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9 乱的开始
毕再遇从叶府后门离开没多久,钟晴跟叶青正在说着皇城司的其余事情,李立方就如同一阵旋风似的刮进了叶府内。
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胖了很多,但比起史弥远来,李立方还算是很苗条的了。
看到叶青的第一眼,李立方就有些难以置信的擦了擦眼睛,而后惊呼着叶青怎么瘦了这么多?在北地那么苦吗?难不成真的是连饭都吃不饱?
旁边的钟晴抿嘴而笑,看着叶青没好气揶揄着李立方,便向着后院行去。
“找我何事儿?怎么就我还欠你一个道歉了?”李立方不等叶青坐下,自己就先一屁股坐下问道。
叶青看着丫鬟给上茶,淡淡笑着道:“堂堂一个刑部尚书,竟然被人钻了空子,你这个尚书当的还有什么劲儿?”
李立方愣了一下,颇有深意的看着叶青,道:“你别告诉我,邓友龙真把你给得罪了啊?我可告诉你啊,现如今整个刑部我可指着他呢,有他在刑部,我就可以整天都逍遥自在,何况这家伙能力也不错,能够把刑部打理的井井有条……这样吧,既然他得罪你了,我让他晚上在涌金楼给你赔罪,如何?”
看着叶青那似笑非笑的脸庞,有点儿慌神的李立方也不由自主的坐正了身子,其实他真的并不清楚,叶青跟邓友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今日下朝后,邓友龙只是在他跟前可怜兮兮的说不小心得罪了叶青,希望他能够在叶青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所以李立方回了家一趟后,便立刻跑了过来。
在李立方的眼里,邓友龙可谓是他的左膀右臂,不光是能够把刑部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就是连李立方本人,平日里也是被邓友龙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什么事儿都不用他操心,都能够在他想起前,提前给他办妥当了。
也正是因为此,所以李立方平日里,时不时的也会对邓友龙说起,等他这个刑部尚书做烦了,就奏请朝廷让邓友龙接替他来任刑部尚书的差遣。
“不是吧?他真的把你得罪了?一个小小的侍郎而已,你跟他计较也不嫌丢人么?这样吧,我这就派人让他过来,给你负荆请罪如何?你真不能动他啊,刑部如今就靠着他了,要是我跟前没了他,我……我就是两眼一抹黑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跟韩侂胄……。”叶青一想不对,就算是昨日发生在一品楼的事情,李立方当时不知情,那么今日还去了朝会的他,怎么还不知情呢:“今日朝堂之上你没有听到什么?”
“听到什么?”李立方茫然的看着叶青,又是愣了下后说道:“今日我刚进宫,就被皇后叫过去了,而后等我出来就已经散朝了,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皇后叫你做什么?”叶青面色平静、神态从容的问道。
但此刻的李立方,脸上却是挂满了不屑跟不忿,对着叶青不满的哼哼了几声,哪怕是到现在为止,他都不太愿意相信,叶青跟皇后之间那不清不楚的关系!
但李立方也知道,两人早就勾搭在一起了,甚至……要是追溯的话,都可以追溯到李凤娘出嫁的那一天,他们就不清不白的在一起了。
所以李立方对于叶青是既有惧意也充满了恨意,但如今更多的是无奈!而且连他也不得不佩服,叶青这王八蛋简直是太色胆包天了,竟然连皇后都不放过,再看看那太子……。
想到这李立方的心情就变得更烦了,于是不耐烦的说道:“还能是什么事情,自然是我们李家的家事,当然,也提及你了,想知道你什么时候离开临安。”
“你做刑部尚书就为了让人家高看你一眼?”叶青在旁边这才坐下,看着李立方道:“至于邓友龙的事情,倒是好说,但刑部尚书你是不是真做烦了?”
“你想干嘛?”李立方如同一个护崽的老母鸡似的,瞬间警惕的看着叶青问道。
“邓友龙是韩侂胄的人,你可知道?昨日里他是奉了韩侂胄之命,在一品楼把谢深甫的长子谢渠伯,还有临安通判陈傅良给抓进了刑部大牢,你不清楚?”叶青再一次没理会李立方的问话,如今就算是他想谋刑部尚书的位置,手里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何况,他只是不想因为李立方而被别人钻了空子罢了。
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想过在朝堂之上争夺一席之地,因为若是如此的话,他怕在北地跟朝堂之上顾此失彼,所以这些年来,他只专注于北地,对于朝堂之事儿,因为先天知道朝堂发展局势的他,并不急于在朝堂之上跟史弥远、韩侂胄二人你争我夺些什么。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叶青能够在北地一步一步个脚印的,最终是有惊无险的走
到了今日这般位高权重的位置上,而若是那时候就选择朝堂与北地兼顾的话,恐怕到最后叶青也会落个一无所有的下场来。
“邓友龙是韩侂胄的人?坊间有这样的流言倒是,但我不信,毕竟,邓友龙什么样儿,没有人比我这个刑部尚书更为清楚了。放着我不巴结,他去巴结韩侂胄?他还想不想做刑部尚书了?”李立方十分自信的说道:“至于你说昨日里在一品楼里拿了谢深甫的长子,跟临安通判,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朝堂政事你向来也不热衷,只热衷于在荒凉贫瘠的北地打打杀杀,你管那些干嘛?”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李立方,你若是如此下去,就不怕有朝一日……。”叶青看着李立方不以为然的样子,有些无语,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是谁,只要有李凤娘那么一个护犊子似的姐姐,那么肯定不愁这些朝堂上的事情了,毕竟,就算是没有了刑部尚书的差遣,以当今皇后亲弟弟的身份,在整个临安谁敢不让他三分。
“有身为皇后的姐姐我李立方怕什么?何况,太子跟我关系也不错,是早晚要继承大宋皇位的,到了那时候,就是你叶青,见了我李立方都要礼让三分的!”李立方老神在在的说道。
叶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按照李立方的说法,他确实有得意的筹码,而自己也确实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要是过几日,我忽然想要插手此事儿呢?人我能不能从你刑部大牢里带走?”叶青接过丫鬟手里的茶壶,亲自给李立方倒茶道。
李立方却是皱了皱眉,有些疑惑道:“你此次从北地回来,不会是不打算回北地了吧?不是……我可记得上一次你跟皇后约法三章,没有她的……。”
“这是两回事儿,跟我是否留临安没有关系,何况我若是留在临安,北地那一大摊子事儿,谁来处置?指望着遥领三大都护府大都护这一差遣的太子吗?”叶青打断李立方的话说道。
“太子在临安遥领北地安西、安北、安东三大都护府的大都护差遣,你叶青则是兼任三大都护府的副都护,叶青啊,没想到啊,在北地忙了这么些年,原来你一直都是在为皇后效忠啊。”李立方的话语带着些酸味儿,而且那神态表情完全是另有所指。
叶青岂能听不出来李立方言语中,含沙射影自己跟李凤娘那点儿破事的意思?不过既然人家亲弟弟都说得出口,自己又有什么在乎的?何况,当初李立方一早就发现了太子,也就是当年的嘉王赵扩一事儿,自己若是再遮遮掩掩,就显得有些虚伪了。
“废话少说。”叶青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跟李立方坐了半天,话题老是被他带跑偏,于是再次回到刚才的话题道:“我就问你,若是突然有一天,我打算把谢渠伯、陈傅良从刑部大牢内带走……。”
“你打算带哪里去?直接放了?刑部啊那可是啊,你可以不给我这个刑部尚书面子,但你叶青眼里好歹也得有点儿朝廷的律法吧?就算是你想要拉拢人心、送人情,但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不把朝廷律法放在眼里吧?刑部拿人可以随便拿,但……若是拿错了,自然好放,可若是真有问题,进了刑部大牢,可就没有那么好出来了。”看着依旧微笑不语,只是静静看着他的叶青,李立方不由得叹口气,耐心道:“叶大人,叶都护,刑部要是拿了百姓,你想放一百,我李立方绝不会只放九十九。但这是官员啊,大宋朝廷的官员啊,每一个私下里都是什么德行你不清楚吗?只要一旦事发,进了大牢内,哪一个敢说自己身家清白?哪一个没有或多或少的罪过?我宋廷虽然没有直接砍头文官的律法,但罢免流放则是少不了……。”
“没打算直接放了,若是从刑部大牢换到大理寺大牢内呢?”叶青端起茶杯慢悠悠的说道。
李立方说的确实是实情,大宋朝廷的官员,哪一个敢说自己是干净的?即便是没有贪赃枉法,但其他投机倒把等等小问题,就是连叶青都认为,朝廷要是想要追究哪一位官员,就算是只依照大宋律法,也都能够轻易的给哪位官员治罪。
“大理寺大牢内?”李立方呆了呆:“哦……难怪、难怪当初赵汝愚是死在了大理寺内,而不是刑部大牢内,原来你是想要这两人的命啊,那在刑部岂不是也可以?你放心,这种事情以前我不懂,但自从当了刑部尚书后……。”
“你大爷!”叶青还真没有想到,李立方的脑回路竟然也有如此奇葩的时候,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一句话,若是我要从刑部大牢把人带到大理寺大牢内,有没有问题?”
“你这是真叫我为难啊,虽然这件事儿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能不能别废话了!这样吧,人我从刑部大牢内秘密带走,而你也不用让邓友龙来我府上给我负荆请罪了,如何?”叶青才想起,这货今日来自府上,是自己让他来此给自己赔罪道歉的。
“那你要是早这样说,我早就让你把人带走了。”李立方立刻眉开眼笑道,还以为自己终于在叶青这里占了多大的便宜。
邓友龙如丧考妣的向自己求情,希望自己能够帮帮他,在叶青面前给他美言几句,希望叶青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他邓友龙一般计较才是。
而一直把邓友龙视为心腹、得力助手的李立方,自然是责无旁贷,在他看来,别人得罪了叶青,他管不了叶青会如何报复。
但自己的心腹得罪了叶青,那么以他如今跟叶青之间,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叶青无论如何都会给他几分面子的,而且就算是话再说回来,即便是叶青不给自己面子,还有皇后呢,难道他叶青敢连皇后的面子也无视了?
总之,在李立方看来,既然叶青已经答应不追究邓友龙得罪他的事情了,那么邓友龙抓来的人,管他是奉谁的命抓来的,反正都是跟自己无关,就做个顺水人情给叶青又何妨?
李立方想想等一会儿见了邓友龙,告诉他叶青不打算跟他过意不去后,邓友龙对他感恩戴德的样子,心里就不自觉的美滋滋的,脸上瞬间也显得光彩亮丽了不少。能让自己的属下无比崇敬的看着自己,李立方觉得这世间,没有比这更为有成就感的事儿了,而且如此一来,还能够让邓友龙更加忠心的为他办差。
这简直就是一举两得啊,即印证了自己李立方三个字在叶青面前一如既往的受到重视,也让自己的属下,能够对自己更为死心塌地,李立方觉得自己就是个天才。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人从刑部大牢内带走?”李立方比叶青还要着急的问道,甚至是巴不得现在就让叶青赶紧过去带人。
“秘密带走,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随便你。”李立方毫不在乎的说道,而后从怀里掏出一块儿腰牌扔给叶青,道:“拿着它去带人,保证绝对没人敢拦。不过记得完事儿之后还我,这可是刑部尚书的腰牌,要是落到他人手里,会惹大乱子的。”
叶青拿着沉甸甸的腰牌看了看,转头看了看走进前厅内的钟蚕,而后把腰牌递过去,不动声色的说道:“带皇城司的人过去,不要泄漏任何风声。”
随着钟蚕离去后,叶青望了望外面的太阳,而后笑着道:“时候也不早了,要不就在我府里将就一顿?你我也好久不见,正好叙叙旧,喝上几杯?”
李立方此时哪有心情跟叶青喝酒叙旧,心思早就飞到了在他府里苦苦等候的邓友龙身上,在他看来,跟叶青喝酒,远没有回去看邓友龙对自己感恩戴德、痛哭流涕的奉承自己有意思。
满不在乎或者是故作潇洒的对着叶青挥挥手,嘴里道:“算了吧,就你府上的酒,我李立方可喝不起,你若是真有诚意,哪天请我在涌金楼吃酒才算得上是诚意,记得,完事儿了立刻派人把腰牌还我。告辞了。”
叶青热情跟真诚的挽留了几句,但李大人是去意已决,所以叶青只能是亲自送李立方至府门口,看着李大人坐上轿子后,晃晃悠悠的离去。
转身回府,钟晴已然站在了影壁旁边看着他:“你如此一来,就不怕把李立方也牵扯进来,到时候皇后那里你如何交待?虽然你如此坑李立方,李立方是拿你没办法,但这个时候,一个不小心,便很有可能被人利用了李立方跟你之间的嫌隙。”
看着钟晴那满是担忧的眼睛,叶青含笑走到跟前,而后牵着手一边走一边道:“放心吧,这件事儿韩侂胄早就把李立方拉下水了,李立方看不出来,但李凤娘岂能看不清楚?何况,若不这样的话,如何让整个临安朝堂都乱起来?总不能让事情都只围着我乱,只置我于漩涡风暴中吧?而现在如此一来,李立方被牵连,李凤娘必然坐不住,从而也会使得皇室会牵扯进来,到时候我看太上皇是否还能够在孤山稳稳当当的坐着。”
钟晴白了叶青一眼,无奈的叹口气:“如此绝非是稳妥,你还是要小心一些才是,皇城司这几日也尽力了,但太上皇对我也不是很信任,就像对留正等人一样,我知道的也是有限。”
“这怎么能够怪你?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太上皇这是要奋力一搏了,为了能够把北地纳入朝廷疆域内,他是不会轻易罢手的。就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了。”叶青仰头望天,心头同样是有着颇多的无奈:朝廷不能容他,而非是他不愿意接受朝廷节制北地疆域。
1030 犬牙交错
叶青原本并不想理会谢深甫跟韩侂胄之间的事情,但当钟晴从皇城司回来后,告诉他,史弥远第一时间就派人去了谢深甫府上后,叶青几乎就在第一时间下定决心,要把谢渠伯跟陈傅良暂时控制在自己手里。
虽然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在今夜跟韩侂胄解释此事儿,但他还是隐隐觉得,自己就应该如此做才行。
史弥远向来高深莫测,投机取巧更是其能够在朝堂之上游刃有余的不二法门,所以既然史弥远都动了,叶青若是不借此掐断史弥远拉拢谢深甫,谁知道会不会让史弥远在接下来的乱局中,取得更大的主动跟朝堂优势。
所以不管如何,叶青都不能再无视这件事儿,即便是这件事儿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但自他身处临安后,都有必要在头顶被太上皇赵昚盖上一张大网、为他设下这困局后,开始四处去寻找破局的关键才是。
钟晴担忧叶青此举因此而更加得罪韩侂胄,毕竟他在临安的形势本就是极为危险,太上皇如此兴师动众,不惜动韩侂胄在两浙东西两路的势力,都要给他叶青设局,而叶青若是因为谢深甫一事儿得罪了韩侂胄,钟晴担心会让叶青被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之中。
所以当叶青趁着临安的夜色到达涌金楼时,看到的便是韩侂胄一张阴沉的面孔,深陷的眼窝带着如同狼一样的光芒,盯着呵呵笑着走进来的叶青。
“韩大人这是怎么了?”叶青一身轻松的扫视着多年不曾来过的涌金楼,正所谓一代新人换旧人,如今涌金楼的姑娘跟伙计,甚至就是连老鸨子,都在时间的流逝中换了一波又一波。
从当年一个只能双眼羡慕的站在外面打量金碧辉煌的涌金楼,到如今不管任何时候前往涌金楼,都能够让人家涌金楼上下齐出,严阵以待的迎候、侍奉他,当初的少年也渐渐变成了中年人,可涌金楼内的姑娘却是一个个依旧是花正开时。
薄纱掩映下的窈窕柔软、婀娜多姿的娇躯,被韩侂胄缓缓推开,在一旁正襟危坐,目光时不时偷偷打量着刚刚进来的青年男子。
“韩某人还以为叶大人心虚,今夜不会来这涌金楼了。”韩侂胄冷冷的说道。
叶青从旁边经过的女子手里,截过一串葡萄在手,摘下一颗放进嘴里尝了尝,而后便在另外一边坐下,轻松道:“韩大人的意思是我心虚?韩大人是不是误会了?今日叶某来此,可是来接受你向我道歉的。邓友龙昨日在一品楼扫我叶青颜面,怎么,以为有你在背后撑腰,我就不敢动他了?还是以为我叶青离开北地,就是一头无牙的老虎了?”
“人在哪里?”韩侂胄懒得跟叶青掰扯,何况,叶青向来狡诈,更是会无理辩三分,跟他费口舌,到最后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什么人?”叶青看着薄衫下姑娘那雪白的肌肤,白里透红的带着青春妙龄的诱惑,丝毫不客气的盯着人家看。
而涌金楼的姑娘同样是极为大方,在叶青目光的放肆下,一举一动也变得越发的风情与妩媚,只是随着她如此摆动着腰肢,但却在叶青的眼里多了一丝做作跟青涩。
“谢渠伯跟陈傅良二人,是被你带走了!”韩侂胄肯定的说道。
叶青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把目光从造作青涩的女子身上移开,看着韩侂胄问道:“你可知道,昨夜里,史弥远派遣吏部左侍郎楼钥去了谢深甫府里?你觉得他的目的是什么?”
“怎么,想要把谢渠伯跟陈傅良被人从刑部大牢带走一事儿,嫁祸给史弥远?叶青,你当韩某真的会信你?”韩侂胄嘴角带着一丝冷笑问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史弥远最是善于投机取巧、借势而谋。你想要报复谢深甫,想要因此而罢免谢深甫父子等人,而后再次让自己人补缺他们的差遣。可你想过没有,你如此不计后果的报复、打压,到最后只会便宜了史弥远?一旦史弥远拉拢谢深甫跟他站在了一边,你就算是最终罢免了谢深甫跟陈傅良,甚至是包括绍兴府的谢棐伯,但临安安抚使的差遣,你就能如意到手了?史弥远难道就不会从中作梗了?”如同绸缎一般的雪白肌肤带着微微的滚烫,夹杂着薄纱的手感,即便是叶青,也不得不惊叹,人一旦上了年纪后,对于妙龄少女的紧致肌肤的冲动,以及青涩身子的**,竟然会比从前还要强烈。
男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是一种下半身能够决定很多事情的动物,而一旦到了某种阶段,对于不管是青涩的妙龄女子,还是成熟风情的女人,都有着一股强烈的占有欲。
就像他如今,不过是逢场作戏的抚摸着怀
里的少女肌肤,但手还是不由自主的,带着冲动的想要去探寻那青涩胸口的饱满。
韩侂胄似笑非笑的看着叶青的手游走于少女的身上,熟练而又老辣,面色红润的少女,显然也经不住花丛老手这般调戏,薄纱掩映下的雪白娇躯微微扭动,鼻孔间呢喃之声也越发的诱人。
“韩某岂会让史弥远如意?难道你以为,临安的朝堂是由史弥远他一人说了算不成?当今左相乃是韩某,非是他史弥远,何况,你又怎么知道,我就没有防范史弥远的手段?你久不在临安,刚一回到临安,便插手临安之事儿,叶青,你的手伸的太长了。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人我都要立刻带走才是。”韩侂胄毫不妥协,同样,他也认定了,这件事儿必然是叶青所为之。
李立方跟叶青之间虽然过去有过些恩怨,但那些都是陈年往事了,而且这一次的事情,则就是被叶青钻了一个邓友龙冒犯的空子,才使得李立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贸然把人交给了叶青。
“邓友龙来了吗?”叶青还是没有回答韩侂胄的话,若无其事的搜寻着房间内的角角落落问道。
韩侂胄看着叶青默默点头,显然,邓友龙此次也跟着一起来到了涌金楼。
叶青微微叹口气,到现在为止,他也无法从韩侂胄的话语中,判断出太上皇这一次是否也要针对韩侂胄,更是无法猜测出,韩侂胄此次报复谢深甫父子等人,是冲着太上皇还是只冲着谢深甫等人。
挥手示意旁边弹奏的女子,以及身旁的女子,甚至是包括韩侂胄身旁的那两个妙龄女子都出去。
随着一个个婀娜多姿的窈窕身影离开,叶青缓缓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想了下道:“谢深甫父子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坐上临安安抚使、绍兴、嘉兴府通判这般要职上,韩大人,你以为就凭他们自己……。”
韩侂胄冷冷的笑了下,嘴角带着一丝不屑的打断叶青的话,道:“叶青,你不必如此试探于我。你自己很清楚,临安如今已经开始的乱局,完全都是冲着你来的,跟韩某并没有任何关系。即便是韩某因为打压谢深甫等人得罪了太上皇,但太上皇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追究韩某的。如今你若是把人交给我,到时候韩某或许还不会对你落井下石,但你若是在今夜,不把人交给我,那么等到太上皇开始动你时,韩某可也就不会客气了。当初在长安,韩某想要跟你再次联手,而你却是直言不讳的拒绝了韩某,怎么,现如今知道自己无法摆脱困局,想要跟我联手了?”
当他们还都在北地时,朝廷就向叶青释放出了最大的善意,而其目的便是让叶青亲自回临安,那时候不管是韩侂胄还是史弥远,即便是叶青,其实心里都很清楚,这一场专门为叶青设下的鸿门宴。
韩侂胄那时候已然知晓,有关临安的诸多变动,谢深甫的平步青云,以及绍兴、嘉兴的通判突然易手他人,所以那时候韩侂胄便想利用叶青回临安后的困局,以此为幌子来打压谢深甫等人。
叶青偏偏没有选择上当,这让韩侂胄多少有些失望,所以当叶青回到临安后,他便第一时间开始打压谢深甫等人,如此除了太上皇因为叶青回到临安的关系,无暇顾及他在临安对谢深甫的一举一动外,便是因为他也清楚,太上皇动两浙东西两路的官场,提拔谢深甫父子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接下来对叶青而为之。
所以在韩侂胄看来,只要太上皇除去叶青后,那么谢深甫的死活恐怕太上皇也不太会顾忌,所以他愿意赌一把,赌在这个微妙而又紧张的时刻,先下手为强,而不是在太上皇跟叶青胶着时再动手,因为他同样也怕,到了那时候会被史弥远趁乱谋利。
谢氏父子的关键,并不是在于对叶青有多大的威胁,而是因为谢氏父子向来不曾被他人拉拢过,不站他韩侂胄这一边,也不是史弥远那一头。所以对于太上皇来说,自然是最好的节制嘉兴、绍兴那昭庆、遂安两路大军的人选,不用担心在过程中,被他人拉拢,从而也能够使得昭庆军、遂安军一直都完全听命于朝廷。
总之,在太上皇的计划中,提拔谢深甫父子三人,完全是为了让昭庆军、遂安军在需要的时候,能够顺畅无阻的进入临安,而后困叶青于临安不得北上。
韩侂胄在其父韩诚的指点下,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儿,所以才会肆无忌惮的在此刻就开始打压谢深甫等人,如此除了让太上皇跟朝廷注意到他的情绪不满外,也是有意想要让太上皇在对付叶青一事儿上,再次重用他韩侂胄,从而借着打压叶青一事儿,来为韩党在朝堂之
上谋取更大的利益。
矛盾之处便是在于,太上皇赵昚想要用只忠于朝廷的官员、臣子,就是为了避免一些官员、臣子因为打压叶青一事儿,从而在朝堂之上借机结党营私、排除异己。
所以不管是韩侂胄还是史弥远,都因为这个原因而被太上皇赵昚排除在外,从而是启用了谢深甫、留正等这些只忠于朝廷的臣子。
比起韩侂胄、史弥远来,叶青显然才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率先要除去的心腹之患。
毕竟韩侂胄、史弥远如今在朝堂之上势力、威望高,但也只是局限于朝堂之上,而叶青却是完全不同,他是坐拥着半壁疆域的真正枭雄,随时都有可能自立为王,甚至是率兵谋反,或者是拥庆王赵恺在北地再建一个朝廷,从而使得临安成了伪朝廷一般的尴尬存在,是真正可以给赵宋江山造成巨大威胁的枭雄。
所以朝廷的当务之急,完全不是史弥远、韩侂胄的问题,完全是如何让北地真正归于朝廷节制,如何让朝堂渐渐归于清明的问题。
除掉了叶青,北地真正归朝廷节制,那么史弥远也好,韩侂胄也罢,在朝堂之上的问题也将不再是问题,谢深甫等人,若是命好,没死在除掉叶青的过程中,那么便可以在朝堂之上因功而牵制史、韩二人,即便是不幸死在了除掉叶青的过程中,那么朝廷也可以再次用其他人。
毕竟随着北地被真正纳入宋廷疆域内,朝廷的威望也会随之水涨船高,史、韩二人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也会逐渐削弱不少,对于赵宋江山根本不会造成任何威胁,顶多依旧只是朝堂之上的权臣罢了。
韩侂胄自然也能够在当下的局势中看出来,谢深甫等人,不过是太上皇临时找来的替死鬼罢了,对于赵宋宗室而言,还没有重要到不可或缺的地步。所以他打压、报复谢深甫等人,就可以间接的从谢深甫等人手里,接过打压叶青的差遣,如此一来,只要叶青一倒,朝堂之上他的威望也会更盛,而更为有利的是,北地巨大的利益在叶青死后,他韩侂胄便可以趁机取而代之,最终稳稳的在朝堂之上压制史弥远。
叶青很清楚韩侂胄的为人,两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在叶青看来,韩侂胄除了大部分时间都蠢的跟一头猪以外,便是此人极为贪功好色。
所以若是在战场之上,千万不要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因为很有可能,韩侂胄会为了抢夺你的功劳,而在你背后给你来上致命一刀。
“不错,临安乱局是冲着我叶青来的,所以你以为,我还会把谢渠伯、陈傅良交还给你吗?”跟韩侂胄的言语交锋中,还是让他有了些许的收获,虽然还不至于拨云见日般眼前一亮,但最起码此刻,叶青的心里已经有了些许头绪。
太上皇并非是跟韩侂胄心照不宣,而是因为韩侂胄洞察了太上皇的心机,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如此一来,对于叶青来说,谢深甫虽然绝非是他破局的关键,但最起码手握谢渠伯、陈傅良二人,也能稍稍因此而让自己不至于太过被动。
“叶青,如今你已经是自顾不暇,你若是再多一个敌人,只会让你死的更快。你可真的想好了?”韩侂胄目光再次变得阴沉下来,他想不到叶青真的要趟这浑水。
“为了保全身家性命,现在我顾不了那么多了。何况,刚刚叶某也听出来了,在长安你想要跟我再次联手,不过也是想要把我叶青当幌子而已,如此一来,等我回到临安,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儿,还是要跟我联手对付谢深甫父子,只不过……到时候这笔帐会记在我头上,而你却是可以在我背后坐收渔翁之利。如今,我既然已经自愿替你抗下了这些,按理说你应该感谢我才是,不对吗?”叶青把玩着酒杯,临安的局势依旧是犬牙交错、一团乱麻。
太上皇、韩侂胄、谢深甫、留正等人,还有一直不肯冒头,只会躲在后面放冷箭的史弥远,其实都在算计着彼此,权衡着眼下的局势。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谢深甫父子,显然身为势力最弱的一方,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为了最好的突破口。
被猜中心事儿的韩侂胄,冷冷的哼了一声,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叶青的猜想,只是冷冷的说道:“即便是你带走了谢渠伯、陈傅良,你也无法挽回你在临安的困局。今日倒是让韩某彻底看清楚,原来在北地一言九鼎的叶青,也不过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韩侂胄眼看着叶青态度坚决,不愿意交出谢渠伯、陈傅良二人,一时之间也没有太好办法的前提下,只好是暂时认了此事儿。
1031 缺个章节名
从涌金楼回到府里的叶青,便一头扎进了书房内,他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理清楚临安这犬牙交错的关系,同时,他也很想直接前往孤山面见太上皇赵昚,甚至还想要即刻前往皇宫,见当今生生以及皇后。
但如今,皇宫或许对他而言还稍微安全一些,但孤山……叶青已经不敢轻易前往,他不知道太上皇赵昚,会不会像上一次一样,直接在孤山伏杀了他。
上一次在西湖燕家别院,太上皇派遣了七十四名好手,而如今……很有可能早就在孤山布好了天罗地网,就等着自己一头扎进去。
太上皇、史弥远、韩侂胄、留正、谢深甫的名字一一被他列了出来,而后名字之间,在错综复杂的局势中,不知不觉的被他画上了各种有关联的细线,随着越是分析,而每一个人名字下方的细线也越发的多,从原本的一条开始变成多条,从原本的只单对一个人,到如同蜘蛛网一般彼此纠缠在了一起。
望着自己分析了半天,如同蜘蛛网似的关系网,心头不由的微微叹口气:谢府,会不会是最为容易的突破口呢?
而此时的谢深甫,则是有些失魂落魄的刚刚回到府里,今日好不容易打探到了自己的长子谢渠伯,跟陈傅良被刑部关押在哪个大牢内,但当他前往探视时,大牢内却是没有了二人的踪迹。
问遍了整个大牢内的官吏,所有人都是摇头不知,两人就像是从刑部大牢内凭空消失了一般。
得知祖父回府的谢道清,第一时间从母亲的房间跑了出来,当看到坐在前厅内出神发呆的祖父时,谢道清脸上的那丝希冀,也跟着渐渐消失。
她知道今日祖父去大牢看望父亲了,甚至一度还要求祖父带着她一同前去,但却是被祖父拒绝,而如今看着祖父失魂落魄的样子,谢道清的心头,瞬间便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听着脚步声回过神来的谢深甫,看着小丫头那有些紧张,甚至是有些失望的神情,挤出一丝微笑,思索着该如何跟谢道清说自己在牢里并没有见到其父一事儿时,留正的声音却是在大厅门口先一步传来:“怎么会如此?下朝时我已经从李尚书那里得知,是在刑部大牢啊,怎么会人不见了呢?”
谢深甫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而谢道清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无比,脑海里第一反应便是,自己的父亲已经被奸人所害!
“爷爷……。”谢道清颤抖着声音,眼泪再次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昨夜里便做了一夜的噩梦,梦见自己的父亲浑身是伤,梦见自己的父亲被砍头,梦见父亲想要再见自己一次。
总之,谢道清辗转反侧一夜,在快要天亮时迷迷糊糊的才睡着,而当醒来得知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时,谢道清的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心情就很快黯然了下来,即便是一场梦,但如今父亲不还是被坏人关进了大牢里。
留正看到谢道清那伤心的脸颊跟通红的眼眶时,便知自己匆忙之下说漏了嘴,显然谢深甫还没有告知眼前这个小丫头,她父亲从刑部大牢内秘密消失了。
“谢兄……。”留正有些愧疚的道。
“无妨,谢某正不知道该如何把实情告知她。”谢深甫的嘴角带着一丝苦涩,回头看着可怜兮兮,让他不忍直视的宝贝孙女:“清儿……
。”
“孙儿先下去了,这就让丫鬟奉茶。”咬着自己的嘴唇低着头,谢道清低声说道,而后转身就往外跑去。
她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娘,也不知道她娘知道这个消息后,会不会比自己还要伤心难过。
“难道爹真的被奸人所害了吗?”跑出前厅的谢道清,根本没有心思理会丫鬟奉茶的事情,呆呆的站在影壁前自言自语着。
前厅内留正跟谢深甫的谈话隐隐传来,除了两人此起彼伏的长吁短叹外,谢道清的耳朵隐隐还听到了一些:“刑部绝不会如此就把人怎么样儿……要么就是被转移了,要么就是不想让你见,总之,不管是左相韩大人还是邓友龙,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他们怎么样儿,何况即便是他们手里证据确凿,也需要大理寺来……。”
谢道清听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相信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直到看着自己的母亲,含泪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时,谢道清如同乳燕归巢一般,向着自己的母亲飞奔过去,再也无法控制的在自己的母亲怀抱里哭泣了起来。
谢府的这一夜显得更加的难熬,原本谢渠伯被关入刑部大牢内,虽然让府里上下都颇为焦急跟忧虑,但那时候多少心里还有一丝安全感,不管如何说,毕竟还有身为吏部侍郎跟临安安抚使的谢深甫,想必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朝廷也很难草草把此案了解,所以不管如何,这件事儿多少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如今,刑部大牢内已经失去了两人的踪影,就像是不翼而飞一般,如此一来,便不由的让人越是害怕还越往最坏处去联想了。
人往往都是如此,当陷入绝境的时候,心理上负面的情绪,往往会比积极正面的情绪要来的轻松容易,从而轻易的使人陷入到恶性循环的联想中,甚至大部分的时候,人心里的恐惧跟绝望,完全是来自于自己毫无根据的猜想,与正在发生的事情,实际上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临安城依旧是一如既往的迎接着黑夜与光明,喧嚣与繁华同样不会受一家人的心情影响,无论这城里有多少人高兴,有多少人伤心,临安城的一切并不会因而受到任何影响。
太阳照常升起,昨日清晨站在叶府门前,苦等了一个多时辰,才得以递请柬的吴猎,换成了皇城司内的一个禁卒,手里拿着连他自己都不太认识的信物,等了一个多时辰后,叶府的府门才缓缓打开。
管家陶潜接过,看了看那送来信物人的腰牌,在确认却是是皇城司的禁卒后,这才脸上挂上了笑容,说了句有劳了,才拱手让人离开。
跟小钟叶玩了一会儿的叶青,看着员外一般模样儿的陶潜缓步行过来,叹口气道:“你是我见过最像员外的门房……。”
“老夫要不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早就找个清净的地方隐居了,岂会在你叶府天天受你白眼儿?”陶潜对于当初被叶青拐骗上了贼船,一直都是耿耿于怀,但奈何,如今就算是让他离开,他都有些舍不得了。
何况他不过是一个早年从宫里出来,在皇城司任差遣的太监而已,就算是离开了叶府,也是孤身一人的过日子而已,哪有在叶府这般狐假虎威的得意?
看到小钟叶向他招手、呵呵傻笑着跟他打招呼,
陶潜脸上的不屑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欢喜的看着要让他抱的钟叶,有些在人家亲老子面前耀武扬威的一把抱起钟叶:“还是叶子跟我亲啊,长大后,可别忘了陶爷爷啊,记得一定要孝敬……。”
叶青嘴角带着一丝的嘲讽,上下打量着陶潜:“爷爷?还姥姥呢。”
“我……。”陶潜被叶青上下打量的目光,本就看的浑身不自在,所以当听到叶青那不阴不阳的话语,瞬间是气的七窍生烟:“你就不该回临安,你不在临安,府里太平着呢,你一会儿来,什么破烂事儿都跟着来了!”
说完后,便把袖子里的信物,一把递给了叶青,不满道:“皇城司给你的,估计是宫里那位找你。”
叶青拿在手里看了看,并没有说话,站起身来有些不舍得逗了逗小钟叶,而后示意陶潜给送到后院去,自己则是往书房的方向行去。
钟蚕站在书房门口,待叶青进去后,跟在后面道:“没有人知道谢渠伯、陈傅良到底在哪里,还有就是,两个人都还好,情绪也比较平静,并没有问是谁把他们带到了大理寺。我也就自作主张,没给他们带枷锁之类的,给安置了两间干净的牢房,而后从种花家军中挑选了百余人好手,换上了大理寺狱卒、牢头,甚至是一些吏员的衣服,不会让人察觉到的。”
“昨日里前往答应,可曾见到钱象祖?”叶青把李凤娘的信物放在一旁,而后看了一眼钟蚕,指着那信物道:“记住,当作你什么都没有看见。”
钟蚕偷偷的翻了个白眼儿,与其说钟蚕是叶青的属下,倒不如说是钟晴的心腹,自从当年钟晴让钟蚕姓钟,以及给取名后,钟蚕就彻底把自己当成了钟家人,如同三婶儿酒馆里的钟成一样,对于钟晴同样是唯命是从。
“那我一会儿还陪您出门吗?要是我陪您出门,夫人肯定会问的。”钟蚕无奈的耸耸肩膀说道。
徐寒在大营,贾涉有事儿不在临安,墨小宝昨日里也刚去了镇江,叶青在心里一边计算着,一边看了看钟蚕,道:“不必陪我了,让皇城司的人暗中跟着我就行,好久不曾一个人逛过临安城了,正好我也一个人清净清净。”
“这样不妥吧?临安如今这样,您一个人出门……这……这要是夫人问起来,我怎么交待啊?”钟蚕有些不同意的道:“不如这样吧,我现在去大营……。”
“不必了,皇城司的人暗中跟着就足够,如此以身犯险,倒是可以看看临安城,如今还有谁在暗中打我的主意,正好也一并挖出来。”叶青原本有些意动,不过转念一想后,便拒绝了钟蚕去城外大营内调人。
看了看书桌上的一些北地文书,而后再次检查眼下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置后,叶青起身往外走道:“昨日里我算是把李立方给坑了,若是他今日气势汹汹的过来找我算账,就告诉他我在府里,但没空见他。”
“呃……他要是往里闯,那我拦还是不拦?”钟蚕有些为难的问道。
“他不敢的。自从当年那一件事儿后,就够他记一辈子的了。”叶青自信的说道。
当年因打了白纯一巴掌,而后李立方跟叶青结怨,从而也使得后来李凤娘被牵连进来,跟叶青走到了如今这般不明不白的地步。
1032 我要再缺一个章节名
一辆颇为普通的马车,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从皇宫内驶出,李凤娘的脸色并不算是很好看,端坐在马车里,左右则是宫女竹叶儿跟太监青丘,驾车的自然是如今已经贵为殿前司的统领左蛟,还有十余个做护卫打扮的殿前司兵士随行于两侧。
**辣的天气下,马车内放置的冰块多少让有些不透风的马车显得凉爽一些,青丘三番五次的抬头,偷偷看向雍容华贵、妩媚风情的李凤娘,只是一直不敢把心头的疑惑问出来。
当今皇后跟叶青之间的事情,青丘身为皇后跟前的近侍,自然也是知晓一些,虽然他不像竹叶儿那般,如同皇后的影子一样,但自从跟随皇后后,也是极为受皇后的信任跟青睐。
“想问什么就问吧。”李凤娘看着青丘那有些畏畏缩缩的样子,恨不能一脚把他踹下去,但终归还是忍住心头的冲动,淡淡的问道。
“回皇后……。”青丘紧忙诚惶诚恐的对着李凤娘行礼,结巴道:“奴婢……奴婢有一事儿不明,叶大人明知刑部尚书李大人乃是您的亲弟弟,为何还要把李大人置于这……叶大人难道就不怕您……。”
不等青丘说完,李凤娘便冷冷的哼了一声:“叶青若是怕本宫,就不会如此做了,正因为他压根儿没把本宫放在眼里,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坑立方。只是……你进了皇城司也很久了,邓友龙暗中被韩侂胄拉拢一事儿,你竟然不知情,甚至还任由立方对此人如此信任有加!”
“奴婢知罪,韩大人的手段颇为不寻常,奴婢……。”
“算了,如今既然被叶青揭穿邓友龙投韩侂胄麾下一事儿,想必立方自己也会思索明白的。只是叶青过于可恨,竟然利用立方刑部尚书的差遣,把他也卷入进了这漩涡之中。现在想要全身而退都难了。”李凤娘眉头带着一丝隐忧,她对于天下任何人都可以毫不留情,但对于自己的家人,当今皇后李凤娘却是极为关心的很。
自从她成为了大宋母仪天下的皇后后,整个李氏一族都跟着扬眉吐气了起来,不只是李立方,就是连其他一些亲戚,都在李凤娘的任人唯亲下,几乎身上都背着或大或小的朝廷差遣。
“不过……。”李凤娘的眸子带着一丝冷笑,淡淡道:“若叶青不是被太上皇逼急了,恐怕也不会这般做,所以如今看来,叶青在临安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太上皇要除去他,韩侂胄、史弥远又在一旁虎视眈眈,眼下,看来他是想要让整个临安的局势更乱一些,然后才能保全自己吧。”
青丘看了看李凤娘,而后又看了看不说话,一直都很沉默的竹叶儿,在青丘的认知中,这天下都是皇家的,想让谁任何差遣,不过就是一句话、一道圣旨罢了,为何想要对付叶青,却是这般艰难呢?
当然,他也很清楚,叶青在北地的势力很大,可在青丘看来,只要皇家一道旨意,罢免了叶青在北地的差遣后,那么北地不就回到朝廷的节制中来了吗?他叶青就算是在北地再厉害,难道还敢谋反不成?
“若是太上皇顾虑叶大人在北地的差遣,为何不……不一道旨意免了他的差遣,
反而要如此……。”青丘小心翼翼的问道。
李凤娘则是有些失望的看了青丘一眼,瞬间让青丘全身立刻紧绷起来,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话。
“难怪把你放到了皇城司,却是一点儿进展都没有,竟然连一个女人都斗不过,非但没有从皇城司抢过来丝毫权势,还让那女人在皇城司名不正言不顺的地位愈发牢靠!”李凤娘有些失望的冷哼道。
青丘在其他方面倒还是很合李凤娘的心意,特别是讨人喜欢这方面,颇为机灵懂事儿,但在权谋上面,他跟人家皇城司的比起来,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也难怪那时候,叶青宁愿同意让青丘兼个皇城司副统领的差遣,也不愿意让竹叶儿插手皇城司的事情。
“若是一道圣旨,就能解决问题的话,那么当年朝廷也就不至于一连十四道圣旨,才召回北伐的叶青了。何况,那时候与其说是被圣旨召回,倒不如说是因为仗打完了,由不得人家回临安了。”马车缓缓驶出了东华门,而后在临近的小巷子转了一圈后,车厢也便不再像刚才那般盖的严严实实的。
透过薄纱一般的窗帘,看着临安城的街景,李凤娘继续说道:“正所谓师出有名,朝廷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免掉叶青在北地的差遣,虽然叶青在北地的一举一动,早就已经是谋逆之罪了,可朝廷手里依然却是缺乏治罪于他的确凿证据。何况如今叶青便是北地,北地便是叶青,朝廷无缘无故的罢免了叶青,如何跟北地那些叶青一手提拔起来的官吏交待?总得有个正当的理由吧?若是因为罢免叶青一人,而使得北地陷入动荡之中,那么不只是朝廷会得不偿失,而且还会便宜了被北地拒之于黄河北岸的金人,从而使得他们利用北地的动荡,跟叶青与朝廷的矛盾而再次南下,到了那时候,朝廷很有可能什么都得不到,最后还要背负一个冤杀功臣的罪名,就如同当年的岳飞死于风波亭,朝廷不能再背负这样的罪名了。”
“那岂不是叶大人在北地就动不得了?”竹叶儿突然插话道。
李凤娘的脸色却是极为柔和,完全不同于对着青丘一般,笑着道:“这世上哪有绝对的事情?凡事需讲究一个分寸跟手段,朝堂之上向来是如此,史、韩二人相斗多年,若派人刺杀彼此不是更直接、干脆一些?可若是如此做了,非但不会使自己得利,反而会因为如此做法,在朝堂之上失去人心,也会给他人攻讦的借口、趁虚而入的机会,闹到最后终究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所以啊……朝堂斗争向来是看谁的城府深沉,谁的手段阴险,杀人于无形才是一个权臣的高明手段。太上皇如今对叶青,可谓是蓄谋已久,但即便是如此,在叶青回到临安后,他还是很难有把握立刻动叶青,还是要先试探,而后慢慢的寻找机会为叶青罗织罪名,如此一来,只有把叶青困在临安,罗织的罪名确凿后,才能够昭告天下罢免叶青,尽可能的使北地不会因叶青一事儿而受影响。”
“战争会死人,朝堂斗争同样凶险之极,也是会死人的。太上皇若是想要除掉叶青,恐怕……也会有很多朝臣去给叶青陪葬。但怕的就是,陪葬
的人死了,而正主儿却是一点儿事没有。叶青如今搞乱临安局势,就是希望乱中找到办法来破解太上皇针对他的局面。彼此手里都有彼此的弱点儿,但谁也不敢轻易的用它……。”李凤娘若有所思的说道。
叶青跟太上皇之间的事情太过于复杂了,复杂到牵涉到整个大宋江山的稳固与否,何况叶青手里还有庆王赵恺、崇国公赵师淳这样的保命筹码,而这又恰好是让太上皇也想要利用来打压叶青的筹码。
太上皇逼急了叶青,叶青甚至可以选择鱼死网破,直接在北地处死庆王赵恺跟崇国公赵师淳,甚至也可以拥立庆王为大宋新君,而太上皇还指望着除掉叶青后,靠庆王跟崇国公来安抚北地众官员。
即便是如今叶青人在临安,但也足以让太上皇投鼠忌器,不敢过于激烈、强硬的对付叶青,毕竟,叶青虽然人在临安,但谁敢肯定,他在庆王跟崇国公跟前,就没有埋下死士?
一旦这边叶青无力回天,长安那边会不会就立刻动手杀了庆王跟崇国公,从而使得北地陷入巨大的动荡之中,或者是直接投金!
“那叶大人怕什么?”竹叶儿蹙眉,皇后所说的每一言每一句她都听懂了,可全部汇入脑海后,却是如同一团浆糊一样,错综复杂到让她根本无法理出个头绪来。
“他岂会让你知道他怕什么?这个佞臣最是善于隐藏自己,真真假假的让人难以分辨。在本宫看来,当初太上皇若是出面,阻止庆王跟崇国公前往北地的话,事情也就不会像如今这般棘手了。可太上皇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啊,他也有自己的勃勃野心。当年他三番五次的北伐,无一不是以失败而告终,他如何甘心?所以叶青在北地势如破竹,他自然是希望能够夺回诸多失地了,可随着夺回的失地越多,他又反而担心起叶青来了,深怕叶青有一天会谋反。所谓卸磨杀驴,如今想要除掉叶青,但可就是太难了。”李凤娘一边说一边微微蹙眉望着外面。
在马车快要进入前往杏园的街巷时,叶青那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视线中,而随着叶青一起的,还有一个神色紧张的妙龄少女,此刻神情敬畏的看着叶青,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什么人那是?”李凤娘瞬间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醋意,这个佞臣,坐拥钟晴、白纯、燕倾城等这般美人还不知足,竟然还勾搭上了如此年轻的女子,也不看自己的年龄,都足以给人家当爹了。
竹叶儿听到李凤娘突然语气中充满了愤怒,瞬间便扭头望向外面,慢下来的马车不远处,只见叶青高大的背影,正跟一个妙龄少女站在街边。
“并……并没有听说过叶大人跟哪家小姐认识,而且这些时日……就昨日里去了一趟涌金楼,其余时间就是在府里,哦,对了,还曾带着叶家四公子去了一趟一品楼,就是前天……。”竹叶儿急忙说道。
而马车里本来雍容华贵、风情万种的大宋皇后,此刻则是脸色铁青,双眸燃烧着熊熊的愤怒烈火,就像是一个妇人发现了自己的夫君背着自己偷腥一般,恨不得立刻跳下马车,撕烂站在他夫君面前的女子。
1033 大叔
谢道清,刚刚不过十七岁,也就不过是比叶青的大儿子叶孤城大上七岁。
也正是因为年龄的问题,当初在史弥远为如今的太子赵扩秘密选妃时,从而把谢道清从中排除。除了因为比太子赵扩大上六岁以外,便是因为谢深甫冥顽不化,不像韩湘州、杨会理等人那般愿意加入他的麾下。
容貌清秀、皮肤白皙,脸颊上带着惶恐紧张,以及青涩的稚气,长长的秀发柔顺的披在脑后,水汪汪的一双眼睛来回转动着,一身水绿色的衫裙,更是让谢道清看起来清新脱俗、淡雅素净。
叶青自从出府不过晃荡了两条街后,就有皇城司的人暗中提醒他,身后有一个尾巴在尾随着他,原本想要领到僻静的地方再动手,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迫不及待的就上钩。
万万没有想到,不等皇城司的人动手,自己不过是迂回了一圈,而后就逮住了站在街角、正在环顾四周寻找自己身影的妙龄少女。
谢道清被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叶青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拍自己肩膀的,就是自己突然跟丢了的人时,先是瞪大了眼睛有点儿难以置信,而后便是来回转着眼珠子,开始在脑海里想着说辞。
小丫头并不傻,所以当叶青的身影突然消失后,她心里就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而当叶青突然出现在她背后后,她就知道,自己跟踪人家被发现了。
“我……我路过你信吗?”谢道清望着叶青那双神秘深邃的眼睛,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指了指自己身后结巴道。
“你自己信吗?”叶青嘴角泛起笑意,眼前的小丫头有些面熟,但一时之间,却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像自己府里的丫鬟,但这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名门闺秀,绝不是府里的丫鬟,而要说是涌金楼的姑娘,显然小丫头那份没有施任何脂粉的淡雅素净,就绝不是涌金楼里的姑娘能够装扮出来的。
“我……我可以相信……。”小丫头的手指还呆呆地指着自己身后,不过骨碌碌乱转的眼睛,早就已经出卖了她,有些紧张跟惶恐继续道:“但是我希望你相信,我真的是路过。”
说完后,谢道清还认真的点着头,从而让自己的话语显得更有说服力一些。
叶青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容貌清秀的小丫头,一时之间倒是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难不成让自己堂堂一个大老爷们,跟一个小丫头在街头上争吵不成?
何况,那架马车已经缓缓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加上马车周边的十余个护卫,一眼就能够看出,这是李凤娘的马车。
对着从车辕上跳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望向这边的左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等候自己,先行过去便是。
看着马车缓缓离开后,叶青的视线再次放回到了谢道清的身上,笑道:“是谁让你跟着我的?”
“我……我真的是路……过。”谢道清再次嘴硬道,心头有股冲动,好不容易逮住了机会,自己应该把实情,跟跟踪人家的实情说出来,但不知道为何,小丫头一开口后就变成了谎话,硬是不敢把自己想要说的话,痛快的说出来。
有些无奈的叶青摇摇头,对于一个小丫头他还真没有办法,打量着街道的两边,时不时有行人经过,甚至一些人的目光,也会有些诧异的落在他跟眼前这个小丫头的身上。
随着皇城司暗中跟随自己的人,参杂在人群中路过,冲着自己摇头,表示除了眼前这个小丫头,便再无其他尾巴时,叶青心里的疑惑则是越来越浓了,甚至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跟着我,还是你真的路过,但……
。”叶青看着谢道清认真的说道,而小丫头的神情则是变得犹豫不决,想要说话却又像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看着想说又不敢说的小丫头,叶青叹口气继续道:“既然你说你是路过,那么请……请你先行如何?”
“哦,好的。那请问你往哪边走……。”话刚说一半,谢道清就发现自己的话说的很白痴,急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瞪的比刚才还大,有些惊恐的看着叶青连连摇头,而后趁着叶青低头苦笑时,转头就跑。
看着小丫头带着青春气息的娇躯像人群里奔去,叶青再次笑了笑,而后转身便继续往杏园的方向走去。
只是不等他在人群中走出几步,就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大叔,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儿……。”
“怎么又是你?”叶青回头,谢道清急忙后退,而后紧张兮兮的看着有些微怒的叶青。
“我……我不是路过。”谢道清的手心瞬间全是汗,暗暗抓着自己的衣袖,小心翼翼的看着叶青道:“我……我是来求您帮忙的。”
“你刚才喊我大叔?你认识我?”叶青心里头恨不得把眼前的小丫头拉倒怀里,狠狠的打上一顿屁股,自己有那么老吗?自己如今还不到四十好吧!不过就是双鬓斑白了一些而已!
谢道清不清楚叶青为何对大叔两字反应如此敏感,但还是惊惧的看着叶青点点头,眼神飞快的从叶青斑白的双鬓处掠过。
两人再次从人群中一步一步移向街边,免得挡住来来往往的行人道路。
阳光已经开始炙烤着大地,大树的阴影下,叶青定定的看着有些惶恐、有些扭捏的小丫头,而小丫头则是与他保持着五六步的距离,使得整个人一半处在阴凉下,一半处在阳光下,如同翩然若惊飞的鸿雁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认识我?”叶青再次上下打量着谢道清问道。
“我……我叫谢道清,前日在一品楼有幸见过大叔您一次……。”谢道清双手在袖子里不安的攥着拳头,鼓起勇气说道。
“能不能别喊大叔?”看着正处于大好年华的少女,叶青心头还真有些惆怅,不知不觉,自己都已经快要四十岁了。
“是,大……人。”谢道清急忙改口道。
“你找我什么事儿?”叶青听到小丫头的闺名,不自觉的就向着尼姑的方向思索去,难不成谢渠伯给自己的女儿取这样的名字,是为了让她当尼姑不成?
叶青在前面走,谢道清则是紧紧的跟在后面,转过街角到一条颇为宽敞的街道,虽然不至于像御街那般繁华热闹,人潮涌动,但也同样是商铺林立、应有尽有。
时不时的听着后面小丫头的断断续续、结结巴巴的说话,时不时抬头看看商铺的匾额,随后叶青一头扎进了一家颇为雅致的茶馆内。
门口的谢道清愣了下,而后看了看茶馆的匾额,犹豫不决的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等她的叶青,最后也硬着头皮跟着走了进来。
原本便是一个人闲逛着出来,而且还要摆脱是否有人跟踪他,所以在临安闲逛了一个多时辰的叶青,早已经是口渴难耐。
抬头看向在对面坐下的谢道清,不等问话,谢道清便连连摇头道:“我不渴。”
示意伙计上一壶上好的茶后,叶青便在望着窗外的人来人往,笑着道:“为何你觉得我能救你父亲?谢深甫为何不来找我,反而让你来找我?”
“因为您的差遣比祖父要大,您……您是朝廷器重的重臣。”谢道清直言不讳的说道,而目光则是时不时的在茶馆里巡视着,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
样子。
叶青不动声色的同样是视线扫过茶馆,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心底不由自主的有些好奇,眼前这个小丫头,为何进了茶馆后,反而比在外面更加的局促不安了。
“是谢深甫让你来的?”叶青看着伙计离去后,刚要拿起茶壶给自己倒茶,对面的谢道清倒是眼疾手快,第一时间起身拿起茶壶,双手给叶青斟茶。
“是我自己来的,祖父不知情。”谢道清放下茶壶坐下,而后看着叶青端起茶杯在鼻尖嗅着,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
叶青放下茶杯,提起茶壶给谢道清倒了一杯,惹得小丫头是一阵手忙脚乱,连忙站起来道谢。
时不时的有朗朗吟诗作赋之声,从茶馆的二楼传出来,随着一首词被吟诵出来,叫好、鼓掌声更是让在楼下的叶青等人,听的是清清楚楚,有种想要上二楼窥探一二的冲动。
看着眼前依旧是有些紧张的小丫头,叶青笑着道:“即便是你祖父亲自前来,我都不会卖他这份情面,何况……前日在一品楼,我就已经用行动告诉谢深甫了,我不会插手此事儿。所以……为何你认为我会帮你?”
“我……。”谢道清的脑子有些发懵,这与她下定决心来找叶青时,自己脑海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在她自己的想象中,自己找到叶青后,而后把前因后果一说,叶青就会帮自己去救父亲,而不是像眼前这般,会有这么多……自己没有想到的问题。
“我觉得大叔……大人您是一个好人,您不会见死不救的。”谢道清急忙改口,不过好在对面的大叔好像又不介意了。
“好人不好人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说了算。”叶青看着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继续笑着道:“朝廷都不能分辨出好人、坏人,若是你父亲真有你说的那么好,那又怎么会被刑部抓入大牢呢?或许你可以直接找朝廷,告诉朝廷你父亲是好人呢,刑部抓错人了,岂不是更简单一些?”
“父亲不在刑部大牢了,昨夜里祖父说,不知道父亲跟陈伯伯被关押到哪里了,甚至有可能已经被奸人所害了。”谢道清的双眸黯淡、眼眶通红,说到最后则是已经低下了头,晶莹的泪珠瞬间开始吧嗒吧嗒的往胸前的衣衫上掉落。
叶青看着吧嗒吧嗒开始掉眼泪的小丫头,心头不由一阵苦笑,如果眼前的小丫头,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劫走她父亲跟陈傅良的奸人的话,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人不在刑部大牢了?如此一来,你即便是求我,我也没有办法。连你都不知道你父亲是被奸人所害,还是被另行关押到了其他牢里,你让我如何帮你?”叶青端起茶杯轻松的问道。
眼眶溢满了泪水的谢道清,拿出帕子擦了擦眼睛,神情依旧是黯然神伤的摇着头:“我也不知道,祖父也没办法,我只是觉得您能救我父亲,而且那日那个留大人跟祖父也商议着,如今唯有大叔您可以救父亲……。”
谢道清一边说一边掉眼泪,而后又是一边擦眼泪,一边楚楚可怜的看着叶青,神色之间的哀求之色就算是瞎子都能够看见。
叶青已经无力去纠结小丫头嘴里一直改不过来对他大叔的称呼,视线不由自主的移向窗外,不去看哭的可怜兮兮的谢道清,而当他刚要回过头来时,却听见旁边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清儿?你……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这个人欺负你了?”
叶青急忙转头,只见不知何时,在自己的桌边,站着两个年纪约莫二十上下的儒雅书生,一个满脸关切的看着谢道清,一个则是愤愤的看着自己,就好像……就好像自己是那个弄哭小丫头的罪魁祸首似的。
1034 缺章节名上瘾
在大街上亲眼目睹叶青跟一个小丫头交谈的李凤娘,此事儿本就让她窝了一肚子火,而叶青迟迟没有来到杏园,更是让李凤娘心烦意乱,大厅里的茶杯已经不知道被她摔了几个,但叶青的人影依旧是没有出现。
竹叶儿慌忙退出前厅,看着因为惊吓而一脑门子汗的青丘,低声催促着:“你快去刚来的路上找找,看看叶大人去了哪里。”
“这……。”青丘吓了一跳,这个时候离开皇后,万一盛怒之下的皇后找不到自己,那自己岂不是……哪怕是十颗脑袋都得给砍了啊。
看着青丘的犹豫,竹叶儿宽心道:“这里有我呢,皇后不会没事儿找你的,你要是把叶大人找到了,反而才能让皇后熄了怒火。”
青丘跟随皇后也已经有些时日,自然很清楚杏园是何地,也更清楚,皇后为何突然脾气变得如此暴躁,还不都是因为那叶大人都半天了,还没有来到杏园吗!
抹了抹脑门儿上的汗珠子,青丘点点头,便小心翼翼的走出杏园,看了看四周并无可疑之人后,这才紧忙走到大街上,而后还会装出一副,自己不是从杏园出来,而是正好路过杏园的样子,往刚刚遇见叶青的方向行去。
而此时惹得当今皇后李凤娘,如同进入更年期一般脾气暴躁的罪魁祸首,坐在茶馆里看着眼前两个对自己横眉冷对,像是有着杀父夺妻之恨的儒雅书生。
两个人叶青一个都不认识,但显然,眼前的小丫头却是认识眼前的两个书生,帕子擦干了眼泪,先是有些意外的看了看站在旁边一脸关切的两个书生,而后才泪眼汪汪的看着叶青,脸上写满了乞求。
“清儿,你告诉我,是不是这个人为难你了?”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谢道清的那个书生,一边用手指着叶青,一边关切的再次对谢道清问道。
“大叔,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就算我求求你……。”谢道清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书生,而后便继续楚楚可怜的看着叶青博同情。
“清儿,你别求他,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我帮你解决!这个人是什么人,他是不是要挟你了?”书生一脸关切加正气的说道。
而后不等谢道清回答,便转过身看着叶青喝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欺负清儿?”
“我是什么人……。”叶青看着两个明显是要当护花使者的书生,话刚出口,就被另外一个书生打断。
“哼,还能干什么,一看这人就不是一个好人!必定是觊觎清儿妹妹的美色,所以才会借机为难清儿妹妹!也不看看自己的嘴脸,简直是老牛吃嫩草!”书生脸上带着冷笑,鄙视着叶青道。
叶青瞬间一愣,而对面的谢道清,也是瞬间瞪大了自己那双咕噜噜乱转的眼睛,看看旁边的两个书生,而后再看看对面一脸无辜的叶大人,不知为何,谢道清突然觉得想笑。
“清儿妹妹,你告诉我,他怎么为难你了,你放心,这里有我呢,我定不会让他欺负你!”书生拍着单薄的胸口,听在叶青耳朵里有种空了的声音。
“没有,这位大叔……他没有欺负我……。”谢道清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该如何给眼前的两个书生解释此事儿。
一是因为家教的缘故,从她祖父谢深甫到父亲谢渠伯,不管是为官还是做人,向来都是光明正大、问心无愧,从来不曾因为什么事情求过旁人,更别提陌生人了。
而第二点则是,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被刑部抓进了大牢内,先不说自己的父亲是否是被冤枉的。但总之这种事情,没有人会愿意拿出来四处宣扬,愿意让更多的人知晓。
“还说没有,刚才我就看见你在哭,你还说没有。”书生关切的看着谢道清,而后又对着叶青怒目相视。
叶青想要解释,但他也不可能把谢道清的家事拿出来解释,于是笑了笑,往桌面上扔了一块儿碎银当茶钱,便起身打算离去。
“此事大叔我爱莫能助,小丫头你还是问问他人吧。”叶青起身,对着正抬头看着自己的谢道清说道。
“你不准走,话说清楚了再离开,否则……否则别
怪我跟你不客气!不管何事儿,刚刚她是因为你而哭的,所以你先给她赔礼道歉,如果她原谅你了……。”
“那还要看看我们愿意不愿意原谅你!”两个书生一唱一和,这是要强行为谢道清出头。
此事的茶馆内,因为两个书生的言语,时不时的望向这边,三个年岁相当的少年、少女,加上他一个快要四十岁的中年人,从旁人时不时望过来的目光中,叶青都感觉到了一阵不自在,感觉就像是自己在跟这两个少年,为了这小丫头在争风吃醋似的。
“我跟他道歉?”叶青指了指自己,继续反问道:“还要让你们原谅我?你们不觉得可笑吗?要说道歉,也该是她对我道歉才是。”叶青还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别人误会。
但显然,眼前的两个书生,却是没有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即便是谢道清也跟着站起来要出去,但也是被那个一连关切的书生拦了下来,说什么都要给谢道清主持今日的公道。
“郑大哥……其实我跟他……我并不认识这个大叔,我就是……。”谢道清大叔叫的很上瘾,几乎从一开始到现在,竟然都变成了条件反射的喊出口。
只是她越解释则是越容易让人误会,除了不想让眼前的两个书生知晓她的家事外,便是她也知道,眼前的大叔,显然也不想这两个书生,知晓她的身份。
何况,刚刚她喊的那个郑大哥,他父亲同样是朝中大员,若是被他们知晓,今日自己竟然跟一个官员在此喝茶,恐怕到时候,不光是他们会笑话父亲跟祖父,也会笑话这位大叔的。
“不认识?不认识他为何强行逼迫你跟他喝茶?依我看,此人必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歹毒心思。清儿,你别怕,这里有我跟你赵大哥给你做主,而且还有这么多人在,他不敢把你怎么样儿的。”
在叶青看来,这个书生特么的简直就是天生的煽风点火高手,完全没有影儿的事,都能够被他说的那么真切,那么言之凿凿,就像是非得做实了自己是坏人,在勾引、胁迫眼前这小丫头似的。
谢道清有些为难的看着叶青,叶青则是警告似的看了谢道清一眼,两人谁也没有想到,今日竟然会遇到这种事情,而且更令叶青无奈的是,随着从二楼楼梯口传来喧哗声,只见好几个书生,还有几个妙龄少女,此时正向着楼下走来。
而随着楼梯口的喧哗声传到这边,只见那姓郑的书生跟另外一个书生回头望去,而后脸上立刻带着欣喜的笑容看向谢道清,再然后则是一脸冷笑的看向叶青,像是在说,今日要是没有个了断,别想离开这里。
谢道清的神情在看到了楼梯口处渐渐走下来的男男女女,脸上的表情则是更加的愁眉苦脸了,心里同样是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该让大叔来这家茶馆,应该换一家才是。
望着一下子在他们这边聚集了足足有十余个人的场面,叶大人头一次也感受到了想要杀出重围的棘手,这些都是文人士子,其中一些女子,恐怕身份也是非富即贵,说白了,其实都是一些有权有势的人家子女,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所以就聚众在一起风花雪月罢了。
对于叶青而言,如今的局面,就如同被十好几个小学生围住了一般,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毕竟不管如何,到时候丢人的都会是他叶青。
而且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茶客在旁边目不转睛,就算是叶青想要强闯出去,都已经是不可能了。
悄悄向那小丫头招了招手,小丫头趁着那姓赵的书生正在向后来的十余人,解释着这边发生什么事情时,急忙跨步来到叶青跟前。
“这些都是什么人?你的同窗?”叶青低声问道。
小丫头那双无辜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无辜,点了点头,而后道:“他们平日里常常会聚于此,因为这个茶馆,便是那位郑大哥的,而那个郑……。”
小丫头说道后面,脸颊不由的浮现一抹羞红,而后低着头便不再言语了。
叶青又不是瞎子,刚刚那郑姓书生,一直竭力的在谢道清跟前献殷勤、充好汉,要不是冲着她这张漂
亮的脸蛋儿,那才叫怪事儿了。
而对于叶青而言,事情的复杂之处正在于此,正因为那个姓郑的书生喜欢谢道清,所以才使得他暂时不敢硬来,毕竟,如若那般的话,就很有可能逃不掉一顶跟这些少年书生争风吃醋的帽子。
“那你偷偷跟他说清楚不就好了?”叶青对着面色依旧有些羞红的谢道清说道。
“我又不喜欢他,是你非要来这家茶馆……。”谢道清扭捏中,甚至忘了她跟叶青之间的关系,隐隐把叶青当成了同伴,并非是求人办事儿的大人。
当然,从谢道清一口一个大叔上,就能够看出来,小丫头虽然是来求叶青救她父亲的,但或许正是因为前日在一品楼,叶青怀抱钟叶的印象对她太过于深刻了。
所以才使得到如今,谢道清依然没有办法,把在北地权势遮天的枭雄叶青,跟眼前的叶青联系到一起。
叶青显然没有料到,小丫头竟然还怪罪起自己来了,自己进这家茶馆,只是觉得这家茶馆的环境还算是颇为雅致,压根儿也不知道,这家茶馆跟她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何不早说,如今害我到这般地步,还想求我救你爹,简直是痴心妄想。”叶青无语小丫头竟然敢责备自己,于是便打击报复道。
不过当他刚刚说完,谢道清再次抬头看他时,眸子里又是蒙上了一层雾水,楚楚可怜的样子,就像是下一秒就会哭成泪人儿。
“不准哭,你若是再敢哭,我就不帮你救你爹了。”情势所迫下,叶青不敢再让谢道清在大庭广众下哭出来,他是真害怕,旁人把自己当成一个只会欺负小丫头的伪君子。
谢道清努力的止住了泪水,抽了抽鼻子,破涕为笑的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兴奋道:“这么说,大叔你答应了?”
而此时那姓郑的书生,此刻正是用愤恨加嫉妒的目光看着叶青,特别是看到谢道清的双手紧紧抓着叶青的手臂,两只眼睛仿佛都快要嫉妒的喷出火来了。
此刻,他当然也相信,谢道清刚刚之所以哭,并非是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欺负了谢道清,而是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欺骗了谢道清的感情!
“你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我便答应你父亲无事儿。”叶青并没有答应谢道清去救她父亲,而是偷换概念的安抚着谢道清。
并没有听出叶青话语中不妥的谢道清,眼角带着淡淡的泪痕,灿烂的笑着对叶青用力的点点头,而后这才松开叶青的胳膊,对着那姓郑的书生说道:“我跟大叔在此喝茶,是因为说起了伤心事儿,所以才会……还望郑大哥莫要误会才是。”
“怎么可能,肯定是他要挟你了。”郑姓书生还没有说话,刚刚陪同一起的书生,便开始再次煽风点火道。
人心、人性向来就是如此龌龊,而且对方还不自知,自以为自己的猜想才是最为正确的,并因此而无知的大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这种人不管是什么时候总是有大把大把的存在,最是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叶青微微皱眉,这一次则是认真的看向那个书生,正待要说话时,只见从后面的数个书生中,缓缓走出来一个面带微笑的书生,在书生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容貌俏丽的小娘子。
“学生朱世杰,见过先生。”随着朱世杰对叶青行礼,身后的小娘子,也是第一时间跟着朱世杰对叶青行礼。
一时之间,叶青的脸色有些茫然,谢道清的神色显得愕然,郑姓书生跟那位书生,脸上则是写满了疑惑。
看着叶青那思索的神情,朱世杰并不觉得尴尬,行完礼后,依旧是微笑着坦然说道:“先生不记得学生实乃正常。但不知先生可还记得,绍熙三年四月,先生路经曲阜时,曾作短暂停留?而学生那时正好有幸,与萧先生一同拜会过您,您还曾教授了学生一门算学之术。”
叶青恍然大悟,眼前的朱世杰,竟是那个曾在曲阜有过一面之缘,而后自己便把阿拉伯数字写给他的那个书生,只是想不到,如今时隔两年,竟然在临安再次相遇了。
1035 误打误撞
郑清之的轿子驶过街巷,轿帘的缝隙处一张一合之间,竟是让他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随着那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郑清之的心头莫名一震,而后急忙掀起轿帘望去。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正在大街上四处张望,微微寻思了一番的郑清之,立刻让轿夫停了下来,继续注视着那四处张望的身影,思索了一番后便走出了轿子。
青丘,身为皇后跟前的近侍,突然出现在此处,这让郑清之下意识的意识到,很有可能皇后也会在这不远处,即便是皇后没有在,恐怕青丘出现在此的目的也并不是很简单。
四处张望寻找叶青踪迹的青丘,回过头时便发现,郑清之正面带微笑的向自己走过来,脸色微微僵了下,脑海里飞快的思索着,该如何应付这个户部尚书。
“奴婢见过郑大人。”青丘虽然是皇后的近侍,极为得皇后信任,但在明面上与人打交道之时,依旧是能够保持着极好的谦卑之态。
虽然不管是朝堂官员,还是宫内的丫鬟、太监,都知道如今的青丘,绝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但不管怎样,青丘在为人处事上极为圆滑、谨慎,从不会给他人留下所谓靠着皇后这颗大树嚣张跋扈的把柄。
“郑某见过中贵人。”郑清之含笑回礼,而后继续说道:“郑某路经此处,恰好看见中贵人在此,看中贵人四处张望的样子,可是……在找人?”
青丘自是不敢把皇后就在此不远处的消息说出口,更不敢把皇后在杏园是为了等叶青的事情抖落出来,而身为皇城司副统领的他,只好笑着道:“奴婢是在寻找叶大人,毕竟奴婢还兼着皇城司的差遣,叶大人乃是皇城司统领,所以……。”
“哦,叶大人难道也在附近吗?”郑清之心头又是一震,急忙不动声色的问道。
青丘不敢把话说的太假,他怕万一说出个别的目的来后,正好碰见叶青的话,那么到时候,什么样的言语,恐怕都无法把他的谎话圆回来了。
所以半真半假之间的话语,加上又有皇城司的差遣作为借口,所以郑清之即便是想要深究,也没有办法。
“奴婢刚刚仿佛看见了叶大人的身影,所以就四处找寻了起来,不过并没有找到,也可能是奴婢认错人了。”青丘的态度一直很谦卑,自然也是让郑清之十分受用。
“不知郑大人这是……?”青丘不愿在自己找人的话题上多说,转而趁着郑清之微笑扫望四周时问道。
“哦,无事儿,随便转转,前方有家茶楼,正打算过去喝杯茶。”郑清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巷口,而后道:“相请不如偶遇,中贵人平日里也是颇为繁忙,郑某自然是不敢叨扰,而今日正好在此相遇,不知中贵人可否愿意赏脸,让郑某做一次东?”
临安城时至中午的天气,在六月已经是火辣辣的热,而寻找了半天叶青踪迹的青丘,此刻就算是想要婉拒,一时之间也没有个好的借口。
想要以急着回宫为借口,那么就会使得他出现在此的缘由经不起推敲,何况,郑清之之前也确实曾邀请过他几次,但都被他拒绝了,所以这一次的偶遇,显然还真的是给了郑清之机会。
两人步行于街巷上,一路行来,几乎都是郑清之在说,青丘则是在旁倾听。
对于郑清之几次隐隐的试探关于太子的事情,青丘也是极为婉转的表示并不是很清楚,而郑清之显然并不打算在太子的问题上轻易转移话题。
时不时的长吁短叹几声,说着太子如今已经十一岁了,选太子妃一事儿也该提上日程了,不知道身处皇宫的皇后,可有较为中意的人选。
“如此说来,郑大人是有意……为太子选妃了?”青丘见郑清之一直说个没完,也只好顺着话题试探着。
“皇家之事儿,便是我等臣子之事儿,太子乃我大宋朝储君,选妃一事儿自然同样乃是国之大事。史大人虽然平日里忙于朝堂政务,但对于太子妃一事儿也是颇为挂心。”郑清之看着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多大兴趣的青丘,只好抬出史弥远的官威来。
“据奴婢所知,皇后暂时并无为太子选妃的打算。太子如今不过刚刚十一岁,还是太早了一些。”青丘抬头,望向茶馆的匾额,心中瞬间恍然大悟,为何郑清之要来此喝茶了。
坊间传言,看来绝非是空穴来风啊,青丘在心头微微感叹着。
虹出茶馆,原是郑清之所做的一首七言诗:轻红浇翠抹弓腰,高映斜阳跨碧霄。半似一条琼玉带,合成五色水晶桥。
而身在皇城司任副统领的青丘,甚至还知晓一些,身为史弥远麾下的左膀右臂,郑清之大部分收受贿赂、与想要晋升、调遣的官员密谈时,也往往都会选择在这里。
所以此处,完全可以视为,是郑清之为史弥远结党营私而设立的
一个秘密据点,平日里会有大批的文人士子来此舞文弄墨、吟诗作赋,来掩盖着这家茶馆真正的营生。
所以如今,不管是临安朝堂上的官员,还是各路官员,在仕途上想要更进一步,但又没有直接找上史弥远的门路时,都会先来此处碰碰运气。
郑清之等人,则是如同门神一般,对于那些有求于史弥远的官吏,进行着严格的筛选,从而使得一些知晓虹出茶馆的官吏,往往把虹出茶馆视作能够接近吏部尚书的途径。
从而也使得虹出茶馆的别名:小吏部茶馆的名声,开始在一定范围内的圈子里逐渐传开。
官吏想要升迁调遣,除了地处皇宫内六部桥的吏部以外,如今则是多了一个设在城内的小吏部,这里甚至有时候,比地处皇宫的真正吏部,聚集的官员还要多。
叶青扫视着望向这边的好几双茶客的眼睛,虽然大多数茶客都是做普通文衫装扮,但在叶青看来,还是能够微微嗅到,这些人身上的官场气味儿。
特别是一些根本入不了叶青这等权臣官员眼中的小官吏,在茶馆内看起来是比比皆是,他们不同于官位做到一定程度后,开始低调行事的官员,反而是处处希望旁人能够看出来,他是大宋朝廷的一名官吏,恨不得把不大的官威抖的让所有人都看到。
书生跟叶青之间的争执,使得众人侧目,也让叶青为眼下的形势感到更为棘手,正是因为这些不大不小,而且还没有一个认识的官吏在旁观,使得他面对十余个书生的围堵、讨伐,竟然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而此时,书生除了一直不让他离开外,也不让惹来今日祸端的小丫头离开,甚至因为朱世杰向自己行礼,口称先生,使得这些书生对于叶青的身份则是更加好奇。
就是连谢道清,也是有些惊讶的抬头再次重新打量着叶青,在她看来,眼前的大叔是一个身处北地的枭雄、权臣,是一个领兵打仗的武将,怎么还会教授他人算学?
而且看朱世杰那崇敬到快要五体投地的眼光,以及人家小娘子徐氏也是极为感激、敬佩的目光,谢道清也是很好奇,叶青到底教授了朱世杰什么算学,竟然能够让人家对他如此尊崇有加。
朱世杰来临安的时日已经不短了,也正是因为朱熹的关系,所以才使得他顺利进入到了临安文人的圈子之中,而且朱世杰不论是诗文还是算学,都是颇有成就,所以在眼前的这些文人士子中,也是颇有影响力的。
至于朱世杰为何能够跟郑姓书生攀上关系,叶青只听见小丫头在耳旁低声说道:“郑士昌师从颜师鲁颜先生,跟朱先生一样,极为推崇理学,所以他们就认识了。”
那姓郑名士昌的书生,看着谢道清跟叶青低头私语,眼中的妒火更盛,他丝毫看不出来,眼前这个中年男子有哪里比的上他,竟然能够让谢道清如此不顾男女之嫌的,在叶青耳边低语说话。
叶青了然的点点头,而后看着朱世杰道:“闲逛有些乏了,所以便来此歇歇脚,不成想……竟然在这里碰见了你。”
一旁的谢道清,在叶青对着朱世杰说完后,紧忙跟着连连点头,以此想要告诉围住他们的郑士昌等人,大叔真的没有欺负自己,他们二人就是闲逛逛到了此处,而后 进来歇歇脚。
可她的动作,在郑士昌看来,更是如同火上浇油,原本就对她心生爱慕,正吃醋她跟叶青出双入对的郑士昌,听到谢道清竟然是跟叶青一同逛街,而后逛累了就到这里来喝茶歇脚,瞬间生出一股,这是谢道清带着叶青过来耀武扬威,劝他死心的念头。
“既然如此,那么这茶钱不够。”郑士昌撇了一眼桌子上的碎银子,对着叶青冷冷说道。
谢道清习惯性的再次瞪圆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把叶青恨的牙痒痒的郑士昌,又看了看平静微笑的叶青:“这还不够?不过一壶茶……。”
“这家茶馆是我郑府开的,一壶茶水多少钱自然是由我说了算,所以我说不够就不够。”郑士昌不理会旁边小声求情的朱世杰,依旧是紧紧盯着叶青说道。
“难不成这是一家黑店?”叶青笑着开口道:“只是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是与我这般同等待遇?一壶茶也是如此之贵?”
早就看出来,郑士昌这是因为谢道清的关系,特意为难自己,不由的再次苦笑着摇头。
而在此时,原本时不时还会望向他们这边看热闹的茶客,突然之间则是齐齐望向了茶楼门口,随着茶馆伙计在门口殷勤、热情的弯腰鞠躬,叶青便看见大厅内的茶客,突然间大部分人急忙站了起来,有些人甚至还低头快速整理着自己的衣衫,像是接下来要见什么大人物一般。
青丘随着郑清之走进茶馆内,首先便看到了为数不少的茶客,随着一阵桌椅板凳的
挪动声,一个个带着谦卑的笑容,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他跟身旁的郑清之。
“准备一间上好的雅间,今日我有贵客来此,至于其他人……让他们改日再来……。”郑清之看似对着毕恭毕敬的站在他跟前的伙计说,但却是能够发现,大厅内站起来的诸多茶客,一个个瞬间是露出了有些失望的神色。
只是不等他们回过神来,就看见郑清之的目光,不自觉得扫向了叶青这边,毕竟,整个大厅内,其他人都是三三两两的坐在一桌,而只有在靠窗的角落处,却是围着十余个人。
更令郑清之感到震惊,甚至是想要掉头离开茶馆的原因是,在那十余个人之中,他还看到了一个双鬓发白,身材比身边旁人都高出大半头的中年男子,此刻正面带微笑的望着他以及旁边的青丘。
看到叶青后的青丘,不知为何,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竹叶儿让自己寻人,原本以为已经没办法回去交差的他,想不到竟然在这里碰见了自己要寻的人。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青丘在心头感慨之时,这才注意到郑清之原本镇定自若,带着从容微笑的神情,此刻则是写满了震惊跟紧张。
想都不用想,青丘便能够猜出,显然叶青出现在此,才会使得旁边的郑清之,变成这幅呆若木鸡的样子。
“郑大人,那就让不相干的茶客改日再来吧,估计今日郑大人是没有心思招待他们了,不是吗?”叶青眼前依旧是围满了书生,只好稍微大声的对远处的郑清之说道。
郑士昌并不知道叶青在跟谁说话,但听到郑大人三字时,还是不由的回头望去,当看到郑清之后,脸上不由一喜,急忙奔过去说道:“爹,您怎么来了。”
随着郑士昌的话语,郑清之的神色则是显得更为凝重了,而茶馆内的茶客,也在伙计的小声解释下,开始一个个离去,而一些离开的茶客,在离开时,还会狐疑的看看叶青,而后再看看郑清之。
一个个茶客从郑清之跟前经过时,都会不由自主的弯腰行礼,而这一切也都被叶青一一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浓厚。
“郑士昌是郑清之的公子?”趁着茶客离开的功夫,而身边的那些书生,也在被郑士昌不明所以,但又不敢违抗郑清之的命令,招手让他们离开时,叶青对旁边也有些发愣的谢道清问道。
不等谢道清回答,朱世杰便要行礼,跟着其他书生一同离去,但却被叶青摆手留了下来:“要是没什么急事儿,不妨再坐会儿,你我也好久没见了,一会儿我还想听听,你如今在算学上到底进展如何了。”
跟朱世杰夫妇说完后,叶青便自顾自在刚才的桌前坐下,而后对坐在他旁边的谢道清小声问道:“你父亲怎么会同意你跟郑士昌的婚事……。”
叶青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道清红着脸不满的打断:“哪有,我……我父亲没有同意好不好?是他们三番五次硬是要来提亲的,我娘跟我祖父也不同意。”
“那就是你同意了?但是家人不同意?”随着众茶客离去,正主儿出现后,叶青又有了心情逗旁边的小丫头。
坐在对面的朱世杰跟其小娘子徐氏二人,一会儿看看叶青逗着谢道清,而后扭头又看看正向这边走过来的郑士昌三人,待三人走过来后,朱世杰跟其夫人,急忙要起身时,却是被叶青制止,让他们坐着便是。
“下官郑清之见过叶大人。”
“奴婢青丘见过叶大人。”
郑清之跟青丘同时向坐在旁边的叶青行礼道,而此时那刚刚为难叶青的郑士昌,则是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叶青,而后又急忙把转向他神情凝重的父亲。
“贵公子的脾气不小啊,不过也多亏是郑大人及时赶来了,要不然的话,我叶青今日可就不知道要多狼狈了。郑大人,多谢了。”叶青笑着对郑清之说道。
“不敢,叶大人言重了。是犬子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大人您,还望大人您莫要跟他一般见识才是。下官在此向您赔罪了。”郑清之此刻心里是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
叶青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足够让他感到震惊跟害怕了,而自己这个不长眼的儿子,竟然还带着人,把人家给围堵了起来,简直是没事儿找事儿!
而且更令郑清之疑惑跟忐忑的是,叶青竟然是跟谢渠伯的女儿一同出现在此,这就是使得叶青来此的目的,更加的耐人寻味了。
谢渠伯前日被抓,昨日里就突然从刑部大牢消失,这件事情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身为史弥远心腹的他,几乎是跟邓友龙、韩侂胄等有限几人同时知晓的。
如今叶青跟谢渠伯之女在一起,就不得不让人猜想,是否叶青也有意要参与此事儿,是否也有意要拉拢谢深甫。
1036 交易
原本极为热闹的茶馆,在一瞬间变得空荡荡的,就如同此刻站在一旁,汗流浃背的郑士昌的心情一样,整个人有种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感觉。
父亲竟然对这一个看起来比他年轻不少的男子如此低声下气,这在他的印象中,完全是不可想象的,平日里来茶馆的官员他见多了,哪一个见了父亲不是点头哈腰、毕恭毕敬的?
像今日这般,父亲竟然只能够站在那里跟人家说话,这完全超乎了郑士昌的想象。
谢道清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众人身上咕噜噜乱转,郑士昌局促不安、惶恐紧张的样子,自然是也被她尽收眼底,同样,她也是头一次真正见识到了,一个官员做到极致后,带给他人的巨大压力。
一品楼那一次,虽然说叶青仅凭自己的名字,就吓的刑部侍郎邓友龙双腿打颤,但那一次在谢道清的心里,叶青却是给她留下了一个抱着婴孩儿的慈父好人形象,跟今日在茶馆内景象完全不是不可同日而语。
更何况,不管是她的祖父,还是父亲,因为郑士昌喜欢她的缘故,跟郑清之就联姻一事儿也是打过多次交道,所以在她的印象里,郑清之的户部尚书差遣,比起当时还未任临安安抚使的祖父、嘉兴通判的父亲都要大很多,已经足够让她感到震惊、仰望了。
但今日他们见了叶青,竟然是连一个座位都捞不到,特别是郑清之,此刻依然是站在叶青的旁边,连坐都不敢坐下。
当然,谢道清显然不知道,郑清之忌惮叶青,并非是因为叶青的差遣,而是因为叶青手里的权势,以及心狠手辣、城府深沉的手段。
更是怕自己的儿子郑士昌,因为得罪了叶青,而招来横祸。
他算是朝堂之上的官员中,颇为清楚叶青权势跟手段的为数不多的官员了,跟在史弥远身边多年,叶青这些年不管是在北地还是在朝堂之上,何时向他人低过头?即便是连高宗皇帝,说句不好听的话,最后不也是折在叶青的手里?
而自己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儿子……就算是加上自己这个老子,又如何是人家的对手。
在场最为轻松的或许就属谢道清跟青丘二人了,谢道清是无事儿一身轻,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而青丘则是终于找到了叶青,那么不管如何,只要死死的拽着叶青到杏园,自己就可以逃过一劫了。
至于同样坐着的朱世杰跟其夫人徐氏,恐怕是几个人中,除了郑氏父子外,心里最为忐忑的两个人了,一时之间如坐针毡,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为难。
“坊间向有传言,有一处名为虹出茶馆的地方,可谓是我大宋朝廷的小吏部,今日叶某亲眼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刚刚在坐的茶客之中,少说也得有**位是我大宋朝的官吏吧?”叶青此时完全没有了当初对着郑士昌的顾忌,虽然是在跟郑清之说话,但眼睛却是一直望着青丘。
郑清之岂能不清楚叶青此番言语的意思,非是说给自己听,而是说给一旁的青丘在听。
“若是传言就能当真的话,那郑尚书岂不是早就被朝廷罢免八回了。叶青,倒是你今日来此的目的,有些让史某预料不到啊。”回答叶青的话语,却是楼梯口一个肥胖的身影。
史弥远一个人差不多就能堵住楼梯口,让旁人都无法从他身边经过,身后跟着两名下人,缓缓从楼梯处走下来。
“天下之事儿,无巧不成书。叶某即便是说今日是误打误撞,想必你也不会相信。不过今日既然被我撞上了,无论如何我也得告知御史台一声才是。当然,皇城司当年便被高宗皇帝任差遣:察事之卒、布满京城。小涉饥议、即捕治,中以深文。何况是今日叶某亲眼所见,十余个朝廷官吏齐聚一间茶楼,谁知道会不会是聚众谋反呢?”叶青依旧是坐在那里,看着晃晃悠悠走过来的史弥远说道。
郑清之急忙让地方,而此时的朱世杰,显然是不能够继续坐着了,随着叶青微微抬了抬手,两人便立刻起身走到叶青一旁站定,而史弥远则是在叶青的对面坐了下来。
目光先是打量了一番叶青,而后缓缓移向旁边,同样还挨着叶青坐在那里的谢道清。
“弹劾史某谋反?史某还没有狂妄到敢于碰这谋反罪名,倒是叶大人在北地一言独断,朝廷对于北地毫无节制之力,依史某看,话若是说出去了,我相信百姓更相信是你叶青要谋反,
而非是我史弥远。”史弥远并不怎么担忧叶青真的在朝堂之上弹劾,可担心的是,叶青会利用今日的所见所闻在临安兴风作浪,到时候自己必然是会被牵扯进去。
“要不我们试试?”叶青讳莫如深的一笑,却是给史弥远一种,回到临安后,面对眼下的乱局,他打算破罐子破摔了的感觉。
“不试。”史弥远果断的摇头拒绝道,视线扫过青丘、郑清之父子,朱世杰夫妻,而后摆了摆手,对着青丘说道:“中贵人,史某想要跟叶大人单独……。”
“奴婢这就在门口候着等候叶大人。”青丘急忙说道。
“何必去门口候着,今日既然我掏了银子,那么这间茶馆的茶水就随意喝,郑清之,还不赶紧把上好的雅间给他备出来?对了,你两也跟着过去,还有你。”叶青指了指朱世杰夫妇,又指了指谢道清说道。
史弥远对于叶青差遣青丘一事儿不置可否,毕竟,青丘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皇城司的副统领,所以今日当着统领的面,自然也要受人家差遣。
郑清之父子、朱世杰夫妇以及青丘离开,叶青跟史弥远之间,还有一位眼睛骨碌碌乱转,不愿意离开的谢道清。
谢道清显然没有料到,今日这短短的时间内,自己不光是再次见到了叶青,看到了身为尚书的郑清之,谨小慎微的一面,而且还见到了另外一位朝堂之上的大人物,史弥远。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料到,史弥远竟然是这么一个满面红光的胖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官员,而更像是一个贪财好色的商贾、员外之类的。
而她之所以不愿意离开,完全是因为她怕叶青跑了,而后搭救父亲一事儿就没有了着落。
所以不管叶青如何对她瞪眼,她都是睁着那双无辜乱转的大眼睛,当作没事儿人一样,完全不害怕叶青。
这边史弥远跟叶青微笑不语,都在揣摩着接下来该如何开口,自己手里又有什么筹码,而那边刚刚上楼后,在一间别致的雅间内,安顿好青丘的郑清之,走到另外一间房间时,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不等一脸心有余悸的郑士昌说话,郑清之便一巴掌扇在了郑士昌的脸上,看着瞬间红肿起来的半边脸颊,郑清之依旧是脸色铁青,低声怒道:“混帐东西,这叶青岂是你能够招惹的?不想要你的小命了是不是!”
“爹……。”郑士昌想不到他爹下手如此重,一时之间眼前直冒金星,耳边还带着嗡嗡的耳鸣声,怯怯道:“爹,孩儿……孩儿也不知道他……他就是他啊,孩儿只是下楼时,看到清儿妹妹在哭,便以为是他欺负了清儿妹妹,所以才忍不住说了几句,孩儿并没有……。”
“还再狡辩!”郑清之听到郑士昌,竟然是因为那谢道清而去得罪叶青,张开手臂作势又要打,但看着那眨眼间就已经肿的很高的脸颊,最终还是忿忿的把手放了下来:“那谢道清哭,无非是因为她父亲被抓进了刑部大牢……算了,这些都是朝堂之事儿,跟你也说不清楚。总之你以后记得,即便是在这里,也别太猖狂了。还有……就别再惦记谢家那丫头……。”
“爹……。”看着扭头要走的郑清之,郑士昌急忙喊道,而后在郑清之转过头后,才怯生生的问道:“孩儿……孩儿是真心喜欢清儿……。”
“够了!爹说不行就不行,如今非比往日……谢家如今遭遇变故,你娶了那丫头,对你、对我们郑家有什么好处?”郑清之欲言又止,若是说以前,他还愿意前往谢府去提这门亲事。
但如今,谢家长子谢渠伯被抓入大牢,而后又莫名消失不见,这种种迹象都表明,必然是韩侂胄在打击报复。
而这个时候若是自己还不识相的想要跟谢家联姻,恐怕别说会在韩侂胄那里牵连自己了,就是史弥远恐怕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毕竟,在谢渠伯被抓入大牢后的当晚,史弥远就派了吏部侍郎楼钥前去拉拢,而谢深甫竟然是当场就拒绝了史弥远的拉拢。
今日那小丫头却又跟叶青一同出现在此,所以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必然是谢深甫早早就投到了叶党之下,因此才会拒绝了史弥远的拉拢,由此看来,甚至很有可能,那谢渠伯、陈傅良二人,是被叶青偷偷从刑部大牢带走的。
郑清之在寻思着叶青跟谢道清一同出现的种种可能,而楼下的茶座处,史弥远同样是在用话语
试探着叶青,叶青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两人你猜测、我推敲的你一言我一语,让旁边不愿意离开的谢道清,听的是脑海里一片混乱,反正她虽然听懂了每一句话,但却是不知道这每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说的完全都是一些跟家长里短似的言语,根本不像她想象中那般,两个权臣说的是那种严肃重要,甚至对江山社稷都产生影响的对话。
史弥远捧着茶杯笑的像尊弥勒佛,而叶青靠着椅背,同样是悠闲自在,两人的样子在谢道清看来,就如同是老友叙旧一般。
“这样吧,叶大人的事情我可以不理会,也不会触及,不管在临安掀起何种风浪,史某都不会从中作梗,如何?”史弥远端着茶杯,终于开始打开天窗说亮话。
“乱局之下独善其身?史大人可不像是这种人啊。这么多年了,每一次的乱局中,可少了史大人躲在暗中的影子?坐收渔翁之利,向来是你史弥远最为擅长,如今乱局之下,史大人却是说要独善其身,叶某即便是再胆大,也不敢相信你史弥远的这句承诺。”叶青微笑着摇头,他要做的,就是想要把史弥远从暗处逼到明面上来。
如此一来,他才能够心无旁骛的针对太上皇为他设下的鸿门宴,而一旦若是一直让史弥远处于暗处,就如同时刻有一把看不见的刀子,随时都在准备刺向他的心窝。
史弥远的视线转移到了一旁的谢道清身上,而后讳莫如深的道:“想必叶大人也知道当日晚间发生了什么,叶大人放手此事儿,史某也保证不会……。”
“那为何不能干脆彻底一点儿呢?要知道,如此一来,你史弥远可就在朝堂之上少了一个对手,你一直觊觎的位子也就是唾手可得了。”叶青眼睛中的笑意渐渐消失,隐隐杀气从身上散发出来。
那种阴沉、凌厉的气势,让旁边的谢道清心中一惊,人还是那个人,但此刻她嘴里的大叔,就像是……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枭雄一样。
弥勒佛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神色变得同样是很凝重,甚至也是带着一股深沉:“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自然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还是说……你史弥远根本不敢,没有那么大的魄力?”叶青嘴角的平和笑容,此刻看起来就像是刀子一样,甚至是有些锋利。
“那……不知叶大人有何打算?”史弥远肥胖的身子微微前倾问道。
“问问上面是什么意思,不就知晓了?”叶青抬头看了看头顶,继续道:“既然人家率先动手了,上头这位……难道真的要无动于衷不成?”
“你以为这样就能解你叶青的困局?祸水东引固然是不错,但叶青,别忘了,临安你并不了解……。”
“所以我才找你,要不然就这间破茶馆,我早就给它拆了。”叶青打量着茶馆,而后起身说道:“史大人不妨想一想,若是愿意,自然是最好,若是不愿意,那么……覆巢之下可有完卵?他对于北地的野心,就如同对今日朝堂的野心,谁能想到,到了这般年岁,竟然起了雄心壮志,不得不防啊。”
史弥远神色凝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起身的叶青,手里下意识的转动着茶杯,一旁的谢道清自然是不敢打扰,看着叶青起身后,也急忙跟着悄悄的起身,不知为何,刚刚她是觉得迷迷糊糊的,而如今,却是感到凉风飕飕的,就像是有刀子在四周飞一般。
“叶大人的目的是什么?”史弥远沉思良久后问道。
“北地。”叶青简单的说道。
“如此说来,叶大人并不打算在临安分得一杯羹了?”史弥远确认道。
“从今往后,但愿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还如从前那般,北地官吏升迁,我递呈,你批复。”叶青看着史弥远的眼睛认真说道。
正所谓以退为进,在如今的情形下,叶青不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否能够从临安全身而退。所以于他而言,只有在让步之余,尽最大可能的让北地保持着如今的凝聚力,以及解决掉那些在北地无法解决的问题,才是重中之重,而他,也不得不做好,北地在一段时间没有他的准备。
“史某需要好好想想,不送了。”史弥远凝重的深吸一口气,深沉的说道。
叶青点点头,带着跟屁虫向着茶馆外走去,拍了拍门口伙计的肩膀,示意其去叫青丘下来。
1037 瞬息万变
随着叶青走出茶馆的谢道清,脑子里还有些浑浑噩噩、昏昏沉沉的感觉,印象中的朝廷官员商议事情,绝非是像今日这般,如同老友叙旧似的那么简单。
但显然,今日看到的两大重臣,在商议事情时,说的话是讳莫如深之外,其余给她的感觉,还不如她祖父、父亲在家里谈一些朝堂政事时显得严肃跟有仪式感。
总之,今日经历的这一切,完全打破了她从前对于朝堂重臣的猜想跟看法,在临安广为流传的枭雄不像是枭雄,更像是一个平和易处,甚至是带着一丝可爱的大叔,而另外一个朝堂之上的权臣,同样是不怎么像权臣,更像是一个富得流油的富商大贾。
看着还不肯走的谢道清,叶青再次与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对视着:“还不走?”
“我……我爹的事情……怎么办?您答应我……。”只有在提到这件事情上时,谢道清才觉得自己有必要对眼前的大叔恭敬一些,而不是像刚才那般僵持对视,就是不肯离开。
“你爹暂时不会有危险,至于在哪里,我也并不是很清楚……。”
“你……你刚刚还在茶馆答应我……。”
“在茶馆我也没有答应要救你爹吧?”叶青开始狡辩道。
“明明有。”小丫头有些不满的跺着脚:“气鼓鼓的说道,你说我要是不哭了,就答应救我爹……。”
“我是说……你若是不哭了,以及帮我解决掉被那帮书生围困的麻烦,我可以尽力保证你爹暂时无性命之忧,对不对?你好想想,回忆一下,刚才我是不是这样说的?”叶青看着小丫头那又变得有些通红的眼睛,而后伸手胡乱的招呼了几下,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有两个相貌普通的男子,站在了他身后。
“送这位小丫头回谢府……。”叶青淡淡的说道,他深怕这小丫头一个人不愿意回去,而后又偷偷的跟踪自己不撒手。所以不得不招来两个一直在暗中的皇城司禁卒,押送小丫头回去谢府。
“我不,我就不,你若是今日不答应,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谢道清气鼓鼓的再次跺脚道,刚刚仔细回想了下,眼前的大叔好像真的没有答应救父亲,只是答应了保证父亲暂时性命无忧,而且还是有前提条件的。
所以此刻的谢道清,微微通红的双眼带着一丝倔强跟怒气,紧紧的盯着叶青,这个看似一个好人的大叔,原来竟然这么狡猾,竟然骗自己!
笃定了叶青不会拿她怎么样儿,毕竟,谢道清心里也清楚,叶青绝不会欺负她一个女孩子的。要不然的话,就不会发现自己跟踪时,会停下来跟自己和颜悦色的说话,也不会带着自己来茶馆。而后特别是,在跟那胖胖的史弥远谈话时,因为自己不愿意离开,他最终也选择了默认,任由自己就坐在了旁边。
看着叶青那有些拿她无奈的眼神,谢道清挑衅似的挺了挺不算饱满的胸口,以及扬了扬秀气的下巴。
青丘从茶馆出来后,便看到了眼前这一幕,那长得淡雅素净、容貌精致的小丫头,跟叶青在大街上如同斗鸡似的,你看着我、我盯着你,谁也不肯让步。
随着青丘在旁低声的催促着叶青,叶青最终在面对一个黄毛丫头的瞪视时,选择了妥协、选择了让步。
伸出手指在谢道清那洁白如玉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看着小丫头脸颊瞬间变得有些羞红,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但依然还怒气冲中的瞪视着自己,笑着妥协道:“即便是你祖父,都不敢跟我这般说话。回去告诉你祖父,我答应你了,暂时保证你父亲性命无忧,他就会明白的,他可不像你这个黄毛丫头这么笨。”
“你若是还骗我怎么办?”小丫头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而后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警惕问道。
谢道清有些不确定叶青所说的真假,但内心深处却是不知为何,却是愿意选择相信叶青所说的,只是让她去告诉自己的祖父,谢道清心里多少是有些为难。
毕竟,她今日本就是偷偷一个人跑出来找叶青的,府里上下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连她娘都不知道。所以谢道清很担心,若是自己告诉祖父,自己一个人找了大叔救自己的父亲的话,会不会惹得祖父不高兴。
“我为何要骗你一个小丫头?送她回谢深甫的府邸。”叶青再次对身后的两人说道。
而后谢道清微微撅着嘴,又摸了摸自己刚刚被叶青弹了一下的额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叶青,说了句:不许骗人,一言为定后,才不情不愿的向着街道的另外一个方向行去。
与青丘从虹出茶馆先去乌衣巷的皇城司,而后两人坐着马车,又再绕了一圈后,才在太阳快要落下山时,来到了杏园。
李凤娘看到叶青的第一眼,顺手就把手里的茶杯向着叶青砸了过来,好在叶青反应及时,但身后的青丘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被飞过来的茶杯砸中膝盖,硬是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随着青丘微微有些腿瘸的走出房间,叶青脸上依旧是带着平和的笑容,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而后才对着依旧是脸色铁青的李凤娘道:“皇后为何如此大的怒火,难不成谁招惹你了不成?”
“既然知道临安城如今于你叶青来说是危机重重,为何还要回来?”李凤娘依旧是脸色铁青,但并没有问叶青跟谢道清在街道上一事儿。
而叶青则是主动说道:“今日想不到被一个小丫头给跟踪了,你恐怕都不会猜到,跟踪我的小丫头……。”
“别忘了自己的年纪,都足以给人家当爹了。”李凤娘缓缓走到叶青旁边坐下道。
叶青无语的翻了翻白眼,而后继续说道:“本以为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没想到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今日跟踪我的那小丫头,竟是谢深甫的孙女,是为了求我救她爹……。”
“谢深甫的孙女?”李凤娘微微皱眉,道:“所以你打算借着此事儿拉拢谢深甫?这不可能,太上皇之所以选定谢深甫,便是因为此人刚正不阿,在朝堂之上向来是独来独往、从不结党营私,只知尽忠朝廷。不管是史弥远还是韩侂胄都曾经试图拉拢过,但最终没有一个人成功。而你,一个久居北地,虽然在临安颇有威名跟影响力,但临安终究非是你的势力范围,你如何拉拢他?别忘了,太上皇之所以在短时间内提拔谢氏父子三人,可完全是给你叶青准备的!”
“如果……。”叶青看着比他还要着急的李凤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淡淡道:“非是拉拢,而是利用此事儿以及谢氏父子呢?”
“你想要干什么?”李凤娘看着叶青那变的深沉凌厉的眼睛,心口不由自主的感到被狠狠的揪了下,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韩侂胄借我回临安的乱局,想要为自己扳回一局,再次让韩氏一门重回太上皇的视线,让太上皇看到,他们依旧是可以倚仗的重臣。所以韩侂胄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立刻对谢深甫施以报复,便是知道,太上皇此刻没有心思追究他,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到了我身上。那么只要让太上皇跟韩侂胄之间……。”叶青平静的说道。
“祸水东引,你叶青从而坐收渔利?看太上皇跟韩侂胄斗个你死我活,而后无法顾忌……。”李凤娘猜测着说道,只是看着叶青依然还是摇头后,才止住了话语。
“要做自然是要不留后患,今时非同往昔,岂可再行妇人之仁?”叶青的眸子中杀机重重,就如同今日跟史弥远在茶楼时那般无二,身上充满了凌厉而又深沉的杀意。
李凤娘被叶青的话语震惊的倒吸一口凉气,而与此同时,史弥远的话语,同样是让郑清之是倒吸一口凉气,有些难以相信,史弥远在这个时候,竟然要对韩侂胄发难了。
“大人,临安如此乱局之下,若是针对韩侂胄,难免不会让叶青坐收渔翁之利。何况,太上皇的注意力都在叶青身上,此时并非是良机……。”郑清之不得不提醒着史弥远,这个时候跟韩侂胄为难,到最后必然是会让叶青得利的。
“叶青志不在朝堂,北地是他辛辛苦苦,经历了九死一生打下来的,叶青的目的,便是不想让此时的北地一盘散沙……。”史弥远对于叶青同样不是很放心,所以他才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叶青,便是希望有更多的时间,来揣摩、推测叶青的真正意图。
郑清之听着史弥远的分析,则是越发的心惊肉跳,史弥远的话语中,已经是完完全全的指明,之所以会突然间转向韩侂胄,而不是继续在暗中趁乱渔利,是跟今日在虹出茶馆,跟叶青的商谈有着绝对的关系。
“虹出茶馆明日起歇业关门,这家茶馆也可以转卖了。”史弥远端着茶杯,而那茶杯看起来,更像是被放在了他那肥胖的肚子上一般。
“啊?大人……这……。”郑清之又是一愣,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刚刚还在说叶青、韩侂胄之间的利害关系,怎么一下子话题就转到了茶馆上来了。
“真以为叶青今日出现在茶馆是偶然、碰巧?皇城司在他手里多年,即便是叶青人不在北地,但皇城司依然是被他紧紧的抓在手里。就是皇后这两年来,在当初叶青的妥协下,把青丘放置到了皇城司任副统领,那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没能够从那钟晴手上占得半点便宜?青丘今日明显是被叶青故意引到这里来的,叶青这是在警告我,虹出茶馆已然是不安稳了,这是一份大礼啊,而我们甚至都不能拒绝。”史弥远有点儿忿忿的说道。
原本他还想要在叶青回临安后,对叶青落井下石,但想不到叶青竟然回到临安不过几日后,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今日把青丘招来至虹出茶馆,明面上看,不过是皇城司统领、副统领之间的相会,但青丘的背后是当今皇后,是可以处置朝堂政务的皇后。
而叶青跟皇后之间的关系,虽然隐隐有不清不白的风声传开,但史弥远更相信,叶青跟皇后李凤娘之间,之所以如此密切,完全是因为当初叶青率先投太子门下的缘故。
虽然当初在太上皇禅位、当今圣上继位一事儿上,叶青选择站在了太上皇那一边,但谁能肯定,这不是叶青跟皇后的心照不宣?
何况那时候的叶青,因为北地刚被收复、需要全面稳定的缘故,也确实需要不理朝政两年多的太上皇的支持,来帮助他稳定北地的民心跟众将士的军心。
“大人您是说,今日叶青出现在茶馆,完全是为了提醒我们,这里已经暴露了?”郑清之还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道。
“蠢货!叶青何时做过毫无目的之事儿?今日又是谢深甫的孙女随行,又是青丘姗姗来迟,难道还不足以说明,虹出茶馆其实早就被叶青洞悉了?若是他一旦在朝堂之上把此事儿揭出,加上又有皇后的心腹又是皇城司副统领的青丘作证,朝堂之上我们还如何立足?即便是御史台有大半归我们,但又有什么用?叶青占据了主动,要么就是鱼死网破,谁也别想从临安的乱局之中独善其身。要么便是跟他联手,一同在谢渠伯被韩侂胄抓进大牢一事儿上,挑拨离间太上皇跟韩侂胄。叶青这是硬生生的把我从暗处给逼到了明处,就是怕我在暗中得渔翁之利。而如今我们也不得不这么做。”史弥远肥胖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而那茶杯,则还真的是就这么放在了他那大肚子上纹丝不动。
叶青的手段太过于卑劣、无耻,竟然是如同釜底抽薪一般,死死的掐住了史弥远最为惧怕的事情,收受贿赂在他眼里自然是算不上什么大罪,即便是在朝堂之上结党营私一事儿,史弥远都有自信,自己可以从中全身而退。
但叶青挑明了有小吏部之称的虹出茶馆,则是如同要断了他史弥远的财路跟关系网一般,让史弥远无可奈何而又格外的肉疼。
就如同一个刚刚盘织好的蜘蛛网,被叶青是硬生生的从根部给拉扯断了一般,从而使得史弥远,辛辛苦苦好些年才打造出来的小吏部,面临着毁于一旦的绝境。
史弥远的目光向来毒辣、心思同样缜密而又长远,他完全看到了郑清之根本看不到的后果,虹出茶馆这个如同小吏部一般的存在,就如同一家口碑极好的酒楼一般,平日里是客流络绎不绝,财源不断。
而叶青在临安这个乱局之下,一下子挑明了虹出茶馆这个小吏部的种种猫腻,就如同是敲山震虎一般,必然会使得诸多官员人心惶惶,就此不敢轻易再来此处。
看着还有些不太明白的郑清之,史弥远脸色阴沉的说道:“一旦叶青挑明了虹出茶馆的真正目的,再加上韩侂胄刚刚拿了陈傅良、谢渠伯二人入刑部大牢。这种情形下,谁人还敢顶风作案来此求仕途升迁?何况,这还只是一些我们看得到的。若叶青以皇城司统领的名义,加上跟皇后密切的关系,一旦向圣上奏禀此事儿,难保那些想要求升迁的官吏,不会因而草木皆兵、人人自危,到时候谁人还敢来此?若是再加上太上皇对付叶青一事儿,一旦闹的满城风雨,恐怕到时候整个大宋朝廷的所有官吏,都会让朝堂之上处处是风声鹤唳,到时候恐怕没有几年的时间,是很难把虹出茶馆恢复如初了。”
史弥远越说越觉得生气,越说越觉得后悔,为什么自己最初,就没有想到投太子门下呢?反而是被叶青抢了先,从而使得自己如今,处处都要比叶青率先失去主动权。
“先不说这些了,说说你今日探青丘的口风如何?”史弥远把肚子上的茶杯放在了桌面上,越说越怒的他,肚皮上的茶杯因为起伏的关系,自然是放置不稳了。
“青丘说,皇后的意思是不必着急,如今太子不过是刚刚十一岁,有些太早了。”郑清之从深思中回过神来,急忙哦了一声回答道。
“不早了,再拖的话难保不会被尝到甜头的叶青捷足先登。今日叶青跟谢深甫的孙女一同出现,这就不是一个好的讯号。一旦叶青……但谢深甫的孙女,可是比太子要大上六岁的,即便是叶青想要举荐此女为太子妃,恐怕皇后也不会同意吧?”史弥远有些疑惑的说道。
而此时,被史弥远猜想为,要举荐为太子妃的谢道清,从她母亲的房间出来后,一直在犹豫、纠结着,该如何跟自己的祖父说起今日她跟叶青见面的事情。
1038 顾虑重重
夜色带着让人心情舒畅的凉风,轻轻拂过有些沉闷、寂静的谢府,谢道清在前院来回不停的踱步,思索着如何能够将今日之事儿,在祖父面前说的婉转一些。
一只手时不时的拍拍自己的额头,特别是今日叶青轻轻敲了一下的地方,谢道清总是感觉,像是还残留着叶青的指印一般,心头总是会时不时的浮现叶青的笑容。
不远处亮着灯光的书房内,时不时传来谢深甫跟留正交谈的声音,同时还会伴随着谢深甫的一些长叹之声。
呆呆的望着那亮着灯光的书房窗户,随着一阵渐渐清晰的寒暄声,谢道清便看见,神色凝重的留正跟他的祖父一同从书房内走了出来,旁边手提灯笼的下人,在谢深甫的吩咐下,带着留正往府外行去。
留正走下那五阶台阶,转身看着谢深甫,犹豫了下还是说道:“谢兄也不必过于忧心,大理寺卿毕再遇既然已知晓此事儿,想必明日便会有结果,一旦那边有了结果,我便立刻亲自前来告知谢兄。”
“有劳留大人了,谢某心里真是感激不尽。”谢深甫的神色略显疲惫,行礼对着留正说道。
留正默默的点点头:“如此还望谢兄早做打算,既然临安这边动了手,绍兴府那里……怕是也不会安宁,谢兄要做好准备。”
谢深甫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对着浓浓的夜色叹口气,沉重道:“我这就连夜给绍兴去信,告诉棐伯在绍兴要多加小心,绝不要中了奸人之计。”
留正再次默默无言的点点头,而后这才跟着手提灯笼的谢府下人往府外行去。
虽然他贵为当今右相,但若是跟朝堂之上的史弥远、韩侂胄比起来,可就是相差太远了。
自任右相以来,留正不再像从前那般还会选择站队,也从来没有想过去拉拢旁人为自己所用,所以如今朝堂之上,遍布的都是史弥远跟韩侂胄的心腹,而他,在这个时候若是想要跟人家对抗,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可也正是因为肩膀上的责任所在,让他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自己绝不能后退半步,不能撇下谢深甫这等刚正不阿的官员不闻不问,更不能任由着韩侂胄在朝堂之上打压异己。
事情到了今日这般地步,谢深甫心里头也清楚,如今谢氏一门的横祸,完全是因为自己这段时日在朝堂之上的平步青云,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
独自一个人走回到书房,刚刚在桌前坐下,想要整理着思绪,该如何写信告诉自己的次子谢棐伯时,书房门口处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随后自己那宝贝孙女的漂亮脸蛋悄悄的探了进来。
谢深甫原本愁云密布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慈爱的笑容,看着缓缓推门进来,手里拿着茶水的孙女,和颜悦色道:“清儿,这么晚还没有休息。”
“爷爷……。”谢道清把手里的茶水放到谢深甫顺手的位置,看了看书桌上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心里还是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还在担忧你爹的事情?”谢深甫的脸色掠过一丝无奈,继续慈爱的微笑着道:“清儿如今已经长大了、懂事儿了。”
“爷爷……我……。”
“清儿放心吧,爷爷刚刚跟留大人商议过了,也已经再次委托大理寺的人去查找你父亲的下落,快的话,明日就会有消息的。清儿不必过于忧心,也告诉你娘,朝廷自有朝廷之法度,绝不会草菅人命、乱杀忠良的。”谢深甫嘴上如此安慰着谢道清,但他心里却也是没有多少底气。
这件事儿明摆着就是冲着他来的,何况以韩侂胄多年来在朝堂上的手段,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或者说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的话,他们也绝不会这么强硬的带走谢渠伯、陈傅良的。
虽然朝廷有朝廷的法度,但这也是相对于他们这些忠于职守的臣子而言,对于像史弥远、韩侂胄这般把持着朝堂的权臣来说,朝廷律法可就完全是他们清除异己的武器,而非是节制他们的律法。
“爷爷……孙女……孙女是有件事儿想要跟您说。”谢道清站在书桌前,一只手下意识在桌面上划来划去。
“好,你说,爷爷洗耳恭听。”谢深甫想要让自己尽量显得轻松一些,免得就像这两日的府邸似的,总是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今日……今日我上街了……。”谢道清
鼓足勇气说道。
“那很好啊,出去散散心,总比一直闷在家里要好些,不过还是要注意安全,临安城三教九流……。”
“爷爷,孙女今日碰见……碰见那天在一品楼碰见的那个叶大叔……叶大人了。”谢道清一不留神差点儿说漏了嘴。
“叶……叶大人?”谢深甫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这诺大的临安城,怎么会有如此凑巧的事情:“那他没有为难你吧?”谢深甫终于是微微发现了一些自己宝贝孙女的异常,刚刚拿起毛笔的手呆在半空问道。
谢道清抬头,看着谢深甫眼神里的关切,心头一暖,而后摇了摇头,道:“爷爷,我……我今日看见那叶大人后……求他帮我救救我爹了……。”
“你……简直是胡闹。”谢深甫手里的毛笔在手里吧嗒一下,掉在了雪白的纸张上,动了动嘴唇说道:“清儿,这是大人的事情,你怎可如此任意妄为……。”
“可那个叶大人答应了,他说暂时保证爹不会有性命之忧,还要我把话告诉您。”谢道清看着祖父只是不满的哼了一声,心头的大石终于是彻底放下说道:“他说了,只要我把这话告诉您,您就会明白的。”
“人家会跟你一个黄毛丫头说话?还答应保你父亲暂时无虞?”谢道清本想责备,但在这个时候他又有些舍不得,毕竟,家里发生的事情,本就是因为他的关系,如今孙女担忧他父亲,也是因为常人之孝,自己过于苛责反而显得不妥了。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太相信谢道清所说的话,堂堂一个几乎不受朝廷节制北地枭雄,又怎么会没事儿无聊到搭理她这个小丫头。
重重的叹口气,看着愁眉不展的宝贝孙女,谢深甫说道:“那日在涌金楼你也看见了,那位叶大人若是愿意帮忙,你爹当时就不会被刑部带走了。手握整个北地兵权,几乎不受朝廷节制的这么一个枭雄,虽然对不起朝廷、对不起圣上,但人家向来说话也是一言九鼎,若是像你所说这般反复无常,又如何让他的手下心服口服?何况……别说是你了,就是祖父亲自去求,人家也未必会答应……。”
“爷爷。”谢道清有些不满的加重了语气,在谢深甫说话的时候,她心里就一直在回想着叶青的一言一行,不管怎么想,感觉都不像是骗她的。所以看着被她打断话语的谢深甫,谢道清神情极为认真的说道:“我说的是真的,他真的答应了,真的让我告诉您,说您听了后便会明白的。”
谢深甫看着宝贝孙女认真的样子,不由的摇头苦笑着,而后继续以慈爱的笑脸看着谢道清,道:“好好好,你见到他了,他也答应你了。那你跟爷爷说说,你是怎么碰见他的,他又是怎么答应你的?人家……为什么会答应你这个小丫头的求情。”
看着谢深甫那慈祥的笑脸,以及那完全是应付她这个小丫头的话语,谢道清嘟了嘟嘴,而后便一五一十的把跟叶青如何相遇,以及去了哪里,碰见了谁谁的所见所闻细细的说了一遍。
一开始谢深甫还是带着哄谢道清的心思听,而随着小丫头说的越来越逼真,就如同真事儿一样时,谢深甫的神色也微微变的越发凝重起来,当说道在茶馆内,见到了户部尚书郑清之以及其子郑士昌时,谢深甫已经是完全相信了。
并非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自从郑清之为其子来他们家提亲后,谢道清就再也没有去过那家茶馆,生怕是再被那郑士昌纠缠上。
所以今日谢道清说她去了那虹出茶馆,还见到了户部尚书郑清之,甚至是见到了史弥远后,谢深甫的神情则是写满了难以置信跟震惊。
这小丫头竟然真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招惹叶青了,而且还见到了史弥远!特别是从对史弥远外貌的描述中,让谢深甫也是更加确定,今日这个小丫头……真的是闯祸了!
最后听着自己的宝贝孙女,学着叶青的语调说着把此事儿告诉自己,自己就会明白后,谢深甫则是无力的靠向了椅背,而后重重的叹了口气,神情之间变的是凝重而又复杂。
“那他有没有说,你爹如今被关押在何处?”谢深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着谢道清问道。
“没有说,只是说,他答应孙女,保证父亲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一开始孙女还以为他答应我会去帮忙救爹呢,但他后来又狡辩,说从来
没有说过,说只是答应保证父亲暂时无虞,若是他还敢骗孙女,孙女定要找他问个明白。”谢道清的言语之中,完全不像是在跟他一个连太上皇都忌惮的权臣在打交道,怎么看那语气……怎么都像是跟她同龄的人在说话的语气。
谢深甫心头一时之间五味杂陈,他虽然向来不以小新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这件事情简直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他很不明白,叶青为何会答应一个小丫头的请求!他有什么目的呢?
“他真的是因为……因为让你别哭了,就答应你为条件?”谢深甫难以置信的问道。
谢道清认真而又坚定的点头,而后又摇头:“因为我还跟他说了,他若是不帮忙,我就纠缠着他,他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然后……然后他就答应孙女了。”
说道此处,谢道清的脸色在烛光下却是微微一红,心里头又不自觉的想起了叶青带着笑意,弹她额头的情景。
谢深甫的注意力全部被叶青的答应所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那宝贝孙女突然脸色羞红的异样,自然,更不明白,为何自己那孙女,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额头,一边嘴角带着丝丝笑意。
“如此看来……他显然知道你父亲如今的下落,只是……。”谢深甫又是叹口气,叶青让谢道清把话转达给他,显然是在传递着一种善意,而这种善意,到底是真善意还是真阴谋,他一时之间还无法断定。
但可以肯定的是,叶青如今的确知道谢渠伯、陈傅良二人所被关押的地方,而叶青也正是基于此,才会通过自己的孙女,向自己传达这个讯息,要挟还是拉拢,他同样难以判断。
“爷爷……您是说……他知道我爹如今被关押在哪里?”谢道清蹙眉,隐隐咬着牙问道,而后心里瞬间就升起一股,自己好像又被大叔给骗了的感觉。
谢深甫看着神情不知为何,有些生气的谢道清,苦笑着点点头,而后道:“傻丫头,你也不想想,若是他真的答应了你,保证你父亲暂时无虞,若是连你父亲被关押在哪里,那他如何保证?”
“对,除非是他知道父亲被关押……他知道父亲被关在哪里是不是?”谢道清瞬间瞪大了自己那双让人印象深刻的眼睛,恍然大悟道。
“那是自然,若是不知道,他又如何保证。”谢深甫继续确认道。
“他竟然又骗我!我明日还要去找他,让他把我父亲放了,还有陈伯伯!哼!这个大骗子竟然……。”
“清儿,不得无礼。”谢深甫被谢道清的反应吓了一跳,这哪像是一个小丫头去求人的态度,而且小丫头的语气、表情,以及对叶青的态度,又是让他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忐忑。
可转念一想,叶青的妻室每一个据说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甚至就连当年的信王妃,都成了他的夫人。所以……他怎么可能会打这个小丫头的主意呢,而且在临安这个关键时刻,他也不太相信叶青会对一个十七岁的小丫头有什么念头。
但看着自己宝贝孙女说起叶青时的样子,以及认为叶青骗了她后,便要立刻去找叶青问个清楚的那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他又不得不有些担忧,自己的宝贝孙女会不会……在叶青跟前,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谢深甫甚至都没敢继续往下想,自己的宝贝孙女,为何对叶青如此态度。
看着谢道清那根本不把叶青当回事儿,以为想见就能够见到的样子,谢深甫的心又被提了起来,眼下……恐怕不管如何,自己都要亲自拜访一下叶青了。
不管是为自己的长子,还是为了自己的宝贝孙女着想,自己都不太可能跟叶青之间,依旧保持着该有的泾渭分明之势了。
可如何才能够见到叶青呢?以自己跟人家毫无交集的处境来看,人家恐怕也不会愿意见自己吧?而自己在如今的临安形势下,又该以什么身份,什么方式去见,又会不会因此而给了他人再次攻讦自己的机会呢?
心头的顾虑重重,又让谢深甫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转移到了谢道清的身上:解铃还须系铃人,也或许……想要求见叶青一事儿,还得让自己这个没人把她当回事儿的宝贝孙女出面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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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9 夜色迷离
带着一丝醉意,李凤娘的手指轻轻拂过叶青斑白的双鬓,脸颊在灯火的照映下更显的风情万种,双眸中的迷离与风情,和平日里雍容华贵的皇后形象判若两人。
头顶的夜空繁星点点,一轮圆圆的明月斜挂在半空,有如一颗夜明珠般近的让人以为触手可及。
“韩诚虽已退出朝堂,但如今朝堂之上韩诚依旧还有余威在,你以为韩侂胄这两年来,能够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紧紧是凭靠他自己么?若不是有韩诚在背后出谋划策,加上其当年在朝堂之上留下来的党羽,韩侂胄又怎么会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对付陈傅良、谢渠伯二人?你如今要动韩侂胄……就不怕到最后两败俱伤?”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混合着一丝淡淡的酒味儿,直往叶青鼻孔里钻。
“腰上都有赘肉了。”叶青的手臂环着李凤娘的腰肢说道。
啪的一声,李凤娘在叶青的手臂上拍了一下,而后莲步轻移,一个转身摆脱了叶青揽着她腰肢的手,白了叶青一眼:“要你管。”
叶青看着在旁边坐下的李凤娘,翘起二郎腿望着夜空中的明月,享受着徐徐清风,道:“史弥远野心勃勃,若是连他也不再袖手旁观呢?”
“你跟史弥远联手?”因为叶青的话,李凤娘一只手不自觉的摸着自己的腰肢,不如年轻时那般肌肤紧致倒是事实,但也没有像叶青说的那般不堪。
“各取所需罢了。所以还希望你能够成全。”叶青转头看着神色之间有些狐疑的李凤娘,无奈摇摇头道:“没胖,骗你呢。”
“这还差不多。”听到叶青说她没胖,半信半疑的李凤娘嘟囔了一句,而后把自己的手收回,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帮你一起明着对付韩侂胄吗?”
“如你刚才所言,如今韩诚朝堂余威犹在,而韩侂胄因当年平定自杞、罗甸时,在西南各路大军中也是颇有威望。枢密院已经如同虚设,兵部掌各路大权。钱象祖乃是兵部尚书,若是有他亲自前往西南几路,牵制住各路与韩氏亲近的大军,那么韩氏父子也就几乎成了无牙的老虎,也就没有那么难以对付了不是?”叶青斟酌着说道。
“一个钱象祖可抵数万大军不成?何况,若是朝廷让钱象祖离开临安,此事儿难保不会被韩侂胄知晓,他难道不会有所怀疑?”李凤娘思索了下说道。
“自然是会怀疑,也不怕他知道,但你以为他会认为是针对他吗?”叶青眯缝着眼睛:“皇城司不是吃素的,完全可以断绝绝大部分西南各路跟临安的消息往来。只要给予钱象祖差遣、调任各路大军将士的权利,在临安事发之前完全可以釜底抽薪,换掉绝大部分韩侂胄在军中党羽,如此一来,岂不是就容易很多?”
“在动韩侂胄之前,先在西南各路大军走马换将,自然是可行。但……临安城呢?太皇太后、太上皇哪里又岂会听你的?”李凤娘思索着问道。
“自然不会听我的,但……我相信史弥远必然有办法,在临安如今的时局下,有能力跟手段去挑拨离间太上皇跟韩侂胄之间的关系。这一次韩侂胄如此急不可
耐的对付谢深甫父子等人,难道太上皇就真的一点儿不满都没有?”叶青端起茶杯冷笑着说道。
李凤娘心头带着微微的震惊与不可思议,扭头平静的看着叶青,刚刚脸上的醉意跟风情万种,也在瞬间消失不见:“你今日见过史弥远,也就是说……你已经跟史弥远商量好了该如何做?你来说服朝廷差遣钱象祖前往西南各路,而史弥远则是挑拨离间太上皇跟韩侂胄之间的关系,双管齐下?”
叶青看着李凤娘微微摇头,而后道:“有些话不用说,其实我跟史弥远都很清楚,彼此在临安城的强项优点是哪些。不外乎于军政两者而已,史弥远任吏部尚书最久,朝堂地方多有党羽,而我……虽然在北地,但不是还有皇后你吗?”
“你的意思是……史弥远察觉到了你跟我之间……。”李凤娘蹙眉,神情间有些不满。
“非也。不过临安城如今有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你应该心里很清楚。但史弥远应该没有往这一方面想,而是在打着其他的主意。”提起他跟李凤娘之间的事情,叶青的心头也是多少有些沉重。
两人之间的这份不清不白,一旦被他人知晓,那么到时候不管是他叶青还是李凤娘,恐怕都将要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境之中。
叶青把今日青丘跟户部尚书郑清之相遇后,郑清之向青丘打探关于太子妃一事儿,从头到尾跟李凤娘说了一遍后,李凤娘那原本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
“一旦再有人传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杀无赦!”李凤娘紧紧捏着拳头,眉目之间带着一丝的怒意跟杀气,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比起眼前的男人来,显然是大宋朝的皇后之位更让她看重。
“依我看,史弥远是把主意打在了为太子选妃一事儿上,想必跟当年我一早就投圣上门下有关……。”叶青看着李凤娘杀气腾腾的样子,心头无奈的叹口气。
这娘们的权力欲比大部分的男人都要强很多,皇后的宝座不管任何时候,在她眼里都是第一位,而其余事情都得为这个目标让路。
“太子如今不过刚刚十一岁,你不觉得太早了吗?”李凤娘不满的看向叶青,史弥远在太子妃一事儿做谋划,难保如今的叶青,就不想也在此事儿上跟史弥远一争长短:“这事儿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这是皇家的事情,不用你叶青操心。”
李凤娘的反应并没有出乎叶青的预料,因为太子赵扩的身份,所以李凤娘绝计是不会让自己参与跟太子有关的任何事情的,而这样,自然是就给了史弥远机会。
不动声色的叹口气,而后叶青说道:“年纪大小是一回事儿,但如今开始甄选太子妃一事儿,其实也算不上太早了。若是你不信的话,你召史弥远可以试探下,看看他是否已经在暗中,秘密谋划此事儿了。”
“你是要借我之手来验证你的猜想是否……。”李凤娘瞪着叶青道。
“我只是想要提醒你早做准备,免得被他人钻了空子。”叶青无奈的说道。
一旦他跟李凤娘之间,提及关于太子的任何事情时,李凤娘立刻就会整个
人变的警惕起来,就像是……就像是怕自己把太子怎么样儿似的。
“此事儿我自有安排,用不着你操心。”李凤娘有些烦乱的说道。
她极为不愿意跟叶青提及关于太子的任何事情,这层窗户纸,虽然如今捅破跟不捅破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但不管怎么说,好歹还算是有一层窗户纸存在,也让她李凤娘的心底,一直有着一股底气存在。
而一旦这层窗户纸被捅破,真相在他们两人之间被摊开的话,李凤娘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儿,整个人就会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甚至是会有一种,仿佛她已经不再是皇后的不安感。
叶青也不愿意在这件事情跟李凤娘纠缠,起身拉起李凤娘往回走着道:“史弥远跟太上皇那边有没有动静,不必刻意打听,依我猜想,只要太上皇一旦再想要见圣上,那么就可以说明,太上皇有了动韩侂胄的念头……。”
“即便是如此,你也不必高兴的太早,小心大意失荆州。”只要叶青不提关于太子的任何事情,李凤娘都能够表现的像是一个合格的善解人意的女人,依偎在叶青身旁抬头说道。
“这个我自然知晓。”叶青叹口气,他自然得防备,太上皇一旦有意也动韩侂胄得话,会不会把自己一同再次捎上,而且这其中,还要防备着史弥远,会不会跟太上皇一条心。
“谢深甫的事情你既然插手了,你打算如何做?李立方那里还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今日一天都在四处找你算账。”李凤娘听着叶青那有力的心跳声问道,但不知为何,脑海里却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今日在街巷上,碰见那跟叶青交谈的谢道清模糊影子。
一个妙龄少女主动找到了叶青,而且即便是匆匆一瞥,也能够看出来,那妙龄少女颇为精致的面孔,以及那带着强烈青春气息,让她隐隐有种不安感,甚至是……李凤娘又是抬头看了看叶青,总觉得这个男人会跟那个少女之间,发生些什么。
“把谢渠伯、陈傅良从刑部大牢带走,你真的不是为了讨好谢渠伯的女儿?她叫什么名字?”生性多疑的李凤娘,不由自主的还是问出了口。
叶青有些疑惑的看着李凤娘,想了片刻后突然笑出了声:“难不成你这是在吃醋?”
腰间被李凤娘掐了一下,嘟囔了一句赘肉也不少,而后又白了叶青一眼,否认道:“本宫是怕你被人利用,你这种年纪,已经可以给人家当爹了……。”
叶青听着李凤娘对他年纪的嘲讽,耳边却是好像回响着谢道清喊他大叔的声音。
低头哑然失笑,看着神情有些冰冷的李凤娘,道:“除非我有先见之明,若不然的话……我带走谢渠伯、陈傅良二人在前,那丫头来找我在后……。”
话还没有说完,原本还做小鸟依然状的皇后李凤娘,便脱离了他的怀抱,在竹叶儿等几个宫女的簇拥下,向着那沐浴的房间行去,而叶大人则是呆呆的坐在房间里,脑海里一会儿是李凤娘那刚刚吃醋时,让他得意的样子,一会儿又是那瞪着一双咕噜噜大眼睛的少女谢道清的样子。
1040 七月
临安七月的天气如同蒸笼一般,除了清晨跟夜色降临后,能够让人稍微得到一丝清凉外,其余时间,便一直被头顶那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让人们在城内是备受煎熬。
西湖每年在这个时候,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避暑胜地,不只是有条件的百姓、商贾、官员往西湖方向奔,就是连皇室,也会在这个时候前往孤山。
所以也就使得每年一到这个时候,西湖甚至还要比临安城要更显热闹一些。
看着小钟叶兴奋的玩着手里的冰块儿,时不时以崇敬的眼神望着叶大官人时,叶大官人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甚至要比他北伐的连战连捷、收复失地都让他觉得满足。
显然,没有什么比让自己的儿子崇拜自己,更能够让一个男人获得满足与成就感,如果说有,那就是让女人崇拜自己,对自己倾心,或许更能够让一个男人觉得有成就感。
火辣辣阳光依旧是炙烤着大地,就连后花园里的知了声都变的有气无力,小钟叶手拿着冰块儿,看着陷入沉思的叶青,而后便蹒跚着向外走去,碰到一身单薄衣衫刚刚进来的红楼,立刻呵呵笑着把冰块儿递给了红楼。
看看那前襟的水渍,以及鼻子下方的鼻涕,无奈的叹着气白了一眼叶大官人,而后示意丫鬟把茶水送过去,自己则是一把抱起小钟叶向外走去。
绍熙五年七月四日,当今圣上跟皇后去了孤山,甚至就连临安城的诸多官员,也都跟着去了西湖,但唯独叶青,一直留在临安城,却是哪里都不曾去。
钟晴走进前厅,本想说几句叶大官人看个孩子都看不好,刚刚换洗的衣衫不到半个时辰,就跟从泥里拉出来似的,但看着叶青那怔怔出神的样子,无奈的叹着气白了一眼,而后在旁边顺势坐下。
“今日我去孤山……。”
“太上皇要跟我见面吧。”叶青不等钟晴说完,依旧保持着怔怔出神的样子平静说道。
“你……你猜到了?”钟晴心中一惊,本以为叶大官人自从跟皇后分别后,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是担忧太上皇对他的打压,如今看来,好像他已经知晓什么了。
“这还用猜?”终于彻底回过神来的叶青,往椅背上一靠:“这都要快过去五六天了,史弥远若是再没有点儿动作,那他就不是史弥远了。只是……我很想知道,史弥远到底是怎么说服太上皇,同意打压韩侂胄的。”
“你怕其中有诈?”钟晴担忧的问道。
“不是怕,而是必然有诈,只是我猜不出来罢了。太上皇在临安布的这一手好局,本就是为打压我而设。如今让太上皇收手,转头打压韩侂胄,这怎么可能?韩侂胄是在劫难逃,并不代表我也就跟着安全了,反而是……接下来我更得小心一些才行。”叶青沉思着回答道。
昨日里就已经知晓,因太上皇的召见,当今圣上、皇后便以避暑的名义,在今日要一起前往孤山,这样的讯息,就如同他跟李凤娘所猜的一样,一旦太上皇召见圣上,那么也就代表着,打压韩侂胄一事儿,要被太上皇提上日程了。
如今一切都在按着叶青想要的趋势在发展,但向来优柔寡断的太上皇,这一次竟然如此痛快,毫不拖泥带水的转换打压目标,多少还是让叶青心里有些觉得诧异跟难以置信。
“那……那你还是打算不出临安?”钟晴忧心道。
“不知道,我还需要好好想想。”叶青摇头说道。
他不敢肯定,除了临安城的话,太上皇是否会对自己下狠手,而且如今他也不敢肯定,这个时候的韩侂胄,也会不会对自己下手,所以在没有绝对把握跟必要的情况下,叶青已经打定主意,在临安局势未彻底明朗,以及各种事态还在继续发展时,他绝不会轻易踏出临安一步。
钟晴也跟着叹口气,而后便是陪在一旁无言的看着自己的夫君,她当然知晓,眼下的形势对于叶青极为危险,但如今,好像太上皇也在提防着她一样,只是在今日准备从临安时,让自己带话给叶青,其他的一个字都没有向自己透露过,所以到如今,钟晴除了知晓太上皇想见叶青以外,至于目的等等同样是全然不知。
“史弥远那边……。”钟晴有些寄望着叶青,是否能够从史弥远那里打探到些什么。
毕竟,如今在朝中诸多官员也跟着前往孤山后,临安城内剩余的官员中,竟然出奇的有叶青、史弥远、韩侂胄三人,没有离开临安一步。
“史弥远比你想象的要狡猾,自从我把他逼到明面后,就不再可能从他那里探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叶青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继续说道:“史弥远要比韩侂胄狡诈的多,比其他人也要更加危险。”
钟晴默默的点着头,她心里也认同叶青对史弥远的评价,毕竟,叶青把史弥远从暗处逼到明面上来,就足以说明这个人让他太过于忌惮了。
甚至在钟晴看来,相比起太上皇对叶青的打压,以及韩侂胄趁乱谋利来,叶青好像更为忌惮史弥远,所以也才不得不逼史弥远到明面上,以防在背后搞偷袭。
“可……终究这样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不是?你总要……。”钟晴说道。
叶青笑着摇头:“事情早晚会有变化的,太上皇如今松动了,史弥远也动了,韩侂胄一直没有消停,总之机会可以是等来的,也可以在变化中寻求,也或许……也可以以静制动,但不管如何,都要分外小心走出每一步才是。”
叶青在跟钟晴说着话,而在府门外,谢深甫的孙女谢道清,已经接连两日来,不断的徘徊在叶府附近,或者是前往上次她被叶青发现跟踪的地方。
令谢道清想不到的是,她跟叶青去过一次的茶馆,竟然已经关门了,而且还正在转让,这让大热天的谢道清,呆在茶馆门口愣了好久,不知道这家茶馆的突然转让,是否跟叶青有关。
从茶馆门口再徘徊到叶府门前,谢道清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找叶青做什么,虽然她心里有着足够的理由,但不知为何,却总是有点儿做贼心虚的感觉,就仿佛……她是借着父亲被关押一事儿在趁机接近叶青一般。
叶府朱红色的大门如同一道不可跨过的高山一般,让即便同样是官宦人家出身的谢道清,在仰望着那高大的府门时,都能够不自觉的感觉到一股威严的气势,以及自己顿显渺小的感觉来。
这也使得她上一次跟叶青交谈,甚至一起喝茶的情景,在此刻显得是那么的不真实,也是真正的让谢道清意识到了,她与叶青之间的差距……真的真的好大。
府门缓缓打开,一个小小的人影从里面
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随即便是好几个丫鬟跟下人,一起跟在那小小人影的身后,有说有笑。
谢道清一眼便认出,这个踉踉跄跄道都走不稳的小家伙,就是那日在一品楼被叶青抱在怀里的那个小家伙。
小家伙显然并不认生,也或许因为这里乃是他们家的地盘,所以看到站在对面犹豫不决的谢道清时,便呵呵笑着跑了过来。
谢道清想躲,但小家伙明摆着就是冲着她而来,所以这个时候,若是被人发现,不知道会不会以为是自己欺负了这个咿咿呀呀的小家伙。
当红楼顺着钟叶的视线看见谢道清时,先是愣了一下,眼前这个少女明眸皓齿,长得颇为素净淡雅,而且好像还在哪里见过。
有些不知所措的谢道清看到小家伙牵着红楼的手,对着她呵呵傻笑时,心跳没来由的加快了许多,甚至是有种惶恐的感觉。
“见过叶夫人……。”谢道清紧张的行礼道。
红楼很诧异,看着眼前有些眼熟的谢道清:“你是……。”
“一品楼里,我曾经见过夫人您跟大叔……。”谢道清连忙解释道。
“大叔……一品楼?”红楼有些疑惑的问道,而身旁的小家伙,则是已经笑呵呵的去拉谢道清的小手。
谢道清无法躲开小家伙孜孜不倦要牵她手的小手,只好一边向红楼解释,一边把自己的手任由小家伙牵着。
红楼默默的看了一眼,刚想要制止钟叶不可无礼时,谢道清则是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蹲下身子对着钟叶露出笑脸夸赞了起来。
谢道清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进入叶府会是在这种情形下,同样,她也深深震惊于叶府的规模跟雅致,不论是那高大威严的府门,还是别有洞天的府内,总之,随着并非是叶夫人的红楼在府里行走时,谢道清一直都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比起她祖父所居住的宅子来,或许叶青这等人所居住的地方,才能够真正的被称之为花园府邸。
一路上所见的丫鬟、下人并不是很多,但即便是如此,也没有让这诺大的府邸显得空荡的感觉,反而是给谢道清一种出处都是幽静、雅致的意境来。
“前两日听老爷说起过你。”红楼抱着小钟叶,亲自领着谢道清往中厅走去。
当叶青再次望向门外时,便看到了红楼抱着又换了一身衣衫的小钟叶,而在红楼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少女。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来这里了。”叶青看清楚那人影,就是前两日跟他一起喝茶的谢道清后,有些疑惑的问道。
钟晴看了看叶青,而后又看了看谢道清,想了下问道:“这便是……你昨日里提及的谢深甫的孙女,若不是她恰好出现,引得郑清之之子为难你,你还一时难以为难史弥远的女子?”
“不错,就是她,只是她找上门干什么,难道还是替她父亲求情?”叶青点头应着钟晴的话语,一边猜想着这个喊他大叔的小丫头,这一次竟然跑到自己家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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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1 大理寺
马车从叶府缓缓驶出来,朝着大理寺的方向行去,车厢内的叶青与谢道清二人,此时也是各怀心事。
谢道清惊叹于钟晴的美,特别是当她第一眼看到叶青的真正夫人时,那种惊艳的感觉让她都是眼前一亮,不由的在心底赞叹着:好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本以为红楼的美就足以让她惊叹了,可当她进入前厅见到钟晴时,谢道清在惊叹绝代风华的钟晴竟然如此貌美之余,心底也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股自卑感。
相比较于钟晴的美,谢道清低头审视着自己时,心情却是五味杂陈,本来对外貌很自信满意的她,也是真正的头一次感受到了,何为真正的女人的差距。
坐在马车里心思翻江倒海,甚至是连情绪都受到了钟晴的影响,而变的有些低落。
而坐在谢道清对面的叶青,对于谢道清来到家里找他一事儿,多少也是有些感到诧异。
他本以为眼前的小丫头不会有胆量登门找他,却是没想到小丫头竟然出乎意料的真来了,当然,从进入中厅见到自己后那局促不安的一幕也可以看出,小丫头依然还是有些紧张,但也不得不佩服,为了自己的父亲,小丫头的胆识还是挺让他欣赏的。
看着对面原本应该高兴,但不知为何情绪有些低落的谢道清,叶青再次在愣神的谢道清那洁白如玉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吓得小丫头茫然的啊了一声,而后才回过神来。
有些不满的白了叶青一眼,看着叶青嘴角平和的微笑,谢道清撇着嘴:“骗子……。”
“骗子?是说我吗?”叶青问道。
“哼,你明明知道我爹的下落,但却是不告诉我,难道不是骗子?”谢道清理直气壮的说道,努力的把刚刚一直沉浸在她脑海里,那个风华绝代的影子淡去。
但即便是如此,钟晴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就像是在她脑海里扎根了一般,越是想要把钟晴的影子赶出自己的脑海,但不知为何,那个貌美的女人的影子,却是在她脑海里越发的清晰。
“是你自己没有理解,难道也怪我?”叶青不以为意的笑问道。
“哼,那你为何不直接坦白一些告诉我?还要绕那么多弯弯。”谢道清依旧是不服气,不过她也知道是自己太笨了。
毕竟,既然人家答应了保证父亲无虞,那么必然就知道父亲的下落,若不然的话,何来的保证父亲安然无恙?
因为这件事情,谢道清这两日里已经不知道在暗地里骂过自己几次了,只要一想到,自己傻乎乎的被人家骗了后,小丫头就会无奈呻吟的感叹着自己好笨啊。
“你祖父为何想要见我?”叶青岔开话题,不再逗眼前这个永远有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的小丫头。
小丫头却是摇了摇头,咬着嘴唇道:“我也不知道,而且祖父怕你不肯见他,还在犹豫不决呢。”
说完后,谢道清又是跟历经沧桑的女子似的叹了口气,其实她心里很清楚,祖父这两天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见叶青,除了因为身份地位的悬殊关系外,便是多年来的文人风骨、朝堂气节,让她祖父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因为她父亲一事儿,而去沾染朝堂之争。
当然,小丫头并不知道,她祖父即便是不想沾染朝堂之争,只想一昧尽忠朝廷,但也已经不知不觉的参与到了临安的乱
局之中。
谢深甫如今也已经很清楚自己在朝堂之上的处境,以及在太上皇等人眼里的作用,但正所谓:君教臣死、臣不死不忠,父教子亡、子不亡不孝,为人臣子,先以忠孝为首,而敢直忤于君父哉。
谢深甫愿意愚忠于朝廷,但他同样……内心深处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因为尽忠朝廷而最后家破人亡。
死他一人若是能够把叶青拉下马,为朝廷除去一个佞臣枭雄,他自然是毫无怨言,但若是此事儿关乎到谢氏一门的存亡,谢深甫的心里也不得不开始变的有些犹豫。
马车在三婶酒馆儿门口缓缓停下,随着车夫钟蚕的声音响起,不一会儿的功夫,钟成便从酒馆内跑了出来,在车厢外向叶青行礼。
叶青看着眼前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咕噜噜乱转的谢道清,笑着掀开车帘,说道:“亲自去一趟谢深甫的府上,告诉他我在大理寺等他。”
钟成应了一声,而后便转身离开,马车则继续向着大理寺的方向驶去。
“大叔……。”谢道清看着叶青不满的眼神,调皮的吐了下舌头,嘿嘿笑道:“您真的要见我祖父?怕是我祖父……不会见你的。”
“那你也别想见到你父亲了。”叶青随着马车晃动着上身淡淡说道。
“喂……你刚刚明明已经答应我……。”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我这人就是个骗子,向来说话不算数的,所以我反悔了,不行吗?”叶青理直气壮道。
“你……。”谢道清一时之间有些哑口无言,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子的官员,而且还是那种……是那种权利很大的官员,竟然会这般说话。
“当你告诉你祖父我让你说的话后,你祖父难道就没有谢谢你?”看着气鼓鼓的小丫头,一双眼睛更显水灵的样子,叶青有些按耐不住的,再次弹了下谢道清的额头。
谢道清瞬间抚摸着自己的额头,如水一般的眸子瞪视着叶青,好看而又青涩的嘴唇动来动去,却是一句话不说。
“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不知道你在心里骂我。”叶青像是看穿了小丫头的腹诽,率先跳下马车说道。
刚要伸手去扶小丫头下车,小丫头却是拍开他递过来的友谊之手:“男女授受不亲,难道大叔不知道吗?哼!”
“就你?”叶青上下打量着跳下车的谢道清。
谢道清不示弱的挺了挺身体,有些骄傲道:“我怎么了?难道不是女人吗?”
说完后就不由的有些泄气,因为脑海里,不知为何,又再次出现了叶青那风华绝代的夫人影子,跟人家比起来,谢道清瞬间觉得自己也就是个女孩子而已,跟人家比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大理寺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不过若是从绿树成荫、花香鸟语的环境上来判断,很难让人相信,眼前所处的这个环境宜人的地方,竟然就是大理寺的衙署所在之地。
谢道清有些难以置信,大理寺竟然是长这个样子,这跟她想象中,阴森恐怖的样子完全不同,甚至是看着那成排的绿树,以及头顶的蓝天白云、耳边的花香鸟语,差点儿让她误以为叶青是带着她郊游呢。
风波亭三个字深深吸引住了小丫头,不过在叶青随着大理寺的官吏大步向前行去时,小丫头喃喃对着风波亭三字念了好几遍后,便快步跟上了
叶青。
“风波亭,据说当年……当年岳飞就是在此被冤杀的?”谢道清拉了拉叶青的衣袖问道。
“是吗?我还真不清楚。”叶青笑着回答道。
“你会不清楚?”小丫头狐疑的看着叶青反问道。
而接应叶青他们几人的大理寺官员,跟在叶青身旁,一时之间有些拿捏不准,眼前这个明显跟叶青并没有什么关系的小丫头,为何敢如此放肆的跟叶青说话。
一座简单但也颇为考究的阁楼前,假山流水增添了一抹雅致之意,带着一路东张西望、好奇心极重的小丫头走进大厅,叶青才开口问道:“谢渠伯、陈傅良二人可还好?”
“一切安好,按照大人您的吩咐,都给他们配置了上好的牢房,也不会有人慢待他们。”大理寺的官吏此刻,自然是连坐下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是站着回叶青的话语。
原本一直在东张西望、四处打量的谢道清,在听到叶青提及她父亲的名讳后,立刻变的安静了下来,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随后又问了官吏几句,以及如今毕再遇也去了西湖等事宜后,叶青便指了指旁边的谢道清,而后道:“这是谢渠伯的女儿,你带她去见见谢渠伯。”
“真的吗?”不等那站在叶青身旁的官吏应是,谢道清立刻站起来,高兴之余带着不可思议的对叶青问道。
叶青笑着点点头,而后便示意官吏带着谢道清,向着谢渠伯被关押的地方而去。
看着两人离去,钟蚕这才看着喝茶的叶青问道:“大人,这样就让他们见面,会不会显得有些……。”
“一个小丫头而已,她在其中的干系并不大,但却又是至关重要。如若不让她见上一面,一会儿谢深甫那里,必然还会更为犹豫不决的。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就不必过于小家子气。”叶青放下茶杯,开始思索着,若是一会儿见到谢深甫后,该如何跟其商谈。
风波亭显然是一个最佳的地点,那里对于大宋朝的众多官吏来说,因为当年岳飞的冤死,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又圣洁的色彩,在诸多官吏,特别是像谢深甫这种刚正不阿的官员心里,更是有着一定的份量,也仿佛是有着一股忠正的风骨存在一般。
再次来到风波亭内,微风拂过,虽然空气中弥漫着还依然是炙热的气息,但望着亭外的绿色树木,姹紫嫣红的花朵,倒还是能够给人心头一丝清凉之意。
谢深甫并不是很高,也不胖,一身质朴无华的文人宽袖灰色儒衫,微微有些方正的脸庞,花白的胡须以及谢家遗传似的一双大眼睛,使得谢深甫整个人看起来,便给人一种刚正不阿的感觉。
说话同样是中气十足、不卑不亢,不过此刻的眼神中却是带着一丝的犹豫,站在廊亭内率先向叶青行礼。
看着廊亭内除了叶青便无他人外,谢深甫那深邃的眼神再次看向叶青,而叶青伸手示意谢深甫坐下说话后,便笑着解释道:“令孙女去看望她父亲了,谢大人不必担心令孙女的安危,估计一会儿就会找到这里来吧。”
“深甫……多谢叶大人……。”
“机缘巧合罢了。何况此事儿并非是看在你谢大人的面子上,而是看在令孙女身为人子的孝心上而已,谢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叶青并不着急,平和的笑着道。
1042 试探
此时的谢深甫比起在一品楼第一次相遇时,要显得放松了很多,并不像第一次见面那般,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对叶青的警惕。
一壶茶在不知不觉间饮尽,钟蚕换了一壶茶后便默默离开了风波亭,亭内叶青跟谢深甫多少有些相对无言,虽然明知道彼此的目的是什么,但两人之间还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谢渠伯如今在大理寺,那么也就可以说是在叶青的手里,而这也就代表着,大理寺卿毕再遇,留正跟太上皇颇为信任的人,其实则完全是叶青一党。
谢深甫本以为,谢渠伯、陈傅良二人从刑部大牢消失,那么叶青既然让谢道清捎信给自己,能够保证谢渠伯跟陈傅良的安全,所以他的猜想,此时的谢渠伯、陈傅良二人,应该是在皇城司的大牢内才对。
大理寺毕再遇投叶青一党,谢深甫之前曾经怀疑过,但并没有什么证据,而如今,叶青把人堂而皇之的关押在大理寺,便是在告诉他,在临安他同样也有着他的势力,而非是只在北地。
如此一来,也就能够解释的通,为何当初赵汝愚是死在了大理寺的大牢内,而非是皇城司的大牢内。
“叶大人把犬子从刑部大牢提押至大理寺……。”谢深甫看着叶青那双清澈平和的目光,吞吞吐吐之余还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若是让自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奸人所害而什么也不做,于他而言简直是枉为人父,而若是叶青要拉拢他……自己又如何对得起圣上、太上皇的良苦用心。
“自邓友龙抓走谢渠伯谢大人以及陈傅良大人后,这几日朝堂之上好像并没有什么大动静,更没有针对韩侂胄、邓友龙的弹劾。难道谢大人也认为此二人有罪?”叶青试着寻找突破口说道。
谢深甫抬头看着叶青那平和的笑容,像是在琢磨着叶青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愣了片刻后,才缓缓点头道:“不错,下官虽然于第二日想要在朝堂之上觐见圣上,但下官人微言轻,并没有见到圣上禀奏此事儿。至于犬子与陈傅良二人,下官相信
他们并没有触犯朝堂律法……。”
“既然如此,谢大人为何不再试试?或许如今直接写份奏章至孤山,圣上以及太上皇就看见了呢?”叶青的食指在桌面上缓慢的敲击着说道。
想要对付韩侂胄、向其发难,除了要攻破太上皇以及史弥远那边外,谢深甫这里自然更是其中的关键点,毕竟,谢渠伯、陈傅良一事儿完全是因韩侂胄而起,所以没有比借谢深甫之手来发难韩侂胄最好的办法了。
只要谢深甫上奏章弹劾韩侂胄,史弥远必然会立刻跟上,而太上皇到了那时候,即便是想不追究此事儿,恐怕都难了,何况如今圣上、皇后也在孤山,太上皇恐怕也很难能够一言独断此事儿了。
当然,叶青也很清楚,朝堂之斗争只有徐徐图之,向来没有速战速决一说,何况想要对付像韩侂胄这般权势人物,必然是要先切断其临安外部的呼应才是。
“对了,兵部尚书钱象祖……。”叶青看着沉思的谢深甫,待其缓缓抬头看向自己后,才继续说道:“兵部尚书钱象祖,今日奉圣上旨意前往西南各路。如此一来,恐怕过了多长时间,西南各路大军众将领的差遣就会出现不小的调动,何况城外也还有我种花家军兵士八千人,谢大人如今该是无后顾之忧才是。”
“叶大人,下官犬子虽然被监押在大理寺大牢内,但下官……。”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叶某当初曾在一品楼说过,从来没有拉拢你的意思,也从来没有过拉拢留正的意思,留正当年在赵汝愚的蛊惑下设计陷害于我,但……又如何?如今不还是稳坐右相差遣,我叶青何时为难过他?即便是如今,你我都清楚,我回到临安后,又会有不少人蠢蠢欲动的想要对付我,认为我在北地只手遮天,使得朝廷在北地颜面尽失,不如我一介武夫有权威。但谢大人,看看这里是哪里,这是风波亭……。”
“想必叶大人是想要说,自己如今这般不受节制,完全是因为不想重蹈当年岳飞之路?”谢深甫的嘴角带着一抹讽刺意味,仰头看了看这风波亭说道。
叶青摇着
头苦笑了下,长叹口气后道:“也许在你看来,我叶青如今在朝堂之上对大宋江山社稷之危害,比韩侂胄还要让朝廷为难。但不知谢大人可想过,我若是离开北地后,北地还能够在金人的虎视眈眈下固若金汤吗?”
一个浅绿色的人影缓缓走进廊亭内,叶青跟谢深甫神色凝重,不过是淡淡的望了那人影一眼。而看望过父亲的谢道清眼圈有些红肿,显然是刚刚哭过。
“北地离开叶大人难道就真的会被金人夺走吗?如此说法叶大人不觉得有些危言耸听了?叶大人收复北地自然是功绩卓越,但若是没有朝廷在背后的支持,叶大人又岂会有今日这般威望与高位?”谢深甫对于北地离不开叶青的说辞不以为然。
谢道清则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小脑袋里也没有人知道在想些什么,但谢深甫在说完后,还是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女。
本应该在谢道清进入风波亭后,停下话题的谢深甫并没有选择岔开话题,反而更希望跟叶青激辩一番,之所以如此做,除了希望叶青能够迷途知返外,便是也希望,眼前他的宝贝孙女,能够认清楚叶青到底是个什么人。
虽然他很清楚,叶青或许对谢道清没有什么感觉,但身为谢道清的祖父,却是把谢道清这几日的情绪与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虽然小丫头对于男女情爱还处于懵懂年纪,但谢深甫如今还是能够看出来,小丫头对于叶青的好感,跟对别人的好感完全是两回事儿。
特别是这两日,谢道清总是会独自一人出去,而后闷闷不乐、情绪失落的回来。
谢深甫在这两日里,也曾试探过谢道清这两日老是往外跑是为何,小丫头则每次都是摇头不语,或者是冲着他挤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而在今日接到叶青的知会后,谢深甫便彻底清楚,自己的宝贝孙女这两日来一直闷闷不乐的缘由,显然是因为没有寻到叶青才会如此。
在谢深甫的眼里,一个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会有如此失落的情绪,绝非全部是因为担忧、关心她父亲的安危所致。
1043 争辩
谢深甫的心情很沉重,心态也不再像最初那般乐观。原本以为叶青不过是一介武夫,其势力、威望也就是几乎全部集于北地而已,在临安之所以有声望跟影响力,完全是因为收复失地之功,让大多百姓被蒙蔽了双眼,看不见叶青在北地只手遮天的枭雄行径。
但经过大理寺这一行后,谢深甫便再也无法乐观起来了,当初对于叶青显然是太过于轻视了,原来他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在如今看来不过是叶青众势力当中的冰山一角罢了。
兵部尚书钱象祖、大理寺卿毕再遇,甚至是包括刑部尚书李立方,都可以视为叶青一党,特别是李立方……谢深甫沉重的叹口气,其实他早就应该想到,既然叶青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从刑部大牢提到大理寺大牢,那么就足以说明,李立方必然也是跟他站在同一立场的,又怎么可能跟他站在对立面呢?
朝廷重要衙署本就不多,刑部、大理寺、兵部则完全受控于叶青,叶青的势力之大已经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也让他原本还坚定的能够扳倒叶青的信念,不由自主的开始出现了动摇。
这让谢深甫不得不有些担忧,太上皇这一次趁着叶青回临安,如此大动干戈的布局设计,真的有把握扳倒叶青吗?
如今谢深甫心里变的没有了底气,不再像最初那般坚定,甚至他都有些怀疑,当今右相是否一直都很清楚,想要扳倒叶青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所以才会一边领着太上皇的旨意,一边又暗度陈仓的开始替叶青说好话。
谢深甫清楚记得这几日里,留正跟他说过的关于叶青的话语,就如同今日在风波亭跟叶青的谈话一样,朝堂之上,真的有黑白对错之分吗?
叶青这一路行来,是真的错了吗?是他主动想要走到枭雄这一条不归路上,还是在众多因素的逼迫下,让他不得不如此为之?
最初北伐势如破竹之时,王淮针对他,一连奏请圣上十四道圣旨,驰援辽国时,依旧是太上皇、赵汝愚针对他,甚至是不惜联合金、夏来对付叶青,死里逃生后的叶青,回头便是在临安以雷霆手段报复赵汝愚,但唯独放过了留正。
但也正是因为此事儿,使得叶青跟太上皇之间,完全没有了君臣该有的君臣之道,使得两人成了不死不休的敌我两方。
若这北伐,没有叶青替北地大军扛下所有的来自朝廷的压力,北伐还会成功吗?还能像现在这般坐拥广袤的疆域,甚至是连夏国的半壁江山都占为己有吗?
谢深甫摇头,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是清楚,若非是叶青凭借一己之力对抗朝廷,宋廷也不会收复这么多的疆域,更不会让整个长江以南的各路百姓,过上远离战火的闲适生活。
“爷爷,当年岳将军……。”谢道清秀眉紧锁,神色之间的凝重显然不该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凝重。
“这世上哪有如果,若是有如果……岂不是就如同有了后悔药?当年岳将军不惜以死表忠朝廷,自然是大丈夫所为。至于叶青……不过是为他在北地的权利花言巧语罢了。”谢深甫冷笑着说道。
“但……如果岳将军也曾抗旨不尊不是?而且岳将军当年抗旨,也是为了抗击金人,与叶青所行并无二致不是?只不过是叶青坚持了下来,而岳将军却是在半途回到了临安。”谢道清显然不苟同于谢深甫的话语,妙龄少女有着她自己的价值观,与自己的祖父之间在看待事情的本质上,有着巨大的差别:“我觉得叶青说的倒是挺在理的,当年岳将军若是不回临安,没有冤死风波亭,说不准那时候朝廷就能够收复失地了,也就不会是现在这般局面了。即便是不能收复所有失地,但最起码岳将军的存在,也会震慑着金人不敢继续南下,那么也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些让百姓流离失所的战争了。所以岳将军虽然尽忠朝廷了,但……百姓却是被置于到了战火之中,得不偿失。”
“朝堂之事儿,岂是你一个小女儿家能看明白的?”谢深甫有些不愿争论的说道。
事实或许就是谢道清所说的那般,但身为臣子当该尽忠君王才是,而非是一意孤行。
“爷爷……。”谢道清不满的撅着嘴道。
“你父亲可还好?”谢深甫有些烦躁的挥挥手,心乱如麻之下只得岔开话题问道。
谢道清继续撅着嘴,不出声的点点头,最终
还是有些忍不住的道:“孙女觉得叶青没错……就是没错。”
看着说完后率先跳下车的小丫头背影,谢深甫无奈的叹口气,动了动嘴唇也跟着下车,看着自己的府邸大门,叹了口气,道:“不管他有错没错,但如今他占据北地不让朝廷插手便非人臣所为。清儿,你年纪尚小,还不懂的人心险恶,叶青能够走到今日,有这番威望与权利,绝非是因为你看到的平和跟平易近人,若是他如你想的那般好……。”
“那他为什么要救爹?还冒着得罪当今左相的风险?若他不是好人,那谁是好人?他救爹爹那他就是好人,孙女只认这个理儿。”谢道清跺着脚回头,头一次这么理直气壮的顶撞谢深甫。
“他救你爹是因为祖父……。”
“可祖父却是束手无策不是?爹是不是好官?爹可曾触犯朝廷律法?都不曾!但却是被奸人抓进了大牢内。您跟叶青在风波亭也都说了,若不是他及时把爹带到了大理寺,如今已经被左相大人刑讯逼供认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了。就会如同岳将军一般,冤死于狱中。而凶手还会道貌岸然的安坐于朝堂之上,继续以左相之差遣掌朝堂,而祖父您呢,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爷爷……为什么您就不懂,是叶青救了我爹,并非是他害了我爹?为何您不记恨左相大人,反而却是要跟搭救了我爹的叶青过意不去?孙女真的是不懂。”谢道清当着府里下人的面,丝毫不给自己的祖父留情面的抗议道。
谢深甫一时之间被谢道清抢白的无言以对,唯独只有无奈的叹着气,挥手示意下人先散了,祖孙两人便站在自己府邸大门口继续僵持不下。
“你爹为官正直、清廉,从不曾徇私枉法,即便是……朝廷也会为你父亲主持公道……。”
“人都死了,公道又有何用?难道就要像岳将军一样,今日冤杀明日平反,那样岂不是寒了朝臣的心?也难怪人家叶青会做出你们嘴里所谓的大逆不道之行。在我看来,人家只是不想妻儿老小没有了夫君跟父亲而已,又有什么错?又没有投金,也没有谋反,就算是有,也是因为朝廷逼迫的。”谢道清的话语头一次在谢深甫跟前说的这么多。
自打小丫头懂事儿以来,向来都是一个在谢深甫跟前乖巧懂事的样子,而如今,因为其父亲,还有那个叶青,在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里,竟然变的让谢深甫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一副义正严辞、据理力争的小丫头,就是自己的宝贝孙女。
这边谢深甫跟谢道清在争执,而大理寺内,叶青缓缓走进了谢渠伯在大理寺的牢房内。
前两日在一品楼相遇,当时的谢渠伯已经被邓友龙所羁押,而且那时候叶青的心思,也全部在被吓哭的小钟叶身上,所以对于谢渠伯长什么样儿,他都没有什么印象。
看着眼前这个脸颊清瘦,个子中等,下巴留着一撮短须、眼神颇有些睿智的中年男子,其年纪即便是比叶青要大,恐怕也是大不了几岁。
“下官谢渠伯见过叶大人。”虽然叶青对谢渠伯没有什么印象,但那日即便是被羁押在门口的谢渠伯,还是记住了眼前这个,在那日怀抱婴孩儿的男子叶青。
“谢兄不必多礼。”叶青点着头随和的笑道:“谢兄在此可还习惯?”
谢渠伯看着自己一身干爽的衣衫,笑着道:“有何不习惯的,不过是一个监牢换到另一个监牢罢了。”
“那谢兄可知刑部为何要抓你?”叶青依旧是平和的笑着问道。
“叶大人如此岂非是明知故问?”谢渠伯摇头苦笑道:“家父为官向来忠正,即便是我与二弟为官也是多受家父教诲,虽然不敢说为官之时造福百姓,但最起码也是无愧于天地良心。”
“谢兄可想过为自己鸣冤上奏?若是谢兄愿意,叶某倒是愿意帮谢兄呈奏圣上,请求圣上圣裁此案。”叶青看了看桌面上的笔墨纸砚问道。
谢渠伯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一般,过得片刻才开口道:“是叶大人找到清儿,让她来看我的?”
叶青摇头,道:“是她找的我,希望我能帮她救你。”
“叶大人就很轻易的答应了?”谢渠伯微微一愣,刚刚见到自己的女儿时,光顾着问家里的事情以及哄一直哭泣的女儿了,所以也并没有想起问谢道清为何能够找到大理寺来。
“不然呢?”叶青笑着道。
“叶大人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若是不违人臣之本,对得起朝廷与良心,不知叶大人想要下官做什么?”谢渠伯显然要比其父谢深甫要开明透彻的多。
谢道清既然能够毫无阻力的就找到这里,而叶青也爽快的答应了自己的女儿,那就足以说明,叶青把自己从刑部大牢带到大理寺,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谢大人知道自己被刑部所羁押,是因为邓友龙奉韩侂胄之命,而韩侂胄捉拿谢大人你,到底是公报私仇还是秉公办案,想必谢大人自己最是清楚不过了。叶某并没有想要谢大人做什么,不过是不愿意看到朝堂之上的忠正官员被他人冤枉罢了。”叶青侃侃而谈道。
而旁边的谢渠伯却是听的想笑,若是说叶青对自己没有任何意图的话,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叶大人不妨直说便是,只要不违下官为官根本、做人良心……。”
“很简单,陈述事实,我替你禀明圣上。”叶青直接打断身上同样有着谢深甫一般迂腐的谢渠伯的话语,直截了当道:“借你被韩侂胄冤抓一事儿,弹劾韩侂胄及其党羽徇私枉法、打压异己便足矣。”
“……真的就这么简单,叶大人愿为下官……。”
“就是这么简单。若是你还想要跟自己的女儿、夫人团聚,在大牢内显然是不可能的。而若是想要让我放了你,自然是需要证明给朝廷跟圣上知晓,韩侂胄抓你一事儿是错的,不然的话,即便是我信你没有徇私枉法,但依我大宋律法,我也不能私自放了你,何苦我也不是大理寺卿。”叶青直接说道。
“弹劾韩侂胄?”谢渠伯有些难以置信,他不太相信,以如今韩侂胄在朝堂之上的权势,有人能够成功弹劾他。
在谢渠伯的眼中,如今在朝堂之上位居左相的韩侂胄,就如同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一样,根本不是想象的那般,想要弹劾就能够弹劾的那么简单。
毕竟,不管是韩侂胄还是眼前的叶青,抑或是那史弥远,在朝堂之上的地位跟威望,远非他一个小小通判能够比拟的。
“除非你想在大牢里过一辈子,否则想要洗刷身上的冤屈的话,就唯有把自己的冤屈说出来,以及弹劾韩侂胄。”叶青平静的看着有些不可思议的谢渠伯,继续道:“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要么弹劾韩侂胄而后你出大狱,要么你牢底座穿,韩侂胄依旧稳坐朝堂之上。”
“叶大人可曾见过家父?”谢渠伯隐隐意识到,自己被抓入大牢的事情,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很多,而且如今看来,并非是只牵连到了他们一家,甚至是连朝堂之上的其他势力,也因为自己被抓入大牢一事儿,而被牵涉了进来,就比如此刻在自己眼前,静静地看着他的叶青。
“刚刚在风波亭与令尊分别。”叶青如实回答道。
“不知家父……。”谢渠伯有些担忧的问道。
“不错,如你所想,不愿为我所利用。”叶青很坦诚,笑着道:“令尊为人刚正不阿,他相信你是清白的,但他也相信,朝廷会还你一个公道,不过这公道……就不知道是在你死后出现,还是你有幸能够看到了。”
谢渠伯回味着叶青的话语,而后哑然失笑的摇着头:“不错,家父刚正不阿,即便是下官是被冤枉的,但以家父的性格,确实不会因私废公,更不会为了我而去求情。如此说来,叶大人真是看在清儿求你的份儿上,愿意帮下官洗刷冤屈了?”
叶青点点头,把谢道清如何第一次找到自己,以及今日冒着炎炎烈日在府门口徘徊等事,一一告诉了谢渠伯。
“真是难为这个小丫头了。”谢渠伯脸上带着一丝幸福跟满足,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刚刚见到他时,就已经哭的如同泪人一般的女儿的样子。
“既然如此,谢大人不妨多思量一下吧,三日后我派人来此向谢大人讨一个答案,如何?”叶青起身,平和的笑着对谢渠伯说道。
“那就有劳叶大人了,多谢叶大人容下官思量一番。”谢渠伯跟着起身,对着叶青行礼说道。
他很想问叶青,若是自己答应写奏章弹劾韩侂胄的话,机会有多大,但看着叶青那平静随和的笑容,又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只好把话咽回去后,看着叶青走出了大理寺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