深处,从而使得叶青一直都能够在完颜璟的心中,保持着一种常人无法企及的威望。
完颜璟对于他的皇爷爷完颜雍自然是推崇无比,何况完颜雍在完颜璟的父亲病逝后,并没有更改继承人的打算,反而是让完颜璟继承了金国大统,从而也使得完颜雍对于叶青赏识与拉拢,完全被复制到了完颜璟身上。
从而也就使得叶青像是完颜璟心头一个巨大的阴影一样,一直以来都挥之不去。
如同每个人在年少时,往往会因为种种原因而对身边的一个人心生推崇一样,往往会把不自觉的在内心深处,把这个人的形象持续的在心中不断的完善高大完美化,即便是那个人的形象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完美伟岸。
但就是这种年少时烙印在心灵深处的崇拜感觉,往往能够让人对其而推崇一生,即便是长大成人后,即便是知道其人并没有自己印象中那么完美伟岸,但那种来自幼时心灵上的崇拜,还是会让人一直对其尊崇有加、另眼相待。
而叶青显然在对完颜璟的影响上要更进一步,得益于完颜雍当年对他赏识的加持,加上又曾经以先生的身份与完颜璟相处大半年的时日,甚至还曾经教会了完颜璟杀人于无形的办法,从而使得乞石烈石志宁被完颜璟不知不觉的谋杀,这些都加重了叶青在完颜璟心中的伟岸形象。
所以在叶青看来,自己能够有如今燕王的高位,完颜璟可谓是功不可没。
而也正是因为他跟完颜璟这种亦师亦敌的错综复杂的关系,使得叶青在金国时,内心深处对于接下来如何伐金、如何再次与完颜璟为敌一事儿,同样是充满了矛盾与纠结。
“如此说来……。”赵扩手拄着下巴若有所思:“燕王之所以回到临安想要征战自杞、罗甸,其实是因为还没有想好接下来如何伐金?”
贾涉想了下,而后又是摇头道:“其实……也并非是如此,燕王之所以放弃继续伐金,是因为蒙古国的铁骑已经到了吐蕃,而燕王一直以来,都极为忌惮蒙古人,对于金人燕王反倒并不在意。甚至是……在燕王离开金国时,就已经料到了金国会发生内讧。”
“你是说当初燕王救完颜璟那次,其实金国大败并非是因为实力不如蒙古人,而是因为金国邢王完颜珣?”赵扩总结着刚刚贾涉向他解释的那次完颜璟被蒙古人擒获一事儿。
“是,所以末将猜测,完颜璟的死,完颜珣必然是脱不开干系。”贾涉慎重的说道。
赵扩缓缓叹口气,若有所思的靠向椅背,开始不自觉的发呆。
而此时的燕王府内,墨小宝与钟蚕,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把完颜璟的死,跟金国邢王完颜珣牵扯到了一起,在两人看来,完颜璟的死很有可能便是完颜珣为之。
叶青则是沉默的摇着头,手里依旧是拿着那封该是完颜璟的绝笔,叹口气道:“让董晁打探下金国的情形吧。”
随即看着墨小宝跟钟蚕,叶青缓缓继续道:“完颜璟对于完颜珣不可能毫无提防,即便是完颜璟相信完颜珣不会谋反,但乞石烈诸神奴也应该在上京有事情发生前,多少会得到一些消息才对。完颜璟的这封信,显然是仓促之下为之,也就是说……当他意识到危险时,已经没有时间自救了。”
“您怀疑乞石烈诸神奴……。”墨小宝有些吃惊的问道。
“非也。”叶青
道:“我是怀疑完颜珣在暗中勾结了高丽人,或者是……金国的辽人,从而才使得完颜璟在遭遇突变时无力抵挡,不得不做出了最坏的打算,或许……当突变发生时,完颜璟就已经意识到他无力回天了,所以才不得不让乞石烈诸神奴护送李师儿母子逃出上京。”
墨小宝跟钟蚕互望一眼,神情之间还是有些不解叶青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判断,叶青手里的信他们二人也看了,确实是如叶青所言,那封信是完颜璟匆忙之间写下的,但……显然单靠一封信,并不能够判断出,完颜璟在遭遇突变时,便完全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耶律理会不是说了么,当他们在渝关发现李师儿等人时,不过是只有十来个人追随在李师儿身旁?这就足以说明,突变发生时,完颜璟几乎是难以招架,不得不在第一时间把李师儿送出来。”叶青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信说道。
“那既然如此,他为何不跟着一同逃跑?”墨小宝问道。
钟蚕想了下,试探着道:“完颜璟是怕……连累李师儿……所以他需要在宫内吸引完颜珣的注意力,给李师儿赢取时间与机会?”
“想必应该是如此。”叶青放下手里的信,叹口气说道。
墨小宝与钟蚕,此刻依然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叶青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哀伤与沉重,甚至就连他们二人,到如今也依然还没有从完颜璟的死讯中彻底回过神来。甚至希望这只是一长梦,当明日太阳升起时,其实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改变。
“末将刚刚已经询问过耶律理会了,在当日耶律乙薛命他立刻赶往临安向您禀报的同时,也立刻差遣其他人告知了燕京一事儿,但至于……被耶律乙薛所救的六人之中是否有李师儿与乞石烈诸神奴,耶律理会并不知情,因为耶律乙薛压根儿就没有给他时间,在得到这个弹壳后就立刻让他启程了。”钟蚕看着神色有些惆怅的叶青,即便是当年他们身陷关山被围的绝境之时,叶青的神情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消沉过,从中也足以看出来,完颜璟的死,对于叶青的打击显然还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不管如何,给夫人去信,好生照顾完颜璟的孩子吧。”叶青有些疲惫的说道。
“这……。”墨小宝跟钟蚕一愣,叶青的反应再次超乎了他们的想象,本以为叶青这几日便会立刻启程赶回燕京,但看样子,燕王并没有此打算。
像是知道他们想要问什么一般,叶青想了下后说道:“即便是即刻赶回去,也无法让完颜璟复活不是?若是能够改变结果,那么我叶青也愿意立刻插翅飞回燕京。眼下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完颜璟是死在了谁的手里,以及让各路大军切勿轻举妄动。”
“您是担心金国会攻燕京?”墨小宝看了一眼钟蚕,而后对叶青问道。
“邢王完颜珣若是称帝,是否敢于攻燕京尚不可知,但……就如我们刚刚的猜想,若是有外力与完颜珣勾连一起设计杀了完颜璟,那么接下来他们攻燕京也就不奇怪了。”叶青长吸一口气,而后道:“总之切莫要大意才是。”
墨小宝跟钟蚕默默点头,而后看着叶青那情绪低落的样子,嘱咐叶青早些休息后,便先退出了大厅内,而叶青此时,脑海里依旧是时不时浮现出完颜璟的影子,关于完颜璟拜托他的事情,此时也不得不让他好好思索一番,完颜璟亲手递给自己亡金的这把刀,如何才能够把其威力发挥到极致,如何才能够让完颜璟含笑九泉。
1216 缺章节名
完颜璟的死讯对于叶青等人而言是一件较为悲伤的事情,但对于李凤娘而言,却是不亚于一个好消息,甚至是一个让她感到振奋的消息。
虽然不是很清楚叶青跟完颜璟之间的关系,但李凤娘却是知道,以叶青这些年来跟金国皇帝之间的恩恩怨怨,如今在完颜璟已死,金国皇后投奔燕京的情况下,那么叶青必然会选择打着为完颜璟报仇的旗号去攻金,而如此一来,赵扩想要御驾亲征自杞、罗甸一事儿,显然就与叶青北伐冲突了,而墨小宝、钟蚕等人,身为叶青跟前的左膀右臂,自然也就无法跟随赵扩亲征南下了。
对于征自杞、罗甸甚至是大理,李凤娘并没有兴趣,她唯一有兴趣的便是赵扩能够稳稳的坐在皇位之上,而不是搞什么御驾亲征,要让大宋脱胎换骨,迎来一番盛世强大的景象。
所以即便是她如今已经算是默认了赵扩将要在元日后亲征一事儿,但当完颜璟的死讯传到她耳朵里后,李凤娘整个人立刻为之一振,在她看来,赵扩想要南下亲征已然成为了不可能,毕竟,叶青势必要借着金国眼下的动荡之机、打着为完颜璟报仇的旗号彻底亡掉金国。
李凤娘的振奋,自然也就是赵扩的担忧,在第一时间知道完颜璟的死讯后,他心里已经就开始担忧起他筹备多日的南下亲征计划,会不会因此而生变。
而叶青在得知完颜璟死讯后的情绪低落,更是加重了赵扩的忧心,所以他也不得不在回宫后,第一时间就把贾涉召到跟前问个清楚,以此来判断,叶青北上征金的可能性到底有多高,特别是是否会因而影响到他与墨小宝等人筹谋已久的南下亲征。
这些时日与叶青的接触,也让赵扩深知,很多时候母后对于叶青的影响完全要比他自己还要大,所以即便是明知道母后对于他亲征一事儿,还没有完全同意,但这个时候,赵扩还是希望借助李凤娘对于叶青影响,来保证他南下亲征一事儿能够在元日之后顺利成行。
慈宁殿内,赵扩极为讨好李凤娘,甚至在竹叶儿送来茶水时,赵扩立刻起身从竹叶儿手里接过,殷勤的放在了李凤娘的手边,脸上同样是带着谄媚的笑容,笑嘻嘻的请李凤娘喝茶。
李凤娘岂能不知赵扩今日来慈宁殿的目的?只是当下也不去点破,顺着赵扩的殷勤顺势端起茶杯,也不去问今日赵扩过来是为何事。
看着母后若无其事,甚至是无视他赵扩到来的表情,赵扩不住的向着旁边的张德辉使着眼色,而张德辉跟赵扩时日并不长,一时之间看着赵扩向他使劲的眨眼睛,却是愣愣的不知道赵扩是什么意思。
眼看着张德辉傻乎乎的绞尽脑汁,也无从帮自己一点儿忙,赵扩又看了看正品茶的李凤娘一眼,清了清嗓子后,对张德辉一边眨眼示意,一边问道:“对了,你刚刚告诉朕广南西路的两路大军要像朕禀奏何事儿来着?”
“回圣上……。”张德辉一脑门子问号,有些不明所以赵扩此话是什么意思,何况,广南西路的两路大军,也并没有上什么奏章啊:“圣上,奴婢并没有……。”
“什么并没有?你忘了吗?在朕来看望母后之前,你不是说有一道来自广南西路的加急奏章吗?朕不是告诉你,朕要去见母后,不管是有什么事情都先等朕给母后请安后再提吗?”赵扩一边说一边连连眨眼。
而李凤娘依旧是不为所动,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也不去阻止赵扩跟张德辉之间那毫无默契的表演,她倒是想看看,接下来赵扩还能够在她面前蹦跶出什么花来。
竹叶儿同样对于赵扩偶尔瞟过来的求助眼神视而不见,她同样也很想看看,赵扩接下来会如何跟皇太后启齿他今日来此的目的。
“回禀圣上,奴婢并没有接到来自广南西路的奏章……。”张德辉听到赵扩提醒的言语,心头更是疑惑不解,但此时依旧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只是不等他说完,赵扩就立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沉声道:“怎么没有?你再仔细想想,难不成是朕听错了吗?”
张德辉看着赵扩沉下脸来,心头瞬间一慌,双膝一软就要跪下请罪。
毕竟,自从他跟随赵扩以来,赵扩身上最明显的变化便是,再也不像是当初卫泾还跟随在身边时那般随和,反而是不知不觉间,身上已经隐隐散发出了一个君王该有的威势。
加上这段时间以来,赵扩外表的变化,原本不过是一个有些微胖的随和少年,而如今在校场去多了之后,加之又有要御驾亲征的雄心,使得赵扩这段时间来,已经不像是从
前那般显胖,反而是整个人看起来更为结实精神,而那种身为君王该有的气势也就渐渐浮现在了平日里的一举一动上。
原本一旁看戏的李凤娘,看着赵扩那样子,不由得微微叹口气,而后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不必在本宫这里拐弯抹角。”
赵扩一愣,先是示意张德辉爬起来,而后立刻换上另外一幅有些嬉皮笑脸的谄媚面孔,对着李凤娘说道:“母后,儿臣……儿臣没有想说什么,就是突然间想起广南西路两路大军的奏章一事儿了,据说他们已经做好了接下来跟自杞、罗甸交战的准备。您也知道,儿臣这些时日里来,一直都在筹谋这件事情,所以……可能……是儿臣这些时日太过于专注于此事儿了,从而不自觉的在看望母后时提及了,嘿嘿,母后放心便是,儿臣不论如何都会等到元日后再出征……。”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就去忙吧,军国大事母后实不适合干预。”李凤娘看也不看旁边有些谄媚的赵扩,淡淡的继续说道:“要不然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还要怪本宫……。”
“儿臣岂敢怪母后,今日儿臣来看望母后,其实……其实并没有其他意思……。”赵扩还是有些不知该如何跟李凤娘开口自己心头的担忧。
“既然如此,本宫也有些累了,你不妨回去处理政事吧,本宫也该午睡一会儿……。”李凤娘淡淡的说道。
看着李凤娘要赶人,赵扩此刻再也无法拖延下去,即便是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开口,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对李凤娘实话实说道:“母后,儿臣……儿臣这次过来,其实……其实是有事相求母后帮帮儿臣。”
“哦?何事儿啊?”李凤娘装作惊讶的明知故问道。
而此时青丘则是快步从外面小跑进来禀奏着,燕王叶青在慈宁殿外求见。
赵扩跟李凤娘互望一眼,叶青的到来,几乎也是他们接下来要谈的事情的关键。
赵扩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李凤娘,不知道是不是该让叶青在这个时候进来,还是说等他说服了李凤娘后,再让叶青进来。
李凤娘微微叹口气,看着神色带着一丝哀求意味的赵扩,想了下后道:“先听听燕王想要说什么吧。”
“可是母后,儿臣想要求您的事情,正是与燕王有关,是关于完颜璟死后……。”赵扩当下也不敢再拖延,急忙把自己来慈宁殿的目的告诉李凤娘。
李凤娘则是默默的点了点头,了然道:“从你一进来,母后就知道你这次来慈宁殿的目的了。但……燕王既然已经来了,或许还是先听听他会说些什么,毕竟,完颜璟一事儿,对于燕王可是非同小可。”
“儿臣就是怕燕王会因为接下来要北伐而放弃南下,如此一来,儿臣这几个月的心血可就白费了,所以儿臣来见母后,正是希望母后能够说服燕王……。”赵扩当下显然已顾不得其他,这几个月来,他所有的心思几乎都专注于南下亲征一事儿上,所以此时虽然出了变故,但他还是不愿意更改自己的计划。
李凤娘有些不以为然的看着神色有些焦急的赵扩,心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无奈,令她感慨的是,不得不说,不过是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此时赵扩的所思所想已经跟以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就如同叶青曾经问她一句:佛像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一样,轻而易举的就破碎了李凤娘的佛缘一样,如今的赵扩在李凤娘的眼里,已然也是被叶青洗脑的人。
要想让一个国家富有强盛,那么就选择打仗吧。要想让一个国家贫穷衰弱,那么也选择打仗吧。
又是一句看似有着哲理的话语,却又是如同佛像的背后一问那般简单,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改变了赵扩的所思所想,甚至是时不时的还会把这句话在脑海里回忆着、思索着,寄望着从中能够悟出一些什么来。
战争显然依旧是这个时代乃至未来几百年、近千年内,最好最快捷也最直接的让一个王朝兴盛或衰败的利器。
战争能够掠夺财富,战争同样能够带来灾祸,甚至是出现亡国之兆,但战争的存在就如同于人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在这个时代显得是那么的不可或缺!
没有战争,人类与时代绝不会快速进步发展,没有战争,人类的存在将毫无任何意义,战争如同于科举,赢得科举功名利禄在握,赢得战争,天下江山在握。
输掉科举同样如同打输了战争,依然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总之战争与科举就在那里,成者王侯败者寇,战争与科举时刻
都等着你去挑战。
叶青站在李凤娘、赵扩母子面前侃侃而谈,听得李凤娘是眉头紧蹙,而赵扩却是眼睛直冒振奋之光。
“已然如此富裕,为何还要发动战争?难道你就不怕葬送如今的大好江山!”李凤娘冷冷的说道。
“因为只有战争才能够让你永保强盛之世,汉唐都曾强盛一时,最终却是走向衰落灭亡,为何?正是因为当他们变得强盛之时,虽然没有像晋武帝司马炎那般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但显然他们都忽略了外敌对于汉唐的臣服,不过是一时臣服,而天下的太平,也不过是短暂的太平罢了。事实也证明,俯首称臣绝非是每年纳贡便足矣,而是要彻底征服他们,从文化上来同化、融合他们,让他们与我华夏、大宋彻底融为一体,如此一来,这才是真正的开疆拓土!”叶青看着李凤娘神情的不屑,继续侃侃而谈道。
不等略有不满哼了一声的李凤娘说话,赵扩就在旁振奋的道:“母后,其实燕王建议差遣新安郡王随我南下,兴建书院,推崇先贤典籍与科举之制,并不是为了开疆扩土,而是为了让边疆蛮夷百姓,也能够受到如我大宋百姓、士子一样的学习机会,是因为燕王不忍看他们被所谓的祭祀、通神之人所愚弄,是为了拯救他们脱离水深火热……。”
叶青听得掉了一层鸡皮疙瘩,而李凤娘不等赵扩说完,就转过头狠狠的瞪了赵扩一眼,深深吸口气后道:“燕王若是想要北征,圣上自然便不可南下亲征……。”
“非也。”叶青看着赵扩望向自己,急忙反驳道:“臣刚刚一番话的意思是……圣上御驾亲征自然无妨,墨小宝、钟蚕、虞允文等人也会继续追随圣上南下亲征……。”
“真的?燕王不带他们……或种花家军一同北上吗?”赵扩有些欣喜的问道,但话刚一出口,心里又不自觉地替叶青担心起来。
叶青既然不带墨小宝等人以及种花家军北上,但叶青今日来辞别,说明他还是要准备在元日前北上,那么也就意味着叶青还要继续攻金北伐,于是当下立刻有些担忧道:“那若是种花家军他们留在临安随我出征,燕王您回燕京又该怎么办?会不会有些太过于冒险了?”
赵扩的话叶青并没有觉得意外,反而是李凤娘吃惊加意外的回头扫视着叶青与赵扩,她完全不敢相信,这才短短几个月时间,赵扩如今竟然已经开始懂得为叶青担忧,站在叶青的角度去想问题了!
而她这个母后,这些年来,可是从来没有听过赵扩如此关心过自己!哪怕是一个字……也都没有过!
叶青今日来见李凤娘,正是因为他很清楚,随着完颜璟的死,李凤娘恐怕心里已经很清楚自己一定会在短时间内决定北上,打着为完颜璟报仇的幌子伐金,而如此一来,赵扩必然是不可能按照计划南下亲征了。
所以叶青此番前来,除了要向李凤娘辞行外,便是希望说服李凤娘同意让赵扩在自己离开临安后,按照原计划继续南下亲征。
李凤娘与叶青相斗相怨半辈子,对于彼此已经是极为了解,就如同完颜璟死后,李凤娘很清楚叶青会借机北伐一样,叶青同样清楚,完颜璟的死,会让李凤娘有借口阻止赵扩南下亲征。
而赵扩显然不像李凤娘那般了解叶青,所以他才会在得知完颜璟的死讯后患得患失,深怕叶青因为要为完颜璟报仇,从而耽误了他的英明君王战。
叶青一番如同演讲似的说辞,既是说给一向不喜战争的李凤娘听,同样更是说给赵扩在听,深怕赵扩因为自己北上,以及他自己南下亲征一事儿,从而对于临安有所担忧。
李凤娘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叶青,而后又看了看一脸期盼的赵扩,她真的没有想到,赵扩跟叶青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就已经默契的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墨小宝、钟蚕他们不随你北上,那你……那你打算独自一人北上吗?”李凤娘重重的叹了口气,而后向着赵扩点点头,意思是她算是同意赵扩在叶青离开临安后,继续他那还未开始的南下亲征了。
“儿臣多谢母后……。”赵扩立刻喜不自胜的行礼道。
李凤娘的点头同意,可并不是简单的点头同意,而是意味着很多很多。
毕竟,叶青要离开临安北上,而元日后,赵扩也要亲自率军南下,那么整个临安城,自然也需要一个人坐镇才是,而这个责任,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曾帮助太上皇处理过朝堂政事的李凤娘身上。
(ps:琐事太多,状态很差很差!很郁闷!)
1217 约定
赵扩与叶青一同离开慈宁殿,身后的李凤娘望着两个人的背影,一时之间心里是既高兴又微微有些嫉妒。
叶青的人格魅力以及这些年来于北地积攒的威望,对于赵扩而言都是极具吸引力与诱惑力。何况这些年来,因为她李凤娘刻意疏远着赵扩与太上皇赵惇之间的所谓父子关系,从而也使得赵扩自小与赵惇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切。
自信王府一事儿后,一些事情如今虽然还没有大白于天下,但赵扩显然已经清清楚楚的知道了当年叶青与李凤娘的事情,加上自幼便缺乏与太上皇之间的密切互动,以及叶青这些年来为朝廷立下的不世功绩,都足以让赵扩心神向往,而加上如今赵扩与叶青的关系,自幼便缺乏父爱的赵扩,对于叶青的变化也就显得是那么的顺其自然。
李凤娘很高兴看到叶青与赵扩和谐相处,但赵扩对于叶青的尊崇与信任,让身为母后的李凤娘,在这个时候还是感到欣慰的同时,有种儿子要被拐跑的感觉。
走出慈宁殿,两人漫步于皇宫那幽静的小道上,不知不觉间,两人竟然是走向了点将台的方向。
一路上基本都是叶青说、赵扩听,说的无非都是一些关于南下征自杞、罗甸应该要注意的事情,墨小宝、钟蚕包括虞允文,俱是身经百战、有勇有谋,加上早已经被叶青秘密差遣到广南西路的李域、曹北海两个统领所率的大军,对于赵扩而言,南下亲征完全没有可能输掉战争的理由。
而最大的不稳定,自然就是赵扩是否能够沉得住气,会不会在接下来南征的过程中,一直都能够让墨小宝几人来亲自统兵打仗,身为君王的他,是否能够做到……对于墨小宝几人完全的信任。
或许换做是李凤娘说给赵扩听时,赵扩恐怕早已经变得不耐烦,但因为是叶青在告诫他一些注意事项,加上叶青这些年来南征北战的威望,使得赵扩此刻听得格外认真,甚至连连点头之余,向叶青保证着,自己这一次率兵南下,绝不会插手墨小宝他们的行军作战,所有一切都以他们的提议为主,自己就作为一个最后发号施令之人就足够。
“但是燕王把他们全都留在我身边的话,您北上的话……。”赵扩替叶青担心道。
“侍卫司沈起乃是你亲自挑选的侍卫司统领,所以如今贾涉在留在宫中,也就显得多余了。贾涉我带走北上,其余种花家军便追随你南下。”叶青点名要带走贾涉,赵扩并没有异议。
只是他并不知道,叶青带走贾涉并不是他需要贾涉,而是因为贾涉已经有一个儿子降生了,并取名叫做贾似道。
所以不管历史的车轮是否还会回到原来的轨迹,亦或是一切早已经将按照强宋之路走下去,叶青都不会让贾涉跟皇室走的太过于接近,以免让刚出生不久的贾似道拥有既定的历史命运。
猩红的点将台三个字,与叶青初次相见时并无异样,只是如今再打量这三个字,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叶青有些感慨的抚摸着点将台三个大字,想当年,他就是在这里第一次正式见赵构,而后也是从此跟皇家开始了纠纠缠缠的命运轨迹。
“临安终究是行在,建康、开封可否在我南征后重置为京都?”赵扩看着神情之间有些惆怅的叶青问道,这个时候的他,对于叶青他是毫无条件的信任加依赖,毕竟,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如此尊崇过一个人,除了李凤娘外,也没有一个人像叶青这般对他如此关切。
特别是信王府时叶青一人独挡叛党冲向阁楼的景象,如今依然会时不时的出现在赵扩的脑海里,让其每次想起
时,都没来由的能够感到一阵心安。
而自从他决定亲自南下后,叶青对于他的支持可谓是更让赵扩感动,种花家军对于叶青意味着什么,或许他从前不清楚,但当从贾涉那里知悉了种花家军对于叶青北伐时的重要作用,以及李凤娘给他说起种花家军这些年来,是如何跟随着叶青度过了一道一道难关时,赵扩对叶青大方的把种花家军调拨给他差遣,内心更是充满了深深的感动。
所以如今,赵扩对于叶青的信任跟依赖,甚至已经在短时间内超过了对于李凤娘的依赖,而临安作为大宋行在,并非是正统的都城这一事儿,在如今北地已经全部收复后,迁都一事儿必然是要再次被赵扩提上日程。
开封曾被叶青建议重置为留都,而把临安依旧当成都城,但那一次显然是叶青别有用心的谋划,之所以建议重置开封,完全是为了挪用朝廷拨调的银两,而并非是真心为了朝廷置留都。
“真不考虑下燕京吗?”叶青一手继续抚摸着点将台三个字,回头看着赵扩微笑问道。
赵扩微微皱眉,心里头多少有些不太情愿,毕竟,燕京对于他而言不止是路途遥远一个原因,还包括了对于整个北地的陌生缘故,使得赵扩并不是很愿意把大宋都城从繁华富庶的临安迁到燕京。
甚至在赵扩的设想中,开封他都不太愿意作为都城,毕竟比起建康来,除了离临安近以外,便是建康从来不曾被朝廷失守,以及那里与临安因为距离相近的缘故,使得不管是朝廷还是赵扩都要熟悉一些。
而开封虽然是从前都城,但如今据说已经衰败落魄,毫无一个都城该有的轮廓与样貌,完全无法与繁华富庶的临安相比较,至于更为遥远的燕京,赵扩则就更不觉得有理由要迁都了。
不过如今赵扩也知道,自从叶青去岁攻下燕京后,眼下不止是在开凿一条连接燕京与扬州等地的运河,同样,原本金国治下的都城燕京,也在被叶青重建,据说,叶青的目标是建造一座十分宏伟气势的城池。
而在叶青看来,燕京在这个时期作为都城已然是势在必行了,当然,虽然并不是十分紧迫,但最起码也应该提上日程,为以后来做准备。
金国亡国不可避免,如此一来外在的威胁便只剩下了铁木真的大蒙古国,而燕京依旧是一个重要的御敌门户,更是一个可以掌控金国大部疆域,以及威慑高丽的重要关隘。
完颜璟的死,无非有两种可能,金国邢王完颜珣勾结了之前的金国辽人,要么便是与高丽人勾结在了一起,从而才使得完颜珣能够篡位成功。
若是单单只靠完颜珣在金国暗中勾结拉拢的势力,即便是有能够篡位成功的可能性,但也绝不会让完颜璟死的如此狼狈,甚至差些连自己的妻儿都无法保全。
而如今完颜璟的死,既是给了叶青一个亡金的大好机会,同样也给了叶青一个连带着前往高丽掠夺财富的机会,并不曾想过要把高丽划入大宋版图,但若是能够借此机会让高丽因战争而变得更为贫瘠,那么何乐而不为呢?
赵扩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叶青,他想不到叶青如今人还在临安,已经开始不止是谋划如何攻金了,甚至竟然还要前往所谓的高丽去掠夺一番。
当下不由得有些发呆道:“既然如此,那岂不是说……我也可以趁机在大越国掠夺一番?”
“审时度势,若是到时候时机允许,为何就不能当一把强盗?”叶青笑了笑,从赵扩第一次提出时,他并没有完全反对,而是因为担心赵扩这个打仗雏鸟,会因为几场胜利后变得飘飘然。
赵扩的
神情瞬间一喜,丝毫没有意识到,叶青之所以会如此,还是为了通过战争来培养他的强悍,从而让赵扩对于燕京等地,不会像其他宋人或者是朝廷那般,充满了下意识的畏惧。
从赵扩听到叶青要置燕京为都城的提议时,叶青就发现赵扩的脸上不自觉的闪过一抹畏惧之色,而这就如同他跟李凤娘说起这个想法时一样,李凤娘的眼睛中同样是闪过了一丝惧怕。
这种惧怕显然并非是金人给他们留下了什么阴影,显然是来自于当年的靖康之耻,从而使得大宋皇室,如今即便是已经使得金国向宋称臣纳贡,但那种多少年来被欺压出来的心理阴影,就像是传染病会传染一样,就这么一代一代的遗传了下来。
赵扩如今年少,在叶青眼里看来,显然还有机会在其身上彻底扭转这种局面,特别是如今金国衰落、大宋复盛之时,若是能够从赵扩身上下手,给大宋彻底的从上到下注入一股强悍的基因,也许会使得整个大宋自赵扩开始后,会变得完全不同于大宋之前的软弱。
自然,如此以来宋廷还是不是宋廷,那么或许只有留给后来人去评说,但不管如何,既然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叶青显然也不打算回头。
蒙古人建立大大元朝虽然短暂,但就是这短短的数十年间,却是能够让整个世界一直津津乐道,叶青没理由不利用这个机会,让整个世界也去见识一个不同于从前的大宋。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北上?”坐在台阶处,赵扩心头微微有些不舍,此时的他还是觉得,叶青身上还有很多他需要学习的东西,同样,叶青也应该还有很多东西要主动教给自己。
“就是这几日吧。”叶青望着北方的天际微微叹口气,道:“北地已经极为寒冷,完颜珣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兵变篡位,显然也是认为这个时候我很难立刻出兵为完颜璟复仇,从而也就给他们留下了充足的准备时间,包括在完颜璟之后,他们有时间来理顺金国的朝堂。当然,也需要担心,他们会不会因此而主动进攻我们,所以……北上回燕京不能再拖延了。”
听着叶青说完后,赵扩扭头看向身后的张德辉,刚刚消失不见的张德辉,此时后背上则是背着一把枪,恭恭敬敬的递给了赵扩。
赵扩打量着手中的步枪,枪托上的叶字清晰可见:“既然燕王决定了,那我……这杆枪还是您带在身上防身用吧,包括那其他十几人……。”
赵扩一边说一边就把手里的步枪要递给叶青,叶青低头看了一眼,随后缓缓推还给了赵扩,有些欣慰的笑着道:“放心吧,燕京比你想象的要强悍很多,何况……这杆枪想必你已经知道来历了,从今日起就完全送给你了。”
“可北地……。”赵扩心头同样有些感动道。
“不必如此婆婆妈妈,三千营如今在燕京虽然无法打造出像这一杆一样精准的枪来,但精准度稍差一些的还是没有问题。”叶青深吸一口气,随后从赵扩手里接过那杆枪,熟练的拉动着枪栓,给赵扩开始解释着各个部件。
两人便一直坐在台阶处,一个认真的说,一个专注的听,直到赵扩自己能够熟练的拆卸后,叶青才站起身来,在夜色的笼罩下往宫外走去。
“燕王放心,我定不会输给您的。”赵扩看着渐渐要融入夜色中的叶青背影高声说道。
“好啊,那你我就比一比,看看到底是你率先吃下自杞、罗甸,还是我先拿下金国!”叶青回头,看着向他挥手作别的赵扩朗声说道。
“好!一言为定!”赵扩心里充满了豪情壮志,坚定的大声说道。
1218 普天之下
庆元四年十月,叶青离开临安北上,与去年回临安不同的是,这一次回临安的他,身边却是少了整支种花家军,只剩下了自己的两百名亲卫与贾涉这个亲卫头子。
经过扬州时,与如今任淮南路安抚使的辛弃疾一夜长谈,完颜璟的死对于叶青而言显得沉重,对于辛弃疾而言,同样是让其心生感慨、世事难料。
虽然辛弃疾不曾与完颜璟打过多少交道,但因为叶青的关系,使得辛弃疾一直都认为,最起码在对叶青这件事儿上,完颜璟一直都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所以当叶青提出淮南路在元日后,务必要保证燕京的粮草充足时,辛弃疾想也不想的便点头答应了下来,甚至是告诉叶青,但有差遣绝不推辞,必定会随时赶过去驰援。
短短的一夜休整后,叶青便继续北上,而到了济南府准备渡黄河时,灰蒙蒙的天空则开始飘起了雪花,站在黄河的渡口处,看着雪花如飞蛾一般融入黄河河面,叶青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完颜璟的影子。
当年也是在这个渡口的河面上,只不过那时候的黄河已经冰冻,天空同样是飘着雪花,完颜璟站在冰面上与自己相对而立,声嘶力竭的冲叶青呼喊道:“皇爷爷驾崩了!”
这一切仿佛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但如今却是早已经物是人非,非但是完颜雍已经去世多年,就是当年那个站在冰面上声嘶力竭的完颜璟,如今也已经不在人世。
站在渡口处惆怅万千,叶青眉头深皱,怔怔的望着雪花飞舞的河面,一时之间有些失神,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苏轼“赤壁怀古”的头一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燕京城在叶青到达济南府时,才接到叶青要在元日之前回到燕京的消息,白纯在把这件事情告知燕倾城与耶律月后,最终还是与其他两人商议决定,把叶青即将回到燕京一事儿告知李师儿。
自从被耶律乙薛派人护送来到燕京后,李师儿便一直带着跟自己逃出来的几个宫女与太监,被安排在了距离叶府不远处的一座宅子里。
除了那几个跟她一同逃出来的宫女、太监外,在到达燕京的第一时间里,燕倾城同样是给李师儿所在的宅子送来了不少的丫鬟与下人,尽可能的让李师儿在燕京能够感到心安。
而耶律月显然比起燕倾城或者是白纯来,要更了解李师儿如今的心情,当年的她,也就像是前些时日的李师儿一样,在漫天风雪中艰难跋涉,只为了投奔叶青而来。
亡国的痛苦滋味她比任何都清楚,李师儿原为金国母仪天下的皇后,如今在完颜璟去世后,沦落到了要投奔他人保命的地步,这对于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绝对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耶律月呆呆的看着没有匾额的府门,无声的叹口气,下人领着耶律月往府里李师儿所居住的后院行去。
不曾接触过之前的金国皇后,耶律月自然就不知晓,在来到燕京之前的金国皇后李师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她却是知道,这个时候的李师儿,每天都像是有满腹心事儿一般,每次见到时,虽然不是愁眉不展的模样儿,但每次还是能够从那平静的神情中,感受到一丝深藏在心底的哀伤与落寞。
厅内的李师儿此时看起来格外的安静,就像是刚刚经过那凋零的池塘时,残留的枯萎荷叶一般,看起来是那么的弱不禁风以及让人深感同情。
“师儿见过叶夫人。”李师儿挤出一丝笑容,率先开口说道。
耶律月微笑点头还礼,两女同时坐下后,耶律月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李师儿则是微微愣了下后,抬头带着微笑问道:“叶夫人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今日来此,是想告诉你,大概再有半月时间,燕王就会回到燕京。”耶律月看着李师儿说道。
自从李师儿来到燕京后,几乎每天都会差遣宫女前往叶府问询,叶青什么时候会回到燕京。
而如今时隔近一个多月,叶青竟然还没有回到燕京,站在耶律月的角度替李师儿考量,自然是深怕李师儿误以为叶青并非是那么在意金国皇后母子。
毕竟,耶律月对于李师儿的遭遇感同身受,她很清楚,这个时候的李师儿,即便是表面平静,但恐怕内心如今则是极为的敏感,甚至是自己等人一个小小的下意识举动,恐怕都会触动到如今脆弱的李师儿。
加上
叶青原本应该在第一时间回到燕京,但最终却是晚了大半个月的时间的关系,从而使得耶律月在面对此时的李师儿时,不论是言语上还是举止上,都显得格外的小心,深怕一个不小心刺痛了身为金国皇后的李师儿的自尊心。
“不知……。”李师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后,便再次问道:“不知如今可有关于圣上的消息?”
耶律月微微一愣,而后继续微笑着道:“暂时还没有,不过……已经派探子前往贵国去查探了,想必等再过几日就会有……。”
李师儿不自觉的苦笑一声,视线也从耶律月的身上转向了远方,摇着头凄然道:“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没有派人过来接我们母子,恐怕是……。”
“也许是因为一些其他事情耽搁了,就像是燕王因事儿在临安稍有耽搁……。”耶律月宽慰着神情转而有些凄然的李师儿说道。
李师儿则是默默的摇了摇头,而后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跟耶律月诉说一般道:“其实那日一早他让我们母子离开时,我就已经意识到了危险,而当……乞石烈诸神奴满身鲜血的跑过来,带着我们母子上了马车便开始一路向城外飞奔时,其实……其实那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是完颜珣想要谋反……。”
就在李师儿在来到燕京后,第一次敞开心扉,跟耶律月说起金国到底发生了什么时,远征吐蕃的铁木真,此时也才收到了金国皇帝完颜璟被自己的兄长邢王完颜珣篡位的消息。
偌大的金帐内,除了铁木真的几个儿子外,包括木华黎、博尔术、丘处机等人同样也在账内,而在铁木真的左侧下首,则是坐着一名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或者是可能岁数还要再小一些的和尚。
一身暗红色的僧袍穿在身上,显得原本就黝黑的肌肤更加的黝黑,从而也使得很难从外貌上去判断其人真实的年龄。
“完颜璟若是死了,叶青必然会利用这个机会率兵征金。”博尔术看了一眼沉思的铁木真,开口继续说道:“叶青跟完颜璟有所谓的师生之谊,当初既然从大汗手里救走了完颜璟夫妇,那么这个时候,叶青便不可能对金国发生的谋反动 乱坐视不理。”
“不错,那个时候叶青都愿意不顾自身危险,冒死来从大汗手里要回完颜璟夫妇,那么这个时候,他更有理由借机发动对金国的战争了。而且……臣以为……。”木华黎在铁木真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后,便继续说道:“臣以为……单单靠金国辽人根本难以牵制叶青征金的大军,所以大汗还需防备叶青在攻金后,可能对耶律薛都他们不利,从而危及我大蒙古国百姓的安危。”
“耶律善哥认为呢?”铁木真淡淡的点点头,而后看向笔挺的站在账内的一名年轻人问道。
耶律善哥兄弟身为当初姚里氏送到铁木真麾下,来交换兄长耶律薛都回金辽而留下来的质子,对于金国的情势自然要比其他人要清楚一些。
“回大汗,兄长耶律薛都并未与邢王完颜珣结盟,而完颜珣想要谋反,仅仅凭借他一人之力根本不足以谋反成功,必然是借助了外力……。”耶律善哥恭敬的说道。
“你是说……高丽人?”铁木真微微皱眉问道。
耶律善哥默默的点点头,道:“当初我的父亲耶律留哥在上京被大汗您赐封为辽王时,就曾经察觉到了高丽人跟金国一些官员臣子之间的来往,只是那时候父亲因为得到了大汗您的帮助,所以也就放弃了拉拢高丽人。”
铁木真不动声色的听完耶律善哥的解释,整个金帐在此时也显得格外的安静,随着铁木真建立起大蒙古国后,他在蒙古各个部族之间也好,还是在麾下众多将领的心中也罢,如今是威望越来越高。
虽然铁木真并未曾因为成为了蒙古国的大汗,而刻意去拔高自己的威严,也从未去疏远众多跟他征战多年的部下,但不得不说,如今的铁木真已经在所有人的心里树立起了威严的形象,敢于在铁木真未同意其开口的情况下便说话之人,如今已经是越来越少。
稍显寂静的金帐内,众人的目光都集中于铁木真的身上,一把光可照人的金色匕首在铁木真手里来回转动,铁木真不自觉的扭头看向旁边的国师八思巴,想了下后道:“国师以为我现在可否离开吐蕃?”
被点名的八思巴坐在铁木真的左侧,在铁木真问话时依旧是保持着自己一动不动的高僧模
样儿,只是原本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不同于其他人对于铁木真的尊崇跟敬畏,八思巴的神情则是显得要从容了很多。
“贫僧相信,即便是大汗不在吐蕃,吐蕃百姓也能够感受到大汗的存在。大汗为吐蕃百姓而来,百姓又如何会反对大汗?”八思巴顿了下,而后缓缓的低下头,拿起这几日放在身边的《诗经》,看了一眼后缓缓道:“而且贫僧也很想见识见识这位,给予我们这么多华夏典籍的燕王,因为……贫僧想要告诉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并非全部正确,而应该是:普天之下、大地之上,西天佛子、化身佛陀,圣者为佛、护持国政。”
铁木真微微皱眉,木华黎等人从临安带回来的诸多华夏典籍,如今虽然被八思巴视为珍宝,但八思巴显然并不认同叶青的天下观,甚至是包括建议铁木真推行科举制,反而是希望铁木真能够按照他的意愿,用佛法仁心来感化吐蕃百姓,同时减少杀戮。
“圣者之意是……你也打算会一会那叶青?”铁木真皱着眉头,在此刻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已经急忙改变自己的主意。
而八思巴则依旧是从容不迫的点点头,道:“不错,贫僧正有此意。”
“可若是圣者前往,那我们修建驿站一事儿恐怕就不得不停下来了。”铁木真深吸一口气道。
吐蕃之所以能够与世隔离,自然是因为其交通极为不便,而且这些年来,一直无法彻底划入华夏疆域内,也正是因为大军想要兵进吐蕃,粮草补给一直都是一个极难解决的致命问题。
而铁木真在攻吐蕃时,因为马背民族的生活特性,虽然使得蒙古人比起中原兵进吐蕃在粮草供给的依赖上低一些,但同样也存在粮草供给的问题。
粮草难以供应直达大军的问题,在铁木真刚攻吐蕃时就已经注意到,只是那时候还未见到八思巴,以及还未真正危及到吐蕃的根本。所以蒙古国大军在攻吐蕃时,吐蕃人同样会认为,蒙古人想来绝不会长久进宫吐蕃,只要等他们意识到了粮草问题后,就会主动退兵。
而蒙古国的打仗方式,显然不同于中原王朝的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的打仗方式,所以当吐蕃意识到蒙古人并不会像想象中那般,在遇到粮草补给不及时的问题就会退兵时,蒙古人已经凭借着他们独特的打仗方式,危及到了吐蕃的根本。
也正是因为铁木真并未在遇到粮草补给问题时,第一时间就选择退兵,所以才逼迫着八思巴不得不出面为吐蕃百姓求情,希望铁木真能够放弃用战争来侵略吐蕃。
铁木真自然也不想要在粮草补给不顺畅的情况下攻吐蕃,但他这些年来所向披靡高傲,也决不允许他因为粮草补给的问题而放弃对吐蕃的侵略,因而才会与八思巴达成了所谓双赢的协议。
但这并不代表铁木真不想要解决粮草供应不顺的致命问题,为吐蕃有可能出现的叛乱做长远准备,所以八思巴为了能够让吐蕃百姓少流血少牺牲,同样也是在见识了蒙古人的强悍武力后,最终提出了修建驿站来解决粮草供应的问题。
相隔一定的距离便建造一个驿站,对于蒙古人而言显然是一个巨大的工程,何况他们早已经习惯了来去如风,完全不适合修建驿站这项艰巨的差事,于是,能够帮他们建造驿站的,就只剩下了吐蕃人。
而想要吐蕃百姓为蒙古国修建驿站,自然就少不了八思巴在吐蕃的威望,所以铁木真自然而然的便会担忧,若是八思巴与自己前往草原的话,是否会耽误修建驿站这件事儿,甚至是从而威胁到他们大盟国刚刚对于吐蕃的控制。
“大汗大可放心,贫僧既决定了随大汗一同前往,自然是已经有了万全之策。”八思巴说话慢吞吞的,给人一种不疾不徐的感觉,仿佛是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让他感到为难一样,整个人也是一副虚怀若谷、得道高僧的样子,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缓缓的继续说道:“贫僧随大汗一同前往,修建驿站一事儿,贫僧自会交给徒弟来修建,他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并不亚于贫僧,大汗大可放心。”
铁木真默默的点点头,而后把视线放在了木华黎、博尔术与窝阔台的身上。
而窝阔台第一时间也瞬间明白了自己的父亲,忽然深深忘过来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微笑,随后望向了到现在还有些没有明白过来的朮赤。
1219 抵燕京
当叶青快要抵达燕京时,燕京周遭的景象让贾涉等亲卫俱是吓了一大跳。如今已经是寒冬季节,北地在严冬之时本就看起来十分的萧条与荒凉。
而如今映入眼帘的燕京周遭,看起来则是更显的荒凉与落魄,阳光的照耀下,远处灰蒙蒙的山脉尤显苍凉落魄,视线所及之处几乎全是一片枯黄与萧瑟的味道。更令人感到震惊的是,那些破土动工刚刚开始建造的新城,如今看起来更像是一场惨烈的战争之后,遗留下来的狼藉工事。
总之,在还没有进入燕京城时,燕京城外围的荒凉与落寞,第一时间就让人心头一惊,不清楚内情的情况下,甚至会误以为燕京是不是刚刚经历过了一场惨烈的攻城战。
而随着错过那满地狼藉的工事之后,宽敞整洁的道路以及一派和谐的氛围,又让人瞬间觉得仿佛刚刚目睹的一切不过都是错觉而已。
当初扩建扬州城时,叶青已经经历过了建城时最初的杂乱与狼藉,所以对于如今燕京城外的荒凉与落魄,倒是并没有像贾涉等人那般感到震惊,何况一路北上时,他其实早已经对此有了心理准备。
任何一个宏伟的城池,或者是一件艺术品,哪怕是一件兵器,在最初建造的阶段往往都显得毫不起眼,甚至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而当这一切在完工之后再呈现于人眼前时,人们才会忘记最初的那些狼藉与杂乱,感慨着城池的宏伟或是艺术品的瑰丽。
面对贾涉几人的震惊与难以置信,叶青更愿意用女人来形容眼下燕京所处的境遇,正所谓女大十八变,一个女子在长成为一个绝世美人儿时,大部分在幼年时并没有立刻就显现出其成为美人的潜质,反而是在长成后,才让人眼前一亮,才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美人儿,竟然就是多年前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女童。
如同后世的一些女孩儿,高中时期还是属于其貌不扬,而当进入到了大学之后,或者是过的几年再见时,便会发现,当年的丑小鸭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竟然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美人儿,甚至都难以让人把其现在与过去联系为一人。
仅仅一年未见,叶孤城、叶无缺又长高了一些,同样也因为在燕京破阵营内的摔打,如今整个人看起来也要结实了很多,脸上的稚气已然减少了很多,看起来已经有了大小伙子的模样儿,这让叶青自然是极为满意。
毕竟,当初在刚刚从扬州来到燕京时,不管是叶孤城还是叶无缺,还是其他几个人,给叶青的感觉总是一种,因为燕倾城娇生惯养的缘故,使得叶孤城跟叶无缺的身上,总是有一种纨绔子弟的放荡感觉。
三子两女被燕倾城几女照顾的都很好,不管是让叶青欣慰的叶孤城还是叶无缺,也或许是更为让叶青牵肠挂肚的叶小凤、叶吹雪,亦或是钟晴所生,同时也随钟晴姓氏的钟叶,在少了叶青刚回到燕京的些许拘谨后,便开始一个个都变得活泼了起来。
叶小凤与叶吹雪身为叶青的两个女儿,显然要比三个男孩儿要更得叶青的喜爱,如今叶小凤已经八岁,而叶吹雪也才三岁,此时被叶青抱在怀里,神情之间也显得要比其他几人要得意很多。
燕倾城、白纯、耶律月以及钟晴四女微笑看着刚刚回到燕京的叶青,正神情认真的听着被抱在怀里的叶吹雪告状,大哥二哥三姐四哥平日里都不愿跟她玩耍,老是丢下她一个人在府里。
所以此时最小的女儿,自然是希望她爹能够带她逛逛燕京城,买一串冬日里吃起来才好吃的糖葫芦,还有一些玩偶时,身为亲娘的耶律月则是走到跟前,顺势从还没有抱够叶吹雪的叶青怀里抱起了叶吹雪,开始哄着叶吹雪说着一会儿娘就带你去买。
或许是因为这些年来一直在扬州单独带着几个孩子的原因,所以使得几女之间不自觉的形成了,凡事都要以燕倾城为主的默契,而府里的大事小情,在叶青不在府里的这些时日,或者是一些该是女主人做主的事情,不管是耶律月还是钟晴或者是白纯,都会率先知会一声燕倾城。
而燕倾城同意了,那么耶律月也好,白纯也罢,或者是钟晴,都才会去做某一件事情,而若是燕倾城觉得一些事情不妥,或者是还有商议的余地,其余三女则是会完全遵从燕倾城的意见。
白纯跟前的红楼,燕倾城跟前的柳轻烟,钟晴跟前的芳菲,在这个时候也都会以三人的意见为主,也从来没有因为燕倾城做主一事儿,而心生过不满。
唯一例外的是耶律月,虽然身边没有像白纯于红楼、燕倾城于柳轻烟,钟晴于芳菲这样的贴心姐妹,但有着耶律铁衣绰号的她,则是有着叶府里的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她一人掌管着府里的周全,甚至是包括燕京城的城防,如今有一部分的兵权,都是要经过耶律月的首肯才能够调动。
随着黏人要去卖糖葫芦,以及叶孤城、叶无缺带着叶小凤与钟叶出去后,四女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不同于叶青因为不常见到自己的子女,偶尔见到后便欢喜的忘记所有事情,四女早已经厌烦了五个小家伙天天缠在身边的情形,也正是因为此,所以耶律月、白纯与钟晴三人,才会对于燕倾城格外的尊重,毕竟,在扬州时,燕倾城可是一个人要照顾这五个一眼看不到,下一刻就会闯祸的小家伙们。
厅内在少了五个子女后,立刻便安静了下来,燕倾城先是家长里短的说了半天,而后便率先离开了厅内,又去忙她一个府邸女主人手头该有的事情。
钟晴则是一直安静的坐在一边,白纯因为兼着伞的缘故,所以在燕倾城离开后,刚要开口说起关于完颜璟一事儿时,耶律月则是在旁轻轻拽了下她的衣袖,而后说道:“或许……应该先去见见李师儿,而后回来再细说详情。”
白纯认同的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说道:“董晁从金国的消息传回来了,虽然具体的细节还不是很清楚,但已经可以证实……完颜璟确实已死,乞石烈诸神奴生死不明,因为跟随李师儿来到燕京的六人当中,并没有乞石烈诸神奴。而完颜珣之所以能够在短时间内篡位成功,正是因为有高丽人的协助。至于到底是高丽国的何人,详情还不知道,但如今在金国上京府的,则是一名叫做崔瑀的人,据说其家族在高丽国势力庞大,虽非皇室,但其手中的权利足以跟皇室相抗衡。”
“同李师儿来到燕京的都是什么人?”叶青神情也渐渐变得有些凝重,刚刚还原本挂在脸上面对自己子女的慈爱笑容,在此刻也早已经消失不见。
“两个宫女一个太监,还有三个人是金国一支名为忠孝军的两个副统领,都是完颜姓氏,一个叫做完颜陈和尚,另外一名叫做完颜斜烈,至于其他一个,应该是跟乞石烈诸神奴有关,叫做乞石烈白山。”耶律月适时的开口说道。
在李师儿被耶律乙薛派人护送至燕京后,几乎所有的大小事情都是耶律月在帮着李师儿安顿,包括如今李师儿所居住的府邸,也是耶律月在崇孝寺旁,为其选择了那座不亚于如今他们叶府大小的府邸,从中也可以看出,即便是叶青不在临安,耶律月等人还是很清楚,来到燕京的李师儿,虽然是寻求庇护而来,但也应该以礼相待才是。
叶青对于耶律月的安置还是颇为满意,毕竟,因为跟完颜璟的师徒之情,李师儿在金国发生动变后,被完颜璟第一时间、第一反应就送到叶青这边来,足以说明,在完颜璟的内心深处,始终是对叶青充满了信任。
如今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叶青都有义务与责任,在完颜璟去世后照顾好在第一时间便投奔他而来的李师儿。
抚养李师儿与完颜璟的孩子长
大成人,包括接下来就要去做的征金为完颜璟报仇,显然都是叶青接下来必须要做的事情,同样也需要他来好好谋划一番,该如何做才能够对得起完颜璟对他的这一份信任。
最终还是选择了听从耶律月的建议,在回到燕京后的第一时间去探望距离崇孝寺不远的李师儿。
三日之前,便已经得知叶青会在今日回燕京的刘克师、耶律楚材已经在前厅等候着叶青,完颜璟的死,对于刘克师或许并没有什么触动,但对于当初身为金臣,却是在出使宋廷时,被叶青强行扣押,以至于让其强行叛国的耶律楚材来说,完颜璟的死对他无疑于也是一种打击,从而也使得这些时日里来,耶律楚材彻底放弃了对金国的任何的憧憬。
何况,燕京还有大辽国的公主耶律月在,所以耶律楚材如今遵从内心做出效忠叶青、背叛金国这一决定来,其实在当下的环境中并不是很难。
加上如今他与刘克师一同在燕京为官,平日里的配合也是日渐默契,两人在燕京各司其职,几乎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置的井井有条,也使得耶律楚材终于是真切感受到了,自己的才华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的畅快感。
“耶律乙薛那边于昨日传来消息,金国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而近两月前死在渝关城墙下的金人追兵,金廷也没有派人过来追究,就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如今完颜珣已经登基为帝,至于金国朝廷上是否还有忠于完颜璟的臣子,暂时说不好。不过依下官看,如今即便是有,恐怕也不敢站出来质疑完颜珣。还有便是……。”刘克师、耶律楚材跟随着叶青往府外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就在刚刚李横那边传来消息,铁木真对吐蕃的攻势已经停止了,而且据说……吐蕃已经彻底降了铁木真,因此铁木真才有时间向东边而来。”
叶青在刘克师说完后,还不等开口,另外一侧的耶律楚材便接着说道:“依我……下官来判断,铁木真会突然从吐蕃撤出,其实并非是所有人都撤出,而是他带着怯薛军从吐蕃撤了回来,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向东,恐怕也是跟接到了完颜璟的死讯一事儿有关。所以下官判断,他的目的地,很可能是会亲自来燕京,或者是选择在金国与您相见。”
“选择金国与我相见?”叶青皱眉,微微有些不解问道。
“依下官对金国以及完颜珣的了解,在他篡位成功后,如今虽然已经在众多金国臣子的拥护下登基,但这对于他来说显然还是不够。以他的性格,他会更想要获得天下人,以及大宋乃至蒙古国对于他的承认。”耶律楚材顿了下后,随着叶青步上马车,继续说道:“完颜珣虽已经获得金国帝位,但其获得帝位的正当性,以及他对外宣称的完颜璟是暴毙而亡一说,恐怕无法让所有人信服。而且大金国的印玺如今也下落不明,这对于完颜珣来说,都不足以让他安安稳稳的坐在龙椅上,他必然想要通过宋廷以及蒙古国对他的承认,来让他的帝位加以稳固,以此来抵消……印玺不在他手不利局面。”
叶青心头微微一震,脑海里不自觉的响起完颜璟那封信件上的话语,大金国的印玺在李师儿那里……。
显然,完颜璟也已经算到了这一切,或者是说,他其实很清楚,没有大金国的印玺的话,这对于完颜珣来说,恐怕会整日坐立难安、如芒在背,就如同只是半个屁股坐在了龙椅之上,时刻都有被人废黜或谋反的危险。
刘克师与耶律楚材如今显然已经是极为有默契,所以当耶律楚材说完后,刘克师趁着叶青沉思的功夫,在一旁继续说道:“大人,因为您不在燕京的缘故,所以下官与耶律大人,一直也没办法前往金国皇后的居所,何况铁衣将军也不允许我们靠近……。”
“什么意思?”叶青并没有看向刘克师,反而是转向耶律楚材问道。
耶律楚材显然也没有做好准备,并未料到叶青转瞬间就察觉到了刘克师接下来说的话,可能跟他有关,或者是正是他想要说的话。
所以看到叶青转向他时,下意识的把身子往后缩了一下,而后才微微有些尴尬的笑了下后,道:“回燕王,下官的意思是……随着皇后李师儿来到燕京的几人当中,有两人下官觉得大人或许可以拉拢一下。之前因为铁衣将军不允许我们靠近皇后李师儿的居所,所以我与刘大人一直没有机会下手……。”
“所以在我今日刚一回到临安,其实你们并非是为了向我禀报一些关于燕京的事情,而是为了这件事儿?”叶青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在耶律楚材跟刘克师的眼中,却是觉得有些高深莫测。
不过两人还是立刻否认道:“不不不,燕王误会了,今日就来见您,主要还是关于燕京的政务,至于那关于皇后李师儿的事情,就是顺嘴禀报大人您而已。”
耶律楚材说完后,还是不自觉的有些心虚的看了看旁边,同样是有些心虚的刘克师。
叶青跟完颜璟的关系自是不用多说,他们都同样是极为清楚,也正是因为他们清楚叶青跟完颜璟之间的关系,所以在这件事上多少是有些犹豫。
他们一方面想要帮叶青继续招揽一些能征善战的将领,一方面又担忧随着完颜璟的去世,深怕叶青如今对于完颜璟留下的几个人产生恻隐之心,如此一来岂不是荒废了真正的人才。
“你们说的可是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两人?”叶青本打算见完李师儿后,再考虑这件事情,毕竟,如今李师儿可谓是孤身一人来燕京投奔他叶青,若是他叶青连李师儿跟前的仅剩的几人也不放过去拉拢,那岂不是就有了欺负孤儿寡母之嫌?
“大人,特别是完颜陈和尚,在下官看来可谓是一个能征善战者,若是大人能够把他招致麾下,可抵数万精兵!对于我们来说,绝对是一大助力。如今墨将军、钟将军两个您最为倚重的将领都不在身边……。”耶律楚材立刻说道。
“完颜陈和尚既然有你说的那般厉害,可抵数万精兵,那么为何我一路攻金却是从未碰到阻碍呢?”叶青淡淡的回头问道。
“这……。”耶律楚材愣了下,而后道:“事实并非是如此,这完颜陈和尚因为一直在东京路,在当时的东京路张致远麾下任差遣,而在西京发生战争时,其实便是完颜陈和尚一个人统兵镇守于东京路。大人如今想必应该也知道,当时您在西京路救援圣上完颜璟时,张致远已经战死一事儿吧?”
“那又能说明什么?”叶青再次问道。
耶律楚材则是想了下,而后开始跟叶青说起这完颜陈和尚到底是何方人物来。
当金国辽人耶律留哥谋反自立时,叶青当时已经攻到了燕京城下,而那时候完颜璟为了能够用最快的时间镇压叛乱,几乎是从五京各路都抽调了大量的兵力,但唯独没有对东京路的兵力进行抽调。
最后直到蒙古人开始参与,以及完颜璟御驾亲征时,才把张致远跟大部分大军从东京路调集了过来,只留下了以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为首的数千人在东京路。
东京路与高丽国接壤,张致远的大军一直则是在此牵制着高丽人,这也是为何,在耶律留哥自封辽王开始谋反作乱时,一直盛传会有高丽人攻过来牵制金国大军,但始终未能够出现在金国境内的原因。
而当叶青赶到西京救下完颜璟夫妇,在回城之时便遭到了宗室完颜从彝与完颜从宪两兄弟的阻挠,最终是叶青率大军破城而入,金国的两个宗室也被完颜璟处死。
也正是叶青与完颜璟还没有回到中京路时,原本身处中京路的完颜珣,便利用此机会跟高丽人暗中联系到了
一起,从而使得高丽人放弃了与最终被打败,逃至草原的金国辽人联手图谋完颜璟的帝位,选择了与完颜珣结盟。
“你怎么知道的?”叶青微笑着问道。
“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猜的。”耶律楚材无辜着一张脸说道。
“我……滚下马车。”叶青有些气结,在马车停稳后冷冷说道。
“大人,这些虽然是我猜的,但下官以为与事实相差并不大。您别忘了,下官以前可是在金国做官,虽然差遣不大,但对于金国的官场还是颇为了解。”耶律楚材看着叶青率先走下马车,赶忙跟在后面说道。
“对于金国,我的了解并不比你少吧?”叶青回头说道。
“这个……下官承认也不承认。”看着叶青一跳眉头,耶律楚材望了一眼眼前的府邸大门,急忙说道:“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大人您清楚的只是皇家宗室的事情,譬如您在与圣上完颜璟分别回燕京时,就曾经警告过完颜璟,邢王完颜珣会谋反一样。下官那时候在金国朝廷虽然官职不高,权利不大,但多少知道一些上层官员都不清楚的传言。譬如……耶律留哥可能会谋反,民间百姓之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但上面的官员却是没有一个当真。而那时候,就已经传出来了耶律留哥勾结高丽人一事儿,但同样没有人当真。之所以没有人当真,正是因为朝廷很相信张致远能够不让高丽人进入金国。而最后虽然事实也证明,即便是张致远随着圣上完颜璟御驾亲征后,高丽人依然是没有办法越过完颜陈和尚跟完颜斜烈率几千人镇守的边疆防线。但并不代表,高丽人就不会通过其他办法越过边疆防线。”
“那会有什么办法?”刘克师对于行军打仗一直外行的很,这些年来,让他最以为傲的,自然就属当年攻夏时,叶青麾下实在是无人可用之时,不得不让刘克师去率兵拦截夏国大军。
而那一次的率兵作战,虽然如今刘克师想起来依旧是心有余悸,但也不得不说,那一战也成了他这大半辈子唯一的一次率兵打仗,而且还完胜的经历。
因为这唯一的一件战功,跟他已经越来越熟的耶律楚材,平日里偶尔揶揄刘克师时,总是会称刘克师为不败将军,因为他从来没有败过。
刘克师下意识的问道那会有什么办法,而叶青则是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像是瞬间意识到了耶律楚材想要表达的意思。
耶律楚材看着仔细打量着李师儿府邸大门的叶青,在旁继续解释道:“大人,当初张致远随着圣上完颜璟御驾亲征后,单单只靠着完颜陈和尚就足以让高丽人难以过疆,是否已经足够说明完颜陈和尚跟完颜斜烈确实有过人之处?而且……更为重要的是……。”
在叶青回头看向他后,耶律楚材的神情也变得极为认真,道:“张致远战死,完颜陈和尚必然会被晋封为东京路大军统帅,完颜斜烈必然也会继续辅佐完颜陈和尚,如此一来,也就意味着……高丽人想要过疆几无可能!但……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两人,却是跟随着皇后李师儿出现在了渝关关外,这……又说明了什么?”
“高丽人顾忌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两人镇守的东京路,所以……。”叶青凝视着耶律楚材,顿了下后说道:“所以高丽人想要过疆进入金国,助完颜珣谋反夺取帝位的话,就必须先要解决这完颜陈和尚这第一道防线。”
“也就是说完颜陈和尚以及完颜斜烈,很有可能是被圣上完颜璟召回到了上京府,而后高丽人才有机可趁进入金国疆域。而这显然并不是圣上完颜璟的意思,要么是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被人假传圣旨骗到了上京府,要么便是……圣上完颜璟自毁长城,是他自己把敌人放进了金国境内,而后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耶律楚材认真的说道。
“自皇后李师儿至燕京后,下官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完颜珣是如何能够在短时间内谋反成功的,除了上京路要有人做内应外,其余地方必然需要其他势力介入,如此才能够里应外合,在短时间内谋反成功。耶律留哥他们不具备这样的实力,何况,西京路也没有统领被调遣回上京,但镇守东京路的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却是出现在了上京府,最后又保护着皇后李师儿到了燕京,所以就足以说明,是东京路出了问题,而东京路一旦出了问题,那么高丽人便可以大摇大摆的作为外应,来呼应上京府内谋反的完颜珣。”
“那么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到底是怎么出现在皇后李师儿跟前,并护送他们到达燕京的,下官以为与其在这里猜想,倒不如进去一问便知不是?”刘克师指了指府门,以及早已经等候在府门外的丫鬟说道。
叶青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让他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不少,看了看门口那恭恭敬敬的丫鬟,再看看跟着自己而来的别有用心的刘克师跟耶律楚材,叶青想了下后道:“你们两人先去衙署吧,待我这里事了之后再商议。”
“大人……。”刘克师跟耶律楚材有些不甘的一同道,他们之所以如此殷勤的跟过来,就是想要借机拉拢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两人。
而如今看叶青的样子,好像并没有此意,这当然让他们两个心怀不轨者感到有些失望了,何况,按照耶律楚材对于叶青的了解,只要是人才,只要是可用之才,叶青都会不择手段的拉拢至自己麾下,就像当初的自己,还不是被叶青扣押后,变成了强行背叛金国而后投靠至其麾下。
“此事以后再议,若真是有你说的那么优秀,如今人已经在燕京了,你还担心什么?还怕他飞了不成?”叶青没好气的对着两张失望的脸说道。
刘克师则是在叶青说完后,双眼瞬间一亮,一下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拉着耶律楚材便立刻向叶青告辞离去。
随着叶青跟随丫鬟进入李师儿的府邸,而耶律楚材则是不满的甩开刘克师的手,没好气的道:“你是不是傻啊,忘了我跟你说的,完颜陈和尚以及完颜斜烈对于燕王有多么重要……。”
“你嚷嚷什么?我看你才是傻!”刘克师神情显得格外轻松,脸上带着笑意说道。
“为什么我傻?而不是你傻?”耶律楚材看着刘克师那胸有成竹的样子,一时之间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
“金国皇帝完颜璟死了,皇后李师儿被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护送至燕京投奔燕王,那么是不是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无处可去?所以你还怕他们飞了不成?”刘克师嘿嘿笑着,继续道:“聪明反被聪明误,到头来看来还是燕王技高一筹,城府更深!”
“怎么说?”耶律楚材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焦急,反而忽视了最为根本的原因,但依旧是没好气的道:“自然是没办法跟燕王比了,他是谁?是把金国皇帝卖了,金国皇帝还乐意帮他数银子的人!我才没有想要跟他相比较!”
“皇后李师儿绝技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让完颜璟白白死了的,这一点儿从燕王刚一回到燕京,就立刻来见李师儿这一点儿上就看出来了。所以啊,就如你想的那般,燕王必然是会借着完颜璟被完颜珣谋害一事儿,大举攻金,而那时候,不管是皇后李师儿,还是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恐怕都会主动提出来,要求加入到攻金的大军中,如此一来,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被燕王招致麾下,岂不就是成了早晚的事儿?那还需要你刚刚费半天口舌,而且谋略还是那么的拙劣!”刘克师丝毫不给耶律楚材留面子的说道。
耶律楚材却是不发一言,而后仰天长叹……谁能想到,强盛一时的金国,最后竟然要亡于弱宋之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