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4 风雪夜的战
雪花依旧不紧不慢的缓缓从空中落下,与远处那雪白圣洁的世界不同,眼前的平原之上一片狼籍,零落满地的尸体被雪花渐渐覆盖住本来的面目,旌旗或倒或立在无声的旷野之上,像是在对刚刚战死在疆场的兵士默哀。
零散的马蹄声打破旌旗无声的默哀后被拔起,战马的嘶鸣声响彻旷野,被雪花覆盖的满地尸体中,此时偶尔传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求救声。
无主的战马伫立在茫茫雪原上,有些茫然的望着两边远处渐渐靠拢过来的盔甲兵士,略作犹豫后,低下头嗅嗅早已经没有了生机的原主人,而后头也不回的向着那写兵士奔去。
战马的世界里没有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所以那些原本像是被遗弃在战场上的战马,随着两军停战后的传统默契打扫战场时,便有了选择站在哪一边的权利。
一些无主的战马奔向了宋人这边,一些无主的战马看着奔向相反方向的同类,略作犹豫后便与同伴分道扬镳,向着金人兵士的那边奔去。
一些受伤的兵士被搜寻的同伴在雪中找到,雪花此时也就不再显得那么可怕,强烈的求生**让此刻落在脸上的雪花,都觉得是那么的温暖。
望不到尽头的战场上两方人马足足搜寻了三个时辰之多,相继派出了不下于千人的兵士在战场上寻找同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雪花纷扰下的夜色被火把点亮,简易的帐篷内,让两方主帅在遭遇战后,开始陷入到了寒冬大雪下的僵持中。
乞石烈诸神奴并没有后退的意思,只要在此挡住宋人继续前进的步伐,他才能够阻挡叶青对娘子关觊觎,也才有机会在打赢这场遭遇战后,重新夺回太原府。
耶律月同样没有后退的想法,她相信这一场遭遇战的胜者,不管是谁,都将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赢了对面的金人,她便有可能直捣娘子关,甚至是有望拿下真定府。
“对方将领是谁?”简易的帐篷里,一个小小的火炉旁边,摘下头盔的耶律月,一头乌黑的秀发瞬间如瀑布般从头顶滑落至身后,精致的脸庞在转过来的瞬间,使得整个营帐里仿佛都明亮了几分。
耶律乙薛皱眉摇头:“一切都太快了,根本来不及查探,在探到对方放出来的斥候时,我们的先遣大军刚刚集结好,就硬来了金人的冲击,毫无章法的冲击差一点儿就彻底冲垮先遣大军的防守。但即便是如此,今日这场遭遇战,我们根本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但金人为此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谈不上赢,就算是这一战赢了,也只能说是惨胜。”
“外面大军如何?”耶律月拄着下巴,耶律乙薛既然一直在强调这一战的损伤,那么就足以说明,即便是他们放慢了行军速度,但依旧还是差些被焦急驰援太原的金人给打散。
“先遣军已经撤向了后方,如今前锋部队已经全部调防完毕,一万人的大军已经做好了随时应敌的准备,稳住阵脚了,绝不会再次就轻易的被金人的速度冲散。”耶律乙薛坚定的说道。
耶律月微微叹口气,这一路上她按照叶青的吩咐,并没有着急赶路,甚至这一路行军都是极为的小心翼翼,但奈何,对面的金人显然跟他们完全相反,他们并不在乎途中会不会碰到宋人,只在乎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到达太原府。
也正是因为金人只追求速度,而耶律月又行军缓慢谨慎的缘故,从而使得这一场遭遇战的第一战,使得耶律月险些吃了一个大亏。
好在先遣部队坚守住了防线,最终是迎来了耶律月对他们的支援,而金人那边则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在凌厉的第一波进攻开始占上风,差点儿就要打散宋军时,宋军的大军却是恰好赶了过来,从而使得原本人数就不占有优势的乞石烈诸神奴,开始由主动陷入到被动的境界,之前的优势瞬间就被瓦解,从而在战争进入到尾声阶段时,差点儿被宋人反败为胜。
乞石烈诸神奴心头充满了不甘跟遗憾,这一路的快速行军,使得他所率的两万大军已经是极为的分散,除了他麾下的三千骑兵能一直追随着他外,其余大军已经是被他远远的落在了后面。
所以当遭遇到了宋人时,乞石烈诸神奴虽然只有三千人,但因为一直都处于如同战场冲锋的态势,所以当跟对面的宋军遭遇后,几乎不需要他做什么战前的号令。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凭借着三千人的强大冲击力,眼看着就要冲破宋人的防线,打乱宋人大军时,漫天大雪中乌泱泱的宋人中军却是及时的赶了过来,从而使得他从一开始的优势慢慢化为乌有,甚至是到了最后已经反了过来,对面的宋军开始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但庆幸的是,虽然他身后的大军晚了一些,但好在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也终于赶了过来,于是两军在陷入胶着状态时,都不得不鸣金收兵,稳固自己的防线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对面宋人将领探出来是谁了吗?”心有不甘的乞石烈诸神奴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今日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就能够击溃宋人的先遣大军,而后便可以待后援跟上后,打宋人一个措手不及了,但可惜到了最后……。
一想到今日差点儿就赢下宋人,最后又让宋人逃过一劫的情势,乞石烈诸神奴就恨不得把没有跟上自己速度的几个将领,全部拉到雪地里砍了脑袋。
这一路上,虽然还遇到了宋人的一支大军,但乞石烈诸神奴一眼就看穿,这支大军根本就没
有跟他们一战的决心,自从看到自己的大军后,就开始往北逃窜,这就足以让他一眼看穿,这支宋军完全就是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拖延他们驰援太原的脚步而已。
所以派出两千人去追击外,乞石烈诸神奴便继续闷头前行,而这也恰好印证了他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毕竟,一旦被那支毫无一战决心的宋军牵着鼻子走,那么就有可能让眼前的这支宋军避开自己,从而直指娘子关。
“暂时还不知晓,但……应该不是那叶青吧?”将领在旁小心的问道。
乞石烈诸神奴皱眉,在脑海里思索良久后才道:“不像是叶青的用兵手段,而且……。”
乞石烈诸神奴深吸一口气,接着继续说道:“种花家军我见识过,若是叶青急于赶路,必定会把种花家军置于最前端,那么我们就很有可能不会在刚一遭遇对方后,就形成如此大的优势,打得对方节节败退,差点儿溃散而逃。”
“既然不是叶青,那么……大人,说不准我们还有机会。”将领看了看渐渐起风的营帐外道。
“即便碰到的是叶青,我们同样也有机会!”乞石烈诸神奴咬牙坚定的说道:“不管是谁,我都绝不会容许他们越过我这一道关卡!”
“但太原……。”将领有些吞吐道。
乞石烈诸神奴长叹口气,神色之间显得有些黯然:“既然宋人都已经到了这里,就足以说明太原已经失守了。”看了一眼旁边几个神色有些担忧的将领,乞石烈诸神奴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宋人会不会在夺取太原后兵分两路,这一路用来阻击我们,另外一路……前往雁门关是吧?”
“是,末将正是担忧会如此。何况我们在路上,已经遇见了一股宋人,他们一击就跑根本不跟我们纠缠,末将担心的正是……。”将领继续说道。
“雁门关在大山之中,眼下大雪漫天,别说是宋人了,就是我们进入大山中后,也不一定能够坚持的住。放眼望去俱是皑皑白雪、白茫茫一片,别说找到雁门关,能够在大山中不迷失方向就不错了。何况雁门关向来都有重兵把守,当年宋人据守太原,不也一样一直都没有拿下雁门关?最终还不是迫于压力,把太原等地拱手让给了我们?”
乞石烈诸神奴扭头看着外面依旧是大雪纷飞,一想到雁门关那易守难攻的地形,以及眼前这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鹅毛大雪,他的心头多少能够微微轻松一些。
在他的最坏打算中,就是眼睁睁的看着太原失守被宋人夺走,而后宋、金则是恢复到当年旧有的边界,以雁门关、娘子关等地与宋人泾渭分明。
这是他乞石烈诸神奴的底线,也是整个金国的底线,毕竟,太原等地原本就隶属于宋人,如今丢了也就丢了,何况这些年来,当初夺来的宋廷疆域如今丢失的还少吗?
只是因为太原府的重要性,才使得他乞石烈诸神奴想要保住太原府,但若是局势已经无法挽回,他们大可以后退一步,退守至娘子关、雁门关内,与宋人恢复旧制。
可叶青会满意吗?答案是否定的,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叶青再次发动了对金国的战争,他想要的绝非是只有太原一个城池,叶青的野心如今世人皆知,他要的是燕云十六州,他要的是把金人赶到关外,占据整个中原不受异族侵扰。
茫茫大雪下,寒风从山谷中呼啸而过,如同一头头凶猛的野兽一般,无情而又犀利的冲撞着叶青等三千种花家军兵士,此时火把早已经没有了作用,但好在皑皑白雪倒是能够给他们的视线指明了一丝方向。
但即便是如此,叶青依旧觉得自己此刻仿佛处于另外一个世界,就像是到了漫无边际、由冰雪构成的北极世界一般。
身上的盔甲跟里面的衣服仿佛已经融为了一体,早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暖意,硬邦邦的感觉就像是赤身**穿着盔甲在风雪天行走一般。
眉毛、胡须、睫毛,甚至是连鼻孔都变成了白色,四肢即便是卖力的活动着,但此刻却是感觉不到丝毫灵活度,仿佛腿脚都变成了冰冷的木棍一样笨拙。
快要及膝的积雪让手里缰绳另外一端的战马,时不时焦躁的扬蹄想要挣脱束缚,而崎岖的山路已经在夜色下,让不少将士手里的战马踩空,而后随着被踩踏的厚厚积雪,一同滚落到山间沟壑里。
是不是能够听到战马的嘶鸣声,以及兵士的惊呼声传来,但即便是如此,他们到现在为止,依然是没有办法找到颇为安全的避风处停下来休整一番。
贾涉刚一张嘴,还来不及吐出哪怕一个字,漫天风雪瞬间就冲着嗓子眼灌了进来,呛的人仿佛都觉得,那刚刚灌进嘴里的风雪,一瞬间就已经冲到了冰凉的肚子里。
山谷中的风显然要比旷野上的寒风还要凌厉几分,许寒在摆脱了追兵后,心情即失望又无奈。
金人像是早就猜到了他的目的一般,根本就没有死命的追着屁股跑,不过是短短两个时辰,金人就放弃了对他们的追击,任由他们进入群山之中,而后扬长而去。
许寒想要再派小股部队去引诱,但最终却是放弃了这样的想法,大雪纷纷,方向不明,如今若是再派人引诱,恐怕不等人家追上来,自己人哪怕是赶路都得损失惨重。
一处峡谷内的避风地,许寒干脆放弃了对由娘子关出来的金人的诱惑,拿着已经被寒风吹的到处是破洞的地
图,在众将士的围城的人肉墙下,借着随时都可能被风雪扑灭的火把,仔细研究着前往雁门关的路线。
而此时,即便是刚刚与宋人激战小半天的乞石烈诸神奴,依旧是毫无睡意,营帐外的狂风呼啸着如同孤魂野鬼的嚎叫声,一道人影夹杂着风雪冲了进来。
“大人,探明了,应该是……叫耶律铁衣的一个将领,这还是从战场上救下来的对面伤兵嘴中得知的,大军人数在三万。”将领冻的通红的脸颊上带着一丝欣喜,在他看来,对面的宋人统帅只要不是叶青,那么他们赢下来这一战的把握,就又大了很多。
“耶律铁衣?契丹辽人?”乞石烈诸神奴若有所思的站了起来,他并不记得叶青麾下的将领中,有耶律铁衣这么一号人物。何况叶青并非是一个会轻易相信异族之人的统帅,这么重要的一场战役,怎么会用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名字的契丹辽人呢?
他本以为与自己遭遇的,要么是钟蚕或者是墨小宝,或者是其他叶青极为信任的将领,完全没有想到,会是一个他从来没有听过名字的将领。
“是契丹辽人,据说好像还是一个女子。”将领对着满头疑惑的乞石烈诸神奴说道,不过顿了一下后补充道:“那伤兵并没有见过他们的统帅,也是在军中听到的传言,说他们的统帅实际上是一个女子,而且还是一个很漂亮的……。”
“真的就叫耶律铁衣?还有什么人的名字没有?”乞石烈诸神奴突然转身,神色不知是惊是喜,在将领愣神之际,便立刻推搡着将领道:“立刻再去问,是否那叫耶律铁衣的身旁,还有一个将领,名叫耶律乙薛!”
“是。”将领看着乞石烈诸神奴惊喜不定的神情,有些不知所措的点点头后,便又一头扎进了外面的风雪中。
此时对面宋人的探子同样没有闲着,在两方探子偶尔遭遇后,都会握着手里的弓箭、弓弩,跟对方彼此对视着,而后在寒风中僵硬的扭着脖子,就当作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般,若无其事的向着对方的大军外围跑去。
天气太冷了,他们显然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杀几个探子去立功,何况谁也不清楚自己的周遭到底有多少同伴,所以还是率先完成自己的差遣比较好。
毕竟像这种在两军对垒已经分外明了的情况下,探子的作用已经不大,而且就算是去彼此对方大营打探,也不一定就能够打探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更多的还是靠着探子的游弋,来在夜色下给大军争取休整、明日再战的机会。
寒风中摇摇欲拽的帐篷内,耶律月披着两件厚厚的皮裘,把整个人紧紧包裹在里面,蹲坐在旁边的小火炉处打盹儿。
耶律乙薛极尽小心的掀开被埋入冰冷的泥土中的帐帘一角,身后的风雪立刻就趁机钻了进来,一阵冷风夹杂着雪花瞬间席卷帐篷内,惊喜了坐在小火炉边打盹儿的耶律月。
扭过头看着侧身从帐帘处的缝隙往里挤的耶律乙薛,耶律月的脸上写满了感激的笑容。
耶律乙薛则是有些尴尬,挤进帐篷后的第一时间,就是赶紧把帐帘再次拉好,当年从辽国王城一路逃亡,投奔叶青时,虽然他们经历的环境比眼下还要恶劣,但如今既然稍微有些条件,耶律乙薛就觉得,没有必要让殿下再吃更多的苦才是。
“殿下,探清楚了,是……。”耶律乙薛深吸一口气,神色也变得凝重道:“今日与我们一战的是乞石烈诸神奴。”
耶律月把秀气的下巴从厚厚的皮裘内探出来,搁放在柔软温暖的皮裘上,精致白皙的脸蛋带着浅浅微笑,顿了下后道:“看来我们想要再进一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而后神情变得有些惆怅道:“这样寒冷的天气下,也不知道夫君他们怎么样儿了。”
“殿下,明日末将派人送您回太原府……。”耶律乙薛向耶律月建议道。
耶律月则是微笑着摇摇头,拒绝了耶律乙薛的建议:“我不能退,夫君此刻恐怕比我们还要艰难吧。”
营帐里陷入到了暂时的沉默中,不管是耶律乙薛还是耶律月,在得知对面是乞石烈诸神奴所率的金军后,其实心里头都已经很清楚,接下来很有可能将会是一场持久的胶着战,而且这一战的胜负关键,似乎并不站在他们这一边。
所以耶律乙薛才会提议派人护送耶律月回太原,而他自己则留在此,跟乞石烈诸神奴交战,毕竟,接下来将会是一场极为艰难的持久拉锯战,而且还是在天气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耶律乙薛显然是不想耶律月再吃一次当年逃亡时的苦头了。
“殿下,眼下的形势……。”耶律乙薛不死心的想要再次劝解。
“我不能离开,会影响大军士气的。”耶律月继续摇头拒绝道:“其实我们也并非是完全没有赢的把握,虽然我们后面不会再有援兵。但这般恶劣的天气下,乞石烈诸神奴想要等待更多的援兵到来,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夫君说:狭路相逢勇者胜,所以眼下与乞石烈诸神奴相对,那就要看看是他乞石烈诸神奴有一战定乾坤的本事儿,还是我耶律铁衣将一战入主娘子关!”
此时的耶律月,双眼透着深沉坚定,整个人瞬间的气势也变得不再像刚才那般柔弱,如同一把凌厉的剑一样,充满了勃勃英气与高昂的战意。
(ps:不好意思,昨天是老夫大寿,所以就断更了,之所以没说,觉得好像有些矫情。)
1135 雪后的世界
大雪在第二日的午后终于是缓缓停了下来,久违的阳光此刻斜挂在天空,却是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刺眼的绵延山脉有些无法让人直视,雪后圣洁的世界,看起来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充满意境,反倒是依旧给人一种无情冷酷的感觉。
虽然最终找到避风处的叶青,已经挺过了最难熬的时刻,也并没有人因为昨夜里那如同地狱式的恶劣天气而被冻死,但不少战马还是因为摔下山涧后,成为了如今将士果腹的食物。
宰杀失去战斗力的战马来填饱肚子,对于叶青或者是种花家军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当年在武州时,同样是风雪天,也同样是以病残战马为食。
随着一些兵士被在喝过马血,开始开朗的憧憬着要是有酒就更好的时候,一队斥候挟裹着四散飞溅的雪花,在雪地里留下一道长长的沟壑,快速奔到了叶青跟前。
贾涉从马背上跳下来时,双腿已然没有了力气,几乎是整个人摔进了厚厚的积雪中,而身后的其他斥候,显然情况也没有比贾涉好到哪里去。
被扶起来的贾涉甚至都顾不上拍打身上的积雪,双眼透着一丝兴奋的对叶青指着身后道:“大人,有人,看起来不像是金兵。”
叶青瞬间抓起来旁边冰冷的雁翎刀,顺着贾涉的手指方向望去,除了山体上刺眼的白雪之外,并没有看见其他。
贾涉喘着粗气,一盆被端过来的马血搓着脸上的雪霜,道:“拐过前方的山头,在那条直奔雁门关的山道上,估摸有百十来人的样子,行军速度很慢……。”
“好好歇息着,我去看看。”叶青不等贾涉说完,便招呼了十来个亲兵跳上马背,向着贾涉指向的方向奔去。
贾涉虽然没能够说明白他们到底查探到了什么,但叶青心头却是隐隐猜到了一些。
自他们从太原府出发到现在,已经七天的时间,而这七天里大雪几乎就没有停过,而叶青他们在进入这崇山峻岭中后,根本就没有发现过山间有任何人踏入的迹象。
这让叶青不得不去思索,难道雁门关不需要山下供给粮草吗?
他们是从太原府直奔雁门关,并没有经过雁门关下那称作管州的地方,所以以叶青猜想,贾涉查探到的一队人马,很可能是给雁门关金人守军运送补给的车队。
管州当年曾被宋人短暂的吏治,只不过那时候还是一个以兵镇为主的县,之所以被称之为县,也是因为紧邻雁门关的原因,才使得此地颇为受朝廷的重视。
而归金人之后,叶青甚至都不用去想,更名为管州后的这个县,恐怕规模也不会大到哪里去,很可能是依旧延续了其补给雁门的传统作用。
下马跋涉于厚厚的积雪中,当看清楚那一条长长的黑影时,叶青嘴角的笑容瞬间无限扩大,可谓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因为大雪的缘故,他如今还不知道该如何跟雁门关内的董晁能够接头,甚至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许寒那一路大军如今在什么地方。
而眼前的这个车队,显然就给他叶青提供了一个极佳的机会。
而就在叶青终于发现了可以救命的猎物时,许寒则是对着天空刺眼的阳光长叹,那份破烂不堪的地图放在眼前,完全无法遮挡阳光穿透而过。
无奈的他啃了一口干粮、而后随手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虽然他们没有在山中迷失方向,但如今想要到达雁门关,就是以最快的速度,也得明天晚上有可能到达了。
这里地形他们根本不熟悉,而且如今积雪满山,想要加快速度完全是痴人说梦,如此也就意味着,他们可能根本无法跟叶青会师于雁门关下。
自从进入到了河东北路后,他就已经无法在跟叶青取得联系,所有的一切都要靠心中的判断来做抉择。
但不管如何,如今的他在短暂的休整后,还是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往雁门关口赶,不管赶到那里后是提前于叶青到达,还是落后于叶青到达。
午后的阳光照耀在积雪上,让人有些因此而睁不开眼睛,但即便是如此,呜咽的号角声还是把宋、金两支大军召唤到了旷野上。
原本白雪皑皑的世界尽头,渐渐被一条黑色的“天际线”取代,随着黑色不断的前移,宋、金两支大军开始出现在了彼此的视线中,旌旗在寒风猎猎作响,步兵与骑兵的混合大军,在兵戈甲胄发出的脆响声中缓缓向前。
已然无法通过战术来决定胜负,狭路相逢之下的遭遇战,让两方统帅初次交手后,便不得不陷入到了所谓的阵地战中,而此时的面对面厮杀,显然已经不再是考量双方统帅运筹帷幄的时候,唯独只有靠着彼此强大的战力来歼灭对方,才能够取得这一战的胜利。
号角声在旷野上的悲鸣激发出来如虹的士气,今日一早赶造出来的简易工事,在此时已然是派上了用场,投石车、强力弩在牛马的拽动下,被拉入到了射程范围内,两侧则是手持弓弩与长枪的兵士,保护着投石车跟强力弩的侧翼,身后则是大量的骑兵穿梭于其中,战马不安的在雪地里刨着脚下的积雪,不过眨眼间的功夫,整个大军脚下已经是泥泞一片。
寒冷的空气下,投石车缓缓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那些石块再次被置放其中,等候着统帅的命令。
耶律月依然还是不顾天气的寒冷,并未按照耶律乙薛的意思,只穿戴上了皮裘来取暖,如同其他将士一般同样是甲胄在身,即便是整个人在马背上,都快要冻的失去了知觉,但耶律月也不得不表现出与众将士同仇敌忾的坚决。
因为耶律月这一个女统帅的决绝与坚毅,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下,都能够不动如山的立于马背之上,与他们一同与敌对战,这自然是使得宋人这边的士气得到了极大的鼓舞,看着地平线另外一方的金人,在旌旗的猎猎作响下,瞬间发出一阵阵直指苍穹的喊杀声。
乞石烈诸神奴的大军,显然没有宋人这边如此完备,因为急行军要赶往太原府的关系,所以他们的大军则是以骑兵为主,虽然在此刻的战场上,颇
为适合他们的骑兵冲锋,但奈何对方则是携带着强大的攻城器具,自然而然的就成了能够克制他们打冲锋的利器。
可眼下两军对垒的形势下,乞石烈诸神奴显然也无法后退一步,迎着寒风对自己麾下的兵士嘶吼着,做着战前的最后一次士气的鼓舞,随着金人众将士同样发出不亚于宋人的喊杀后,金人便开始了率先向宋人发起了进攻。
随着金兵的骑兵开始缓缓冲锋,随着各阶将士在黑压压的大军中,双眼通红、杀气腾腾的嘶吼着号令,旷野上空的气氛瞬间变的紧张了起来,比冬日还要寒冷的几分的杀伐意味,换件铺天盖地的向着宋人这边涌来。
短促的号角声在空气中做着最后一次的号令,身着甲胄的骑兵乌压压一片,如同一层层气势汹汹、携带着电闪雷鸣的厚厚乌云一般,带着遮天蔽日的气势,踩踏着厚厚的积雪向对方碾压过来。
耶律乙薛仰头看向身后不远处耶律月身后的旌旗,两侧的步军神情坚毅,在金人开始冲锋之时,不自觉的紧了紧手中的弓弩与长枪,原本已经快要失去知觉的躯体,在这一刻突然间变得热血沸腾,面对着金人同样是嘶吼着喊杀声。
随着金人的骑兵越来越近,耶律月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手臂,而后当在半空中做微微停顿后,在快速放下的那一霎那间,身后的旌旗瞬间便指向了前方,耶律乙薛第一时间扭头,对着攻城器具下的兵士怒喊着:“放!”
一声声带着杀气的命令在头顶上空响起,铺天盖地的石块与如椽般粗细的箭矢,携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向着冲锋的金人头顶飞去。
地面上黑压压一片的金人骑兵在快速向前冲锋,头顶上空则是宋人的箭矢与石块,在第一时间遮住了头顶的阳光。
一块块大石从空中砸向正在冲锋的金兵,瞬间金人的骑兵便是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于耳,如椽的箭矢要么钉在了雪地上,要么穿过马腹带出一片雪花,在战马吃痛扬蹄嘶鸣时,鲜血瞬间洒向积雪上,在融化着积雪的同时,也飞溅出一片片诡异、血腥的画面。
“两翼、冲锋。”乞石烈诸神奴微微皱眉,第一波的冲锋被敌人粉碎乃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所以当宋人的石块、箭矢从空中落下时,原本的两翼骑兵依然开始缓缓呈扇形展开,向着宋人的两肋冲了过去。
“冲锋,直取中军。”耶律月冻的有些发白的嘴唇淡淡的说道。
而此时的雁门关处,叶青等将士终于是找到了可以暖身的美酒以及其他食物,山坳处近两百人的民夫被十名种花家军看守在一处,一片片被劫持下来的牛车困守在原地打转,不安的看着眼前的一群人,对它们所拉的货物进行着掠夺。
民夫最终被叶青下令赶下了山,而叶青与种花家军中他的两百亲卫,此时已经成了给雁门关运送粮草的民夫。
跟贾涉交代了几句后,叶青便亲自率领着两百亲卫,而后赶着与他们人数相差无几的牛车,缓缓走向了通往雁门关崎岖山道。
1136 雁门关
雁门关被称之为天下第一险关,自然是有着它独特的防御地理位置,以及那易守难攻的防御城墙。
随着雁门关的轮廓进入叶青等人的视线,已经略显疲惫的两百来人,望着那雄伟壮观、气势磅礴的雁门关城墙,在斜阳下俱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冰雪覆盖后的雁门关有着一种独特的美跟厚重,即便是他们如今距离雁门关还有一大段的距离,但那随着山势绵延起伏的高大城墙与烽火台,以及那城门上面的敌楼已经是尽入眼底,时不时能够看到城墙上兵器反射的明亮光芒,都给叶青等人一股扑面而来的巨大压力。
想要以三千人加上许寒的一万人来攻关,叶青在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脚下湿滑的道路根本不适合战马前行,呈v字型的山道上宽下窄,堪堪能够容纳一辆牛车通过的狭长道路,大军根本无法形成队形通过,更别提能够抵达那厚重的城墙之下了。
而随着他们继续向前,就连那驮车的老黄牛都开始费力的哞哞叫着,沉重的车轮陷入湿滑的雪地中,加上这种能够累死牛的极长缓坡,对于人跟畜生来说都是一场对耐力的极大考验。
眼前复杂的地势山道,还是雁门关面向南方的地形,与其他人一同推着打滑的牛车卖力的前行,叶青如今依旧难以想象,雁门关面向北方的那一面,地形地势又该是如何的复杂跟险要?
据说在面向北面的方向,因为要防止牧族人的骑兵轻易通过,在复杂险峻的山道上,还设置了大小石墙不下三十座,以此来阻击牧族人骑兵能够在关隘前发起速度的优势。
整个雁门关如同一个小城一般,东西城门相对而言地势比较缓和,城门也相对南北城门要宽敞一些,但即便是如此,当东城门打开时,叶青他们距离城门还有数百步的距离。
或许是因为一连好几天大雪封山的缘故,所以也使得镇守雁门关的金人,在看到从山下运送上来了粮草车队时,并没有怀疑叶青等人的身份。
从那些真正民夫手里抢来的路引与腰牌,在金人将领胡乱的翻看了一下,便开始命令一同跑出来迎接物资的金兵,帮着把众多牛车一同拉进了雁门关内。
一身民夫装扮的叶青等人,跟随着守将牵着牛车便这般轻松的进入到了雁门关内,而后在金兵的带领下,绕过那练兵场与营房,向着更为靠东南方向行去,不过在这之前,牛车上的酒肉已经被金人守将私自卸去了很多。
叶青看着那守将熟练的命令手下搬送,唯唯诺诺的站在一旁也不敢多言,直到人家挥手之后,才带着被拦截的几辆牛车,向已经走出老远的车队追去。
而当一辆辆牛车,终于在伙房与所谓的仓库门前停下后,叶青等人此刻才有机会打量这让他魂牵梦绕的雁门关。
雁门关显然并非是只有雁门这一道关卡,在它的东西两侧同样有两道军事关隘,依靠着城墙与城堡连接在一起,从而形成了一个周长达到了二十多里的城池。
如今叶青等人,不过还是位于雁门关的外围,距离雁门关真正的防御核心,还有着不小的距离,但从中也可以看出,此处显然如同是金人的后勤要地,在背后支撑着前方的所有的防御工事。
随着斜阳渐渐没入远处的山峰中,数十辆牛车上的粮草物资也被全部卸下,当叶青正准备再去找守将来办理交接文书时,一个鬼鬼祟祟的伙夫直直向叶青撞了过来。
第一反应刚想要躲避的叶青,愣了一下后还是选择了站在原地不动,而就在那低着头的伙夫快要撞上他时,突然之间抬起了头,满脸胡须的董晁看着一脸震惊的叶青,微微一笑后道:“我带您去办理交接手续。”
叶青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弯腰拍了拍了这一路行来,早就已经湿透的长袍,对着亲兵交代了几句,示意他们把牛车赶到金人指定的地方后,这才跟着董晁离去。
这里并没有多少金人把守,显然到如今,身在雁门关的金人,如今还不知道太原府已经失守,所以使得他们的防御重点,依旧是放在靠北的方向。
天色早已经黑了下来,原本一直有些提心吊胆的叶青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四下无人后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当起了伙夫?”
“大人,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吧。”董晁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便开始说道:“自下雪后,我就从朔州赶了过来,雁门关外一旦下雪,几乎就不可能仅靠外力攻下,所以我便混了进来,希望能够里应外合。”
“完颜章在哪里?你现在有多少人在这雁门关内?”叶青默默点点头,这一路行来,他也已经深切体会到了雁门关的易守难攻,而董晁在这一带混迹多年,自然是比他要熟悉所有的一切。
“完颜章在前方中军营,这里只是象征性的有人把守而已,穿过前面那道几道城门,再向前大概两里地的样子,才算是真正进入到雁门关的腹地,而所有的金兵几乎也都是聚集在那里,如此一来,不管是南还是北发现敌情,他们都能够在第一时间赶过来。”夜色下,董晁指着远处那随着山势绵延起伏的黑乎乎长城说道:“金人虽然治城不行,但在建造关隘上倒是没少下功夫,如今这些城墙可谓是四通八达,就连东西两侧的关隘也已经被打通。如今不管是那边出现险情,他们都能够在第一时间通过这城墙去驰援。”
叶青望了望四周,夜色下的雁门关内显得极为冷清,加上此处并非是真正的腹地,所以当叶青他们进来时,自然是也根本看不到多少驻守的金兵。
“难怪在还没有进城时,还看到城墙上有金人把守,但进来后却是没有人了。”叶青有些恍然大悟的说道。
“今日雪刚停,天气又这么冷,金人也不愿意冒着寒冷巡防,所以城墙上的守军比往日要少了很多,只有几处重要的烽火台跟敌楼上置有守军,一个时辰一换防。”董晁向叶青介绍道,而后看着叶青手里的文书,指点了几句后道:“这是两块碎银子,一会儿交给守将,如此一来,他们或许就会因为大雪的缘故,会让你们在这里多停留两日,若不然的话,我怕他们会让你们明日一早便离开。”
两人一边说一边向前行走,而随着越发接近那两排简单的营房,人声也渐渐变得嘈杂了起来,夜色下已经点燃了篝火,酒香也开始在空中弥漫着。
跟随着董晁沿着墙角继续往前,在一间亮着灯光的房间门口,董晁示意叶青自己进去,而他则是在外面守护着。
随着叶青手持文书在掀开厚厚的门帘走进去,刺鼻的酒味瞬间就向叶青迎面而来,一名已经喝的脸色通红的守将,斜斜的靠在椅背上,看着憨笑不已的叶青,含糊不清的问道:“你是谁?怎么是个生面孔?”
“雪大,路不好走,老爹便让小的带人进山。”叶青依旧是站在门口,在没有那将领的命令下,自然是不敢凑上前去。
何况,按照董晁的猜测,原本以为里面只有守将一人,如今里面则是五个人,那两块碎银子自然是需要不露声色的只让那守将看到才好。
所以在那守将不说话,只是带着不屑的笑容看着他时,袖袋里的两块碎银子,已经被他不知不觉的包裹在文书中。
“生的一副好身板,干这活儿有些委屈了,有没有兴趣从军啊?到时候你也就不像现在这么辛苦了,也就能够跟我一块吃香的喝辣的了。”守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向叶青招了招手,示意其上前来。
即便不是因为借着粮草车队进入雁门关,此刻叶青的形象也是颇为狼狈跟憨厚,胡须多日以来不曾刮过,此时也已经是被满面胡须遮住了小半张脸,整个人看起来脏兮兮的。加上那一
身早已经分不清楚颜色的长袍,赶着牛车在雪地里走了小半天的时间,从而使得此时的叶青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形象憨厚,只是比平常百姓要显精壮的壮汉一般。
文书夹杂着碎银被叶青轻轻的放在桌面上,文书自然而然的打开,露出里面的银子,守将的目光瞬间变得明亮了许多,满意的点点头后,看着叶青那双满不满茧子、满是污垢的手,终于是彻底放下了心中本就不多的警惕。
几块为数不多的碎银,这是常常给他们运送补给的的规矩,看着叶青如此娴熟,显然是在出发前他那老爹早有交代,于是懒懒道:“好,明日我签字后你再来取,大雪漫山你们也不容易,不妨就在此多停留几日,待雪消的差不多了再回去。”
叶青登时双眼一亮,神色欣喜的对着那守将点头哈腰的连连称谢,而后在看到那守将赶苍蝇似的挥手后,转过身对着旁边几个金人憨笑着点头匆匆打招呼后,便离开了房间。
并没有引起守将的疑心,这让走出房间的叶青大松一口气,寒冷的空气让他刚刚在房间内感受到的温暖,瞬间消失殆尽,找到一旁等候的董晁后,两人看了看那热闹的篝火跟十几个手舞足蹈的金人后,这才向着偏僻的伙房方向走去。
而此时在耶律月跟乞石烈诸神奴交战的这一边,持续了小半天的战争也已经结束。
如同第一次遭遇战过后一般,此刻零星的火把再次出现在堆满了残肢断臂的战场上,断了腿的战马早已经放弃了挣扎,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听着旁边的主人发出微弱的痛苦呻吟声,或者是因远处的偶尔划破夜空的惨叫声,无力的躺在雪地里转动着眼珠子。
寒冷的空气凝固着所有的一切,从而也使得那些并未被敌人杀死的兵士,最终却是被寒冷快速的夺走了性命。
旌旗与生命力顽强的兵士被打扫战场的兵士带回去疗伤,而相比昨日里要残酷的是,那些已经无法挽救,但还未完全死去的兵士,要么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离去,要么便是一遍遍哀求着同伴,给他们一个痛快。
耶律月的眼神依旧是坚定无比,指挥了小半天的战争并没有让她感到疲惫,这一刻的她,心底里的战意甚至是比刚一交战时还要高昂。
今日一战虽然损失依旧惨重,但相对而言,乞石烈诸神奴的伤亡比他们还要来的惨烈,甚至如今,耶律月都怀疑,乞石烈诸神奴是否在明日还有一战之力。
所以让耶律月蠢蠢欲动的是,是否要在今夜决定,对金人发动一次夜袭,从而彻底打散金人残存的战斗力。
双手因为心头的纠结犹豫时张时合,她很想要夜袭一次乞石烈诸神奴,但眼下大军是否还有力气再战,同样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她心志坚定无比,但并不代表麾下的将士也能够如他一般。
就在耶律月纠结的时候,耶律乙薛的声音则是在帐外响起,随着耶律月应了一声后,厚厚的帐帘被掀开,只见几个将领在耶律乙薛的带领下快步走进营帐内。
有些惊诧的看着眼前的七八名将领,其中并没有夏人将领,除了耶律乙薛以及其他两名辽人将领外,其余五人则都是宋人将领。
此时一个个神情肃穆,眼神坚毅,看着卸甲后披着皮裘的耶律月,最终几名将领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由耶律乙薛来向耶律月建议:今夜突袭金人大营。
原本神情惊诧的耶律月,此时的神情变得格外震惊,但看着眼前的几名将领,心头瞬间也明白,为何在这几个人当中没有出现夏人将领了。
显然,在今日这一场鏖战后,夏人已经或许是开始变得怯战,也或许是已经无力再战。
但耶律月更愿意相信是前者,当年在大辽时也曾经跟夏人交过手,虽然不像今日这般惨烈,但最起码夏人的战斗力,绝非是她今日所看到的这般。
而眼前除了宋人跟辽人外,竟然无夏人将领的身影,足以说明,相比起同样是亡国的辽人来,因为她耶律月在军中的存在,才使得辽人今日会一直这般晓勇,而至于夏人,除了李安全不在外,恐怕也跟对于宋人不愿意更多的卖命有关。
“为什么?”耶律月并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的问道。
几名将领相互对望一眼,他们的出现,除了让一军统帅知道,他们还有余力继续再战外,也是为了告诉耶律月,今日鏖战过后,夏人显然已经不像一开始那般愿意卖命了。
“因为有些人不同意偷袭金人。”众将领中,还是由耶律乙薛来回答道。
耶律月微微叹口气,继续整个人缩在椅子上,看起来是那么的柔弱跟无助,静静地想了片刻后,道:“你们有何建议?”
耶律乙薛为首的将领俱是神色一喜,而后面对这个全军的统帅,开始出谋划策了起来。
而耶律月的心神,则是在众将领七嘴八舌的时候,开始思考着该如何震慑夏人。
耶律乙薛等人今夜请战,除了因为今日一场鏖战后,两方无论是士气还是伤亡都超乎了想象,恐怕还有就是,在帐内的众将领,更为担心明日若是再战时,大军恐怕会因为夏人的懈怠而出现军心士气不稳,从而葬送如今的大好形势。
这边在出谋划策着夜晚该如何偷袭金人,而乞石烈诸神奴,今日一战也暴露出来了兵力不足的知名弱点,若是与对方兵力相当,即便是没有那些投石车的兵器,乞石烈诸神奴也有信心能够击退对方。
但无奈的是,他为了能够更快的早日到达太原府,所以从一开始就选择了轻装行军,即便是在真定府时,他也并没有打算哪怕是带上重骑兵。
所以兵力上的不足跟兵器上的差距,让他今日在面对耶律月时还是吃了不小的亏,甚至明日是否还能够跟宋人再来一次像今日这般规模的战争,他心里都是一点儿底没有。
众多将领的提议中,除了各种迂回、伏击的策略外,自然也会有人提出,宋人会不会在今夜偷袭。
“挖掘防御工事……。”一名将领想出破解之道说道。
而乞石烈诸神奴则是微微摇了摇头:“外面天寒地冻,何况又是晚上,想要在一夜之间构筑出防御工事,宋人的斥候一定会察觉到,何况他们也不会给我们这样的机会。不过……。”
乞石烈诸神奴微微沉吟,眉头紧锁,眼下不是他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这一战的时候,叶青行踪不定,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叶青到底在哪里,而且更为要命的是,在平定遇到的那股宋人,如今同样是不知所踪,若是自己一昧的在此跟耶律月消耗下去,指不定叶青或者是那股宋人,突然之间就会从自己身后冒出来。
太原已然失守,如今又被耶律月挡在了半道不得前行,叶青行踪不定等等因素,让乞石烈诸神奴不得不站在更高的高度来从大局考虑,当初最坏的打算便是,跟宋人重回当年的疆界之线,那么他如今就不该在无法打败耶律月这支大军时,还一直继续跟耶律月死磕。
“立刻派人构筑工事,记住,挖的深不深不重要,挖的宽不宽同样不重要,最为重要的是,一定要闹出惊天动地的响声来,最好是让耶律月知道,我们在构筑防御,就是为了防止她夜晚偷袭。”乞石烈诸神奴站起身,对着几名将领命令道。
待所有人斗殴离去后,原本神情坚毅的乞石烈诸神奴,神色瞬间变得怅然若失起来,对着空落落的帐篷长叹一口气,眼下他不得不以大局为重,而是跟耶律月在此一争长短。
耶律乙薛并没有随着其他将领去谋划晚上的偷袭,连同两个宋人将领都被耶律月留了下来,随着耶律月的亲军在帐外集结后,帐篷内换好了一身甲胄的耶律月则缓缓走出了帐篷。
火把的照耀下,此时的耶律月显得是英气勃发,甚至那头盔下面精致的脸颊,此刻看起来仿佛都带着淡淡的杀气,跟刚刚在帐篷内还未着甲时那柔弱无助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耶律乙薛,以我的命令,立刻去集结夏人所有将领来此。”耶律月清脆的声音在寒夜中,同样显得有些冰冷。
随着耶律乙薛离去不久后,远方便响起了稀疏的脚步声,除了有数的几个夏人将领跟随着耶律乙薛等人过来后,大部分的夏人将领则是要么以受伤、要么以太累等等借口为由,拒绝着耶律月对他们的召集。
两百名亲军以及其他将领的注视下,耶律月的目光缓缓扫过这几个跟随耶律乙薛过来的夏人将领,而后淡淡的低头说道:“带路,前往不愿意前来的将领所在的帐篷。”
耶律月的声音虽然很轻,但不管是耶律乙薛还是其他将领,或者是那几个夏人将领,都从那淡淡的清脆声中,听到了一股不同往常的味道,甚至是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杀气。
像是一排排房屋的帐篷空地处,时不时传来喧嚣吵闹的声音,而一些没有跟随耶律乙薛前往耶律月帐前的将领,此时则是在自己的手下面前得意洋洋的叫嚣着,认为那个柔弱的女统帅一定会前来求自己的。
甚至一些人则是大声说道:“凭什么让一个女人当全军统帅,凭什么不能让自己当统帅?今日自己可是砍了十三个金人的头颅,而且还斩杀了好几屁战马。”
就在众人嚣张的议论纷纷时,耶律月在亲军跟耶律乙薛为首的几名将领的簇拥下,缓缓出现在了那几个将领的身后。
众多夏人兵士,看到耶律月等人突然出现后,瞬间都是敬畏的缩了缩脖子,而后要么已经偷偷跑进了帐内,要么便是低着头站在原地,脸上原本的笑容此时也是早已经消失不见。
耶律月虽然是一介女流,但如今在军中可以说也已经建立起了她身为统帅的威望,自从渡过黄河以后,耶律月就开始不知不觉的在大军中树立她的威望,而通过攻取太原府,以及今日与昨日跟金人的交战,耶律月也同样是显示出了她身为统帅,率兵作战的才华。
不论是攻城战还是遭遇战,亦或是今日的阵地战,在耶律月的统帅下,显然都取得了不俗的战果,同样也足以让整个大军为之信服。
但显然,这其中自然还是有些人不会那么服气,何况他们当初还曾受过李安全的蛊惑,所以在大军中,一直以来都被耶律月视为了不稳定的因素,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来整顿这些人。
看着自己眼前的众将士,一个个突然之间不再说笑,甚至还有人鬼鬼祟祟的往后退,双眼中流露出了敬畏的目光,几名没有前去统帅营帐前的夏人将领,在看着几个心腹用眼神向他们示意外,开始缓缓的转过身,望向了众人簇拥下一身银色盔甲的耶律月。
“末……末将见过铁衣将军……。”几名夏人愣了愣,而后急忙向耶律月行礼。
“为何不去帐前集结?”耶律月缓缓向前迈进两步,身后的耶律乙薛便立刻跟上两步,自始自终保护着耶律月。
“这……今日一战末将有些累……。”面对耶律月那凌厉的目光,其中一名夏人将领开始变得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旁边的一个夏人,撇着不屑的嘴角,在耶律月问出后,就扬起头望着夜空,不屑道:“今日老子累了,大晚上的太冷了,不想去。这样你满意吗?”
耶律月转移视线,看向这名夏人将领,神色依旧是极为平静:“今日一战,每一个人都很累,但比起那些战死的同袍……。”
“同袍?”夏人将领依旧是仰望着天,仿佛耶律月根本不屑一顾道:“老子是夏人,如此帮宋人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今日一战老子也没少出力,手下的将士也没少死在沙场上。怎么,难不成还想要老子晚上也给你卖命不成?还是说……。”夏人将领此时才缓缓低下头,眼神带着一丝挑衅,看着神色平静的耶律月,突然嘿嘿一笑道:“怎么,难不成你想召集老子过去给你暖被窝……。”
“放肆!”耶律乙薛在耶律月身后怒道,一只手便立刻向自己的腰间的刀柄摸去。
只是耶律月的动作显然比他更快,不等耶律乙薛的手碰上刀柄,耶律月已经拔出了耶律乙薛腰间的刀,刷的一声,寒光在火把的照耀下闪过,夏人将领也只是觉得眼前一花,而后便是脖子一凉,耶律月手里的刀已经稳稳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冰凉的刀锋沉稳有力,紧紧贴着夏人将领的脖子,而此时原本还歪着脖子的夏人将领瞬间一个激灵,显然,他没有想到,耶律月拔刀、出刀,以及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一系列动作,竟然是如此的干净利索。
“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耶律月的声音跟神色依旧平静,只是此刻语气中的杀气,即便是那些唯唯诺诺的兵士都能够深切的感受到。
“我……。”夏人将领的眼睛写满了惊惧跟恐慌,一时之间面对耶律月那平静的双眸,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只是这名夏人将领,甚至是其他夏人包括一些宋人将领等,都没有想到耶律月出刀竟然如此快如闪电,这与他们心中想象的根本不一样。
而此刻,随着耶律月手里的刀稳稳的架在了夏人将领的脖子上,其他夏人将士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忐忑,一个个有些不安的偷瞄着耶律月,或者是第一时间便把头深深的低了下去,生怕此刻动怒的统帅会拿他来泄愤。
夏国已经亡国好几年,即便是这些夏人是李安全背地里招募的,但如今对于已经亡国的夏国,并没有多少种程度,再加上被李安全带进宋军,特别是再加上经过这几战后,众人此时其实在军中,已经很难再分清楚夏人、辽人或者是宋人。
当然,任何事情显然都非绝对的,就如同耶律月在军中建立了威望,但依然还是有个别人不服一样。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不论你是夏人还是辽人还是宋人,如今都是叶青叶大人麾下之将士,都是我耶律铁衣之军中同袍。任何一名将士战死疆场,我都跟各位同袍一样心痛,但……这并不是你一个将领违抗军令的借口。本将军召集你等,更是为了能够让我们的将士在接下来的厮杀中减少伤亡。而你身为将领,即目无法纪、又以下犯上,视军法为无物,若今日不治罪于你,本将军以后又该如何统军!”此时的耶律月,在耶律乙薛的眼中变得分外熟悉,仿佛又看到了当年身在北府的那名威严与尊贵的铁衣将军一般。
不等那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夏人将领说话,耶律月环视一周在旁的其他夏人,看着自己的话语,并没有因此而激起其他的抗议跟议论,反而是让众人变得一个个神情严肃时,耶律月心中更是坚定了以这名夏人将领再次立威的决心。
冷冷的环视一周的后耶律月,清脆的语气此刻听起来却是让人心生敬畏:“即日起,若是再有不从本将军之命者,违抗军令、以下犯上,便是此下场!”
话音刚落,耶律月手里的刀便飞快的划过那夏人将领的脖子,火光下,鲜血瞬间从踉跄着脚步的夏人将领脖颈间喷溅而出,难以置信的看着耶律月竟然真的敢当众杀了他。
一手飞快的捂着脖子的伤口,一边踉踉跄跄的往后退去,而他身后的那些夏人,在他踉踉跄跄的倒过来时,在耶律月的注视下,竟是无一人敢于上前搀扶,而是在那夏人将领倒地的瞬间,面无表情的飞快向两边躲去,看着那名将领倒地挣扎了一阵后便不再动弹。
(ps:战争场面就算了吧,我真来不了,不好意思啊,多担待啊,多脑补啊。哈哈哈……。这一大章……看的累吧?)
1137 算计
这一夜,耶律月在军中众将士面前立威,从而使得整个大军,真正被耶律月掌握在了手里,完全可以不论何时、何地,都能够如臂使指的指挥这一支大军去作战。
所有的将领再次被集结到中军帐前,而撒出去的斥候也已经开始陆续回报,金人那边挖掘壕沟、设置绊马索等防御工事。
显然,乞石烈诸神奴也已经猜到了,在宋人人数占据优势、今日一战又微微占据上风的情况下,宋人很有可能会借着高涨的士气乘胜追击。
只是此刻听到消息后的耶律月,神情倒是显得有些惆怅,当夏人将领也加入进来开始商讨着,今夜该如何偷袭,他们愿意为铁衣将军卖命之时,耶律月则是望着清冷的夜空微微叹口气,对着耶律乙薛道:“不必了,今夜不必偷袭金人了,斥候也都撤回来吧,夜晚巡防同样取消,让众将士好生休整一夜吧。”
“殿下……。”耶律乙薛有些不解,而其他的将领此时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何耶律铁衣突然间就改变了主意。
“照我的命令去做便是,耶律乙薛留下,其他人立刻回各自大营。”耶律月淡淡的说了一句,而后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进入了营帐内。
今夜刚刚当着众将士的面杀人立威,此时耶律月那矫健的身手以及威严霸气的形象,依旧在众人脑海里盘旋,所以面对耶律月的突然变卦,虽然众人不解,但却是没有一个敢在当面质问耶律月。
耶律乙薛回头,看着一个个望向他的将领,只好无奈的耸耸肩膀道:“既然如此,那么大家就按将军所说的办吧,我也不敢违抗军令不是?”
违抗军令四个字,让众多将士不自觉的跟着急忙点头,今夜见识到了统帅杀伐果断的一面后,此时众人的心头都已经隐隐生出对这位统帅的一丝敬畏,哪里还敢不照着耶律将军的话去办差。
没人知道耶律月留下耶律乙薛后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过耶律乙薛也并没有在中军帐内多做停留,而后便匆匆走出了中军帐。
一夜的寒风在天色蒙蒙亮时终于冻醒了白茫茫的大地,整个宋人大营这边按照耶律月的命令,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大营内的各个帐篷,也因为一大清早的命令后,以及一整夜的休整后,显得格外的轻松,完全没有了昨日那般紧张到凝滞的杀伐气氛。
斥候在清晨再次恢复了常态,在整个大军吃完早饭时,已经陆续开始有人禀报金人那边的情况。
众将领再次被耶律月集结到了中军帐前,但在这些人中,却是少了耶律乙薛的影子。
众将领面面相觑之余,却是没有人敢上前去问,今日一清早极为反常的穿了一身黑色甲胄的耶律月。
一身银色甲胄的耶律月的英姿飒爽的形象,显然已经自昨夜后深入人心,而今日一身黑色甲胄的耶律月,则是与众将士心中那个英姿飒爽的统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的耶律月被黑色铁甲包裹着柔弱的身躯,但却是没有人敢小看这个军中女统帅,毕竟,今日在众人面前判若两人的女统帅,整个人的气势看起来显得更加让人敬畏跟高不可攀。
而更让众将士赶到惊掉下巴的是,耶律月在把他们集结起来后,并没有做今日继续跟金人交战的动员,而是在环视过他们每一个人后,竟然下令让整个大军拔营。
耶律月的命令瞬间在众将士之中引发骚动,众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这道有些不合乎情理的命令。
耶律月也不说话,静静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亲兵,已经在拆除自己的军帐,而就在此时,则从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两名宋人将领在数十名兵士的簇拥下,飞快的向他们这边奔来。
不等靠近整个人人群,两名将领便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对着耶律月行礼后,便立刻禀报道:“大人,如您所猜测那般,此时金营已经全部空了,一个人都没有,看来是连夜后撤了。”
随着这名将领的声音在众将士耳边响起,不少人开始再次纷纷议论了起来,一些人则有些不可思议的惊呼着金人竟然撤了,一些人则是仰天长叹着可惜,早知如此,就不该在昨夜减少斥候,如此一来,说不准还能够追着想要后撤的金人痛打落水狗。
耶律月自始自终保持着微笑,众将士的惋惜与叹息一一被她听进耳里,但不过片刻,随着耶律月再次环视众人后,整个将领群瞬间又再次安静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数十人终于再次安静下来后,耶律月轻咳一声后,神色变得比刚才要严肃了很多,语气也开始变得凌厉了起来,一道道命令被她亲自下达给眼前
的众将领。
谁应该立刻率兵去追击,谁应该留下善后,谁来负责粮草辎重等等,在耶律月那清脆急促、不容置疑的声音下,井井有条的进行着,每一个被耶律月点名的将领,丝毫都不敢耽搁跟疑问,俱是立刻按照耶律月的命令忙了起来。
众人虽然心头都有疑惑,耶律乙薛为何突然会消失不见,但显然并没有人敢去问昨夜杀人丝毫不手软的耶律将军。
而此时的耶律乙薛,自昨夜从耶律月的帐内出来后,便立刻率领了三千人,极尽小心的绕过了金人的防线,从而在清晨来临前终于北上近三十里地后,在一处适合打伏击的地方埋伏了下来。
按照昨夜里耶律月的吩咐,在不惊动整个大营,以及金人那边的情形下,耶律乙薛可以率更多的兵士连夜赶抄,在前往娘子关的路上伏击可能后撤的乞石烈诸神奴。
而如今耶律乙薛身后的三千人,已经是昨夜里他在不惊动其他将领的前提下,能够带出来的人数极限了,何况,这还是建立在,耶律月昨夜里撤了不少大营内的巡防后才做到的。
若不是耶律月连自己大营里晚上的巡防都撤走了大半,耶律乙薛恐怕能够带出来一千人就算是不错了,但这一千人,想要成功伏击可能后撤的乞石烈诸神奴,恐怕是远远不够的,即便是如今麾下三千人,耶律乙薛都觉得有些不保险。
此时埋伏在满是积雪的荒芜树林中的耶律乙薛,脑海里依旧是思索着昨夜里耶律月的一道道命令,他不清楚耶律月是如何判断出,昨日一战后的金人会在昨夜做出后撤的决定,难道就是因为金人大张旗鼓不加掩饰的修筑防御工事吗?
而耶律月撤下了斥候,甚至是撤了大营内的大半巡防,除了让自己率兵离营时不惊动自己人,是否还有别的目的呢?
耶律乙薛的脑海里有着很多的疑惑,甚至是包括,即便是如今他已经找到了一处适合打伏击的地方,但他也不太确定,昨日里骁勇善战、视死如归的金人会在今日突然后撤。
与他脑海里存有疑惑的还有如今率兵后撤的乞石烈诸神奴,昨夜里宋人的大营处处都透露着古怪,不单是前往自己这边的斥候减少了,甚至就连大营内的巡防都减少了很多,从而使得他自己派出去的探子,在昨夜里都能够比以往更加深入了近两里地的距离,去查探宋人大营的种种举动。
所有的一切都显得不合乎情理,宋人的大营安静的让他心虚,甚至在他看来,这一切更像是耶律月的精心设置的陷阱,是为了引诱他在昨夜里偷袭他们的大营。
想到此处的乞石烈诸神奴,嘴角不由的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若是昨夜里耶律月也是在防备着他偷袭,那么自己可就要让耶律月失望了,想到此处的他,心头甚至是更加的得意,甚至他很想看看,当耶律月在今日率领着大军突袭到自己的营地时,看到空无一人的营地后,脸上的神情是不是会很精彩呢?会不会对着空无一人的营地怒骂自己太过于狡猾呢?
探子在前方查探着回娘子关的道路,原本脚下应该平整的继续早已经被踩踏的一片狼藉,而乞石烈诸神奴一路行来,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只是当他率军开始穿过一片山涧时,看到脚下原本应该跟这一路撤退时,一样狼藉的道路不知何时变得竟然不像之前那么狼藉凌乱时,乞石烈诸神奴的心头瞬间升起了一丝的不安感。
自从后撤到官道时,他就撒出去了不少查探回娘子关的斥候,自然是为了防备宋人会不会迂回埋伏在他前面,以及前两日在他们在赶到平定府时,遇到的那股宋人会不会拦住他们的去路。
所以当踏上凌乱泥泞的官道时,乞石烈诸神奴对于眼前官道上的狼藉,虽然有些疑心,但因为自己派出斥候在前,那么也就使得这路上的凌乱泥泞有了合理的解释。
而眼前直直的官道上,两条长长的战马经过后留下的蹄印,如同沟壑似的那么的明显,其他地方的积雪则是依旧平整,与这一路上的整个路面都凌乱不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中计了……。”乞石烈诸神奴心头一震,急忙回头望向左侧那边容易埋伏大军的山林。
此时的乞石烈诸神奴,终于想通了心头的疑惑,为何昨夜他派探子前往宋人大营时会那么安静,为何宋人要撤走大多数斥候,原来耶律月如此做,并非是为了收缩兵力来伏击他于昨夜的袭营,而是为了混淆他做出正确的判断,以及忽略掉耶律月派人迂回伏击自己。
就如同他大张旗鼓的构筑防御工事,防备宋人可能会夜袭,但真正目的却是为了后撤一
样,耶律月同样是如此,让自己以为她在防备自己对她的偷袭,而她真正的目的,却是暗中派人连夜赶抄在此埋伏袭击自己!
就在乞石烈诸神奴,刚想要下令大军全速向前冲时,他刚刚回头侧望的那片山林上空,瞬间响起了熟悉的箭矢破空的声音。
一片乌云泰山压顶般向他们铺天盖地的袭来,凌厉的箭矢带着隐隐的破空声,而后乞石烈诸神奴的身后,瞬间就想起了惨叫声跟将领慌乱的吼叫声。
“有埋伏……下马……。”乞石烈诸神奴身后,不知道哪一个将领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气的乞石烈诸神奴差点儿从马背上栽落下去。
再次回头看向那片山林上空,那源源不断的箭雨,乞石烈诸神奴一时之间无法判断到底埋伏了多少宋人。
此刻的他,自然是无法顾及身后已经受伏的大军,只能吼叫着已经跟他穿过那片山林的兵士,加速向前奔去。
乞石烈诸神奴并不敢逗留,更不敢停下来埋伏在此的宋人交战,毕竟,如果一旦自己深陷此处,那么就说明,耶律月根本不会扑向自己那空空如也的营地,而是会快速的从后面赶来,连同这些伏击自己的金人,一同在此歼灭自己。
乞石烈诸神奴深知自己的生死事小,甚至就连那些遭受埋伏的兵士死活都无所谓,但他不能辜负完颜璟对他的期望,以及不顾娘子关、真定府的安危。
所以此刻的乞石烈诸神奴,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带着身后的残余兵力,不去理会已经受伏的将士,一刻不停的加速向着娘子关的方向奔去。
乞石烈诸神奴头也不回的向前飞驰,而他们大军身后耶律月派遣的追击大军,此时同样是沿着官道轻装全速前行,争取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内,跟伏击的耶律乙薛汇合,最理想的结果,自然是能够把金人全歼至此。
耶律月身为前锋后面的援军,并没有着急赶路,何况她也不得不防备,是否乞石烈注射奴在后撤的同时,不会在路边设下埋伏。
与前方驰援耶律乙薛的大军保持着不足两里地的距离,如此即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驰援耶律乙薛,同样,也能够在前方赶去驰援的大军,一旦遇到金人的伏击时,在第一时间得意驰援他们。
而与此同时在雁门关外十余里的一处山凹里,许寒跟贾涉竟然歪打正着的在崇山峻岭中汇合到了一起,两方人马差点儿把彼此当做敌军,但好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彼此,从而终于使得贾涉的三千人马,在与许寒汇合后,攻取雁门关的大军达到了一万三千人。
“大人可有说怎么攻雁门关吗?”冻的直打哆嗦的许寒,这一路上几乎就如同瞎子一样,但运气这东西向来倒是颇为照顾他,竟然就在他快要接近雁门关,正发愁不知该如何在白雪皑皑的世界寻找叶青的种花家军时,两支人马便在山岭中撞到了一起。
贾涉仰头看了看湛蓝湛蓝的天空,而后回道:“看夜空,响箭声起后,便从雁门关东门处发起进攻。”
许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掏出那份已经快要成碎屑的地图,正要低头研究时,旁边就传来了贾涉的嘲笑声,随后贾涉一只冻的通红肿胀的手,拿着一份完好的地图递给他。
“看这个份吧,比你那个要清楚详细。”贾涉依旧是忍不住心头的笑意说道。
许寒无奈的白了他一眼,而后从那冻的通红肿胀的手里接过地图,最后还不忘在贾涉那肿胀的手背上用力弹了一下。
贾涉瞬间痛叫出声,手上的冻疮如今让他格外难受,不管是天气暖和时,还是天气寒冷时,都让他有种拿刀在手背上划开个口子放血的冲动,如今被许寒报复性的打了一下,瞬间觉得整个手都快要失去知觉了一般。
“也算是跟大人南征北战这么多年了,怎么这北地的寒冷天气还没有适应啊。”许寒一边审视地图,一边对疼的龇牙咧嘴贾涉问道。
“你以为大人就没有生冻疮啊?不过是大人手上的冻疮稍微好一些而已,但脚上的冻疮……啧啧,真是吓人啊,穿鞋都困难,几乎肿的都……没有一处好地方了。”贾涉神色瞬间有些暗淡。
被困在山中时,他曾经看到过叶青把早已经湿透的靴子脱了下来,而那一双脚比平常几乎是肿了足足一倍,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溃疡,而叶青则是抓起积雪对着脚开始使劲的搓揉,整个人的表情……有些词穷的贾涉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他却是知道必定是格外的疼痛,若不然的话,叶大人怎么会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下,额头上竟然渗出一层细汗呢。
1138 说与江南人不信
经过昨夜里董晁打来热水,让叶青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以及又足足泡了小半个时辰的脚后,叶青都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终于重新活过来一样。
拿来的衣衫虽然是旧的,但好歹也是棉花絮的,说不上料子如何,但最起码比他那身被雪水浸透的衣衫,要干爽暖和了不知多少。
伙夫的柴屋内,对于叶青来说已经称的上是极为舒适了,自然,他此时心中同样牵挂着还在关外的贾涉,以及还不知道如今身在何处的许寒。
雪夜里的滋味他自然是知道有多难熬,更知道,当湿透的军衣棉服一到了晚上是有多么的冰冷跟坚硬。
既不能在山中点火取暖,也不能够脱光了烘烤衣衫,只能是清扫出一块无雪的地方,而后把战马聚集在一起,人躲在里面以避风寒。
“可有办法上的这城墙?”换上董晁给的衣衫,再加上满脸的胡须,此刻的叶青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庄稼汉。
“现在怕是不行,再过一个时辰差不多。”董晁帮叶青烘烤着原有的衣服,低头继续说道:“金人巡关基本上就是清晨、午后,以及太阳快要落山之前,到了晚上就是在烽火台、敌楼处驻有守军。”
叶青微微叹口气,心中虽然忧心外面的贾涉跟许寒等人,但眼下他还需对雁门关做更多的了解才行,而且他还需要等,等一个自己的猜想,是否能够在短时间内得到验证。
“关外可还有伞的人?”叶青再次问道。
雁门关之所以被称之为第一险关,除了他在军事上的作用外,便是因为雁门关的重要,使得外面的朔州、应州、寰州与云州的重要性便小了很多,燕云十六州都属于长城以内,但之所以在雁门关处分关内关外,完全是因为雁门关此时同样是在环形的长城以内。
从而也就是使得燕云十六州除了彼此有依照天险建造的要塞外,还有绵延起伏的长城作为第一道防线,保卫着整个燕云十六州,不会在短时间内被蒙古人夺取。
“四州都有,但如今因为大雪的缘故,末将现在也很难联系上。”董晁有些无奈的说道。
虽然在雁门关内,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伙夫,但自从叶青把他放到金人境地内后,这些年来,董晁一直都在这一带经营着,甚至前些年,董晁商贾的身份在此处更是影响极大。
只是后来随着叶青开始打燕云十六州的主意后,董晁这才不得不卸掉商贾的身份,亲自进入到了这以雁门关为首的四州之地。
看着叶青微微的叹口气,敏锐的董晁还是不自觉的问道:“大人可……可是有什么事儿需要末将……。”
“墨小宝、钟蚕、辛弃疾,甚至是老刘头、赵乞儿等人的消息,也因为这场大雪暂时没有了消息,我一时之间也难以判断,如今他们到了哪里。更何况……。”叶青缓缓起身,望着柴房的土墙,就像是已经被他刻在了脑海里的燕云十六州的地图,已经被挂在了这土墙上似的,顿了片刻后才沉声说道:“不光是对自己的消息无从了解,如今对于蒙古人跟金人的消息我们同样欠缺。想要拿下雁门关,靠强攻自然是不行的。”
叶青此时已经心灰意冷,即便只是昨夜里进入雁门关后,只对雁门关的冰山一角有了片面的了解,但叶青已经很清楚的意识到,仅仅凭借关外的一万多人就想要攻下雁门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如今许寒到底在哪里,有没有在崇山峻岭迷失方向,有没有跟贾涉汇合都是未知数。
“末将进关前,可以肯定,蒙古人跟契丹辽人已经联系上了。”董晁坚定的说道,何况,这件事情他也曾经及时告知过叶青,当然,他也知道,叶青如今是想知道,眼下蒙古人跟契丹辽人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对于金人的施压又到了何种地步,但这些他同样不知晓。
不论是雁门关,还是距离雁门关以北近则五六十里地,最远也不过百十里地的云州四州,此时他们的兵力依然是很完备,并没有因为契丹辽人在蒙古人的支持谋反,而前往燕京或者是其他地方去驰援金国朝廷。
所以这自然而然的就让两眼一抹黑的叶青,心头开始有些担忧,不知道契丹辽人的谋反,是否还在蒙古人的支持下继续,还是说……已经在短时间内被金人平定了。
进入雁门关后的叶青,就如同后世现代人失去了手机一样,一下子觉得像是完全跟外界失去了联系一样,特别是当看到雁门关如此雄伟坚固后,叶青的心情不免便开始显得有些焦躁了起来。
董晁对于整个雁门关极为熟悉,如今虽
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伙夫,但既不用去给金人做饭,也不用去找谁报备,便在柴屋里与叶青一同商量各种事情。
从昨夜董晁开始向叶青讲述这些年在燕云十六州的各种事情,叶青这才知道,如今的董晁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伙夫,但却是一个在这一带人脉极广的伙夫,虽然还无法够上完颜章那样层级的金人将领,但如今的董晁,在一些低级别的金人将领中,却是极为混的开。
而更让叶青感到惊喜的是,云州如今虽然还是在金人的控制下,但若是叶青能够一举拿下雁门关的话,云州立刻便会在第一时间内投诚于他。
云州距离雁门关最远,约莫百里的距离,而其余如应州、寰州、朔州,则是距离雁门关几乎是咫尺之遥,站在城墙上,都能够看的清楚这三道关隘的面貌。
此时叶青在董晁的带领下,默默看着董晁那好像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完的袖袋中,一块块碎银子,在他们登上雁门关城墙时,被董晁塞给了一些兵士,心头甚至有些觉得好笑。
谁能够想到,当年落草为寇的董晁,如今虽然依旧看起来不起眼,但竟然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才。
站在雁门关的城墙上,感受着凌厉的寒风从脸上刮过,此时再打量整个雁门关,以及四州白雪覆盖下的山脉,与在崇山峻岭中艰难跋涉时看到的景象则是完全不同。
此刻能够想到的自然是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看了看不远处的敌楼,以及另外一侧不远处的烽火台,手拍着那青褐色的城墙,叶青终于是有感而发道:“雁门关外野人家,不养桑蚕不种麻。百里并无梨枣树,三春哪得桃杏花?六月雨过山头雪,狂风遍地起黄沙。说与江南人不信,早穿皮袄午穿纱。”
董晁听到直点头,一旁说道:“可不是,在此处的情形,若是说给临安的那些酒囊饭袋听,恐怕十之**不知大人所言是何物。”
说着说着,董晁的神情就变得肃穆了起来,望着眼前绵延起伏望不到尽头的山脉,继续道:“虽然北地艰苦,但不得不说,也只有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才能够磨砺出一支精良的铁军。就像当年大人把种花家军放到了草原上似的,所以末将真是很钦佩大人的眼光,那时候就看透了这一切。”
“种花家军中……如今还有很多是当年你手里的娃娃兵。”叶青神色显得黯然,当年是答应董晁,给他手里那些少年一个吃喝不愁,还能够靠军功成为人上人的生活,但如今……当年的数千人中,已经有三分之一战死在了疆场。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人不必介意。若不是当年大人扶持,恐怕我们早就饿死在山上了,即便是侥幸活下来了,又有几个人能够像今日这般昂首挺胸的做人?这一切都是大人您给的,董晁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不知是城墙的风太大的原因,还是其他原因,此刻的董晁声音有些哽咽,双眼也显得有些通红。
“打完这一仗,不管是你还是我,还是这些跟随我征战的兵士,都可以好好的歇一歇了。”叶青仰头,燕云十六州是他做梦都想要拿下的疆域,也只有拿下燕云十六州后,他才会觉得对得起自己的身份,才对得起华夏民族源远流长的伟大文明。
而若是拿不下燕云十六州,不只是他无法睡的安稳,更会觉得对不起自己如同先知的身份,同样,给他多大的官,多尊贵的爵位,都不会让他感到心安。
如今即便是自己被称之为朝廷佞臣、北地枭雄,但叶青心里却是坚定的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是为了什么而坚持。
他不在乎背负在身上的恶名、骂名、罪名,但他却希望,自己的这辈子以及子女,能够活在一个真正平和的世界里,而不是一个在游牧民族的铁蹄下,风雨飘摇的世界。
“大人您看那边。”董晁突然神情一惊,连忙手指着城墙外一处在向阳的山体说道。
阳光的照耀下,此刻向阳的雪白山体很难让人直视,但即便是如此,叶青还是眯缝着眼睛,顺着董晁手指的方向望去。
“大人,像不像?”董晁有些惊喜的看着那雪白的山体上问道。
叶青急急往城墙的另外一侧快走了几步,期待能够看的更为真切一些,那山体上隐隐画出来的一个歪歪扭扭的r。
“不错,是贾涉给我的讯号。”叶青同样是内心感到振奋确认道。
跟贾涉分别时,叶青便跟贾涉约定好,一旦靠近雁门关后,便找一处明显的山体,写出一个小写的r,但若是有机会恰好跟许寒接
上头后,便写一个大写的r。
所以如今,叶青看到那大写的r时,心头自然是激动万分。
这足以说明,许寒并没有迷路在崇山峻岭中,而是竟然真的跟贾涉已经汇合到一起了。
大写与小写有着极大的差别,何况贾涉根本不认识,更不知道这个字母是什么意思,所以也不可能写错,虽然画在山体上的很难看,甚至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没有被积雪遮盖住的山体,若不是董晁提醒的话,他都没有察觉到。
原本一直还在为许寒跟贾涉担忧的心,终于是可以放回到了肚子里,神色原本黯然的叶青,此刻也变得神采奕奕,开始跟董晁一边往城墙下方走,一边开始计划着,如何能够靠近雁门关守军的核心位置,得到完颜章的确切位置。
而就在他们刚刚走下城墙时,在雁门关的深处,此时突然间响起了号角声跟战鼓声。
叶青急忙仰头望向能够看到的几处烽火台,此时却并没有狼烟从中升起,不由的心头疑惑的看向了旁边,同样是有些茫然的董晁。
“末将去打探,大人您在柴房里歇息一番。”董晁不等叶青说话,便立刻对叶青说道。
雁门关董晁比叶青熟悉,何况刚刚登上城墙这件事情,已经能够看出,董晁这个伙夫在雁门关还是颇为吃得开,最起码他可以在雁门关内随意的走动,而不会有人上前盘问。
点点头嘱咐董晁小心后,叶青便往柴房的方向行去,而此时跟他一同混进来的那两百亲兵,如今已经在牛圈前聚成了一堆。
不同于叶青还有一个柴房过夜的待遇,亲兵在昨夜里只能够在堆满了草料,四面透风的草料棚中过夜。
但即便是如此,对于叶青的亲兵而言已经是心满意足了,毕竟,外面还有更多的人,是要在雪地里度过这难熬的一夜又一夜。
显然两百名亲兵,也被那呜咽的号角声跟战鼓声给聚集在了一起,此刻看到叶青走过来时,便立刻有几个向叶青走过来,其余人则是要么神色如常的走进了草料棚中,要么便是在牛圈前,装模作样的在喂牛喂马。
“不必惊慌,应该不是发现我们了,要不然的咱们这里早已经被包围了。而且……。”叶青示意眼前的几个亲兵望向不远处城墙上的烽火台,继续说道:“烽火台一直没有狼烟升起,也就说明,并非是有外敌入侵。”
“大人,您还是要小心……。”亲兵在旁小声提醒道。
少了贾涉之后,这几个人便成了叶青跟前的主要亲卫,以贾涉的话来讲,你们就算是死光了,也绝不能让叶大人受到一点儿伤。
伸手拍了拍眼前几个神色有些凝重的亲卫,叶青轻松的笑着安抚道:“莫要惊慌,依我看,应该是金人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或许对我们而言还是好事儿。”
叶青嘴角的笑容渐渐开始变得肃杀起来,与其说他直指关山,就是为了带着外面一万多人强攻关山,倒不如说,他就在等待雁门关内的这一刻。
自己率兵向雁门关挺进,耶律月率三万大军向娘子关进攻,钟蚕、墨小宝、辛弃疾则是从河北东路向金人发起进攻,老刘头、赵乞儿、泼李三走水路在直沽渡口上岸,直指不过两百里地距离的燕京。
而与此同时,金人燕京北面的五京路上,耶律留哥跟耶律厮布已然揭竿而起要造反,在如此严峻的内外交困的局势下,金人怎么可能还能够做到四处兵力充足呢?
根据董晁的观察,雁门关的兵力始终不曾减少,这就足以说明,要么是五京路的契丹辽人造反被快速平定了,以及墨小宝、老刘头等人遇到了金人顽强的抵抗,从而使得金人不用从各处关隘调集兵力。
但金国会有这么好的国运吗?契丹辽人的背后有蒙古人支持,这边叶青已经是蓄谋已久,所以上述的最坏情况绝不会出现,那么只能说明,因为大雪的缘故,使得金人到了今日,才得以到雁门关调兵遣将回燕京。
雁门关的金兵开始突然忙碌了起来,如此反而让原本内心焦躁的叶青,终于是放下了心头的大石。
他原本内心的焦躁,完全是来自于对于外界情况的毫不知情,而如今,雁门关的金兵既然有了动静,那么就足以说明,当初的计划并没有被金人遏制,相反,金人如今恐怕已经难以两面抵抗了。
所以当董晁气喘吁吁,但神色欣喜的跑过来时,叶青就已经知道,自己猜对了,雁门关内突然响起号角声跟战鼓声,绝非是雁门关遭受到了外敌入侵,而是燕京有人来此调兵遣将了。
1139 何年何月
董晁几乎是飞奔到了叶青跟前,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激动的说道:“大人,燕京朝廷来人了,往燕京调兵。”
叶青的神情同样是有些如释重负,而围在身边的亲卫同样是颇为激动,甚至几个人在听到董晁的消息,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眼神在此刻也显得是格外的坚毅与兴奋。
“有机会的话,搞清楚这一次燕京朝廷过来要调走多少人吧。”叶青看着董晁等人一个个兴奋的表情,心头虽然同样高兴,但还是强压着心头的喜悦,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分析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雁门关不管是东西南北都是易守难攻,而且根本不存在绕过雁门关直取北面四州的可能,要不然的话,这雁门关也就不会称之为天下第一雄关,也不会成为所有人都想攥在手里不放的关隘了。
到了这个地步,拿下雁门关是必然的,而拿下雁门关,也就等于拿下了前方的四州,甚至……只要拿下雁门关,就等于控制了草原进入中原的咽喉要道。
雁门关对于叶青乃至整个宋军的意义太大了,而这里自赵武灵王时期构筑出雁门关后,便成了中原门户,更是让无数名将在此留下了自己的足迹。
赵国李牧曾驻守在此,蒙恬率三十万大军出塞,同样是走雁门关,卫青、霍去病、李广同样在这里留下了与草原牧族征战的痕迹,甚至就连昭君出塞,都是经由雁门关。
宋臣杨业、后世戏曲中的杨继业,同样是在此与辽人抗战,虽然最终兵败被俘,绝食而死,但在如今的宋人心中,杨业对于大军将士的影响力依然很大。
如今虽然还未拿下雁门关,但看着雁门关内的金人已经开始隐露衰势,董晁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着善后事宜,一旦他们拿下雁门关的话,那么又该如何驻守?谁来驻守?难不成就让叶青率这一万来人驻守不成?
虽然雁门关很重要,但拿下燕云十六州,组成一个完成的防线,才应该是叶青要做的事情而已。
长吸一口寒气,让自己心头的兴奋渐渐平复下来,笑看着董晁道:“若是拿下雁门关,你恐怕还要接着继续跑断腿前往武州了。至于雁门关的善后事宜,虞允文会来暂时驻守的。”
董晁当然相信叶青的安排,对着叶青用力的点点头后,道:“末将这就继续去探,这一次金人会有多少兵力被调离雁门关,如此是不是也能够从他们调走兵力的数量中,推断出来一些燕京等地的形势?”
终究是吃情报这碗饭的,董晁的心思跟注意力,显然也不会是流于表面,他自然也更看重每一件事情的背后,以及这一件事情的动机。
“不错,正是如此。燕京朝廷派来的人,会在几日的时间率军离开雁门关,同样也是判断金国形势的重要依据。”叶青提醒着董晁道。
雁门关如今看起来已经是十拿九稳,而在之前进入太原时,叶青就已经在第二日给京兆府的虞允文下令,将由其率安北都护府大军前来驰援。
除了需要虞允文来驰援、稳固攻城略地后的疆域外,叶青的主意也不得不打到淮南路。
虞允文的离开,就意味着京兆府的空虚,刘敏行文治各路还行,但想要在河套三路震慑蒙古人,显然就不具备任何的威慑力。
武判接替了耶律乙薛在牧马镇的防线,但武判显然还不具备向虞允文这般,能够统筹整个安北都护府的能力跟威望,所以叶青便不得不把在淮南路的唯一后备孟拱差遣过来。
大雪封锁了太多太多的消息,不止是身处崇山峻岭中的叶青这边无法得知外界的消息,同样,外界也不知如今叶青的消息。
蒙古人同样想要趁金国内乱之时去攻燕云十六州,但奈何身为燕云十六州中最为与草原接壤的武州,多年以来一直都是完颜璟最为看重的要塞,即便是如今他不得不从其他地方回收兵力,但武州的兵力他却从来没有动过念头。
如果把燕云十六州形容成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也好、大雁也罢,武州就如同那鸟首一样,时刻在注视着草原上的一举一动,而在如同雄鹰翅膀的武州两翼,西面则是以新州、云州、蔚州、应州、寰州以及朔州,还有身后的雁门关形成的强大防守翼群。在其东面则是以儒州、谭州、蓟州、顺州形成的驰援防线。
而在武州的身后,如同巨大的鸟体,则有距武州四五十里地的新州,以及即可驰援新州、武州,也能够驰援儒州的妫州,从而与更为靠后的顺州形成了护卫燕京的坚固防线。
与此同时,燕京以南的瀛洲、莫州如今已经失守,涿州如今正置于钟蚕、墨小宝的铁骑之下,辛弃疾已经与二人兵分两路,此刻正赶去与从直沽登陆的老刘头等人会师,从而直指燕京。
此时的燕京皇宫内,完颜璟神色复杂,甚至是带着一丝的落魄与颓废,夹谷清、林明、李湘、完颜襄等臣位于死气沉沉的大殿内,同样是神色复杂。
“完颜承裕、蒲鲜万奴败了……皇叔如今可安好?”完颜璟沉默半晌,有些无力的问道。
“回圣上,虽然完颜承裕、蒲鲜万奴遇挫,但如今依然还有一战之力。卫绍王如今坐镇中京,想必只要休整一番,必然能够重挫叛贼。但……。”完颜襄欲言又止,看了看旁边其他同僚,又看了看有些惆怅的完颜璟。
“说吧,朕想知道接下来形势会如何。”完颜璟无力的说道。
眼下的局势让他始料未及,如今南边的瀛洲、莫州被宋人相继夺取,他已经无力再去追问,只希望老将完颜守道能够守住涿州。
“但蒙古大汗铁木真已经亲自率兵至西京路,接受了耶律厮布的投诚,北京路……恐怕是守不住了,臣认为如今当该命完颜承裕、蒲鲜万奴以及北京路安抚使完颜合达,放弃北京路后撤至中京路,待我大军从各州驰援后再与他们一决胜负。”完颜襄沉声说道。
眼下蒙古人已然与耶律留哥兄弟之间达成了默契,而在完颜承裕跟蒲鲜万奴率军驰援至北京路后,耶律留哥兄弟二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向蒙古人投诚,从而达成了一致攻金的目的。
蒙古大汗铁木真,依旧封耶律留哥为辽王,同时以兄弟二人手中的兵力为主力,蒙古人骑兵为辅,开始对北京路形成了夹击之势,如此一来,完颜承裕、完颜合达以及蒲鲜万奴根本无法与之一战,如今在北京路已然是节节败退。
加上如今伤亡惨重,在北京路已经是强弩之末,而中京路坐镇的卫绍王完颜永济与完颜思烈,因为被耶律厮布的一部分兵力所牵制,根本无法深入北京路驰援。
何况,他们还需要驻守中京路,谨防耶律厮布趁机南下,从而对中京路发起进攻,甚至是威胁到燕京。
“北京路就真的保不住了吗?”完颜璟双眼黯然,望向大殿内的众臣,唯独只有完颜襄此刻敢于望向他,而其他人无一不是低着头,不知道在作何打算。
“宋人那边如何了?”完颜璟深吸一口气问道:“可已经知晓叶青如今人在何处?”
“完颜守道大人已经探明,叶青绝不在宋人攻涿州的大军中,而对于从水路而来,至直沽登岸的宋军中,也未发现叶青的踪迹。完颜守道大人以为,如今叶青恐怕还是在京兆府……。”完颜襄继续回答道。
“河东南路已经失守了,河东北路如今……乞石烈诸神奴已经退回娘子关,但与他交手的也并非是叶青,而是辽国的亡国公主耶律月,在乞石烈诸神奴将军回撤娘子关时,迂回伏击,致使乞石烈诸神奴将军损失惨重,能够随同他回到娘子关的人数不足万人。”林明神情苦涩,一旦宋人拿下娘子关,抵达真定府城下的话,燕京同样也就危险了。
完颜璟自然知晓如今的处境,两面受敌之下,不论哪一面都难以有能够在短时间内平定的可能性,大殿内的臣子虽然都
没有说话,唯独完颜襄一人在说,但完颜璟心中也清楚,为今之计,只有放弃一面而后力保另外一侧不失了。
但放弃哪一面,如今则是完颜璟颇为纠结的地方。放弃如今宋人所攻的城池,完颜璟心有不甘,毕竟这是如同天险的燕云十六州,一旦被叶青拿下,恐怕接下来的数年间,就很难能够在宋人的镇守下染指了。
可不放弃燕云十六州为首的被宋人夹攻的疆域,眼睁睁看着五京路继续乱下去,被蒙古人跟契丹辽人占据,完颜璟的内心则更不舍。
五京路终究是大金国的立国之根本,终究是大金国的起源之疆,是大金国能够染指中原,击退辽人、震慑夏人、慑服蒙古人,让宋人俯首称臣的根基之所在,如今若是因为要保燕云十六州而失去了大金国的根本,完颜璟他又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面对把大金国皇位交给他的祖父完颜雍。
“迪吉儿、吉思忠如今到了哪里?”完颜璟摇了摇头,再次问道。
其实从燕云十六州各州开始抽调兵力,完颜璟就已经察觉到,自己的潜意识还是倾向于保住五京路,而非是燕云十六州。
若不然的话,他绝不会从这十六州抽调兵力去增援中京路。
“回圣上,再有三日便可抵达燕京,而后便经蓟州北上至中京路,当然,若是圣上愿意,也可以在抵达燕京前,与完颜守道将军会师,一同击退宋人,而后再北上中京路。”完颜襄给出了完颜璟两个选择。
完颜襄的话让完颜璟颇为心动,若是真能够如完颜襄所言那般,当迪吉儿跟吉思忠所率的大军抵达燕京时,还真的完全可以率先打退宋人,而后再去驰援中京路。
毕竟,完颜承裕、蒲鲜万奴以及完颜合达虽然白了,但如今依然还有跟耶律留哥、蒙古人一战之力,若是真的能够如愿击退宋人,而后再北上击退蒙古人跟叛贼的话,自然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完颜璟心动之余,不由的开始沉思着完颜襄建议的可行性,耳边完颜襄的声音则是再次响起,解释着他的理由:“臣以为,宋人如今虽然连破瀛洲与莫州,但若是想要拿下涿州并没有那么轻松,何况如今还有完颜守道将军亲自驻守。至于直沽上岸的宋人,只要迪吉儿跟吉思忠的大军一到,加上宋人大军之中多是江南兵士,如今则是天寒地冻的时节,臣以为宋人必然不善于在这个时节作战,所以我大军在短时间内击溃宋人并非是没有可能。”
原本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其他臣子,诸如夹谷清、林明等人,瞬间是抬起了头,双眼瞬间也变得充满了希望,附和着刚才完颜襄的话语道:“臣以为如此必然能够大败宋人,使其不敢再进攻。”
完颜璟看着大殿内的臣子同时附议,心中瞬间也是充满了信心,不再像刚才那般阴沉沉,只是当他刚要开口说话时,李铁哥跟李喜儿在太监的引领下,快速走进了大殿内。
看着两人有些惨白、惶恐的神色,完颜璟的心不由一沉,不等两人跪地行礼,便不由自主的从龙椅上站起来沉声问道:“如何了?娘子关失守了?”
“回圣上,娘子关并未失守,但……。”李喜儿哭丧着脸,就跟站在大殿内他的父亲李湘死了似的,道:“回禀圣上,雁门关……雁门关失守了,那贼人叶青这些时日就一直游弋在大山中……而后在迪吉儿将军从雁门关抽调走大部分守军后,据说是……完颜章降了。”
说道最后,李喜儿愧疚的低下了头,完颜章到底是降了叶青,还是迫于无奈,如今他们已经无从得知,因为随着迪吉儿率军离去不久后,雁门关上的旌旗,就变成了宋人的旗帜。
随之而来的便如同雪崩一样,紧邻雁门关以北的朔州、应州、寰州相继失守,如今在李喜儿禀报时,恐怕云州也已经失守了,如此一来,就等同于把燕云十六州这只雄鹰的翅膀给卸掉了一只。
“什么?”完颜璟一屁股坐回到了龙椅上,难以置信的摇头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河东北路大雪一连下了近七天的时间,他难道那七天就在山中不成?”
完颜璟被李喜儿的消息震惊的脸色发白,而此时完颜襄则是像刚刚被人抽了两巴掌似的,感觉脸颊火辣辣的发烫,瞬间浑身也跟着燥热了起来。
刚刚他还在信誓旦旦的说宋人不耐寒冬时节作战,但如今李喜儿就立刻打脸他,叶青竟然在河东北路连续下了七天大雪的时候,就一直游弋在山里,而且还没有冻死,而且还轻而易举的拿下了雁门关!
这让刚刚还信誓旦旦的完颜襄情可以堪,又让刚刚那些跟着附议的臣子,瞬间有种被完颜襄坑了一把的感觉。
龙椅上一直即便是颓然坐下后,原本还腰杆一直笔直的完颜璟,双眼有些放空的望着死气沉沉的大殿,突然整个人瞬间一软,像是没有骨头般向后躺了下去。
一旁的太监急忙要上前去扶,但却被完颜璟伸手阻止,整个人一下子像是被抽空了似的,一直都无法找到叶青的确切消息,他本以为叶青应该是坐镇京兆府路……如今看来,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自己再次误判了叶青这个人的坚韧与强悍。
叶青又岂会是那种只会坐在后防的人?当年在武州发生对他的追杀时,不也是大雪漫天的季节?
三千铁浮屠非但没有从武州出发追杀到叶青,反而是在追击的路上被叶青反杀以至全军覆没,最终叶青竟然率领着数百人,从同样是大雪纷飞、寒冬刺骨的草原上,迂回到了当时的夏国,而后才返回到了临安。
这一刻的完颜璟心里充满了挫败感,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叶青这头即狡猾又冷酷的老狐狸,他不光是对敌人冷酷无情,对自己同样是冷酷无情。
即便是他们早已经适应了天寒地冻的金人,也很难在崇山峻岭中的大雪中完全生存下来,即便是能够活下来,可怎么可能还有余力来攻雁门关?这一场大雪,恐怕早已经能够让一支大军冻死冻伤大半……。
“种花家军……。”完颜璟蹭的一下,在龙椅上坐直了身体,当年既然叶青能够做到,那么这个时候他自然是还可以再重来一次。
这一刻,完颜璟的突然变得极为清醒,整个人一下子变得也不再像刚才那般颓废跟震惊,双眼甚至隐隐透着一股坚定,他甚至已经理清楚了接下来叶青的下一步会做何打算。
拿下了雁门关以及北面的四州后,叶青接下来必然是要直取武州,而后便会顺着武州一路南下,从而直指燕京,最终跟另外两路的宋军,形成对燕京的围攻。
东面只剩下娘子关、真定府可守,南面只剩下了涿州可守,这两路一旦都被破、宋人便可直指燕京,而与此同时,叶青也必然会及时的南下至顺州,从而形成三面围攻燕京之势。
“李大人,你真的能确定……完颜章是降了宋军吗?”夹谷清在完颜璟双眼放空思索之际,突然开口对李喜儿问道。
“**不离十是降了,若是没有降,叶青就算是有十足的把握想要攻下雁门关,也不可能这么快。迪吉儿就算是从雁门关带走了大部分兵力,但若是身后雁门关一旦起战事,迪吉儿还是有机会能够掉头回去驰援。可如今迪吉儿已经距离燕京不过三日的距离,那就足以说明,雁门关根本没有发生大规模的交战,便被叶青夺了过去。”不等李喜儿回答,完颜璟的声音便平静的响起。
夹谷清微微一惊,此时就连大殿内的其他臣子,也都发现了圣上完颜璟,好像突然之间跟换了个人似的,完全不像是刚才那般有些颓废、落魄的样子,反而是显得颇为凌厉了一些。
“回禀圣上,臣绝非是不信李大人所言,而是担心……完颜章终究是完颜守道之子,太原府同样是由完颜守道的长子完颜圭镇守,但也被宋人夺走。而当年山东路一战,完颜守道也曾
被叶青所……所以臣以为……。”夹谷清面对完颜璟那有些凌厉的目光,瞬间低下头不再继续说下去。
但此刻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也已经完完整整的传递给了大殿内的每一个人,那就是完颜守道父子三人,会不会已经暗地里投诚宋人了?
若不然的话,太原府怎么会失守的如此之快?而雁门关更是不经任何战事,就被宋人拿下?
更为重要的是,别忘了,当年完颜守道就曾经败给过宋人,山东路济南府一战,完颜守道已经被叶青所俘,还是因为那时候圣上及时赶去,才把完颜守道等人,从宋人手里给带了回来。
“臣以为不可能,完颜守道将军绝不会投诚宋人。”林明瞬间挑明了夹谷清没有言明的意思,瞬间使得朝堂之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加寂静跟诡异波澜,完颜璟那想要杀人的目光,如同利剑似的直直刺向林明。
这个时候,其他臣子都知晓,绝不是怀疑自己人的时候,冲着圣上没有让夹谷清继续说下去,就足以证明,圣上原本还是打算相信完颜守道的,即便是在完颜守道的镇守下,一连丢了瀛洲与莫州。
加上如今的局势,完颜璟已经没有能力与时间,去怀疑完颜守道是否早就已经归顺宋人。毕竟,一旦怀疑完颜守道的话,那么就等同于如今整个燕京的南面,都被暴露在了宋人的进攻之下。
更何况,当初是他完颜璟从叶青手里带回完颜守道的,而完颜守道若是已经降了叶青,那么他身为圣上的颜面何在?难不成,他当今大金国圣上对于臣子的救命之恩,还比不上宋人对完颜守道的拉拢?如此一来,金国还有何威仪可言?难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对完颜璟**裸的打脸?
在这个问题上,即便是刚刚可以侃侃而谈的完颜襄,都极为识趣的闭上了嘴巴、低下了头颅,而此时的林明,面对完颜璟那足以杀人的目光,依旧是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直到旁边的同僚轻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时,他才有些反应过来,自己在这个朝廷的危急时候,刚刚到底说了多么愚蠢的话。
“都退下吧,朕累了。”完颜璟深吸一口气,直接退朝。
回到后宫不久的完颜璟,便迎来了太监的通禀,完颜襄在外候着。
自从下朝后便开始思考着眼下该如何抉择的完颜璟,微微愣了下,而后还是示意让完颜襄进来说话。
李师儿适时的从旁门退了出去,耳边便响起了完颜襄的声音。
“圣上,臣……。”完颜襄面对恢复从容的完颜璟,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接下来他想要说的,可是有可能让圣上一怒之下砍了他的脑袋的。
“你就直说吧,朕不想再费心去分析。”完颜璟揉了揉有些疼的额头,示意完颜襄坐下说话。
“圣上,臣以为,既然如今雁门关已经失守,五京路又有耶律留哥等叛贼横行,所以臣认为眼下,圣上当该尽早做出抉择。”完颜襄还是找到了颇为委婉的词汇说道。
“你的意思是……?”完颜璟迟疑的问道。
“臣的意思是……。”完颜襄从椅子上起身,恭恭敬敬的说道:“臣的意思是,眼下不妨……弃守燕云十六州,全力平定耶律留哥等在五京路的暴乱。五京路乃我大金国根基,即便是失了燕云十六州我们也不能失了祖宗留下来的疆域。当年太祖皇帝能够靠一己之力统我女真各部起兵反辽,从而建立我大金国之盛世,太宗皇帝则凭借我大金国铁骑,一路南下俘宋人皇帝,建不世功业。无一不是因为我大金国之根本所在,从而才能够开疆拓土、威压四方。五京路实乃我大金国之命脉,而如今虽然我大金势弱,宋人崛起,但谁能肯定,十年以后宋人还会如此强悍?”
“圣上如今又恰值春秋鼎盛之时,若我们在平定五京路后韬光养晦,臣相信,不出十年的时间,大金国必然能够在圣上的英明之下,再次变得更加强大。而宋人如今违背盟约、背信弃义,若圣上在退守五京路后,能够与蒙古人结盟交好,从而一同抗宋,如此一来,再次夺回燕云十六州也并非是什么难事儿。”
完颜璟看了一眼完颜襄,而后便开始沉默,直到完颜襄都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要断了时,完颜璟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缓缓道:“即便是我们弃守燕云十六州,但又如何能够保证,在我们平定耶律留哥等叛贼时,宋人不会借机在我们背后作祟?”
完颜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平静道:“今日朝堂之上林明林大人所言,圣上想必也清楚,如今已然说出了大殿上所有臣子的心声。臣虽然不相信完颜守道已经投诚宋人,但……若是当我们平定五京路叛乱时,留下完颜守道在此抗宋,如此一来,想必便可以通过事实来判定,完颜守道是否已经叛变。”
完颜璟却是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完颜守道若是已经叛变,留他镇守岂不是跟无人防宋一样,此举不妥,显然是太便宜宋人了。何况,我大金如今还未到强弩之末的地步,迪吉儿、吉思忠,以及中京路还有我大金国数十万大军,想要短时间内平定五京叛乱,或许唯有朕御驾亲征……。”
“圣上万万不可,疆场之上……。”完颜襄大惊,他完全没有料到,在朝堂后段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当今圣上,竟然打起了御驾亲征的主意。
“有何不可?若是朕亲临中京路为我大金将士助威,难道还不能在短时间内平定叛乱吗?何况如此,朕也不必完全弃守燕云十六州,如此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叶青?若朕御驾亲征,能够在短时间内平定内乱,那么回过头来再与叶青周旋,加上我大军在平定叛乱后,必然士气大盛,那时候若是在对上宋人,绝不会像现在这般节节败退。”完颜璟的心头充满了豪情壮志,跟一定要跟叶青比个高下的信念。
完全放弃燕云十六州,对于完颜璟来说那是绝不可能的,而平定五京路的叛乱,则是他的当务之急,取舍之间,完颜璟做好了失去燕云十六州,保五京路的准备,但他也绝不会愿意,任由宋人不损一兵一卒的夺走燕云十六州。
完颜守道是否变节不重要,乞石烈诸神奴是否能够守住娘子关、真定府,不重要,叶青是否会攻武州,而后南下燕京,从而夺取整个燕云十六州,同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们夺取燕云十六州之前,他完颜璟能不能够在短时间内平定五京路的叛乱,能够守住大金国的根基。
战略上可以放弃燕云十六州,但在战术上,他自然是还要指望乞石烈诸神奴跟完颜守道,给宋人夺取燕云十六州造成重重阻碍,即便是以后会被夺取,但也必须要让宋人付出应有的代价才行。
而完颜璟御驾亲征也就意味着,朝廷还需要从燕云十六州等地方,继续抽调兵力来供他御驾亲征,来助他在短时间内平定叛乱,以及有机会再反过头来对付宋人。
当然,前提条件便是,当完颜璟平定五京路的叛乱时,那时候燕京还没有失守,叶青还没有在燕云十六州站稳脚跟。
而随着完颜璟拿定了主意,打算御驾亲征后,虽然还没有在第二日的朝堂之上与众臣商议,但在完颜襄的面前,留守在燕京的守将都刺、夷刺以及屯傲,则已经奉旨立刻前往各州调集更多的兵马,为接下来完颜璟御驾亲征平定叛乱做准备。
“如此一来,燕云十六州恐是难以保住了”。完颜襄走出皇宫的瞬间,仰头望天,心头瞬间便冒出这么一句话。
虽然这也是他劝谏完颜璟的目的,但不知为何,当他走出身后皇宫的那一刻,却是有种可能跟皇宫诀别的感触,就好像,今日离去后,想要再次踏入这皇宫,将不知是何年何月。
边走边伤感的完颜襄,心头突然又是一震,再次抬头望天,恍然间才想起,如今距离元日也不过只剩下了短短七日的时间。
1140 净慈寺
元日将至,临安城早已经浮现出了对元日迫不及待的渴望,整个临安城的上空,在半个月前,就已开始弥漫着喜庆的氛围,无论是朝堂之上的官员,还是行走于各地的商贾,或者是常聚于武林门、大瓦子等热闹场所的商贩与商铺,文人士子、普通百姓同样是憧憬着元日的到来,开始掰着指头算日子,开始计划着该如何度过一个喜庆的元日。
不知从何时起,临安城便远离了金国的种种威胁,百姓们不用再见到金人时毕恭毕敬,或者是唯恐避之不及,而朝廷也不用每年为了岁贡而焦头烂额,使得每到了岁贡之时,朝堂上的氛围永远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儿。
喧嚣热闹的茶馆、酒楼等场所,早已经开始散播着关于北地的种种战事,虽然从说书人、百姓的嘴里讲述出来的“事实”,与真正的事实还有着一段的距离,但这并不妨碍临安城的百姓扬眉吐气、挺胸抬头骄傲的做宋人。
叶青在临安城百姓的嘴里如有神助,种种客观因素被说书人、百姓所忽略,从而造就了一个:今日可以出现在山东路率大军攻城掠地、明日便可以出现在河东北路身先士卒破太原府,不出两日,叶青又会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出现在了雁门关,甚至是燕京城下。
总之,在临安百姓跟说书人的嘴里,叶青是无所不能、无处不在,也正是因为叶青的统帅,从而使得如今大宋各路大军,能够势如破竹的攻城略地,收复着当年朝廷失去的失地,攻夺着朝廷一直觊觎但从来没有得逞的燕云十六州。
不同于民间百姓对于叶青于北地的吹捧跟膜拜,朝堂之上以史弥远为首的臣子,对于叶青在北地的攻城略地,却是依然秉持着保留态度,甚至不知何时起,朝堂之上便渐渐开始蔓延出一股,完全不同于民间对于北伐的声音。
“叶青攻陷燕京之时,便是叶青在北地自立之日。”
“叶青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着为朝廷收复失地,替二圣雪耻的幌子,实际上叶青是想要做金国的皇帝,从而能够跟临安朝廷平起平坐。”
“叶青如今已经是位极人臣,权势遮天,一旦攻陷燕京,把金人赶至关外,朝廷又该如何封赏叶青?北地节度使已经是最大的权利,鲁国公的爵位,也已经是人臣中最高的爵位。而一旦叶青在北地功成名就,朝廷难道还要赐封叶青为王不成?宗室之中大部分都还是国公,而若是赐封叶青为王,朝廷法度何在?如此是有为虎作伥之嫌,从而使得叶青自立于北地,而朝廷却奈何不得?”
种种声音在朝堂之上足以绕梁三日、不绝于耳,自然而然的不过几日的时间,便已经传到了当今圣上赵扩的耳里。
趁着竹叶儿随着皇太后出宫游玩之际,赵扩再次偷偷出宫后与谢道清汇合。
元日将至的原因,使得临安城内外处处都是神色喜气洋洋的百姓,随着战争越发的远离临安,寺庙、道观的香火也是越来越盛,特别是到了元日跟前,临安有数的几个道馆与寺庙,几乎都是人头攒动。
净慈寺内大部分的香客,要么是来求取平安富贵,要么便是来求取姻缘,总之,在这个时代,寺庙、道观更像是能够满足人们精神世界的平台,红男绿女、书生小姐在喜庆的时节里,也更乐意把自己不为人知的心愿,在一柱柱香火中,虔诚的告诉神灵来保佑。
高大挺拔的苍松下,赵扩与卫泾等候着谢道清跟韩瑛,眉飞色舞的牵手从大殿内跑出来,此时在赵扩的眼中,韩瑛显得是那么的让他着迷,让他心情愉悦。
看着两女跑过来,视线从来就没有离开过韩瑛的赵扩,有些煞风景的双手背后,看着刚刚许完愿的韩瑛道:“要是这净慈寺不灵的话,我就再给它题个匾额。”
当今圣上的话语,瞬间让两女觉得,刚刚在大殿里许的愿,好像是被赵扩窃 听去了似
的,瞬间两人的脸上都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羞涩。
年纪较小的韩瑛,此时雪白的脸颊上带着淡淡的红晕,羞涩的模样儿看的赵扩心头砰砰直跳,恨不得立刻去把方丈招来,哪怕是当场念经,都必须要让韩瑛的愿望实现。
如今两女已然知晓了赵扩的身份,谢道清当时差点儿没被茶水呛死过去,而韩瑛在知道赵扩的身份,恍恍惚惚了足足有三四天的时间,而后才终于是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加上赵扩让她保密身份的原因,所以此时的韩瑛,更是没有敢把赵扩的身份告知家人得知,更不敢告诉她还在北地的爹爹,自己时不时的会跟当今圣上……对,就是您平时上朝时,对着磕头的那个少年在临安城游玩。
向来跟韩瑛形影不离的丫鬟,如今也因为赵扩的身份,在一些时候不得不被韩瑛安置在别处,只有等到回家时,才会与丫鬟一同回去,而像现在这个时候,几乎都是韩瑛与谢道清两女,跟随着赵扩四处闲逛。
“我许的第一个愿望是希望爹爹平安从北地回来。”韩瑛红着脸微微低着头,有些不敢看赵扩的说道。
瞬间大宋皇帝的心头有些许的失望掠过,摆摆手故作轻松的道:“你父亲很快就会回来了,没事儿的,我不在乎。”
谢道清在一旁跟卫泾互望一眼,有些不明白,人家父亲从北地回来,跟你在乎不在乎有什么关系?
不过好在,谢道清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赵扩所谓的不在乎,恐怕是因为韩瑛许的愿跟他没有关系吧?
“其实……其实我还有许其他愿望……。”韩瑛的头垂得更低了,那脸颊此时也更红了。
“哦,那不知道还许了什么愿望?”有些直男癌的赵扩低头非要去看韩瑛的神色追问。
谢道清此时早已经反应过来,急忙在旁为韩瑛解围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不会的,要是不灵了,我先题匾额后拆寺院……。”赵扩看了谢道清一眼,而后像是安慰韩瑛似的说道。
韩瑛则是依旧低着头,微微摇头道:“不会的,会灵验的。”
“那你许的到底是什么愿望……?”赵扩紧追不舍,韩瑛则是“大逆不道”的“抗旨”,突然抬起头带着一抹羞涩,看着赵扩甜甜一笑:“你猜。”而后便拉着谢道清的手,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继续向净慈寺的后方行去。
“到底是什么意思?”赵扩皱眉背手。
卫泾在旁狗腿道:“依奴婢猜想,必然跟圣上您有关。”
赵扩想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虽然他不清楚卫泾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这话他喜欢听,于是点头认同道:“不错,你说的颇有几分道理,肯定跟我有关。”
卫泾捂嘴偷笑,耳边便响起了赵扩的声音:“对了,回宫后记得提醒我,该招韩彦嘉他们从开封回来了。元日将至,当该是一家人团聚之时,韩瑛的愿望啊……还是需要朕替她实现啊,明天再给净慈寺题个匾额。”
“是,奴婢一定谨记。”卫泾跟随着赵扩去追早已经消失在人潮中的两女道。
而赵扩则是突然间停下了脚步,望着早已经消失了两女身影的人潮,愣了愣后便继续向前走去。
当刚刚跟卫泾交代时,赵扩的心头不知为何,突然间想起了还在北地征战的叶青,据说那边下了一场,他从未见过的很大很大的雪,而在下雪的时候,叶青则是率领着他的大军一直被困在山中。
“也不知道叶青怎么样了,他……真的会造反吗?”追着韩瑛身影的赵扩,脑海里不自觉的想起了朝堂之上的事情。
竹叶儿也好、皇太后李凤娘也罢,在赵扩刚一得知朝堂之上对于叶青的种种揣测时,也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二人,但不管是竹叶儿还是李凤娘,在赵扩面前都是很坚定的
认为,叶青绝不会造反。
只是……皇太后还是提醒赵扩,一旦叶青在北地的战争结束,不管是否拿下燕京,是否能够把金人赶到关外,身为大宋皇帝的赵扩,都该下旨召叶青回临安。
皇太后李凤娘虽然没有名言,但赵扩也知道,母后的意思是希望,不管叶青这一战到底能够取得多大的成就,他这个宋廷君王,都该借此机会来封赏叶青。
可该如何封赏叶青?难道真的要赐封叶青为王?难道真要如同朝堂之上的传言那般,让自己助纣为虐?
当年叶青第一次北伐胜利,朝廷一连十四道圣旨才召回了叶青,而如今叶青早已经不同往日,整个北地都受他节度,自己的旨意……他真的会听吗?
开封府置留都是叶青最早上奏章,但如今据谢深甫、李心传以及韩彦嘉禀奏,开封府根本就是寸土未动,别说重建了,哪怕是连那已经快要沦为废墟的皇宫,都没有命人整理过,所有户部调拨的银粮,都被叶青挪去北伐了。
北伐之事儿赵扩自然是赞成,因为如今在临安,除了叶青会得到百姓的赞颂以外,自己这个少年君王也被百姓爱戴,少年有为、英明神武等等词汇,不乏被百姓用到了他的身上,从而也使得如今,他在朝堂之上的威望,比之前不知道要盛了多少。
但叶青私自挪用重建开封府的钱粮一事儿也是真,而且根本不曾跟他这个大宋皇帝提起过半个字,即便是那时候自己跟他联系颇多,但叶青在此事儿上,根本就是无视了他这个少年帝王,从而在北地一言独断。
这自然是让赵扩心生不满,但眼下他也很清楚,并不是跟叶青算账的时候,所以……赵扩忽然眼前一亮,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明白,为何母后说在战事完结后,必须要召叶青回临安的意思了。
而此时的开封府,依旧是如同往常一样,即便是元日将至,但开封府并没有丝毫喜庆的氛围,不管是那简朴的衙署,还是开封府的百姓等等,整个开封城看起来跟平常完全没有任何两样。
这让谢深甫跟李心传自然是心有不满,韩彦嘉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是颇有不满,即便是因为叶青如今在北地打仗的缘故,所以使得开封府无法过一个喜庆的元日,但也不应该任何氛围都没有吧?
叶青终究只是一个宋廷的臣子,并非是当今天子御驾亲征,所以自然不该因为他在北地与金人交战,而影响到其他地方的元日氛围才是。
但庆王跟张奎却是无动于衷,甚至在他们眼里是只有叶青而无朝廷法度,即便是他们几人曾隐晦的提及过,今年元日或许可以借着叶青北伐一事儿,由官府出面搞一些事情,从而突出朝廷对于北地的正统,以及让天下百姓皆知北地乃我宋疆一事儿,但却都被庆王跟张奎拒绝了。
理由无非是,如今叶大人还在北伐,而若是其他地方如此这般庆功,恐怕会寒了叶大人跟麾下众将士的心,甚至会影响到对金人的交战。
就在距离元日不过三日的时候,淮南路安抚使孟拱,率领着近两万大军出现在了开封府外,随即使得谢深甫、李心传是惶恐至极,不知为何会有大军突然出现在了开封府外。
但大军并没有在开封府外做太多的停留,开封府这些时日积聚的粮草、兵器、盔甲等物,在被孟拱拿走一大部分后,孟拱便率着两万大军渡过黄河,沿着徐寒当初北上的路线,在元日当天开始北上。
而因为孟拱的出现,以及韩彦嘉突然被召回到了临安,以及安东都护府攻下了涿州,与直沽登岸的大军会师于燕京城下,叶青则是已经取得了武州之时,从而使得谢深甫跟李心传,更是不敢再在开封府等事情上只指手画脚,元日不过两日后,庆王以及谢深甫、李心传二人便率着其他官员,也一同被召回到了临安。
1141 缺一个章节名
庆元三年,当临安城以及各路都在喜气洋洋的过着一个热闹喧嚣的元日,以及期盼着、谋划着上元节又该如何过的更为尽兴时,北地依旧是处于惨烈的战火中。
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北地,之所以用惨烈来形容元日后的战况,是因为耶律月在娘子关承受了极大的压力与伤亡,以及乞石烈诸神奴在被伏击后,满腔的怒火跟恨意,终于是依靠着娘子关发泄到了宋人大军身上。
娘子关被破,宋人损失惨重,不到三万人的将士,在娘子关那险峻的城墙下堆满了一地的尸体,足足一万多人战死在此,以至于夏人将领望着那些僵硬的尸体,仰天怒吼一定要把乞石烈诸神奴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这一战夏人将士几乎死伤了大半,而宋人跟辽人同样是损失惨重,特别是宋人,在攻破娘子关的最后一战中身先士卒,完全采用了以人命来换关的死战之法,也正是因为宋人不要命的强攻,才使得娘子关在日落时分,终于是被耶律月拿下,而乞石烈诸神奴带着麾下不到三千人,则是仓皇逃向真定府。
一连近七天的时间,耶律月始终是甲不离身,即便是在营帐内小憩片刻,依旧是穿着冰冷的黑色盔甲,而如今那原本乌亮的盔甲,如今也已经是在雪地的泥泞中变得颇为狼狈。
娘子关终于还是被攻了下来,但乞石烈诸神奴却是弃关而逃,所以这一战对于耶律月麾下的大军来说,便很难称得上是胜利。
浓浓的血腥味儿在耶律月的鼻端飘散,蹙眉的耶律月用力嗅了嗅,原本疲惫不堪的神色瞬间变得有些愤怒,一连急呼了好几声耶律乙薛,但都没有人回应,帐外的亲兵看着急急走出来的耶律月,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到底怎么回事儿?”夕阳下,耶律月的神情更为凝重,隐隐带着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意冷声质问着亲兵。
寒冷的空气中血腥味更加的浓厚,时不时还能够听到惨叫声从远处传来,甚至来不及转身回到营帐拿她自己的刀,顺手抽出旁边亲卫的腰刀,便沿着娘子关的城墙向下飞奔而去。
众亲卫急忙随后跟上耶律月,一直冲到了娘子关的关门外,而此时不只是耶律乙薛在此,就连宋人、辽人等众多将领此刻都聚于此处,浓浓的血腥味儿让耶律月有种想要作呕的感觉。
“让开。”手提腰刀的耶律月指着前方的将领,随着将领向两侧分开,耶律月快步继续向前。
耶律乙薛此时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土坑前方,而在四周,那些被俘虏的金人此时围着土坑跪满了整整一圈,身后站满了手持腰刀的将士,随着耶律乙薛的一声命令,只见在其他围观将士的欢呼声中,金人俘虏身后的将士快速举起了手中的腰刀,耶律月的声音瞬间被淹没。
跪在土坑前一圈的金人俘虏,随着身后兵士的手起刀落,如同多米诺骨牌的连锁反应一般,一个个瞬间在脖颈喷洒出鲜血的同时倒向了巨大的土坑内,而那被砍下来的头颅,同样是在将士的欢呼声中,向着土坑深处滚落而去。
鲜血染红了整个土坑以及四周的边缘,看着眼前残忍至极的一幕,耶律月脸色越发苍白,脚下一阵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推开身后眼疾手快的亲卫搀扶,踉跄着脚步冲到了耶律乙薛跟前,手里的腰刀瞬间架在了耶律乙薛的脖子上。
而此时,围着土坑欢呼的众将士,在看到这一幕时,瞬间便停止了欢呼,整个场面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
娘子关一战虽然伤亡惨重,但不得不说,耶律月这一连七日夜不解甲,与大军一直坚守着攻城的举动,还是使得她在军中的威望越来越高,越来越得到了众将士的信任与钦佩。
耶律乙薛僵硬的转过头,看到满脸杀气的耶律月时,心头也是一惊,他自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在娘子关刚被攻破后,耶律月便警告过他,绝不能因为这一战我们伤亡惨重,便大肆屠杀俘虏。
可耶律乙薛最终还是违抗了耶律月的命令,毕竟,劫后余生的将士在七天的激战中,心头早已经积满了对金人的愤恨与怒火。
这七日的时间里,每一次无功而返的攻关,都会让众将士对娘子关内坚守的金人多生出几分恨意,不止是损伤最为惨重的夏人将领,就是连耶律乙薛,每次被城墙上的金人击退时,都会在心里狠狠的发誓,一旦攻破娘子关,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还,加倍报复他们。
这种在生死攸关的惨烈战场下,积蓄下来的愤恨跟怒火,完全不会随着娘子关被破而消失殆尽,心头对于敌人的恨意跟怒火,自然还是需要通过更为惨无人道的血腥屠杀
来平息。
正如很多屠城杀戮一样,这种令人发指的行径虽然耶律月早已经想到,甚至已经是提醒了耶律乙薛,但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耶律月整个人已经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的浑身颤抖。
就如同当年的太宗皇帝赵光义一般,在攻破太原后,便因为愤恨太原的誓死抵抗从而下令火烧太原,而后又引水灌太原,最终使得太原被夷为废墟,三年后,又不得不在城北处重建一个新的太原府。
“殿下……。”耶律乙薛对于耶律月的称呼,始终不同于任何人,而这也像是他对耶律月的专属称谓一样:“这一切都是末将的错,是末将违抗军令,末将……。”
“还不跪下。”耶律月收刀,冰冷的目光从耶律乙薛身上移开,开始环顾着围在土坑前的众将士,以及那些等待着被砍头的其余金兵俘虏。
娘子关下早已经没有了刚刚破关时的喜悦,随着耶律月视线的环视,众将士在瞬间便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特别是那些夏人将领,此时一个个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心头却是称赞着耶律乙薛仗义,这一次违抗军令的事情,他竟然一人扛了下来。
“殿下,末将愿意接受任何责罚,但……。”耶律乙薛跪在雪地中,低着头继续说道:“但还请殿下允许末将戴罪立功,待末将拿下真定府,活捉了乞石烈诸神奴为众将士报仇后,到时候殿下要杀要剐末将绝无二话。”
围在周遭的宋人将领跟夏人将领,此时听到耶律乙薛的话语后,瞬间开始跪倒一片,向耶律月请罪。
一片嗡嗡的请罪声中,耶律月不由有些无奈的仰天长叹,正所谓法不责众,何况还是一直跟随自己的耶律乙薛,若是真的砍了他的脑袋,别说接下来攻真定府一事儿了,恐怕也会让在场的众将士心寒。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己领一百杖受罚,明日一早立刻开拔攻真定府。”耶律月说完后,便扔下手里的腰刀,转身往娘子关内走去。
原本以为死到临头的其余金兵俘虏,想不到竟然在最后捡回了一条命,瞬间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甚至是一些人已经开始嚎嚎大哭了起来。
刚转身走出几步的耶律月的声音再次在响起,那些为还能够活着正高兴的痛苦的金兵俘虏,瞬间把哭声憋了回去:“若是你们当中,有人愿意弃暗投明,我耶律铁衣保证……在军中绝没有敢在欺压你们,至于那些还想要为大势已去的金国效命的,我也不会拦着,一旦到了真定府城下,我便会立刻放了你们。”
金人俘虏瞬间面面相觑,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头开始盘算着眼下该如何做选择。
宋人将领在耶律月说完离去后,嘿嘿笑着对金兵俘虏道:“各位可想好了,铁衣将军慈悲为怀,是想要放你们一条生路,可你们想过没有,到了真定府城下时,乞石烈诸神奴有几个胆子敢接受你们这些俘虏?”
“想想在我大军准备攻真定府的情形下,乞石烈诸神奴会开城门放你们进去吗?恐怕不等你们靠近城门,城墙上的箭矢早就把你们射成刺猬了,别说想活命了,恐怕留个全尸都难啊。”
就在耶律月离开后,其麾下的将士开始劝那些金人俘虏弃暗投明的同时,孟拱率两万人已经从开封府经过太原府,开始向雁门关进发。
太原府如今在耶律楚材跟李安全的安抚下,俨然把太原府在短时间内变成了驿站,在昨日孟拱刚刚率两万人北上雁门关后,今日他们便再次迎来了从安北都护府赶来的援军,司马坚的两万安丰军、恒峤的三万光华军一同进驻到了太原府。
司马坚与恒峤,同样是轻装赶路,所以如同孟拱在开封才收纳粮草一样,在太原府经停一日带足了粮草后,便开始向娘子关方向驰援。
恒峤率大军先行驰援耶律月,司马坚则带着粮草紧随其后,而孟拱则在赶到雁门关时,便被已经等候的急不可耐的虞允文拉进了雁门关内,一番简单的交接手续后,虞允文便撇下刚刚来到雁门关的孟拱,率军开始向武州进发。
孟拱开始接手雁门关一带的关隘,虞允文向武州出发与叶青汇合,恒峤、司马坚则追着驰援耶律月,如此一来,整个京兆府与河套三路,已然快要呈空虚之态。
而当虞允文前行至武州时,叶青已经追着回撤的金人抵达到了顺州,此时距离燕京已经是一步之遥,而此时他的麾下却是只有三千种花家军,至于徐寒的一万人马,则是在跟虞允文在交接武州。
从夺取雁门关开始,叶青北上武州还是南下妫州都是极为的顺利,与其说是靠厮杀夺取了
诸州,倒不如说是追着金人回撤的脚步,一路捡到了这些中原与关外的重要门户。
雁门关回撤大部分的金兵,让叶青感到惊讶,而当武州也是不战而胜后,叶青这才意识到,金人此时恐怕已经无法顾及燕云十六州了,但他们如此大面积的回撤兵力,甚至连如此重要的燕云十六州都弃守,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金人难道已经彻底溃败了不成?叶青并不是很相信,斥候甚至能够追到那些回撤的金兵,从那些回撤有序的金兵身上看不到太多的慌乱,就足以证明,燕京其实还在金人的控制之下,甚至五京路的动 乱,应该还没有让金人伤筋动骨,所以叶青如今还有些搞不清楚,完颜璟突然如此大面积的弃守燕云十六州诸州,其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直身处崇山峻岭中的叶青,虽然已经可以通过董晁这些年来在燕云十六州的眼线,得到外界的消息,但对于五京路的消息,他还是知之甚少,自然,也就不知道,就在他抵达顺州,距离燕京就剩下一步之遥的时候,完颜璟已经准备好了御驾亲征的一切。
至于燕京,他还是交给了完颜守道,以及正在从真定府往后撤的乞石烈诸神奴。
而此时的五京路中的北京路,已经彻底在蒙古人跟契丹辽人的联手之下彻底失守,完颜承裕、完颜合达兵败回撤中京路与卫绍王完颜永济汇合,另外一名金人将领蒲鲜万奴及家眷则被契丹辽人所俘虏。
此刻蒙古大汗的金帐内,铁木真一边听着手下陈那颜的禀报,脑海里却是一直浮现着一个女子的面容,那是一个被耶律留哥手下所俘虏的夫人,蒲鲜万奴的妻子李仙娥。
这是铁木真亲自到达德兴府,准备接受契丹辽人耶律留哥兄弟投诚,以及正式赐封他们为辽王,允许他们在西京路、北京路、上京路建国时,不经意间在金人的俘虏中看到的。
而正是因为那一眼,竟然让铁木真到了现在,依然还能够清楚的回想起那张惊慌失措,似乎看着他像是在求救的面容,是那么的无助跟柔弱,让铁木真的心头瞬间升起了想要据为己有、保护那个女人的念头。
“找到那个女人,让耶律留哥送到我帐内。”铁木真突然开口,对着陈那颜说道。
陈那颜愣了下,自己刚刚禀报的事情,是耶律留哥拒绝称帝一事儿,并非是大汗让自己打探那名叫李仙娥的事情。
“大汗,虽然耶律厮布以及其他耶律留哥的属下,都已经劝谏耶律留哥称帝,以辽为国号,但耶律留哥却始终坚持以辽王自称,并没有打算称帝的意思。”陈那颜愣了下后还是继续说道。
“耶律厮布可想称帝?”铁木真淡淡的问道。
金国势落是真,但如今铁木真并没有打算吞并耶律留哥兄弟如今占据的三路,除了因为他顾忌如今在金境内势如破竹的叶青外,便是担心一旦跟耶律留哥兄弟翻脸后,从而会使的耶律留哥兄弟转而投诚叶青,最后跟叶青形成夹击之势亡了金国。
如此一来,叶青跟他之间便不止是被动的防御了,完全可以借助契丹辽人在金国五京路的势力,在自己大蒙古国的背后,插上一把让他时刻都需要顾忌的利刃,如此一来,他想要继续东征花剌子模的计划自然会因此而受到叶青的牵制,甚至很有可能会引来叶青对草原的觊觎。
若是说从前他还有所看轻叶青的野心的话,那么如今,他才真正的察觉到,叶青的野心绝非是只要燕云十六州,叶青的野心,完全是要一步一步的恢复当年的汉唐盛世,让不论是草原还是西域,或者是这辽东都变成宋廷的疆域。
所以不管如何,他都必须扶持起一个傀儡,就像耶律留哥兄弟这样的傀儡,来帮他对付金人跟叶青。
“耶律厮布恐怕……。”陈那颜琢磨着铁木真的话,想了下后道:“耶律厮布想必是想要称帝……。”
“那就赐他金虎符,试探下耶律厮布是否有称帝的野心,至于耶律留哥……他不想称帝,那就让给他弟弟便是了。”铁木真想了下说道,他手里自然是有要挟耶律留哥的筹码,若是耶律留哥即不愿意自己称帝,也不愿意自己的弟弟耶律厮布称帝,那么他要做的便是扶持耶律厮布称帝。
陈那颜点头应是,便打算转身离去,但还是被铁木真突然叫住,再次叮嘱道:“让那个女人来我的帐内,那叫李仙娥的女人。”
“好,末将这就去告诉耶律留哥。”陈那颜微微犹豫了下后说道。
铁木真嘴角带着笑,脑海里不时的再次浮现那叫李仙娥的弱女子的面容。
1142 说服
完颜璟已然做好了失去燕云十六州的所有准备,御驾亲征的完颜璟,不止带走了燕京城内的所有臣子,甚至就连皇宫内的宫女、太监都被他全部带走,只留下了完颜守道跟还未回到燕京府的乞石烈诸神奴镇守燕京。
浩浩荡荡的大军从燕京出发,几乎如同当年他们侵掳宋廷时,带着包括徽钦二帝在内的所有战利品回五京路时一样,所有的嫔妃与皇后,同样居于浩浩荡荡的大军之中。
而此时在中京路的卫绍王完颜永济,已经在中京大定府为完颜璟挪出了备用的行在之地。
虽然未明言,但如今跟随完颜璟御驾亲征的将士与臣子,心里都很清楚,这一别恐怕也便是告别了燕京等地,如同完整的交给了宋人并未两样。
在完颜璟出发前,虽然也有人如同完颜襄更是隐晦的建议过,不如一把火烧毁燕京,但最终在完颜守道的信誓旦旦保证下,完颜璟拒绝了一把火毁掉燕京的打算。
虽然完颜襄的提议让他心动,但他也更愿意相信完颜守道的话,或者是,他更愿意自欺欺人的相信,当他御驾亲征平定叛乱后,很快就可以回过头来重新夺回燕京等地。
即便是完颜璟心中也很清楚,一旦燕京等十六州失守,被叶青牢牢的掌握在手后,他恐怕很难夺回来,但他却是愿意给心中留下一个希望或者是万一,也愿意去期待,或许在完颜守道跟乞石烈诸神奴的合力镇守下,燕京能够撑到他平定叛乱后。
从完颜璟抵达大定府开始,直到上元节已经在连番战事中不知不觉的过去后,御驾亲征的完颜璟,才刚刚把他所有要从燕京带回来的东西,全部都运送至了中京路大定府。
中京路大定府距离燕京不过三百余里地,而如今随着完颜璟所率的二十万大军到达,使得整个五京路的局势,瞬间便发生了转变。
耶律留哥兄弟不得不在自知不敌的情形下,向已经抵达西京路的铁木真求救投诚。
完颜璟的御驾亲征还是给原本节节败退的金兵带来了一股高涨的军心士气,迪吉儿、吉思忠、都刺、夷刺、屯傲五名金人大将,在第一时间接替了刚刚败北的完颜承裕与完颜合达的大军,从而展开了对于契丹辽人跟蒙古人的反击。
西京路、北京路契丹辽人开始迅速败退,耶律留哥、耶律厮布不得不开始再次紧急向铁木真求救。
而与此同时,在燕京周遭,钟蚕、墨小宝、辛弃疾、老刘头等大军如今也是士气如虹,近十万大军已然快要彻底把燕京围了起来。
从真定府接到完颜璟圣旨的乞石烈诸神奴,不得不放弃在真定府的严防死守,率领着所有的大军开始回撤燕京,而身后的耶律月大军,在进驻真定府后的第一时间,则是迎来了身后司马坚跟恒峤的援兵,三者在真定府会师后,使得耶律月原本只剩下不到两万人的大军,在此刻变成了人数近七万的大军。
而如今宋人围攻燕京的三路大军,如今人数已经快要达到了二十万之众。
当叶青率三千种花家军以及徐寒的一万人从顺州出发南下,逼近燕京时,乞石烈诸神奴已经与身后紧追不舍的耶律月再次交上了手,墨小宝则是从燕京城下率两万大军迎击乞石烈诸神奴,钟蚕所率大军则继续对燕京围而不攻,老刘头、赵乞儿则是前往燕云十六州最为北端的蓟州,从而争取在破了燕京时,便能够把燕云十六州全部拿下。
庆元三年二月初,中京路御驾亲征的完颜璟接连大捷,与此同时付出的代价则是乞石烈诸神奴在距离燕云十六州三十里地时,在墨小宝跟耶律月所率的大军前后夹击下惨败。
从顺州已经抵达燕京城下的叶青,阻止了耶律月跟墨小宝对乞石烈诸神奴的穷追猛打,从而使得乞石烈诸神奴率着仅剩下的两万残兵败将,不得不放下兵器投降。
庆元三年二月十日,叶青率种花家军三千人,在燕京城外跟耶律月、墨小宝、钟蚕汇合,并见到了被俘获的乞石烈诸神奴。
身形消瘦的乞石烈诸神奴燕京通红,一脸乱糟糟的胡须,甚至脸上还带着些许淤血青肿,显然在被宋人刚刚俘获时没少遭罪。
营帐内的叶青看了一眼墨小宝,墨小宝立刻嘿嘿一笑,腰间的雁翎刀飞快的抽出,隔断了乞石烈诸神奴身上的绳子。
随着墨小宝走出营帐,乞石烈诸神奴那双空洞的眼神才开始打量着整个营帐,起身活动着有些麻木的手脚。
“为何不杀我?”乞石烈诸神奴沙哑着嗓子问道。
“完颜璟是不是要御驾亲征?”叶青没理会乞石烈诸神奴的问话,反问道。
“不知道。”乞石烈诸神奴平静的说道。
“燕云十六州已经尽在我手,乞石烈诸神奴,如今金国大势已去。我猜测,完颜璟必须要二者选其一弃守,攻燕云十六州以来,我根本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除了你跟她之间的几场交
战外,便是墨小宝、钟蚕跟完颜守道之间打了几场。这就足以说明,五京路与燕云十六州相比较,显然完颜璟更为看重你们金国的根基。所以他会御驾亲征,对不对?”叶青依旧是平静的问道,并没有因为乞石烈诸神奴的冷淡的态度而心生不满。
甚至此刻的他,心头多少有些对完颜璟的愧疚,但这种愧疚比起家国大事儿来,显然根本不值得一提。
耶律月在旁看着叶青,虽然不是很清楚叶青为何不杀乞石烈诸神奴,但她也相信,叶青此举绝不是因为跟乞石烈诸神奴比较熟悉才会放他一马。
扭头看了一眼旁边,比刚刚出征时同样瘦了很多的耶律月,叶青微微叹口气,起身走到乞石烈诸神奴跟前,缓缓道:“我可以放你以及你的那些被俘的将士北上,去驰援完颜璟,但我有一个条件,说服完颜守道放弃燕京,跟你一同北上去找完颜璟。”
乞石烈诸神奴此时才正视着叶青,沉默了半晌后,才问道:“为什么?”
“完颜璟御驾亲征,显然是希望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定叛乱,而后回过头来再趁我立足不稳时,重夺燕云十六州。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换作是我的话,我很有可能也会这么做。但……。”叶青深吸一口气,诚挚的神情此刻在乞石烈诸神奴的眼中,却是显得极为虚伪跟可憎:“你当年曾与我,以及铁木真一同征战过花剌子模人,你觉得完颜璟以及他麾下的众将士,是铁木真的对手吗?”
“单单耶律留哥、耶律厮布兄弟或许不会对完颜璟造成太大的阻碍,他有能力跟实力,在最快的时间平定耶律留哥兄弟的谋反。但蒙古人会眼睁睁的看着耶律留哥兄弟被金人快速镇压下去吗?何况,铁木真如今就在西京路附近,一旦他知晓金国大军是由完颜璟亲自率领平乱的话,你觉得,铁木真还会坐视不理吗?”叶青继续缓缓的说道,旁边的耶律月不知为何,因为叶青的话语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而此时乞石烈诸神奴的神情也变得更加阴沉与凝重,一双原本早已经失去斗志,如同困兽的眼睛,此刻渐渐变得明亮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也是刚刚得知铁木真在西京路附近。”叶青微微叹口气,而后有些深沉道:“而且耶律留哥的长子耶律薛都已经在铁木真身边多年,当年灭辽一战中,耶律薛都便曾跟随在铁木真麾下。也就是说,耶律留哥投靠铁木真,并非全部是因为对完颜永济打压契丹辽人着一个原因,而是早就有了要谋反之心,也早已经投靠了蒙古人,他的长子之所以被铁木真留在跟前,显然就是一个投靠的诚意。”
乞石烈诸神奴不自觉的望向了耶律月,终究是辽国的公主,耶律留哥的长子耶律薛都是否真的早已经投到铁木真帐下,乞石烈诸神奴并不清楚,因为他跟耶律留哥并不是很熟,对于耶律留哥几个儿子的行踪,也更是完全不清楚。
“他说的可是真的?”乞石烈诸神奴对着耶律月问道。
而耶律月则是微微摇头,如实说道:“我不清楚,当初蒙古铁骑破辽王城时,我一直在率无疆军阻截木华黎的大军,对于王城中其他蒙古大军到底有谁率领,并不清楚。”
乞石烈诸神奴的眼神透着一丝的怀疑,目光又再次移向了叶青。
“你可以不相信,因为这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铁木真知晓你们金国是由你们的皇帝在亲自率军镇压叛乱,铁木真到时候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只是偶尔支持耶律留哥兄弟,必然会派遣大军进入金国境内,从而……还是你希望完颜璟被铁木真所俘虏?”叶青眉头紧皱,他最为担心的是就是铁木真会对完颜璟下手。
以完颜璟以及跟前的将领,完全不可能是铁木真的对手,何况铁木真麾下强将如云,如今只不过一直都被留在了草原上,看着契丹辽人跟金人自相残杀而已。
但如果铁木真看到了一举能够灭了金国,甚至是俘获金国皇帝的机会时,铁木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到时候必然会差遣真正的蒙古大军进入金人境内,争取在第一时间亡了金国。
如今的形势,就如同当初铁木真攻辽、叶青攻夏时的形势很像,随着局势的发展,那么很有可能出现的局面就是,叶青夺取了梦寐以求的燕云十六州,而铁木真再次趁机夺取了金国的另外一半疆域,从而使得金国便如同辽国一样,彻底在史书上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这样的形势发展,虽然对于叶青来说算不上是最坏的结果,但对于北地绵长的防线压力就会增加很多,从而也使得北地整个疆域,都陷入到了跟蒙古人时刻都会发生冲突的局面下。
如同乞石烈诸神奴对于叶青的分析一样,当叶青在通过战争快要达到他的目的时,叶青以及麾下的大军,其实就已经处在了强弩之末的严峻形势之下。
如今整个京兆府跟河套三路几乎已经完全空了,山东路如今同样是空空如也,
连哪怕一个兵士都很难征调出来,王重与谢伦,此时都不得不离开关陇兵营,带着新军驻守到河套三路,从而能够给予武判一些支持。
而粮草如今同样不剩多少,若是再让战争持续下去,叶青不敢保证蒙古人会如何,但他们恐怕就要过上真正的缺衣短食的艰难日子了,到了那时候,若是跟蒙古人为战,能不能撑得住叶青都没有多少信心。
当初在雁门关的城墙上,对着董晁感慨的言语并非是为了安抚董晁,而是因为,夺取燕云十六州后,叶青才能够真正的停下来,进行真正的革新也好,吏治也罢,才能够真正的使北地完全走上正轨,从而也能够使得他,受到临安朝廷的掣肘变得压力更小。
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成功夺取燕云十六州的基础上,五京路若是金人的立国根基,那么燕云十六州,便是叶青立于朝堂之上不败的倚仗。
这一战后,叶青需要休养生息,所以他自然而然的,离不开金人对于蒙古人的牵制,从而使得他在战略上还能够稍稍的游刃有余,不至于在任何关键要塞都出现在捉襟见肘的局面。
“我怎么相信你所说的。”乞石烈诸神奴心中,早已经没有对叶青的任何好感,叶青的一举一动此时在他的眼中,显得都是那么的虚伪跟让他感到恶心。
他无法形容叶青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但此时他知道,叶青就是一个十足的伪君子,一边跟金国结盟,一边又背地里谋划着攻金,甚至还选择了在完颜璟内外交困的时候,这样的行径,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十足的小人行径,一点儿也不光明磊落。
“我放你跟你的大军安然无恙的离开,去找完颜璟难道还不能够说明我的诚意?”叶青反问道。
乞石烈诸神奴不屑的笑了笑:“叶大人难免太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这天下人说起诚意来,恐怕跟叶大人你是一点儿关系都不会有吧?叶大人你是一个有诚意的人吗?”
叶青不理会乞石烈诸神奴的嘲讽,低头无声的笑了下:“说服完颜守道弃城投降,我叶青便立刻让你们离开,去找完颜璟。完颜璟若是败给了铁木真,他的下场会有多凄惨,想必不用我多说你都能够想到吧。”
“我需要考虑……。”乞石烈诸神奴不得不收起对叶青的不屑一顾,认真的说道。
“你没有时间考虑了,再拖延下去,对你跟完颜守道有好处,但对你们金国的皇帝而言,可就是灭顶之灾!”叶青打断乞石烈诸神奴的话,完全不给他考虑的时间坚决说道。
“那你如何保证,在我入城说服完颜守道的时候,你不会趁机攻城……。”乞石烈诸神奴的神情带着浓浓的嘲讽之意,叶青的阴险跟狡诈,或者这个小人的人品,根本不足以让他相信,他不会利用这个机会趁机攻城。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筹码,去与不去是你的事儿,我只是看在完颜璟的份儿上提醒你乞石烈诸神奴。”叶青同样表现的有些不耐烦,抬头直视着乞石烈诸神奴的眼睛,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后道:“即便是没有你去说服完颜守道,我一样能够攻下燕京城。如今我二十万大军就守在城外,不管完颜守道明日是否会弃城投降,我都会立刻攻城,而完颜守道完全无法守住,如此只会让完颜璟的跟前,只有一群愚蠢的酒囊饭袋追随着他一步步毁掉金国。”
乞石烈诸神奴静静地看着叶青,营帐内的氛围变得十分的安静,就在耶律月都感到有些压抑时,乞石烈诸神奴转身便往营帐外走去。
随着乞石烈诸神奴离去,墨小宝与钟蚕、恒峤、司马坚以及耶律乙薛一同走了进来。
“不必再派人看守乞石烈诸神奴了,他想要干什么就去干什么。至于那些俘获的金人兵士,在明日一早把他们所有人集结到一起……。”叶青在营帐中低头踱步,沉思了一会儿后继续道:“战马同样为他们准备一万,兵器同样为他们准备,告诉老刘头跟赵乞儿,金人大军经过之时不必理会,任由他们离开。”
“大人……。”墨小宝跟钟蚕面面相觑,这样是不是有些对乞石烈诸神奴太好了,如今终究是敌非友。
“一旦乞石烈诸神奴决定了去说服完颜守道,那么就说明,在乞石烈诸神奴的心里,燕京城以及燕云十六州的失守,并没有完颜璟在他心里那么重要,所以着急救驾完颜璟的他,必然不会在途中凭生事端,一定会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完颜璟的麾下。”叶青自信满满地说道。
乞石烈诸神奴对于完颜璟的忠诚,完全比其他金人臣子要来的忠诚,所以在自己给他陈述利弊后,他相信乞石烈诸神奴能够分的清楚轻重缓急来,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掉头攻向自己。
“但……尽管如此,若是乞石烈诸神奴他们还是晚了怎么办?若……完颜璟真的败给了铁木真,被铁木真所俘的话,你又该怎么办?”耶律月突然开口问道。
1143 渝关
耶律月所问的正是叶青所担心的,以完颜璟的能力根本无法跟铁木真来相抗衡,即便是他朝堂之上的文臣武将,能够帮他出谋划策,但在如今这个关头,在耶律留哥等人谋反之后的情况下,完颜璟想要快刀斩乱麻,靠着自己的御驾亲征在短时间内平定叛乱,几乎没有什么可能性。
但若是让金国就此消失,被铁木真或者是耶律留哥所控,这显然也不是叶青想要看到的,甚至他都能够想象到,一旦铁木真打败完颜璟后,那么完颜璟在铁木真的手里,就如同他手里的李安全跟耶律月一般,从而会让铁木真借助完颜璟的影响,给自己制造麻烦,甚至是在背后蛊惑金人攻打自己。
不论是出于那仅有的师生之情谊,还是出于为燕云十六州未来的稳定来考量,叶青都不能够让完颜璟彻底败在五京路或者是彻底亡国。
他依然需要完颜璟跟他的残金,来帮自己作为对蒙古的战略缓冲,来帮自己休养生息,即便是完颜璟对他只有敌意,甚至是会跟蒙古人结盟,但不管如何,哪种结果都要比让金人亡国对自己有利一些。
天色渐渐阴暗了下来,乞石烈诸神奴最终还是单枪匹马的进入到了燕京城内,身后的宋人大军如同一片白色汪洋的营帐外,也渐渐燃起了火把,如同夜空中的繁星一般,数也数不清。
宋人大军并没有趁着乞石烈诸神奴进入燕京城时进攻,反而是继续在城外扎营,保持着对燕京该有的压迫感。
墨小宝、钟蚕已经开始在城外重整大军,司马坚与恒峤的大军也已经在另外一处城门口做好了明日攻城的准备,如此一来,唯独留下了可以供完颜守道等人出城前往中京路方向的城门,以及在城门不远处,那些被宋人看押的金人俘虏还有那数万战马,此时就像是叶青送给金人的礼物一样,在静静地等候着他们的主人。
站在营帐外感受着干冷的空气,即便已经是二月中旬,但北地一早一晚的天气依旧是极为的寒冷。
耶律月站在叶青的旁边,如今已经卸去盔甲,恢复了女装的她,则成为了整个大营内唯一的亮点。
“你觉得乞石烈诸神奴能够说服完颜守道吗?”耶律月有些担忧的问道。
战事从去年十月底开始,到如今虽然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但耶律月的身心已经是疲惫不堪,特别是在娘子关那一次耶律乙薛率领下的屠杀,甚至是已经让她厌倦了战争。
“应该没什么问题。”叶青看着夜色下那巍峨的燕京城城墙,当年第一次出使金国来到燕京城的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一般,不论是那紧闭的城门还是城墙,都是那么的熟悉,但又是那么的陌生:“何况,我手里还有另外一个筹码,完颜守道若是不想绝后的话,他就应该弃城投降才是。”
完颜守道的两个儿子,镇守太原府的完颜圭,最终在攻破太原府的当夜被找到,不过已经被兵士砍下了脑袋,而镇守雁门关的完颜章,则是被叶青留了下来,一直便带在了身边,并非是刻意,但在这一刻竟然却是真的派上了用场。
握着叶青那满是冻疮的手,看着一道道可怖的裂痕,轻轻的轻抚着,抬头问道:“疼吗?”
“不疼了,早晚还好一些,但到了白天暖和的时候就格外的难受,奇痒无比,让人恨不得把它剁了,或者拉个口子给它放放血。”叶青看了看自己另外一只同样肿胀的手说道。
冻疮入春后会好的很快,但那个过程同样是煎熬无比,相比较于耶律月等辽人,早已经习惯了北地寒冷的天气,叶青跟更多的兵士一样,依然还是在苦苦的煎熬着。
一边跟耶律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天,或者是听着耶律月讲述着她率领大军,这一路上碰到的种种趣事,抑或是大军中曾经发生过的夏人将领违抗军令的事情,叶青的脑海里时不时的还会回想起,耶律月在白天问他的那个问题,完颜璟若是真败了,若是真被俘了,自己该怎么办?
有些心疼的把叶青红肿的手放在嘴边哈着热气,却见叶青正静静地望着那远处的城门,在这一刻突然间亮起了火光,而后随着火光越来越大后,才发觉那是一人一马提着灯笼正向他们这边冲过来。
不过不等那单枪匹马的灯笼靠近叶青所在的营地跟前,就被前方的种花家军拦阻了下来。
“去带完颜章过来。”叶青把自己的手从耶律月手中挣脱开,而后向前几步后,对着闻讯而出的贾涉交代道。
耶律月静静地看着身材消瘦的叶青,牵过一匹战马翻身上去,向着营地的最前方奔去。
在与叶青汇合后,耶律月便把手里的兵权全权交给了耶律乙薛,所以如今的她在氛围紧张,满是压抑感的营地内,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般,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都可以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问题。
那种说不出的惬意,以及见到叶青的喜悦,让领兵作战数月后,深感身心疲惫的耶律月,越发喜欢现在这种无所事事、格外轻松的状态。
近二十万的大军,如今也被叶青重整为了三路大军,司马坚与恒峤的一路大军,墨小宝跟钟蚕的一路大军,以及耶律乙薛单独率领的一路大军,而她与叶青如今所在的燕京城下的营地,则是完全由种花家军负责。
耶律月当
然也知道,叶青是看在她耶律月的面子上,才会在此时给予耶律乙薛独当一面的权利,也正是因为如此,让此刻的耶律月,在望着那隐隐已经融入夜色的背影时,心里头充满了浓浓的满足感跟幸福。
不自觉的仰望夜空,心里默默的祈祷着:希望这一战后,不会再有战争。
乞石烈诸神奴笔挺的坐在马背上,而在他的对面则是刚刚策马赶来的叶青,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叶青的身后就在数支火把的照耀下,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完颜章被叶青的人带到了跟前,甚至还有一匹战马跟随在左右,显然,叶青已经知道他再次出城的目的。
“完颜老将军诚意邀请叶大人入城一叙。”乞石烈诸神奴看了一眼神情萎靡的完颜章,心里头有些五味杂陈,若不是他大意丢了雁门关,或许大金国也就不会这么快落到眼下这种困境中来。
叶青看着神色平静的乞石烈诸神奴,不由得笑了下道:“你没有那个说谎的本事儿,何况这种请君入瓮的计策,在此刻对我来讲根本毫无用处。你也看到了,这漫山遍野的近二十万大军,明日一早若是要攻城,不过也就是一天的时间,我相信,到了明日这个时候,燕京城依旧会被我拿下。不同的只不过是多死一些人还是少死一些人而已。”
乞石烈诸神奴无奈的叹口气,这里是他们金人最为熟悉的地方,即便是如今燕京城还没有丢,还没有投降,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已经随着宋人兵临城下后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他在不久前进入燕京城后,原本所有熟悉的一切,已经在他眼里变得渐渐陌生了起来,仿佛进入的不是平时熟悉的燕京城,而是一个初来乍到的陌生城池。
即便是这燕京城外的地形,对于他乞石烈诸神奴来说,应该也是格外的熟悉才对,但看着眼前铺满整个天地间的宋军,这一切都让他莫名其妙的对这片土地产生了深深的距离感,仿佛……自己从来不曾属于过这里,这里则就该属于宋人似的。
“我们所有的俘虏你都会放他们跟随我离开?”乞石烈诸神奴确认道。
“看那边,在你进城后就已经准备好了,两万多俘虏以及一万匹战马,都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明早卯时正,若是你们还未能够出城投降,那么就不必再出来投降了,我会亲自动手来取这座城。”叶青端坐在马背上的身型瞬间高大了起来,特别是那坐在马背上,对着乞石烈诸神奴身后燕京城的霸气一指,颇有一些指点江山、睥睨天下的味道。
“兵器呢?”乞石烈诸神奴问道。
“只有腰刀,弓箭等只有等你们到了……。”叶青淡淡的说道。
“但若是我们一出城,而你却在我们的必经之路设好了伏击……。”乞石烈诸神奴此刻颇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自从被耶律月伏击过后,这口气哪怕是到了现在都还没有顺下来。
何况跟耶律月的交手中,他也只有在最初的遭遇战时占据了上风,而后开始跟耶律月的每一次交战,都是他乞石烈诸神奴落了下风,甚至还被耶律月打了一个完美的伏击,迫使他极为狼狈的一路向东逃跑。
不管是面对叶青,还是耶律月,乞石烈诸神奴从来就没有占到过任何的便宜,但乞石烈诸神奴在跟其他人交手时,都不曾像对上这两口子这般,几乎等同于毫无还手之力,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叶青跟耶律月几乎成了乞石烈诸神奴晦气的源头,所以即便是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做好了弃城投降的准备,但不知为何,心里头还是觉得,这阴险狡诈的两口子会不会又阴他一次。
叶青当然听耶律月在他们二人相聚后的短暂时间里,已经不止一次得意洋洋的向自己说起,她如何打了乞石烈诸神奴一个完美伏击的事迹。
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乞石烈诸神奴说道:“比起你与完颜守道的生死来,我更为在乎的是完颜璟,不加任何阻拦的放你们离开,是因为我不想看到完颜璟败给铁木真。”
“好,我信你。”乞石烈诸神奴顿了下,在完颜章跨上战马后同时调转马头,突然又回头,看着叶青道:“一旦我们平定了叛乱,还会再次夺回燕云十六州的,到时候就是你在防守,而我们大金国将放手一搏。我也很想见识见识,叶大人你守城是否也能够像你攻城略地那般厉害。”
“那我不妨再多劝告你们一声,放弃渝关,因为不管你们放弃不放弃,我都会攻下渝关,彻彻底底的把你们赶出关内,让你们以后难以踏入中原哪怕是半步!”叶青的眼眸闪烁着火把的倒影,此刻看起来竟是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乞石烈诸神奴张了张嘴,本来想要说些什么,但想想眼下自己即将弃城投降,根本就没有资格跟叶青在此斗嘴,只好哼了一声道:“那我们走着瞧。”
望着乞石烈诸神奴跟完颜章离去,叶青嘴角原本随和的笑容,也渐渐变成了带着杀气的冷笑。
“让墨小宝、钟蚕、耶律乙薛、恒峤、司马坚来中军帐议事。”叶青对旁边的贾涉说道,而后便调转马头向大营深处行去。
此时还不曾有山海关一说,而只有到了明朝建关设卫后,才有了山海关一说,如今更多的是被称之为渝关,对于宋人来说则是极为的陌生,毕竟,这是他们
一直都不曾到达过的地方。
但对于辽人来说,特别是耶律月以及耶律乙薛来说,虽然也一样的陌生,但终究是身上流传着祖辈在关外生活过的血液,对于关外的一切比起当今宋人来,最起码在情感上要亲近的多。
被召集到中军帐内的五人有些面面相觑,因为在其中,并没有发现耶律月的踪迹,毕竟,耶律月也算是如今叶青麾下的统帅之一,即便是在跟叶青会师后,把大军全权交给了耶律乙薛处置,但此时也应该在场不是么?
“找什么找?耶律铁衣已经把无疆军全权交给了耶律乙薛,往后她便不会在率兵作战了,明日一旦完颜守道出城投降,耶律月便会在燕京城内处置其他事情。”叶青看着五人伸长了脖子四处相望,不由冷冷说道。
看着五人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后,叶青顺手打开案几上的地图,手指随着那断断续续的长城从海边的渝关开始,一直延续到了眼下的兴庆府附近,而后瞧了瞧长城以南的疆域,道:“如今只剩下渝关这一道口子,只要拿下渝关,就可以彻底把金人赶出关内。”
“所以大人的意思是……现在就立刻出发前往渝关?”钟蚕看了一眼地图,而后又在心中计算了下后道:“这少说距此也有五六百里的距离吧?”
“大定府到渝关同样是将近五六百里的距离,从燕京出发经蓟州,向北便是前往大定府,而直直向东便是渝关,蓟州是燕京的门户,而渝关则就是蓟州的门户,一旦渝关失守,关外铁骑不出十天的时间,就能够威胁到燕京。所以,金人此时在渝关的兵力,也绝不会少。”
看着五张有些疑惑的面孔,叶青咬了咬嘴唇后,继续说道:“我在想,完颜璟或许会认为我会忽略掉渝关,从而就此给他重新夺回燕云十六州,留下一条通道。一开始我还在想,是什么原因能够让完颜璟弃守燕云十六州弃守的如此干脆,五京路的叛乱或许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但也不排除,他或许以为我会忽略渝关,也或许他在渝关依然是有大量的兵力驻守在此,所以才让他敢于如此干脆的弃守燕云十六州。”
“刚刚我在见到乞石烈诸神奴时,在他离开前,我刻意提起了渝关,而乞石烈诸神奴的神色虽然显得颇为平静,但那双眼睛明显已经透出了恐慌之色。燕京距离大定府,跟距离渝关的距离几乎相等,而如今完颜璟便在大定府,恐怕还难以顾及渝关……。”
“大人,末将去吧。”耶律乙薛突然打断叶青的话语,看着叶青请命道。
墨小宝跟钟蚕,以及恒峤、司马坚的目光,瞬间齐刷刷的聚集到了耶律乙薛身上,四人心头多多少少都有些意外。
耶律乙薛一开始的身份便是耶律月麾下的将领,即便是到了现在一直都不曾更改过,而这也是他在众人心中的印象。
如今虽然耶律月把无疆军全权交给了他,但……不管如今通过这一战,让宋、夏、辽人的混合大军进行了不同程度的融合,可在众将领之间,依然还是隐隐的有着宋、夏、辽的身份之别。
叶青同样看着耶律乙薛,不同于墨小宝四人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叶青的神色可谓是极为平静跟从容,就好像刚刚请命的不是耶律乙薛,而是其他更为心腹的宋人将领。
“你需要多少人?”叶青直视着耶律乙薛望着他的目光平静的问道,不管是神情还是语气都显得格外的平静跟从容。
“五万大军足够。”耶律乙薛坚定的说道。
“我给你七万人,除了种花家大军外,所有的大军任你挑选。”叶青平静的眼神对于此刻的耶律乙薛来说,则是充满了鼓励一般,让耶律乙薛的内心竟然隐隐生出了一丝的感动。
当他开口的霎那间就有一丝的后悔,特别是当墨小宝等四人的目光望向他时,更是让他恨不得把刚刚说出口的话收回来。
而当叶青缓缓抬起头望向他,耶律乙薛虽然神情平静,但内心已经是波涛汹涌一般的忐忑,他不知道叶青会如何来决定,而且他甚至有些觉得,自己的一句话,有些把叶青置在了两难的境地中。
帐内虽然仅有五人,但墨小宝四人当中不管是哪一个,好像都比他更有资格在叶青面前请战。
“除了无疆军,其余的末将愿意听大人调遣。”耶律乙薛都能够感觉到,此刻自己说出来的话语在颤抖。
“无疆军有两万人,墨小宝你们四人每人抽调一万人归耶律乙薛统帅,另外一万人负责粮草补给,也从你们四人的大军中调拨。如何?”叶青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
“是,大人。”墨小宝四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得到四人的答复后,叶青便继续低头看着地图,缓缓说道:“明日辰时出发,现在你们去交接。”
随着五人起身坚定的应是,正准备转身离去时,低头看着地图的叶青,突然淡淡的说道:“别给耶律铁衣丢脸,渝关拿不下,你耶律乙薛照样也要受军法惩处。”
“是,大人,末将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耶律乙薛原本颤抖的语气,此刻充满了颤抖的兴奋跟喜悦。
(ps:写战争场面没意思,何况我也写不好,所以这两天就调整、加快了下进度,不过这一大环节的后面,应该还有些可看之处的,应该这就快了。)
1144 受降夜
燕京城内的夜色下,两辆马车在手持火把的兵士簇拥下从崇孝寺缓缓驶出,沿着长长的宫墙一路前行,从而抵达至金国皇宫的宣阳门处。
从宣阳门进入,长长的通道显得有些阴暗,东面宫墙内往日里熟悉的六部等衙署,此刻被浓浓的夜色笼罩着,而西边的太庙等处,此时却是灯火通明。
马车在正对着的真正进入皇宫的应天门前停下,乞石烈诸神奴与完颜守道缓缓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应天门处虽然依旧同样是灯火通明,但在整个皇宫只留下了有数的值守宫女跟太监后,整个应天门显得是格外的冷清,甚至是在夜色的笼罩下,在此刻显得有些落寞跟悲壮。
乞石烈诸神奴转身回头,望向身后的宣阳门,而沿着宣阳门直直向前,便是出南城门的丰宜门、景风门、端礼门,在三座城门的外面,便是宋人的数万大军,明日卯时正便会向整个燕京城发起进攻。
依稀能够看到城墙上的火把在游走,依旧在巡视着整个燕京城四周的城墙,完颜守道的目光缓缓由远及近,最后落在了乞石烈诸神奴的身上。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压抑,心头同样是沉重至极,太庙处已经集结了城内的众将领,而如今正在等待着他们的选择,是弃城投降还是坚守不出,如今的选择权,便落在了他们二人的身上。
“皇宫已经…… 空无一人了。”完颜守道迎着冷风感慨道。
乞石烈诸神奴默默地点着头,即便是如今当今圣上完颜璟已经御驾亲征,但皇宫该有的威严依旧在,哪怕到了如今这般局势,他们依然对眼前的皇宫抱着极大的尊敬。
自然,从完颜璟离开皇宫御驾亲征时带走了几乎所有的东西,就足以证明,圣上的心里显然已经决定了要放弃整个燕京了。
“弃燕京而降宋人,驰援圣上,也许到时候圣上还会治我们一个抗旨不尊。”乞石烈诸神奴仰望平静无声的夜空,大金国走到今日这般落魄的境地,是他始料未及的,甚至到如今,他依然都没有理清楚,大金国怎么就突然间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这般地步。
“叶青的话不可不信,蒙古人凶悍嗜暴,与我大金国多年来更是仇怨极深,虽然如今圣上麾下也有强将无数,但……契丹辽人的造反对我大金而言,甚至比蒙古人此刻还要更加威胁我大金根基。五京路乃我大金国之根本,丢不得啊。有五京路在手,就如同宋人常说的那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完颜守道心头同样唏嘘不已。
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在明日就将被宋人入主,此时心中的滋味自然是五味杂陈,充满了深深的无奈与感慨。
两人如今已然决定了要弃城投降,并非是他们害怕宋人,而是因为叶青的话语,让他们不得不去想,如今远在中京路得当今圣上的安危。
叶青愿意放他们离开,甚至还给他们备了足够多的战马,虽然叶青绝非是好意,但眼下对于他们来说,已经顾不得去揣摩,叶青此举的背后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线计划了。
“真想一把火烧了眼前的这一切,留给宋人一城废墟。”乞石烈诸神奴心有不甘,当年朝廷从上京迁都至此,又经多年的建设,如今的燕京虽然比不上宋廷的临安等繁华之城,但终究也是倾注了他们金人的不少心血。
“毁一城容易,但百姓该怎么办?”完颜守道无奈的叹息。
乞石烈诸神奴跟着叹息,娘子关败走后,宋人对于金人进行了屠杀一事如今他已知晓,甚至还知晓,若不是耶律月拦下了耶律乙薛,恐怕宋人还会屠杀更多的他们的兵士。
而若是自己如今,真的一把火烧了这燕京城,恐怕这里的百姓也会跟着遭殃,特别是那些随着朝廷迁徙到此的金人百姓,自然更是首当其冲的会成为宋人泄愤的对象。
燕京城共十三道城门,东、西、南各三道,唯独只有皇宫的后身背面是四道城门,而如今金人在城墙上的守卫,随着完颜守道跟乞石烈诸神奴已经选择了弃城投降,东面的城门自然就成了他们查探的重中之重。
是否有宋人的大军在外,是否有宋人会在他们经过的道路上埋伏,都成了乞石烈诸神奴跟完颜守道必须要小心的问题。
而城门上的探子,也会时不时的向两人禀报着东城门外的形势,甚至如今已经有
探子开始驶出城门,趁着夜色查探着,从东城门宣曜门至蓟州这一路上,是否有宋人的伏兵。
城内的完颜守道跟乞石烈诸神奴完全没有丝毫的困意,如何安抚固守城内的守军将领,是他们如今要做的事情,包括明日一早离开燕京的种种的事宜。
同样,城外的叶青也并没有多少睡意,耶律乙薛将要前往渝关一事儿,叶青已经告知了耶律月,耶律月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看法,仿佛耶律乙薛如今已经并非是她的人,而是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了叶青麾下的一名将领。
“董晁自檀州后便去了西京路,虽然在关外并没有多少眼线,但多少也是能够查探到一些完颜璟跟铁木真之间的战事情况。”叶青望着眼前的地图,因为燕京城就在眼前的缘故,使得他到如今依然是一点的睡意都没有。
就如同是一个人即将要得到他垂涎已久的东西那般,叶青的心情在此时依旧是充满了难耐的激动跟兴奋,拿下燕京对于他的意义太大了,而且顺利的程度都让他有些不敢相信,甚至是就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旁边的耶律月凑过来,看着叶青在地图上的标注,轻轻开口道:“你还是很担心完颜璟败给铁木真?”
“我不是担心他败,我是担心铁木真想要俘获他。以完颜璟的性格,以及离开燕京时的干脆决绝来看,完颜璟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跟金国共存亡了。败了的话他或许还会相信自己能够力挽狂澜,内心或许还会存有一丝的希望,但若是被铁木真所俘,我担心完颜璟会接受不了金国就此毁在他手上的现实。”叶青有些忧心的说道。
耶律月的目光游走于地图上,渝关、蓟州、檀州、儒州、武州以及云州六个地方被叶青特别标注,而若是把六个地方连成一条线,便会发现,这六个地方则是如同燕云十六州的第一道防线一般,都是建立在那些残破的长城之上。
“你不会想要去救完颜璟吧?”耶律月抬头,看着脸颊消瘦、眉头紧皱的叶青问道。
叶青微微一愣,看着耶律月露出笑容:“为何这样认为?”
“感觉。”耶律月把视线重移到地图上:“不出所料,明日一早乞石烈诸神奴跟完颜守道,会从宣曜门处投降,而后便会沿着向蓟州的方向前往中京路。因为檀州、儒州两州你既然已经拿下,自然是不会让他们从这里抄近赶往中京路大定府,但……你却可以从檀州出发,直接到达西京路。”
“也许吧。”叶青长叹一声,仰头望着营帐顶端,如今他并没有拿定主意,是否要救完颜璟,因为若是驰援完颜璟,就等于是要跟铁木真开始正面冲突了。
他不知道一旦自己参与后,铁木真会不会立刻对自己展开以牙还牙的报复。
远在五百里外的大定府内,卫绍王完颜永济一直是心怀愧疚,契丹辽人的谋反,他一直认为跟他所建议实施的两户加一户之策分不开关系,而这也是为何在契丹辽人谋反的第一时间,他便立刻赶到了中京路来评定叛乱。
如今不管是迪吉儿还是吉思忠、都刺等人,已经在评定叛乱中取得了胜利,甚至一度已经能够把契丹辽人压迫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够是节节败退。
随着如今完颜承裕跟完颜思烈在大定府修整完毕,如今的金人士气可谓是一日比一日强盛,而且依照眼下的局势,在短时间内平定叛乱,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到了这个关键时刻,加上如今完颜璟已经是亲自坐镇于中京,完颜永济更是觉得,自己也应该做点儿什么了,而不是一直都逗留在大定府哪里也不去。
李师儿亲自为完颜璟端来了热汤,看了看此刻望向他的皇后,微微一笑道:“皇后可是有什么事儿?”
李师儿面带犹豫、欲言又止,这并非是她的想法儿,但如今随着在完颜璟亲临大定府后,各路大军对叛军是连战连捷,而迪吉儿等众将领,每日都有战功呈给完颜璟。
这就使得朝堂之上的一些臣子,开始眼红迪吉儿等人的战功,甚至在心里不以为意的认为,耶律留哥兄弟不过如此,恐怕就算是自己率兵去镇压,也能够打败耶律留哥麾下的大军,捞一些战功回来。
朝堂之上抱有这样想法的人很多,但奈何如今完颜璟已然把所有大军都派上了战场,唯独只有完颜承裕跟完颜思烈
的两支刚刚休整完毕的大军,可以供他人觊觎。
但也因为完颜这个姓氏,让其他人不得不望而却步,但这并不能阻止一向最受圣上恩宠的皇后的两个弟弟,来打这两支刚刚休整完毕大军的主意,包括此时已经来到完颜璟御书房外的完颜永济。
卫绍王完颜永济示意太监先不必通秉,而后便听到里面传来李师儿的声音,在李喜儿跟李铁哥的央求下,万般无奈的皇后李师儿,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完颜璟委婉的表达着,她的两个兄长也想要帅军平定叛乱。
不过皇后终究是皇后,即便是她的两个兄长万般请求,但到了李师儿这里后,兄弟二人想要独掌一支大军平叛的请求,则是变成了希望能够跟随在完颜承裕,或者是完颜思烈的麾下一同为圣上效忠、解君忧。
御书房外的卫绍王完颜永济,听到皇后李师儿的话语,心头不由一松,看来皇后还是很识大体,在这个时候并没有完全站在为她两个兄长争取功劳的角度哀求圣上。
在太监的通秉下,卫绍王完颜永济快步走进御书房,对着完颜璟跟皇后李师儿行礼,而后在旁坐下,直接了当道:“臣今夜来此,便是请求圣上准臣戴罪立功…… 。”
“皇叔何必如此苛责自己,耶律留哥兄弟谋反,并非是因为皇叔一人之过错,是朕用人不察,太过于信任耶律留哥兄弟二人,才造成了今日这番局面。”随着各路大军的连战连捷,此时的完颜璟神情看起来也比刚到达大定府时要轻松了很多。
虽然说内忧外患还并未完全解决,但眼下自从他到达大定府后,最起码随着大军的连战连捷,也算是开了一个好头,也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丝希望。
同样,也让此刻的完颜璟变得比往日里更加自信了起来,更深信再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能够彻底平定眼前的叛乱,重新把五京路稳定在手。
“圣上,臣自知失职,若非是臣提出那两户加一户之策,便不会让耶律留哥贼子作乱。所以臣请圣上恩准,准许臣……跟随完颜承裕将军也好,完颜思烈将军也罢,一同出征为圣上扫除所有叛乱。”完颜永济起身向完颜璟行礼道。
余光不自觉的瞟向一旁的皇后李师儿,而李师儿在看到完颜永济瞟向她的目光时,心头瞬间明了,自己刚刚请求圣上的言语,显然被卫绍王一字不落的全都听了进去。
“皇叔何必非要涉险?如今各路大军连战连捷,士气正盛,想必不需几日的时间,便可以彻底平定叛乱。沙场之上刀枪无眼,若是因此而让皇叔受了委屈,朕心难安…… 。”完颜璟起身扶起完颜永济,语气真挚的说道。
完颜璟对于卫绍王完颜永济一直以来都是极为信任,所以根本不曾怨过完颜永济,甚至当初完颜永济在第一时间前往中京路,他都不是很同意。
但也是为了让完颜永济能够因此而减轻内心的愧疚,所以他才勉强同意了让完颜永济来中京路,但是却决不允许他亲自前往沙场。
如今大军连战连捷,若是让完颜永济跟随大军出征,前往那真正的疆场之上,完颜璟的内心自然是十分不愿意卫绍王去冒险,何况如今也没有再去冒险的必要。
完颜永济此时却是坚持己见,因为随着大军的连战连捷,以及完颜璟的御驾亲征,从而也使得他心里的愧疚感增加了不少,加上如今朝堂之上的官员私下里的议论纷纷,所有的矛头几乎都指向了他自己,所以完颜永济不管是为了日后他在朝堂之上的地位跟威望,还是希望消除其他官员对他的议论,他都不得不借着这次机会来为自己开脱才是。
“圣上,臣心里之愧疚……。”完颜永济继续请求着道。
完颜璟连连叹气,皇后为她两位兄长所请求一事儿,他暂时还没有想好,如今再加上完颜永济的自荐,一时之间倒是让完颜璟有些左右为难。
而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随着太监惊慌失色的把奏章呈给完颜璟时,完颜永济跟皇后李师儿的脸色,都不由自主的变得凝重了起来。
若是沙场捷报,在各路大军连战连捷的情形下,绝不会在深夜打扰完颜璟,除非是前方战事出现了……。
“屯傲跟夷刺败给了耶律厮布…… 。”完颜璟神色变得凝重深沉了下来。
1145 怯薛军
燕京城内的灯火一夜未灭,城外营帐的火把同样是一夜未灭,时不时的还会有骑兵沿着燕京城的城墙巡防,而城楼上的金兵,同样也会围绕着城外的宋人在城墙上移动。
当启明星在东方明亮的闪烁时,依旧被淡淡夜色笼罩的宣曜门的城门,此时则是缓缓打开,乞石烈诸神奴跟随完颜守道二人策马驶出城门,城外依旧是空荡荡一片,但两侧的原处,宋人的营帐跟骑兵手里的火把,在寒冷的清晨,依旧还是给人一种无声的压迫力。
两人驶出城门不远,不过是刚刚离开城楼上弓弩的射程距离,而边就传来了一阵铁蹄声,一夜未曾合眼的叶青,身后跟随着自己的两百名亲卫,在贾涉的率领下快速向乞石烈诸神奴跟完颜守道两人冲了过来。
“看来两位已经做出了选择?”叶青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时刻,甚至可以说是见证历史的重要一刻,从今往后,燕京城等十六州将不再跟任何异族有关,而是将要真正的掌握在中原民族的手里。
叶青甚至敢肯定,燕京城被夺取的消息传到临安时,将会在朝堂之上以及天下百姓中,产生惊天动地的影响。
“你确定能够保证我们……。”乞石烈诸神奴再次确定的问道。
”昨夜里你们的斥候探子从宣曜门没少出城,若是我真想留下你们,困在城里歼灭岂不是更好?”叶青的眼神如同狼一样,一直在完颜守道跟乞石烈诸神奴的身上游弋搜寻。
完颜守道跟乞石烈诸神奴,自然是知道,叶青要找的是什么。
受降书被完颜守道颤抖着手拿出来,而后又看了看乞石烈诸神奴,最后有些不情愿的缓缓递给了叶青。
“善待城里的百姓。”完颜守道看着叶青的眼睛,凝重的说道。
“将军一路保重。”叶青对着完颜守道点点头,而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完颜守道:“亲手交给完颜璟。”
完颜守道愣了愣,最终还是接过了叶青递过来的信,珍重的放进怀里。
“一个时辰的时间,让你们能够从容的帅军离开。”叶青看了看完颜守道跟乞石烈诸神奴的身后,以及那高大的城墙上,依旧还有金人兵士的身影随着火把晃动。
说完后的叶青,也不等乞石烈诸神奴跟完颜守道反应,便率着自己的亲兵,给两人让出了通往蓟州的道路。
燕京的完颜守道与乞石烈诸神奴,心情复杂而又沉重的开始率兵出城,而城外那些原本被俘的兵士,此时也已经在宋人的看护下,缓缓走上了官道,按照之前的约定,由乞石烈诸神奴带着率先离开。
一群手无寸铁的金人将士与乞石烈诸神奴离开,完颜守道的身后,也开始渐渐出现了城内金人的兵士,如同是一条黑色的河流一般,从城门中带着一丝落魄与颓废,开始缓缓流淌出来,而后在前方集结,最后在寒冷的清晨那呜咽的号角声中,放弃了他们大金的都城燕京。
叶青不费一兵一卒入主燕
京城,捷报也在第一时间向临安传递,与此同时,中京路得大定府,因为屯傲跟夷刺的大败,让完颜璟不得不让完颜永济跟完颜合达共领一支大军立刻前往西京路驰援。
而李铁哥跟李喜儿,神采奕奕、眉飞色舞,如同刚刚打了胜仗一般端坐在马背上,意气风发的与完颜承裕,共率另外一支大军将立刻前往北京路与西京路之间。
即便是昨日里已经接到了自完颜璟御驾亲征以来的第一次败仗的消息,但此刻特别是李铁哥跟李喜儿,依旧认为如今是他们借机捞取战功的最佳机会,至于那一场败仗,在他们看来更像是一个意外。
完颜璟亲自出城为两支大军送行,一碗酒在寒冷的清晨一饮而尽,整个人瞬间浑身像是沸腾了一般,一股豪气也由心头油然而生。
随着完颜永济、完颜合达以及完颜承裕离开大定府后,整个大定府也就只剩下了完颜思忠所率的最后一支,供完颜璟御驾亲征的五万大军。
关外中京路的清晨依旧寒冷,冬季在这里显得格外的漫长,自然而然的,此时与西京路、北京路所接壤的草原上的清晨,相比起中京路来并未显得暖和,甚至因为草原开阔的原因,还要比中京路显得寒冷几分。
铁木真并未等到耶律留哥兄弟二人给他送来梦寐以求的李仙娥,倒是在陈那颜嘴里得知,蒲鲜万奴的妻子李仙娥,已经被耶律留哥跟前的将领可特哥占为己有。
此时沉默的铁木真面无表情,这种平静却是让陈那颜整个人都在颤抖,自己一心想要得到的女人,却是被耶律留哥的属下抢了先,这对于如今的蒙古大汗来说,显然事情绝不会就此过去的。
一把匕首在铁木真的手里把玩着,锋利的刀锋寒光闪闪,铁木真的目光一直紧紧的盯着那刀锋,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猎物一样。
“博尔术、木华黎、哈萨尔到哪里了?”铁木真淡淡的问道。
语气是如此的平静,但还是让陈那颜感到一阵窒息,整个王帐内的气氛更是压抑的可怕。
“回大汗,再有三日的时间就会感到德行府。”陈那颜恭敬的说道,内心则是震撼不已。
铁木真手里的匕首在自己的脸上轻轻的划来划去:“让耶律留哥交出可特哥的人头,在这之前,你们暂时不必理会他们跟金人的交战,让他们继续吃些苦头吧。”
“是,大汗。”陈那颜甚至已经能够感受到,此刻自己后背的衣衫已经完全被冷汗湿透。
陈那颜之所以感到如此的紧张,并非是因为博尔术、木华黎以及哈萨尔的到来,而是他知道,随着这三人而来的,还有属于大汗的另外一部分怯薛军要来,而这也就意味着,当所有怯薛军到来后,大汗很有可能将要跟耶律留哥兄弟翻脸,即便是不翻脸,恐怕也要让他们为可特哥娶李仙娥一事儿负责。
当然,在陈那颜看来,铁木真把所有的怯薛军,以及博尔术、木华黎以及哈萨尔调集过来,也可能是要针对金人,毕竟,据说
如今的金国皇帝完颜璟,就坐镇于中京路得大定府。
自从铁木真成为蒙古国的大汗后,便在身边组建了一支完全不同于其他大军的亲卫军,被命名为了怯薛军。
虽然这支大汗的大军只有仅仅一万人,但这一万人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甚至都要高于一个其他大军中的千户,而这些人的身份,几乎全部都是从贵族、大将,以及各支大军的万户将领的子嗣中挑选而成。
而除了这些组成部分以外,各个部落的送来的质子,同样也是这支怯薛军的重要组成部分,如耶律留哥的长子耶律薛都,如今就在铁木真的怯薛军中效力。
而如今随同铁木真到达德兴府的则是怯薛军的一部分,由博尔忽的长子别里虎台担任万户长,至于在赶来的路上的另外一半怯薛军,同样是由铁木真麾下的赤老温之子纳图担任万户长。
一万人的亲军如同叶青麾下的八千种花家军一般,同样是作为一支不同于其他大军的利器,同样是随着主帅南征北战,只听从叶青一个人的统率一样。
不过不同的是,铁木真几乎所有的一切,都是由怯薛军来负责,从而也就使得,怯薛军的地位无限被拔高,使得哪怕是怯薛军中一名普通的兵士,都可以不把其他大军的千户放在眼里。
有着这样一支特权的大军,其在铁木真的亲率下,战斗力跟忠诚自然是不言而喻。
庆元三年的三月,当叶青抵达檀州时,重新回到檀州的董晁,向叶青解释着,如今在西京路的铁木真,身边到底聚集了多少蒙古兵马。
博尔术、木华黎是老熟人了,自是不用多说,哈萨尔虽然没有打过交道,但当初也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如今看来,铁木真是知道完颜璟坐镇中京路了,若不然的话,他不会调遣木华黎跟博尔术到身边的。”叶青微微皱着眉头,站在有些残破的长城上北望道。
“可……依末将的分析,前几日铁木真突然之间又停下了驰援耶律留哥兄弟的动作,从而也使得金人在刚刚被打败一次后,又再次一连打了好几场胜仗,如今军心士气正旺。铁木真即便是调集来了木华黎跟博尔术,恐怕也未必就能够…… 。”董晁分析道。
“可知道为何铁木真突然停了下来?”叶青扭头问道。
“不清楚,但……。”董晁自己并不是很确定,也觉得根本毫无可能,但依旧是如实说道:“据说是因为一个女人,有人因为一个女人得罪了铁木真,从而使得铁木真让陈那颜停下了进攻金人的步伐,也就使得耶律留哥兄弟只能靠他们自己的大军来抵抗金人了。”
“女人?”叶青挑眉问道,而后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望着眼前的绵延青山,喃喃自语道:“女人?竟然还有女人参与到了其中?难不成是谁的妻子?”
“这些末将如今并不知晓,但木华黎跟博尔术、哈萨尔到达德兴府后,同样是按照铁木真的命令按兵不动,不知道在等什么。”董晁皱眉说道。
1146 不惑之年
寒风掠过茫茫草原游弋于崇山峻岭中,而后飞驰在如同高速公路的山谷之间,挟裹凌厉的呼啸声扑向残破的城墙,横冲直撞的继续往南方掠去。
城墙上的董晁心头一直都充满了疑惑,燕云十六州如今已经都被叶青拿下,但叶青也只是高兴了不到两日的时间,在到达檀州后,便就再次恢复了平静,甚至是又恢复了战时的那种紧张感。
“真的需要救完颜璟吗?让他们跟蒙古人、契丹辽人拼个你死我活不是更好?”董晁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叶青如今来到檀州,并非是为了查看檀州的守备,而是为了能够从此进入西京路,在必要的时刻搭救完颜璟一把。
这自然让董晁有些想不明白,为何在这个时候,叶青又突然对金人发起了善心。
“不是救完颜璟,而是……保住五京路不被蒙古人占据。”叶青迎着寒风,继续望向那绵绵青山,踏入眼前的绵延荒山不过四五十里的距离,就能够到达茫茫草原上,便可以在铁木真的侧翼狠狠地插上一刀。
虽然不至于要了铁木真的命,但最起码能够给铁木真造成极大的伤害,甚至从而牵制住铁木真攻金。
“我们现在无力再战,只能依靠如今的燕云十六州来巩固我们的战果。但……真的就不要五京路的疆域了吗?”叶青扭头看向董晁,嘴角的笑容随和:“五京路跟整个草原,以至于到天山止步的所有疆域我都想要,但如今我们吃的下吗?”
董晁瞬间有些无奈的低下了头,只要微微在脑海里想想天寒地冻的五京路疆域,在想想那茫茫无际的大草原,董晁就有种想要打退堂鼓的冲动,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太难了。
不论是汉还是唐,对于关外的茫茫草原,能够实施以行之有效的实际掌控时间并不长,甚至是眨眼即逝。
草原上的牧族天性彪悍、难以管制,加上他们逐水而居的习性,想要彻底夺取、掌控那茫茫的草原谈何容易,与掌控中原以城池为主体的百姓而言,董晁几乎不抱任何希望。
但他也不得不钦佩叶青的野心,这些年来一步一步的稳扎稳打,已经做到了有宋一朝无人企及的高度,但如今依旧还是不满足于这些如今已经被他踩在脚下的彪炳战功。
“是不是想想都觉得不可能?”叶青笑着问道。
董晁双手有些无奈的拍着冰冷的城墙,叹口气道:“千百年来,茫茫草原能够被一人统治,已经是极为难得。如今铁木真做到了这一点儿,而……中原王朝无论汉唐,也只有当年的唐太宗时,算是做到了让草原牧族俯首称臣,但……跟大人您想要的隶属关系还不太一样吧?”
“是啊,想要从各个方面都把他们纳入我大宋的疆域版图,显然是一件极难做到的事情,但也不代表就真的没有办法。”叶青仰望湛蓝的天空叹道。
唐朝虽然曾短暂的对于草原有过实际的控制,但整个辽东始终都不曾被唐朝纳入疆域中,如今的宋廷更是不必多说,完整的拥有整个中原都费劲,更不必提还能够染指茫茫草原跟整个辽东。
但如今,叶青却是看到了一个因为蒙古人强大后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在随着燕云十六州到手后,那种无声的勃勃野心便开始在他的心头滋长着。
蒙古人的强大,做到了把吐蕃第一次从行政上彻底纳入到了华夏民族的版图中,明朝虽然失去了对草原的控制,但却是继承了元朝对于吐蕃的归属与掌控,以及整个辽东被握在了手里。
满清的后期让华夏民族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中,但在前期,却是做到了牢牢的掌控着草原、吐蕃、西域等地,从而也使得华夏版图真正完整的存在了近百年的时间。
盟旗制度的创立,也使得茫茫草原在被统治者掌握后,从而得到了一定的有效稳定。
当然,叶青也知道,其中自然是还有着其他的种种客观因素,但若是站在满清的时代,也不得不说,在当时的条件下,这个制度却是有着他的有效性。
蒙古人在历史上会征服吐蕃,从而使得吐蕃正式纳入华夏民族的版图,叶青不清楚蒙古人是如何做到的,但叶青却知道,蒙古人之后,自己应该把此地偷偷的偷过来,按照蒙古人的协议去吐蕃谈判。
叶青在檀州开始望向更远的地方时,多年来宋廷梦寐以求的燕云十六州,被叶青夺回的消息终于传到了临安。
上元节后原本有些沉闷的临安,在两个月后突然迎来了比元日、上元节还要热闹的氛围,即便是朝堂之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而每一个人的腰杆,不知不觉的比当初则是更加要笔挺了。
即便是一直把叶青视为大敌的史弥远,在第一时间听到燕云十六州被叶青夺回的消息时,嘴角也是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振奋的笑容,只是这个笑容并没有在史弥远的脸上维持多少时间,便缓缓消散。
叶青拿下燕云十六州,如同是对宋廷打了一剂强心针,使得整个宋廷都因此而兴奋,史弥远则不得不冷静下来,分析着接下来的朝堂局势,以及接下来他该何去何从。
他跟叶青之间几乎没有谈和的可能性,未来的朝堂终究会掌握在他跟叶青其中一个人的手中,而叶青如今的彪炳功绩,已经让他都有了隐隐要仰望的态势,所以即便是他想要主动跟叶青谈和,恐怕此时的叶青也不会同意。
回到临安的庆王双手因为激动而颤抖着,勤政殿的御书房内,庆王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向赵扩禀奏着更为详尽的北伐一事儿。
赵扩有些如同置身于梦境中一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些不敢相信叶青创造的事实,一道道奏章一连被他都了好几遍,甚至连连叮嘱着卫泾,这些奏章一定要保存好,这可是大宋这么多年来,终于扬威四海的明证,也更是他这个少年君王的丰功伟绩。
“圣上,此时当该让叶青叶大人班师回朝,接受您的赐封与奖赏了。”庆王的谏言,一下子把原本内心无比激动的赵扩,拉回到了现实当中。
叶青拿下了自宋立国以来最为想要的疆域,这样的功绩在宋廷可谓是无人可比,而如此来奖赏叶青,如今不只是让赵扩感到为难的事情,同样也
让皇太后李凤娘感到为难。
北地节度使的权利已经足够大了,鲁国公的爵位也已经足够高了,若是再想要赐封叶青,那就只能是封王了。
但李凤娘跟赵扩也不得不顾忌,拿下燕云十六州后的叶青,会不会突然把视线转向临安?或者是……以后根本不会再听命朝廷的旨意行事儿?亦或是,以叶青如今的功绩,他还甘于只是一个宋臣吗?
自叶青北伐开始,李凤娘预料到了叶青会胜会赢,但她最大胆的憧憬,也是叶青能够收复所有当年朝廷丢失的疆域,哪怕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过,叶青有朝一日能够夺下燕云十六州。
拥有了燕云十六州的叶青,加上北地不管是他经营多年的各路,还是刚刚新收复的几路,如今所有的疆域加起来,已经不比宋廷在长江以南的疆域来的小了。
而北地的这些疆域,不管是吏治还是税赋、科举等等,都是以叶青为首,朝廷根本插不上手,若不然的话,开封府就不会在叶青提议一年后,寸土未动,而朝廷拨调的钱粮还被叶青私自全部挪用到了北伐一事儿上。
这件事情不管是朝廷还是圣上,哪怕是她这个皇太后,都是一无所知,若不是赵扩派遣了李心传、谢深甫等人前往开封府查探,恐怕到如今临安依然还被蒙在鼓里。
“此事儿朕还需从长计议,何况……。”赵扩看着满脸兴奋之色的皇叔庆王赵恺,顿了下后还是说道:“何况如今叶青不过是刚刚夺回燕云十六州,想必还有很多琐事需要他处置,眼下若是立刻召回,恐怕并不是很合时宜。”
此时的赵扩,因为庆王在开封府的一事无成,已经隐隐对他多有不满,但奈何终究是宗室,赵扩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拿庆王怎么样儿。
何况如今加上叶青夺取了燕云十六州,反而使得当初庆王任由叶青挪用钱粮失职一事儿,变成了大功一件,自然也就使得赵扩,如今就是想要问罪庆王,一时之间都难以找到合适的借口。
看着退下去的庆王背影,赵扩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眼下他哪怕只想要找个可以信任的臣子商议,叶青在北地之事,竟然一时之间都无法找到一个合适、信任的人选。
刚刚离开的庆王已然有胳膊肘往外拐的迹象,自然是不能够让赵扩对其推心置腹,而李立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但在户部尚书的差遣上,一直以来都是做的一塌糊涂,而且加上跟叶青之间的关系,在此刻也被他排除在外。
留正与史弥远两人,同样不是赵扩的合适人选,留正自是不用多说,只想安安稳稳的做完自己的相位,而后全身而退,史弥远则野心极大,朝堂之上的小动作一直不断,甚至就连他选妃一事儿,据说其中都有史弥远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算来算去,赵扩登基已经两年,但想要在朝堂之上找到一个真正忠心于他个人,而且还能够毫无私心,只为朝堂着想的臣子,竟然是一个也找不到。
皇太后李凤娘是赵扩的理想人选,但赵扩终究已经十五岁,在这方面如同其他普通少年一样,早已经想要脱离皇太后李凤娘的保护,来证明他已经长大成人。
所以脑海里适时的出现皇太后李凤娘的身影后,赵扩又摇摇头,把李凤娘排除在外。
自他登基以来,能够与他知心的,赵扩掰着指头算来算去,竟然只有那韩彦嘉的女儿韩瑛,以及谢深甫的孙女谢道清两女。
“也许……可以先问问竹叶儿姑姑的意思。”赵扩手拄下巴,眼前突然一亮的喃喃说道。
最终赵扩并未选择在勤政殿内召见竹叶儿,而是选择了距离小西湖不远处的飞来峰下,如今临安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些变得炎热起来,加上赵扩并不想把他想要问的事情,让竹叶儿感觉到太过于严肃,所以最终才选择了在飞来峰前的亭台中见竹叶儿。
当赵扩到飞来峰时,竹叶儿已经在此等候着他,如同往常并没有什么两样儿,即便是赵扩已经叮嘱过竹叶儿多次,私下里姑姑不必如此多礼才是,但竹叶儿向来是我行我素,把自己奴婢的身份一直都拿捏的恰到好处,在礼数上从不会逾越自己的身份。
“姑姑快快请起。”赵扩急忙上前两步,脸上挂着笑容亲切的扶起竹叶儿。
“圣上可是……要出宫?”竹叶儿主动的问道。
这些时日里,赵扩每次偷偷出宫,都会提前知会竹叶儿一声,以此来逃避被皇太后李凤娘发现,而竹叶儿也遵照着赵扩的请求极尽所能的把他私自出宫一事儿,全部都给隐瞒了下来,也就使得到如今,赵扩跟韩瑛之间的感情越发的热烈。
而竹叶儿这个姑姑,在韩彦嘉从开封回到临安后,也在第一时间去了韩府,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来意。
虽然韩彦嘉并未当即同意,但最起码也没有拒绝,这在竹叶儿看来,韩彦嘉显然是在琢磨,要韩瑛入宫一事儿,跟自己前往开封府一事儿,是否有直接的关系。
因为叶青在开封府挪用朝廷下拨钱粮一事儿,使得开封府寸土未动,加上谢深甫、李心传在回到临安后,一直在不断的弹劾叶青,从而也就使得赵扩想要借韩彦嘉前往开封府一事儿,来提拔韩彦嘉的如意算盘落空。
赵扩虽然还没有追究叶青的责任,自然也就不能够把这些怪罪到韩彦嘉跟谢深甫、李心传的头上,但如此也就让赵扩迫于朝堂压力,没有了充足的理由来提拔韩彦嘉。
赵扩看着满眼关切的竹叶儿,笑着摇了摇头,望了望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泊,想了下后试探问道:“姑姑可知道,叶青如今在北地与金人打仗,已经夺取了燕云十六州一事儿?”
竹叶儿笑了笑,便开口说道:“奴婢已经知晓此事儿,而且……皇太后在今日清晨,还命人赐甲给叶青……。”
“赐甲?”赵扩心头微微一震。
竹叶儿继续解释道:“皇太后亲自所缝制内衬,而除了铠甲以外,便是皇太后亲自书写了当年太祖皇帝评唐人郭子仪的字:唐李靖、郭子仪,皆出儒生,立大功。而除了太祖皇帝的字以外,还有当年我朝魏国公赵普评郭子仪的话:拒虏谨施三妙略,安邦唯尽一忠诚。国家再造唯卿力,图像凌烟盖宠荣。”
“母
后此举怕是大有深意吧?”赵扩心头有些抑制不住的欣喜,想不到母后已经在自己不知晓的情形下,替自己安抚以及隐晦的告诫叶青了。
“皇太后希望叶青叶大人弃武从文,圣上如今还年幼,当该有像叶青这般治国安邦的贤能之臣在旁辅佐才是。所以奴婢想,皇太后之所以赐叶青甲胄恐怕便是此意。”竹叶儿笑着说道。
原本心里还有些忐忑的赵扩,整个人此时终于是完全平静了下来,一旦叶青手里没有了兵权,那么对于自己的威胁就会小上很多,而且若是母后所言叶青能够听得进去,弃武从文的话,那么留在自己身边自然是能够让所有人心安,甚至到了那时候,叶青何去何从也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间了。
但叶青真的会放弃北地如今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权势吗?赵扩不确定,李凤娘不确定,竹叶儿同样不确定,毕竟,朝廷自高宗皇帝起对于叶青的种种举动,完全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母后赐甲,那么扩儿就该赐服?”赵扩有些征求的看着竹叶儿。
竹叶儿不说话的默默点点头,她心里隐隐觉得,叶青绝不会理会这些,甚至她觉得,接下来或许整个朝堂或者是整个天下,才能够见到叶青的真正面目。
这么多年来,叶青在外收复失地、开疆拓土,而朝廷则是让叶青一次次的心寒,一次次的不得不在朝廷的逼迫之下寻求自保,而面对皇室更是一直处于被动的局面之下,如今已然占据了燕云十六州后,如同是给他自己找到了一处坚固的安身立命之所。
若是让他放弃北地其他各路,竹叶儿认为叶青或许会不在乎,但一旦涉及到了燕云十六州,恐怕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当然,竹叶儿也知道,如今不管是皇太后李凤娘,还是整个朝廷纠结的地方,也正是因为燕云十六州被叶青握在了手里,所以不管是封赐叶青什么,显然都难以打动叶青。
而朝廷如今唯一能够拿得出手,或者是有可能打动叶青的,唯有封王拜相。
可朝廷因为种种顾忌,却不敢如此做,毕竟叶青在北地只手遮天这么多年,如今加上燕云十六州在手,可谓是羽翼已丰,显然已经具备了逐鹿中原的能力。
这种情况下,一旦朝廷对叶青封王拜相,那么就等同于是在助长叶青对宋廷取而代之的野心,所以如今即便是李凤娘,也不敢轻易真正的许诺叶青什么。
有些事情就是如此,当没有发生的时候,种种设想之下永远不会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只有当事情真真正正的发生了,利害关系迫在眉睫了,才会发现,事态原来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如此之多。
李凤娘原本笃定叶青绝不会谋反,但当燕云十六州被叶青拿下后,李凤娘的心里都充满了不确定性,毕竟,她就是一个对于权力欲充满了极度渴望的女人,而若是换做她站在叶青的角度,在当前这个形势下,连她都觉得叶青若不去造大宋的反,都有些天理不容了。
回到慈宁殿的竹叶儿,不等开口向李凤娘说起跟赵扩的谈话内容,李凤娘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圣上说了些什么?”
竹叶儿把赵扩打算着手赐服叶青一事儿,如实禀奏给李凤娘,李凤娘则是有些忧虑的微微叹口气。
“你觉得叶青会如何抉择?”李凤娘的眼眸散发着忧虑,越是站在权势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李凤娘便越发的心惊肉跳,甚至都已经隐隐觉得,如今的叶青已经在燕京,准备率大军南下了。
“奴婢……奴婢说不好。”竹叶儿有些犹豫,这些年她一直侍奉在李凤娘跟前,几乎所有的皇室秘密她都清楚,所以轻咬着嘴唇沉思了一会儿后道:“不过奴婢以为,暂时不该把叶大人逼急了,凡事暂时还是应该顺着他一些为好。终究是有着那么一层关系,想来叶大人应该会去……。”
“叶青若是有那般简单就好了,这人的心思向来难以揣摩。何况……皇家这些年来对于他……他若是真的记恨在心,若是真被权势冲昏了头脑,金戈铁马半生、一朝逆天改命,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李凤娘带着忧虑说道。
如今已经是半老徐娘,对于自己的姿色已经变得不那么自信,何况叶青的几个夫人,哪一个不是貌美如花,相比之下,她李凤娘跟叶青之间的事情,反而变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想到这些的李凤娘,心头甚至有些隐隐的悔意,也许当初就不该因为报复而跟叶青纠缠,也许就应该趁他在自己身边熟睡之时,一刀了却那所有的恩怨。
“或许……。”竹叶儿突然看着李凤娘,眨了眨眼睛,而后掰着指头算道:“扬州叶大人的长公子,如今也已经十三岁了吧?皇家宗室中,想必也有与之年岁相仿的……。”
“叶孤城?”李凤娘对于叶青的三子两女的名字,自然都是知晓的清清楚楚:“可不是,眨眼间都已经这么大了,而那次子叶无缺也已经十二了,只是…… 。”
李凤娘摇了摇头,扬州又不是没有传闻,据传叶家那两个公子,早就把崇国公府里的两个千金给内定了,虽然两家从来没有谈起关于子女的婚事,但是在扬州谁不知道,叶府的两个公子,如今俨然已经等同于崇国公府里的半个姑爷了。
“皇太后您不妨便做个顺水人情。”竹叶儿看着皇太后思索的神情,继续说道:“把此事儿直接坐实,而后在两家联姻之后,为崇国公晋升爵位如何?如此一来,想必叶青叶大人,必定能够明白,崇国公之所以被晋升爵位,并非是因为崇国公自身,而是皇太后您看在叶大人的面子上,才会为崇国公晋爵。”
“绍熙二年时,叶青三十有四……。”李凤娘神情有些茫然,甚至是有些难以置信,看着竹叶儿道:“如今叶青已然步入不惑之年了都?!看来本宫也老了啊。”
“皇太后还一如当年一般无二,并未……皇太后不必忧心。”竹叶儿心神一震,急忙在旁劝慰着。
“既然如此,就按你说的办吧,不过……此事儿不宜操之过急,既然是给叶青颜面,那么就该由扩儿来做才合适一些。”李凤娘又是隐隐叹口气,神思依然还纠结着叶青已经都步入不惑之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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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7 转机
草原上依旧寒冷如冬,甚至在前两日还飘了半日的雪花,使得温度骤然又降低了几分。
少了蒙古人的支持,耶律留哥兄弟的叛军再次开始节节败退,自完颜璟坐镇大定府后,耶律留哥兄弟除了因为蒙古人的驰援,从而赢了一场仗,得到了难得的喘息机会后,便又再次陷入到了节节败退中。
北京路如今大部分又已经被金人夺回,显然金人的目的跟打算如今已经很明显,想要以上京路、西京路、北京路中间的北京路做文章,来再次切断耶律留哥兄弟之间的联系,从而再兵分两路各个歼之。
迫于越发吃紧的战事,耶律留哥最终不得不砍下了可特哥的头颅,但此时的耶律留哥却没有勇气去见铁木真,深怕铁木真并不满足于可特哥一个人的头颅,何况如今上京路依然还需要他来坐镇,如若不然,恐怕在金人连番胜利的士气下,上京路很难再保住,到了那时候,他在铁木真眼中也就完全没有了利用价值。
西京路德兴府城外,耶律留哥的妻子,如今所谓的辽王后姚里氏带着近段时间掠夺、搜刮而来的金银珠宝以及可特哥的头颅,包括那铁木真点名要的女子,在契丹辽人的护卫下渐渐向德兴府城门靠近。
迫于眼下金人正盛的士气以及对在金契丹辽人的安危,姚里氏这一次来求见铁木真的诚意可谓是十足。
除了那些金银珠宝外,蒙古人最为看重的牛马羊同样是送来了很多,而在诸多的诚意之中,姚里氏还携带着自己其余三个儿子:耶律善哥、耶律铁哥、耶律永安,以及自己的侄子,耶律厮布的长子耶律塔塔儿。
“雄鹰飞不到的地方,你这个女人竟然能够到达。”铁木真曾经对姚里氏如此说,只是如今的历史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而铁木真见到姚里氏之后,便没有了这一句话。
怯薛军重重守护的金帐内,铁木真再次见到了李仙娥,对于姚里氏带来的那些金银珠宝、牛马羊等不屑一顾。
姚里氏恭敬的跪伏在铁木真的脚下,请求着铁木真能够出兵,以及希望以其余的儿子,来换取在铁木真能够放行在麾下多年的长子耶律薛都去帮助耶律留哥。
看着跪伏在自己的脚下,即便是身上穿着厚厚的衣衫,铁木真仿佛也能够看穿那厚厚衣衫包裹下的曲线玲珑的躯体,把玩着手里金色的匕首,淡淡道:“耶律薛都如今已经是我大蒙古国的勇士,怎可去帮助你们契丹辽人?何况,耶律留哥只是想要耶律薛都去助他击退金人吗?”
姚里氏依旧跪伏在铁木真的脚下,看着那近在眼前的靴底说道:“耶律薛都乃是耶律留哥前妻所生,是耶律留哥的嫡子,夫君有意让耶律薛都以后接替他由大汗赐封的辽王爵位。”
铁木真的脸上依旧是带着淡淡的微笑,而后缓缓弯腰,手里的金色匕首慢慢的递出,放在了姚里氏的下巴处缓缓抬起。
姚里氏随着冰凉的金色匕首缓缓抬起头,眼神清澈诚挚的仰望着铁木真。
“留哥的妻子早已经死了,而你带来的耶律善哥、耶律铁哥可是你亲生,难道你就不想让你的儿子接替留哥的辽王爵位?”铁木真缓缓收回匕首,再次靠向椅背。
姚里氏保持着跪伏在地,却仰望铁木真的姿态,双眸依旧是清澈诚挚:“妾身若是如此做了,恐怕会招来契丹辽人的不满,所谓长幼有序,妾身不能因私心而无视嫡庶,还请大汗大发慈悲,答应妾身的请求。”
铁木真不出声的看着姚里氏那张平静的脸颊,过了片刻却是突然的笑了笑。
“耶律留哥为何不亲自来?”铁木真继续问道。
“如今金人攻势凌厉,夫君不得不在前方,为了契丹百姓而率军抵抗金人。夫君自知可特哥罪有应得,所以在得知大汗震怒后,便第一时间割下了可特哥的头颅以示惩戒,并希望大汗能够既往不咎,并派遣大军驰援我契丹人。”姚里氏保持着跪伏仰望的姿势,从而也使得姚里氏那白皙的脖颈显得越发的修长。
“耶律厮布为何也不来?”铁木真继续打量着姚里氏
姣好的面庞,特别是那白皙修长的脖颈,更是让他有种想要一探究竟的感觉。
“妾身带来了耶律厮布的长子耶律塔塔儿,并愿意连同妾身的三个儿子,一同送到大汗的怯薛军中追随大汗,既是他们的荣幸,也是妾身与夫君,以及所有契丹辽人的骄傲。”姚里氏那不同于中原女人衣衫面容的花里胡哨,在铁木真眼中显然才是最美的女人。
“你起来吧。”铁木真微笑着道。
打量着站起来后身材高挑的姚里氏,而姚里氏显然也不惧铁木真那鹰一样犀利的目光,甚至不自觉的挺了挺自己还算满意的胸膛,伸手捋了捋垂落在眼前的秀发。
而此时在西京路的耶律厮布,并没有心思去关心自己的嫂嫂在铁木真那里,会受到怎样的待遇,因为金人的大举进攻已经再次逼近。
连番的胜利让金人如今可谓是士气如虹,在屯傲跟夷刺尝到自完颜璟御驾亲征后的首败后,金人很快便扭转了局面,而随着完颜承裕跟完颜永济所率的大军到来后,金人便再次连战连捷。
虽然到如今,还没有取得所谓的彻底扭转局面的胜利,但战场上的胜利天平已经在向金人这一方倾斜。
庆元三年四月,姚里氏在留下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耶律善哥、耶律铁哥以及耶律厮布的儿子耶律塔塔儿后,带着自己的长子与幼子,以及铁木真赐给她的一切数量皆为九的物品回到了上京路。
而此时的上京路与西京路已然是节节败退,北京路几乎已经全部被金人夺了回来,不管是身处大定府的完颜璟,还是跟随完颜合达平叛的完颜永济,亦或是那边的完颜承裕、李铁哥、李喜儿等将领,如今似乎都已经看到这一战胜利的光芒正在向着他们招手。
平定叛乱仿佛指日可待,大定府的完颜璟也渐渐把目光转移到了身后的燕云十六州。
放弃燕京城不战而降的完颜守道与乞石烈诸神奴,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的完颜璟,再想想如今各路大军在平定叛乱中的势如破竹,心头再次涌出一股上了叶青当的强烈感觉。
完颜璟的神色阴沉,比起对大定府守将完颜思烈的和颜悦色来,此时在面对老将完颜守道跟自己最为信任的将领时,完颜璟一直有股想要提刀砍人的冲动。
两个蠢货,竟然被叶青凭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就心神打乱,竟然直接放弃了燕京城,把所有的燕云十六州都让给了叶青。
神色阴沉、目光冰冷的完颜璟,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将跟心腹将领,仰天长叹道:“大金若亡,你二人才是是罪魁祸首啊,朕的都城就让你们二人如此轻易的放弃了!当年大金国的心血如今就因为你们两个蠢货全部付诸东流!如若朕不杀你们,如何对得起如今在与契丹辽人拼死一战的所有将士!”
跪在地上的完颜守道内心此刻却是极为平静,生死他早就已经不在意,自从他镇守涿州以来,宋人连破数城直抵燕京,那时候的完颜守道,就已经有了以死殉国的心思。
多年来的英明早已经被宋人毁于一旦,自从叶青破了山东路济南府开始,完颜守道面对宋人则是难求一胜,面对如此的挫折,完颜守道的老脸早已经被他自己丢尽了,也早已经无颜再去面对完颜璟跟金国其他官员。
若不是因为叶青的话,让他看到了一丝为完颜璟赴死证忠的曙光,完颜守道甚至已经认定,燕京城就将是他的埋骨之地。
而至于乞石烈诸神奴,此时面对极度失望的完颜璟同样是无话可说,完颜璟给予了他多大的信任,但最终,他不止是没能够驰援太原府,甚至还丢了娘子关。
虽然真定府的失守,是因为完颜璟的一道旨意,让他立刻回撤燕京与完颜守道镇守,但在快要抵达燕京时,便遭遇到了身后追赶而至的耶律月率领的大军,而与此同时,准备攻燕京的墨小宝,也在第一时间从后方赶至,前后夹击之下,乞石烈诸神奴同样也动了战死疆场的念头,但奈何叶青一道命令,最终手下留情,给他留了一条活路。
或者是……给了乞石烈诸神奴一个在完颜璟
跟前赎罪的机会。
但显然他们二人谁也没有想到,面对宋人难求一胜,只能连连吞下败仗的金国大军,在五京路竟然是势如破竹,连战连捷,根本不需要他们二人弃守燕京来大定府驰援。
被叶青的花言巧语再次蒙骗,让乞石烈诸神奴此刻心里恨透了叶青,而在面对完颜璟时,乞石烈诸神奴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甚至心里已经隐隐开始期盼着,立刻有人冲进来把他们二人架出去砍了,如此一来,或许也能够让心中对于完颜璟的愧疚跟懊悔减少一些。
“但好在,朕早就知道你们会败,还好渝关并未失守,这也算是给大金留下了重新夺回燕云十六州的希望。”完颜璟再次重重的叹着气,看着跪在脚下的两人,真是看一眼就立刻觉得心里越发的堵心,视线在连连叹气中四处张望,内心的愤怒一时之间却是难以找到发泄的地方。
真若是让他在此时杀了完颜守道跟乞石烈诸神奴,完颜璟也不得不顾忌,这是否会影响到如今连战连捷的其他大军将领,而若是对于两人从轻发落,他都无法说服自己,更无法平息心中的怒气。
“朕再给你们二人一次为自己赎罪的机会,若是再让朕失望,你们便自行了解吧。”完颜璟连连叹气半晌,终于无力的说道:“以防宋人会攻渝关,彻底堵死我们回关内的所有去路,朕命你们二人……。”
“禀奏圣上……。”乞石烈诸神奴跪在地上,脑袋几乎已经贴在脚下那厚厚的地毯上,说话的声音甚至都有些模糊。
“抬起头说话。”完颜璟没好气的说道。
“圣上,叶青……叶青恐怕已经在臣等驰援大定府时,已经派人……。”乞石烈诸神奴的脸色煞白,整个人都在颤抖,脑海里浮现出了当初叶青在跟他谈话时,嘴角的那诡异微笑,以及提及渝关的场景。
啪的一声,完颜璟被乞石烈诸神奴的话气的脸色铁青,整个人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连拍着桌面道:“混账,为何不早些告诉朕!为何非要等到朕问……来人,立刻把这个蠢货拉出去……。”
完颜璟此时已经被愤怒涨红了整张脸,甚至就是连双眼都显得通红,整个人的样子看起来极为吓人。
刚刚走进来的完颜思烈,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双腿都开始有些发软,毕竟,他此刻带来的并不是好消息,而是不论是完颜合达、卫绍王完颜永济所率的大军,还是完颜承裕、李铁哥、李喜儿所驰援上京路的大军,都败了。
“你说什么?”还没有骂完乞石烈诸神奴的完颜璟,双眼通红、神色狰狞,如同一头愤怒的雄狮一样,看着扑通跪倒在地的完颜思烈再次问道:“你说两路大军同时败了?”
一把抢过完颜思烈手里的奏章,而完颜思烈被完颜璟粗暴的动作吓得直磕头,嘴上却是急急说道:“回禀圣上,蒙古人的大军加入到了对抗我大金的契丹辽人大军中,叛贼耶律留哥与耶律厮布,已经奉铁木真为大汗,耶律留哥更是被铁木真赐封为辽王……。”
打开奏章的完颜璟,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完颜思烈的禀奏,但手里的奏章此刻在完颜璟的手里随着双手急剧的颤抖。
“传朕的旨意,完颜思烈立刻集结大定府内的所有大军,朕要御驾亲征平定叛乱!”完颜璟手里的奏章,被用力狠狠地扔到了乞石烈诸神奴的头上:“滚起来,随朕一同出征西京路!完颜守道,立刻率兵驰援渝关,渝关失守……别怪朕不念君臣之情!”
“圣上……。”完颜思烈吓了一跳,如今大军刚败,若是完颜璟在此刻立即御驾亲征,加上契丹辽人跟蒙古人刚刚打了一场胜仗,恐怕是士气正盛,此时实在不应该草率亲征。
“朕心意已决,铁木真能够亲自支持契丹贼子,叶青能够在大雪纷飞的崇山峻岭中游弋数天,朕为何就不能御驾亲征?难道朕还不如他们二人不成?”完颜璟的神色坚决,根本不给完颜思烈继续劝谏的机会,临走还不忘踹了一脚跪在地上如死狗的乞石烈诸神奴,而后冷哼着:“跟上来!”
1148 枪来人去
王重终于及时的把叶青当初留放在陇城兵营的那杆枪,给及时的送到了檀州叶青手里。
多达五百人的护送队伍,足以看出,王重在此事儿上是多么的小心谨慎,虽然他无法亲自送过来,但这精挑细选的五百多人,还是终于顺利的完成了他们的使命。
再次握着那熟悉的步枪,叶青的胸口瞬间便生出一股天下尽在我手的万丈豪情,以及强大的自信心。
一口带着重重封条的箱子,被墨小宝跟贾涉抬进了叶青在檀州的营房内。
墨小宝、钟蚕、贾涉、徐寒,再加上昨日刚刚再次回到檀州的董晁,五个人十双眼睛,带着新奇与兴奋,看看心情大好的叶青擦着手里那杆让他们同样心痒痒的步枪,而后又迫不及待的敲敲放在眼前的这口箱子。
虽然不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但这么一口外观普通的箱子,却是要五百人来护送,加上箱子被抬下来时又颇具分量,这就几人有些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很想立刻就一观究竟。
但奈何叶青并没有发话,那口箱子的封条就是墨小宝此刻也不敢随意撕开,只能是看着抚枪笑眯眯的叶青,嘿嘿道:“大人,这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啊?末将很是好奇呢,能不能现在打开啊?”
“想看?”叶青依旧是打量着手里这把,自己初到大宋不久后,就亲自打造的这把步枪。
与后世的步枪还有着一定的差距,不管是质量还是技术上,放在后世或许都不会有人理会,但在这个冷兵器跟热 兵器还未完全开始交接使命的时代,那就如同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一样。
加上叶青所用的次数也不多,甚至保养的次数都多过了使用的次数,从而也使得这杆枪到如今,看起来依旧是如新的一般。
“想看。”钟蚕也嘿嘿笑着讨好道。
虽然不清楚,但心里隐隐还是能够模糊的猜到,这口箱子里的东西,说不准就跟叶大人手里那杆枪有着极大的关系。
当初叶大人莫名其妙的从长安跑到陇城兵营近两个月的时间,原本还是说好了只停留一个月,不过是为了查看陇城兵营里的兵士,但最终不只是待了近两个月,而且还把这杆枪留在了陇城直到现在。
陇城兵营最为神秘的自然就是三千营,从陇城出发后就一直跟随着耶律月在攻城,如今依然是被留在了燕京。
“那就打开吧。”叶青轻描淡写的说道,眼中带着得意的笑容。
钟蚕跟墨小宝两人迫不及待地一把就撕开了所有的封条,打开箱子的第一时间看到则是厚厚的油纸,有些奇怪的望了一眼叶青后,当初曾经跟随叶青校枪的墨小宝,瞬间脸上露出了喜色。
快速的扒拉开那些油纸,而后墨小宝的眼睛中瞬间充满了星星,兴奋的不顾叶青就在跟前,嚎叫一声后就立刻从箱子中拿起了一杆,几乎与叶青手里那杆枪一模一样的枪来。
“大人……这是新的?”墨小宝当初不止跟叶青校过枪,而且还比贾涉、徐寒、钟蚕率先接触叶青手里那杆枪。
虽然最初还是有些胆战心惊,但在察觉到并没有危险后,墨小宝在第一时间就爱上了这玩意儿,只是奈何这玩意儿只有叶青手里那一杆,所以这么多年来,不管是墨小宝还是钟蚕等等,都只是极为有限的次数里,曾经拿叶青
手里的那杆枪,在狂野上过过瘾。
扣动扳机的时刻,击中目标的时刻,那在空气中渐渐散开的火药味道,或许对于女孩子是一种折磨,但在墨小宝等人看来,这味道远比那香囊、香水的味道要让他们兴奋跟迷恋。
“大人……。”钟蚕同样是手里拿了一杆,而徐寒跟贾涉也是毫不示弱,立刻从箱子里也拿了一杆出来。
“才十七杆枪?”董晁显然比墨小宝等人要稳重很多,在叶青的示意下,小心翼翼的把所有的枪都拿了出来,连带着墨小宝四人手里正在把玩的,加起来也不过才十七杆。
“不错,这已经是王重跟谢伦能够拿得出手的所有枪支了。其余的……一言难尽啊。”叶青无奈的叹口气。
“大人,您的那杆枪好还是……这些好?或者都是一样的?”墨小宝兴奋的问道,一杆枪被搂在怀里,恐怕此刻谁也别想从他手里拿走了。
“试试不就知道了?”叶青会心一笑道。
其实不用试叶青都知道,那十七杆枪在外观上看起来跟他这杆并未二致,但其实在精准度以及耐用性上,都显然没有他这把要精良,不过眼下这个关头,有总比没有强。
何况即便是再不如他手里这杆,但不管怎么说,最起码比那些弓弩还是要强上不少的。
随着墨小宝四人欢呼一声便冲出了营房,紧随其后的叶青用眼神对董晁指了指立在墙角的另外十三杆枪,道:“拿一杆出去玩玩儿也好,说不准将来你也有需要的时候。”
“不了吧。”董晁激动的搓着双手,口是心非道:“毕竟只有这么十几杆枪,若是万一……那好,我也试试吧。”
看着叶青不屑的撇嘴,董晁立刻改口,跑到墙角提起一杆后,看着叶青嘿嘿直笑:“您还别说,拿在手里还挺有分量的,挺踏实的感觉。”
墨小宝早已经命人牵来了战马,而后当叶青走出营房后,数百名种花家军在墨小宝的指挥下,已经把叶青的营房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给重重包围了起来。
总之,没有他墨小宝的命令,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叶大人的营房,违者就地射杀!
而就在叶青率着兴高采烈的五人,前往一处山谷打猎与校枪时,完颜璟已然从大定府直扑西京路而去。
乞石烈诸神奴、完颜思忠二人一前一后,完颜璟则与皇后李师儿居中。
皇后李师儿本可以不跟随完颜璟御驾亲征,但因为如今还不曾生下子嗣,加上当初镇守涿州的冀王,也就是完颜璟的异母兄完颜珣,一直给李师儿一种危险的感觉,从而使得李师儿根本不敢离开完颜璟的身边。
其父、其兄都离开了大定府,如今随着完颜承裕败后,已经有退守到了北京路,少了人在旁护着皇后李师儿,如此便让完颜璟不得不把皇后带在身边。
皇后李师儿虽然从来不曾明说,但完颜璟也知晓,如今在后宫中,李师儿的压力同样很大,林氏与夹谷氏都曾为皇室诞下子嗣,但李师儿一直不曾有出,加上林明跟夹谷清跟李师儿的父子在朝堂之上也不对付,所以完颜璟其实也很理解,李师儿为何要跟随自己一同出征。
就如同当他们开始御驾亲征时,完颜璟对着李师儿半开玩笑道:“若是朕御驾亲征不幸出了事儿,朕最为遗
憾的就是,没能够看到你为朕生下一个可以接替朕位子的太子。”
而李师儿则是已经在他面前泪眼朦胧,略带凄婉道:“师儿身为大金国皇后,实在有愧于圣上。”
而当完颜璟开始笑着安抚李师儿时,李师儿则是朦胧着眼眸,开始请求着完颜璟出征时带着她:“若是圣上遭遇不测,师儿也不想一人苟活于世,还请圣上带上师儿一同亲征?”
马车里的完颜璟还在想着出发时跟李师儿说话的情形,而此时完颜合达、完颜永济以及迪吉儿各自率领的大军,则再一次败给了契丹辽人跟蒙古人。
并没有出现完颜璟预料中的结果:随着他亲征西京路后,大军能够因而士气大振,再次把胜利夺回来。
完颜合达、完颜永济、迪吉儿三人想要在完颜璟到达之前,能够用一场胜利来迎接完颜璟,但最终却是未能得逞,反而是又再次后退了三十里地,距离德兴府则是越来越远。
蒙古人的强悍以及快如旋风的骑兵,让金人到现在都未能够适应,甚至在这一战中,还曾被蒙古人的骑兵引诱进了伏击圈,在刚一交战后,蒙古人大军中便突然之间溃败的乱象,这让完颜合达跟完颜永济是心头大喜,甚至都来不及去想是否是陷阱,立功心切之下立刻命令大军追击,从而使得这一战根本就没有找到敌人的主力,就被蒙古人打败。
而迪吉儿被耶律厮布牵制着无法分身,从而也使得他在完颜永济跟完颜合达大败时,军心瞬间溃散,从而也不得不跟着完颜永济与完颜合达败退三十里地。
丰州城内,卫绍王完颜永济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一滴滴的滚落下来,急促的喘着粗气,胸口如同风箱一样起伏着,完颜合达双手沾满了鲜血,看着艰难露出微笑的卫绍王,脸色甚至比完颜永济还要惨白几分。
“怕是不行了……完颜将军……本王有负父皇当年所托付,也愧对圣上……替我向圣上请罪,是完颜永济害的大金走到了如今这般田地……。”卫绍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被箭矢射中的,直到进入丰州后,完颜永济才觉得整个人突然间很困倦,眼皮子也是越来越重,后背隐隐传来锥心的疼痛。
“王爷挺住,圣上……。”完颜合达不自觉的望了望窗外,急切道:“圣上日落时分就能够到达丰州,王爷没事儿的,大夫一定能够……。”
“晚了。”完颜永济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如果第一时间发现……或许本王还有救,但……但本王都不清楚是……是什么时候中箭的。”
就当完颜合达一边下令大夫立刻给卫绍王疗伤,一边想要继续安慰卫绍王时,迪吉儿则是快步走了进来:“圣上很快就会到达丰州,如今据此不过十里之地。”
迪吉儿一边说,一边望向趴在炕上,整个后背衣衫仿佛是被水浸湿了一般,而当大夫手里的剪刀,轻轻的剪开卫绍王后背上的衣衫时,两手已经变得血红。
“卫绍王……。”迪吉儿急忙走到跟前:“你一定要撑住,圣上很快就到了。”
“我不行了……。”卫绍王艰难的抬起眼皮,看着越发模糊的迪吉儿,脸上再次努力的挤出笑容,但最终迪吉儿也没有等到完颜永济再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