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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叶7     宋疆txt下载     宋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19 夫妻为帅

    西湖湖心亭处,一艘艘或大或小、或豪奢或雅致的画舫缓缓停靠在湖心亭处,与谢道清一同登上湖心亭的赵扩,新奇的打量着四周的风光,虽然也曾多次来过西湖,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马车里前往孤山,而来这湖心亭还是头一次。

    “据说这湖心亭还是当初叶青所主建的,是为了孝宗皇帝而建,那时候孝宗皇帝一直停留在孤山,在修缮扩建孤山园林时,便一并建了这湖心亭。”谢道清向赵扩解释着。

    一路从何宁门到湖心亭,两人分坐不同马车,只有在登上画舫后,赵扩才有机会真正的跟谢道清说上几句话。

    谢道清年长赵扩近七岁之龄,本来这一路上心里还是颇为有些忐忑,有些担心这从宫里出来的贵人不好相处,但自从刚才登上画舫向这湖心亭驶来的过程中,短短的交谈倒是让谢道清轻松不少。

    并没有谢道清想象中那般难相处,脸上时常挂着微笑,白皙的脸颊微微有些胖,个头也不算是很高,一身白色的窄袖儒生长袍穿在身上,虽然没有那般玉树临风,但也是显得颇为风度翩翩。

    “难怪呢,看起来叶青对于孝宗皇帝还是很尊崇的。”赵扩附和着谢道清的话语。

    如同谢道清一样,赵扩原本还担心谢道清会因为他自宫里出来,所以与他同处时会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看着自从登上画舫后,便主动跟他说话以及介绍西湖风景的谢道清,赵扩心头的淡淡担忧随即也便释然。

    谢道清的性格很开朗,若不然的话,也不会跟叶青认识,更不会在得知叶青的身份后,还敢一口一个大叔大叔的喊着。

    踏上湖心亭的那一刻,谢道清跟赵扩两人的身份便确定了下来,毕竟是谢道清带着赵扩前来参加临安少年士子的聚会,所以一切自然是以谢道清为主。

    于是赵扩便临时有了一个自己想好的新名字与新身份:赵恭,谢道清的表弟。

    名字是因为他出生于恭王府,所以便取名为赵恭,而至于谢道清的表弟身份,则是谢道清的提议。

    绿树成荫、小径幽幽,整个湖心亭并没有多少游人,这让赵扩跟谢道清多少都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显然这些并不是他们在意的东西,因为前方那真正的湖心亭的地方,已经隐隐传来了欢声笑语。

    “赵恭,我的表弟,从……。”谢道清看着小胖脸的赵扩,仰头想了下道:“从嘉庆府来临安游玩吧,他是你的书童,这几个是你府里的下人,如何?”

    赵扩回头看了看太监便书童的卫泾,又看了看那自上画舫后就一直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的精壮汉子,点点头答应着谢道清道:“好,那你就是……我的表姐了。”

    “那是,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表姐了。一会儿过去后,记得跟在我身边,我好帮你介绍谁是你今日想要见到的女子。”一边往前走一边压低了声音的谢道清说道。

    赵扩跟在一旁听的是连连点头,身后的书童跟下人,有意识的拉开一些距离,让两人能够不受打扰的参加今日的集会。

    不管是卫泾还是那几个护卫,此时并不担忧赵扩的安危,毕竟今日的湖心亭,已经被封锁,想要踏上这四面临水如同小岛的湖心亭,可是还需要接受身份盘查的。

    谢道清跟赵扩的到来,还是让亭内的众多少男少女,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两人的身上。

    并不是因为其他人敬畏谢道清是临安安抚使谢深甫孙女的身份,而是因为在谢道清跟赵扩身后,连同卫泾在内的几人,在这个场合多少显得还是有些突兀,所以才会引得其他人目光齐齐望向了他们。

    察觉到微微异样的赵扩,少年老成的双手背后,对着卫泾等人打了个手势后,便脸上带着微笑,看着不远处几个与谢道清年纪相仿的女子,正在向自己招手,示意他们上这边来。

    跟着谢道清一同走到那几个少女的身旁,一阵叽叽喳喳如同黄莺的少女交谈声,在赵扩的耳朵里听起来,显然要比朝堂之上那些臣子的声音悦耳多了。

    心情瞬间变得更为放松跟舒畅的赵扩,一边听着谢道清跟几个姐妹在说话,一边打量着诺大的湖心亭内的其他人。

    目光快速的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一个在稍显僻静方向的少女,却是引起了赵扩的注意,只是那么不经意的一瞥,赵扩甚至都没有看清楚旁人长什么样子,目光就像是被什么吸引着投向了那看起来很安静的女子身上。

    少女似乎也察觉到了赵扩一直盯着她的目光,不自觉的扭头望了过来,便看到了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在她望过来的瞬间,飞快的把视线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好漂亮的女子……。”在那女子望过来的第一时间,赵扩瞬间就把自己的目光移开,但也是因为那少女望向他的原因,使得此刻的赵扩突然之间心跳加速,甚至还夹杂着一股微微的窒息感。

    意识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了下后,赵扩回头,看到谢道清正示意他坐下来。

    “这里的人你都认识吗?”赵扩一边低声问终于不再跟姐妹闲谈的谢道清。

    谢道清则是吃吃笑着,低声道:“刚刚他们还在夸你长的俊俏呢。”

    赵扩瞬间变得有些不自在,他还是头一次被年纪相仿的人夸,先不管是真是假,但最起码这种夸赞比起朝堂之上的臣子称赞来,则是更让他受用的多。

    “你就不要拿我打趣了。”有些不自在的赵扩含糊说道,目光却是时不时偷瞄一下刚刚望见的那女子。

    谢道清顺着赵扩的目光望过去,此时那刚刚跟赵扩对视的女子,一身淡蓝色的衫裙,外面则是披着一件蓝白色的宽袖褙子,恬静的坐在不远处,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静静地看着旁边的几人在那里说话。

    “你是说她吗?”谢道清用自己的视线指了指那女子道。

    有些不好意思面对谢道清目光的赵扩,再次偷瞄了一眼那空谷幽兰般的少女,而后无声的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赵扩在谢道清问出后,心里则是变得开始紧张了起来,甚至是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她是吏部员外郎韩彦嘉的女儿,叫韩瑛,那边那个是她哥哥以及同窗吧,这里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女。”谢道清在这群人中,已经属于年纪最大的一个了。

    “韩瑛?”赵扩下意识的念着这个名字,而至于他此行的目的,此刻已经被他渐渐抛到了脑后。

    而此时的皇宫慈宁殿内,青丘恭敬的向李凤娘禀奏着当今圣上的行踪,高高在上的皇太后李凤娘脸色平静,让竹叶儿都看不出来,皇太后对于圣上私自出宫一事儿,到底是喜还是怒。

    “你是说……是那谢深甫的孙女在宫外接应圣上?”李凤娘沉默了片刻,才对一直躬着身子的青丘问道。

    “回禀皇太后,正是临安安抚使谢深甫的孙女。”青丘确定的向李凤娘说道。

    李凤娘看了一眼旁边的竹叶儿,微微叹口气后,示意青丘退下。

    “此事儿跟叶青肯定脱不了干系。”李凤娘的语气微微带着些无奈,当青丘提到临安安抚使谢深甫时,李凤娘就几乎已经认定,近日赵扩私自出宫必然是因为叶青唆使的。

    而那接应赵扩的谢道清,在叶青在临安的时候,不知为何就误打误撞的认识了,甚至还曾被她撞见过。

    所以此时赵扩被谢道清接出了宫,去了那西湖,那么其目的不言而喻,怕就是为了一窥闫克己女儿的芳容。

    “皇太后,要不要派人……。”竹叶儿看着神色平静的李凤娘,轻声说道。

    “不必了,既然跟叶青有关,那么便不必担心他的安危。就当……不知道此事儿吧。”李凤娘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住了去寻赵扩立刻回宫。

    但即便是对赵扩如此宽容,可对于另外一个“元凶”,李凤娘显然就不会如此宽容了,这笔帐自然是要算在了远在北地的叶青头上。

    长安城的衙署里,叶青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惹得旁边的虞允文一直担忧的问着是不是着凉了。

    叶青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而后道:“你认为八刺黑一事儿该如何做才最为稳妥?显然,想要让他为我们所用,这种可行性并不高。之所以愿意来长安,显然还是希望借助我们的力量来帮辽国复国。”

    “承礼公主既然意已决,那么下官认为,你倒是不必理会他,由我出面先试探一番也好。如此一来,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我们都能够暂时把他留在长安,给李横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来拉拢辽人……。”虞允文向叶青建议道。

    “耶律月比我还着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她既然决定了,就不想再把这件事情拖下去。”叶青有些感慨的叹口气,接着说道:“耶律乙薛已经从牧马镇出发前往西平府了,目的便是在耶律月的授意下,帮助李横拉拢那些辽兵。所以眼下,如何处置八刺黑一事儿,就变得颇为微妙了。一旦痛下杀手,事发后怕是会影响军心,但若是一直留在长安,显然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这种人啊,必然会处处给你添乱,何况眼下……安北还需立刻调集一部分大军前往山东路,一旦被八刺黑知晓的话,我怕会因此而泄漏一些什么。”

    安北、安西在接下里的时日,都会秘密派遣一支大军前往济南府,为的就是准备接下来的北伐,所以此时有八刺黑这么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在长安,对于叶青来说,虽然不会影响到什么大局,但想想却是有那么一点儿膈应人。

    可若是在长安就把此人处置了,叶青则是有些担心,会引起西平府那些被李横混编进入大军后的辽兵不满。

    但若是就这么一直留在长安的话,叶青同样还担心,怕八刺黑察觉到安北、安西各路大军的动向,从而影响了他接下来的北伐一事儿。

    “耶律楚材难道你不担心吗?”虞允文觉得在这件事上,叶青有些本末倒置。

    叶青无声的摇着头,而后道:“耶律楚材终究是契丹辽人,眼下金国契丹辽人,已经开始渐渐跟金人对立起来了,两户加一户之策,最终完颜璟并没有选择相信我说的,而是打算一意孤行了。所以一旦契丹辽人

    跟金人的不和爆发,那么争取耶律楚材也就会变得容易一些。”

    “你不会是……。”虞允文平静的看着叶青,想了下后道:“一旦安东都护府开始北伐,你不会是打算从延州挺进的时候带上耶律楚材吧?”

    “确实有这样的意思,所以我才再到长安后,对耶律楚材不闻不问,就是想要让他自己亲眼看一看,如今在我们治下的长安,是否比他们金人治下的长安要强要好,从而吸引他愿意加入我们。耶律楚材终究是在金国为官,加上耶律姓氏在金国同样也是如同贵族一般,这对于我从延州攻金来呼应辛弃疾、墨小宝他们都很重要。”叶青起身走到地图跟前,目光一望向太原的方向,他的心就不由自主的快速跳动起来,恨不得立刻能够占据太原,从而跟辛弃疾形成对金人的夹攻之势!

    “只是如此……你一人未免势单力薄,太原终究是易守难攻,何况还有最为重要的雁门关卡,若是想要一举都拿下,在抵达太原之时,必然要兵分两路齐头并进才行。你一个人到时候又该如何……。”虞允文有些忧虑的说道。

    他已经请求过叶青好几次,让他随着一同从延州出征,但叶青每一次都拒绝了。

    当然,叶青之所以拒绝,还是因为担心在攻金时,河套三路会迎来蒙古人从阴山那边的入侵,到时候安北都护府若是没有一个主心骨显然是无法跟蒙古人抗衡的。

    刘敏行这两年虽一直在经营河套三路,但更多的是在地方吏治上下功夫,对于统兵作战,刘敏行可就完全是一个外行,根本就指望不上。

    “所以才需要拉拢耶律楚材,希望到时候能够完全为我所用。”叶青同样有些无奈的说道。

    想要从西边夹攻燕京,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自然是极为艰难的,不管是在宋廷对于辽国的时候,还是对于金人的时候,这么多年来,就从来不曾染指过雁门关关隘,所以可想而知,想要夺取燕云十六州的难度,绝非是因为宋军孱弱、战斗力不强就可以说得过去的,必然也是因为关卡都处于崇山峻岭之间,给大军造成了各种各样的困难有关。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只是叶青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是否要如此做,而虞允文也因为这件事儿可以算做是叶青的家事儿,他这个安北都护府也不太好提这样的建议。

    何况如今虽然辽国已亡,但耶律月终究还是那个辽国的承礼公主,让她来全权替北地镇守河套三路,既要担忧耶律月的安危,同样,也还要担忧……北地的安危。

    这并非是虞允文信不过耶律月,而是因为于情于理,这种事情都没有理由来让一个刚刚亡国的公主,来帮他们北地镇守攻金后的大后方。

    正如叶青有着几乎同样的担心一样,虽然他并不担心耶律月会因为他攻金之后,在镇守河套三路之余,利用此机会为她复国做对蒙古人的征伐,但他不得不防跟随着耶律月一同来到长安的八刺黑。

    耶律月或许可以做主不再复国,但一旦河套三路或者是整个安北都护府因为攻金而空虚之时,八刺黑会不会趁机来蛊惑耶律月麾下的辽军,来对蒙古人发动复国之战呢?

    而到了那时候,一旦耶律月稍有疏忽大意,一旦被八刺黑蛊惑成功的话,那么对于叶青或者是整个北地来说,都将是一场严重的灾难。

    攻金之前,必须把耶律楚材拉拢为己用,也必须把八刺黑这个隐患彻底的处置掉,否则的话,即便是有虞允文镇守整个京兆府,但对于攻金后的叶青来说,背后总是依稀隐约的存在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隐患。

    “处置掉八刺黑会带来隐患,但不处置同样也会有隐患……。”虞允文同样有些纠结,话题不知不觉的再次又回到了耶律月带回到长安的这个颇为棘手的问题上。

    “若是带着老婆打仗呢?”叶青突然转头,看着虞允文喃喃说道。

    “这……这……。”虞允文被叶青的提议震慑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向来只听说过上阵父子兵,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夫妻二人一同率兵征战的事情。

    “你与承礼公主一同征金?”虞允文瞪大了眼珠子问道。

    “牧马镇如今有三万辽人,即便是你在我征金时镇守着他们,我都不算是很放心,但若是带在我身边,替我们与金人作战呢?何况,以辽人跟金人的深仇大恨,再加上金国境内契丹辽人跟金人之间的矛盾冲突,那么耶律月手里的这近三万辽人,绝不会比我们北地的大军要差吧?”叶青一边说一边越发觉得此事儿可行。

    “但承礼公主会同意吗?再者……你可想好了,这率兵打仗可并不是过日子那般简单,你……。”虞允文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语气也带着些质疑道:“这若是在征战过程中,一旦你们夫妻二人产生了分歧,那到时候该听谁的?虽然你是一军主帅,可你在府里的地位……。”

    “滚!”叶大人阴沉着脸怒道。

    显然他都没有想到自己在府里男主人的地位,竟然在属下眼里都受到了质疑。

1120 无疆

    在后世,夫妻二人因为开车一事儿都能够吵得面红耳赤,何况是这等重要的军国重事,要让夫妻二人来率兵作战。

    叶青之所以说出来,完全是本能的脱口而出。更何况在大宋时期,巾帼英雄也不再少数,距离他们最近的,自然是就连虞允文都颇为推崇的梁红玉。

    所以在虞允文看来,若是叶青在家里的地位有韩世忠那般威望的话,那么或许真的能够延续出像韩世忠与梁红玉夫妻那样的佳话来。

    可显然叶青在家里的境遇,比虞允文认识的任何一个人的情况都要特殊,甚至已经是特殊到了让他都感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所谓的男主内女主外,所谓的三从四德等等关乎女子的标准,在叶青的每一个夫人身上,都得不到什么良好的体现。

    虽然平日里,每一个人都会给叶青这个男主人颜面,但事实上却是……叶青在每一夫人那里并没有多大的威望,时不时的训斥人家一句,人家就敢回两句,甚至惹急了,叶大人还会被赶出卧室,变成了无家可归者。

    所以虞允文自然是担心,若是叶青与耶律月一同出征,最大的好处便是能够让辽兵为己所用,甚至是通过战争来消耗、淬炼辽人兵士,达到最终与宋人兵士一样的忠诚度。当然,也包括若是他们夫妻二人珠联璧合之下,若是真的能够攻金成功,那么自然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可若是夫妻二人联合统兵作战一旦失败的话,那么叶大人是否还有脸面先不说,恐怕这一世英名也将毁于一旦,这件事情自然也会成为贻笑大方之事儿,成为天下人嘴里的笑话与嘲讽的对象。

    用晚节不保来形容正值当打之年的叶青显然不合时宜,但虞允文觉得有必要提醒叶青,在这件事情上还是要谨慎谨慎再谨慎才行。

    “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这点儿需要好好思量一番才是,若是贸然……。”虞允文委婉的提醒着走神儿的叶青。

    不过叶青在脱口而出后,倒是多少有些心动,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虞允文后,微微摇头道:“或许可以考虑一番,不过……当然,还是需要先与耶律月商量一下才是。”

    虞允文无奈的叹口气,显然并不是很理解叶青对于耶律月、白纯等人的那种尊重,在他看来,女子自当任何事情都以男子为尊才是,像叶青这般凡事都要征求夫人的意见,这在整个大宋朝可是极为罕见,甚至只此一家。

    “别拿那种眼神看我,比起太上皇对于皇太后的敬畏来,我这已经是很好……。”叶青替自己辩驳着道。

    虞允文叹气:“太上皇与皇太后一事儿,是你嘴上说的那么简单吗?太上皇礼让皇太后,那是因为皇太后理政一事儿,而你呢?可是……。”

    “此事儿到此为止,暂时不在讨论。而你要做的,便是从现在开始,好好思索一番该如何镇守牧马镇,不让蒙古人趁机南下的事情吧。”叶青最终拍板决定,当然,一会儿回府后,征求耶律月的意见是免不了的。

    受叶青的影响,虞允文也无奈的耸耸肩,认同了叶青对他的交代。

    叶府里,很少来叶府的耶律楚材,终究还是在耶律月回到长安后,一连思考了几日后,终于决定下定决心登门拜访。

    不管是耶律楚材还是耶律月,显然都是辽国的皇室,但如今因为一个即便是刚刚亡国,一个是早已经亡国多年,在身份地位上还是有着一些差距的。

    如同大自然中的食物链一般,皇室同样遵循着这样的法则,像耶律楚材这种所谓的契丹皇室,其实对于耶律月这般的正统皇室,依然还是有着天然的敬畏感跟尊崇感。

    这种敬畏跟尊崇感,显然是融入到血液里的感觉,是一种无法随着时间的推移跟世代的更迭而消散的感觉。

    所以即便是耶律月的辽国已经亡国,即便是耶律楚材如今依然还是金人臣子,但在见了耶律月后,依旧还是按照他们契丹人的正统大礼,匍匐在地向耶律月行礼。

    耶律月坦然的接受着耶律楚材的大礼,倒是一旁的白纯跟抱着小雪儿的红楼,看的是面面相觑。

    “罪臣耶律楚材今日才来拜见承礼公主,还望承礼公主恕罪。”没有耶律月的命令,耶律楚材竟然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看着恭敬尊崇的耶律楚材,耶律月出声:“大辽国已经灰飞烟灭了,何况你已经三代人在金为官,此等大礼就免了吧。”

    “罪臣……。”耶律楚材依旧是匍匐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直到耶律月命令他起来时,这才缓缓的站了起来。

    就在叶青从衙署回府,在耶律楚材拜见耶律月时,临安的赵扩已经坐在马车里,从丽正门处缓缓驶入到了宫中。

    一路上赵扩的脑海里一直都是韩瑛的影子在盘旋,从而也使得不过十四岁的赵扩,每每想起在湖心亭跟韩瑛的对话互动时,嘴角都会不由自主的往上翘,那种满足的微笑对于卫泾来说可是极为的陌生。

    而正是因为韩瑛占据了这一路上赵扩的所思所想,所以也使得赵扩,在回到勤政殿的时候,一直都没有

    想起过,自己这一日私自出宫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虽然在表姐的指引下,他已经远远瞧见了那杨会理跟闫克己的女儿,到底长得是何模样儿,但显然,不管是杨会理那花容月貌的女儿,还是闫克己那姿容样貌稍显普通的千金,都未能够在赵扩的心里留下哪怕一丁点儿印象。

    李凤娘在得知赵扩回宫后,并没有立刻就召赵扩来慈宁殿,而是当作了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样。

    在她看来,不管赵扩同意与否,那么这门亲事,在今年元日后便会被确定下来,所以赵扩的意见在李凤娘这里,并不是排在第一要考虑的位置。

    夜色随风摇摆着皇宫内的花草树木,同样,也摇曳激荡着赵扩那颗少年的心。

    明亮的灯烛使得御书房内亮如白昼,赵扩的心头同样也是被一片光明与异样感环绕着,随手翻开的书籍映入眼帘,随后脑海里便会再次出现那韩瑛的影子。

    无心看书却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的赵扩,当一个人在脑海里回味着今日湖心亭的一切,而不知不觉的走到点将台处,伸手抚摸着上面那三个血红的大字时,赵扩心头才猛然一惊!

    此时的赵扩才幡然醒悟,自己即便是今日跟韩瑛说了几句话,她也冲着自己甜甜的笑着,但……但这一切跟自己会有关系吗?自己……自己不还是要娶那闫克己的女儿吗?而韩瑛岂不是还要嫁给他人?

    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一样,少年的赵扩瞬间僵立在点将台处不知该如何是好!

    微凉的夜风吹过,一缕掉落到额前的黑发,轻轻拍打着有些呆滞的赵扩,陷入沉思中的赵扩,开始思索着该如何跟李凤娘说,想要娶吏部员外郎韩彦嘉女儿一事儿。

    直到意识到,在他母后李凤娘那里,自己很难说服母后后,扶着点将台的手掌开始慢慢握成了拳头,坚定的说道:“立刻召舅舅进宫,我有要事儿相商。”

    卫泾还来不及答话,赵扩便雷厉风行的转身向点将台下方走去,而后突然又说道:“不必了,此事儿暂时不告诉舅舅。”

    快步再次走回勤政殿御书房的赵扩,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认真跟凝重,面前铺开的空白旨意,让赵扩一时之间难以下笔,他放弃了找李立方相商关于韩瑛一事儿,而是选择了请教远在北地的叶青,只是已经坐了小半个时辰的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向叶青请教。

    在他看来,这件事儿显然已经无法更改,而叶青即便是同意了帮自己,但正所谓鞭长莫及,可若是把叶青差遣回临安,他虽然并不觉得小题大做,但……身为当今圣上的他,头脑中还有残留着的一丝理智告诉他,切莫把叶青召回临安,否则后果恐怕会很严重。

    非是因为韩瑛一事儿,而是因为自己屁股底下这把龙椅。

    而此时的叶青,心思则是放在了对耶律楚材的观察上,他第一次看到耶律楚材对一个人毕恭毕敬的样子,甚至在济南府卫绍王完颜璟跟前,他都没有见过耶律楚材如此这般毕恭毕敬的样子。

    这不由得让他有些好奇,契丹辽人难道对于皇室都是如此尊崇吗?可既然如此尊崇,为何却要投金呢?

    当然,这件事情显然也并不是耶律楚材,或者是耶律楚材的父亲能够做主的事情,毕竟,那时候,在金人把辽人赶到草原以西时,这世上还没有耶律楚材这个人,而他们耶律一门,还是他的祖父当家作主的时候。

    不过对于叶青来说,看到耶律楚材如此对耶律月毕恭毕敬,也让他意识到,或许以耶律月皇室的身份为突破口,而后拉拢耶律楚材为己所用的效果会更好一些。

    甚至他已经在脑海里开始谋划着,若是有朝一日征金时,在必要的情况下需兵分两路的话,那么自己完全可以借助耶律月公主的身份,让耶律楚材为耶律月出谋划策,助她来行军打仗。

    叶青望着耶律楚材离去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浓浓的阴谋味道,这让一旁的耶律月心头充满了好奇,她很想知道,叶青把耶律楚材当作跟金人盟约的保证,而留在身边,难道就真的是为了保证双方能够恪守盟约吗?

    所以此刻叶青那望着耶律楚材离去的视线里,耶律月相信,叶青必然是想要利用耶律楚材做些什么,绝非是像刚刚解释的那般,只为了恪守盟约那般简单。

    白纯抱着刚才一直哭闹的小雪儿离开了叶青的书房,红楼在放下茶水后,便也去陪白纯看小雪儿,诺大的书房里,也就再次只剩下了耶律月跟叶青两人。

    红色的蜡烛微微颤动着那烛光,耶律月一只手拄着下巴,略显慵懒的视线则是从叶青身上转移到了烛光上。

    “当初你是如何想到做这样的蜡烛,而且还不用去剪烛的?”耶律月慵懒的问道。

    “你夫君我拥天造之才,英明神武之外,更是才智过人,这种小事儿有何难?”叶大人洋洋自得的显摆道。

    迎来的自然是耶律月的一个大白眼,而后继续拄着下巴,把视线放到对面的叶青身上,道:“你是想要拉拢耶律楚材?之所以大老远的从济南府都要带到长安,是想借我的

    名义来帮你吗?”

    “娘子果然拥有如夫君一样的聪明,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叶大人继续夸赞着耶律公主,而耶律公主则是放下拄着下巴的手,作势起身要离去。

    看着懒得跟他废话要离开的辽国公主,叶青急忙制止道:“不错,正是此意,不过今日我倒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你商量。”

    耶律月原本在椅子上直起来的上身,缓缓的靠向椅背,脑海里飞快的思索着叶大人今日不同寻常的对自己的恭维,到底是为了何事。

    “你先说说看,若是说是府里的事情,那你找我可是找错人了,妾身怕是要让夫君你失望了。”耶律月轻松自在的说道。

    “随我一同征金,如何?”叶青上身前倾,双臂拄在桌面上对耶律月平静的说道。

    “征金?”耶律月刚刚靠向椅背的上身,不由自主的直了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因此而大了一些,在灯光下更显明亮的眸子,有些震惊的看着叶青道:“你是说……你是说让我随你出征?那河套三路怎么办?耶律乙薛可是刚去了西平府!你为何不早……。”

    耶律月的第一反应,便是她麾下的无疆军所驻守的河套三路的防区,毕竟,叶青若是说的是真的,那么随叶青出征的话,耶律月必然是要带着自己的大军才行,若不然的话,她跟随着出征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不是?

    “时间完全富裕,至于牧马镇的防线,若是你同意的话,到时候完全交给虞允文便是了,以他的能力,想必你不会怀疑吧?”叶青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说道。

    “你说的是真的?”耶律月的双臂也同样放置在了桌面上,一双眼睛既有惊喜也有一些不相信。

    “是真的,但……你要无条件的听从我的命令才行,毕竟到时候我是一军主帅,若是连你都管不好的话,那么会很没面子的,又怎么让其他将士听命行事……。”叶青抢先给耶律月打预防针道。

    “那些都是后话,只要你说的对,我自然是听你的。别忘了,我当初率无疆军在草原上,跟墨小宝、钟蚕可是配合的极为默契,还从来不曾败给过蒙古人呢。”耶律月有些得意的说道。

    “但这一次没有墨小宝跟钟蚕,你也知道,他们如今人还在济南府……。”叶青说道。

    “你不打算带他们一同出征吗?还是说你打算在出征前才会把他们二人差遣过来?”耶律月愣了一下后问道。

    “他们在济南府还有其他事情,所以这一次并不打算带他们。所以若是对金人出征的话,我手里就只有跟我来到长安的三千种花家军,以及你同意后的三万无疆军。”叶青直视着耶律月的眼睛说道。

    这般说法,已经是在明着告诉耶律月,他叶青打算靠着你耶律月的无疆军来攻金了,而至于所谓真正的北地各路大军,叶青却是不打算派出一兵一卒。

    “你是认真的吗?”沉默了半晌,耶律月才开口问道。

    “是认真的。当然,若是你不愿意他们跟随着我送死的话也可以,我再调遣安北都护府准备接替你在牧马镇的大军……。”叶青盯着耶律月的眼睛说道。

    “那你是想要借此机会来降低无疆军在安北,可能对安北都护府的威胁吗?”耶律月继续认真的问道。

    “并不是。我是想通过征金一战,让无疆军不再是无疆军,从而经此一战后,能够跟三大都护府的各路大军一样,完全平等,可以毫无条件的在北地任何一道防线交替换防。”叶青平静的说道。

    耶律月麾下的无疆军从来不属于哪一个都护府,自从叶青上次离开长安起,耶律月就把耶律乙薛等人都派遣到了,当时还未完全建造好的牧马镇,担任起了盯防蒙古牧族部落南下袭扰百姓的重任。

    从那个时候起,无疆军便如其名一样,在不属于任何一个都护府的情况下,还要接受来自安北都护府探子的监视,即便是他们跟蒙古牧族的冲突,都是在帮着安北都护府抵御蒙古部族的袭扰,但不管是耶律月还是无疆军众将士还是能够感觉到,不管他们如何努力的跟蒙古人作战,他们还是很难完全得到安北都护府的绝对信任。

    这同样是颇为困扰耶律月的一件事情,但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无疆军给安北都护府之间的隔阂,无法解决让安北都护府毫无防备的接纳无疆军。

    就如同这支大军的番号一样,在大辽国还存在时,无疆军的意义本为如同无疆的野马一般、不受驯服、不受控制,只听命于耶律月的命令行事。

    而如今,无疆军这支番号,更像是对于他们处境的真实写照,让他们在不属于自己的土地上跟敌人在作战。

    “但你需要先解决掉八刺黑,今日他已经打听去往牧马镇的道路了。”耶律月沉默片刻,低垂的眼帘缓缓抬起,长长的睫毛依旧是那么的让人心动,明亮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凄婉,看着叶青轻声说道。

    (ps:特别感谢:书友50587673的支持,也是因为你,让我一直都有动力把这个故事继续下去。发自内心的真诚感激你!谢谢!)

1121 陇城行

    在前往陇城兵营的途中,耶律楚材终于是意识到,叶青跟金国的所谓盟约,完全就是为了违背用的,特别是这一路行来,在耳边响起喊杀声之时,耶律楚材瞬间感到心头一阵冰凉:叶青压根儿就没有打算过跟金人真正的结盟,所谓的盟约只不过都是缓兵之计,叶青的心思其实一直都在继续北伐之上,包括如今他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北伐在做准备。

    一排排望不到尽头的低矮营房开始映入眼帘,因为紧邻关山的关系,所以这里的营房大部分都以为石头建造而成,纵横交错之余如同一个城池一般,街道同样是很宽敞,但比起其他城池的人来人往、车马轿子来,在这里能够看到的则是一匹匹战马,以及一捆捆箭矢被放在马车上向大营内运送。

    并未着甲的众将士,轻松的行走在大营内的道路两侧,一排排树木呈现的阴凉,倒是跟人一种幽静的感觉,与刚一进入大营时,那扑面而来的强悍气势则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同样,在大营内也能够看到一些商贾百姓,为龙城大营供给着整个粮草等物资。

    王重、谢伦二人一左一右,带着叶青、耶律楚材等人沿着大道继续向大营深处行去。

    足足能够容纳五万人的大营内,经过这两年的扩建,如今已然颇为完善,不管是步、骑兵种,还是其余如三千营那般的神秘大军,如今在陇城大营内,都有着属于自己的营地,彼此之间互不相干,但若是在应急驰援时,却是能够在短时间内,立刻就组建成一支可以攻城掠地的大军来。

    耶律楚材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时不时能够看到一些宋人将士对着王重、谢伦行礼,而后便会继续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情。

    对于叶青跟他的态度,则就像是没有看见一般,在第一时间就被各将士无视,而叶青显然也并不在意,加上王重、谢伦也早已经习惯了叶青在军中的不拘小节,以及军中的规矩制约等,所以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对。

    可在耶律楚材的眼中,显然这一切都显得有些不可思议,除了从来没有想到,一个兵营可以建造的如此之大外,便是对进入大营后的所见所未都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得吃惊。

    这样的营地在金国根本难以见到,即便是有行军打仗的兵营,但大部分都是如同一盘散沙一般散落在各地,只有当战事来临时,才会第一时间把所有人召集起来。

    而像陇城大营这般,一直都聚集着近五万人的大军在营内,这对于耶律楚材来说,完全是无法想象的一件事情。

    “由谁换防牧马镇的大军?”陇城大营的议事厅内,叶青同样是好奇的四处打量着,嘴里漫不经心的对身后的王重跟谢伦问道。

    “末将前两日已经跟虞允文副都护商量过了,武判会从兴庆府回到陇城兵营休整一些时日,而后便会前往牧马镇,接替武判与刘克师驻守兴庆府的则是田琳。”王重对着叶青高大的背影解释道。

    原本跟谢伦只是龙城大营的两个统领,但自从跟随叶青一同在延州抵御金兵后,这两人也就从那一刻起,被打上叶青的标记。

    所以如今回到陇城继续任统领后,两人时不时还会跟大营内的将士,讲述跟叶青一同作战的种种事情,大部分的时候,两人在提起叶青时,神情都显得是与有荣焉,仿佛能够跟叶青一同

    征战那才是最为幸运的事情,同时也很骄傲能够在叶青的亲自率领下与金人作战。

    兖州一战虽然最终结果是叶青主动向金人求和,而后才终止了战争,但那一长达半年的攻防战,到底谁占了便宜,其实还很难说。

    而宋跟金在这件事情上自然是各执一词,金人从来不会提及延州攻防战中,他们死伤在战场上的兵士要比宋人多的多,在他们看来,那一战打到最后,是叶青主动向他们求和就足够说明是他们赢了那一战。

    而在宋人这一边,说辞自然是会长自己志气、灭金人威风,金人兵士死伤远远超过兵力本就不占上风的宋军,以及长达半年多的战争,宋军在叶青的率领下以寡敌众,硬生生守住了延州,让金人完全难以前进半步,最终不得不议和收兵。

    王重、谢伦、司马坚,以及后来驰援过去的衡峤,在延州一战后都彻底成了叶青的心腹爱将,虽然在军中地位还不及李横、墨小宝、钟蚕等人,但如今也已经可以被列为叶青第二梯队的心腹。

    田琳、历仲方自叶青北伐开始,便一直跟随在叶青身边,所以田琳在去了兴庆府后,历仲方必然是会前往济南府,而中间的京兆府,则是有武判来协同其他三个都护府来镇守。

    其余如同李横,则是因为西平府的重要性,让北地以及叶青,不得不多加一道布防的阵线,以此来防备有可能的蒙古人的偷袭。

    叶青麾下如今依旧是武将优于文臣,大批的武将都是真正的跟随叶青上过战场,或者是曾经独当一面率军作战的能征惯战者,而在文臣方面,如今因为科举之事儿大开方便之门,以及开恩科一事儿,大大缓解了北地的用人方面的窘困,但若是跟武将比起来还是稍显不如。

    叶青默默的点头,而后转过身才在上首坐下后,示意王重三人也坐了下来。

    耶律楚材一直默不作声,跟随着叶青在进入议事厅后,一直望着那墙壁上诺大的地图。

    而王重跟谢伦也并没有问起耶律楚材的身份,在他们看来,既然能够被叶青带进龙城大营内,那么此人必然是叶青所看重且信任之人。

    一封从长安追到陇城兵营的书信,被谢伦交给了叶青,叶青则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后,便放进了袖袋里,而后继续问着谢伦跟王重一些关于大营内的事情。

    粮草虽然不会全部集中于此,但陇城兵营同样是北地三个都护府置放粮草的重要地点,同样,包括兵器盔甲等等,也大部分是从陇城兵营输送至各个地方。

    一番并没有避开耶律楚材的关于北地大军的问话,在不知不觉的结束后,叶青这才在王重跟谢伦离开后,拿出了袖袋里的那封来自临安,又从长安追着自己到达陇城兵营的信。

    一直不曾说话的耶律楚材,在叶青低头看信的同时,终于开口说道:“你其实……你其实一直都没有放弃要继续北伐,是不是?”

    “不错。”叶青低着头继续看信,嘴里则说道:“看来你还不算是太蠢,到了现在才发觉,倒也不算是太晚。”

    “那你为何又要跟金国结盟?难道就只是单单为了麻痹……。”耶律楚材皱眉问道。

    “并不是,因为我若是不跟金人结盟的话,那么有可能他们就会选择跟蒙古人结盟,那样的话……对我更不利,所以我只能选择跟金

    人结盟,如此一来,最起码不会使得你们跟蒙古人联手来对付我,我也就有了机会继续北伐不是?”叶青的视线从赵扩的书信上转移到了耶律楚材那凝重,以及充满了鄙夷的脸上。

    “你为何想要拉拢我?我对你有什么用?”耶律楚材如今再笨,也清楚叶青留下他,绝不是为了保证那份盟约能够得到遵守,毕竟,若是叶青真的怕金人违背盟约的话,那也不该拿他来做人质担保,更应该是留下卫绍王完颜永济才是。

    但现实却是,叶青以为了促使那份盟约能够得到保证,反而留下了他这个在金国官位不高,也不算是受重用的臣子。

    “想要让你随我一同攻金,如何?你可会答应?”叶青再次看着手里的那封书信。

    耶律楚材看着叶青沉默不语,而叶青则是继续低着头,重复读着那封来自赵扩的求救信。

    闫克己的女儿、杨会理的女儿都被赵扩无视,而他竟然在湖心亭一游后,看上了吏部员外郎韩彦嘉的女儿?

    韩彦嘉到底是何许人也,叶青虽然不熟悉,但是却对韩彦嘉的祖上颇为熟悉,虽然如今韩家已经没落,但在宋廷还未偏安时,韩家还是出过一个被追谥为忠献王的豪门贵胄。

    所以这封信通篇下来,只有赵扩的一个目的,那就是征求叶青的意见,如何才能够把那叫韩瑛的女子,跟闫克己或者是杨会理的女儿调换一下。

    显然,如今若是赵扩非要娶妻的话,那么在他少年的内心中,是希望能够娶那一见钟情的韩瑛。

    “如果你喜欢一个女子,但又没办法娶她的话,你会怎么做?”叶青抬头,看着依旧沉默不语的耶律楚材问道。

    还在想刚才叶青问他是否愿意为他所用的问题,没想到叶青再次抬头,问题已经变成了关于儿女情长的话题。

    “这……若是我的话,既然没办法娶,那就想办法去娶。”耶律楚材愣了下回答道。

    “你的母后跟臣子都不会同意呢?而且还是在……你已经跟其他女子快要有了婚约的时候呢?”叶青继续问道。

    耶律楚材若有所思,顿了下后说道:“你说的是贵国的少年皇帝?”

    “不错,正是当今圣上,如今正在为感情之事儿烦恼,叶某身为人臣,自然是要替君分忧,但此事儿显然没有那么容易,所以……这是给我这当臣子的出了一个难题啊。”叶青轻轻拍打着手里的书信说道。

    而耶律楚材则是挑了挑眉毛,突然冷笑一声问道:“你其实是想要通过这件事儿告诉我,如今贵国皇帝对你信任有加,并没有时刻提防你在北地的一举一动?是想告诉我,你如今在北地的地位很稳如泰山,即便是你接下来攻我大金国的话,朝廷也只会支持你,并不会拖你的后腿,也就是说,哪怕我大金国跟临安朝廷主动谈和,但临安都会因为圣上对你的信任,从而把此事儿交由你全权处置?或者是所有关于与金国的事情,都以你的意志为主?”

    “跟金国签订盟约,难道就不是我一人说了算吗?朝廷何时阻止过?你想多了,问你此事儿,只是单纯的想要征求下你的意见,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对策罢了。”叶青叹口气,想要讨好圣心,显然没有那么容易啊,最起码在这件事情上,叶青一时还无法给赵扩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1122 兴庆侯

    赵扩给了叶青半个月的时间来替他想对策,而叶青自打到陇城后,要么是看大营内的将士平日里如何训练,要么便是前往不过几十里地的陇城,看看因为陇城兵营的存在,到底给这座不起眼的城池带来了什么变化。

    铁匠铺显然陇城最多的商铺,不管是因为陇城兵营的需求,还是因为东来西往的商旅,显然在进入关山或者是出关山时,都需要一些铁器上的修补。

    马蹄铁等物品显然就成了铁匠铺的主要营生,加上陇城兵营内时不时的也会购买马蹄铁,甚至是等一些盔甲等等用品,从而使得陇城这个城池跟铁的联系是越发的紧密起来。

    夏国不论是盔甲的锻造还是兵器的锻造,在这个时期的技术都要远远高于宋、金、辽以及蒙古人,而如今陇城内的铁匠铺,十家之中几乎就有一半是夏人所经营的营生。

    随着宋廷占据大半夏国疆域,那些并非是以游牧为生的夏国百姓,几乎全部该换成了宋廷百姓的身份,加上宋廷对于他们长期以来的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他们非真正的宋民而区别对待,使得如今的夏国百姓跟北地的百姓,倒是能够友好相处,从来不存在谁的身份地位卑贱的问题。

    陇城除了四处可见的铁匠铺以外,便是各种简单或者是稍显豪奢的客栈、酒楼、茶肆居多,而这些主要的服务对象,显然都是那些东奔西跑的商贾团队。

    骡子、驴、牛同样是能够在陇城交易的货物,唯有马匹在陇城是被列为了禁止交易的对象,可若是在关山另一头的平凉镇,以及更远的兰州府等地,却是依旧能够交易。

    一顿上好的羊肉吃的叶青跟耶律楚材,以及王重是满头大汗,直呼过瘾,在陇城半个月来,叶青这段期间也加入到了兵营热火朝天的训练中,而每天的精疲力尽以及浑身酸痛,也让叶青在每每跟着练完后,直呼上年纪了,不比当年了。

    比起叶青只是嘴上叫苦来,耶律楚材则是成为了真正的受害者,刚来陇城的那次谈话后,耶律楚材就意识到了叶青恐怕不会拖太久,就会再次发动攻金,以及叶青绝不会轻易放他回到金国。

    因此他也曾试着在陇城写信回金国,但每一封信无一例外的都落到了叶青的手里,而后接下来的便是被叶青拉到了陇城大营的训练之中,进行着地狱式的磨砺与摧残。

    不管是吃还是住,抑或是在马背上的操练,叶青都把耶律楚材当作其他将士一般一视同仁,虽然在耶律楚材看来,这是叶青对他私自写信回金国的报复,但奈何叶青咬定完全是为了他将来上战场着想,不存在报复一说。

    不过短短半月时日,已经黑了不少的耶律楚材,也只能以哼哼唧唧来发泄着对叶青的不满,绝对不敢再当面向叶青表达他心中的不满,毕竟,因为当面质疑叶青是在**裸的报复他,于是他就迎来了再马背上的一日游,即便是吃饭都必须让他在马背上进行,唯独只有上厕所时才能够下马背。

    如此整整十二个时辰下来,耶律楚材只觉得自己都已经完全散架了,屁股更是因为长时间的坐在马鞍上,已经被磨的快要失去了知觉。

    “这半个月来,一直都是吃着兵营里的饭食,今日好不容易开荤,简直是妙哉啊。”叶青难得的主动喝酒,一杯酒下肚后,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再次感慨道。

    此时的叶青,比起刚来陇城兵营时那微微有些发胖,甚至就连肤色都显得有些白皙的样子来,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王重跟谢伦的严重,如今眼前的叶青才是他们最为熟悉的叶青,消瘦的脸庞、精干的身材,敏捷的一举一动,就像是再次看到了延州时的叶青一样。

    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耶律楚材闷声问道。

    这半个月下来,他已经快要受不了了,别说是兵营里的饭食了,就算是那住的地方他也是有些难以接受,但奈何人叶青都能够自得其乐的处在其中,他也只好是默不作声的跟着叶青一起“与兵同乐”。

    “着什么急,再过半个月吧,今日你以为带你来陇城,真是为了让你吃顿好的吗?”不等耶律楚材问他,叶青就自顾自的说道:“一会儿带你去见个人。”

    “我能问是什么人吗?”耶律楚材又开始好奇的探问道,想要验证一下自己是否猜的正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一次是王重替叶青回答说道,而后看着耶律楚材那有些狐疑的目光,王重笑呵呵的解释道:“大人要见什么人,我跟你一样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我没有你那份要人命的好奇心而已。”

    “他那哪是好奇心,他是想要一直揣摩我的所思所想,想要摸透我平日里都在想什么,是什么样儿的行事风格,而后再好对症下药。”叶青跟谢伦喝完最后一杯酒,撇了一眼耶律楚材说道。

    “我可没有那时间来揣摩你……。”耶律楚材在叶青悠然说完后,急忙便反驳道。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在济南时其实我还没有发觉,但后来到长安后我才隐隐发觉,很多事情明明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你还是会问我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这样做,无非就是想要验证你所猜测的是否正确罢了。并不是坏事儿,但……。”叶青起身,看着缓缓起身的耶律楚材,想了下后还是说道:“但你那心思得用在正道上,若是胆敢有一丁点儿歪门邪道,今日回到大营后,你就准备在马厩里过夜吧。”

    耶律楚材心头一惊,本能的想要反驳叶青对他的“污蔑”,但奈何这正是他这段时间对叶青所做的事情,时时刻刻不是想要揣摩到叶青心理,而后好对症下药。

    说浅一些是为了逃避这段时日里在大营内的操练,而若是说严重一些,在他耶律楚材立场还未定的前提下,如此揣摩叶青的心理与行事风格,对于叶青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旦耶律楚材有机会逃回金国的话,那么以他有心算无心的对叶青的各种了解,自然是能够在金人跟宋交战时起到一定的效果。

    “我从来没有揣摩你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而已。”走出酒楼的耶律楚材,对叶青紧追不舍辩解道。

    “那你说说,咱们现在要见的人会是谁?”悠哉行走的陇城大街上,王重跟谢伦牵马跟在身后。

    陇城虽然没有长安那么繁华,更没有临安那般精致,但这样的小城也有着它独特的风情,那就是处处都彰显着大西北的豪放不羁。

    打铁之声几乎走上一段距离就能够隐隐听见,如同陇城的乐声一样,一天十二个时辰里几乎很少会停下来。

    号称是陇城最好的中卫茶馆,当叶青带着三人快要踏上二楼时,一个黑影就飞快的向走在最前方的叶青冲了过来。

    而几乎就是在同时,原本跟在身后的王重跟谢伦,不等那黑影接近叶青,就已经侧身从叶青身后一个箭步踏到了叶青前方,手里的腰刀刷的一下抽出一半,硬生生的拦住了那黑影。

    一张极为猥琐的脸庞,带着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谄媚笑容,看着王重跟谢伦抽出半截的腰刀,急忙连连后退几步道:“叶大人恕罪叶大人恕罪,是下官过于莽撞了,是下官见到叶大人之后,一时高兴,所以情急之下……。”

    “免了吧,你见到我会高兴才怪了。”叶青淡淡的挥了挥手,示意那行礼的李安全起身。

    耶律楚材在叶青说话的时候才对刚刚发生的一切反应过来,在他看来,刚刚那兴庆侯冲过来的时候,王重跟谢伦的反应绝对是超乎了他的想象,当然,他也没有想到,二人对于叶青竟然如此忠诚,在第一时间就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回想刚刚两人那毫不拖泥带水的一气呵成,显然根本就没有考虑自身的安危。

    除了对王重跟谢伦的所为感到吃惊外,耶律楚材同样对叶青的沉着冷静感到心惊,那黑影如风一样冲来时,就连他都被吓了一跳,要不是王重跟谢伦的动作比他更快,他都有种想要立刻往回跑的冲动,甚至事实上,他已经打算转身往回跑了,但奈何王重跟谢伦的前冲,阻止了他想要转身的冲动。

    “大人要不要叫些人过来……。”王重跟着叶青,在李安全的引领下走入一间雅间时,低声对叶青说道。

    “不必。”叶青微笑着看了看王重跟谢伦,而后有些满意的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看了一眼旁边的耶律楚材后说道:“这是自家买卖,这里的也都是自己人。”

    王重跟谢伦有些面面相觑,想不到号称陇城最好的茶馆,竟然是叶大人的买卖!

    耶律楚材同样是被叶青的话惊的张大了嘴巴,难怪这家伙刚刚显得是那么的沉着冷静,原来他早就料到了,在这里没有人敢于对他不利吗?

    茶叶、瓷器、丝绸等等中原物品,向来都是丝绸之路上的商旅所青睐的货物,特别是对于从西边而来的商旅来说,这些物品往往都是他们回去时必须要带的物品。

    而随着夏国被亡后,中卫茶馆也渐渐在刘兰儿的操持下,在各地开出了各种分店,虽然做生意只是副业,但因为占据着这条商贸之路的几个重要的关卡,所以这实际上做情报的茶馆,竟然生意也是做的格外的红火,每天都能够卖出去好几百斤的茶叶。

    王重、谢伦并不清楚中卫茶馆主要干的是什么营生,而耶律楚材自然是更无从得知了,三人在听到叶青解释后,瞬间就变得对这家茶馆亲切了很多,甚至王重还小声对谢伦说着,临走之前记得照顾下叶大人的买卖。

    叶青懒得跟王重、谢伦解释中卫茶馆的主要营生是什么,何况,这本来就跟掌大军的二人有所冲突,若是说出来的话,恐怕还会使得两人不自在,甚至是有可能产生反作用。

    在叶青已经坐下半天后,还一直在为刚才的莽撞连连赔不是的李安全,这才在叶青的示意下,在叶青的对面坐了下来。

    “带了多少人保护着你兴庆侯过来的?”叶青看着李安全给自己亲自斟茶,笑着问道。

    “回大人,不多,就几百人而已。下官一听刘都护说您要见下官,下官是一刻都不敢耽搁,深怕来晚了耽误大人宝贵的时间。”李安全仅仅半个屁股挨着椅子坐下说道。

    “兴庆府如今可好?”叶青继续笑着问道。

    一旁的耶律楚材,则是一直默默的观察着那长得比叶青的内心还要猥琐的李安全,心头对于此人根本没有半丝的好感,而且此人的出现又一次出乎了他对叶青要见什么人的判断。

    但也正是因为叶青见李安全这件事儿,让耶律楚材更加笃定了叶青的下一步必然就是攻金了。

    虽然他不知道叶青会选择什么时候攻金,但从叶青在济南府就开始巡视兵营,到了长安后,又是巡视,又是跟将士同吃同住,如今又招来了这个夏国的亡君李安全,这些迹象显然都已经足以证明,叶青绝不是闲的没事干了,在拉着他东跑西颠。

    (ps:哈哈,感谢书友的话,竟然炸出你们两个盟主了,还以为你们早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1123 以儆效尤

    战争的车轮一旦缓缓向前滚动,那便意味着这是对于原有的一切的终结,同样也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

    人类的发展史便是一部战争史,无论是民族的融合还是地域的兼容,文化与经济上的发展,显然都是因为战争而促使着这一切在终结中做着新的开始。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此反反复复之中,在把一个民族推向更为先进的同时,自然是要破旧立新。显然,想要破旧立新、融合兼并所有地域、文化、经济的最佳办法,只有战争。

    金遗臣在北地为官,夏百姓在北地充军,这一切在北地收复、夺取了金、夏两国的大部疆域后,如何能够让两者与宋统百姓、军队真正的融为一体,是叶青现在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夏、金虽然已归北地,即便是如今在商贸上已经融为一体,但显然这一切都是具有欺骗性质的表面现象,完全还没有达到所有人对于宋或者是北地身份的高度自我认同感。

    终究是依靠战争形式夺来的疆域,自然在两地的百姓之间会存有一些隔阂,而想要消除这些隔阂,让如今被叶青占据的金、夏疆域上的百姓,能够跟宋统百姓彻底的融为一体,产生高度的自我认同感,叶青能够做的,也只有把夏国百姓跟金国遗臣绑定在战车上来一同共患难一次才行。

    战争显然就是想要让这些疆域彻底融为一体的润滑剂,只有在同生共死过后,不管是北地还是夏,或者是辽人的兵士,才能够在一致对外中取得彻彻底底的融洽关系,从而形成一个对彼此为同类的认同感。

    如同于辽人兵士需要耶律月的首肯一样,在耶律月同意跟随叶青出征后,叶青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把如今的夏军也拉上这趟战车。

    人是群居动物,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情感等等显然就是建立在共同性上,对于一个人的了解跟信任,除了要看他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外,便是要看此人是否能够与你一同共事。

    而只有共事过后,人们才会对彼此产生更多的了解,而后以此来决定,这个人是否值得你自己去交往。

    团队的凝聚力同样是如此,一个项目的成功,会让这个团队的所有人在内心深处都对彼此多了几分亲近与信任,会因此而激发出更强大的凝聚力来。

    而一旦项目的失败,几乎也就是意味着整个团队的失败,团队为此走向四分五裂,或者是走马换将也就成了必然。

    叶青想要通过再次的对金战争,使得被占据的夏、辽与北地,能够因此而在战争中产生同仇敌忾的凝聚力,由此来加速彼此之间的种群融合,从而彻底消除彼此对于原有身份的眷恋,成为一个共通共荣的族群。

    李安全终究是当过皇帝的人,虽然如今不知这是被连降了几级后,就成了宋廷的一个侯爷,但不管他的爵位如何更改,这个时候的他在夏境依然还是保持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影响力。

    利用李安全的影响力,来让被混编在安西都护府的夏军为北地作战,从而最终通过战争,在三大都护府的各路大军中,彻底消除那地域跟文化上的隔阂,变成一个真正的不分你我的整体。

    正所谓:“锐锋产于钝石、明火积于暗木,贵珠出于贱蚌、美玉出于丑璞。”

    叶青自然也想要通过战争一步一步的来锤炼三大都护府,从而剔除掉那些各种各样的杂质,从而得到更为精良的、能够真正的跟蒙古人抗衡的大军来。

    如今虽还未攻金,但在叶青已经决定了攻金之后,他的目光就已经投向了更远方,那就是一旦如愿夺取燕云十六州后,那么接下来要面对的对手,可就是来去如风、战力彪悍的蒙古人了。

    所以此时的他,也不得不通过战争来锻造大军,为将来跟蒙古人之间的可能冲突,开始做着准备。

    耶律楚材对于叶青要伐金的感觉,自从来到陇城兵营后,是一日比一日的强烈,当他的每一封信都到了叶青手里后,耶律楚材的内心深处已经是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这一切显然已经都被叶青推动着到了不可逆转的地步。

    特别是如今,当叶青跟李安全表明了意思后,连那一直脸上带着谄媚讨好笑容的李安全,都猜到了叶青的用意。

    看着目光深邃的叶青,李安全不自觉的攥了攥手心,此时才发现手心已经满是汗水的他,有些结巴道:“下官愿意……下官愿意……愿意跟随大人一同……一同出征,只要大人您一声令下,下官必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倒不必,若是真有那一天的话,我又怎么会让你亲自上战场呢?”叶青端着茶杯随和的笑着,而后想了下后继续道:“既然兴庆侯愿意,那么就不妨跟刘克师、李横商议一下,看看他们愿意从安西抽调哪路大军任你差遣。”

    李安全薄薄的嘴唇紧闭着,一双三角眼睛骨碌碌的乱转着,脑海里飞快的思索着叶青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显然,如果叶青要打仗,那么抽调三大都护府的兵力,自然是由他叶青说了算,想要调遣哪支便调遣哪支,哪里还用征求

    刘克师跟李横的建议?

    这整个北地如今都是他的了,所以叶青问询自己,而后还要让自己跟李横、刘克师商议差遣哪支大军归自己率领,到底是想要……。

    李安全的瞳孔突然一阵紧缩,手心里的汗水瞬间变得更多,甚至就连额头上都开始冒出了冷汗:叶青让自己率兵跟随他打仗,还要让自己主动找刘克师跟李横要兵,那么若是李横跟刘克师不给自己兵呢?

    “大人……大人您一声令下想必刘都护跟李都护便会调遣大军给下官,但若是下官……下官跟两位都护商议的话……。”李安全神色写满了为难,他感觉叶青好像是给他挖了一个大坑,而他不知不觉的就还跳进去了。

    一旁默不作声的耶律楚材,心里连骂了几句叶青卑鄙,因为这个时候,他终于是弄明白,为何刚刚吃饭时,叶青说要看看一会儿见到的人,能够给自己带来多少兵力的意思了。

    叶青根本就没有打算从安西都护府抽调兵力给李安全,而如今又要李安全率兵跟随自己一同作战,那总不能是把李安全当马前卒一般扔到战场上去送死吧?

    所以叶青的意思,显然是在打夏国百姓的主意,或者说是……。

    耶律楚材脑海里飞速的思索着,叶青此举到底是想整死李安全,还是说另有其他目的时,不经意间在瞟到李安全那闪躲不安的目光时,心头瞬间一震,他好像有些明白叶青为何要如此了。

    轻轻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耶律楚材再一次按耐不住的想要验证自己猜测的冲动,看着李安全缓缓开口道:“兴庆侯,这可是叶大人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你不把握的话,恐怕以后就只能……。”

    耶律楚材的话语是越说越慢,而李安全那双三角眼,随着他的话语则是变得更加的不安跟惊恐,这更加印证了耶律楚材对于李安全的猜测,当下便继续说道:“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

    “叶大人,下官……。”兴庆侯不等耶律楚材说完,立刻求助似的看着依旧随和微笑的叶青,急急道:“下官真的没有别的意思,那些人……那些人是他们自己找上下官的,下官真的没有要跟叶大人做对的意思,真的没有想过要复国,下官只是想要尽好本分……。”

    “是吗?”叶青笑的很随和,但此刻在李安全的眼里,却是充满了阴森森的恐怖感。

    他跟叶青打交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在他还没有篡位前,就已经深知叶青的为人了,所以此刻当他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时,整个人瞬间都有种被抽空了后的深深恐惧感,深怕叶青一声令下,立刻就会有人冲进这间茶室把自己五花大绑了。

    “千真万确,是蒙古人想要蛊惑下官复国,但下官并无此意,可他们……。”李安全惊恐之下,干脆一股脑儿的全部说了出来。

    耶律楚材此时心中的震撼是无以复加,他原本只是猜测,这李安全在兴庆府偷偷做了些想要复国的事情而已,完全没有想到在这背后,竟然还有蒙古人在作祟。

    当然,更令他感到惊讶的是,叶青是怎么得知这一切的?而且叶青又是如何做到,在得知这一切后,竟然还能够表现的如此从容不迫来。

    “如今有多少人?”叶青淡淡的问道。

    李安全面对叶青的问题,有些惊惧的连吞好几口唾沫,一双三角眼忐忑的看着叶青,喃喃道:“不……不到两万人,都在贺兰山谷里。”?“他们会听你的吗?可有蒙古人在其中?”叶青继续问道。

    耶律楚材继续在旁默不作声,看着已经完全崩溃、六神无主的李安全,结结巴巴的回答着叶青问题。

    辽人在草原上跟蒙古人你追我赶,已经是足够让蒙古人觉得有些难以应付,毕竟都是马背上成长起来的,同样是飘忽不定、来去如风,所以想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完全如同控制蒙古草原上的各个牧族那般掌控在手,必然是需要蒙古人付出很大的精力来应付。

    何况一旁还有兴庆府跟西平府虎视眈眈,蒙古人也不得不防备着,宋人因为辽人残余在草原、戈壁上的纠缠,祭出李安全这个杀手锏来给他们添乱。

    而李安全显然也不是一个甘愿做亡国 之 君的主,虽然在兴庆府被刘克师看的很紧,但这两年来,他还是有机会接触到不少外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跟蒙古人一拍即合,想要借着蒙古人给他的承诺来复国,再过一次皇帝瘾。

    当初在济南时,叶青便已经从木华黎跟博尔术醉酒后的口中了解到,即便是铁木真已经成为了草原上的霸主,但经过攻辽一战后,在对于掠夺财富的分配上,依然还是引起了其他部族的不满。

    而辽、夏那些归顺蒙古人的部族,显然在蒙古国内受到的待遇,还远远不及那些不满铁木真的部族,所以为了平衡、安抚那些不满的部族,以及因为宋占据兴庆府给他们带来压力的缘故,蒙古人也不得不放松了对占据夏国境内的那些部族的管控,甚至是不惜以此来学宋人那般,把金人当成牵制他们的对手,来私下里取得跟李安

    全的联系,寄望着因此给宋人在兴庆府制造混乱与冲突,从而使得宋人无法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金国身上,或者是他们蒙古人身上。

    总之,在蒙古人看来,跟宋人结盟后的金人就如同是叶青的傀儡一样,所以他们也需要扶持这样一个傀儡,来让叶青不得安宁,不得不防范来自李安全的威胁,从而给他们继续平定辽国的残余叛乱,以及继续东征清除可能来自宋人的隐患。

    看着如丧家之犬的李安全仓皇离开茶室,耶律楚材有些担忧的问道:“你就这样放他走了,就不怕他走后不再回来吗?”

    “李安全把自己的命看的比复国更重要,孰轻孰重他自己心里可是有一杆秤的,这并不是我担心的地方。如今我唯一担心的是……。”叶青端着茶杯在嘴边若有所思道。

    “你是担心因此而让蒙古人产生戒备之心?随着李安全事发,一旦被蒙古人察觉,他们必然会多加警惕来防范你?”耶律楚材问道。

    如今的形势在耶律楚材看来,可谓是颇为复杂,蒙古人跟宋人都很强,而他们也在利用着弱者如金,以及残夏来做着更多的谋划,目的都是为了能够给彼此形成一种有效的牵制。

    说白了,叶青如今还未攻金,目光在放到蒙古人的身上时,蒙古人同样是在跟耶律留哥、耶律厮布接上头后,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叶青身上。

    整个北地、夏、辽、金、蒙古疆域就如同一个棋盘一样,而如今的叶青跟铁木真就如同下棋之人,残金与契丹辽人、甚至是金人就如同是棋子一样,任由二者摆弄。

    虽然如今,叶青还不是很清楚金国五京路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但从李安全这里,隐隐也能够窥探出,蒙古人跟契丹辽人在五京路,显然并非是在原地踏步。

    “如果耶律留哥跟耶律厮布真的反金,你会怎么样?是不是到了那时候,便会站在我这一边了?”叶青看着耶律楚材问道。

    “他们与我何干?”耶律楚材有些不自在的扭动着身子反问道,内心里则是升起一阵阵的不安。

    卫绍王完颜永济的两户加一户之策终究还是实施了,虽然不知道如今契丹辽人会因此而作何反应,但耶律楚材从叶青如今所着手的一系列事情上,依稀还是能够判断出,此时的契丹辽人恐怕真如当初叶青跟他推测那般,要开始反金了。

    “你难道不是金国的契丹辽人?”叶青微笑着问道。

    耶律楚材的心不由自主的开始下沉,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许多,沉默片刻后平静道:“你是说,一旦耶律留哥跟耶律厮布反了,那么朝廷对于契丹辽人便会……便会一视同仁?”

    “会不会一视同仁不清楚,但最起码你若是回到燕京,他们还会不会信任你就难说了。”叶青轻松的说道,随即起身拍了拍耶律楚材的肩膀,道:“别想了,金国如今境况如何,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一切都在朝着你不愿意看到的情形在发展,一旦耶律留哥兄弟揭竿而起,拉起了反金大旗,你身在燕京的家人必然是会受到牵连的,即便是朝廷不会动他们,但臣子们难道就不会因此攻讦契丹辽人?”

    “那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耶律楚材起身,跟在叶青身后向楼下走去。

    “完颜皇室会不会在众臣的压力下,采取杀鸡儆猴的方式呢?”叶青扭头看着耶律楚材,进一步解释道:“耶律留哥、耶律厮布一旦造反,那么朝廷会不会为了在第一时间平息叛乱,震慑其他契丹辽人,而杀几个有威望的契丹辽人以儆效尤呢?别忘了,对于完颜璟我比你更为了解,耳根子一直都很软,这一次虽然没有听我们的提醒,但不代表他就有了自己的主见,依我来看,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更相信他的皇叔完颜永济,而非是我这个名义上的先生。”

    “你之所以提醒他,不就是希望他如此吗?不就是为了加剧他决定实施,卫绍王所提的两户加一户之策来制衡契丹辽人吗?”耶律楚材的声音瞬间冰冷了几分。

    最初的那时候他还真以为叶青是好心,是因为两国结盟后,他在实实在在的为金国的稳定着想,如今看来,叶青简直是卑鄙无耻到了人神共愤的程度。

    他正是利用了完颜璟想要摆脱受他叶青的影响,才故意把这番提醒说的是那么的情真意切,让完颜璟不由自主的起了逆反心理也好,还是觉得叶青此举是不安好心、另有企图也罢,总之,叶青那骗过他耶律楚材的真切提醒,却是得到了他叶青想要的一切,那就是眼睁睁的看着金国开始渐渐走向内讧之中,从而给他继续攻金提供了难得的机会。

    叶青抓住了所有这一切的变化,从而也在按部就班的做着他早就已经想好的每一步,如今显然,战争的车轮在叶青的阴险之下已经缓缓启动,伐金也就成了他接下来的目标。

    耶律楚材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一旦耶律留哥跟耶律厮布谋反,那么接下来他该怎么办?燕京的家人又该怎么办?会不会真像叶青所说的那般,成为了耶律留哥谋反下的无辜牺牲品。

1124 翻手为云

    原本打算在陇城兵营停留不过一个月时间的叶青,足足停留了整整两个月后,才带着早已经不耐烦的耶律楚材等人打道回长安。

    两个月的时间并不算是很长,但也算不上短,不管是叶青还是耶律楚材,这两个月的兵营简朴生活,还是让两个人在外貌上都发生了比较大的变化。

    耶律楚材脸上那养尊处优的圆润彻底消失不见,消瘦的脸庞加上年轻的气势,此时倒是显得英姿勃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儿干练劲儿。

    而叶青同样是脸上的微微圆润消失不见,整个人比最初更要显得挺拔了很多,依旧是一双深邃睿智的眼神,嘴角随和的笑容,但浑身上下此时却是在那威严中,参杂着隐隐的凌厉气势。

    在叶青打道回长安时,已经在临安同样等的不耐烦的赵扩,终于是盼来了叶青的回复,而在这期间,赵扩依旧还是趁机溜出了皇宫几次,每一次都是与谢道清提前约定好,而后借着机会去见那韩瑛。

    虽然两人之间并无什么实质的进展,但那种少男少女的懵懂情思,则是让赵扩每一次见到韩瑛后,都会产生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跟满足,仿佛整个世界在见到韩瑛的那一刻,都变得美好了很多,仿佛所有朝堂之上让他感到疲倦的事情,在这一刻都会突然神奇的消失不见。

    虽不至于茶不思饭不香,但赵扩的心思明显已经被韩瑛占据了很大一部分,从而也就使得赵扩更加期盼北地叶青,在这个时候能够及时给自己出主意。

    北地的信件比预定的晚了半个月有余,当信件到了赵扩手里的那一刻,心里对于叶青的埋怨也就立刻消失不见,迫不及待的在勤政殿御书房内拆开信件,寥寥数语的提议,但是却让赵扩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身为帝王是否能够像常人一样拥有完整的情感,叶青并不清楚,他也无法想象一个帝王若是纠缠于情感之中后,对于朝廷社稷是好还是坏。

    而赵扩对于韩瑛的喜欢或者是爱意,到底会演变成什么,是否会影响到他身为帝王对于江山的责任,叶青同样是不得而知。

    但从赵扩给他的信中,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赵扩对于韩瑛显然是认真的,如同每一个人的初恋一样,这种情窦初开的美好甚至能够影响人的一生,这让叶青不得不谨慎的思索该如何帮赵扩抱的美人归。

    “爱一个人虽非是占有,但显然拥有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在身边,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只是拥有有多种方法,未必名分对于你真心喜爱的人来说,就是唯一的一种表达方式……。”赵扩喃喃的念着信中的大白话,却是感觉颇为受用。

    其实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婚事终究是国之大事,非是寻常人的男欢女爱,特别是在母后已经认定了,要在闫克己跟杨会理的女儿之中二选一的情况下,即便他是当今圣上,但恐怕也很难因为喜欢上了一个女子,而更改结果。

    但若是要让他放弃韩瑛,他却是万分不愿意,甚至只要一想起,不久的将来韩瑛将嫁给他人时,赵扩的内心瞬间就充满了沮丧跟无奈,他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但又无法违逆母后的安排,从而使得他在看叶青给他的建议时,显得极为认真,一边默念一边想着建议的可行性。

    “去请叶儿姑姑过来一趟。”连着读了不下三遍后的赵扩,终于是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信件,对恭候在一旁的卫泾说道。

    随着卫泾离开后,赵扩原本认真的脸颊上终于是露出了一抹微笑,不得不说,叶青的提议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甚至对于韩瑛来说,都是一种自己能够保护她的最佳办法。

    “人老奸、马老滑,古人诚不欺我啊,恐怕也只有他能够想出这种鱼与熊掌兼得的法子,只是……叶儿姑姑会答应吗?”赵扩拄着下巴,再次把目光落在了叶青的回信上。

    信中除了建议赵扩,不必把跟韩瑛的名分看的过于在意外,便还有建议以赵扩身为当今圣上的特权,以其他方式来弥补对于韩瑛的内心愧疚。

    既然给不了韩瑛名分,只能是留在自己身边如同宫女一样的陪着自己,那么对于韩瑛显然是不公平,所以既然如此的话,那么就不如把对于韩瑛的亏欠,补偿给她的家人,比如她的父亲:吏部员外郎韩彦嘉。

    慢慢静下心来的赵扩,也渐渐从叶青的这封信中,看到了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政治动机。

    虽然年幼可并不傻,何况自从继位以来,虽然很多臣子之间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他都不是很清楚,但最起码还是知道,叶青跟史弥远是朝堂之上对立的两个人,就如同现如今朝堂之上,史弥远跟留正二人,为了刑部尚书的举荐人选,天天在朝堂之上打得不可开交。

    吏部被史弥远把持多年,如今在随着史弥远迁升左相后,吏部尚书的差遣就落到了楼钥的手里,而楼钥此人,则是史弥远的心腹党羽,韩瑛的父亲韩彦嘉,又是吏部的员外郎。

    所以叶青提议的从其他地方来补偿对于韩瑛亏欠,就显得是那么的耐人寻味了。

    但不管如何说,这件事对于他赵扩而言自然是好事儿,而且对于叶青……他暂时还看不到会有什么利处。

    毕竟,赵扩相信,凭借韩彦嘉一个小小员外郎的差遣,在韩瑛这件事情之前,是不可能进入到叶青这样的枭雄眼中的,所以这自然是不存在,叶青此举是为了暗中相助韩彦嘉,所以自己提拔韩彦嘉的话,恐怕只会让韩彦嘉对自己感恩戴德。

    自然,还有另外一层对他赵扩更为有利的是,只要

    韩彦嘉不是蠢的像头猪,哪怕只有他舅舅那般的能力,那么对于赵扩来说,只要自己沉住气,假以时日说不准便可用韩彦嘉来取代楼钥,成为新一任的吏部尚书,如此一来,对于他在朝堂之上的威望自然更是有利无弊。

    想到此处的赵扩,内心里不自觉的充满了对叶青的钦佩,明明极为简简单单的一件儿女情长的事情,在叶青手里过一遍后,竟然变成了一件足以影响到朝堂,以及削弱史弥远在朝堂势力的机会!

    不得不说,叶青的阴险跟奸诈,让赵扩佩服之余也是心生警惕,暗暗告诫着自己:以后跟叶青再打交道,可得万分小心才是,不然的话,说不准一个不留神,就可能被叶青不着痕迹的算计了。

    卫泾请竹叶儿过来勤政殿的速度很快,就在赵扩觉得自己吃透了叶青这封信中的每一个字时,竹叶儿已经作势要对着赵扩行礼。

    赵扩不等竹叶儿行礼,就急忙起身走到竹叶儿跟前拦住,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率先行礼对着竹叶儿喊着姑姑。

    从赵扩记事起,竹叶儿就一直跟随在母后的身边,甚至大部分时间,赵扩的一切都是有竹叶儿亲自来料理,所以竹叶儿对于赵扩来说,显然绝非是一个母后身边的奴婢那么简单。

    不管是李凤娘对于竹叶儿的看重,还是这些年来竹叶儿对赵扩的照顾,都足以让此时的竹叶儿在宫中的地位显得颇为超然。

    而赵扩也从来没有拿竹叶儿当成一个宫里普通的宫女来对待,甚至很多时候,一些无法说给母后李凤娘的心事儿,赵扩都会毫不犹豫的告诉竹叶儿,因为他相信,姑姑必定会帮自己保守那些秘密。

    “母后没有问姑姑,扩儿找您什么事儿……。”赵扩亲切的在竹叶儿身旁坐下,在卫泾亲自奉上茶水后,便示意卫泾出去守着点儿,没有他的明令,任何人不得来打扰他跟姑姑谈话。

    “回圣上的话,皇太后在玉津园散心赏花,奴婢正在慈宁殿内便看到了卫泾过来……。”竹叶儿眼中闪烁着让赵扩非常受用的慈爱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赵扩长松一口气,看了竹叶儿一眼后,便神神秘秘的把叶青的信交给了竹叶儿道:“姑姑看下是否可行?”

    “这是……。”竹叶儿看着那熟悉的字体,心头一惊,甚至差点儿惊呼出声来。

    这字体她是再熟悉不过,甚至熟悉到了哪怕是做梦都能够梦见那字体的主人来。

    “韩瑛是谁?”竹叶儿看了一半,便侧头对赵扩问道。

    瞬间脸上爬上了一丝的不自然跟少年的羞涩:“姑姑我告诉您后,您可得帮我保守秘密才行,不然的话……母后肯定是要罚跪扩儿的。”

    “你……你认识……你……偷偷出宫就是为了这个叫韩瑛的女子?”竹叶儿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量。

    吓得赵扩急忙跟做贼似的竖起食指连连嘘着道:“姑姑别嚷嚷啊,要是被母后听到……您怎么知道扩儿有偷偷出宫过?”

    瞬间赵扩身上布满了一层冷汗,原本一直以为自己私自出宫一事儿外人根本不会知晓,但谁能想到一项沉默低调的姑姑早已经知道了。

    “你那点儿小心思,你以为就能够瞒的过皇太后吗?皇太后只是不追究你而已,何况皇太后也知道你的心思,心里好奇人家长什么模样儿,只要不闹出什么乱子来,皇太后只会当做……。”竹叶儿笑着对惊讶的赵扩解释道。

    “可是姑姑……现在好像就有乱子了。”赵扩在竹叶儿面前显得有些难以启程,只好用手戳了戳竹叶儿手里那封叶青写的信,他相信以竹叶儿的聪明,一看这封信就立刻能够明白事情的原委。

    在赵扩的漫长等待下,竹叶儿一连看了好几遍后,才叹着气把信放在了旁边的桌面上。

    “姑姑……。”赵扩心头有些忐忑的呼道。

    “此事儿还有谁知晓?”竹叶儿此刻在当今圣上面前,哪里有半点儿所谓宫女的样子,在赵扩的眼中,几乎就已经可以等同于他母后李凤娘了。

    “除了叶青、卫泾,还有……还有就是那个接我出宫的表姐……哦,不,是……是叶青派过来接我的一个女子。”赵扩面对竹叶儿的目光,只好从头一五一十的交代着,自己如何跟谢道清出宫,以及如何认识韩瑛的点点滴滴。

    解释完后,看着蹙眉不说话的竹叶儿,赵扩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姑觉得……这叶青的办法是否可行?”

    竹叶儿又是叹口气,扫了一眼旁边的信后道:“自然是可行,只是还需要想想该如何跟韩彦嘉提起此事儿,而那韩瑛是否愿意入宫……你清楚吗?”

    “扩儿……。”赵扩愣了下,瞬间觉得好像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虽然偷偷又见过几次韩瑛,但其实到如今,韩瑛还完全不知晓他的身份:“我也不清楚她愿意不愿意,但……但我觉得应该愿意吧?”

    竹叶儿慈爱的看着有些不好意思跟无措的赵扩,心头却是想着,叶青既然如此建议,那么必然是有他的用意,那么这个忙,自己不帮也得帮了,何况,这对于叶青跟赵扩缓和君臣之间的猜忌关系,显然也是有利的。

    想必,叶青也是希望通过此事儿,能够缓和他跟赵扩之间那不太信任的君臣关系。

    “这事儿就交给姑姑吧,但你这段时间不可再偷偷出宫了,否则被皇太后再次察觉到的话……。”竹叶儿回过神对赵扩说道。

    不等竹叶儿提醒完,赵扩便立刻点头如啄米似的答应道:“嗯嗯

    嗯,那此事儿就麻烦姑姑了,但不知道姑姑如何瞒的过母后?”

    “不是瞒,是暂时不禀告皇太后而已,一旦……一旦这一切都水到渠成了,皇太后也就不会在意了。自然,最为关键的是,此事儿不会引起朝堂之上的臣子议论是最好,所以……所以叶青建议你提拔韩彦嘉一事儿,还需要你想些理由才行,再者,并不能立刻就提这件事儿,需得等奴婢在问过韩家后,而后你在从旁辅之,如此一来,不管是韩瑛还是韩彦嘉,才能够体会到你对他们的诚意。”竹叶儿给赵扩分析道。

    赵扩连连点头,嘴里嗯嗯着道:“不错,提拔韩彦嘉要师出有名,而且也必须在姑姑对韩家提及让韩瑛入宫后,毕竟,若是韩家反对韩瑛入宫的话,那么到时候我一道旨意提拔韩彦嘉为吏部侍郎,恐怕韩彦嘉因此圣恩,也就不会太好意思拒绝让韩瑛入宫了,是这样吧?”

    竹叶儿微笑着点点头,道:“所以眼下……为了能够让你接下来提拔韩彦嘉师出有名,你该做些什么?”

    赵扩先是微微一愣,而后瞬间双眼一亮,带着几分惊喜道:“差遣韩彦嘉前往北地,而心照不宣的叶青,必然会因为此事儿给韩彦嘉行方便的,所以如此一来,待韩彦嘉回到临安后,我也就有了理由来提拔韩彦嘉,而且韩彦嘉不在临安的这段时日,我还能够跟韩瑛见面……。”

    赵扩最后说了些什么,竹叶儿已经无心在听了,而是她发现,这个时候的赵扩很像一个人,而那个人同样是身边聚集了很多貌美的女人,甚至就连她自己也沉醉于其中无法自拔。

    “如此你也能够通过韩彦嘉多了解一些关于北地的事情不是?至于差遣名义,就不妨……。”竹叶儿沉吟着说道。

    “如今已经置开封为留都,而韩彦嘉前往开封代我查看留都一事儿,不管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叶青那里都说的通?”赵扩接着竹叶儿的话语说道。

    “不错,正是如此。”竹叶儿笑着回答道,而后再次看了一眼那封信后,这才起身向赵扩行礼告辞,毕竟,竹叶儿如今名义上还是李凤娘的宫女,自然所有的一切事情都要以皇太后为主。

    而赵扩也相信,以如今竹叶儿侍奉母后多年的影响力,以及在宫中、乃至在百官跟前的地位,都是成为说服韩彦嘉以及韩瑛入宫的最佳人选,这也让他不得不再次佩服叶青的敏锐跟强大的洞察力,即便是人在北地,都能够准确的找到关键点,以及关键的人物来破局。

    有些兴奋的搓着手,赵扩的脑海里开始不断的思索着,该什么时候来召员外郎韩彦嘉入宫,以及是该直接召韩彦嘉入宫为好,还是又吏部代自己召韩彦嘉入宫合适一些。

    走出勤政殿的竹叶儿仰头长吁一口气,有些混乱的脑海里开始思索着,这件事儿该如何告诉皇太后,以及有哪一些该替赵扩隐藏下来。

    这么多年来,赵扩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两人之间自然还是有感情的,甚至赵扩跟自己在一起的时间,都要比皇太后的时间要长一些,而自己这些年也是没少帮赵扩打掩护,帮他来逃脱皇太后对他的责罚。

    史弥远的府里,楼钥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看到史弥远的第一句话便是:“大人,大事不好了。”

    “何事儿如此慌张?难不成金人打败了叶青,直冲临安而来了?”史弥远眼皮都没抬,语气微微带着一丝不满道。

    先是愣了一下的楼钥,急忙走到史弥远跟前道:“今日圣上下旨,召员外郎韩彦嘉进宫。下官觉得此事儿颇为蹊跷,所以就有些慌了神。您想想,这韩彦嘉只是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圣上怎么可能会知道他是谁?而今又突然要召此人进宫议事儿……。”

    “不过是你吏部的一个员外郎,即便是圣上召他议事儿,又能够说明什么?好事儿的话,到时候自然是落在你吏部尚书的头上,坏事儿的话,那么也是他韩彦嘉一人的事情,与你何干?”史弥远缓缓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慌慌张张的楼钥,继续缓缓道:“说吧,圣上召此人入宫是为了何事儿?”

    “圣上不曾说,只是让下官立刻命韩彦嘉入宫。”楼钥看着史弥远那肥胖的背影说道。

    “这两日可有什么人进宫面见圣上?比如李立方、留正、毕再遇等这些人?”史弥远微微皱眉,赵扩怎么会知道吏部有一个员外郎叫韩彦嘉呢?

    谢深甫、留正、李立方等人的名字从他脑海里一一划过,但都被他一一否决,甚至就连北地的叶青也在他脑海里匆匆闪过,随即史弥远就立刻摇头否决。

    韩彦嘉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员外郎,怎么可能被叶青这样的枭雄知晓?

    “李立方李大人昨日进过宫,去过皇太后的慈宁殿,也去过圣上的勤政殿,至于留正跟谢深甫这两日并没有……。”楼钥向史弥远汇报着。

    “找些人盯着点李府便是了,特别是盯着那顶扎眼的轿子,李立方的那顶轿子据说可是叶青送给他做迁任户部尚书的贺礼,而这韩彦嘉也是颇有才华,会不会是李立方想要把此人拉拢到户部呢?派人打探打探。”史弥远继续望着窗外说道。

    李立方如今在户部,一直都无法理清楚户部上下各种事情,而当初还曾在圣上面前夸下海口,什么自他任户部尚书后,必然要让户部旧貌换新颜等等话语言犹在耳,但如今李立方堂堂一个户部尚书,却是在户部寸步难行。

    所以不排除,李立方开始在其他各部网罗人才,想要以此来帮他打开户部复杂的局面。

1125 谋反

    身为一个皇帝,想要一个女人为后为妃,看似绝不是什么难题,甚至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即便是如此,历史上又有多少个皇后,是根据皇帝的心意而册封的?其中显然不乏因为各种缘由,最终导致皇后非皇帝所中意之人被册封。

    赵扩身为新君刚刚继位不久,在朝堂之上显然还没有多少威望,甚至因为差遣李立方由刑部尚书至户部尚书一事儿,都能够让赵扩兴奋好几日,就足以看到,如今的朝堂之上,赵扩显然还是那个所谓的弱势群体,还是处于在朝堂之上四处探索、寻求机会建立自己威望的时期。

    叶青显然对于赵扩的处境极为清楚,所以到了最后,才想出如此办法,既能够让赵扩抱的美人归,又不影响他迎娶闫克己跟杨会理的女儿,甚至,因为如此的安排,在叶青看来,对于赵扩而言还是百利而无一害。

    见过了杨会理跟闫克己两女的姿容,最终却是看上了韩彦嘉的女儿,这就足以说明,在赵扩少年的心灵中,应该是真正碰到了叫爱情的东西,而叶青显然也不愿意打破赵扩心中美好。

    初恋可以使人一辈子不忘怀,而如果赵扩真是深情之人,一旦这个忙他叶青没有帮上赵扩,那么会不会从而引发赵扩对他更多的不满来?

    这一点叶青不敢保证,所以他必须对当今圣上做到有求必应,从而不求能够得到什么夸赞,但最起码不要因为这些事情,而成为了赵扩的心头刺。

    正如赵扩洞察到了叶青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政治意图一般,叶青建议赵扩提拔韩彦嘉的目的,除了要为那叫韩瑛的入宫增加筹码外,便是他也很想看看,如今的赵扩,是否有能力,在史弥远、留正等人交战正酣之时,有机会在朝堂之上拿到真正属于他赵扩的个人权利。

    而若是赵扩在朝堂之上,连提拔一个员外郎都费劲的话,这样最起码能够让叶青清楚的看到,如今史弥远或者是留正等人在朝堂上的权势有多大。同样,也能够通过此事儿,让赵扩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史弥远、留正等人身上,而不是只盯着自己这个所谓的枭雄。

    身为帝王,若是在朝堂之上想要提拔一个人都费劲的话,那么这就足以警醒赵扩,叶青或许并不是他当务之急的心腹大患,也或许……史弥远或留正,或者是其他人、事才是他的心腹大患。

    竹叶儿看到了叶青的用心,而这些她也只能憋在心里,在适当的时候,在皇太后提及朝堂政事的时候,一点点的不着痕迹的把这些透给皇太后听。

    叶青也相信那个文静话不多的宫女,必然能够看到自己的用意,所以他只是给赵扩回信,让其请竹叶儿帮忙即可,他相信竹叶儿一定能够推断出所有的关键来。

    回到长安的叶青,并没有理会耶律楚材的求救,如今金国五京路的耶律留哥、耶律厮布已经有了要谋反的迹象,而耶律楚材已经开始为自己的父亲与哥哥的安危担忧了起来。

    耶律履在燕京为官,包括耶律楚材的妻儿都在燕京,而他的两个兄长耶律辩才、耶律善才则在耶律留哥跟耶律厮布的麾下任差遣,如今他无法做的了两个兄长的主,但他还是希望能够救助自己的父亲跟妻儿。

    庆元二年九月,不论是长安城,还是周边的州县,都已

    经进入到了忙碌的时节,而此时的耶律楚材再次拜访叶府。

    “令尊官位甚高,在朝堂之上也颇有威望,如今……卫绍王跟完颜璟并未打算动他,但……你的两个兄长,恐怕是已经……。”叶青看着耶律楚材紧皱眉头,便不再继续往下说。

    耶律楚材其实也清楚,一旦耶律留哥跟耶律厮布谋反,那么自己的两个兄长必然是要被牵连其中,何况,这些都是契丹辽人,而朝廷两户加一户之策,便是因为他们契丹辽人而生。

    “我愿意为你效劳,但有个前提,你必须保证我父亲跟妻儿……。”耶律楚材今日已经彻底决定,特别是自回到长安后,叶青那慢腾腾逼着他选择立场的行为,更是让他心焦如焚,不得不在因为身在燕京的父亲与妻儿的安全,来跟叶青交换条件。

    “你父亲我无法保证,他是金国重臣,他甚至还想要证明给完颜璟看他对金国的忠诚,所以这点儿我做不到,至于你的妻儿,这个没有问题,你只要给我一封你的亲笔手书,能够让你的妻儿相信接应他们的人,那么我就能够保证,他们会完好无损的在不久的将来,出现在你面前。”叶青同样也果断的说道。

    回到长安后,亮了耶律楚材几日,为的就是逼迫着耶律楚材选择立场,而如今既然耶律楚材已经表面了立场,那么自己就没有必要再端着架子了。

    耶律楚材张了张嘴,本还想要跟叶青提及他父亲安危一事儿,可他也很清楚他父亲的性格,自从契丹耶律附金后,以他父亲的性格,显然是绝不会再做一次叛国之举了。

    所以恐怕就算是到了耶律留哥跟耶律厮布揭竿而起之时,他父亲也会坚定的守在燕京来证明自己对金国的忠诚,甚至是不惜身死来证明他并没有判金。

    “你怕我回金……。”

    “是因为来不及了。”叶青静静地看着耶律楚材,靠着椅背用下巴指了指桌面山的信,道:“你可以看下,这虽然并不是金国境内的情况,但从蒙古人与金国接壤地方的大军调动中,就能够发现,西京路的耶律厮布已经谋反了。”

    在耶律楚材犹豫了一下,而后还是飞快的拿起那封信后,叶青靠着椅背平静的说道:“这是今日一早刚刚收到的消息,蒙古将领陈那颜在铁木真的授意下,已经率军前往西京路,金人那边虽然还没有动静,还不知道将会是谁迎战,但耶律厮布已反则已经成为事实。如今耶律厮布已经自称西京郡王,并奉他的哥哥耶律留哥为辽王。”

    随着叶青的话音落地,耶律楚材噌的一下抬起头,心头砰砰直跳道:“所以你要打算出兵了?”

    “明日我便率三千种花家军前往延州。”叶青依旧是平静的说道。

    此时耶律楚材才发现,在叶青的身后,赫然是一副乌黑崭新的盔甲,而在盔甲的一旁,还横放着一把样式简单的雁翎刀。

    “那我怎么办?”耶律楚材不自觉的站起身脱口而出道。

    “听从承礼公主的差遣即可。”叶青说话时,眼神不由自主的望向书房的门口,随后,不知何时回到长安的耶律乙薛,便出现在了耶律楚材的视线里。

    “那我的妻儿……。”耶律楚材脑海中一团乱麻,瞬间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超乎了他能够

    左右的范畴,原本还以为时间颇为富裕的他,此刻却是发现,事情的急转直下,已经容不得他去做任何的犹豫跟衡量了。

    “你的妻儿你大可放心,我叶青向你保证,他们一定会平安到达济南府的。”叶青的话语如同轰隆隆的雷声一样,再次给了耶律楚材一个措手不及。

    耶律楚材此时才意识到,叶青这是打算兵分两路,东西夹击金国了,这显然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出征的准备,绝不是仓促应战,甚至……甚至他都有些觉得,叶青应该早就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了。

    只是他不知道,叶青是否也没有预料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墨小宝……。”耶律楚材的脑海中瞬间划过一个墨小宝的人名,在济南时,墨小宝、钟蚕二人可谓是叶青最为信任的两个武将,而在来长安时,却是被叶青以蒙古人刺杀他为由留在了济南。

    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哆嗦着嘴唇看着神情平静的叶青,语气有些颤抖的道:“其实……其实你早就想好了要让墨小宝还有……钟蚕从……。”

    “他们是这一战的主力,而我不过是牵制太原等雁门关的兵力即可,让他们无法驰援燕京……。”

    “你要亡金?”耶律楚材的心开始颤抖、紧缩。

    “当年金人既然可以直指我大宋都城,为何我们就不能效仿之?”叶青反问道。

    “这……燕京绝非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燕云十六州这么多年来,即便是宋廷最为强大之时,可曾染指过……。”

    “那是以前,现在可不一样。万一说不准我叶青走狗屎运,就一战拿下了燕云十六州呢?”叶青嘴角带着微笑,但此时在耶律楚材看来,却是显得那么的冷酷无情。

    “明日……明日就要出发……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耶律楚材依旧是难以置信,他相信,恐怕金国治下的河东两路,也绝不会想到宋人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

    而更令耶律楚材感到绝望的是,在旁边站了许久的耶律乙薛,在叶青视线望向他后,立刻说道:“李安全所率的一万一千夏人骑兵,已经到达河套府,三日之后便会抵达延州。公主殿下打算今日就出发前往牧马镇与大军汇合。”

    耶律楚材瞬间睁大了眼睛,有些僵硬的转过头看着耶律乙薛,这么说,岂不是自己……岂不是自己现在就要跟着承礼公主出发了?

    “准了。”叶青点点头道。

    耶律乙薛则是犹豫了下后,还是问道:“公主殿下出征前,还是有些不放心八刺黑……。”

    “在你们到达牧马镇后,他的人头会准时的挂在城楼上。”叶青说完后,还漫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耶律楚材。

    耶律楚材瞬间一个激灵,他可是在八刺黑刚到长安时,还曾经偷偷瞒着叶青跟八刺黑……耶律楚材瞬间明白,原来叶青早就知道自己跟八刺黑碰过面了。

    “如果我的妻儿到了济南府,可否烦请让他们给我报个平安?”耶律楚材长叹一口气,这个时候他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既然耶律留哥兄弟已反,那么自己再回燕京也是难以改变什么,何况……如今金国已经是呈腹背受敌之势,恐怕是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了。

1126 叶青的弱点

    燕京皇宫内,完颜璟的神色显得格外 阴沉,完颜永济的神色同样显得很难看,耶律留哥、耶律厮布谋反已成事实,而如今能够制衡两人的,唯有东京路的张致远以及北京路的完颜合达,中京路的完颜思烈因为要镇守中京路,保护燕京不会被叛贼趁机入侵,所以只能够坚守中京路。

    完颜永济显然也没有料到,叶青这一次竟然是真的在为金国着想,完全没有参杂其他自己的私心杂念。

    完颜璟有些发呆的望着窗外,他不相信叶青真的有这么好心,纯粹是为了向他们示警,但如今事情再次被叶青言中,完颜璟的心头微微有些懊悔,但更多的是对如今五京路的担忧。

    “迪吉儿、蒲鲜万奴、完颜承裕如今已经率兵赶往中京路,不日便可直指西京路……。”完颜永济面对完颜璟,心头多少有些愧疚,毕竟,若不是他所谓的两户加一户之策,那么也就不会陷金国于如此境地。

    “为何不让乞石烈诸神奴去平叛?”完颜璟回过头,平静的看着完颜永济问道。

    “回圣上,乞石烈诸神奴需留守燕京保护燕京才是,而臣打算明日便出发前往中京,亲自督战完颜承裕等将士。”完颜永济必须作出更高的姿态以及积极的举动,来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虽然完颜璟并没有怪罪他,甚至还把这件事儿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但完颜璟越是这样,便越是让完颜永济这个皇叔心里头越发的愧疚跟自责。

    “北京路难道已经失守了吗?”完颜璟皱眉,他并没有怪罪卫绍王的意思,哪怕是到了现在,他依然认为这是自己的失策,跟皇叔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即便是如今契丹辽人在五京路的谋反已经成了事实,完颜璟也没有打算让完颜永济亲自出征,在他看来,契丹辽人的谋反应该是早有预谋才是,是心中早已经对金国产生了不满,而后才会借这一次两户加一户之策实施的机会谋反。

    “皇叔不必自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契丹辽人想必是早已经对我大金心生不满,这一次不过是借机把事情闹大而已,与皇叔之策并无关系。只是如今中京路万万不可失守,一旦让耶律留哥跟耶律厮布汇合,于我们将会是……。”完颜璟看着有些垂头丧气的卫绍王安慰道。

    脚步声打断了完颜璟对完颜永济的安慰之言,随着夹谷清、林明、李湘等臣子一脸严肃的进来,完颜璟原本紧皱的眉头此时更是拧成了一团。

    “众卿不必劝朕了,耶律履虽是契丹辽人,但这一次耶律留哥等人谋反,与耶律履并无干系,若是朕因此而冤枉了那些尽忠于大金国的耶律履,岂不是让所有的契丹辽人因此而寒了心?”完颜璟看了一眼完颜永济,他的想法儿跟卫绍王一致,绝不能因为耶律留哥等人谋反一事儿,而迁怒在燕京的其他契丹臣子。

    毕竟,虽然此举可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但若是一个把握不好,就会使得整个大金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从而给予那些原本摇摆不定的臣子一个跟着谋反的借口。

    “圣上,西京路与上京路可是有耶律履的两个儿子在军中,若是圣上不严惩在京的耶律履,恐怕只会让他的两个儿子更加肆无忌惮的跟随着耶律留哥谋反。”林明表情严肃的急急说道。

    几乎是一夜之间,原本西京路、上京路谋反的谣言就变成了事实,而此时大军已经在燕京城外集结,时刻准备北上中京路,而后镇压叛党。

    这个时候,若是燕京都城能够从旁辅助着大军,在燕京城内治罪耶律履等契丹辽人,那么必然能够震慑那些乱臣贼子,说不准因此就会让耶律留哥等人,不敢在进一步谋反。

    而就在完颜璟望向完颜永济的时候,乞石烈诸神奴也适时的出现在了门口,看到完颜璟招手后,立刻便快步走了进来,在完颜璟身旁低声说道:“回禀圣上,宋廷叶青给您的信。”

    完颜璟有些惊讶的看着乞石烈诸神奴,随即便立刻接过了还未拆封的信件,颇为熟悉的字体再次映入眼帘,不过是简单的几句话,但是却让完颜璟看的是心跳加速。

    “小心高丽人会跟耶律留哥等人联手,同样,小心防范蒙古人会在背后支持耶律留哥谋反,甚至不惜派兵相助他们与贵国为战。所以就不如快刀斩乱麻,倾河东两路、河北两路等兵力立刻北上,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镇压叛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完颜璟看着简单的几句话语,依旧是拿捏不准叶青此举的目的,但不得不说,耶律留哥一旦真的跟蒙古人相互勾结的话,那么仅仅凭靠北京、东京甚至加上中京路,恐怕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平定叛乱。

    而且叶青第一句话,便告诉了他高丽人可能也会出兵相助耶律留哥,这就使得五京路的形势越发的复杂。

    手里那封叶青简单的信件,完颜璟一连看了好几遍后,这才交给了旁边的完颜永济。

    “召完颜襄、完颜守道、耶律履入宫。”完颜璟平静的说道,而

    后便不再理会向他觐见要惩治耶律履的臣子,在乞石烈诸神奴的陪同下,快步走出了御书房。

    “叶青此举是为何意?”走出御书房,耳根终于清净下来的完颜璟,对旁边紧紧跟随的乞石烈诸神奴问道。

    乞石烈诸神奴也不拖泥带水,果断的回答道:“叶青之意是想要违背盟约,如今叶青就在长安,而上一次主动议和后,显然被他认成了奇耻大辱,因为此事儿在回到临安时,也没少给他招来同僚的弹劾,虽然最终涉险过关。但臣以为,叶青此举建议圣上从河东、河北四路调兵遣将,恐怕就是为了待兵力空虚时,趁机过河。”

    “不错啊,这才是叶青真正的目的,从山东路去了长安,显然他是打算一雪前耻啊。当初延州一战,谁也没有占到半分便宜,但不管如何,叶青主动求和一事儿,还是让他不败的名声受到了质疑,所以借此机会雪耻,自然就成为了他迫切需要做的事情。”完颜璟走出御书房后,瞬间脑海里一亮,突然间就想通了叶青此封信件的真正目的。

    “济南府可有异动?”完颜璟带着乞石烈诸神奴,不知不觉的便走到了同乐园内躲清静。

    当初皇祖父完颜雍,还曾在这里跟叶青单独谈过话,但如今,亭楼依旧在,但已经不再有叶青跟完颜雍的影子,一切都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样子,就连他治下的金国,不知不觉间,竟然就走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济南府不曾有异动,但也不得不防叶青会兵分两路,只是……叶青向来狡诈,若是兵分两路的话,谁为主谁为辅同样很难判断。虽然叶青想要雪耻,但在大是大非上,他并非是好大喜功之人,相反,从延州主动议和一事儿上,就能够看出来,叶青是一个极为务实之人,只要有利于他的事情,他便绝不会在乎所谓的气节等虚名,凡事都是以实际利益为考量。”乞石烈诸神奴这两年来,其他事情并没有做多少,所有的心思几乎都用到了研判叶青的行事风格上。

    “若是兵分两路的话,你觉得……。”完颜璟瞬间又觉得心乱如麻,跟叶青打交道,让他总有种脑子不够用,仿佛不论怎么盘算,都好像是在叶青的预料当中一样,不自觉的无奈叹口气,道:“你觉得叶青会置哪路为虚、哪路为实?”

    乞石烈诸神奴微微顿了片刻,而后慎重道:“以臣对叶青的了解,既然他建议圣上集结河北、河东四路的兵力镇压五京路叛乱,那么臣以为,叶青从长安这一路便不会是主攻的方向,必然是要把主攻放在山东路的济南府上。毕竟,叶青若是目的为燕京,那么由长安从西向东进攻,可谓是步步是关卡要塞,其他自是不必多说,而太原、雁门关、娘子关,以及真定府四大关卡,就足以让叶青难以在短时间内攻下,所以臣以为,叶青若是攻……。”

    “为何我们不能如同叶青当年坚守延州那般,在对面置大军……。”完颜璟皱眉,乞石烈诸神奴的分析,不管怎么看,都是由叶青占据着主动,而他们则是一直都处于被动的情况下。

    乞石烈诸神奴的神情瞬间暗淡了下来,神色也变得极为的凝重,在完颜璟的注视下,有些无奈的说道:“叶青手里的三千营防不胜防,当初在延州……圣上也见识过他们的威力,一座小山瞬间就在遮天蔽日的尘土飞杨中被夷为平地。所以叶青若是早有计较,恐怕……。”

    “你是说他早就在对岸会做足了准备,而我们的大军若是一旦踏入……。”完颜璟的心开始不由自主的往下沉。

    “叶青志在燕云十六州,这并不是秘密,甚至他也曾经坦诚的跟圣上您提及过,所以臣认为,我们大可不必理会叶青在周遭的种种举动,只要扎紧以燕京为主的四周关卡,置重兵防守的话,叶青就很难奈何我们。而且臣以为,叶青绝对不会跟我们长久地消耗下去,不管是哪一站,叶青向来喜欢速战速决,其实这并非是叶青兵强马壮的缘故,而是他的粮草补给一直都是一个致命的弱点,他无法得到临安朝廷的有利支援,只能够依靠薄弱贫瘠的北地源源不断的供给他们各种物资,所以无法进行太长时间的作战,只要我们守好太原、雁门这第一道防线,把真定、娘子关作为第二道防线,那么臣认为,便可确保燕京无忧。而若是这两道防线能够不失守,那么叶青从长安的攻势也就会随着时间的拉长被我们瓦解,到时候让他不得不主动退兵。”乞石烈诸神奴所说的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不听从叶青建议,调兵镇压五京路的前提下。

    而若是一旦五京路的叛乱,无法在最短的时间镇压下来的话,那么到时候必然是要从各路调集兵力去平叛契丹辽人,如此一来,宋人不管是一路进攻,还是两路进攻,压力自然就会小很多,甚至很有可能趁机夺取一些重要的关卡。

    所以这也是为何,乞石烈诸神奴把太原跟雁门关视为第一道防线,真定府与娘子关视为第二道防线的原因,那就是已经做好了,一旦朝廷从河东、河北这四路抽调兵力的话,乞石烈诸神奴就打算放

    弃太原跟雁门的第一道防线,死守真定府跟娘子关这一道防线。

    叶青的弱点也确实是如乞石烈诸神奴分析的那般,自北伐开始到现在,在粮草的供给上也好,还是在获得朝廷的支持上也好,永远都是属于那种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永远都是置死地而后生的战法。

    所以每一战几乎都是铤而走险,是建立在必须胜利无法接受失败的前提下,一旦失败,来自朝廷的弹劾、攻讦会让叶青瞬间感到如山一般的压力,同样,也会因为透支了北地各路的粮食物资,让整个北地陷入到死循环中,很难在短时间内重新振作起来。

    所以庆幸的是,叶青每一战在最后都赢了,而若是输了的话,只要敌人比他多一口气,只要对方能够意识到他的虚弱,那么只需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戳破整个北地的防线。

    这是让乞石烈诸神奴最为懊悔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当初延州议和后,他就该听从内心的声音,对叶青来一个反扑才是,但奈何那时候,他还没有像现在这般,完全洞察到叶青的弱点,因而错过了一次可以置叶青于死地的机会。

    叶青的主动议和,看似因为两军苦战半年,谁也无法奈何谁的妥协,实则是叶青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已经彻底到了弹尽粮绝的绝望地步,已经没有力气再跟金一战。

    虽然那时候金人因为完颜璟的到来,看似士气正盛,但因为长达半年的拉锯苦战,在双方都无法奈何对方的前提下,实则也已经没有了再战下去的士气,但即便是这样,在粮草等部分,他们还是要强过叶青太多。

    所以对于乞石烈诸神奴来说,当初延州议和后,因为叶青的狡诈跟阴险,让他误以为宋人还有跟他们继续消耗下去的实力,但实则那时候一根手指头或许就能够戳到叶青。

    “如此说来,关山的时候也是如此了?”完颜璟沉默许久后说道。

    即便是太监已经向他禀报了好几次,他完颜璟召见的臣子已经在大殿内候着,但完颜璟依旧是不慌不忙的跟乞石烈诸神奴,探讨着面对叶青为何总是失败的原因。

    乞石烈诸神奴默然,关山一战自己确实是被叶青一人独挡万人的气势,吓唬住了继续前进的脚步。

    五千人的宋军,被夏人追击的如同丧家之犬,连番苦战之后人数已经不足三千人,加上前方又是夏人在关山最为坚固,同样也是布防兵力最多的关卡马鹿关,而且还有他两万大军从秦家源道包围而上,所以按理说,叶青已经是瓮中之鳖一般在劫难逃了。

    但叶青竟然是生生的凭借一人之力,震慑住了他乞石烈诸神奴,让他不敢前进一步,最终让叶青为跟夏人死战的三千种花家兵士,赢得了跟夏人死战以及等候援兵的机会,从而煎熬过了那生死一线的瞬间。

    若是乞石烈诸神奴不惧叶青手里的利器,铤而走险的持续向马鹿关进发,那么即便是死上数百人、数千人,甚至是自己第一时间就死在了叶青手中的利器之下,恐怕也就没有了后来叶青能够亡夏的这些景象,而叶青也将跟他的种花家军战死在关山,最多是留下一个让后人扼腕叹息、感慨万千的悲情绝笔。

    一次次的死里逃生,一次次在强弩之末下侥幸笑到最后,最终是成全了如今势力强悍的北地枭雄,从而使得金国步步被动至此,只能够是在后悔莫及中扼腕叹息,无奈的叹息着那些如果跟若是。

    “朕若是把河北、河东四路交由你来镇守,你可有赢下叶青的信心?”完颜璟的双眼写满了坚定,神色同样坚毅的看着一脸震惊的乞石烈诸神奴。

    “圣上……臣……臣万死不辞,就算是战死疆场,也绝不会让叶青踏进真定府一步……。”乞石烈诸神奴跪倒在地。

    “不,朕要的是太原、雁门不失守,叶青想要燕云十六州,朕便一州都不会让他得逞。”完颜璟坚定的说道。

    “可……可若是臣距离燕京太远的话,圣上您在燕京,一旦宋人从山东路……。”乞石烈诸神奴不得不担忧完颜璟的安危,毕竟,叶青这一次,显然绝不会是只从长安来攻金国。

    “完颜守道是当年皇祖父留给朕的大将军,这两年虽然已经颐养天年,虽然无法出兵前往中京平定叛乱,但……由他替朕守住东边门户应该不成问题吧?”完颜璟心头多少有些无奈。

    眼下的形势对于他以及大金国来讲确实是太不利了,叶青终究是露出了他充满野心的狰狞面目,而且还选择在了契丹辽人谋反的这个时机,这也让完颜璟不得不选择孤注一掷,把期望全部寄托在了乞石烈诸神奴跟完颜守道两人身上。

    或许乞石烈诸神奴光顾着感激完颜璟对他的信任,却没有注意到,在完颜璟作出这一决定时,其实已经做出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便打算放弃五京路,死死守住燕云十六州,让五京路的契丹辽人就跟蒙古人,甚至是参合进来的高丽人明争暗斗下去。

1127 耶律铁衣是谁

    当初献上扎木合的人头,以及后来跟宋廷的结盟,都让如今的完颜璟跟大金国,站到了蒙古人的对立面。

    而因为两户加一户之策,引发的契丹辽人的叛变谋反,则是把金人可能撇弃宋廷,转而跟蒙古人结盟对抗叶青的可能性,都给彻彻底底的切断。

    从而使得如今充满了内忧与外患的金国,显得是那么的孤立无援,甚至是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正是这种最坏的情形之下,也让完颜璟不得不做着最坏的打算。

    不论是宋人还是蒙古人,哪怕是五京路谋反的契丹辽人,当年在金国强盛之时,都曾受过来自金人的各种欺辱,想必宋人、蒙古人不会忘,恐怕就连契丹辽人也不会忘记,这些年金人对他们的压制与歧视。

    完颜璟不相信大金国会亡在自己手里,但他真的很害怕叶青真的打到燕京城下,同样,他也害怕蒙古人跟契丹辽人联手,但若是真有高丽人也参与其中的话,却又是给了完颜璟一丝希望。

    这一丝希望便是,当众多各怀鬼胎的人聚众在一起后,那么这个群体绝对不会形成一个强有力的群体,取而代之的则会是一群只考量利益的乌合之众。

    如此一来即便是你不去打他,他们都会随着利益的增加而随之因为分配不均,从而在内部开始产生分裂。

    完颜璟的谋略是好的,守住叶青这边的攻击,而后在中京路扎紧篱笆,不让五京路的其余四路祸乱殃及到燕京,等待耶律留哥等一群乌合之众出现利益分歧时,他再携击退宋廷叶青之威去平定叛乱,如此一来自然可解如今金国的之危,,平定各种乱象。

    当然,如此之策也需要各种条件的配合,而各种条件自然是需要他任命的乞石烈诸神奴、完颜守道等人来帮他完成。

    三千人渡过黄河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何况种花家军对于延州的熟悉情况,远远胜于其他大军,连夜渡河对于三千人的种花家军来说,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战马与简单的物资就已经统统被他们运送到了黄河对面。

    清晨湿润的薄薄晨雾,在被晨起的阳光穿破之时,三千种花家军已经在休整了不到两个时辰后,再次集结到了一起,清晨的阳光下,乌黑的铠甲散发着冷冽的光芒,弓弩与长矛在兵士的手中看起来也多了几分肃杀之意。

    河东北路、河东南路在宋廷时原本统称为河东路,而在被金人占据后,则是为了便于统治,从而分开成了南北两路,三府二十二州。

    渡过黄河之后的叶青等三千大军,如今则是在河东南路,而此路置两府:平阳府、河中府,两府相距并不是很远,其目的还是为了拱卫河东北路的太原府。

    如今的叶青等三千人,在渡过黄河之后便一路向北,不过行之百余里地,便开始大摇大摆的安营扎寨。

    如今他的向南方向便是河中府,而向北便是平阳府,想要直面太原府的话,这两府是他必须要拿下的地方,而今前方不远便是解州,叶青也相信,自己率军进入金国境内的消息,如今应该已经被这两府知晓了。

    身后的黄河渡口处,一身银色盔甲的耶律月此时显得英姿勃发,亮银色的头盔下,一张精致的面孔此刻看起来更是显得英气十足。

    耶律乙薛当仁不让的一直守护在耶律月的身后,而在旁边,还有一位并未着甲的耶律楚材,在三人的身后,则是近四万由宋人、辽人与夏人组成的大军。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耶律月率领的大军中,却没有兴庆侯李

    安全的踪影,这是因为兴庆侯自从跟耶律月等人汇合后,立刻就变成了一个英勇善战的不败将军,无时无刻不是在耶律月的面前展现他的勇武跟睿智,极尽所能的吸引着耶律月的目光。

    所以当耶律楚材在耶律乙薛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便已经明白了兴庆侯李安全突然间变得如此勇武的原因,显然他是想要博得耶律月的好感,让人家对他刮目相看,得到美人的青睐。

    走到一脸猥琐的兴庆侯身旁,看着那一双一直放在耶律月身上挪不开的眼睛,以及嘴里那:今夜他将为铁衣将军率兵守卫营帐豪言壮语,儒雅的耶律楚材拍了拍唾沫横飞的兴庆侯肩膀。

    “要不要先喝点儿水,润润嗓子?兴庆侯自从进入营帐内,这嘴巴可就没有停下来过,难不成是借别人的?”耶律楚材直白的话语,让兴庆侯瞬间觉得有些难为情。

    但即便是这样,当余光扫到耶律月嘴角的笑容时,立马精神一振道:“本候不渴,想当年本候跟叶青叶大人在中卫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可是打了整整一个下午,若不是……。”

    “若不是叶大人那时候就在此地跟金人交战,你早就被叶大人一刀砍死了!”耶律乙薛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这货就跟个不知疲倦的苍蝇一样,一进入营帐后就开始喋喋不休,而那双眼睛则是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承礼公主的脸颊。

    “耶律将军有所不知啊,叶青叶大人那时候还未跟金人交战,那时候他还在中卫,怎么可能是在延州呢?本候当初可是亲自跟叶大人交手的,怎么会记错呢?铁衣将军可能不知道啊,那时候本候已经登上了夏国皇帝的宝座……。”李安全对着耶律乙薛不屑的翻了下眼睛,而后便继续要对铁衣将军讲述着他辉煌的过去。

    但旁边总是有一个煞风景的人阻挡着他,这一次则是换作了耶律楚材问道:“兴庆侯,醒醒,夏国亡了,别做梦了。”

    “我……。”李安全想不到耶律蠢材更直白,不由得瞪了他一眼道:“那时候若不是因为叶大人纠缠住了我,蒙古人又怎么会夺下……。”

    “兴庆城是你主动献给李横李将军的,李安全,你若是真有气力,不妨出去看看叶大人如今是不是已经完全渡河了。”耶律乙薛不满的说道。

    而耶律楚材则是冲他挤了挤眼,而后揽着正要再次出声反驳的李安全肩膀,低声说道:“兴庆侯,我理解你想要在铁衣将军跟前好好表现的心意,但……你可知道这位铁衣将军是何人?”

    “辽国的亡国公主啊?”李安全不自觉的被耶律楚材揽着肩膀走出了营帐,依旧还是恋恋不舍的回头望了一眼耶律月,而后才对耶律楚材说道:“虽然叶大人让她统帅大军,但她的身份跟我一样啊,我是亡国之帝王,她是亡国公主……。”

    “兴庆侯难道不知道铁衣将军还有一个身份吗?”耶律楚材看着满脸疑惑的李安全,不由得出声再次提醒道。

    “还有一个身份?征金大将军?那是铁衣将军自己封的,并非是叶大人……。”李安全依旧是没有反应过来道。

    “那你觉得叶大人为何要任由铁衣将军封自己为征金大将军吗?”耶律楚材继续问道。

    “为什么?”兴庆侯大人懒得去琢磨,直接反问道。

    这样的反应显然是出乎了耶律楚材的预料,无奈的叹口气后道:“你可知道叶大人在长安有几个夫人?”

    “两个啊,一个是跟随着大人从临安来的,还有一个不就是那辽国的……公……公主耶律月……等等,你是说……

    。”李安全瞬间觉得脖子后面一阵冷风刮过,而自己的大好头颅,仿佛就要从脖子上掉落下来似的。

    急忙缩了缩脖子,这下来再往后面望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拉着耶律楚材的衣袖往一侧走出了数十步的距离,脸色苍白,神情惊慌失措:“你……你是说……铁衣将军是叶大人的夫人不成?”

    “你以为呢?”看着惊慌失措的李安全,耶律楚材强忍着笑意。

    “这……这怎么可能?那岂不是说……。”李安全瞬间更加的惊慌跟害怕,刚刚在营帐里,自己的眼神有多么的热情跟放肆,他可是一清二楚。

    而且为了赢得铁衣将军好感,他不光是要在今夜为铁衣将军守卫营帐,甚至还打算明日出发时,还要跟铁衣将军并肩骑行,为铁衣将军讲述行军打仗时的各种要领,并告知铁衣将军,一旦上了战场后请她放心,自己会一直保护在她跟前,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

    此刻的李安全只觉得脸颊热的发烫,那不知是尴尬的汗水还是惧怕的冷汗,已经开始变成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开始往下流。

    “那……那现在怎么办?”李安全带着一丝哭腔,原本最被他看不起的耶律蠢材,此刻却是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他真不敢想象,若是耶律蠢材没有拦住他的话,那到时候铁衣将军一旦在叶青叶大人那里……。

    想到此处的李安全瞬间又是一个冷颤,近乎哀求的看着耶律楚材求救道:“这样吧,要不你帮我在铁衣将军面前解释一番,就说我是无心的,我是有眼不识泰山……。”

    李安全显然是没有脸面再去见耶律铁衣了,虽然他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何况,他也没有机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奈何他的那些只有他知道的龌龊小心思,使得他如今是极为的做贼心虚,根本不敢再去面对身着银甲的耶律月。

    “我相信铁衣将军也不会怪罪你的,何况你并没有什么无礼的举动不是?”耶律楚材安抚着给李安全出主意道:“既然你刚刚已经把话都说出去了,若是反悔的话那就非是君子所为了。不如这样,你把你麾下的大军交给铁衣将军统帅,而你呢……就不如单枪匹马去追随叶大人,反正刚刚渡河不久,你带上几个人一定能赶上的。”

    “真的能赶上吗?叶大人跑的很快的。”李安全原本还想着靠自己偷偷招揽的那些将士,在耶律月面前讨女将军的欢心呢,如今看来是不行了,所以他想到的补救之法便是,立刻带着所有人去投叶青叶大人,如此一来,一旦铁衣将军在叶大人面前说些什么的话,自己也可以因为在叶大人跟前鞍前马后的伺候着,说不准叶大人也就因此不计较了。

    “放心吧,一定能够赶上的,叶大人渡河后便会立刻停下来休整的,所以你有的是时间,但若是你带着那一万人兵马的话,恐怕就赶不上了。”耶律楚材为李安全着想道。

    有些被耶律铁衣便是叶青夫人这件事儿,吓得还没有回过神的李安全,最终只得同意了耶律楚材的建议,而后在耶律楚材装模作样的禀报叶绿铁衣后,李安全便找到了自己那几个心腹将领,叮嘱了几句后,便带着几个护卫快速向黄河堤岸处赶去,于是终于成了叶青三千大军中,最后一拨渡过黄河的将士。

    耶律月跟叶青的行军距离,一直需要保持半日距离即可,如此一来,除了种花家军撒出去的斥候外,叶青的三千人就像是先遣部队,同样,一路行军颇为招摇的种花家军,自然而然的就成了金国河东南路最先会被发现的目标。

1128 投诚

    庆元二年十月,解州城外不足三十里的地方,叶青再次下令大军停止前进,一直紧随左右的李安全,立刻便殷勤的把水壶递了过来,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蒲扇,在叶青身旁缓缓的摇摆着,一脸讨好的笑容,看着有些疑惑的叶青。

    进入金人地界已经三日,但如今竟然没有招来金人一兵一卒,甚至就连他放出去的斥候,都没有碰到金人兵士,这让叶青瞬间感觉是一头雾水,有些搞不清楚平阳跟河中两府的安抚使,难不成连同手下的大军都是瞎子不成?

    如今已然是进入了秋收的尾声,但即便是如此,这一路行来,还是能够看到在田间地头劳作的百姓,当看到旌旗飘扬的宋军时,瞬间便化成鸟兽散,田间里刚刚收拾好的庄稼跟农具散落一地,显得是颇为狼藉。

    所以按照此理推断,哪怕河中、平阳两府行动再迟缓,这三日的时间即便是不够他们整备大军,但最起码也应该派出一些斥候查探军情吧?

    可如今叶青一路行来,除了碰到了田间地头劳作的百姓以外,便没有再碰见过任何人,更别说那成群结队的金人大军了。

    一旁的蒲扇扇的让叶青有些心浮气躁,没好气的一把夺过李安全手里的蒲扇,看着一路上小心翼翼的李安全,想了下后问道:“兴庆侯,你说说,这金人是怎么回事儿?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大军来阻截我们?”

    “大人。”李安全脸上带着谄媚之极的笑容,道:“大人威名远扬,当年延州一战就吓破了金兵的胆子,如今看到大人您再次率兵出征,自然是不敢跟您对敌,恐怕这个时候早就跟那咱们碰到的田间百姓一样,早就扔下城池逃命……。”

    “算了,你歇会儿吧,我这一路上听你这些恭维的话,耳朵都快要听出茧子来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李安全这一路上是言听计从、随叫随到,除了说话不靠谱外,其余倒还是让叶青颇为满意。

    “大人,下官所言绝非虚言,若不然的话,您说为何咱们大摇大摆的进入金镜后,他们为何不阻拦咱们?肯定是被大人您的威名给吓得不敢出城,恐怕这个时候已经在想着如何向大人您献城投降呢。”李安全继续极尽乐观的奉承着道。

    “若是这一战我叶青败了,李安全,这肯定跟你的阿谀奉承有着绝对的关系。”叶青仰头灌了一口水,距离他们同样相差近三十里地的耶律月,差遣了斥候过来询问,为何金人像凭空消失了似的呢,怎么一个都没有见到。

    “不会的、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大人您……。”李安全刚想要继续奉承叶青,但看着叶青瞪了他一眼后,立刻把接下来的话语给憋回到了肚子里。

    叶青此行并没有携带多少粮草,正是因为他出征赶在了秋收的尾声,从而使得在的计划中,解决粮草问题的答案,就落在了金人平阳跟河中两府上。

    百姓的粮食他自然是不会去抢更不会要,但金国官府的粮食他要是抢起来的话,自然是不会手软的,何况还有李安全这个欺软怕硬如同土匪似的手下在,所以叶青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一旦攻下平阳跟河中后,立刻就放李安全去抢官府的粮食。

    但如今这一切却是显得极为的诡异,到如今竟然连一个金兵都没有碰到,这让他心中起疑的同时,多少也有些担忧。

    董晁从未在河东南路活动过,因为在叶青看来,燕云十六州中的雁门,以及太原所在的河东北路,才是他的重中之重,所以到如今,他除了知道如何北上太原,以及平阳、河中两府的位置上,对于这两府的官吏是谁并不是很清楚。

    并没有把李安全的话当一回事儿,正准备派斥候前往解州南北的平阳、河中两府去查探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在耳边响起。

    李安全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立刻尖着嗓子喊道:“所有人准备应战……。”

    叶青不等李安全喊完,一脚就踹在了李安全的屁股上:“蠢货,这马蹄声像是大军行进那轰隆隆的马蹄声吗?”

    虽然作为先遣只有三千余人,但即便是这样,叶青也能够保证,金人绝对不可能毫无察觉的进入种花家军,方圆十里地的范围内,而李安全的大呼小叫,只会给停下来休整的大军添乱。

    “大人恕罪……这个……下官下官过于紧张了。”李安全被踹的后退了几步,看着叶青有些尴尬的笑着道。

    斥候来到叶青的跟前,手里拿着一封书信,禀报着终于在十余里地外发现了金人的探子,不过是十来人,被他们包围后,立刻就放下了手中兵器。

    “人在哪里?”叶青接过斥候递过来的书信,看了一眼上面的宋军统帅亲启几个字后,便对着斥候问道:“盘问了没有,他们的大军到哪里了?”

    “回大人,盘问了,金人探子说,他们只是奉安抚使大人的命来给您送信,至于他们的大军在哪里,他们也不清楚。”斥候回答着叶青的话语。

    而叶青一边低头拆信,一边说道带路,便带着李安全跟随着斥候,去查看那几个送信的金人。

    信中的落款名为田栎、王汝嘉,两个金人安抚使的名字叶青虽然听起来耳熟,但一时却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或者自己是否认识这两人。

    瞬间停下脚步,转身对着低头走路差点儿撞到他的李安全,叶青想了下后说道:“立刻去找铁衣将军,让耶律楚材赶到这里来,我有话要问他。”

    急忙停下脚步的李安全,愣了一下后便立刻点头,随手招呼了几个种花家军的兵士,连他自己的那个心腹都没敢

    带,牵着马就立刻顺着原路,向着身后的真正大军方向奔去。

    李安全如今已经彻底放弃了复国的念头,特别是当他在追上叶青后,这几日里也渐渐回味过来了一些事情。

    特别是在身后大军中他自己在耶律铁衣跟前想要极力表现的举动,按理说耶律楚材应该第一时间提醒自己才是,但不管是耶律楚材还是那个耶律乙薛,都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讨好耶律铁衣,而后直到两天后,耶律楚材才突然告诉自己,耶律铁衣是叶青的夫人这件事儿。

    回过味来的李安全,瞬间便明白,这显然是叶青跟他夫人,以及耶律楚材、耶律乙薛等人给自己设下的套,他们是希望借此机会把他手里的一万辽兵,牢牢的掌握在手里,从而彻底消除自己可能对整个大军的影响。

    李安全确实想过亲自率领那一万多人的辽军,从而希望在跟金人交战的过程中,能够握有一些跟讨价还价,甚至是其他的筹码。

    同样,他也事先做足了各种准备,若是叶青开口向他要这些人时,他该怎么委婉的拒绝等等问题,可他并没有想到,叶青他们会通过这种方式,不着痕迹的就把自己的大军兵权给夺走了。

    而随着他单枪匹马来到叶青身边后,李安全就已经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如今除了死心塌地的跟随在叶青身边外,已经没有其他筹码跟办法,能够保证他的安全了。

    毕竟,随着自己的大军被远远的落在后面后,若是叶青真的有心想要除掉他李安全,完全可以借着在跟金人交锋时,顺手把自己宰了,而后把自己的死嫁祸给金人,如此一来,他这些年偷偷在贺兰山积攒下来的这些兵马,自然而然的就会因为忌恨金人,从而彻底的投向叶青,而他也就等于白死了。

    所以权衡利弊后的李安全,则是彻底的放开了束缚,复国或者是其他事情已经完全不去再想了,如今只想着,通过这一次的对金之战,能够把自己在叶青心中不那么良好的印象扳回来一些,能够让叶青赏识他就足矣。

    天色渐黑,叶青所率的种花家军,并没有因为金人安抚使田栎、王汝嘉的这封投诚书而放弃查探四周的情况,相反,在叶青收到这封投诚书后,种花家军则是在周遭还加派了斥候的巡防。

    满头是汗的耶律楚材跟随着李安全终于来到了叶青跟前,官道旁低矮的黄土丘上方,叶青一个人握着手里的书信正在发呆,看着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到跟前后,立刻便把手里的那封投诚书交给了耶律楚材。

    一支不算太亮的火把被拿到了跟前,耶律楚材有些惊异的看了一眼后,便立刻低头看着那封投诚书。

    “对此二人可有什么印象?”不等耶律楚材看完信,叶青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并没有立刻回答叶青的问话,看完信交给叶青后,耶律楚材这才脸上带着轻松的微笑道:“叶大人真的一点儿也记不起这两人吗?”

    叶青摇了摇头:“名字有些耳熟,但是想了大半天,也没有想起了他们跟我有过什么交集。”

    耶律楚材微微叹口气,目光转向远方的星空,看着眨眼般的星星,心头却是升起了一股凄然之感:“或许这就是天意吧。田栎、王汝嘉原本任差遣于工部都水监,那时候叶大人您则是刚刚攻下山东两路、京兆府路……。”

    经耶律楚材一提醒,叶青瞬间记起来了,那时候黄河泛滥、淹没了大量的田地,使得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自己那时候刚刚攻下北地几路,就摊上了黄河泛滥这件足以影响北地根基的大天灾,虽然想要全力治水,但奈何因为宋人离开北地多年,对于黄河不论是水情还是如何疏通、筑堤等等事情,都不如金人官员那么了解。

    而那时候完颜雍则是在自己攻济南时驾崩,身为储君的完颜璟,那天在风雪交加的黄河冰面上,哭红着眼睛冲自己怒喊着皇爷爷驾崩了……。

    往事一幕幕回荡在眼前,而在度过了那个寒冬后,当黄河开始解冻后,便在下游开始泛滥,从而使得叶青那时候刚刚占据的北地,比一场惨烈的战后还要显得狼藉跟凄惨。

    正是因为那时候完颜璟对他叶青还有一丝的师生之情,所以面对夺走了他们大金国好几路疆域的叶青,初登大宝的完颜璟,还是大度的派遣了两名都水监的官员田栎、王汝嘉来帮着北地治水。

    “即便是如此,也不足以让田栎跟王汝嘉向我投诚不是?”从往昔当中回过神来的叶青,声音有些低沉的问道。

    耶律楚材不知道为何突然,叶青不止是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好像就连情绪也变得有些低落,抛开心头的疑惑,苦笑一声后,进一步解释道:“因为……朝堂内讧……。”

    耶律楚材又是一声感慨万千的长叹,接着缓缓说道:“正是因为田栎、王汝嘉当初曾帮大人您在山东两路治水,而在回到燕京朝堂后,便开始被其他臣子攻讦通宋,但即便是如此,圣上依然对两人极为信任,甚至……因为两人在北地治水一事儿,从而也得知了北地各路大军的具体扎营之地,如今想来,圣上愿意派遣二人帮大人治水,恐怕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儿,看中了借着帮北地治水之余,能够查看到大人麾下的各路大军的情况。”

    “这也是为何在我陷入关山困境时,你们突然兵分两路,一路攻济南府,一路想要攻京兆府的原因?”叶青神情依旧是意味难明,情绪依旧是显得有些低落的问道。

    “但最终叶大人逃过关山一劫,而后顺手还夺走了河套三路。”耶律楚材再次无奈的笑道:“也正是因为河

    套三路的失守,以及在济南府的战败,让众臣再次把责任归咎到了田栎跟王汝嘉的身上,认为是他们提供了假的军情,才使得大金国即失去了河套三路,又兵败于济南府城下。不过依我猜想,显然圣上并没有认为是田栎跟王汝嘉的责任,毕竟,这是圣上下旨让二人协助大人您治水的,若是归为二人的责任,那岂不是连圣上也犯了错?但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而使得两人先后被差遣到了各路。在延州一战后,因为叶大人麾下三千营手中那可以促使黄河决堤,淹没整个河东南路的利器,才使得朝廷把两人差遣到了河东南路,即远离了朝堂,还能够加固河堤,从而未接下来可能跟大人的再次交战做好准备。”

    “所以此二人是因为不满朝廷的打压,才向我投诚?”叶青皱眉问道。

    这封投诚书中,可以看到,两人并不知道这次大军的统帅是谁,信中同样提到了,要把这封信交给自己来定夺,所以他们希望,在他叶青未决断接受投诚之前,宋军可否暂时不攻河中、平阳两府。

    “我在朝廷不过一个小小的员外郎,能够知晓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就是这些,其中还有大部分是听家父说的。不过依我看,因为朝廷打压所以投诚应该只是一部分原因,两人身为宋人的身份也应该是一个原因,但是否还有其他原因,恐怕你就得当面问问他们了。”耶律楚材两手一摊说道。

    河东南路的情形,若是真是如这封投诚信中所言的一样,那么这对于叶青来说简直是太为有利了,兵不血刃的就可以拿下河东南路,而后便可直指河东北路的太原府跟雁门关,这样一来,对于燕京朝堂恐怕将会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叶青默默的点点头,而后道:“不必赶回身后大军了,明日一早若是田栎跟王汝嘉会出现,那么你再回去也不迟,而若是没有出现,那么便要攻平阳府了,至于南边的河中府,就交由耶律铁衣来伏击好了。”

    一边是佯攻平阳府,一边是由耶律铁衣来伏击,可能过来驰援的河中府大军,虽然不算是什么高明的计谋,但若是田栎跟王汝嘉的投诚书,只是缓兵之计的话,那么在叶青攻平阳府时,河中府必然是会率兵驰援。

    而此时的解州城内,平阳跟河中的安抚使田栎与王汝嘉则是面色凝重,两人无声的望着彼此,自从那封投诚书交出去后,两人心头并没有那股像是背叛的感觉,甚至还隐隐有股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敲门声响起的瞬间,田栎跟王汝嘉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今日派出去送投诚书的探子,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这让两人始终无法放下心来,所以一直熬到了现在后,当听到敲门声响起,两人立刻便同时应声到进来。

    “宋军的回复?”田栎花白的胡子微微有些颤抖,双手也跟着颤抖的接过那封探子带回来的书信问道。

    “是,大人,这是宋军统帅的回复。”探子恭敬的说道。

    “他们没有为难你们?”王汝嘉看着除了满头是汗,身上并无半点儿伤痕的探子,有些惊讶的问道。

    “没有伤害我们,也把我们十四人全部放了回来。”探子并没有隐瞒,当他们突然间被宋军斥候包围后,立刻放下兵器投降的举动,毕竟,他们是奉两位安抚使大人之命,来递交投诚书的,所以没有必要跟宋人斥候来硬的。

    随着探子走出房间后,王汝嘉跟田栎再次互望一眼,而后两人的目光同一时间便落在了那封回复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拆开看,还是不该拆开看。

    “事已至此,我们二人已经别无选择,皇后的兄长李喜儿跟李铁哥,决计不会轻饶我们的。如今圣上又对皇后言听计从,眼下……我们除了投诚宋军,已经别无他路可走了。”王汝嘉看着田栎手里的回复,神情苦涩的说道。

    若不是因为关乎一家几十口人的性命安危,他们也不会选择投诚宋人的,但如今,因为早年跟李铁哥、李喜儿之间的恩怨,使得他们在大金国已经无容身之地,眼下除了投诚宋人之外,已是别无选择。

    颤抖着打开信,映入二人眼帘的赫然是简单的一句话:明日卯时开解州城门以示投诚之诚意,叶青。

    “叶青?!”两人被落款的名字震惊的面面相觑,甚至是有些不敢相信,如今在城外的大军,竟然是由叶青亲率!

    两人难掩震惊之情的互望着彼此,若城外是由叶青所率的大军的话,那么……那么他们何必还要等到明日再开城门递交正式的降书?

    完全可以现在就拿着正式的降书去迎叶青入城,毕竟,这并非是宋军的其他将领,晚一夜就晚一夜,明日一早递交跟今夜递交,最起码还能够稍微保留一些所谓的颜面,以及逃避一夜宋人将领有可能对他们的冷嘲热讽。

    但若是叶青如今就在城外的话,他们哪有那个魄力,在得知此事儿后还让叶青在城外守候一夜呢?

    这是一个完全超乎他们想象的难得机会,在他们的预料中,宋人将领会入城接受降表,而后他们便是遥遥无期的被宋人严加看守着,等候着叶青抽空见他们一次。

    毕竟如今宋人正在跟金人交战,所以他们在投诚后,能不能在短时间内见到叶青,他们完全不敢抱多大的奢望,人家叶青有没有时间,有没有亲自率军来征金,都是一个未知数不是?

    放着眼前能够如同直达天听的机会不用,那么已经做好投诚的二人,就是愚蠢的不能够再愚蠢了。

    于是两人同时一咬牙,坚定的看着彼此道:“立刻出城,迎叶大人!”

1129 朝堂差遣

    叶青在临安的声威或许因为朝廷掣肘的原因,与史弥远、留正等人比起来相差无几,甚至还要隐隐稍逊一筹,但若是在北地,以及在金、蒙古而言,叶青的声威即便是宋廷圣上都无法比拟。

    而对于那些在金国为臣的宋人来说,叶青的一举一动对于他们来说可谓是异常重要,甚至是关乎生死的一件大事。

    北地枭雄绝非是浪得虚名,也正是因为叶青从未把身后名放在心上,也正是因为他坚信自己北伐的正确,以及相信后来人自会有一个客观的公道,才使得他能够顶住压力在北地以枭雄自居。

    朱熹等书生在临安等地再次为叶青于民间造势,那些建立在如果之上,却又非常接近事实的假设,也使得叶青在再次北伐时,压力要比以前小了很多。

    新君登基、北地北伐,不管怎么看,对于赵扩来说都是一件有利无弊的事情,既能够让他少年帝王的威望在民间得到提升,从而也能够因为如今跟叶青的“蜜月期”,使得他在朝堂之上的威望转换成实实在在的权利。

    吏部员外郎韩彦嘉前往开封监察留都一事儿上,让朝堂内包括史弥远在内的臣子,随着北边传来叶青再次北伐的消息,从而选择了默认圣上对于韩彦嘉的差遣。

    一个小小的员外郎,显然担当不起这样的重任,但奈何少年君王决心已定,惶恐至极的韩彦嘉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在心里头既是充满了七上八下的种种担忧,又微微有些将要时来运转的喜悦下,接受了圣上的差遣。

    叶青北伐意味着北地如今空虚,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在这个时候前往开封,如同蚍蜉撼树,显然无法对叶青在北地的权势跟威望,造成多大的影响与牵制,但当今圣上既然选择了此人,是否就意味着……。

    史弥远跟留正等人心照不宣,如果不出所料,只要韩彦嘉这一趟北地行,不闹出什么乱子来,不去招惹北伐的叶青,那么当韩彦嘉回来后,必然是要被迁升的。

    所以这一趟员外郎的北地行,与其说要蚍蜉撼树般的去牵制叶青在北地的权威,倒不如说是为了自己的仕途迁升,所谋划出来的迁升手段罢了。

    史弥远默认了圣上对于韩彦嘉的差遣,不代表他对北地就没有野心,如同跟少年君王的交易一般,当韩彦嘉领过圣上的差遣后,史弥远微微轻咳一声,向赵扩行礼道:“开封置为留都,乃我朝国之大事、重中之重,庆王如今在开封主持修建一事儿,必然是颇为辛苦。员外郎一人前往开封监察,恐在一些决策之上无法决断,恐无法帮助庆王能够行之有效,如此岂不是有负圣意。所以臣请柬圣上,不妨再下旨允其他朝臣以员外郎为首随行,如此自然可事半功倍,也可早日督留都落成。”

    史弥远的话说的是极为漂亮,即保全了少年君王的颜面,也没有伤到员外郎韩彦嘉的面子,不在韩彦嘉前往北地一事儿上做纠缠,反而表面上看起来是颇为看好韩彦嘉,还建议以韩彦嘉为首率其他人跟随一起。

    如此更像是不等韩彦嘉走出朝堂,就已经认定了接下来韩彦嘉北行的功劳,隐隐把韩彦嘉一个员外郎的身份给抬高了不少,自然,这种抬高还要看接下来会选择什么品级的官员一同前往。

    而随着品级越高,那么因为韩彦嘉为首这一句话,就足以把韩彦嘉置到越高的地位,从而也就使得,当有朝一日返回临安时,如何提拔韩彦嘉也就有了一个条框来束缚赵扩,可能随心所欲的提拔。

    史弥远的高明之处正是在于,即能够趁着这一次韩彦嘉的北地行,把自己的心腹党羽塞进去一同前往开封,从而寻找在北地暗中拉拢其他官员,或者是削弱叶青的势力的机会,而且还能够跟这个即将得到圣恩的员外郎拉近关系。

    同样,以韩彦嘉为首的所有人中,官职比韩彦嘉高的到时候必然是比比皆是,所以当韩彦嘉等人从开封回到临安论功行赏时,别人自然也能够分的一杯羹,从而也能够牵制着赵扩,不会一下子把一个员外郎提拔到过高的品级。

    但让谁在一个员外郎的率领下一同前往北地,如今就成了朝堂之上的焦点。

    赵扩对于史弥远的提议,虽然并没有料到,但当史弥远提出来后,他也知道,自己显然不能反驳他,毕竟,一旦自己反驳后,那么韩彦嘉想要前往北地而积累资历的事情恐怕也要跟着泡汤。

    如今刑部侍郎的竞争者谢深甫,并没有理会留正那冲着他摇头示意,躬身行礼道:“回禀圣上,臣以为如今北地节度使叶青叶大人北伐于金,北地吏治显然便会因而荒废,眼下正是秋收之际,想必北地赋税一事儿也需有人监察才是。所以臣认为,工部尚书李心传跟随员外郎前往北地最为合适,一来开封府的重建有赖于工部,二来李大人在朝堂之上也颇有威望,去了北地之后自然也能够……。”

    “谢深甫,你为何不自荐前往北地?”李心传不等谢深甫说完,立刻跳了出来严辞拒绝道:“李某虽然掌工部,但如今正是雷雨季节,不论是宫里还是孤山每年都要遭受一些损失,若是李某离开的话的,谁人来担当此大任?难道你谢深甫想要让圣上在漏雨透风的宫殿处政不可?圣上,依臣来看,临安安抚使谢深甫谢大人最为适宜,一来也曾在工部任过侍郎一职,前往北地助庆王重建留都与皇宫,在政务上并不会有生疏感。二来,相比起臣并未在地方担任过一州知府,而谢大人则是任临安安抚使近一年有余

    ,开封乃我朝留都,于谢大人而言所有政务更是再为熟悉不过。臣推荐临安安抚使谢大人跟随员外郎韩彦嘉前往北地。”

    随着李心传说完后,整个大殿瞬间变成了静悄悄一片,李心传跟谢深甫可是如今刑部侍郎的竞争者,而今谢深甫率先举荐,显然是想要把唯一的竞争者支开,而后再来个近水楼台,但想不到李心传早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并不想跟着韩彦嘉沾这份北上的功劳。

    官已经做到了尚书这一差遣,想要再往上,仅仅凭借北上之行显然是不行的,何况……北地真的有那么好去吗?

    这些年来,不管是当年的王淮还是赵汝愚,抑或是韩侂胄、史弥远,都曾经利用过多少次机会给北地安插心腹党羽?可最后呢?有哪一个官员在北地混出了人样?

    几乎所有被差遣到北地的官员,不到两个月就被判以贪污渎职等等罪名,而后灰不溜秋的逃回到了临安,再也无法踏入官场仕途,天天后悔莫及的痛哭流涕,大好前程就这么毁在了前往北地的差遣上。

    这些几乎还都算是前往北地差遣的官员中最后得到善终的,还有多人进入北地之后便如石沉大海、渺无音讯了?

    问起北地的叶青时,得到最多的答复便是:北地落草为寇者太多,时常会下山强杀掠夺当地百姓,如此猖狂的行为,叶大人为此也很头疼啊,所以那些来北地任差遣的官员,有可能就是在赴任途中,被贼寇抓到山上去了吧?

    什么?还有他们的夫人丫鬟啊?那完了,恐怕已经做了贼寇的压寨夫人了。

    而一旦叶青回到临安,当有人质问叶青为何不打击那些落草为寇的暴徒时,叶大人总会两手一摊,无奈道:“你以为我不想啊,但这些暴徒奸猾的很啊,当我大军还没有到时,他们就已经全部滚下山了,然后换上百姓的衣服,拿着锄头牵着牛,就成了当地老实本分的百姓,你让我如何分辨?何况我总不能滥杀无辜吧?会遭天谴的。”

    那时候的韩侂胄会大怒,非要叶青指明是哪条路的哪座山,于是叶大人便随手告诉了他一个地方,而后韩侂胄在派遣了三千人的大军,拿着叶青的手令进入北地后,不等找到那座山,三千人就被人数过万贼寇的给围了起来,甚至据当时的将士讲,那些贼寇的盔甲跟兵器,甚至比他们的还要精良,那弓弩箭矢、寒光闪闪的,一看就是新的、还锋利的很呢。

    于是自韩侂胄之后,史弥远是绝不会再轻易开口派遣品级高的官员,不经叶青同意便前往北地了,毕竟,这就如同……肉包子打叶青这只狗一样,永远都是有去无回。

    而这一次,他正是因为这件差遣是圣上亲自下旨的,所以他才觉得有了可趁之机,若不然的话,他是决计不会轻易派遣他的心腹党羽前往北地的。

    所以他也没有想到,谢深甫这不知死的老东西,竟然会举荐堂堂一个尚书前往北地。

    按照他的意思,顶多派遣一个侍郎级别的就足够,必定是因为圣上的旨意,叶青就算是知道后,也会因为侍郎的品级而不加以计较,或许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若是派遣尚书这个级别的高官,史弥远敢肯定,叶青到时候知晓后,绝不会顾忌是谁派遣而来的,即便是圣上的旨意恐怕他也会不管不顾。

    他也曾想过利用这一点,来增加赵扩跟叶青之间的矛盾,但如此一来损失一个甚至两个尚书的话,他也损失不起,何况这朝堂之上还有一直没有说话的毕再遇、钱象祖等叶青的心腹,自己朝堂之上提出来,未必就能够在他们那里通过。

    而且可别忘了,当初那些前往北地的官员,什么贪污渎职的罪名,都是经由毕再遇所掌的大理寺,在所谓的人赃俱获下受审的,而那些赃物等等,谁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无非就是大理寺受叶青之意栽赃嫁祸罢了。

    所以谢深甫跟李心传争执完后,朝堂之上一下子就陷入到了寂静当中,龙椅上的少年君王在自己心里头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他虽然不清楚早年间的事情,但他很清楚,叶青能够把北地牢牢的掌控在手里,而让朝廷无论如何都无法插手,显然绝不是因为他在北地的吏治才华,必然是还有着旁人不清楚的阴暗一面。

    而朝堂下的众多官员,也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有人因为这一次北上是圣上下旨的差遣,继而有些跃跃欲试,而有些人则是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慢慢移动着脚步往后退去,深怕朝堂之上的目光注意到他。

    不同于史弥远等重臣,他们很清楚差遣到北地的官员,到底是如何落了个不得善终,他们所能够得到的消息则是以空穴来风为多,而在这些流言蜚语、他们同僚之间的议论之中,往往在谈论某一位前往北地,而后石沉大海的官员时,总是会添油加醋的描述一番,最后都能够把他们自己吓的手脚冰凉,一提及北地就如同看到了十八层地狱一般。

    “朝堂之上可有熟悉北地的官员?”赵扩在众臣都陷入到沉默当中时,突然缓缓开口道。

    看着无声无息的朝堂,虽然这一切都是问出话的赵扩预料之中,但真看到了朝堂之上竟然无一人熟悉北地的景象后,赵扩心里头又是不知不觉的把叶青列为了必须除去的第一臣子。

    “既然刚刚是谢深甫谢大人提议,禀圣上,臣以为不妨就让谢深甫谢大人随同韩彦嘉一同前往便是了。谢深甫乃临安安抚使,如今叶青正在北地伐金,临安

    显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史弥远这时候突然悠哉的开口说道。

    李心传毕竟是自己的心腹,在突然被谢深甫摆了一道后,他这个左相当然要替心腹扳回来才是,至于北地叶青的反应,此刻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到时候韩彦嘉这点北上行的功劳,自己不沾就是了。

    谢深甫被史弥远反将了一军后,自然是无法反驳,刚刚他把话说的是那么的大义凛然,何况如今叶青忙于北伐,根本无法处置北地政务,他这个临安安抚使临危受命前往开封,面对别人或许他好拒绝,但当着圣上以及群臣的面拒绝的话,那么他想要染指刑部尚书的可能,可就是完全不存在了。

    就在他正要硬着头皮,不理会留正的摇头示意答应时,李立方突然站出来说道:“禀奏圣上,臣以为不妨让谢深甫以及李心传二人一同跟随员外郎韩彦嘉前往,众所周知,随着臣卸下刑部尚书的差遣转任户部尚书后,这刑部尚书的差遣一直都空着,而如今谢大人跟李大人则是有力人选,所以臣以为,就不妨把这次北上当作对他二人的考校,就由……员外郎韩彦嘉来做评判。”

    “李大人此意怕是欠妥当吧?李心传李尚书刚才已经言明,如今乃是雷雨季节,工部显然不能一日无……。”史弥远微微皱眉,他原本以为会跳出来帮谢深甫的是留正,或者是一直在朝堂之上,明里暗里支持谢深甫跟留正的毕再遇、钱象祖二人,并没有想到,会是李立方这货突然间站了出来。

    “史大人不会忘了吧?李某可是曾经担任过工部尚书……。”李立方得意的对史弥远说道。

    “但如今李某受左相大人之意,暂代刑部尚书的差遣,若是李某离开临安,刑部……。”李心传出声替自己找着借口。

    而李立方依旧是洋洋得意,极为欠揍的说道:“李大人不会忘了吧?李某可是曾经担任过刑部尚书的差遣。没办法,李某就是这么优秀,刑部、工部都任过尚书,而且做的都还不错。所以李大人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

    李立方那漫不经心、得意洋洋的话语,让朝堂之上的众臣恨不得跳起来,立刻把他按地上痛揍一顿,甚至就连龙椅上的赵扩,都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攥了攥自己的拳头,舅舅说话太气人了,朝堂之上的臣子这还不得被他得罪光了啊。

    他那工部到刑部,刑部到户部的尚书差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自己不清楚吗?怎么就还好意思,舔着个脸在朝堂之上大言不惭。

    于是史弥远便冷冷的打脸李立方道:“李大人做的确实不错,但据我所知,如今李大人任户部尚书已经近一年的时间,但听说到如今,户部的账目到现在还没有理清楚。而今开封置留都一事儿今年秋收后便要动工,若是户部的账目依然还是一团乱麻的话,如此恐会耽误圣上……。”

    “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绝对能够把户部的账目整理的清清楚楚。”瞬间感觉脸颊火辣辣的李立方,瞪着一脸冷笑的史弥远说道。

    群臣之中,因为他刚才欠揍的话语,如今随着史弥远跟他的对话,瞬间爆发出一阵对他报复性的嘲笑。

    赵扩都有些替李立方感到脸红,显然若是再任由史弥远打击下去,恐怕一会儿勤政殿的御书房里,就会多了一个找自己诉苦的舅舅了。

    “既然如此,那么不知还有谁愿意陪同而去。”赵扩在龙椅上替李立方解围,同样,这句话说的是极有水准,即没有同意谢深甫跟李心传随同韩彦嘉一同前去,但也没有反对,反而是问还有谁愿意陪同而去,至于陪同谁一起前往北地,那就是左相大人的事情了。

    史弥远微微一惊,抬头扫向龙椅上的赵扩,只见赵扩此时已经表现出了对朝堂的不耐烦,正在对旁边的卫泾说着悄悄话,而刚刚说的那句话,史弥远回味了好几遍后,依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一时之间摸不清楚,到底是圣上的无心之言还是有意为之。

    但随着赵扩的话语,朝堂之上品级较低如侍郎等官员,开始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往后慢慢的挪动着脚步。

    若是说韩彦嘉、谢深甫、李心传他们位高权重,去了北地之后可能会无事儿,但他们若是跟随着去的话,那么恐怕……就是真正给人家祭旗用的了。

    毕再遇此时才在朝堂上的阵阵不安中缓缓站出来,对着赵扩道:“禀奏圣上,叶青叶大人终究是北地节度使,所以此事儿是否要……。”

    “你们看着办就是了,左右相可以商议嘛,退朝吧,朕还有事儿。”赵扩不理朝堂礼仪的说完后就起身要离去。

    而朝堂之上,众多臣子此时看着毕再遇,眼神里充满了感激的光芒。

    赵扩身为皇帝,自然不能够回答毕再遇的话,毕竟叶青是臣、他是君,若是一个君王差遣臣子,还需要得到臣子的同意,那他这个皇帝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而史弥远则是因为赵扩始终不提是否要告知叶青,所以他也不会去触少年君王的好胜之心,以免因此而让赵扩觉得,是自己故意在给他难堪。

    随着其他臣子在赵扩离开后,生怕会被史弥远跟留正等人拽住一般,嗖的一声,一个个匆匆对着左右两相行礼后,便在第一时间逃离了朝堂。

    留下了李心传、谢深甫以及留正、史弥远四人,依旧矗立在原地,开始琢磨着原本简单的一件事儿,被搞得如此复杂后,眼下又该如何收场。

1130 修葺

    留正心里有鬼,自然不愿意以朝廷的名义下旨知会叶青,朝廷将派遣两个品级为尚书为主的官员前往开封。

    多年来在朝堂之上一直都是以坐山观虎斗,而后渔翁得利的史弥远,同样不愿意去碰叶青的底线。

    何况叶青如今正在与金人作战,虽然是一个图谋北地权利、笼络人心的机会,但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事情,显然只适合背地里偷偷摸摸的示意他人去帮自己做,若要是让他自己正面去跟叶青相斗,史弥远同样是不愿意。

    不耐烦的少年君王,把此事儿交给了他们两相全权处置,看似给予了两相极大的自主权与信任,但这件极为棘手的事情,也让史弥远跟留正不得不怀疑,圣上是不是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触叶青的霉头。

    显然,北伐对于刚刚登基不久的少年君王而言,是一件利弊同存的事情,叶青的北伐,能够增加他在朝堂上跟民间的威望,但叶青的北伐如同双刃剑,同样也会让叶青在北地的权势继续扩大。

    这显然不是少年君王愿意看到的,所以利用留正跟史弥远牵制北地的叶青,就显得是那么合情合理了。

    臣子之间的互斗,才能够让他这个帝王的龙椅坐的安枕无忧,不管是史弥远最终得势,还是叶青、留正赢了彼此,对于赵扩显然不会有半分损害,只会让他在朝堂之上因为臣子的内斗而显得越发的重要。

    走出垂拱殿来到勤政殿前,赵扩对着天空终于是长舒一口气,心情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颇为复杂的看着不远处的竹叶儿,低头想了下后,对身边的卫泾说道:“跟表姐……跟谢道清说一声,既然她祖父在朝堂之上主动挑起了争执,那么如今显然很难再置身事外了。不过既然她跟叶青相识,就让她给叶青去封书信……记得提醒她,此事儿跟朕无关,是她自己担忧谢深甫前去北地的安危,才去信向叶青求情的。”

    看着有些不解的卫泾,赵扩少年老成的叹口气,解释道:“终究是帮过朕的人,朕也不是薄情寡义之人,所以礼尚往来也该帮帮她不是?”

    卫泾默默的点头领旨,在他看来,随着当今圣上这般袒护谢深甫的举动,那么这未来刑部尚书的位子,恐怕**不离十就要归谢深甫所有了。

    跟卫泾交代完后,赵扩才迎向等候他的竹叶儿,不等竹叶儿行礼,赵扩便开始大倒苦水:“原本以为不过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想不到闹到最后,会闹到如此之大,本来是给韩彦嘉一个人的恩宠,而其他臣子……这就跟闻到了肉香的狼一样,一个个开始盘算着如何从韩彦嘉的恩宠上分得一杯羹,真是让人头疼。”

    “圣上不必忧心,朝堂臣子向来如此,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自然是他们所追求的,如今看着圣上要给韩彦嘉恩宠,自然是希望能够借着这股东风沾点儿光了。不过这也是好事儿,如此一来,韩瑛一事儿也算是在朝堂之上给众臣提了个醒……。”竹叶儿浅笑说道。

    听到韩瑛两个字,赵扩瞬间就来了精神,丝毫没有刚刚在朝堂之上的不耐烦,迫不及待的问道:“姑姑,那……事情如何了?她是什么……?”

    “虽然没有同意,但也没有拒绝,不过在得知你的真实身份后,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来。看来啊,此女还是颇为聪明的,显然是一早就已经隐隐猜到了你的身份。眼下,你大可以利用韩彦嘉北上的机会继续跟她接触,若是能够得到她的首肯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奴婢到时候在韩彦嘉回到临安后,再亲自与他商议便是。”竹叶儿大包大揽,同样还鼓励着赵扩继续私自出宫见韩瑛。

    这对于赵扩来说,虽然并非是来自他母后李凤娘的首肯,但此话出自竹叶儿的嘴,也就代表着他以后想要偷摸出宫的话,则是要比以前方便不少了,而且姑姑必然是会在暗中帮他打着各种掩护。

    “多谢姑姑……。”赵扩听的是心花怒放,朝堂之上的烦躁跟不耐烦统统被抛之脑后。

    “记得还是要小心行事儿,奴婢可不是能够一直帮圣上瞒着皇太后的。”竹叶儿还是提醒着赵扩切莫得意忘形。

    “放心,扩儿清楚,扩儿自由分寸。”赵扩嘻嘻笑道

    ,亲自领着竹叶儿进入勤政殿。

    而此时的河东南路解州城内,叶青跟前站着昨夜里迎他入城的田栎与王汝嘉二人,刚刚一番感谢二人当年帮着北地治水的话说完,两人则是连连摆手,谦虚道是自己的荣幸,此事儿还得多谢叶大人给了他们一个机会才是。

    显然两人心里也很清楚,叶青对于他们二人的态度,跟当年治水一事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自然,此时也让二人心中有些庆幸跟感慨,这天下的事情还真是奇妙,当年受圣上差遣的无意之举,谁能够想到,多年以后竟然成就了今日他们在叶青面前,得到优待的善缘。

    如今加上耶律楚材自昨日后,便一直在叶青身边,所以也就使得田栎跟王汝嘉,在面对叶青麾下的众将士时,不会因为投诚一事儿而显得过于尴尬。

    何况,在众人之中,还有一位以亡国君王的身份投诚的“大神”,如今在叶青跟前鞍前马后、忙的不亦乐乎。所以经过昨夜开城门、递降表投诚后的短暂尴尬后,整体上而言,如今已经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氛围。

    但想要让整个河东南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单单靠田栎跟王汝嘉的投诚显然是不够的,如今虽然河中、平阳两府的驻军也递交了降书,但如何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安抚好河东南路,不给背后留下隐患的去攻河东北路的太原府、雁门关,就成了叶青必须要尽快解决的棘手问题。

    原本想要付诸武力来解决、震慑河东南路,但如今人家献上了降表,保的了河东南路的百姓不用遭受战火的摧残,那么叶青自然是需要用温和的方式,来治理河东南路。

    不得不说,此时的叶青有些想念远在千里之外的刘克师,毕竟,此人乃是战后最为安抚、过渡当地百姓与官府的人才,但因为要在兴庆府防备蒙古人,所以叶青眼下,并没有一个能够媲美刘克师能力的文臣。

    “大人,眼下虽然河东南路已定,即便是下官可以暂时安抚百姓,但……恐怕还需要大人做一些姿态,即能够告知百姓与将士,如今河东南路已经归宋,也能够为大人继续北上而免去一些隐患。下官虽才识浅薄,但也愿意竭尽全力,可……恐怕下官并未如大人一般威望,能够让……。”王汝嘉开始向叶青提出接下来该如何安抚一事儿。

    不等叶青开口,一直在旁的兴庆侯便离开出声表现道:“这有何难?我大宋大军所过之处谁人敢不服?不服的话我这就带人摘了他的脑袋杀鸡儆猴,到时候保证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

    叶青拄着手里的雁翎刀,没理会那小人得志的李安全,这货自那点儿兵权被自己夺走后,便开始走在了破罐破摔的道路上,而且是一去不复返的那么决绝。

    如今脑子对于李安全来说已经没用了,唯一的用处就是用来吃饭,以及想想如何讨叶大人的满意,至于其他事情,李安全已经懒得去想去思考了,反正背靠叶青好乘凉,天塌了有叶青顶着,自己就大开杀戒就是了。

    王汝嘉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李安全,连连摆手道:“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若是以武来平一些百姓跟将士的不满,恐怕会引起更大的灾祸,到时候先不说这祸乱好不好平定,最重要的是,这会影响大人您继续北伐的征程,若是贻误了战机,得不偿失啊。”

    叶青微微有些头疼,王汝嘉所言的不无道理,这些年来,自己只管领兵作战,至于攻略下来的城池疆域,几乎都是刘克师在屁股后面给自己收拾,所以叶青很少去考虑攻下来城池后,该如何安抚的等等事宜。

    如今刘克师不在,身边要么是微昂着下巴做高冷的耶律楚材,要么便是李安全这种,完全放弃了脑子只依靠蛮力的货色,根本无法帮上什么忙。

    耶律楚材显然是在等着叶青问他该如何解决,但叶青看着那副倒霉德行也懒得去问,何况耶律楚材如今是否已经真心归顺,他心里还没有完全相信,所以这件事儿即无法落在李安全跟耶律楚材的头上,自然也无法落在投诚的王汝嘉跟田栎身上,毕竟,人家投诚后,自己也要展现出,能够安抚百姓跟将士的能力才行。

    “武安王

    庙距离此处多远?”叶青拄着雁翎刀缓缓开口问道。

    王汝嘉跟田栎一脸茫然,愣了下后还是回答道:“不远,出城不过二十余里地便是。”

    耶律楚材有些诧异的看向叶青,眼神慢慢的变得越发的凝重,他隐隐猜到了叶青想要做什么,而这些年来,金人始终忽略不曾做过的事情。

    “跃马斩将万众中,侯印赐金还自封。横刀拜书去曹公,千古凛凛国士风。”叶青缓缓的念道,而后 进一步说道:“当年曹操言关羽:事君不忘其本,天下义士也。而今王安抚使、田安抚使,颇有当年关云长侯印赐金还自封、拜别曹操归蜀国之气概。此地乃关云长之故里,正是义气千秋所在地,我大宋子民官员当该效仿关云长,辞去金人功名归宋廷。所以……若是下令修葺武安王庙,是否可行?”

    王汝嘉跟田栎有些目瞪口呆,李安全则是想着武安王到底是谁?而耶律楚材则是震惊的倒吸一口凉气,叶青此贼真是心狠手辣,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抽掉金国在河东两路的根基。

    一旦修葺关羽庙宇的事情在金国传扬开来,再加上叶青刚刚那杀人诛心的诗句,恐怕不只是河东南路的官员会心向叶青与宋廷,河东北路恐将都要不攻自破啊。

    文人士子重名节,名臣武将重风骨,而关云长显然很符合叶青给他们树立的信仰,从而让在金人治下的官员,不得不在关云长的故地,去思考、去衡量,自己在这个时候该何去何从?

    继续在金国为官,还是效仿关云长侯印赐金全部归还,而后归降华夏所谓的正统宋廷呢?

    三国时战死后的关羽,绝不会想到自己在后世,会成为影响力如此之大的神,更不会想到,自宋起,他便开始了侯而王、王自帝、帝至圣、圣齐天的成神之路。

    隋唐始建关庙,而到了宋廷时,宋徽宗先后封关云长为忠惠公、崇宁真君、武安王、义勇武安王,高宗皇帝、孝宗皇帝跟随徽宗,又加封为壮缪义勇武安王、壮缪义勇武安英济王。

    但不管如何,这个时候的关云长,虽然还没有到了可以与文圣孔子并驾齐驱的地步,但在河东甚至是河北,他的声明与影响力,显然是要远远大于在其他地方。

    元人拉长了关云长的封号,但最终还是停留在了王的阶段,并未达到封神至圣的地步,而到了明时,关圣帝君的封号便开始流传,从而成就了关云长彻彻底底的封神至圣之路。

    统治者与神之间的关系,现实意义上是相互利用,统治者是为了让自己的天下能够稳固,而神在统治者的膜拜下,在神化至圣至天的过程中,无声的替统治者做着安抚百姓、稳定社稷的责任。

    叶青显然没有资格去做什么,他能够做的便是以敬畏之心去修葺武安王庙,而能够为关云长赐封的,显然只有远在临安的少年君王赵扩。

    王汝嘉跟田栎,显然也没有想到,叶青一出手就是如此大的手笔,非但不是从地方百姓与将士之间去想办法安抚,干脆直接给拉高到了在思想、信仰上的安抚与笼络。

    耶律楚材极为郁闷,他本以为叶青就是一介武夫,绝对想不到完善的安抚之法,但如今,叶青的办法显然要比他憋在心里的策略,要高明长远了不知道多少,这也使得他在比对后,神色之间显得是颇为尴尬跟羞愧。

    “下官推荐范南涛来主持修葺,下官作文记述……。”田栎心头闪过一抹轻松,显然这一次投诚的事情,看来确实是走对了方向,若是一旦被叶青以武力攻下,而后再做这修葺武安王庙一事儿,那么他们这些在金国为官的宋人,恐怕就将成为被天下百姓与文人士子鄙夷的对象。

    “此事要快。”叶青手里的雁翎刀砸着地面,而后继续交代着一些关于各个城池的安抚细节的交代,脑海里已经开始琢磨着,如何给赵扩去信,以及如何来说服朱熹配合他在解州修葺关庙一事儿。

    自然,跟朱熹打交道的话,还会牵涉到临安朝廷,如今的刑部等大牢里关押的朱熹学生一事儿,而如今,叶青自然是不得不松口,在朱熹帮了他一个又一个的忙后,开始回报朱熹。

1131 缺个章节名好了

    自叶青进入解州的第一天起,跟在叶青身后三十里之地的真正大军,在耶律月的率领下,便独自北上。

    当叶青在解州解决了如何安抚百姓一事儿时,耶律月已经率领三万大军进入到了平阳府,接收了平阳府的城防以及官员的降表。

    原本叶青在前、耶律月随后的队形,因为田琳跟王汝嘉的投诚,从而让叶青不得不把大军置于平阳府,以此来防范河东北路可能而来的袭扰。

    太原府乃重中之重,到达平阳府后,距离太原也就不过是三百多里地,这对于如今这个时代,虽然看似还很遥远,但在战争时期,这点距离,已经足以称得上是兵临城下了。

    站在平阳城的城楼上,自然是无法看到雁门关,也看不到太原府,但显然已经能够在微冷的空气中,嗅到那些立于崇山峻岭之间,保卫着中原不受蛮夷入侵的险关要塞。

    仿佛已经能够看到,那些用巨石建造成的军事要塞上,身着盔甲手拿箭矢的兵士在城楼上奔走的身影,仿佛已经能够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已经在耳边响起。

    “叶大人还需半月时日,才能够处理完手头的事情。”耶律乙薛站在耶律月身后恭敬的说道。

    把手放在嘴边哈了几口热气,站在城楼上北望过去,远处那如一条条巨龙般绵延起伏的山脉,越发的让耶律月心驰神往,心底里甚至是有些跃跃欲试的期待着与金人真正交战的那天。

    “太原府守将是谁?”耶律月依旧望着绵延起伏的山脉,平阳城头上的空气仿佛显得格外寒冷。

    “是金国老将完颜守道的两个儿子:完颜圭与完颜章。虽说是一同守太原府,但因为雁门关等就在其北,而太原府则就成了应州、寰州、朔州、云洲的门户,其中身为四州最前端的雁门关,因为建在崇山峻岭中可谓是易守难攻,而在更北的地方,也有四州可以相互驰援,所以……想要攻下这几州恐怕需要打几场硬仗了。”耶律乙薛皱眉,在辽阔的草原上作战,跟在这种地势险要的地方作战,完全是两个概念。

    不管是他还是耶律月,自从踏入河东南路开始行军后,总是有种不痛快的感觉,完全没有像是在草原上那般一日千里的感觉,加上他们还携带有粮草,以及大量的工程器具,所以与其说是率兵作战,不如说更像是他们草原牧族的举族迁徙。

    脸颊被挟裹着草原上的冷风冻的有些通红,耶律月默默的叹了口气,她心里也很清楚,在中原作战跟草原上完全是两回事儿,这点儿当初在草原上时,她就已经从墨小宝与钟蚕嘴里得知了,只是想不到,当真正的身临其境后,才发现,原来所有的一切都要比墨小宝与钟蚕说的艰难很多。

    “太原距离雁门关并不近,但因为地形的关系,使得雁门关以北的四州,无法获得真定府的粮草补给,所有的一切都需依靠太原。从而,真定府以及娘子关,就成了拱卫燕京的第二道防线。如今……。”冷风吹动着耶律月额前的秀发,平阳府里官员府里借来的丫鬟,立刻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件白色的皮裘,有些敬畏的看了一眼耶律乙薛后,这才挪步到耶律月跟前,轻轻的帮耶律月披在了身上。

    回头对

    着那有些惧怕的丫鬟嫣然一笑,而后又继续望着那绵延起伏的青山巨龙,接着道:“乞石烈诸神奴已经在往真定府赶了,但据董晁的消息,乞石烈诸神奴的目的并非是真定府或雁门关,而是太原府。如此一来,金人的目的就很明确了,他们显然不希望夫君能够夺取太原背后的哪怕一个关隘。”

    “但如今……。”耶律乙薛有些犹豫,跟随耶律月多年,他自然是听出来了耶律月未言明的话语,显然想要在乞石烈诸神奴到达太原之前,先下手为强,争取抢在乞石烈诸神奴之前拿下太原,从而使得大军能够有一个坚定的立足点。

    “叶大人如今还在解州,而且也……殿下,如此行事儿怕是……要不先派人问……。”耶律乙薛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劝说。

    耶律月打过仗,而且打过不少胜仗,而且不管是统帅大军行进,还是指挥大军交战,都有她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可如今是他们两口子率军打仗,而不是由耶律月一个人指挥大军,所以若是出现了差错的话,叶大人不敢问罪耶律月,但是拿他来泄愤还是没有一点儿问题的。

    “怎么?你怕了?他能吃了你不成?”耶律月有些讥讽的说道。

    “殿下,臣以为兹事体大……。”耶律乙薛一阵头大,自从嫁给叶青,给叶青生娃后,公主殿下的脾气秉性,明显有着朝母老虎的方向发展,当然,这也跟叶大人宠着有直接的关系。

    耶律月长吸一口气,迎着冷风淡淡道:“派斥候去禀报叶青便足矣,命大军明日一早便出发直指太原。”

    说完后,耶律月看着无动于衷,打算抗旨的耶律乙薛,无奈的叹口气后,没好气道:“这是董晁刚刚送来的消息,若是等待叶青的命令,恐怕……到时候就是跟乞石烈诸神奴赛跑,或者是抢太原了。”

    把信交给了耶律乙薛后,耶律月便转身向城楼下走去,留下耶律乙薛一个人立在寒风中看着那封密信。

    看完信后的耶律乙薛,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四个字:兵贵神速。

    解州位于河中与平阳府之间,而平阳府则是最为接近太原府,一旦耶律月的大军离开平阳,叶青就必须在第一时间补上,而后形成对耶律月身后的保护,以及对于身后解州、河中的威慑。

    当然,因为河中西南就是河套三路,所以这也是为何叶青并没有前往河中的原因,扎营在解州,一是因为关云长,而是在中间可以两边兼顾。

    当叶青收到耶律乙薛的信时,已经是耶律月率领大军自平阳府出发的第二天下午了。

    丝毫不敢在解州多做停留,加上如今范南涛已经跟田栎等人,已经开始对有着当年徽宗皇帝所修葺的崇宁宫,进行了勘查后,已经确定了该如何修葺、扩建武安王庙。

    所以对于叶青来说,也已经算是可以从容的率军北上了,至于接下来的一切,则是由河套三路的刘敏行来补缺。

    而与此同时,原本被差遣到开封府与张奎一同镇守的许寒,在最初接到叶青的命令后,便于第一时间渡过黄河,比叶青所率的种花家军,以及墨小宝、钟蚕、辛弃疾所率的安东都护府,还有老刘头、赵乞儿的水军,率先与金人展开了交

    战。

    自开封府等黄河以南之地被宋廷夺回后,原本在黄河对岸的河东南路潞州置重兵的金人,则是只在此置了一个观察所用的小股部队。

    而随着许寒闷头冲入与金人交手之后,那时候的叶青也不过是刚刚接受了王汝嘉跟田栎的降表,而当王汝嘉跟田栎投诚的确切消息传到潞州知州耳里时,许寒已经攻下了潞州,进而继续北上。

    随着河东南路已经投诚,许寒一战之后便再无任何阻力,一万人马就如同滔滔奔涌的黄河水似的,势如破竹的沿着太行山脉而快速北上。

    与此同时,在叶青率种花家军到达平阳府时,耶律月的大军因为粮草、工程器具拖慢了行军速度,如今已然是分成了前后两军,以此来加快到达太原府的速度。

    庆元二年十一月初,已经更为寒冷的空气吹过脸颊、打在手背上,带着微微的湿凉感,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依稀能够看到小小的稀疏雪花,不紧不慢的在空中曼舞落地,而太原城也已然进入了耶律月的视线之内,许寒已经率军直插太原府背后,在太原府与娘子关之间,形成了一道足以拦截乞石烈诸神奴从真定府、经娘子关进入太原的防线。

    墨小宝、钟蚕、辛弃疾兵分两路,在攻破沧州后,便又再次合为一路大军,声势浩荡的直指河北东路的河间府瀛洲。

    这一切都发生在耶律月抵达太原府城下,而如今唯有许寒所率的一万人,是孤军深入到了金国腹地,放眼望去,北边是雁门关,西边是太原府,东边是娘子关,身后则是他们突破河东北路防线后,金人位于和顺州的大军,气势汹汹的向他们扑了过来。

    到达平阳府并没有做过多停留的叶青,在平阳府不过是停留了一夜后,便立刻率领着种花家军,同样向着太原的方向快速赶去。

    而乞石烈诸神奴,在到达真定府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得到了宋人已经抵达太原府城下的消息。

    手里刚刚端起来的热茶,发出一声脆响,摔落在了地面上:“这怎么可能?平阳、河中……。”

    乞石烈诸神奴瞬间就意识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平阳、河中的安抚使田栎跟王汝嘉,当年不只是帮助宋人治过水,而且后来因为跟皇后李师儿的两个哥哥交恶,从而被差遣到了河中跟平阳。

    而今宋人超乎想象的已经至太原府城下,那么就足以说明,在河东南路他们根本就没有碰到阻击,是因为田栎跟王汝嘉放弃了抵抗,还是说……他们真的已经向叶青投诚了?

    连茶水都顾不上喝一口的乞石烈诸神奴,甚至来不及在真定府知府与安抚使设下的宴席上吃上一口,便立刻召集刚刚到达真定府后,准备休整一夜的大军启程。

    真定府知府与安抚使追着乞石烈诸神奴跑出来的时候,乞石烈诸神奴已经戴上了头盔,而在不远处的几名兵士脚下,几个血淋淋的头颅咕噜噜的滚到了他们的脚下,吓的两个人神色大变。

    “所有人立刻上马,若是还有懈怠者,便是此下场!”乞石烈诸神奴扬着手里的刀,头盔下方的脸庞此刻杀气腾腾,双眼匆匆扫了一眼安抚使跟知府后,便率着大军向城外奔去。

1132 太原府

    眼下乞石烈诸神奴猜想的局势,让他心里是焦急万分,恨不得肋下生翅立刻就飞到太原府城楼上方。

    太原府对于金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一旦叶青攻下太原府,那么就真正的有了一个立足之地,从而便可以更加从容的进攻金国。

    向北便可以直取雁门关,以及身后的应州、寰州、朔州以及云州,而向东便可直指娘子关、真定府,从而使得叶青在进攻金国的战略上,可以握住很大的主动权与灵活性。

    自然,若是只有叶青攻太原府这一路兵马,那么还不至于让乞石烈诸神奴心急如焚,毕竟,除了叶青攻太原的这一路大军外,河北东路同样也面临着虎视眈眈的宋军。再加上五京路契丹辽人的内讧,金国如今已经是四面楚歌,就差水路上再被人盯死,如此一来,就是彻底的陷入到了宋军跟契丹辽人的包围之中。

    雪花与寒风打在乞石烈诸神奴的脸上,脑海里一遍遍的分析着叶青跟宋军的目的,而当想起水路时,马背上疾驰的乞石烈诸神奴,瞬间感到浑身冰凉,如同坠入到了冰窟一般。

    粮草辎重已经被他刚一出真定府就抛在了身后,为了能够在第一时间赶到娘子关,从而进入太原府腹地,乞石烈诸神奴不得不抛弃步军与粮草,从而轻装前进。

    距离娘子关还有数十里地时,漆黑的夜色开始渐渐消退,一夜的行军说不上快,但也说不上慢,而此时他的身后大军,因为没有在真定府得到喘息之机,此时早已经是乱了队形,如今能够跟上他速度的,不过是几千人而已。

    整个大军的体力已然成了行军路上的最大障碍,如此也让乞石烈诸神奴不得不停下脚步休整大军。

    雪花下一顶简易的帐篷刚刚搭建而起,乞石烈诸神奴便第一时间钻了进去,立刻找出纸笔俯首于案几之上。

    双手不知是因为飘着雪花的寒冷天气而冻的颤抖,还是因为想到宋人水军可能从水路直指燕京而赶到担忧,一连深吸好几口气,都无法让颤抖的手稳定下来。

    有些焦躁的乞石烈诸神奴,不耐烦的在案几上拍打着自己的双手,最后才因为心头的焦躁慢慢平息下来后,立刻提笔给完颜守道去信,提醒其小心可以宋军可能靠水路在直沽登岸,从而直指燕京城。

    直沽距离燕京不过两百余里地的路程,若是宋人水军真的从直沽登陆,那么到时候既可以配合攻河北东路的大军,也可以切断完颜守道与瀛洲、莫州之间的联系,甚至是阻击完颜守道派兵驰援两州。

    如果从地图上看,太原府、真定府,以及燕云十六州最为突前向南的河间府瀛洲,则是处于一条平行线上,而在三府的身后,便是其他各州以及重要的燕云十六州。

    如同是金人的第一道防线一般,只要太原府、真定府,以及瀛洲有一处被宋人攻破,对于金人而言,这条连成一线的坚固防线,也就意味着将要失去作用,也就意味着宋人拥有了更多的战略进攻选择。

    雪花在黎明前的夜色中继续飘舞,矗立在大地上绵延起伏的山脉,枯黄色的植被渐渐被雪花覆盖,黑色的山体依旧如是,但如今却是有着一股寂静无声的苍凉与孤寂。

    太原府对于宋人同样重要,甚至对于宋人而言,太原府除了在军事上显得极为重要外,对于宋人的精神与心理,同样有着极大的优势。

    当年太宗皇帝赵光义在攻下以太原为都城的刘崇政权后,从而才开始了宋廷的真正统一大业,这对于如今的宋人来说,拿下太原后,自然是用了战略与心理上的双重优势。

    虽然当年太宗皇帝赵光义因顾忌太原有龙城之名,最后不得不火烧水淹,最终把龙城变为了废墟。但三年后,又在城北四十余里的地方,再次重建如今立于耶律月眼前的太原府。

    而到了钦宗皇帝时,因为金人的强大,朝廷迫于压力,不得不把太原府、河间府,以及河北西路的中山府拱手让给了金人,从而使得整个中原腹地的大宋疆域,在金人眼里再没有了任何阻碍,从而使得金人能够随意南下掠夺,最终导致靖康之耻的到来。

    叶青来不及带着种花家军赶到太原府城下,但信使还是追上了耶律月的大军。

    黎明渐渐驱赶着夜色,雪花依旧是在空中乱舞,太原府城头上呜咽的号角声,唤醒着整个山峦起伏的大地,同样也唤醒着城内的军民,一股股紧张的战前气息,瞬间弥漫在整个太原府的上空,山雨欲来的紧张感铺天盖地的向太原府席卷而来。

    而那原本应该充满了诗情画意的雪花,此刻在太原府军民的眼中,显得是那么的邪恶跟恐怖。

    在耶律月对三千营的将士一声令下后,从太原城城楼上向下望,那宋军如同鬼影一样在鬼鬼祟祟的靠近城墙与紧闭的城门,一阵阵箭雨带着震慑性的警告意味,穿过空中乱舞的雪花,向下方弓着身子举着盾牌的宋军射去。

    因为宋军那些投石车等攻城器械,如今还未进入攻打太原城墙的范围,所以城楼上的金人,手中的箭矢在射向那些鬼鬼祟祟的宋军时,几乎是完全不用瞄准,显然他们也知道,箭矢对于那些举着盾牌前进的宋人,并不会有多大的威胁,之所以如此,不过是提醒城楼下的宋人,他们早已经准备好了等着他们攻城。

    何况,他们也需要留着力气,来对付宋人在把攻城器械推入射程范围后,在宋人真正的展开攻城时,才会推下城墙之上早已经准备好的滚石与火油等等。

    所以如今那些对攻城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的鬼鬼祟祟宋人兵士,城楼上的金人显然并不会在乎。

    完颜圭同样也不在乎,此刻的他还在城楼下的一间温暖的房间里,慢慢悠悠的穿戴者盔甲,丝毫不认为城外的宋军,有实力攻破他镇守的太原府。

    此时城墙上的金人,在宋军鬼鬼祟祟的从城墙下开始回撤时,再一次象征性的射击了两轮箭雨,但显然没有伤到哪怕一名宋军,只是在宋军安全后撤后的空地上,留下了算是已经交战的无主箭矢。

    一切都是在默默无声中进行着,城楼下的宋军并没有震天的厮杀声响起,城楼上的金兵,在最初那一阵阵长长的呜咽号角声后,在各自都进入到了自己的防守位置后,两军便开始了无声的对垒。

    三千营

    的将士全部撤回,银色甲胄下的耶律月神情凝重,身旁的耶律乙薛手中的弓弩举起的瞬间,两侧前方的将士,随着一声声划破清晨寂静天空的号令声下,也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弓弩。

    耶律月身后的旌旗缓缓摇动,使得四周的雪花乱舞纷飞,一支支弓弩上的箭矢缓缓亮起了火光,站在城楼上望去,如同远方的星火一般,看不出任何的危险,相反倒是觉得有几分惊艳。

    随着耶律月身后摇摆的旌旗突然指向前方的城楼,随着一声声放箭的号令声再次响彻清晨雪花乱舞的天空,就在完颜圭率着麾下将士准备登上城楼,看看攻城的宋军有多少人时,那一支支带着火光的箭矢,瞬间飞向了空中那些纷飞乱舞的雪花。

    带着火光的箭矢与空中飞舞的雪花擦肩而过,而后无力的落向太原府城墙的脚下,一排排划过天空的箭矢,根本就没有几支能够射到城墙之上,对金人构成任何的威胁,于是城墙上的金人瞬间响起了一阵哄笑声。

    正登上城楼的完颜圭,听到城墙上的兵士发出哄笑声,嘴角处也不自觉的浮现一抹轻松的笑意,脚下依旧不紧不慢的踏上台阶时,耳边突然之间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整个城墙连同他脚下的台阶仿佛都在颤抖,天空中那些原本随着自己轨迹飞舞的雪花,突然之间像是被一阵狂风扫过一般,凌乱的在空中四处逃串。

    城墙下巨大的火光伴随着轰隆隆的爆炸声升腾而起,一些趴在城墙上向下望的金兵,整个脸瞬间被火光吞噬,惨叫声瞬间在城墙上响起。

    “投石车进攻。”耶律月咬了咬薄薄的嘴唇,淡淡的对旁边的耶律乙薛说道。

    而此时身后的旌旗则不受前方那轰隆隆的爆炸声影响,在空中继续摆动着,身后的投石车在爆炸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被推到了射程之内,如今一个个发出快要断裂似的吱呀声,在众将士的合力之下,一块块巨石被放了上去。

    城墙上的箭雨与惊慌失措的惊叫声瞬间乱成一片,正登城楼的完颜圭,毫无防备被爆炸声震的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台阶上,此时被身旁的将士扶起时,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四周,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耳边响起一阵阵城墙上的混乱声与惊慌失措的吼叫声,完颜圭终于在手下的搀扶下,快速沿着台阶向城墙上奔去,只是刚刚登上城楼的那一刻,就看到前方上空发出呼啸的破空声,石碾子一般大小的巨石向着城墙之上砸了过来。

    而与此同时,在耶律月的继续命令下,原本手里举着弓弩的兵士,此刻再次让箭矢燃起了火光,不同于刚才的一轮偏向城门的左前方,如今这一轮的箭矢,既有一部分对准着城门,同样还有一部分继续对准着右前方的坚硬城墙。

    城墙上的金人兵士头顶上空巨石呼啸着砸了下来,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与惨叫声瞬间连成一片,油锅被打翻后的热油瞬间洒向地面,轰隆隆的巨响再次凭空而起,更为巨大的火光伴随着轰隆声瞬间拔地而起,几乎是一瞬间就升到了与城墙的高度,在空中驱赶着雪花乱舞的同时,巨大的火舌向着那些油锅翻卷而去。

    城墙之上瞬间陷入一片火海之中,金人兵士手里弓箭,因为转瞬间的巨变,此时早已经无法向城墙下空空如也的城外射击,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城楼内的金兵号角声再次响起,伴随着金人将领对于手下兵士的集结,以及那凄厉的一声:“城门破了……。”

    雪花依旧在空中曼舞,原本不过小小的雪花随着时间的推移,此刻已然变成了指甲盖般大小的雪花,游走于平定州的许寒,显然无法掩去自己行军的路线,而身后的金人大军已经是循着杂乱的马蹄印记,距离他不过三十余里之地。

    有些焦躁的许寒,一连问着身边的属下:“如何?太原府那边有动静了吗?探子还没有回来不成?”

    “还没有回来,如今不过刚刚过午,恐怕就算是第一批探子回来,也得……。”将士看着头顶上空越发密集的雪花,抹了一把脸道:“恐怕也得天黑才能够赶回来了。”

    许寒看了看旁边的沙漏,北地已然是天寒地冻,若是用漏刻来计时,恐怕其中的水早就冻成冰块了,而这沙漏,自当初北伐起,就已经被叶青率先在种花家军中沿用开来,如今已然在各个大军之中沿用。

    所以当许寒问将士,第一批前往太原府的探子何时能够回来时,无法计算时间的将士,只能是看着天空粗略的估量着,而许寒则是以那沙漏计时,自然也知晓,下雪天气的天黑恐怕很快就会到来。

    他们只有不到一万人,在从河东南路进入河东北路后,就已经是如同大海里的一叶孤舟似的了,若是一个不小心,就很有可能被找他们的金人给围歼了。

    所以他们在进入河东北路后,与其说是在大摇大摆的行军,倒不如说是在东躲西藏的行军。

    没有与金人硬拼的实力,他们自然是不会选择硬拼,而他们眼下要做的便是,不管太原府会不会被攻下,他们只要能够在平定跟娘子关之间,等到金人驰援太原的援兵就足够。

    当然,也没有真正去阻击人家的实力,即便是有,但也不可能是跟人家久战,终究如今河东北路还是金人的地盘,许寒自然是知道还要避其锋芒。

    所以只要等到来自娘子关的金人援军后,不管金人援军会不会被他们牵着鼻子往雁门关的方向跑,他们都要在跟金人打一个照面后,立刻就继续往北“逃窜”。

    至于驰援太原府的金人会不会追击他们,那就不是他们的问题了,那是人家金人的问题了,而他们则是要赶到雁门关,要么等候着耶律月出现在此,而后联合攻雁门关,要么便是等来叶青到雁门关,一同打破一道口子后,去抢那应州等四州。

    耶律月提前攻太原,虽然让叶青又是无奈的叹气,但这并不影响他之前跟许寒交代的计划,当然,这一切也是因为王汝嘉跟田栎的投诚,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所以突然间富裕出来的时间,确实可以让耶律月去不管不顾、不用等他跟上就迫不及待的攻太原。

    如此一来,自然是还能够让许寒在平定显得压力小一些,但显然这也是相对的,因为一旦金人意识到了河东南路,根本

    没有给他们造成任何困难时,必然也是要加快速度驰援太原。

    所以脑子里出现兵贵神速四字的,并非是只有乞石烈诸神奴一人,同样还有追着耶律月屁股跑的叶青与他的三千种花家军。

    天色渐渐阴暗了下来,小雪花经过白天的酝酿,已然变成了鹅毛大雪,种花家军避开了所谓可能出现在雨季的泥泞湿滑,但还是没有躲开雪天的寒冷与湿滑。

    大军所过后的路上依旧是一片泥泞,好在种花家军并没有粮草辎重等等拖累速度,当叶青手腕上的手表时针已经指向下午六时时,天色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随着火把发出噼啪的声音点亮皑皑白雪一片的道路,他们也不得不多撒出去一些斥候,来帮着大军探路,以免大军沿着被白雪覆盖的道路,盲目的走着走着便摔进了山崖下。

    距离太原府不过剩下的二十里地,叶青足足用了小一个时辰,才赶到一片狼藉的太原城城门口,看着依稀还有火光的残破城墙,看看那已经没有了城门的城门,叶青心里悬着的大石终于是可以彻底放了下来。

    眼前的景象让冒雪赶路的种花家军则是精神大振,在叶青的率领下立刻向还传来厮杀声的城内冲了进去。

    斥候来回游走于太原府跟叶青的种花家军之间,当进城后的第一时间里,叶青就跟斥候联系上,由贾涉率领种花家军辅助耶律月的大军继续围剿城内的金兵,而他则跟着斥候向着太原府府衙的方向奔去。

    整个太原府如今如同一座空城,除了道路上会有零星的火把外,两边的房屋建筑统统是漆黑一片,街道上更是看不到哪怕一个人影,甚至就连乞丐都看不见一个。

    只有偶尔能够在经过一些民居时,能够听到门窗轻轻发出的吱呀声,以及黑影在里面飞快的闪躲的景象。

    耶律月看到叶青的第一时间,先是甜甜一笑,而后便扬起了秀气的下巴,等着叶大人对她的夸赞。

    而叶大人则是走到跟前,敲了下耶律铁衣那洁白如玉的额头,哼了一声道:“虽然非急功近利,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不过接下来可不能再如此冒进、不听命令了。”

    “哼,金人如今只剩下一些残余,在城破的第一时间,我就已经命耶律乙薛迂回到了通往娘子关的城门处,所以你放心吧,没有一个金兵能够跑出太原府,而且雪下的这么大,抓住那完颜圭或者是完颜章,都是早晚的事儿。”耶律月得意的对叶青说道。

    捏了捏那得意的脸蛋,手上的冰凉让耶律月第一时间就拍掉了叶青的手,继续说道:“若不是三千营的话,恐怕想要拿下太原府可没有那么容易,而且即便是如此,这一战我们的伤亡也会大于预期的。”

    说到此处的耶律月,神色也渐渐变得暗淡了下来,这三万大军中,虽然说也有宋人兵士,但更多的是由辽人跟夏人组成,宋人几乎都是担任将领的差遣,并不会冲锋在前。

    所以在惨烈的攻城进入尾声后,耶律月也不得不替那些战死的兵士感到哀伤。

    叶青看着瞬间神情有些失落的耶律月,接下来的话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出来,这原本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正是因为耶律月的率领,从而使得这种利用战争来清除异己的事情,显得有些卑鄙跟下作。

    不过也正是因为辽人跟夏人,更适合于这种冲锋,以及在恶劣环境下战斗的优势,所以叶青不管如何,都必须以辽人、夏人为主要大军来跟金人交战。

    当然,最为重要的是,接下来可能跟金人援军发生的遭遇战,更是需要叶青用辽人以及夏人为主的大军来对付。

    “让你的大军开始撤下来吧,城里还在负隅顽抗的金人就交给种花家军吧。”叶青有些艰难的开口道。

    出乎叶青预料的是,耶律月则是顺从的点了点头,在让传令兵给耶律乙薛下令后,这才看着叶青道:“太原城破后,接下来是不是我就要独自前往娘子关了?”

    视线落在在他进来前,耶律月一直在看的地图上,出了太原继续往东北方向,便是娘子关、真定府,往正北的方向则是雁门关以及燕云十六州的四州。

    “你想要拿下娘子关还是真定府?”叶青无声的叹口气,看着那双眸带着柔情的耶律月问道。

    耶律月的目光从叶青的脸颊上转移到地图上,太原府距离雁门关的距离,与距离真定府的距离几乎相等,但前往娘子关、真定府的这一路上,虽然地势因为大雪的缘故,行军的速度会大打折扣,但比起前往雁门关来说,地形地势的复杂险要程度还是要算好上许多了。

    毕竟,前往雁门关就是要进入崇山峻岭中,这对于耶律月所率的大军来说,显然有些不利于行军,他们显然更适合平坦一些地形的冲锋与作战。

    而种花家军人数虽然少,但因为这些年来跟叶青南征北战下来,不管是关山那般复杂险要的地形条件,还是草原上可以冲锋的作战方式,都已经完全驾轻就熟,可谓是一支真正的专门为了夺取关卡而生的利器。

    “什么时候出发?”耶律月凝视着叶青那有些心疼她的目光,而后缓缓依偎在叶青的怀里。

    两人身上的甲胄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油灯照耀的房间内,此时早已经是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以及偶尔传入他们夫妇耳里的惨叫声与厮杀声。

    “好好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就出发。”叶青抚摸着耶律月的秀发,继续道:“但一定要切记不可再冒进,如今董晁已经顾不上这边了,而金人极有可能会放弃追击许寒,直指太原府而来,所以……。”

    “所以明日我出发后,很有可能在半路上就遇到驰援的金军?”耶律月缓缓离开叶青的怀抱,穿着盔甲依偎显的是那么的别扭,没有一丁点儿的温暖,反倒是让她的脸颊感到冰冷的很。

    “狭路相逢勇者胜,何况他们因为着急赶路的缘故,并非真有与你一战之力。所以你明日开拔后,不必过于急着行军,只要保证……。”叶青对着凝视着地图的耶律月说道。

    房门被敲响,随着耶律月的声音,满身鲜血已经凝固在盔甲上的耶律乙薛快步走了进来:“还没有抓到完颜圭,不过已经确定了,太原府是由完颜圭镇守,完颜章则是在雁门关。”

1133 无动于衷的开封府

    开封府分为皇城、内城与外城,不论是皇城还是整个开封府,依旧是效仿了西京洛阳的建制,只是如今在金人治下的破坏程度,也是颇为严重。

    当年金人攻下开封府后的烧杀抢掠痕迹,虽然早已经消失不见,但当韩彦嘉、谢深甫与李心传等从临安来的官员,真正踏上开封府的土地之后,心中还是有着颇多的感慨。

    那即熟悉又陌生的建筑,那一条条道路,虽然从来不曾踏上过,但如今再次踏进当年都城街巷,还是让众人内心唏嘘不已。

    早已经没有了史书记载上的繁华与喧嚣,也没有了他们从上一辈,甚至是上上一辈人口中得知的一切可以相比较的建筑,就连当年徽宗皇帝所建造的园林艮岳,如今也已经是早已经消失不见,入眼之处一片狼藉。

    那些当年费尽周折运送过来的奇石,当年要么被金人劫掠至燕京,一些看不上眼的则如今跟那些残垣断壁的建筑,静静地躺在杂草丛中,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雅致与意境,唯有一阵阵的荒凉直逼众人的心坎,重重的敲击着韩彦嘉、谢深甫、李心传等人的胸口,一股无法发泄的惆怅就如同那安躺在黄土中的巨石一样,沉沉的压在他们胸口。

    外城、内城依旧在,但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模样儿,皇城同样如是,在叶青重新夺回开封、洛阳等地后,皇城就再一次由金人的衙署变成了禁地,但自始自终,叶青从来不曾踏足过里面一步。

    庆王与开封府安抚使张奎,陪同着神色阴沉的谢深甫等人,自驿馆来到皇城时,对于眼前看不见任何动工迹象,依旧角角落落充满了原封不动的荒凉皇宫时,神色则是越发的阴沉跟凝重。

    自从进入城内来,谢深甫就发现,开封府自朝廷置留都到现在已经近一年的时间,即便是开封府还无法重建出什么像模像样的东西来,但也不该是眼前这种死气沉沉、荒凉落魄的样子才是。

    开封府的皇宫算不上是有多大,依照着当年洛阳的建制,同样是以文德殿、紫宸殿、崇政殿为主体而修建,如今虽然三大殿还在,但远远望去那破落的样子,以及四处还能够看到金人遗留下的影子,在谢深甫等人的眼里,显得是那么的滑稽跟让人羞愧。

    “张大人身为开封府安抚使,想必对于为何到现在迟迟未能够动工,自然是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了?”谢深甫不敢得罪庆王,但他这个临安而来的臣子,质问北地留都的官员应该是不成问题。

    李心传默不作声,嘴角带着一抹不屑的笑意,信步沿着宫墙踱步,而一路上一直因为李心传跟谢深甫,而左右为难的韩彦嘉,自然是只能在旁听着。

    这一路上虽然说是以他为首,但他还是事事都向谢深甫跟李心传请教,正因为韩彦嘉两边都不想得罪,所以这一路上行来,他自己到底吃了多少苦头,也只有他心里最为清楚。

    张奎瞟了一眼神色阴沉的谢深甫,而后又看了一眼庆王后,淡淡道:“没钱,所以没法修建。”

    “没钱?户部自今年元日后就已经调拨大量的银钱、工匠等,张大人如今张口却说没钱?难不成钱都被张大人贪墨了不成?”谢深甫本就对于自己进入开封府后,张奎那漫不经心的态度有所不满。

    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朝廷派来的,但张奎对于他们的态度别说是恭敬了,就是连尊重在他看来都谈不上,而加上自从进入开封后看到的这一切,以及如同孤魂野鬼所居的皇宫时,包括心头那对于当年金人暴行的怒意,在此刻是完全被张奎那漫不经心的态度给激发了出来。

    “贪墨?不知道你可有证据啊?”张奎依旧是漫不经心,根本不理会神色已经越发阴沉的谢深甫。

    而韩彦嘉跟庆王夹在中间,则是多少有些尴尬。

    庆王自然是知道钱去了那里,而韩彦嘉则是一直记挂着,自己这一趟北地行,该如何

    跟信任他的圣上交差。

    “张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此有负朝廷的信任,难道张大人就不觉得羞耻吗?朝廷是对你信任才让你任开封安抚使,别忘了,本官一道奏章就能够让你罢官免职!今日若是你无法给本官一个说法,那就别怪老夫禀奏圣上……。”面对张奎的漫不经心,谢深甫瞬间是勃然大怒,对着张奎冷冷的说道。

    庆王在一旁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不远处的李心传,依旧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谢深甫是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来到北地安安稳稳的走一遭,回去能够交差,他李心传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毕竟,这里是北地,是朝廷无法伸手至吏治的地方,若是都像谢深甫这般硬来,这一趟北地行还能不能回到临安,都是一个未知数了。

    庆王既然站在一旁不说话,而张奎根本不在乎朝廷是否会治罪于他,所以既然敢带着他们来看这一点儿都没有动静的皇宫,那么就足以说明,在张奎的眼里,朝廷对于他的根本没有什么压力,只要身后有叶青为他撑腰,他根本就不在乎来开封府的任何官员在朝廷弹劾他。

    “要不你试着禀奏朝廷?看看朝廷是否会治罪于我?不过看在你们大老远跑过来的份上,也不能让你白跑这一趟,免得你们这些蠢材,回到临安后无法交差。户部的钱粮自有他用,至于这开封府的重建,自然是要往后推一推了。当然,张某可是一文钱都不曾贪墨,此事儿庆王可以替我作证。”张奎双手揣在袖口里,大冬天的陪着他们来看这荒凉的皇宫,简直是活受罪。

    而在张奎把庆王拉进来的时候,庆王依旧是显得很从容,李心传倒是心中一震,暗道难不成庆王跟叶青串通一气了不成?

    “实不相瞒,在你们今日来之前,本王刚刚收到叶大人那边的消息,如今太原府已经被叶大人收复。”庆王先放出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而后接着说道:“至于修缮开封府与皇宫的钱,如今确实是挪作他用,一部分是提供给叶大人用来北征,还有一部分……同样也是受叶大人之命,全部被挪用到了解州建修葺武安王庙。”

    “武安王庙?”李心传突然回头问道。

    而谢深甫依旧是阴沉着脸颊:“此笔钱粮乃是圣上用来修建留都之钱财,叶青他私自挪用难道庆王也不问?就任由他如此一言独断、为所欲为不成?”

    “那不然呢?难道要靠你去收复太原不成?”张奎反唇相讥道:“来到开封不问缘由便指手画脚,请问叶大人知道吗?圣上让你们来此的目的是让你们督建还是督察此事儿啊?钱粮自然是要用在刀刃上,自然,也是由叶大人说了算,而你们无权过问。”

    “你……放肆,本官这就给朝廷上奏章……。”谢深甫大怒,张奎这厮的眼中简直没有王法!

    “你大可以试试,若你的奏章能够出了开封府,我张奎立刻找叶大人请罪,请他罢了我这开封府安抚使的差遣。”原本双手揣在袖子里的张奎,两手往后一背,傲然的看着谢深甫说道。

    “你……简直是目无法纪,他叶青不过是北地节度使,开封府的安抚使是谁来任,还由不得他叶青做主!”谢深甫被张奎那强硬的态度更为不满,根本不给他们留任何一丝颜面,同样,甚至连废话都懒得跟他们说,直接就挑明了,在北地,他们就是能够为所欲为。

    “谢大人不必动怒,挪用钱粮一事儿,本王是同意了的。何况,眼下比起修建开封府与皇宫来,显然叶大人所率的大军北伐就要更为重要了。当年我朝疆域最广也不过是与金人以雁门关为界,而后来太原拱手让人后,对于我朝造成了多大的困扰与不利,想必谢大人应该也知晓吧?如今叶大人已经收复太原,而雁门关也是指日可待,甚至在元日前,拿下我朝这么多年来念念不忘的燕云十六州,都并非是痴人说梦。所以谢大人,虽然不曾禀奏圣上,

    但想必圣上在置留都跟收复太原之上,也能够分的清楚孰轻孰重。”

    “至于……。”庆王看了一眼谢深甫,想了下后还是继续说道:“本王虽然已经如实转达了左相史弥远跟右相留正,告知叶大人你们来开封一事儿,但如今叶大人并未回复是否同意。所以……你们如今在开封,本王建议你们不妨先不要随意说话、究责,先走一走、看一看便足矣。毕竟,若是叶大人一直没有回信你们是否可以滞留在开封前,你们在元日前就必须离开,而到时候也可以回到临安向圣上交差。但若是像谢大人这般冲动,置北地跟叶大人的颜面不顾,不问缘由的就追究责任、禀奏朝廷问罪张大人的话,本王恐怕现在就要让你们离开开封府了。”

    “庆王难道也要置朝廷权威于不顾,而屈服于枭雄叶青的麾下不成?”谢深甫怒容满面,而李心传也是震惊于庆王的话语,有些不可思议的回头看着庆王。

    韩彦嘉则是在一旁暗暗叫苦,心里疾呼着:早知道来北地绝非是什么恩宠,这简直就是如同下十八层地狱一般,弄不好还能不能回临安恐怕都是问题了。

    “既然如此,本王倒是想问谢大人一句……依你来看,如今对于我大宋朝廷而言,是收复当年被金人劫掠的疆域重要,还是重建留都开封重要?谢大人开口闭口便是枭雄、佞臣。敢问何为叶大人在北地一言独断、为所欲为?若没有叶大人南征北战,在前线与金人生死相拼,谢大人,本王想问你一句,你可还有机会站在开封指手画脚?议论该如何建造留都一事儿?”庆王的脸颊被冻的通红,语气也像这寒冬的气温一样变得越发的强硬、阴冷。

    “吃水还知道不忘挖井人,谢深甫,这里是开封,是叶大人几经生死替朝廷收复的北地,而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又要治本官的罪,又要弹劾叶大人,难道你们就真的是狼心狗肺,真的不知道感谢叶大人,是因为叶大人,你今天才有机会站在这开封,憧憬留都一事儿吗?”张奎继续揣着手,如今甚至还因为寒冷而锁着脖子,此时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开封府的安抚使,倒像是一个冻的打哆嗦的普通老百姓。

    韩彦嘉在心里倒是颇为认同庆王跟那张奎的言语,但因为谢深甫以及李心传等人,是跟随他而来的,自然,他也不能够在此刻明着赞成庆王跟张奎。

    谢深甫的脸颊不知是冻的,还是因为生气,面色铁青、紧闭双唇,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但面对庆王的无畏跟张奎的漫不经心,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谢深甫深吸一口气,看着庆王道:“那么以庆王的意思,我等还需等叶大人是否同意,才能够留在开封是不是?”

    “不再胡乱追责的话,各位在元日前大可一直留在开封,当然,本王也希望各位能够对重建留都一事儿,提出中肯、客观的建议,但若是……因为开封还未动工,而把这一切都视为叶大人的独断的话,那么本王就只能请各位即刻启程返回临安了,至于圣上是否会问罪本王,本王到时候自会给圣上一个解释。”庆王赵恺同样是冻的有些发抖,也不由自主的在寒风中缩了缩脖子后,看了一眼张奎。

    张奎立刻明白,对着庆王笑道:“庆王已经来此不下百遍了,眼下天寒地冻的不妨先回去,就由下官送他们回驿馆便是了。”

    “好好好,这鬼天气也太累了,咱们往这一站都觉得寒风刺骨,而如今叶大人还要穿着冰冷的盔甲,在那北地跟金人生死相向。所以啊,李大人、谢大人,将心比心吧,没有叶大人在前线为你我遮风挡雨,又哪里会有你们站在这里感慨当年的盛世开封啊。对了张奎,库里的那些粮草钱粮,明日就赶紧送过河,给叶大人他们送过去吧,别把前线将士饿着了。”后面的话语,就是连韩彦嘉都听得出来,这明显就是庆王在恶心李心传跟谢深甫二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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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疆介绍:
以宋为图、画城为域,以山为脊、量河为疆。草原狼成吉思汗、穿越者禁军叶青、完颜金国势渐微、大理段氏与西夏,谁主华夏沉浮!谁将问鼎中原!宋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