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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叶7     宋疆txt下载     宋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九十章 助人为乐

    长安城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对于灾民的安置,让庆王跟崇国公忙的是焦头烂额,就是连叶青,都已经是好几天没有见到两人的面了,不过倒是几乎每天,都能够收到庆王关于长安周遭县对于灾民的安置进程。

    安置灾民显然只是一个基础,在解决了吃饱肚子的前提下,接下来自然而然的便是住的问题,所以长安周边的十三县,自然就成了安置灾民的重要区域。

    想要让依然还在涌向京兆府的灾民,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发挥出生产力,那么必然是需要给予他们最渴望的东西,那就是土地。

    但这个问题,显然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如同上一世一样,整个世界大部分的财富都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这个时代代表着财富的土地,同样是掌握在极少数人的手里。

    长安城的名望豪门、传承了百年以上的贵族等等,经过这段时间被叶青的剥削以及威胁,此时也终于明白了,叶青这个剥皮,接下来会以何种手段来对付他们。

    而此时周遭的十三县,也在庆王的威压下,开始经历着长安城那些名门望族的经历,眼见手里的土地不保,于是他们也如同长安城的名门望族一样,会在第一时间先主动采取破财免灾的手段,来期望跟官府达到某种默契与和解。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即便是一时失去了,只要大量的土地还在他们手里,那么就如同是聚宝盆在手一样,以后一样还会有源源不断的财富落入自己的腰包。

    所以对于拥有大量土地的少数人来说,花一些钱财,无偿的拿出一些粮食来赈灾,于他们而言都不是过于困难的事情,但他们不管如何,都不想失去他们手里拥有的土地,不管这些土地,在京兆府易主金国时,他们是通过什么手段得到的,但如今既然是在他们的手里,理所当然的,想要让他们把吃到嘴里吐出来,那么可就是难如登天了。

    刘兰儿对于这样棘手、头疼的问题同样是一点办法没有,而且即便是白纯,对于这样的事情,她也同样是没有丝毫办法,但她撒出去的伞,此刻也正在密切的关注着,周遭十三县,以及长安名门望族之间的暗通款曲,监视着他们会不会联合起来来对抗官府。

    庆王想要兵,用兵来让那些手里拥有大量土地的豪绅来屈服于官府,但无奈的是,如今就连叶青手里都没有几个可以派遣的兵,更别说还要借给庆王了。

    不过对于庆王要兵一事儿,叶青还是打心里高兴的,毕竟,从这样的请求上,便能够看出来,此时的庆王显然也因为灾民的真正安置问题,而被逼急了,若不然的话,一向温和善良的老实人庆王,也不会被逼的要拿兵来震慑这些个豪绅。

    从这些名门望族、豪绅富商的手里要土地,是叶青提出来的建议,而叶青强硬如同强盗一般的逻辑,让庆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做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最初庆王是拒绝的,但当在周遭十三县,看到了那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灾民后,当黑压压一片的灾民,因为他的出现,而不会饿死时,一片片跪下来感谢他的场景,又让庆王极为留恋那被人爱戴的瞬间画面,于是为了这种被人爱戴的画面,庆王也不得不按照叶青的强盗逻辑,开始大肆的搜刮真正的财富,来分配给那些源源不断赶过来的灾民,从而使得灾民能够真正的在京兆府安定下来。

    李安全最终是在沉寂了两天后,在到达长安的第四天,开始找上了叶青,希望能够跟叶青见一次面详谈。

    叶青并没有拒绝李安全的请求,准时在长安的一家酒楼内,见到了神神秘秘,早已经恭候多时的李安全。

    满脸横肉的李安全,今日见到叶青的时候,完全没有了第一次见到叶青时的愤怒跟不满之情,整张脸上挂满了热情的笑容,在叶青刚刚进入雅间后,就立刻起身迎候叶青,如同见了亲人一样。

    寒暄几句后,不出所料的,叶青自然而然的在上首坐下,而李安全则便是坐在了叶青的下首,亲自给叶青斟满酒后,笑着道:“叶大人能够赏光,真是在下深感欣慰与荣幸啊。”

    “镇夷郡王之邀,叶某岂敢不从?只是不知道镇夷郡王如此秘密邀叶某来,可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当然,叶某首先得声明,若是镇夷郡王希望在赔偿一事儿上,让叶某做出让步的话,那么叶某还请镇夷郡王免开尊口才是。”叶青端起酒杯,与李安全隔空一碰,而后一饮而尽道。

    “那是那是,叶大人所言之事儿,今日在下决计一字不提,如何?”李安全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立刻先是给叶青斟满酒,热情的笑着,而后压低声音说道:“不过在下还是想要多说一句,其实叶大人所需要的加起来,也不过是五百万两白银而已,对于在下来说,一时之间虽然说筹集有些困难,但若是叶大人愿意宽容些时日的话,决计不成问题,甚至是更多的银子,李某都能够答应叶大人。”

    “哦,镇夷郡王此话当真?”叶青两眼放光的说道,另外一只手瞬间就举起了酒杯,跟李安全再次一饮而尽。

    “自然是千真万确,李某又岂敢期满此时位高权重的叶大人?”李安全呵呵笑着,而后迟疑了下道:“只是……若是叶大人有心的话,李某再多加些银两都是不成问题的。”

    “**公济会同意?”叶青依旧是两眼放光,但语气却是多了一丝的怀疑。

    李安全再次神秘一笑,有些阴险的说道:“叶大人难道就不奇怪,我李安全,为何能够跟随**公济一起出使叶大人治下的长安城吗?若是**公济不同意,我又怎么可能瞒得过我们夏国的皇帝李纯佑,秘密跟随他来到长安呢?”

    “这么说来,贵国皇帝,并不知道镇夷郡王来长安的事情了?”叶青刻意把镇夷郡王四字说的极为清晰,而后明显能够看出来,李安全的神色,很不满意镇夷郡王这个降封了的爵位。

    “家父去年病逝,原本家父越王的爵位该我继承才是,但李纯佑并没有同意我的请求,此事想必叶大人也是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为了拿回属于我的爵位,**公济自然是站在了我这一边。”李安全神色阴沉的笑着说道。

    叶青端着酒杯沉默,而后有些玩味的打量着李安全,想了下后说道:“如此说来,镇夷郡王也有可能会不止于想要一个越王爵位了?或许……眼光可以再放长远一些不是?”

    李安全抿了抿嘴唇,露出一丝贪婪的神色,满脸横肉的脸上阴笑更盛,嘿嘿道:“若是叶大人愿意成全李安全,李安全那么就敢更上一层楼了,到时候别说五百万两,就是再加五百万两,李安全也愿意奉送给叶大人。”

    叶青却是不慌不忙的摇了摇头:“一码归一码,若是帮助镇夷……帮助越王的话,那么当该是另算,毕竟,如今这笔帐,是算在**公济跟李纯佑的头上不是?”

    把称呼由镇夷郡王改为越王,让李安全是脸色大喜,而且听到叶青所谓的泾渭分明的算账,李安全更是神色一喜,对啊,现在跟叶青这样的紧张,完全是李纯佑的事情,跟自己没有半点儿的关系。

    那么自己只要跟叶青谈好未来的事情就足以,何必又去参合今日赔偿的事情呢!

    “对对对,叶大人说的不错,确实,这些都是那李纯佑造的孽,叶大人应该让李纯佑多多赔偿才是。”李安全顺着叶青的话语说道。

    “那么不知道越王殿下,想要我做些什么呢?”叶青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嘴角依旧带着玩味儿的笑容道:“我想,越王殿下肯定不只是让叶某在固关摇旗呐喊就足够吧?真若是如此的话,越王殿下也就不会大老远的跑到长安来了不是?”

    “不错,但若是叶大人肯为本王出兵助威的话,那么本王必然是感激不尽,也自然是不会忘了报答叶大人。”李安全撕去了脸上最后一丝虚伪,直入主题说道。

    “哦,不知道越王殿下让我助威哪里呢?”叶青脑海里寻思着夏国的各个要城,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是想要借此机会探探兰州的虚实,毕竟,兰州与他可是太近了,近到划条船就能够过去的距离。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若是能够跟兰州产生交集,还能够有助于他,帮助一个多年不曾谋面的女子。

    “自然是不会让叶大人劳师远征,兰州府一直都是李纯佑的心腹所把持,当年叶大人曾经经过过兰州府,想必对于兰州发生的事情也是有耳闻吧?那时候**公济就曾想过替本王未雨绸缪的拿下兰州,但最终却是功亏一篑,被李纯佑跟翰道冲抢了先机。所以,只要在本王起兵之时,叶大人能够帮我拖住兰州府按兵不动的话,那么事后本王绝不会忘记叶大人的帮助,必然是会奉上丰厚的报酬。”李安全信誓旦旦的说道。

    “李德志?”叶青挑眉问道。

    当初从夏国经过兰州府时,曾经跟李德志之子发生过冲突,后来被翰道冲从中斡旋解决了矛盾,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过去了,谁能够想到,这么多年后,自己竟然还要跟李德志再生交集。

第八百九十一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京兆府路并不大,相比现如今几乎是全部交给辛弃疾一个人来主政大局的北地四路来,在疆域面积上可是要小的太多了,但如今京兆府的战略意义,却是比北地四路要重要的多。

    不同于济南府、开封、洛阳只是与金国隔着黄河相望,如今的京兆府完全是属于三面环敌,局势又是十分的错综复杂,所要面临的压力就可想而知了。

    从中也自然是能够看出来,长安作为一个都城存在时的重要性,也多少能够看的出来,到了宋立国后,从战略方面为何东退开封建都的原因,不外乎都是为了不让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

    跟李安全谈完正事儿,两人开怀畅饮了一番后,叶青便独自穿行在长安城里,回到府邸的时候,刘兰儿已经启程前往了陇城,只是让白纯代她向叶青道个别。

    看着心情不错,但脸上看不出多少究竟的白纯,叶青不得不感叹,白纯把刘兰儿接过来这件事,做的还真是如同及时雨一般让人感到舒服。

    若不然的话,今日当他跟李安全密谈后,还要继续苦恼手里又到了无人可用的捉襟见肘的境地,如今随着刘兰儿到来,最起码叶青就可以省点儿心,不用太去操心开始把注意力放在兰州府的事情了。

    叶青询问了几句白纯,关于前兰州知府梁乙埋之女的事情,白纯默默点点头,表示任何时候都能够联系上,而且这么些年来看,也依然还是挺可靠的。

    叶青叹口气,坐在院子里喝着解酒茶,享受着阳光的温暖,想了下道:“梁雁还有个弟弟,叫做梁永恪,抽空问问她弟弟如今在何处,当年任得敬失势后,梁家被牵连灭门,梁雁成了风解楼里的风尘女子,梁永恪却是一直不知所踪,既然梁雁还活着,梁永恪就没有理由被李德志赶尽杀绝了。”

    白纯微微蹙眉点头,叶青说的这些都是当年皇城司下的陈年往事,如今皇城司依然只剩下了一个壳子,所有的真材实料,都被叶青划归到了伞中,所以这些事情她虽然不是很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但也是多少知晓一些内情。

    而风解则就是皇城司下的产物,这些年来最初一直都是韩府里梁雁这个小妾的丫鬟,但前两年最终还是被韩胄收为了小妾。

    韩胄、赵汝愚、叶青三人,当年也曾称兄道弟过,也曾在兰州府一同喝过花酒,还给韩胄找到了如今地位快要赶超夫人的梁雁为妾。

    所以到了现在,说是天意弄人也好,朝堂形势逼不得已也罢,总之当年曾称兄道弟的三人,如今已经是势同水火,在朝堂之上明争暗斗的不亦乐乎。

    “或许风解就知情。”白纯想了下说道。

    现在暂时她还不想惊动梁雁,虽然通过风解,能够知道梁雁一直还在暗地里,把韩胄的一些事情偷偷告知伞,就如当年的建康一事儿,叶青能够占得抢到钟晴的先手,也没少了梁雁从中通风报信。

    可如今,韩胄的后院,梁雁这个地位越老越高的小妾,也开始跟正房夫人明争暗斗了起来,寄望着有朝一日能够取而代之,成为韩家能够进家谱的夫人。

    所以白纯谨慎起见,打算先让风解探探口风,让梁雁能够先一门心思的抢夺正房的位置。

    “此事儿还需要动作快一些,再者便是……既然你把兰儿接过来了,那以后就让武廉跟着她吧,正好替兰儿打个女人家不宜抛头露面的事情。”叶青想了下说道。

    白纯继续点点头,而后好奇问道:“夏人难道同意了五百万两的赔偿?”

    在白纯看来,这简直是完全不可能,甚至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如今就在大宋朝的身上发生了。

    宋即便是没有南迁前,一直都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姿态,何时能够像如今这般,不管是对夏人还是金人,都能够把腰杆子挺得笔直,大声说话,而且还让人家给予他赔偿呢?

    毕竟,宋廷向来喜欢以和为贵,破财免灾来换取和平,还真不曾像现在这般嚣张跋扈,敢于对金、夏指手画脚过。

    叶青伸了个懒腰,舒服的呻吟了一声后感慨道:“唉……这天下的局势变化就是如此的快跟错综复杂啊,想不到的事情有时候就是会突然发生在你眼前。不错,夏人同意了,而且还会有额外的收获,以后商贾进入夏境,也不会像从前那般战战兢兢了。”

    白纯再次继续点点头,而后想了想后,便起身开始前往书房忙自己手头上的事情,留下红楼跟叶青坐在院心,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战争果然是能够让人大发横财,这也是为何,北地的游牧民族,千百年来时不时就会南下中原的重要原因,抢夺现有的他人财富,远远比自己创造财富来的要轻松容易,而且这种抢夺而来的财富,也同样是能够给人一种成就感,甚至是还有一种天下无敌的飘飘然感。

    随着凤翔路开始全路稳定了下来,济南府的辛弃疾也给叶青送来了捷报:金人如数送来了赔偿金,该如何处置?

    白纯跟红楼,在一旁窃窃私语着:我还没有见过两万两黄金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能把这个屋子装满啊?

    我真想看看,那些当年皇宫里的奇珍异宝,到底都有些什么,也很想看看那些价值连城的传世之作,据说加起来不比那些个黄金、白银便宜呢。

    叶青低着头,烛光照在辛弃疾的那封信上,此刻那封信上的每一字,在三人眼里都有些金光闪闪、珠光宝气的错觉,仿佛那些个字,一个个都是价值千金一般。

    “金银没用,给倾城吧,让她通过商贾多鼓捣些粮食比什么都强,今年据说黄河上游,又有几处大面积的冰层还未解冻,若是天气一旦再暖和了些,说不准下游又得遭殃,粮食同样还得减产。河堤修缮、河道清淤、改道,也不是一两年就能够轻易完成的,这些都要钱跟粮食啊,金人的这点儿钱,杯水车薪。”叶青最初的兴奋过后,便开始着手这些钱该如何花销。

    同样,当年被金人掳走的那些奇珍异宝等等,也会一同运往扬州,而后经燕倾城甄选后,能够放在市场上拿来换钱的,叶青自然绝不会捂在手里,更不会用来当作回临安的政治资本。

    一少部分只要通过庆王跟赵恺带回临安,就足以让整个皇室,特别是孤山的太上皇赵,一定会激动的老泪纵横。

    这个时候的叶青,倒是有些怀念赵构了,如果这个时候赵构还活着,以那个老狐狸的贪婪跟腹黑闷骚,

    在见到这么多的皇室珍藏被夺回后,必然是会帮着叶青一扫朝堂之上的阻碍,而后继续压榨叶青的劳动力,继续留着后手等待时机铲除叶青。

    当然,叶青也知道,若是赵构还活着的话,恐怕自己也不太可能能够得到如今这般大的权势跟北伐的自由。

    赵构对他叶青就如同熬鹰一样的掌控着,只是最后谁也没有想到,这只鹰眼看着要成年的时候,赵构却是已经有心无力遏制了,虽然最后还是想要一博,但显然那只他亲手培养的鹰,不止已经成年而且还恢复了其所有的野性。

    但不管如何说,叶青跟赵构在朝堂之上则是相辅相成,虽然彼此都忌惮、防备着对方下黑手,但又想不得不利用彼此来给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叶青想要活下去,想要活的有价值,赵构想要身后名,想要死的在史书上好看些。

    但可惜的是,赵构已经死了好几年,而如今的太上皇赵,或者是皇帝赵,都没有赵构那个魄力,来帮叶青扫清朝堂阻碍了,所有的一切,都得靠叶青一个人来摸索前进了。

    虽然说赵构骨子里一向以懦弱著称,但就冲他能够把一个风雨飘摇的,在追杀仓皇而逃的朝廷稳定下来,而且还造就了南宋朝的富庶,其手段跟魄力也已经非是常人能够比拟的了。

    若说懦弱是世人贴给赵构的标签,那么隐忍就绝对是这位皇帝的厉害之处,绝非现在的太上皇跟皇帝能够相比的。

    “墨小宝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回来,但钟蚕跟贾涉今日晚些时候就能够回到长安。”叶青接过前院兵士送过来的信,看完之后对着正房书房里的白纯喊道。

    房间内传来白纯模糊的回应声,叶青也没有再理会,继续拿着那封信嘿嘿傻笑,而后看着拄着下巴的红楼道:“等贾涉跟钟蚕回来后,就让他们陪庆王去抢名门望族手里的土地,反正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京兆府路再回到大宋朝手里,不管怎么折腾,都是对的,都可以看作是为了推翻金人治下的种种弊端。”

    红楼明眸皓齿,一双明亮的眼睛只是静静地看着叶青,也不说话也不应和,就是跟傻媳妇似的盯着叶青。

    叶青便继续自说自话:“实不相瞒,其实把田地分给百姓,是我早就想干的事情了,只是一开始因为京兆府路太过于敏感,深怕伤筋动骨后惹得乱象纷飞。但现在不一样了,熙秦、庆原、凤翔三路被夺回,足以让京兆府这些拥有大量土地的人明白,他们期望的金人再次夺回京兆府路,已经是不可能了,只有老老实实的顺应大宋朝廷才是正途。”

    “金人退了,那些人就没有期望了,他们会以为金国已经没落了,大宋朝廷在强势崛起,所以就会顺从夫君你的办法了,对吧?”红楼心不在焉,嫣然一笑道。

    看着笑起来后月牙般的眼睛,但依然谨遵着笑不露齿的淑女范儿,皱了皱鼻子,迎着叶青那有些诧异的目光,继续道:“红楼不傻,其实都懂的。我只是在担心,那两万两黄金白银还有那些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在从济南府运往扬州的路上,会不会被贼寇惦记上。”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叶青心里一震,呆呆的看着红楼喃喃道。

第八百九十二章 讨价还价

    红楼淡淡的话语让叶青是心中一震,瞬间敲响了警钟。

    这个世界上,是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独立思维,只是自己的独立思维会不会凌驾于行动之上而已。

    所以即便是叶青加大了力度来救济灾民,但不代表所有的灾民,都会听从官府的游说、劝说,会听而从之的前往京兆府路来讨生计。

    两宋时期发生的农民起义不计其数,不管是北宋还是南宋,都始终存在着农民与各阶级之间的矛盾与斗争。

    而农民起义的原因,显然不是吃饱喝足了之后闲的没事儿干了,所以揭竿而起把造反当成了娱乐活动,而是因为饥寒交迫之下,在走投无路之时,被迫发起的为了单纯活下去的一种抗争。

    而如今叶青治下的北地四路,在北宋时期便就是造反的“重灾区”,就是连伞中四时之一的董晁,最初也是以造反起家的,不过那时候还是在金人的治下罢了。

    如今黄河泛滥、灾情惨重,从前年、去年一直持续到了今年,黄河一直都没有消停下来它那滔滔巨浪,而这两年虽然叶青已经极力疏导流民,但并不代表,小规模的落草为寇者就真的绝迹了。

    如今那么多的银两跟奇珍异宝,若是想要顺顺利利的从济南府运送至扬州,显然也不太是可能的事情。

    “是不是我说错话了?”红楼看着呆呆愣神的叶青,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你倒是提醒我了。”叶青起身,捧起红楼的脸,对着那诱人的红唇亲了一口,而后在红楼不满的讨厌声中,快步向书房走去。

    但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叶青刚刚步入书房内,身后的红楼就拿着斥候送来的信件,也急匆匆的跟着小跑了进来:“庆王的信。”

    叶青一边嘱咐着白纯,赶紧告诉辛弃疾等人,不要小觑了运送那些金银前往扬州时,路上可能遇到的劫匪,一边拆着手里来自庆王的信件。

    刚刚看了一半,叶青嘴里就再次爆出了这些年,已经不怎么挂在嘴边的“卧槽!”

    “怎么了?”白纯抬起头问道,旁边的红楼也是跟着吓了一跳。

    “长安周遭十三县,已经有三县开始有流民暴动的迹象了,而且看样子,这其中还少不了有乡绅地主在其中怂恿啊。我得去趟衙署,让钟蚕他们不必赶回来了,直接前往周遭要暴动的三县,其他县你也要加派人手,实在不行就……杀鸡儆猴,宰几个刁民或者是当地有名望的家族来震慑下这些人。”叶青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信给了白纯,而后头也不回的向着衙署走去。

    刘克师是最适合干这种事情的人,当初北地四路刚刚收复后,即便是在流民成灾之时,也没有发生过有流民暴动的事情,这一切正是因为有刘克师这个狠人存在,所以能够以雷霆手腕,镇住那些在果腹之后,开始要土地的流民。

    而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儿,虞允文跟辛弃疾在北地四路平静下来后,这才开始有意无意的想要把善用高压手段的刘克师,先行暂时放在一边,打算以颇为温和的策略来安置灾民。

    但如今随着刘克师还未回来,十三县在叶青的急功近利之下,再次出现这样的暴动苗头,自然是也就不足为奇了。

    衙署内的官员并没有几个,能够主事的更是没有一人,若不然的话,叶青也不会前短时间开始打庆王的主意。

    京兆府路的春种已经结束,暂时闲下来的百姓,自然而然的可以静候秋收,而逃荒过来的流民,在吃饱了肚子之后,在无法拥有土地、宅屋的情况下,在崇国公赵师淳的水泥作坊,远远无法提供更多的机会前提下,这些人在没有得到该有的承诺后,自然而然的开始在有心人的怂恿下,想要向官府施压,想要成为那个有奶吃的会哭的孩子。

    值此正在跟**公济、李安全讨价还价的时候,叶青绝不想让**公济这头老狐狸发现,此刻的京兆府远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稳定,毕竟,一旦被**公济他们察觉到这些,可就会立刻勾起他们肚子里的小心思、小阴险,说不准就会趁此机会跟叶青玩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把戏。

    跟两个年富力强的官员交代了几句,而后便让两名官员在几名种花家军兵士的保护下,骑着马开始向着庆王所在的华阴县赶去,不管如何,这个时候不能让庆王一个人独自面对,免得这货承受不住压力,跟当地的名门望族

    直接妥协。

    在衙署里又跟仅剩下的两名官吏商量了一些关于长安重建的事情后,外面的天色已经不知不觉的暗了下来,掌灯后的衙署显得更加冷清,甚至是带着一丝诡异的寂静。

    不过好在,外面街市上热闹的人声,多少是冲淡了一丝衙署内不同于寻常的寂静,走出衙署再次伸了个懒腰,在衙署前方街道的拐角处,一个黑影缓缓在叶青跟前不远处站定。

    “叶大人今日可是见了镇夷郡王?”**公济的声音平静的响起。

    “丞相大人耳聪目明啊,这么快就知道了。”叶青笑着走近跟前,看着胡须花白的**公济,此刻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方,显得有些落寞跟孤独。

    **公济沉沉的叹了口气:“不知道叶大人,可还愿意赏脸,跟老夫喝上几杯?”

    “我请客,正好我也没有吃晚饭呢。”叶青一边说,一边街道两边搜寻着,而后带着**公济,也不挑拣,随便进了以羊肉为主的酒楼,找了个僻静的位置两人坐了下来。

    简单的吃食,简单的两碟下酒菜,外加一壶酒,**公济并没有怎么动筷子,而是对酒很感兴趣,拿着小酒盅,看着叶青狼吞虎咽,自己则是不紧不慢的自斟自饮。

    放下小酒盅默默的看着叶青,半晌之后才在人声吵闹的酒楼内开口道:“叶大人还真是朴素,这样的酒楼也能够吃的津津有味,如同珍馐美味一般。”

    “你不也一样,这么廉价的酒,你不也是一盅接一盅?”叶青笑了笑,继续狼吞虎咽着道。

    **公济不反驳的笑了下,满腹心事的看着叶青,最后问道:“老夫今日冒昧前来,是想知道,叶大人到底有多少诚意?”

    敲了敲自己面前的小酒盅,**公济会意的给叶青斟酒,看着叶青一饮而尽,道:“那就看丞相大人有几分诚意了,我叶青不是一个记仇的人,毕竟,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跟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在京兆府这块地盘,让我更是深信不疑。”

    **公济自然是知道,叶青指的是如今京兆府三面环敌的形势,全部都得罪了,自然是对他毫无益处,所以不管是金还是夏,或者是鞑靼人,他暂时都需要一个来做自己的盟友。

    “叶大人不会监守自盗吧?”**公济如此发问,完全是因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理阴影,毕竟关山虽然不是如此丢的,但终究也是相差不太多,所以他自然是怕,在自己跟李安全为了皇帝之位,跟翰道冲等人争得不可开交时,最后扭头发现,兰州府竟然成了叶青的,那就得不偿失了。

    “守住关山对我来说已经足够,想要吃下兰州府……。”叶青应景的打了个饱嗝儿,拍了拍肚子道:“我怕撑着了。”

    “苏道等人呢?”**公济微笑问道,神情并没有因为叶青的话语,而显得有些轻松。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自此以后,宋人商贾进入夏国交易不得收税,所有的税入都由固关来代收,同样,夏国商贾想要入境京兆府买卖,税入也由我来收。”叶青毫不客气的说道。

    **公济端起酒杯的手不由颤抖了下,酒水沿着杯壁洒在了拇指上:“叶大人如此就不怕撑着了?”

    “你也看见了长安城如今的模样儿,哪里还有半分当年汉唐盛世的景象?我这人虽然一向志向不大,但想要重振长安恢复汉唐雄风的心,却是极为坚决的。说白了吧,我现如今需要钱,谁的钱现在在我看来,都像是我的钱,我都想抢过来占为己有。而现在既然没法抢,我就需要借助商贾帮我创造财富才行,丞相大人当初对待我大宋商贾太狠了,所以我没办法,为了拉拢商贾的人心,让他们把赚来的财富心甘情愿的分给我一份,我就得先替他们打抱不平、讨回个公道才行。所以我这样说,丞相大人就不觉得过分了吧?”叶青继续拿着筷子在盘子里挑挑拣拣道。

    “不过分,若是按照叶大人的要求,那么镇夷郡王也不必想要再进一步了,老夫也会劝他的,避免他此举乃是替……。”**公济继续给叶青倒酒。

    叶青打断**公济的话,看着**公济提着酒壶的手僵在半空中,轻松道:“这世上有回头路吗?这世上只有不归路,特别是对于你我这种人而言,走回头路就意味着身败名裂、万劫不复。所以只能够是不管前路多么的危机四伏、多么的艰难险阻

    ,我们都得硬着头皮走去下,看看结果是不是真的就那么不尽如人意。镇夷郡王跟大人您已经出现在了京兆府,这就说明,丞相大人已经是无法回头了,就算是你想要停下来,你们的皇帝李纯佑会同意吗?李安全会低头认错吗?缩头也是死、伸头也是死,为何要在都已经开始走上了篡位的道路后,才想起来回头呢?回的了头吗?”

    **公济放下酒杯,静静地看着吃吃喝喝的叶青,又是沉默了半晌后,才缓缓道:“叶大人可否帮苏道在兰州府站稳脚跟,而不是只牵制住李德志?”

    “再加一百万两,或者说,在苏道在兰州府站稳脚跟前,我先进去搜刮一番,如此想必可就不止一百万两的财富了,丞相大人能够接受吗?”叶青毫不客气,极为果断干脆的问道,完全不给**公济讨价还价的余地。

    “一百万两买一府之地确实不亏,叶大人的胃口也是真好啊。”**公济即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倒是略带一些嘲讽说道。

    “当年的任得敬可是我大宋之臣,在你们大夏国气势逼人的时候,又是送女又是献城而且带兵投降,丞相大人就没有想过,我大宋朝心疼不心疼,肉疼不肉疼?这么多年了,风水轮流转,你们应该有这个觉悟才对。”叶青嘴角带着一抹同样的嘲讽说道。

    “老夫还需要考虑考虑,跟镇夷郡王商议商议,如何?”**公济面对叶青的咄咄逼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在叶青的心里,或许根本没有拿自己以宋臣自居,虽然他一直口口声声的都说自己生是大宋之臣、死是大宋之鬼。

    但**公济还是敏锐的发现,叶青其实更是以一个汉唐盛世的统治者自居,甚至是……在叶青看来,不论是金国还是夏国,哪怕是鞑靼人,或者是他身后的宋廷,其实都该是他的,或者最起码都该是华夏民族的,而不是如今这样的分治局面,各归其所。

    “没问题,我最近有的是时间,人家都比较忙,就我比较闲,何况也是为了以示对丞相大人跟镇夷郡王的尊重,我叶青就算是再有多紧急的事情,也会暂时放下来,心无旁骛的陪着丞相大人跟镇夷郡王。”叶青露出一口白牙,随和的笑说道。

    “桑昆如何处置,叶大人可否给老夫一个建议?”**公济摇头苦笑了下,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下,这个经宋廷亲手培养,金、夏联合打造出来的枭雄,其野心到底有多大,其志向到底有多远。

    “一百万……。”叶青低头喝酒说道。

    “叶大人,你或许应该改行当抢匪是最为合适不过了!”**公济手里的酒盅,重重的砸在桌面上沉声怒道。

    “你知道苏道欠我多少钱吗?”叶青对于**公济的怒气毫不在意,自斟了一盅后道:“铁木真、乞石烈诸神奴,从花剌子模人都没少搜刮财富,唯独我叶青,你也是看的一清二楚,我是空着手前去辽国,空着手从辽国回来,就因为苏道当初先是在西平府难为我,而后直接在辽王城停下来不再共进退。这些算是可不止一百万两银子啊……。”

    “可你别忘了,前两日苏道也不过才值十万两银子而已。”**公济身体前倾,花白的胡须被气的一抖一抖的。

    叶青不屑的笑了笑,舒舒服服的往椅背上一靠,轻松道:“苏道确实只值十万两银子,这还是对你而言,对于我来说,一文钱我都觉得他贵了。可别忘了啊丞相大人,你可是想要让苏道回去后主兰州府大局一事儿啊,所以一百万不算多了。桑昆有多棘手,你心里很清楚,不是吗?”

    叶青不给**公济说话的机会,身体也跟着离开椅背前倾道:“丞相大人之所以找上我,而非是找上铁木真谈盟约,不就是看上了我跟辽国公主的关系不错吗?现如今南院大王箫斡里刺,虽然跟苏道有言在先,但明显他是一头跟您不相上下的老狐狸啊,一旦贵国朝堂生变,辽国说不准就是背后捅刀子了那位了,而我还可以保证,让辽国公主牵制住箫斡里刺,不给他背后捅你们夏国刀子的机会,再加上一个把桑昆交给我,难道不值一百万两吗?”

    “你决定接手桑昆了?”**公济神色一喜,他是巴不得赶紧把这个会给夏国招来横祸的瘟神,赶紧送的远远的,最好是永远不要再让他碰见。

    “一百万。”叶青双手抱胸,身体战术后仰淡淡道。

第八百九十三章 白纯的不满

    **公济一直都是一个城府深沉、善使一计多谋的老狐狸,关于这一点,叶青自从最初跟**公济打交道的时候,就已经有所体会。

    就像这一次似的,看似只打着一个与叶青谈关山的目的来到了长安城,但若是能够冷静的分析,拨开层层迷雾,你就会发现,**公济只是单纯的目的背后,往往是处心积虑的隐藏着好几个不为人知的目的跟秘密。

    想要买回关山、赎回苏道等人,看似就是他此番来长安城的目的,但细细思量后便会发现,在这两个目的的下一层,还隐藏着想要让叶青助李安全的目的,而在助李安全的目的下方,又掩盖着一个,一旦上一个目的达到,下一个目的就自动解决的,关于桑昆处置的问题,而在桑昆的问题解决后,最深处还隐藏着一个夏国绕不开的辽人问题。

    层层递进、环环相扣,**公济很清楚以什么样的目的来示人,而后才能够产生连锁反应,使得他隐藏的目的,都能够在事半功倍中轻松写意的解决掉。

    如同钓鱼一样,**公济始终相信,只要鱼儿咬钩,那么就不会出现他钓不上来的鱼,更不会出现脱钩的状况。

    只是他不曾想过,叶青能够把他的心思分析的如此透彻,能够把他藏在深层次的后手,一个个都给揭露了出来。

    买回关山,**公济自然是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叶青又不傻不是?

    所以深谙讨价还价道理的他,只是以买回关山来还价,而赎回苏道等人,则是他的第一个目的,一旦付出的代价在他的接受能力范围内,那么只要达成了一致,他就可以借着这个良好的开端,顺势就事的试探野心勃勃,前段时间还跟他你死我活的叶青是否可以因利结盟。

    如同是心理战一样,只要叶青的心防一旦开了口子,**公济便会立刻闪电般趁虚而入,向自己的盟友提出桑昆的问题,而这个时候,已经在利益的驱使下,答应了要助李安全去夺皇帝之位的叶青,必然就是成了自己人,所以他再推出桑昆的问题,那么自然是就可以迎刃而解。

    关于辽国则是**公济藏在最下方的一个目的,如果不是叶青点破,他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跟叶青摊牌的,而是会留作后手,等到所有的事情进入正轨后,叶青已经真正的踏上了他们这一条船,呈骑虎难下之势时,在大辽国有异动时,他才会不经意的向盟友叶青提出,而后由与辽国公主关系匪浅的叶青出面,帮他们解决背后辽国的威胁。

    灯火昏暗,在长安的夜色中摇曳生姿,使得这座宏伟了千年的繁华之都,此时只剩下了历史的厚重与沧桑,以及当代人的感慨跟叹息。

    “**公济竟然如此狡诈?”替叶青研墨的白纯,微微蹙眉冷冷道。

    “这还只是我现在能够看得到的,恐怕这老狐狸的心里,还有我看不到的阴谋诡计存在。譬如……一旦李安全得势,或者是真正的坐上皇位之后,他们该如何对待我这个有功之人,是卸磨杀驴呢,还是世代友好,或者是挑拨离间跟我铁木真,或者是金国的关系,而后他再坐收渔翁之利,让我把现在从他们夏国拿走的财富,才一文不少的还给他们。”

    叶青皱眉写信给燕倾城,抬起头看着白纯说道。

    “看来我还是小瞧了这个**公济了。”白纯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世上越是富有的人越是小气,越是有权势的人为人处事越是客气,穷人喜欢大方,因为怕被人知道穷了,没有权势的喜欢挥霍权利,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一个官。但真正做到了顶峰之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带着浓浓的杀机跟阴谋味道,更不会只顾眼前利益,而不看长远。隐忍,是一个权力滔天者最基本的要素,**公济输了第一战,接下来就是蛰伏、隐忍,而后再厚积薄发,连本带利的夺回自己失去的。不可不防啊。”叶青感叹着说道,而后把给燕倾城的信交给白纯过目,便继续低头,开始给耶律月写信。

    宁静的长安城外,马蹄声响,铮铮铁蹄踏破了空虚长安城的寂静,像是踩在人们的心头上一般,发出如同奔雷之声,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红楼挑帘探头:“斥候报城外有不明骑兵……。”

    “不必理会,应该是贾涉或者是钟蚕其一回来了,庆王虽然想要用人,但跟前有一个就足矣。”叶青靠着椅背,一手拿着毛笔,仔细看着自己写给耶律月的信,斟酌着用词头也不抬的说道。

    “我让斥候去城楼查看了。”红楼因为自作主张,所以此时有些忐忑的在门口,伸了伸丁香小舌小心说道。

    “若真是敌人,就前院的那几个兵士过去,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无妨,去了就去了吧。一会儿不管是贾涉还是钟蚕,回来后第一时间告诉我,如今手头没个人用,总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困住了似的。”叶青摇摇头,并没有责怪红楼的自作主张,而后继续提笔给耶律月写信。

    红楼放下门帘离去,一边写信的叶青,心思却都是放在了红楼身上,他能够想象出,此刻细腰丰 臀的红楼,扭动着腰肢跑向前院的妖媚样子,一阵心猿意马袭上头来,写了半截的信,干脆搁笔。

    “再有三日,刘克师他们就该到长安了。”白纯看着叶青放下笔,便缓缓走向叶青身后,双手先是抚摸着叶青的脸颊,而后轻轻的带着头靠在自己高耸的胸前,看着自己的胸口受到抵压微微变形,纤细的手指则是力道均衡的帮叶青揉着额头上的穴位。

    “你是担心百伯伯跟叶伯伯来到长安后,看到夏国使臣在长安?”叶青闭着双眼,享受着难得的白大美人的温柔。

    白纯无声的点点头,目光直视前方,微微叹口气道:“完颜在长安过元日的事情,已经在临安闹的不可开交,若是知道完颜前脚刚走,夏国丞相**公济就出现在了长安,我怕对你更是不利,更是会引来朝堂上有心人对你的攻讦跟恶意揣摩。”

    “所以你的意思呢?”叶青的后脑勺因为后仰抬眼看白纯,使得白大美人胸前的高耸,更是多了几分被挤压的变形。

    “啧……正经一些。”白纯低头,晃了下叶大官人的脑袋,而后低头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颊道:“我想让他们直接跟庆王汇合,而后就暂时留在庆王身边,可以吗?”

    “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或许对

    其他人有用,但对对我一直抱有强烈偏见的百伯伯跟叶伯伯,怕是就不太好用了吧?”叶青笑了笑,继续闭目养神,享受温柔说道。

    “不管如何,也要让他们知道你现在如此,也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天下的劳苦百姓。让他们看看那些无家可归、流离失所的百姓,再对照下他们只会在繁花似锦的临安动嘴皮子,恶意中伤他人的行径。难道用行动为百姓建屋发粮,保百姓吃穿的叶青,还比不上那些只会在朝堂之上、学院之中高谈阔论的迂腐儒生?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要如此待你,难道就不能看到你有一点儿好吗?难道就非得金人铁骑压境,被人欺负,才是为官为臣之道,才是忠君忠国之道吗?”白纯越说越是激动,不由自主的手上也是多用上了几分力。

    于是某人的享受也就变成了受罪,干脆一伸手,拉过白纯的双手,而后用力把白大美人放在了膝盖上。

    “听没听过一句话?那就是你永远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何况,有些人看到了那些北地四路过来的流民,同样还是会把这些归咎到我身上,是因为我发起的北伐之战,才使得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天灾**,在他们看来,都是我叶青一个人的罪孽,都是因为叶青而起。”白大美人不说话,但心里却是替此时的叶青感到格外的不值跟心疼,窝在叶青的怀里低着头,一语不发的最后伸开手臂,紧紧搂住叶青的脖子,把自己的脸颊埋在了叶青的胸口。

    “好想回到最初认识你的时候,无忧无虑该有多好,当你的禁军都头,虽然没有多少钱,但是也够我们吃喝了。”白纯的声音带着一丝呜咽,在叶青的胸口模糊说道。

    “那怎么成,你那时候看我老是不顺眼,不管我做什么,在你眼里不也都是很怪异,再者,你那个时候成天也没有给我过好脸色,而且一天天的也见不到个笑脸,就像是我叶家欠你钱似的。”叶青搂着怀里的白纯,嗅着那秀发间的香味笑着道。

    “就是欠我钱,而且欠很多很多,你这一辈子都还不完的,下辈子也还不完,永远都还不完的。”又紧了紧自己手臂里的脖子,微微挪动了下埋在叶青胸口的脸颊,而后接着道:“那时候看你不好,是因为你很怪异,头发短短的,时常说些没人听得懂的怪话,哼一些更是没人听的懂的曲儿,要么便是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时候就没安好心。不过……我知道改变、变通,可父亲老了,他们不太会懂得变通的,若是在长安,我怕他们还会变本加厉。”

    “好,听你的,既然上次答应你了,就由你来安置白伯伯他们好了,我不再过问。”叶青拍了拍白纯的秀发说道,而后门口也恰巧响起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白纯起身,摸了摸眼睛,而后便低头向着旁边的卧室走去,红楼出现在门口:“还真被你猜对了,是钟蚕回来了,贾涉留在了庆王身边。”

    起身走到门口,趁红楼不注意在那高耸的胸口摸了一把,惹得红楼又扑又打,房间里的白纯听着外面传来打情骂俏的动静,不由自主的会心一笑,双手不停的继续整理着炕上的被褥。

第八百九十四章 宏图大业的展开

    钟蚕风尘仆仆的站在叶青跟前,红楼亲自给钟蚕端了一杯茶后,便离开了房间。

    “如何?”叶青上下打量着越来越雷厉风行,有大将之风的钟蚕问道。

    “一些小打小闹而已,我们赶到后就基本上平息了,为保险起见,最后庆王还是决定留下贾涉,让末将先回来,怕您这边没个顺手的人用。”钟蚕端着茶杯说完后才开始喝茶。

    “过几日刘克师就会回来了,陇城现在有刘兰儿在,而且我打算让你跟刘克师,从这些百姓中招募从军者,就在陇城扎营如何?”叶青也不跟钟蚕废话,直接说道。

    钟蚕愣了下,而后道:“那得我亲自挑选才行,别人不能插手。就算是刘克师,也不能插手,行不行?”说道最后,钟蚕的脸上便露出讨好的笑容。

    “刘克师不会管的,他只负责给你们后勤粮草、兵器、盔甲等等事物,至于如何组军、练兵,那是你的事儿,此事除了你,也只有墨小宝合适,毕竟种花家军的威名远震,而且你们二人也有比他人更多的经验组军、练兵。”叶青笑着点头答应道。

    随后两人又再聊了几句,叶青便让钟蚕早些休息,毕竟赶了一天的路,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今日之所以一见面就提出来,只是希望钟蚕能够有个心理准备。

    绍熙二年四月十四日,刘克师终于回到了长安,而后便是跟叶青在书房长谈了大半天的时间,不到下午开始与叶青在书房相谈,而等到两人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满天星斗。

    刘克师原本心头的凝重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振奋跟跃跃欲试,相比于当年他在扬州第一次为官时的经历来,此刻他在叶青手底下为官,倒是让他有种仿佛是再世为人的错觉。

    不同于在扬州天天无所事事,即便是遇到了不平事、不公事,他也只能徒呼奈何,又没有能力跟办法解决问题。

    而如今,刘克师几乎每天都是忙碌的,甚至是让他来停下来喘口气的时间都很少,今日刚刚回到长安,明日就要前往蓝田给庆王他的建议,而后便是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往陇城,立刻主持建造一个规模宏大,能够容纳数万人的兵营。

    这些还算是条理分明的事情,而接下来包括一些粮食、盔甲等等事物,在这个即将开始到来的时候,都得他一人亲自按照叶青的提点来摸索着筹建,而后才能够慢慢培养下手,辅佐他一同打理这个看似兵营,但实则又远远超过印象中兵营范畴的兵营。

    叶青按照上一世的集团军建制,给刘克师提出了一个几乎完全超乎刘克师能力的差遣,而且除了一个大的建制单位外,包括向如今陆游任少监的军器监等等,都在叶青的筹建范围内。

    不同于其他的时代,如今的这个时代,即是冷兵器的巅峰时代,但也是开始走向没落的时代。同样,这个时代也是热 兵器开始崭露头角的时代,也是向历史舞台踏出第一步的重要时代。

    叶青不敢在大时代的面前有丝毫的松懈,一个策略的松懈,看似不经意,或许导致的则是一个时代的百年屈辱。

    大宋朝已经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与屈辱,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蛮夷的欺压跟剥削,而再往后推几百年,当热 兵器一

    直无法在游牧民族手里得到重视,战马、弓箭依然还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立国根本时,历史的车轮则是会毫无眷恋的继续滚滚向前。

    那时候的华夏民族不再受制于马背上的强悍,但不得不屈服于海外的巨**炮,不再是被近在咫尺的四方蛮夷欺压,而是被遥远的海平面的另一端,此时还未完全熟悉的世界野蛮摧残。

    铁木真有着他骄傲的战绩,有着他人生的辉煌,但这种辉煌如同烟花一般短暂而又绚丽,绚丽过后,也如同华夏民族第一次短暂的震撼世界,而后迎来的就是一个屈辱而漫长的冬天。

    东面的岛国在明时代,已经向华夏民族敲响了警钟,但显然马背上的统治者,依然还自信于他们手里的功与箭,华夏民族原本让人热血沸腾的口号: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早已经被埋没进了历史的尘埃中。

    从此开始的每一场都不太愿意的征伐之战,打得是即艰难又惨烈,最终使得四方虎狼开始虎视眈眈,觊觎、分割着华夏大地,蚕食着每一块土地。

    沿海之地由此变成了重灾之地,岛国三番五次的骚扰连续不断,海洋的那另一端,让马背上的统治者望而生畏,丝毫不敢踏出哪怕一小步。

    叶青如今还无法做到面面俱到,头尾相顾,但最起码在如今他所处的疆域,还在面对满眼都是高山、河流的苍茫大陆时,他能够做到的便是,先能够开拓出一个稳固的局面,而后再看准时机趁机向大海下手。

    自刘克师离开后,叶青又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坐了整整一夜,而白纯跟红楼,也是极有眼力见的没去打扰叶青,只是在正房的书房内,陪着叶青一夜未眠。

    早上送走了刘克师,叶青又再一次发现,他又成了光杆司令身旁除了钟蚕留下的几百人,还是借李横野战营的兵士外,就又剩下了白大美人跟红楼。

    而随着刘克师独自回来,就足以证明,白秉忠跟叶衡,则是被留在了庆王身边,所以今日刘克师再次跟庆王会面,除了要献出他那乱世重典的手段外,便是开始在周遭十三县的流民当中,为钟蚕放出招兵买马的风声。

    同样是一夜未眠,要以乱世重典为基础的向庆王献谋献策,刘克师整理了整整一夜,才算是拿出了一个他觉得颇为可行的方案,才满意的给叶青过目了一番后离去。

    从书房内走出来,站在院子里望着湛蓝清澈的天空,天气已经慢慢炎热,叶青那重建长安城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半点儿能够开启的迹象。

    红楼趴在窗户前看着外面仰头若有所思的叶青,时不时很狗腿的向坐在书桌后面的白纯,报告着叶青的一举一动。

    白纯还是不放心白秉忠跟叶衡跟随在庆王左右,深怕庆王跟崇国公会因为顾忌她的面子,在有分歧时,不能够在白秉忠跟叶衡跟前强硬下来。

    毕竟如今不是临安,而是如同另外一个世界的京兆府路,所以白纯不得不把担忧先列出来,而后飞快的偷偷给庆王写一封,足以让其有底气面对跟白秉忠、叶衡争执时坚持自己立场的“密信”。

    “写完了没有?他已经不看天了,望向咱们这边了。”红楼紧张的催促道。

    “快了快了,他靠近了你赶紧告诉我。”白纯急

    的小手都开始出汗,时不时的还抬头看看门帘处。

    “他动了,朝咱们这个方向开始迈步了,一步两步三步……咦?又转过去了,开始迈步了,一步两步三步……咦?又转回来了,一步两步三步……咦?转过去了又,一步两步三步……。”红楼给白纯“直播”着外面院子里叶青的一举一动。

    而后引得白大美人紧张的直翻白眼,没好气道:“你个笨蛋,他是在踱步想事儿!你不要吓唬我好不好!”

    “咦?对啊,他好像就是在来回踱步,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红楼歪着脖子想了下,看着外面来来回回走动的叶大官人,觉得白纯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

    院心里思索着接下来长安城重建、修缮的事宜,以及估量着压在刘克师肩上的重担,是否刘克师能够扛起来,自然,还有如今**公济跟李安全二人,他们如今到底商谈的如何的事情。

    叶青相信,这一次跟着**公济一同来到长安城的那些夏国官员,必然都是**公济跟李安全已经拉拢到他们那一派系的官员,所以接下来,就看他们是接受自己的条件,还是继续跟自己讨价还价了。

    但不管如何,叶青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是绝对不会退让一步的,济南府在卢彦伦跟萧贞的主持下,据说已经有了新城的规模跟样子,而如今自己若想一同让长安城跟着重建起来,大量的花费完全不是靠着扬州商会跟燕倾城,就能够完全支撑的。

    燕庆之的海上贸易,在老刘头跟赵乞儿、泼李三三人的护航下,完全有能力在海面上避开大宋水军自力更生,但如今大部分的财富,都是聚集在临安,而刘克师带回来的,现在还没有开始兑现,所以万事想要开头,首先手里得有钱才行。

    大批量的流民安置,已经耗空了他原本就不多的家底儿,如今若是没有一大笔的钱财入账,叶青觉得自己就将要步入揭不开锅的穷苦行列了。

    当然,他有没有寄望夏国能够在短时间给他五百万两的真金白银,其中必然是会有许多其他东西来抵消这笔钱,这对叶青来说,以他现在面对夏国的底气,完全可以控制其中的差价,而后在总体价格上看涨不少,如此一来,五百万到七百万的总价值,差不多可以被他剥削到八百多万的总价值上。

    走进正房书房的时候,就看见两女神色紧张的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的叶青在两女身上扫了好几眼,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想要搜身,却是被两人直接无视,而后留下他独自在书房,人家两人则是跑了出去。

    不过没有一会儿的时间,白纯则是跑了过来,说衙署内有人招呼他,应该是**公济他们商议的差不多了,想要跟他再次商谈一次。

    在白纯那衣衫渐薄、越发诱人的屁股上拍了一下,不等白大美人发飙,叶青就吓唬道:“就这一次,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但下不为例。”

    “我……。”白大美人面对叶青的警告,全然忘记自己刚被人家打了屁股,脑海里琢磨着怎么就泄漏了的时候,叶大官人已经率先走出书房,向着外面走去,看着那背影,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吓唬住了,人家根本不知情。

第八百九十五章 三封文书

    前前后后加起来共计十来天的时间,**公济、李安全跟叶青,在最后的几天里是频繁的碰面,在大框架的范围内尽力的讨价还价,都希望在达成盟约后的最后一刻,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让自己暂时的损失能够减少一些。

    叶青的坚定立场跟贪婪,情理之中预料之外,不论是**公济还是李安全,都知道这一次来长安完全不可能全身而退,而且他们从一开始也做好了挨宰的准备,但他们并没有料到,叶青宰客会这么狠!

    不过不管如何,两方之间已经是彼此能够选择的最佳盟友,在已经完全落实所有的细节,就差签字盖章的情形下,这些讨价还价,往往只能是代表着利益受损一方的不甘心,自然,也隐藏着来日方长的意思。

    不出叶青所料,夏国必然是不会给自己那么多的银子,必然是要以一部分的货物来抵资,叶青并不意外、**公济说的也坦诚,两方一拍即合,自然起货物的价值,虽然不能全部由叶青说了算,但往下压了一个两成三成的,叶青还是极为强硬的做到了。

    亲自送**公济、李安全等夏国使臣到长安城城门口,看着迎着初升的朝阳缓缓离去的夏国使臣队伍,却是给人一股日渐迟暮的感觉,完全无法跟那生机勃勃的初升朝阳融为一体,更像是夕阳下落魄的残兵败将。

    夏国使臣的离去,让叶青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让白纯给刘兰儿去信,而后派遣伺候给李横同样下令,可以开始大大方方、声势浩大的修缮关山六道关隘了。

    于是**公济、李安全来时还没有大动静的关陇道,在他们回程经过的时候,六道关隘则是向他们展示出了欣欣向荣、热火朝天的一面。

    一路上几乎都是一些宋人工匠,在与他们并肩“同行”,而这些工匠,要么是以肉身背负着石头,向着关隘处行进,要么就是一些稍微“装备”好一些的,能够挣到更多工钱的工匠,赶着瘦瘦的毛驴车,拉着一车的石头等等修缮关隘的东西,向着每个关隘前行。

    随着农耕的暂时结束,原本只有稀稀拉拉毛驴车的关山风景中,也开始多了一些牛车拉着石头,出现在其中,而就是连一个如今可以正常前往夏国贸易的商贾,在从陇城进入关陇道后,也会被六道关隘强迫着夹带些“私货”,给宋军修缮关隘运送着石料等物。

    长安城的重建一直没有动静,最起码在**公济他们还在长安的时候,长安城依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所以看着此刻热火朝天、轰轰烈烈修缮关陇道关隘场景的**公济、李安全,丝毫不怀疑如今的叶青,有实力有资本能够修建出一个固若金汤的关隘来。

    心里头复杂又惆怅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公济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场景,开始动摇了叶青是否缺钱的猜测。

    李安全则是认为,叶青根本不缺钱,他应该是缺物资才是。

    **公济扭头,李安全不等他问,就主动解释着,不管是金还是夏,在富裕程度上想要跟宋比,那完全都是自取其辱,而叶青在宋廷为官多年,能够在短时间内蹿到如今的地位,恐怕口袋里早就装满了金银。

    而且他还有一个可以在宋国名列前茅的商贾岳父,所以如今的叶青,绝对不可能是缺钱的主儿。

    最为重要的是,官做到了叶青这个份儿上,他还在乎钱吗?钱于他来说,如今只不过是他与他人明争暗斗时,手里的其中一个筹码罢了,所以他有钱也不在乎钱,他想要的是权利,是北地能够给他带来的声望。

    **公济本来

    还犹豫不定的心思,结合着李安全的话语,再想想自己如今的处境,辛辛苦苦的奔波可不就是为了权利跟声望?

    钱?他还真不曾在乎过,到了如今他这个地位,显然更在乎自己手里的权力,以及自己心中的理想跟抱负,也更钟情于那生杀予夺的快感跟被天下仰慕,留名史册的成就感。

    钱虽然是好东西,但远远没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左右天下民生,能够生杀予夺的成就感来的让人满足。

    所以,权力能够带来金钱的巅峰,但金钱的巅峰,却换不来权力上的生杀予夺。

    随着刘克师回到长安,宋廷许诺的第一批粮草物资,也缓缓运抵到了长安,而与这些象征着,叶青还是大宋之臣意味的,还有一封来自吏部、左相、以及圣上的文书与旨意。

    吏部自然是出自史弥远之手,左相自然是出自韩诚之手,圣上的旨意,叶青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怎么看怎么都是李凤娘那妩媚风情的影子,就像是李凤娘那白花花的娇躯,一丝不挂的就躺在她的面前一般。

    两封文书一道圣旨,并没有任何差遣之词,但总体看下来,其中隐隐又蕴涵着差遣之词。

    就像是同一个人起草的一样,开头都是恭贺叶青又为朝廷收复了三路失地,实在是可喜可贺,中间自然是对叶青又是赞扬一番,什么叶青不愧是朝廷的栋梁,边疆支柱等等,而到了最后面,则是三言两语的字里行间,充满了对熙秦、庆原、凤翔三路知府的询问。

    没人愿意傻的把自己的心腹扔到河套三路上来,他们也知道,即便是叶青同意,河套三路官员的差遣可以给他们的自己人留有空缺,但他们也不敢如此做,谁知道自己人一旦进入到了那真正的叶青地盘后,会不会今日刚到,第二天就身体抱恙,而后就以不知名的重病而亡呢?

    叶青杀人从不用刀,虽然他是提着刀,为赵构杀人解忧而步入仕途,但这么些年下来,真正让叶青亲自动手的又有几个?或者说,如今还有谁,能够有资格值得叶青亲自拿刀呢?

    而当年那些值得叶青亲自拿刀的,要么是金人,要么是汤思退这样只手遮天的权臣,要么是皇家宗室、如信王,要么就更厉害了,就是高宗皇帝赵构了。

    而今扫视整个朝堂,能够让叶青再亲自提刀的,能够值得叶青如此做的,就是韩诚他自己,都没有那份自大,认为自己能够值得叶青亲自提刀,毕竟,现如今,叶青已经有了足够的资格跟他平起平坐,根本用不着亲自拿刀对付自己了,手下的徒子徒孙,就能够善解人意的帮着叶青,一一解除在北地各个潜在的威胁了。

    所以不管是吏部的史弥远,还是左相韩诚,抑或是那份夹杂着李凤娘妖娆影子的圣旨,都不约而同的以字面下的意思,跟叶青商量着:如今随着河套三路被收复,想必叶大人手下也需要几个“治世能臣”,来帮其安抚、吏治重回大宋疆域的百姓与官场不是?所以三人一致的推举了,如今实际上已经为淮南东路安抚使的萧振。

    至于萧振离开淮南东路后,谁来代替萧振主淮南东路的大局,三人是极有默契的只字不提,毕竟,如今名义上,叶青依然还是淮南东路的安抚使,萧振不过是在叶青的首肯下,以副安抚使名义行安抚使之职罢了。

    “萧振若是能来,还真的可以帮夫君解忧呢,夫君也就不用天天愁眉苦脸,事必亲躬了,倒是也可以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番了。”红楼拄着下巴赞同的说道。

    白纯默不作声,三封文书来来回回倒着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她

    虽然猜不透其中的玄机,但她却是知道,以上这三人,哪一个都不是那种雪中送炭之人,落井下石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而且还是属于那种干脆利落、关键时刻绝不手软的主儿。

    “你怎么看?”白纯看着悠闲喝茶的叶青,心底则是越发心疼的问道。

    自从白纯、红楼来到长安后,叶青虽然在她们跟前,或者是在其他人跟前,一直都是一副云淡风轻、从容不迫,即便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但只有她知道,此时的叶青肩膀上承受的压力,则是连她都无法想象的重。

    刚刚来到长安时,叶青的白头发还很少,白纯甚至可以理解,毕竟是刚刚经过了关山一战,所以有了白头发也正常。

    但这些时日里来,虽然每天晚上,她都会在叶青熟睡后,细心的盯着叶青头上的白发,但不管如何,有时候一些事情总是那么的让人措手不及。

    特别是今日一早,她再一次帮叶青洗头发时,看着那越来越多的白发,整个心瞬间就狠狠的被揪了一下,瞬间而至的心疼让她浑身发软、双手颤抖,恨不得把叶青搂在怀里大哭一场。

    “硬的不成改来软的了。”叶青随和笑着叹口气,仿佛没有看见白纯眼眸里的心疼一般,不过却是抓住了白纯那有些冰凉的小手,叹了下道:“这两天注意下,我估摸着萧振也该来信了。既然朝廷、吏部、左相、圣上都有了这个意思,我相信萧振如今不可能还被蒙在鼓里……。”

    “我想知道你怎么看?你打算怎么做?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会坚定的站在你身旁、永远的陪着你,可……可我不想看着你再这样煎熬下去,你知道你的白发让人有多心疼吗?”白纯反抓着叶青的手问道。

    心里头却是越发的恨起了李凤娘,当初叶青刚一出事儿的时候,这个心狠的女人,就一直躲着自己跟钟晴不见,如今看着自己的夫君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竟然还不老实,竟然又开始作妖了!简直是让她忍无可忍,恨不得立刻回到临安,闯进皇宫跟李凤娘对峙一番。

    “还记得钟晴当初给你的那封信吗?不错,我也是有此意,只是我不想你压力太大,所以我并没有说出来,但现在我要说,不管你叶青怎么做,我白纯都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而且即便是拥立庆王,我白纯也愿意陪你一同面临接下来的刀光剑影!”白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庞,此刻显得极为认真跟动人。

    旁边的红楼都有些傻眼了,一直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刚刚还好好的,一下子就把话说的这么……这么……大逆不道起来了?

    “等墨小宝回来后,我们一起回临安。”叶青看着神情极为认真的白纯,而后又看了看,被白纯一番话语,吓得小脸刷白的红楼。

    “我不能跟你回去,你自己回临安就好了。”白纯看着叶青终于愿意去面对,那些一直在他背后暗箭伤人的所有人事,摇了摇头松了一口气后说道。

    “放心吧,京兆府路跟河套三路,不会因为白伯伯跟叶伯伯而……。”叶青感觉到白纯的手,渐渐有了些温度道。

    但白纯还是坚定的摇头道:“以防万一,何况庆王也还在京兆府,我一个妇道人家,虽然不能于大庭广众之下太过于抛头露面,但只要我在,父亲跟叶伯伯也许就会少生一些事端。”

    “把锦瑟接过来吧,墨小宝留在长安,我带贾涉跟种花家军回临安。”叶青的语气,这一次不容置疑,白纯则是温顺的点点头,小鸟依人般乖巧,跟刚才的凌厉气势判若两人。

第八百九十六章 回临安

    白纯看出了那三封文书掩藏在字面下的意思,同样,也察觉到了如今朝廷对叶青的策略,那就是徐徐图之、递进瓦解。

    把萧振从淮南东路差遣到河套三路,看似在雪中送炭般,让手底下捉襟见肘的叶青,能够瞬间解决无人可用的难题,但同样,如此一来,朝廷也会利用这个空隙,立刻见缝插针的安排自己人至淮南东路。

    在他们看来,如今的叶青,一时半会儿难以从京兆府抽身而退,所以只要差遣走淮南东路坚定不移的支持叶青的萧振,那么淮南东路再次被朝廷所控,就变的轻而易举了。

    而当叶青在京兆府把一切都梳理好后回过头,就会发现此时的淮南东路,恐怕也已经跟他没有半点瓜葛了,而身为大宋之臣的他,同样是无话可说、无理可诉。

    不论是朝廷还是韩诚,抑或是李凤娘,他们在无法铲除叶青后,或者是此策已经失败后,不得不开始另辟蹊径,那就是叶青在前面开疆扩土,他们就默默在后面接城纳降。

    今日是淮南东路,或许明日就会变成北地四路的其中一路,如此一来,不管叶青能够在北地收复几多城池,到最后,也不过是为朝廷做嫁衣,或者是为最喜欢抢他人功劳的韩胄做嫁衣。

    韩诚愿意跟叶青合作铲除赵汝愚,钟晴识破了韩诚借此机会陷叶青于不仁不义的计谋,于是让刘克师带着白秉忠、叶衡二人北上,不给韩诚计谋得逞的机会。

    李凤娘想要保住皇后之位,甚至是未来的皇太后之位,即惹不起如今的叶青,又得迫于叶青的压力,跟韩诚谈条件,而所有的条件中,在李凤娘略显短视的眼光中,她并不觉得,叶青失去一个淮南东路,对他会有伤筋动骨的损失。

    史弥远一直在蛰伏、隐忍,夹缝之中求生存,他很好的做到了左右逢源,从而使得他能够一直稳稳的居位于吏部尚书一职,坐看朝堂之上的龙争虎斗,暗中继续培养自己的党羽势力。

    赵汝愚成为了众矢之的,史弥远在暗地里,以吏部尚书一职,发展着自己在朝堂之上的党羽,韩胄虽然同样是在开疆扩土,但相比起叶青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所以他要抢功劳,特别是如今繁花似锦的扬州,已经不亚于临安的繁华盛世时,淮南东路就变成了一块儿让人流口水的香饽饽,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如今淮南东路跟金人之间,还隔着一个北地四路,免去了战火之忧。

    韩胄如今依然是两浙西路的安抚使,拱卫着临安、镇守着镇江,所以不管是从战略上,还是说势力吞并上,与他一江之隔的淮南东路都是其眼皮子底下,难以忽视的一块儿肥肉。

    此时若是不趁着叶青在京兆府路的一滩烂泥中无法抽身时,把其抢过来,那么韩诚跟韩胄父子,就不如干脆找块儿豆腐撞死算了。

    毕竟,在韩城父子看来,只要与叶青一起除掉了赵汝愚,而后借着机会抢到淮南东路,那么他们就足以立于不败之地了。

    从此之后,朝堂之上能够跟他们争斗的,也就只剩下了一个不足为惧的史弥远。

    而叶青,一旦失去淮南东路,也就等同于不知不觉的被踢出了局,能够让他蹦哒的也就只剩下了,宋廷眼中视若鸡肋的北地四路等地了。

    而这也就达到了宋廷的目的,叶青到底是不是宋臣,最起码在疆域上来看,朝廷也就不在乎了,毕竟朝廷原本该拥有的疆域一点儿也没少,而且边疆还多了叶青这么一个,免费

    为他们抵御金人铁骑袭扰的倒霉蛋,何乐而不为?

    一个政客最为害怕的不是输给竞争对手,而是害怕被踢出了权力中心,连争斗的资格都没有。

    叶青关山一战后,第一反应就是把庆王赵恺、崇国公赵师淳拉到京兆府路,便是担心朝廷先下手为强,会把这两人安置到了临安,不给他留下任何跟宋廷有关联的机会。

    好在他抢先一步,在第一步棋上并没有失去先机,而接下来想要铲除赵汝愚,他又无法在京兆府分身时,自然而然的就开始显得有些被动了。

    但若是让叶青放弃淮南东路,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白纯也正是看到了其中的关键,才会替自己的夫君抱不平,才会怒不可遏的甚至想要回临安,跟胳膊肘往外拐的李凤娘对峙一番。

    在白纯看来,虽然李凤娘贵为皇后,但她跟自己夫君之间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天下人不知道,但你当跟叶青睡在一个被窝里的女人也全都不知道吗?

    这个时候不帮着跟自己不管是情谊、还是当初因为利益而结合的男人,反而是帮着外人,白纯心头的这一口恶气,是怎么也无法咽下去。

    不过在叶青看来,李凤娘这娘们要么就是被人忽悠了,要么就是真的不长记性,但这种有替李凤娘开脱嫌疑的话语,如今他可不敢跟白大美人说,深怕说出口后,自己当晚就得住在前院跟种花家军兵士同眠了。

    不出所料的,在第二天的时候,萧振的密信就被送到了叶青的书房,白纯自昨日起后,就变得格外霸道,不由分说的抢过叶青手里还未来得及看的信,急切的看了一遍后,那张本就高冷淡漠的神情,终于是出现了一丝缓和。

    坐在书桌后面的叶青,紧张的看着白大美人嘴里大概嘟囔了一句:这还差不多后,这才拿起被白大美人放在桌面上的信。

    萧振的信很简单,与昨日里那三封文书的内容大致相当,不过侧重点则是,他不希望叶青同意自己前往京兆府这边。

    叶青笑了笑,而后把信放在了一边,白纯就跟柱子似的再次杵在叶青跟前,冷冷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叶青无语,有些不满的看着白大美人:“我现在这么招你不待见吗?就这么想立刻赶我走?”

    “怎么了,不行吗?早就看烦了你天天的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赶紧回去烦倾城、烦钟晴去,我不想再看见你了。”白纯冷冷的说道,只是这个时候的神情,依稀倒是让叶青寻到了一丝,当年与白纯两人初见时的高冷模样儿。

    “萧振就比你沉的住气,你夫君我,岂能不知道淮南东路失不得?庆王、崇国公,就是我跟临安之间那条无形又牢固的绳子,只要两人在手,那么谁也砍不断我跟朝廷之间的联系。萧振以及淮南东路,则就是北地与临安之间的纽带,只要淮南东路稳固,宋廷就无法甩脱我这个包袱。”叶青随和笑着说道。

    “知道就好,贾涉过两日就回来了,我跟红楼,也把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反正你是经扬州、回临安,也不用带什么东西,那边都不知道给你备了多少了。”说着说着,白大美人的嘴里,又不由自主的露出一股女人该有的醋意来。

    即便是跟燕倾城、钟晴再情同姐妹,但真到了拱手相让的时候,是个女人心里都不会舒服的,何况,还是白大美人这种一直以正房自居的女人。

    叶青也不能说走就走,自然是还要把这边的事情再安置一番,而后才能放心

    的回临安。

    白纯嘴里说着巴不得叶青赶紧早早走,但每到了晚上,在被窝里,比谁都把叶青搂的紧。

    庆王赵恺、崇国公赵师淳两人也都相继回到了长安城一次,如今手头上的事情都是正在关键时候,他们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

    庆王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叶青就权当做没有看见,无怪乎是关于白秉忠跟叶衡的事情,而且如今他也不想 操心这件事情,他也相信,接下来白纯能够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崇国公赵师淳先庆王一步离开了长安,身上越发具有商人气质的他,只是叮嘱了叶青到扬州后,把自己念念不忘的两个小妾派人送过来,至于信安郡夫人,要照顾府里的两个心肝宝贝,就没必要跟着过来了,不过临走前还是警告叶青,看好自己家的两个小东西,别这么早就败坏了他两个闺女的名声。

    叶青打马虎眼的呵呵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早晚的事儿,你又何必为儿女着想这个事情呢。

    赵师淳无语,最后如同妥协似的没好气道:那也得是正房夫人才行,得入你们老叶家家谱,不能像你这般不伦不类,没有正侧之分。

    也就是这个时候,叶青才知道赵师淳竟然是个惧内的货色,一直以来自己不敢提,竟然趁着自己这次经扬州的机会,让自己这个“清官”给他断家务事儿。

    不过叶青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自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所以赵师淳乐呵着便开始忙乎自己的商业帝国大业去了。

    庆王自然是想要在叶青不忌讳,以及自身如今无法摆脱现实的情况下,也想要能够成就一番事业上的成就感,能够为他们皇家宗室正名,何况如今又有赵师淳这个前车之鉴给他做榜样,庆王也更想看看,长安城在自己手里,能不能变幻出一副新的面貌。

    而且庆王更为决断,如同是下投名状似的,让叶青把他府里的华国夫人,以及新纳不久的杨喜儿等人,包括他的两个儿子一同接过来,说要不然那么大的院落,他一个人住着太空了。所以等良佑等人过来后,也能够热闹一些。

    叶青欣然领命,答应一到扬州后,就立刻先办这两件事儿,至于良佑是谁?从庆王的嘴里才知道,他府里的管家,而且还是一个太监,毕竟身为王爷,他府里可是太监、宫女并存的。

    忙的焦头烂额的虞允文并没有从河套三路回来,不过倒是给叶青捎了句话,意思就是,刘敏行跟刘敏学兄弟二人,留一个在河套三路就足够,至于河套三路接下来的官场之事儿,他可以再物色新的人选,兄弟二人若是执掌河套三路中的其中两路,容易遭人非议。

    叶青笑着同意了虞允文的提议,不过并非是因为虞允文所阐明的那些理由,而是因为他很清楚,虞允文没有在明面上说出来的潜台词,是什么意思。

    刘德秀的死,归根结底是叶青的事情,但如今不管怎么看,都是因为初来乍到扬州的庆王赵恺而起,而后才是终结于赵汝愚手里。

    所以在叶青将要离开长安后,这个时候的长安,完全就等于是庆王一个人说了算了,虞允文必然要差遣一位,跟庆王不那么对付的人回长安,跟庆王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显然,刘氏兄弟不敢在叶青跟前说的话,但在虞允文那里可以畅所欲言,自然,叶青也能够猜测的出,刘氏兄弟对于庆王,内心里还是很有成见的,毕竟,自己的父亲若不是庆王,也不会被赵汝愚逼死不是?

第八百九十七章 团聚

    三天后,叶青开始出发前往扬州,最近这几天的白纯跟红楼,仿佛就是要把他榨干一样,天天让他沉迷于温柔乡不可自拔,做着离别前的种种疯狂温柔。

    所以原本还想要骑马赶路的叶大人,不得不最后服输,最终在白大美人跟红楼两人挑衅的目光下,爬上了马车,而后掀开窗帘,冲着两女比划了个中指,惹得两个美人儿是娇嗔不已的直跺脚。

    白大美人难得妩媚风情的走到车帘跟前:“妾身等你回来再收拾妾身,希望夫君可别被那几个狐狸精勾的连魂魄都丢了,转眼就把妾身给忘的一干二净。”

    伸手掐了下白大美人那细嫩的脸蛋儿,叶青笑了笑,看着白纯眼里的不舍,还是不忘叮嘱道:“记得千万莫要太强迫自己了,有些事儿顺其自然就好。有庆王跟刘敏行在长安,你大可以不必过于抛头露面。”

    白纯懂事的点点头,知道叶青说的是关于父亲跟叶衡的事情。

    马车缓缓从府邸门口启程,长安城内的官员等等,手头上都有着自己的事情要忙活,所以送行叶青的,也就只有此刻已经在府邸门口,变成望夫石的白纯跟红楼二人。

    自长安出发,一路上还是能够看到不少的流民,沿着黄土官道向着京兆府的方向前行,一路上加上贾涉所率的三千种花家军,所以他们虽然行程并不着急,但倒是走的极为顺利,路上也并没有碰到一些流民盗寇的事情。

    而济南府那边,在把金国的赔偿运往扬州的时候,倒是遇到了一些落草为寇者,不过并没有成规模的匪寇,一拨不过三五十人,另外一拨规模稍微大一些,但也不过两百来人,而这两百来人中,还是有老有少,战力跟威慑力自然是要比号称的人数规模大大折扣。

    于是这些流民组成的匪寇,不单没有抢到朝廷运送的黄金白银,反而是白白的把自己搭上,成功的被朝廷策反,开始安心的跟随着其他流民,要么是往西,要么是南下。

    辛弃疾同样是格外重视这一次黄金白银,特别是皇室遗物的运送,所以则是拍了陈次山亲自来押运,而陈次山自从成功策反两拨匪寇后,算是尝到了甜头,于是在跟辛弃疾请示后,便延缓了前往扬州的时间,反而是拉着一车车的黄金白银,大摇大摆的专门在灾情惨重的地带吸引流寇“钓鱼”。

    如此一番在北地四路的漫无目的的游走、露富,自然是吸引到了更多的人想要打他们的主意,而后便是一个个不出所料的,都被陈次山那三寸不烂之舌给策反成功。

    鲜少有愿意跟朝廷、官府对着干的,即便是碰到一些立场比较坚定的,立志要把强盗事业做强做大的,经住了陈次山三寸之舌的游说,但又架不住陈次山派人从临近城镇调集过来的粮食。

    最终,整个北地四路在北陈次山带着黄金白银这些鱼饵巡视了一圈后,基本上把整个北地四路的流民匪寇,给彻彻底底的清除了一遍。

    留下的一些漏网之鱼,此时已经完全成不了气候,更不会出现他们联合起来,一起抗争官府的苗头。

    叶青的交通工具终于从马车改为了骑马,坐在马背上看着辛弃疾禀报的文书,摇头笑了笑,他自然也是知道,想要完全清除流民,那

    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有些人,即便是死,也是不愿意背井离乡,离开祖祖辈辈生活了多年的地方,所以他们不管是以什么苦难的方式生存,但都是死守着这一块土地。

    叶青也不强求,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可以做到完美的,不过对于他来说,随着去年花费了大力气、巨大的财力疏通、新建的河堤等等后,今年的灾情已经远远低于了去年。

    而且若是再这样坚持个一两年,叶青相信,北地四路的黄河沿岸一带,彻底恢复生产力,恢复勃勃生机也绝不是一个美好的希望。

    治水显然是一个长期工程,绝不存在一劳永逸的可能,辛弃疾同样是深知这一点,所以这几年在北地四路,他更多的是参与水利的修缮,百姓的安抚,至于其他的事情,大部分是都交给了陈次山、杨怀之二人。

    而在军事防守上,如今又有泼李三跟武判、历仲方三人为将,总之只要不出什么幺蛾子,北地四路如今已然是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由各司其职的文臣武将打造的一片固若金汤的疆域。

    所以如今不管是北地四路为首的济南府,还是以京兆府路、河套三路为首的长安府,如今都有了一套足够完善的行政、军事体系。

    虞允文、刘氏兄弟,李横、田琳,墨小宝、钟蚕几人,已经足够应付眼下京兆府路、河套三路所发生的任何事情。

    辛弃疾、陈次山、杨怀之,泼李三、武判、历仲方,也足以应付北地四路可能会发生的任何事情。

    如今对于叶青来说,就剩下了脚下的这片疆域,以扬州府为首的淮南东路,一直没有能够在人事上,形成一套自己的防御体系来。

    没有任何外部忧患的淮南东路,显然所有的危机都是来自内患,若不是因为萧振在临安府知府的差遣上担任多年,早就在朝堂之上练就了一番心坚似铁的意志,那么在淮南东路这近两年多的时间里,恐怕也早就朝廷被拉拢过去了。

    也正是因为萧振熟悉临安的一切行事风格,所以在叶青前往辽国的这段期间,萧振就成了主淮南东路大局的不二人选,虽然如今的淮南东路上,只剩下了一支盱眙军,但也足以能够使得淮南东路一直能够被牢牢的控制在手。

    三千种花家军,还距离扬州有几十里地的时候,就已经惊动了整个扬州府,随着萧振跟沈牧两人率众出城后迎接,在夜色降临的时候,种花家军便与叶青一同到达了扬州。

    看着跟自己相识多年的萧振,叶青笑了笑,而后又看了看其他扬州的官员,沈牧在其中可谓是格外的突兀。

    “我还真怕你在京兆府脱不开身,暂时没办法回来,所以就把沈牧从海洲差遣了过来,如今就连徐范的盱眙军,也都驻守在扬州城外,若不然的话,我们也不可能在你距离扬州还有几十里地的时候,知道你要回来了。”萧振是感到由衷的高兴,而且整个人也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随着朝廷的种种异动,这些时日里来,萧振在扬州是如坐针毡,一刻不得安心,深怕朝廷在这个时候突然先发制人来硬的。

    若是一旦真跟朝廷翻脸,自己丢官丢命都好说,但若是丢了淮南东路,他就是死

    也没办法面对叶青。

    “你可是一人足当百万军啊,只要你回到了扬州,哪怕扬州没有一兵一卒,朝廷也不敢轻举妄动了,这些时日我终于是可以放松一下了,每天都跟脖子上架着一把明亮锋利的刀一样,日子过得是战战兢兢。”萧振停不下来的一边走一边说道。

    叶青留下了沈牧跟萧振,贾涉自然是带着种花家军,留下必要的百十来人亲兵后,便是安置种花家军的驻营一事儿。

    沈牧叶青也并不陌生,当初在收复北地四路时,他还是沂州知州,而后在自己从济南府回扬州时,因为海洲知州赵秉文的自杀,不得不把沈牧差遣到了海洲。

    海洲之所以在叶青心里无比重要,正是因为泼李三一手打造的水军,就一直在海洲驻守,而且随着如今叶青手里越发紧缺官员时,前些时日泼李三就向他举荐过沈牧。

    在萧振、沈牧向叶青叙述着如今淮南东路、扬州的形势时,柳轻烟则是飞快的从陶器跟前掠过,直直向后院跑去。

    燕倾城此时正抱着那刚一岁的叶小凤,在月苑廊亭内乘凉,旁边的丫鬟挥着手里的扇子,替燕倾城母女两人赶着飞舞不停的蚊蝇。

    看着叶小凤的亲娘,完全没有一点儿妇人样子,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大呼小叫的跑进来,立刻惹来燕倾城的一阵白眼,轻拍了拍怀里被吵到的叶小凤,低声斥道:“大呼小叫,哪还有点儿为人母的样子。”

    “叶青回到扬州了!现在在衙署。”柳轻烟看了眼自己亲生的那小人儿,从去年生下来,她就没有怎么抱过,一直都是交给燕倾城来照料。

    “前些日子不是来信了吗,值得大呼小叫吗?”燕倾城表面上看似平静,心里此时同样是充满了激动与思念。

    这一次不比往常,毕竟叶青在关山差些出事儿的事情,让她们几个女人,可谓是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就是连这个家,都差些被毁成孤儿寡母的一家子。

    所以即便是在知道了叶青已经相安无事后,她们心里也如同白纯一样,一直都记挂着叶青而彻夜难眠,只是无奈这么大的家业还需要有人来操持,不管是燕倾城还柳轻烟,也无法分身前往长安,最后也就只能是跟派代表似的,让白纯带着红楼前往。

    “你不高兴吗?你的夫君回来了,你就不想知道他现在变样儿没有?”柳轻烟挨着燕倾城坐下,逗了逗怀里就像不是她亲生的叶小凤,看着睡熟的叶小凤那小手,下意识的阻挡着她的逗弄,心情大好的道:“只是这家伙一回来就奔去扬州衙署,心里根本就没有把咱们当回事儿,哼,等他回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行,你柳轻烟厉害,到时候别让他上你床就是了?不过啊,就怕到时候,某人会巴不得人家爬上你的床吧?”燕倾城拍掉柳轻烟那还要弄醒刚刚睡着的叶小凤那不安分的手,冷笑着说道。

    “那你就不想?”柳轻烟看看四下无人,便完全没有一丝外人面前的矜持,对着自己的闺中姐妹反问道。

    “我没有你那么脸皮厚。”燕倾城嘴上如是说,但双颊却是悄悄爬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此刻看起来则是格外的诱惑,让柳轻烟都恨不得凑上去亲一口。

第八百九十八章 当年旧事

    几个女人之中,唯独燕倾城越来越有身为一家之主的特质,特别是这个家的里里外外,几乎都是由燕倾城一个人在操持着,费心费力的争取给叶青一个无需担忧的后院。

    白纯、钟晴也好,柳轻烟、耶律月也罢,都不是那种能够像燕倾城一样,能够沉得下心来,做到对柴米油盐等等这些生活琐事面面俱到的。

    特别是随着如今几女分居几地后,虽然从来没有过明确的指定,但在众人的心里,不管叶青在不在扬州,她们则还是不由自主、自然而然的,把燕倾城所在扬州的府邸,当成了她们真正的家。

    除了因为两个男丁在扬州生活外,更主要的自然是因为,在燕倾城的操持下,扬州的府邸更像是一个家的样子,每每想起时,都能够所处不同地方的女人,带来安心跟温暖。

    而燕倾城也确实争气,也有这个魄力,在掌握钱财方面自然是一把好手,但在其他方面也同样不弱,特别是随着叶孤城、叶无缺的长大,一个如今已经七岁,一个六岁,已经到了上学院的年龄。

    而扬州的几座像模像样的书院,一直都是没有真正的步入正轨,不管是学子还是先生,都存在着巨大的缺口,特别是随着这几年一些外来人口的涌入,加上扬州城的扩建,所以扬州的学院就变的越发的不堪起来。

    而燕倾城也并没有跟谁提到过,这个她早早就已经注意到的问题,甚至是跟叶青都没有商量过,就凭借着一个人毅力,以及柳轻烟在旁打下手,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在扬州各个坊地,主持置办了无数个大小不一样的学堂。

    而后便是十座颇具规模的书院,在去年年底的时候,几乎是同时落成。

    元日过后,更是通过这些年在扬州商会积累下来的关系网,在各处罗织着享有盛誉的先生,从而使得今年开始,十座书院已经可以开始有些吃力的运行了。

    此事儿原本柳轻烟还想要跟叶青商议,或者是去信问问叶青的意见,但在燕倾城这里就被当场否决了。

    看着柳轻烟那双有些不明白的眼睛,燕倾城只是叹气,犹豫了好久后才说道:“夫君跟朱熹为首的一些文人之间,关系如此之僵,若是让他知晓了,现在找的这些人,恐怕就留不下几个了。”

    柳轻烟恍然大悟,朱熹被叶青关进过皇城司,早年的范念德的死,好像跟叶青之间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是连白伯伯白秉忠,还有本家叶衡,这么多年了,跟叶青的关系依然还是很僵,所以也就难怪,燕倾城要一个人不声不响的在扬州独力做这些事情了。

    叶青怀里抱着从回到府邸后,就一直没啥的撒手的叶小凤,小家伙也不认生,睁着一双如同宝石一般明亮的眼睛,也是一直都紧紧盯着眼前这个男人,时不时的也会伸手却抓挠一番,看看这个人为什么老要抱着自己。

    对于闺女的疼跟爱,看的燕倾城跟柳轻烟心里都是涌起了一番不小的醋意,她们还从没有见过叶青如此对待一个人,如果现在那怀里的小家伙,也勉强算是懂事儿的小人儿话,那么就是唯一一个了。

    不管是叶孤城还是叶无缺的小时候,叶青也从来没有像疼叶小凤这般宝贝过,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儿,那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温柔与爱意,即便是尿在了他身上,拉在了叶青的身上,叶大人都能够觉得很幸福,很高兴,都能够咧着嘴哈哈大笑的乐半天,而后怀里那罪魁祸首叶小凤,也能够跟着呵呵的傻乐一会儿。

    比起叶孤城、叶无缺小时候的拉屎尿尿来,叶大人就放在地上不管不顾的情形,再对比下如今对唯一一个掌上明珠的态度,燕倾城跟柳轻烟只能是翻白眼,心里无语着:简直是瞎了眼了,嫁了这么一个只会疼闺女的男人。

    扬州这边的叶大人在享受着天伦之乐、夫妻团聚的美好时光时,临安城此刻却是显得人心惶惶,特别

    是赵汝愚,在知道叶青已经快要接近杨州时,整个人就感觉仿佛头顶有一大片厚重的乌云,里面夹杂着电闪雷鸣正在向他扑过来。

    此刻的他,从叶青逃出关山后,就知道大势已去,特别是随着叶青派遣了一个所谓的支使在临安城活动了好些天后,赵汝愚那一刻,甚至是都已经能够预料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了。

    自己求见过当今皇后,但每一次都吃了闭门羹,再也不像之前那般,自己任何时间想要见皇后,只要通禀一声是有关于西北方向的要事后,不管是多晚还是多早,李凤娘都会雍容华贵的出现在慈宁殿内召见他。

    除了李凤娘这根救命稻草已经不再理会他的死活外,赵汝愚自然而然的,同样也曾把目光放在了孤山上,但每一次也如同被皇后拒绝一样,苦苦在外面守候半天,依然无果。

    甚至是好几次,他都看见被李凤娘许配给叶青的钟晴,大摇大摆的走进孤山,但他自己,却只能在风中苦候,却得不到太上皇的一点消息。

    最后一次求见太上皇无果,倒是碰见了从孤山出来的钟晴,他到现在还记得,在断桥跟钟晴的谈话。

    “是你说服了太上皇不见我?”赵汝愚的声音沙哑,一天的苦候,他连一杯水都没有喝上一口,都是为了能够让太上皇看到他的诚心。

    “不错。”钟晴望着平静的湖面淡淡说道。

    “你嫁给叶青,就是为了报仇?”赵汝愚凄然笑道。

    “不错。”钟晴依旧是简单的两个字。

    “冤有头债有主,你以为你全家灭门一事儿,叶青就没有责任吗?韩诚、韩胄父子,史浩、史弥远就没有责任了吗?为何要独独找上我?我们可都是皇家宗室!”赵汝愚的语气,甚至是带着一丝乞求的意味儿。

    虽然他已经大约猜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但他真的不想死,虽然如今很多人都想他死,但他相信,只要能够从钟晴这里找到突破口,那么就能够让钟晴说服叶青,而后给自己一条生路。

    “他们有没有责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是因为你的报复,非但没有置信王赵璩于死地,反而是让我钟家遭受灭门之祸,这笔帐,我不该找你算吗?赵璩跟你赵汝愚有仇,但我钟家是无辜的,死在赵璩手里的也是我钟家的女子,为何你还要牵连到我钟家的身上?我钟家所有人,难道就该是你们宗亲之间斗争的牺牲品吗?”钟晴神色冰冷、语气凌厉,但即便是这样,也一点儿不损她那国色天香一般的韵味。

    “所以你是决计不会放过我赵汝愚了?”赵汝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钟晴的质问,他的夫人也确实是钟家一族的女子,而钟晴也是,所以他跟信王之间的仇恨斗争,在信王没死前,也确实是只让夹在中间的钟家受到了灭门之祸。

    更让赵汝愚感觉到讽刺的是,自己一门心思的想要扳倒信王为自己的妻子报仇,但到头来,信王却是在临安那一场的动 乱中,死在了叶青的手里。

    这让赵汝愚丝毫没有得到大仇得报后的如释重负,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就把心中的怨恨,归结到了这个被信王娶过府的女人身上,但那时候钟晴的身后,已经多了一个叶青为其撑腰,也让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办法,能够除掉这世界上,唯一剩下的跟赵璩有关联的人。

    “这一次你插翅难逃!”钟晴银牙紧咬说道:“何况你还暗中勾结金人、夏人,陷我大宋重臣于危难之中差些丢了性命,如今的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赵汝愚原本还刻意讨好钟晴的神色,此刻渐渐开始变的狰狞了起来,阴笑道:“怎么,现在就要给自己的第二任夫君打抱不平了?可你钟晴别忘了,若不是他先于扬州不仁,我又岂会如此针对于他?要怪,就怪他太心狠手辣,是他想要先置我于死地,以此来讨好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怪不上我赵汝愚!你可别

    忘了,当年我赵汝愚跟叶青,还有韩胄可是曾经在夏国一同出生入死过的,若不是你们这些女人从中挑拨、离间,我赵汝愚借着他叶青、韩胄之势,早就大仇得报了,早就把你这个贱人跟该千刀万剐的赵璩,一同送入阴曹地府了!”

    赵汝愚对于女人恨,完全来自当年他的夫人钟氏,被信王诱骗上双修之道而不迷途知返后,就在他心中种下了对于女人满满的恨意与偏见。

    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最为可恨的,就是像钟晴这样长得漂亮的女人,就是因为她们的存在,才致使他一直活在屈辱的阴影中,在信王跟前抬不起头,被世人嘲笑、非议,使得他们原本和谐的宗室之间,充满了仇恨,使得他跟叶青、韩胄之间,最终也是走向了分崩离析,成为了仇人。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女人,都是因为眼前这个貌若天仙、优雅温婉的钟晴!

    “是你太过于阴险,你一直想要利用叶青,利用韩胄,是你的小人行径,让你走到了今天。你跟赵璩之间的夺妻之恨,你不敢迁怒于赵璩,却偏偏要牵连无辜!如果你只是针对赵璩,又岂会有今日这般下场!”看着双眼通红,不可理喻,把所有的罪过都归于别人的赵汝愚,钟晴不由得开始皱眉。

    “好,就算是我赵汝愚阴险也好,小人也罢!如今赵璩已经死了好几年了,想必他在地下对你也是想念的很,我又怎么能够让他跟那个贱妇在地下继续幽会呢?所以你就过去拆散他们吧!我赵汝愚活不了,但我也绝对不会让他叶青好过!我也要让他叶青尝尝,失去心爱的女人的痛苦滋味!”赵汝愚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明亮的匕首。

    钟晴不由自主的后退,而赵汝愚手里的匕首,也缓缓的举了起来,只是不等他迈步去追钟晴,肩膀便被人轻轻的拍了两下。

    “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沂国公,你着相了。”穿着如同富贵员外,其实真实身份不过一个门房的陶潜,微笑着缓缓夺去赵汝愚手里的匕首,而后一招手,示意远处的马车过来,先带着神色平静的钟晴回府。

    随着钟晴离去后,那把在赵汝愚手里显得笨拙的匕首,却是在陶潜的手里显得十分灵活,转动着那匕首道:“沂国公,当年的事情,只有老皇城司的人知晓,而我陶潜呢,正好就是跟陶刀、陶器等依然还存活着的老皇城司的人。其实当年的事情,是你太懦弱了,当年你若是在第一间时间知晓后,就去阻止尊夫人,那么就不会发生如今的这一切了。但可惜啊,你那时候不得宗室器重,加上高宗皇帝那时候对于太上皇也好,还是信王也罢,都还是很器重,所以……老夫猜啊,其实那个时候,郁郁不得志的你,也很想借助信王能够博得一个好前途,要不然的话,怎么会尊夫人进入信王府没几天,你就突然转运跑到夔州路任知府去了呢?这不会是你跟信王的私自交易呢?”

    “一派胡言,胡说八道。”赵汝愚脸色煞白,颤抖着手指着陶潜怒斥道。

    “唉……。”陶员外叹了口气,一副好说话的样子道:“不是就不是吧,反正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该死的不该死的,都已经死了。即便是如今真相大白于天下了,也不能让死去的冤魂活过来不是?不过啊,沂国公,老夫不得不说你两句,当年的你,若是能够像如今的崇国公赵师淳那般,野心小一些、安分守己一点儿的话,岂不就是可以快活一生?匕首我拿走了,看起来质地还不错。我可不敢随手杀宗室,那是要杀头的,留着等叶青、韩诚、史弥远他们围剿你吧,这也算是现世报,谁让你暗地里勾结金、夏贼子,在关山围剿叶青的呢,害得信王妃为此可是没少掉眼泪……。”

    赵汝愚呆呆的站在断桥边,看着那名叫陶潜,自称老夫,但一眼就能够看破,不过是个死太监的家伙,边走边感叹着当年旧事……。

第八百九十九章 风雨欲来

    叶青回到扬州的事情,已经开始让人们议论纷纷,特别是临安朝堂之上的官员,以赵汝愚、留正为首,这些时日是过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知道什么时候,如今已经隐隐架在他们脖子上的刀,就会落下。

    大部分人都还是在私底下议论着,这一次叶青回来,是要跟朝廷摊牌,还是要跟圣上争论,但不管如何,叶青如今虽然人还未到临安,整个临安却是已经显现出一股兵临城下的飘摇动荡的紧张感。

    特别是当人们知道,叶青这一次南下扬州,虽然只带了三千人回来,但这三千人,可是去年跟他在关山誓死一战,最终杀出一条血路而逃出生天的种花家军时,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感到了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人心惶惶之中,人们也开始意识到,这一次叶青是真的要来真的了,就如同当年信王府那次一样了。

    三千人虽然不多,但当这么一支大军,是从有死无生的绝境之中涅出来的铁血大军时,便没有人敢轻视这一支人数虽然不多,但绝对是叶青麾下最为忠心、战斗力也最为精锐的部队。

    毕竟,这么一支以前不怎么起眼,但关山一战却是只损失了两千来人,却屠杀了一向以晓勇、彪悍著称的夏国两万多,甚至达三万兵士的铁血大军,谁敢自认为有能力抵挡的住他们的凌厉杀伐?

    何况,还有叶青这么一个战场上的枭雄,关山一战,单单一人就能够震慑住金国的两万大军,让其不得前行寸步,最后不得不灰溜溜的无功而返,最后还失去了河套三路。

    以前的叶青虽然心狠手辣、手握重权、凌厉果决,但人们依然还认为他还在掌控之中,顶多算是高宗皇帝豢养的一头关在笼子里的猛虎,只能是吓唬吓唬他们这些朝臣,根本伤不了他们。

    即便是之前有人在叶青的獠牙下受伤,但在他们看来,那更多的是因为高宗皇帝在背后指使的结果,他叶青顶多只能算是一个高宗皇帝手里的快刀而已。

    于是当人们不得不在叶青到达扬州后,开始回顾叶青一路走来的历程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上一次的临安出现动 乱真正目的,原来并非是只针对信王,如今回想起来,更像是专门为叶青而设,但最终……高宗皇帝搭上了一个信王,都没能够奈何他一手豢养的这把快刀。

    一时之间,想通当年那讳莫如深的事件当中的种种关节后,有些人不由得心头阴云密布、或者是暗自遗憾着,若是那个时候高宗皇帝除掉叶青的话该有多好,或许也就不会有今时今日这样一个,突然就能够让朝廷低下三分姿态的枭雄叶青出现了。

    韩胄在叶青到达扬州的三天后,率领着八千人回到了临安,临安城外的兵营便成了他所率大军的大营,虽然回来的很低调,不同往常那般让朝堂官员在临安城隆重的迎接他,但这一次的低调中,明显能够感觉到几分肃杀跟凝重的意味。

    自然,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这个时候韩胄突然带着八千人回临安,显然就是针对北地的枭雄巨头叶青而来。

    而韩胄如今好像也很忌惮叶青,特别是左相、吏部、圣上的三封文书,在叶青这里如同石沉大海、毫无音讯,而后叶青就出现在了淮南东路后,让韩胄也立刻意识到,叶青已经用强硬的态度告诉了他们,淮南东路他是不会放弃的。

    扬州叶青的态度强硬,临安的韩胄却是选择了避其锋芒,即便是八千人都驻扎在了城外的大营后,但他们选择的还是临安禁军在城外的兵营,对于皇城司在城外空空闲置的大营,韩胄却是连哪怕一个人都没有放进去。

    韩胄避其锋芒,不想与之硬碰硬,而扬州的叶青,则是针锋相对、步步紧逼,就在他的八千人刚刚驻扎在禁军大营后的第二天,两千种花家军没有任何预兆,更没有通知任何人以及朝廷,如同神兵天降一般,一夜之间就进驻到了皇城司大营内。

    一连串的举动,使得整个临安城瞬间处于到了一种风雨飘摇的震荡之中,风云变化之间,整个临安城阳光明媚的上空,却是仿佛被压上了一层厚厚的乌云,电闪雷鸣、风雨欲来的风暴仿佛随时都会掀翻整个临安城。

    做出咄咄逼人强硬姿态的罪魁祸首,如今却是依旧悠闲地在扬州城晃悠着,要么是前往衙署随便逛逛,看看萧振他们接下来所做的事情,要么便是在家一刻也不离开的抱着自己的千金宝贝,嘿嘿傻乐。

    叶孤城跟叶无缺前往书院,燕倾城并没有在府里单独给两兄弟,以及未来的两个儿媳妇单独建一所书院,而是选择了跟其他年岁相仿的孩子,一同前往书院受学。

    所以平日里身边少了两个尾巴的叶青,也就更有时间抱着自己的千金宝贝不撒手了。

    门房梁兴随着白纯、红楼去了长安后,就被另外一个太监陶器所取代,而这个陶器,还是陶潜挖地三尺给挖出来的,自然,其

    中则是用了跟当初叶青胁迫他相似的手法,而后才使得这个也如同大内高手的太监,成了叶青这个北地枭雄的门房。

    一个普通的官员府邸,竟然有两个太监门房,不得不说,叶青如今依然有一些不再隐藏自己野心的意思,加上自回到扬州后,行事更是咄咄逼人、强硬无比,就连燕倾城都觉得叶青的气质,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

    只是她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因为关山一战而改变的,还是因为临安朝堂局势而改变的,但不管是因为什么改变的,她如今看着叶青的时候,都会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再也找不到当初刚刚认识叶青时,那时候还颇为单纯、随和,只是她燕府花钱雇来的一个护卫那般的轻松感觉了。

    “还不回临安吗?”燕倾城走到廊亭内,手里的扇子开始给叶青怀里的叶小凤扇着风,小家伙则是直接要抢她手里的扇子。

    “不着急,还有的是时间。”叶青见燕倾城拿扇子逗自己的宝贝闺女,于是一把抢过来直接塞给了叶小凤,然后自然而然的,就是燕倾城风情的白了叶青一眼,弯腰拾起叶小凤拿不稳直接掉在地上的扇子。

    “你真要在扬州再组大军?”燕倾城平日里很少问起叶青的事情,只是一门心思的都放在了这个家上,即便是如今局势变化的让她有些胆战心惊外,更是后怕不已。

    但她也不像钟晴、白纯那般,会说出大逆不道的言语,甚至是直接挑明了自己的态度。

    她更不希望叶青走上那条,会背负天下人口诛笔伐的千古骂名之路,可如今跟朝堂的形势,已然就像是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一时之间,燕倾城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既不想如白纯、钟晴那般支持叶青,但也不想叶青在朝堂的步步紧逼之下,一直都处于被动的地步。

    燕倾城的本质,更多的是倾向于一个商人,年少的时候同样是心怀远大理想与抱负,对于金人也是恨之入骨,也期望朝廷有朝一日能够对金人强硬起来,而后杀金人一个片甲不留,气势如虹的收复所有失地,让大宋的所有百姓都能够扬眉吐气。

    只是那个时候还很单纯、天真的她,并不会意识到,收复一城一地远远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其中参杂着的利益跟矛盾,朝堂之上的错综复杂,官员与官员之间的明争暗斗,利益集团的利益分配与瓜葛,皇家宗室的态度以及压力等等,远远不如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一城一地的表面收复,除了能够看到的将士阵亡名单,疆域被纳入宋版图的表面外,她并没有过多的去深究过,在一场看似简单的战争中,叶青除了要跟金人为战外,而且还要跟背后的自己人为战。

    关山一战,各大势力、利益集团渐渐浮出水面,要么是在背后捅刀子,如赵汝愚、留正,要么便是如史弥远、韩诚在临安朝堂之上看戏、挑拨离间,或者是如韩胄这般,更为阴损的,竟然想要在叶青镇守前线时,在背后开始觊觎着淮南东路。

    从关山一战开始发生的一切,让燕倾城终于看清楚,战争远远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与神圣,战争也远远不是将士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就能够取得一个接一个的胜利,就能够收复一个接一个城池。

    其中背后牵扯到的各方各面的利益,各个势力集团的明争暗斗,同僚之间的尔虞我诈等等,使得一军主帅,不单单要面对敌人的杀气腾腾,更为重要的是,还要时刻提防着背后自己人会在暗中突施冷箭。

    “没办法,淮南东路需要一支大军来镇守,何况……。”叶青把怀里吵闹的叶小凤交给了幽儿,看着幽儿的背影离去后,才看着这几日越加风情万种的燕倾城说道:“北地四路的灾民,不论是你还是萧振,都不能够做到完全安置下来,而这些人一旦吃饱喝足闲下来了,谁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这世界上就没有能够满足的人,所以我需要从中挑选一些人组军,既能缓解淮南东路的压力,也能够让他们的价值最大化。”

    燕倾城无声的看着叶青,如今的她越来越稳重成熟,也越来越有一家之女主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挨着叶青的身边坐下来,下意识的抓着叶青的一只手翻来翻去的看来看去。

    “昨夜里你睡了之后,看着你那胸前身后一层密密麻麻的伤疤,真是让人疼的揪心。最初我们说来扬州,我就跟着过来了,根本没有想过背后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时候还有些舍不得离开临安,但终究是嫁人了,夫君说去哪里,做妻子的哪有不从的道理。现在看来,临安或许真的不适合我们,只是以前没有发现,原来那充满繁花似锦的临安,背地里却是那么的阴险肮脏,处处充满了危险。”燕倾城继续把叶青的手,在她两手间翻来翻去的看着。

    “怎么,现在后悔了?”叶青反过来抓着燕倾城的手笑问道。

    “才没有,就怕你后悔了。”燕倾城侧

    头,看着叶青难得的露出好久不见的调皮微笑,笑了下后又正色继续说道:“只是心疼你,觉得你太累了。那时候知道你处境危险的时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只要一听到你叶青不好的消息,我就立刻下去陪你。可后来躺在床上,握着那把剪刀想了又想,若是我跟着你去了,孩子怎么办?谁来替我们养?谁来让他们给叶家传宗接代、开枝散叶?白纯肯定会随你而去的,钟晴也不会苟活着的,轻烟就不是一个带孩子的娘,自己生的闺女自己都不管,幽儿她们虽然适合带,两兄弟也跟幽儿亲,但心里还是舍不得孩子……。”

    叶青此时的手背已经是湿凉一片,并没有帮燕倾城擦拭眼泪,也没有出声安抚靠在他肩膀上的佳人,只是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望着前方的小湖面。

    “我死了,不管是你燕倾城,还是钟晴、白纯还是轻烟她们,我都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的活着,就算是为了我让我在地下能够瞑目,你们也要好好的坚强的活下去。”过了好久,叶青才叹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我也很怀念无忧无虑的那时候,不用去想那么多的事情、提防那么多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隔三差五的从你这个燕大小姐的手里,靠着我的小聪明骗些银子当酒钱也挺好的,再厉害些呢,就勾引勾引你这个大小姐,而且那时候我都想好了,要是你父亲不同意呢,我就跟你生米煮成熟饭,然后到时候……。”

    燕倾城一边听一边笑着哭,时不时的捏起粉拳捶下恼人的叶青:“我哪有你说的那么笨,那五百两银子,你以为我就真的笨的愿意被你骗啊……。”

    “这么说来,你对我是一见钟情了?你不会那时候就想着要勾引我吧?”叶青惊讶的问道。

    “呸,才没有对你一见钟情。傻乎乎的一头不同于常人的短短头发,跟寺院里的和尚似的。那时候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禁军,虽然说禁军名声不好,但以燕家那时候的家世,你若是真骗了我五百两银子,虽然是不痛不痒吧,但我敢保证,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哼。”燕倾城拿着叶青的手帮他擦着眼泪,像是又回到了最初认识的时候。

    “唉……其实我若是骗了你五百两银子,也不见我的就占便宜了。你不知道,那时候的白纯一直以长嫂如母的姿态自居,我兜里就没有超过一两银子的时候……。”叶青还沉浸在过往中乐呵呵的说道。

    而旁边的燕大小姐,突然间从他肩膀上抬起头,神情极为认真的看着叶青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先喜欢上白纯,还是先喜欢上我的?”

    叶大官人瞳孔瞬间放大:这是一道送命题啊!

    不过叶青瞬间恢复镇定的说道:“当然是你了啊。”

    “是不是白纯问你的时候,你就会说当然是你白纯了!”燕倾城不屑的撇撇嘴:“就知道你这个家伙信不过!你敢当着我跟白纯的面这样说吗?”

    “好啊,没问题啊,你把白纯叫过来,我们三个人当面对质……。”叶大官人越发理直气壮的说道,反正这个时候的白纯,还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呢,老子怕她个鸟啊。

    叶大人还在跟自己的夫人倔强着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而此时因为他的两千种花家军,已经开始震荡不安的临安城内,韩诚不得不前往皇宫,跟皇后商讨接下来该如何面对叶青的对策。

    慈宁殿内,当韩诚走进去的时候,恰好看着已经十岁的英国公,大概是被皇后李凤娘又训斥了一番后,正好跟着宫女离开的景象。

    英国公赵扩倒是颇有礼貌,即便是刚刚被他的母后李凤娘训斥了一番,但见到跟他走个迎面的韩诚,还是大大方方的率先恭敬行礼,而后在韩诚回礼之后,才缓缓跟着宫女离开了慈宁殿。

    看着那脸颊模样儿,完全没有一丝圣上影子的英国公赵扩,再看看坐在上首的李凤娘,就是韩诚也不得不在心里暗赞一声,英国公在相貌上,完全继承了皇后李凤娘的优点,成年后必然是一个风流倜傥、丰神俊逸的翩翩美少年。

    而在韩诚打量英国公赵扩时,慈宁殿上首的李凤娘,同样也是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韩诚的表情,随着赵扩的成长,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其身上,只是她一直也担忧着,这孩子的长相,是否能够逃得过老辣隐忍的韩诚那一双眼睛。

    此时看着韩诚对着赵扩的背影,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李凤娘的心也开始缓缓地放了下来。

    这些年来,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她不得不一直让赵扩跟朝臣保持着距离。但如今随着赵扩已经步入十岁之龄,而相貌虽然不能够说已然完全成型,但最起码其脸盘儿模样儿来,已然能够看出一些成年后的影子。

    所以当赵扩的脸庞,越来越有她李凤娘的眉目影子时,一直揪着心的李凤娘,也开始渐渐试探着,让赵扩跟朝臣慢慢接触。

第九百章 媒婆史弥远

    当着皇后李凤娘的面,韩诚再次把英国公赵扩夸赞了一番,无怪乎便是所谓的赵扩乃是大宋之福,而这一切还都是因为皇后所赐等等,总之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他韩诚很愿意有朝一日看到,英国公赵扩成为太子。

    李凤娘自然是也要客套一番,决计不会把立赵扩为太子的事情,在韩诚这里给堵死。

    事实上,她还更期望有朝一日,韩诚能够率先提出立赵扩为太子的事情,所以这也是为何,她现在开始,渐渐的让赵扩在朝堂官员跟前露面的原因。

    当然,如今她也不着急有朝臣在朝堂之上提出立赵扩为太子一事儿,一来如今圣上还有几分精气神儿,加上如今很忌讳别人提立太子一事儿,以及深怕孤山的太上皇抢他的皇位,所以李凤娘也并不急于短时间就要立赵扩为太子。

    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那个比赵扩要大上一岁,由贵妃钱氏所生那位荣国公赵挺,于去年秋天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而后便不幸病逝。

    如此一来,圣上赵膝下,就剩下了一子两女,而且不管是英国公赵扩,还是相差一岁的文安公主,都是她李凤娘所生,只有那个今年六岁的齐安公主,乃是由后来的张贵妃所生。

    所以在没有人跟她能够成为竞争对手的情况下,李凤娘早早就笃定,大宋朝的太子之位,决计不会落入他人之手,必然将会是她的儿子英国公赵扩。

    “昨日叶青派兵进驻到了皇城司的禁卒营,皇后可知道此事儿?”韩诚跟李凤娘客套完后,便开始把话题引到了正事上。

    “今日刚刚听说了,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李凤娘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她附和吏部,以及韩诚让叶青交出淮南东路的事情,是一件足以动摇大宋根基的事情,一直还都认为,不过是一路得失而已,犯不着大惊小怪,叶青也不至于如此小气才是。

    看着李凤娘丝毫不以为意,根本没有把叶青麾下两千人驻进禁卒营的事情当一回事儿,无声的叹口气后,凝重说道:“皇后,此事儿可大可小,而且……叶青此番派兵入驻禁卒营,可是没有告知过任何人,完全是他一人独断,圣上、皇后您、还有朝廷可谓是被他都无视了过去。这若是往小了说,乃是……。”

    “不就是故意给朝廷看的吗?”李凤娘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打断韩诚的话说道:“关山的事情朝廷做的有些过分,所以今时今日,叶青以此发泄一下对朝廷的不满,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何况,若是说谋反,叶青也就不会以两千人来起兵了,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了。”

    韩诚不由得皱起眉头,抬眼看了下李凤娘后说道:“皇后难道认为叶青此举就是这么简单吗?”

    “不就是他不愿意交出淮南东路安抚使一职吗?但也不至于让左相大人如此凝重吧?如今……本宫以为,还是当该以另外一件事儿为首才对,这件事情不解决了,叶青心头的那一口气,恐怕是很难咽下去的。而左相大人既然不愿意看到叶青如今独掌北地、如同藩王一般只手遮天,淮南东路他又不愿意交出来,为何左相就没有想过,从北地四路或者是京兆府,哪怕是他新收复的河套三路上做些文章呢?”李凤娘虽然精明、也狠辣,但说到底终归是女流之辈,在朝堂政事上的敏锐,与钟晴相比可谓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皇后,叶青如今俨然已成枭雄之势、藩王之态,朝廷必须想方设法压制、削弱才行。若是长此以往、由他独掌北地大片疆域,于我大宋江山社稷完全毫无益处,那时候……。”韩诚顿了下,言辞恳切的说道:“那时候北地可是只知他叶青,而不知朝廷与圣上了英明了啊!至于老臣为何直指淮南东路,绝非是一己私心,而是因为如今只有淮南东路,朝廷官员才稍微敢硬着头皮前往任差遣。

    如今北地全部在叶青的掌控之下,官场、民生、军力都是由叶青一手把持、固若金汤、水泼不进,朝廷对此可谓是毫无办法。而且老臣说句丧士气之言,如今即便是叶青大大方方的交出京兆府,哪怕是河套三路,或者是其他几路,但……但我们敢要吗?要的起吗?对于北地疆域,没有人比叶青更为熟悉了,我们的臣子远离北地数十年,如今即便是在情感上认同为我们的疆域,但终究是人生地不熟,安逸习惯了的臣子,谁敢去?谁又有勇气去碰叶青的虎威?”

    韩诚摆出了一副面对叶青时极低的姿态,就是希望让李凤娘意识到,如今的叶青在不遏制,可就来不及了,到时候一旦连淮南东路都被他彻底稳固下来,那么朝廷跟叶青之间的关系,跟从前与金人之间的关系并不会有任何不同,只是在外人看起来,面子上好看一些

    罢了,但该出的钱还得出,甚至比给金人岁贡还要多,该给的粮一斤也不能少,毕竟惹急了那时候的叶青,哪怕是站在镇江府的对面,独自一人跳脚骂上朝廷两句,朝廷都得乖乖听着,不敢还声,还得给人家紧忙送粮送药。

    李凤娘看着一脸为国忧心的韩诚,微微蹙眉,但还是没能够明白,淮南东路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之前她可记得,在叶青还未发迹,还未前往淮南东路任差遣时,淮南东路可是宋廷官员最不愿意前往任差遣的地方,这怎么到了叶青手里没几年,淮南东路就一下子变成了一块儿人人觊觎的香饽饽了呢?怎么谁都想要掌淮南东路呢?

    “淮南东路就……就真的那么重要吗?”李凤娘愣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心的问道:“既然朝廷官员害怕前往北地其他路任差遣,那么前往淮南东路,就不怕了吗?还是说左相忘了两年前,赵汝愚是如何灰溜溜的在扬州吃了大亏,险些丢掉性命,最后如丧家之犬般跑回临安的事儿了?”

    韩诚再次叹口气,苦口婆心的解释道:“回皇后,此一时彼一时。”

    这些话原本都是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话语,都是彼此心知肚明便好,但明显这个皇后,到现在还不清楚,淮南东路对于叶青的重要性,以及朝廷必须紧握手里的必要性。

    “淮南东路如今于叶青而言,便是紧紧依附、与我大宋相连的唯一纽带,若是他失去了淮南东路,他即便是收复再多的北地疆域,都如同是浮萍无果、明月无根,永远都是无依无靠,时刻都需仰仗朝廷的脸色来行事儿,决计不敢像如今这般随意调兵至临安城外,更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拥兵自立。而有了淮南东路在手,他便与朝廷紧密结合在一起,明着是大宋之臣、但却行的是藩王之事!朝廷时时刻刻都要顾及他的感受,处处受其掣肘。而若是朝廷能够从他手里夺回淮南东路,北地再广袤的疆域,于他叶青而言,都如同鸡肋,少了天下大宋百姓跟朝廷的支持,他叶青顶多算是一个占疆域为王的匪寇,永远成不了大气候,更不会威胁到朝廷的安危。”韩诚斟酌着言辞向皇后李凤娘解释道。

    李凤娘则是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嘴里不由自主的说道:“淮南东路以北,都乃是从金人治下收复的疆域,只要我大宋撒手,那他叶青就等于要独立面对金、夏两国的战火,恐怕到时候就是命不久矣了?而我们只要有淮南东路在手,便不怕金人来犯,也不怕他叶青的胁迫,即便是他投诚金国,除非是他愿意背负……被人唾弃一辈子的骂名?”

    对于李凤娘的开窍,韩诚深感安慰,满意的点点头道:“皇后所言,正是如此。金人与他之间新仇旧恨,已是不死不休之局面,叶青万万不可能投诚金国,因为即便是他投诚,想必金人也不会让他活着。而我大宋这边,即便是把所有收复疆域全部给他,不过是多了一道护我大宋真正疆域之屏障,少了淮南东路这个我大宋真正的疆域在手,就可以任由他叶青在北地恣意妄为,到时候一旦金、夏与他交战,就不再是我们看他的脸色,而是他看朝廷的脸色行事了。”

    韩诚看着李凤娘那双明亮的眼睛变的越来越清澈,不再像刚才那般懵懵懂懂的时候,瞬间就来了精气神儿,仿佛经过这一番谈话,淮南东路就将到手了一般。

    不过令他想不到的是,李凤娘此刻比他冷静多了,看着神色兴奋的韩诚,突然张嘴道:“但叶青不愿意,那该怎么办?”

    “呃……是……这个……老臣今日来此,就是想要请皇后做主……。”韩诚恍然,突然发现,自己刚刚费尽口舌,只不过是让李凤娘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而事情还远远没有解决,甚至依然还是无法解决,因为他们又回到了问题的原点……叶青不同意啊!

    “何况,若是叶青不造反呢?何况……韩胄韩安抚使,这一次回临安,可是带了八千兵马在临安城外,而且,此事儿好像也只有左相大人您一人知晓,兵部、枢密院,哪怕是卧病在榻的圣上,对此事儿也是一无所知吧?韩大人率八千人到临安,都不是要造反,而叶青不过是只有两千人,本宫想……他就更没有胆量造反了吧?至于胁迫朝廷,本宫想,朝堂政事平日里有左相大人坐镇,以左相大人为官多年的经验,加上如今外有八千铁骑,内有禁军支持,应该不会担忧叶青的发难吧?”李凤娘的语气并没有丝毫质问的意思,反而就如同刚才没有懂得淮南东路利害关系之前的语气一摸一样儿,让韩诚一时半会儿,竟然是有些拿捏不准,这个精明的皇后,此番话到底是问罪自己,还是给叶青开脱,还是……真的只是单纯的比较两者如今在临安的种种举动呢?

    李凤娘对于

    一些事情的敏感性差,但不代表她就有多傻,相反的其实她还很聪明,与韩诚刚刚的一番话,在让她茅塞顿开之时,也让她看到了问题的两面性。

    如果是叶青如今就是一头快要冲出牢笼的猛虎的话,那么韩诚父子,就是两头伺机称霸朝堂的恶狼,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都是想要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而后为所欲为的白眼狼与佞臣罢了!

    所以相比较之后,李凤娘此时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是韩诚父子,还是叶青,在淮南东路一事儿上,她都不支持任何一方,也不想再参合下去,宁愿是看着他们在私下里斗来斗去,闹的朝堂乌烟瘴气,她也绝不会再参与其中。

    当然,所有的这一切,都建立在,如今在他们已经达成一致,先要除去赵汝愚后的前提条件下。

    比起叶青如今人未至临安,兵先至临安的咄咄逼人,以及韩诚父子在皇宫内的游说,以及暗地里抗衡叶青调兵遣将的手段来,另外一个夹缝中求生存的史弥远,此时的目光,放的比他们两人,还要更为长远一些。

    当今圣上自从坐上皇位之后,就仿佛是用尽了他这一辈子的好运气,单独理政不过半年的时间,而后龙体便开始出现异样,时不时的就会认为有人想要抢他的皇位,疯癫古怪的行为越来越多,加上精气神儿越来越虚弱。

    所以这近一年的时间来,登基不过快要两年的圣上赵,已经让史弥远从他身上看到了后继乏力,恐怕不久就将要禅位的前景。

    而史弥远在从叶青那里看到支持皇后,便能够得到的种种好处跟利益后,则是在暗地里已经开始先一步布局。

    身为吏部尚书的史弥远,手里头有着大宋朝廷几乎全部所有官员的资料,自然,之所以是大部分,是因为北地那些疆域,他还没有能耐都划归到吏部。

    即便是如今在吏部存档的,但大多他也差遣不动,也不想从中挑选,给自己找麻烦,或者是平白无故的便宜了叶青,所以他还是从他认为可以拉拢、利用的官员中,找符合他要求的官员资料。

    而他的要求也很简单,但在这简单中,又对其的家世背景要求极高,单单只是书香门第的也都被他排除在外,祖上在朝廷做过官的,或者是有爵位、有功名的,或者是在当地有威望,跟宗室哪怕稍微能够扯上点儿关系,但还不能太深的,都被他列入到了名单当中。

    而在这份名单当中,接下来便是这些人都必须有嫡出女儿的,才能够通过他的第二关。

    第三关自然是此女是否漂亮,是否有潜质长成一个出水芙蓉般的美人儿,如今是否在学院、或者是自家学堂的等等条件。

    总之在这份苛刻的条件中,不眠不休的忙活了好几个日日夜夜,头昏脑胀、眼睛酸痛的史弥远,终于是找到了几份完美的名单。

    放在书房的书桌上,看着丫鬟送来茶水后,史弥远便挥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打算自己先享受一下,这几份自己亲自辛苦忙碌了好几日的名单。

    韩湘州,宗正寺丞,有女一名,八岁,据说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坊间相传是一个十足的美人坯子。

    再者便是工部郎中杨会理有女两个,湖州通判曹方的女儿,据说也是远近闻名,只不过已经十一岁,倒是可以过两年直接送入宫中。

    阎克己,观文殿大学士,这个是最让史弥远心动的一个,不管是家世背景还是女儿的年岁等等,在他看来,都有潜力成为未来皇后的最大可能性。

    而当再看到一个姓叶的时候,史弥远心里头便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他隐约模糊记得,昨天夜里忙的头昏脑胀的时候,好像把叶青的也给放到了一起。

    于是史弥远咬着牙,翻开一看:叶小凤,一岁,父:叶青,随手就把这份资料给扔到了角落里!

    “阴魂不散,这个时候你都跟着捣什么乱,一岁你跟着添什么乱!”史弥远嘴里骂骂咧咧,而后翻起另外一份,赫然是崇国公赵师淳的两个闺女,诱惑力同样很大,但史弥远又再次犹豫了。

    他依稀记得户部尚书郑清之曾经跟他说过,崇国公赵师淳的两个宝贝女儿,已经被叶青这个王八蛋的两个儿子被霸占了,而且据说,如今即便是再扬州书院里,就连教书先生,都已经认定他们已经定下了娃娃亲。

    “放屁!叶青你个王八蛋,你不会也在未雨绸缪吧?”史弥远紧紧捏着崇国公赵师淳的资料文书,即恨恨的想扔,但又有些舍不得,毕竟这上面那两出落的已经足够水灵的女孩儿,比其他人更合适啊。

    但无奈,怎么就被叶青那王八蛋家的两个小王八蛋看上了呢?!

第九百零一章 淮南路

    史弥远在研究着给未来的太子,如今的英国公赵扩寻找合适的太子妃时,叶青同样也在扬州,手里拿着几个人的名单,不过相比较史弥远把目光放在了官员的子女身上,叶青的目光依然还是投在这几个官员的履历上。

    短暂的跟史弥远的联盟,甚至是到现在为止,两人即便是知道对方没安好心,但在不触及自身利益的情况下,两人依然还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给对方开后门。

    只是如今随着叶青一战拿下关山、以及河套三路后,如同飞一般的在朝堂之上增加自己的影响力,倒是开始让史弥远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所以吏部的差遣文书,在叶青这里已经不会像当初那般轻易得到了,而想要任免差遣官员,除了北地收复的失地,叶青还能够完全做主外,淮南西路、京西南路,甚至是包括江南东路,叶青如今已经没办法再像从前那般伸手了。

    书房叶青的面前,放着三个人的档案文书,恒峤,京西南路光化军统领,但自从韩胄、杨简当年入京西南路后,便郁郁不得志,如今已经被降职到了一个小小的部将。

    据说此人乃是东晋权臣恒温之后,在叶青最初开始北伐之时,同样是力主京西南路出兵相助,但那时候的韩胄,并没有此意,而是忙着筹备镇压自杞、罗甸一事儿。

    而就在恒峤想要自己率光化军前往时,却是被杨简识破,而后便被撤职,从此降职是一发不可收拾,最终在醉酒后,喊出了当年权臣恒温晚年的那句名言:既不能流芳百世,那就不妨遗臭万年。

    除了这个恒峤外,叶青更为注意的是,如今与淮南东路相邻的淮南西路,知府何充,以及安抚使司马坚二人,在他看来,如今要是能够把这两个人拉拢过来,那么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基本上也就可以有五成到七成的把握了。

    翻了翻另外一堆手头上白纯给的一些信息后,叶青满意的拍了拍桌面的几份文书,决定亲自前往淮南西路寿春府一趟。

    宋廷还未南迁时的至道三年,淮南道更名为淮南路,辖下领扬州、寿春等等十七州,如此一来的好处便是,诺大的淮南路漕运变的更加快捷与方便,也是的淮南路一跃成为了一个富庶之路。

    而到了熙宁五年时,朝廷却是把淮南路一分为二,划下了淮南东路治扬州、淮南西路治寿春的行政区域,其后紧接而来的便是金人入侵、建炎南渡,淮南东西两路各有几州被金人占据。

    但淮南东西两路并没有因为辖下之城减少而再次合并,如今随着淮南东西两路的治所疆域已经被收复完备,叶青如今非但是不想丢掉淮南东路安抚使的差遣,而且他还想把淮南东西两路再次合并为统一的淮南路。

    至于淮南西路西边紧邻的京西南路,韩诚父子在此地经营多年,叶青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招惹,但合并淮南东西两路,给韩家父子一些警告与报复,让他们知道图谋淮南东路的后果很严重,叶青倒还是很乐意为之的。

    从接到那三封文书开始,自长安出发后,叶青便在脑海里构建着这样的框架,不管是淮南东西两路,还是京西南路等等,若是他想要稳固以淮南东路为主的大后方,使其成为自己跟宋廷之间紧密联系的纽带,那么他就必须把淮南东路的影响力跟重要性继续扩大才行。

    他当

    然想过把京西南路也一同划归过来,但短时间内,以及眼前的形势之下,显然并不允许他这般做,他也没有能力能够顺顺利利的吃下这两路。

    何况不管是淮南西路还是京西南路,本就是宋廷的疆域,非是当初被金人夺走的失地,所以他也不可能出兵来攻这两路,唯一的办法便是,徐徐图之,先把淮南东西两路合二为一,而后再去借着整个淮南路,来向京西南路施加压力。

    绍熙二年七月初,头顶**的阳光烘烤着大地,一股股被毒辣阳光蒸发出来的水汽,在不远处如鬼怪般晃悠,算不上繁华的寿春府,在正午时分也是显得格外懒洋洋的,大街小巷上的商铺,门口的伙计穿着清凉的短打扮,手里拿着蒲扇有气无力的吆喝着。

    偶尔经过街巷几个年轻的女子,当看到站在阴凉处的叶青这一行人后,都不由自主的紧忙以扇遮面,仓皇失措的远远避开,在火辣的阳光下加快步伐小跑着快速离去,就像是生怕慢一步的话,会被叶青这几十人给生吃活剥了一般。

    凉茶一碗一碗的灌进了肚子里,即便是已经喝的肚子鼓胀,但喉咙处依然还有一种口渴、干涩的感觉。

    以叶青为首的一行人,并不在意偶尔旁人经过时露出的惊异目光,普普通通的穿着,虽然没人能够认出他们是官府的人,但身后那些种花家军兵士,即便是随随便便的往那一战,都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凌厉感,让过往的人们,只敢是匆匆的偷瞄上一眼,更不会有人傻乎乎的过来问他们: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贾涉向茶馆伙计询问着这里可是寿春府衙署,在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如今他们已经在此等候了近一个时辰,但也没有见一顶轿子,或者是马车在那黄土青砖建造的衙署门口停下。

    衙署很朴素,甚至是透着一股破落的气息,别说是跟扬州衙署相比,就算是跟他们进入寿春府后,一些名门望族、或者是有钱人家的府邸比起来,淮南西路的衙署都显得过于寒酸了一些。

    “平日里知府都来衙署办差吗?”叶青手里的汗巾湿漉漉的拿在手里,额头上此时依然是一层密密的细汗,身上的单薄衣衫,此时也已经是湿漉漉的贴在了身上,让人恨不得立刻跳进水塘里痛快一番。

    茶馆伙计看着这个这几十来人中的头头,终于亲自开口了,于是急忙点着头道:“来来来来,每天都会来衙署办差的,只是今日……今日小的也不知道为何这么晚还没有来。”

    伙计说完后,本能的还想要问问眼前这些让他心惊胆战的人:你们是官府的人吗?还是说你们是军伍之人,是何知府的护卫?

    但看着那嘴角一直带着随和微笑的男人,在他说完后冲着他笑了笑后,他却是不知为何,竟然是一下子没有了底气跟人家套近乎。

    而就在此时,远处缓缓驶过来的一顶轿子,缓解了茶馆伙计的尴尬,挠了挠头后急忙说道:“那就是何知府的轿子,来了来了,估计多半是因为事儿,所以才耽搁了来衙署,呵呵。”

    叶青顺着茶馆伙计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四人轿子正缓缓向这边走过来,看着四个轿夫那并不算是很沉重的步伐,相反还有些轻盈,但轿子里明显坐着人的情形下,叶青笑了笑,对旁边的贾涉说道:“看来这位何大人并不是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若不然的

    话,轿夫也不至于这么轻松啊,过去吧。”

    说完后,叶青便直直往衙署门口行去,贾涉先是给茶馆伙计掏银子,而后看着几十人追随着那个带着随和笑容的男人,一同站在了太阳暴晒的衙署门口。

    不大的衙署门口,随着叶青等人站定后,一下子变的更为拥挤了起来,而不远处那几个轿夫,看着呼啦一下,衙署门口瞬间多了不少,虽然并非是凶神恶煞,但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后,不由自主的便放缓了脚步,而后看着叶青等人注视着轿子时,鼓起勇气继续往前蹭了两步后,竟然是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衙署内的官吏此时也开始从里面跑了出来,看着衙署门口被一群人围住,刚想要大声呵斥时,待看到那一个个冰冷的目光,瞬间是吓得吞了吞口水,把呵斥的话语变成了和风细雨的语气:“不知各位来此可是有何要事儿?”

    种花家军的兵士只是默默的看了一眼那停在院心里的几个官吏,而后便又不言不语的扭过了头,看着在叶青的示意下,贾涉快步跑向了不远处的轿子。

    随着贾涉跑向轿子的时候,前面的两名轿夫非但没有理会轿子里何充的问询,竟然是放下轿子转身就跑,跑了几步之后便开始喊着:大人、大人,小心,有刺客……。

    叶青无奈的苦笑一声,他本不想把事情闹大,何况这一次他还是秘密前来,深怕因为过于官方、正式的话,会让临安在第一时间知晓,察觉到他的意图。

    轿子内的人并没有像那几个轿夫一般慌张,一只手沉稳的掀开轿帘,恰好看到贾涉走到了轿子前,快速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风尘仆仆、满脑门汗水的贾涉,皱眉道:“你是何人,为何阻拦本官?”

    贾涉微笑着向脸庞消瘦的何充行礼,而后才缓缓道:“末将贾涉,淮南东路安抚使叶大人的亲卫,在此替叶大人迎候何大人您。”

    贾涉说完后,便侧开身子,用目光向何充指了指站在衙署门口,此时正含笑望过来的叶青。

    “他……他就是叶青?”何充愣了一下,一边问着贾涉,而后一边走出了轿子,身后的四名轿夫,此刻正紧张的在远处观望着,而对面不远处的茶馆伙计,以及其余几个商铺,此时也都是悄悄的后退进了商铺内,透过敞开的窗户,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张望着。

    “不错,我就是叶青,来的有些匆忙,来不及禀报何大人,所以只好冒昧在此等候何大人了。”叶青的姿态放的很平,虽然他如今已经近似权臣,但在与他相临的淮南西路知府的面前,叶青还是尽量让自己只是以一个淮南东路安抚使身份,跟何充对话。

    “叶大人次来可是有要事儿?”何充甚至都没有查验叶青递过来的鱼袋,消瘦的脸颊显得极为平静的问道。

    叶青则是先笑了笑,而后看了看依然在正当空的火辣阳光,笑道:“难道何大人的待客之道,就是……。”

    “失礼、失礼,叶大人快请、快请……。”何充恍然,急忙虚请叶青前往衙署一叙。

    随着叶青跟何充前往衙署,不管是那几名轿夫,还是对面商铺里的众人,一个个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开始纷纷小声议论着,这帮来势汹汹的陌生人,到底是什么人?特别是那个随和的男人,怎么那么大架子,竟然能够劳驾何知府给他带路?

第九百零二章 是合是分

    此时带着叶青进入不大的衙署内的何充,虽然表面上依旧平静,但内心可谓是五味杂陈、凝重至极!

    叶青从长安回到扬州的消息,在前几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晓,如今不管是朝堂之上,还是地方各路上的知府、安抚使,哪一个不知道,如今的叶青已然有了枭雄之势!

    特别是随着关山一战后,河套三路又被他趁机收复,而后本该此时应在京兆府路安抚河套三路的叶青,却是突然出人意料的回到了扬州。

    如此之举使得各路官员,甚至是包括临安朝堂之上的官员纷纷猜测,叶青突然回来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因为关山一事儿?

    但若是因为关山一事儿想要跟朝廷理论的话,那他叶青可谓是走了一步臭棋啊,在朝堂之上这么多年,而且爬的如此之快,理应更懂得城府跟隐忍的重要性才是。

    不少人在纷纷猜测叶青回扬州的意图时,也会悄悄议论着叶青此举有些鲁莽了,眼下大好的局势,恐怕要因为他的鲁莽而付之东流了,若是能够彻底稳固好收复的所有北地疆域,而后再回过头来跟朝廷理论,岂不是于他自己更为有利一些?

    于是便会有人发表着高见,不外乎便是:叶青这些年太顺风顺水了,所以才使得他变的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眼睛里揉不进沙子,一旦吃亏就立刻不管不顾的回过头来跟朝廷理论。

    自然也会有人认为,叶青还是过于年轻了,不懂的隐忍跟城府,遇事还是不稳重,如此下来早晚是要吃大亏的,弄不好可就要在他的对手压迫下身败名裂了。

    也会有人嗤之以鼻、不屑的说道:这些年叶青也就是运气好,沾了高宗皇帝跟太上皇的光,所以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要不然的话,就凭他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怎么可能一步登天似的,爬到今日这般高位?

    所幸啊,老天有眼,如今高宗皇帝已经去世好几年,太上皇在孤山修身养性,从不参合朝堂之事,没人在他背后给他撑腰、支招。我看啊,叶青的好运气也到头了,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一次叶青回来后,恐怕之前所有的一切权势都要被朝廷剥夺了。

    最初的何充同样是抱着跟其他地方同僚,以及朝堂大部分官员一样的看法,而这两日在巡视漕运时,看着来来往往的打着扬州商会的商船,以及其他淮南东路过来的商贾,何充的心头便开始升起了一股隐隐的担忧。

    任淮南西路知府已有两年,他当然也很清楚淮南西路的一举一动,不论是民生还是其他,如今都可谓是全部装进了他的脑子里,对于当年淮南东西两路还没有分开时的繁华,他当然也知道一些。

    接连两日每天在回到家后,他都会继续推测叶青突然回到扬州的目的,毕竟,淮南东西两路的地理关系可谓是极其紧密,加上前些时日还曾有朝堂之上的大官,隐晦的询问过他,是否有意淮南东路知府这一差遣。

    “叶大人请。”何充一边在脑海里思索着叶青突然驾临寿春府的目的,一边脸上客气热情的请叶青在上首坐下。

    “叶某岂敢喧宾夺主,何大人请。”叶青脸上笑容随和,与传言中的枭雄形象,完全无法联系在一起。

    气度不凡的举止,随和大方的笑容,待人彬彬有礼、看起来也颇为有涵养,从衙署门口进入衙署内,凡是见到衙署内的官吏,也都会随和的笑着点头打招呼,这哪里像是一个占据北地,已经快要跟朝廷闹翻的枭雄?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儒雅文士。

    “头一次来寿春衙署,想不到如此朴素,倒是跟传言中何大人的为人有几分相像。”叶青主动在客座

    坐下,打量着不大的议事厅说道。

    看着叶青并没有坐在上首,何充无奈,看了一眼上首的主座,并没有迈步向前,而是顺势就在叶青右首下方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虽说人家叶青在他面前姿态摆的很低,但他何充绝不能顺杆就往上爬,哪怕眼前这个叶青不是北地枭雄,只是一个简单的淮南东路安抚使,那也是比他高两品的真正高官。

    而且人家身上还兼着临安城的诸多差遣,皇城司统领以及枢密院枢密使等差遣,他何充在人家跟前,哪里还敢坐在上首跟人家相谈?

    再者若是他所料不错的话,叶青这一次应该秘密来访才是,若不然的话,以他今日的权势,不管是自己还是安抚使司马坚,都得在寿春府城门口迎接才是。

    随着一名官吏,神情紧张的放下茶杯,双手带着明显的抖动,战战兢兢的离开议事厅,不大的议事厅只剩下他们两人后,何充才继续客气的问道:“叶大人远道而来,不知是……可否是有何赐教?”

    “就是随便过来转转,淮南东西两路如同兄弟,我这个淮南东路的安抚使上任许久,一次也不曾拜访过淮南西路的各位同僚,正好这次回到扬州后,有些空余时间,就随便的过来转转。”叶青含笑说道。

    何充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容,心里道:嗯,随便转转,过来拜访下,说的是轻巧,可你知道你这随便转转,让衙署的所有官吏都被吓的,仿佛衙署此时不是被你叶青的人包围了,而是被金人包围了似的。

    再看看那议事厅门口一排排神色肃杀的兵士,明显是不让外人进入议事厅,也难怪就连刚才送茶水的官吏,会战战兢兢的双手颤抖了。

    “那叶大人想要了解什么?下官必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充不自觉的在面对神色轻松的叶青时开始改了自称。

    一开始他还以在下自称,但随着进入这议事厅,特别是在叶青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举手投足,以及平淡的言语中,不知为何,还是让他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

    一句随便转转,说的是极为客气,但明显是又把自己放在了上位者的位置上,完全并没有把他这个淮南西路的知府放在眼里。

    何况如同人的名、树的影一般,能够从高宗皇帝开始就手握权势,而后历经太上皇,到现在的圣上,权势始终不减之余,而且还继续呈上升趋势,这让何充丝毫不敢大意。

    “近两年淮南西路的赋税相比东路如何?漕运自北地失去几州被收复后,可有改善?”叶青轻松的话语直指民生。

    “回大人,若是跟两浙东西路、江南东路,即便是与大人治下的淮南东路相比,自然是没有办法比较,但除去这几个比较富裕之路外,下官认为淮南西路如今还算是不错。特别是随着大人您收复北地疆域后,整个淮南西路也是日渐安稳,这两年的赋税比从前可谓是多了不少,而且如今商贾贸易也开始越发的频繁起来,不管是百姓还是商贾,形形色色之人,可谓称得上是安居乐业。”何充如实向叶青叙述着。

    而显然何充也有这方面的自信,只要提到这些关于淮南西路的问题,他都能够给叶青一个清晰的答案,并不会云里雾里的说了一通,到最后你才发现,狗屁有用的话一句都没有。

    两人的茶杯空了便添水、空了便添水,直到喝的日头已经西斜,而后贾涉在门口禀报着,淮南西路安抚使已到后,叶青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示意让其进来说话。

    何充不由自主的又是一阵心惊,刚刚跟叶青的谈话,一直都是叶青问他在答,所以他根本没有办法从中查探出,叶青此

    番来淮南西路的真正目的。

    而如今叶青不只是把自己按在了衙署内,竟然是把安抚使司马坚都给喊了过来,难道……难道叶青真的有此意不成?

    一个个子不高,但身型敦实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进来,并不意外站起身的何充此刻在此,看了一眼叶青后,便果断的行礼道:“下官司马坚见过叶大人。”

    “安抚使大人客气了,你我都是朝廷差遣的安抚使,可当不起安抚使大人的一句叶大人。”叶青依旧坐在椅子上,嘴上客套着,但根本连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下官不敢,叶大人即是淮南东路安抚使,但也是我大宋朝的枢密院枢密使,所以叶大人当的起下官的一声叶大人。”说完后,司马坚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毕竟他刚刚一番话,怎么听都有些阿谀奉承的味道。

    “两位大人请坐,叶某今日冒昧打扰,还望两位大人莫在心里怪罪才是。”叶青呵呵笑着说道。

    司马坚跟何充相互望了一眼,而后司马坚同样是没敢在叶青面前,坐上那原本就该是属于他的位置,而是选择了在叶青的左首坐了下来。

    “叶大人驾临寿春府,下官未能迎候,还望叶大人莫怪才是。”司马坚继续着“阿谀奉承”的话语。

    “是我来的太急了些,何况……。”叶青左右各看了一眼,而后继续道:“此次叶某并非是以官身前来,但又想问两位大人一个官场问题,想要看看两位大人的意见如何。”

    何充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也是跟着轰的一声,暗道这叶青好直接啊,不会这么快就逼迫着他们表态吧?难道身为枭雄,行事作风都是这么凌厉果决吗?

    “大人您请说,下官绝不打虎妈眼。”司马坚再次笑着道。

    身为淮南西路的安抚使,司马坚却是有一个笑面虎的称呼,此人如同此刻的叶青一样,看谁都是和和气气、平易近人,但若是一旦遇到了事情,或者是被他抓住把柄的话,此人便会立刻露出他另外狠辣果决的一面。

    “两位大人觉得淮南东西两路合二为一,重归淮南一路治下如何?”叶青捧着茶杯,一边喝茶一边在两人沉默时,继续说道:“叶某只是突然间觉得如此于我大宋社稷、百姓都是利大于弊,所以就先把这个不成熟的想法说了出来,当然,叶某也知道,两路合为一路,最直接的损失便是两位大人的差遣问题,毕竟原本淮南东西两路可是两个安抚使大人,若是合为一路的话,那么只能是一个安抚使大人,所以恐怕到时候就要委屈司马大人了……。”

    “不敢不敢,叶大人折煞下官了。”司马坚见叶青望着他称呼司马大人,嘴里连忙说着不敢不敢。

    “叶大人,此事儿……。”何充在脑海里斟酌了半天,也没有想到太合适的词语,就在他犹豫之时,叶青则是开口替他说道:“你是担心朝廷的意见,担忧朝廷并无此意?”

    “请叶大人莫怪,下官……下官确实是有这样的担忧……。”何充平静的脸色,微微带着一丝的歉疚对叶青说道。

    “这个无妨,若是两位大人能够权衡出,淮南东西两路合二为一后的利大于弊,朝廷方面大可放心,叶某此次抛开京兆府的琐碎事情回扬州,就是为了此事儿。所以叶某也需先听听两位大人的看法,而后才能够回临安后,如实禀奏朝廷是合是分。”叶青说道最后,还特意把是合是分四个字说的极重。

    而这四个字听在司马坚、何充的耳里,则又是另外一番味道了,这个是合是分,怎么听怎么像是叶青要拥兵自立,成为北地藩王的意思。

第九百零三章 立场

    接下来的几天时日里,叶青便在寿春府住了下来,一点儿都没有打算要走的准备。

    如同成了寿春府的官员一样,每日只要被他强留在寿春的知府何充,以及安抚使司马坚二人到达衙署后,叶青也会立刻准时的跟在屁股后面出现。

    而后也不说话,不闻不问,就坐在议事大厅内,不管是何充、司马坚处置淮南西路的政事也好,还是干其他事情也罢,叶青就是坐在一边带着随和的笑容,不发一言的默默听着。

    也不用何充与司马坚理会他,让两人把他当空气一样对待、无视就好,但他这样一个堂堂的北地枭雄,加上第一日跟人家说的话,可以想象,寿春府的所有官员很难把他当成空气来对待,每一个人都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伺候着他。

    不管是何充还是司马坚,哪怕是衙署内的其他官员,自从叶青来到寿春后,总是感觉头顶被压着一层厚厚的黑云,时不时还会觉得后脖颈、后背会传来凉飕飕的感觉,酷暑天被热浪蒸出来的汗水,仿佛也变成了冷汗似的。

    何充与司马坚跟叶青单独的谈过一次,极为委婉的告知叶青,他们对于淮南东路是合是分的态度,还希望是以朝廷的意思为主,而不是由他们牵头来说此事。

    面对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够听的出来的弦外之音,淮南东路的安抚使叶青,依旧是一脸随和的微笑,客客气气的告诉何充跟司马坚:再想想,你们两人多商量商量,目光放长远一些去思考问题。不着急,咱们有的是时间。

    司马坚、何充面面相觑,互望一眼后便缓缓走出叶青的住所,两人面对着天空沉重的叹气,一连三天了,每次他们去向叶青表明他们模糊不清的立场跟态度,都会换来叶青这样随和的话语。

    而这一句话也已经持续对他们二人说了三天了,只要不是傻子就都明白,叶青显然是不满意他们二人给出的答复,人家显然要的是一个立场坚定、态度鲜明的答案。

    “要不要……?”何充看着司马坚,语气带着商量的问道。

    “你的意思是告知朝廷吗?”司马坚的笑容也已经消失了好几天,这让何充有时候恍惚间,都不太敢相信,眼前这个愁眉苦脸的人,就是平日里不管事情,都能够带着笑容的淮南西路安抚使司马坚。

    “叶大人如此苦苦相逼……司马大人难道还不清楚吗?他现在就是需要一个为他的提议,在朝堂之上得到响应而铺路的人,实在是没有比我们更为合适的人了啊。叶大人要的就是我们自己提出来,淮南东西两路的合二为一。”何充皱着眉头,在太阳底下跟着司马坚,俱是步伐沉重的往前走。

    “我并不担心此事儿由我们开口提出,我担心的是……之后怎么办?”司马坚的神情少了在叶青面前时的谄媚,此刻倒是多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也是皱着眉头叹口气后道:“我的担忧是,若你我二人禀奏朝廷淮南东西两路合二为一后,那么接下来,朝廷会如此对待我们?是不是就已经把我们当成了叶青一党的人?若是如此的话,我们该怎么办?是硬着头皮跟着叶青,还是……。”

    “所以我们不能松这个口,不能在朝廷上提议……。”何充咬着嘴唇,口干舌燥、心烦意乱的说道。

    今日前往叶青的住所,竟然连一杯茶水都没有捞到,第一日去还是盛情满满,茶水跟点心、小吃给他们二人摆满了一桌子,而昨日去的时候,就剩下了一杯茶,点心、小吃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今日再去,桌面上空空如也,连茶水都没有了,哦,不,有一杯,是他自己端在手里喝的有滋有味的那杯,而他跟司马坚两人,只能是干瞪着眼。

    “我们不能松这个口?”司马坚苦笑了一声,惆怅着神情长吁一口气道:“是啊,我们不能松这个口,可我们不松这个口,叶大人会放过我们吗?看这形势难道看不出来吗?他这是势在必得啊。”

    “一直耗下去呢?”何充问道。

    “叶大人不会费神跟我们耗下去的。”司马坚笑了下,而后接着道:“你就没有发现吗?你我第一日去,茶水、点心在招待我们,昨日去就只剩下了茶水,今日去连茶水都没有讨到一杯,说不准明日去,桌面上放的就是一把刀了。”

    何充岂能不知道这不起眼的举动,是叶青在敲打他们,无语的点点头,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先是说了一句司马大人借一步说话。

    两人专门挑了街道上行人稀少的地方往前走,而后何充神情凝重的看了一眼有些好奇的司马坚后说道:“这两日里我寻思了一番,加上一些在客栈、茶馆、酒楼歇脚的商贾的高谈阔论,倒是让我摸到了一丝蛛

    丝马迹。”

    “哦?不知道是何事儿?”司马坚疑惑了下问道。

    “跟叶大人突然来我们寿春府一事儿有关。”何充压低了声音,而后拉着司马坚在一家不起眼的茶馆角落里坐了下来,两人身上的衣衫虽然谈不上华贵,但也不是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衫,所以走进这家不大的茶馆后,跟那些短打扮的百姓比起来,还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此时的两人也顾不得那么多,只不过是就近找个地方来商谈而已,要了份茶水后,便开始在角落了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后,由何充说道:“坊间商贾的一些消息,加上我这几日的苦思冥想叶大人为何突然回到扬州,以及突然要整合淮南东西两路的事情,倒是被我琢磨出了一些端倪来。”

    “司马大人别急,听下官慢慢向您道来。”看着司马坚有些焦急的样子,何充示意先喝上口茶后再继续。

    “大人,不知道您最近几日听到没有这样的风声,据说叶大人此番突然从遥远的京兆府路赶回到扬州,是因为朝廷想要把叶大人的差遣从淮南东路调走,所以才逼的叶大人迫不及待的赶回了扬州。”何充低声说道。

    司马坚皱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不承认也不否认他之前是否听到过这些风声。

    看着桌面上那不上档次的茶叶漂浮在茶杯里,低垂着眼帘道:“若真是如此,你意下如何?”

    俱是在朝堂之上打滚多年的官员,一些事情根本不用说透,便立刻心知肚明叶青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了淮南西路的寿春府:朝廷想要罢免叶青淮南东路的安抚使一职,叶青自然是不会干的。

    别说是叶青,就算是何充、司马坚,他们设身处地的站在叶青的角度,也绝对不会同意朝廷罢免他淮南东路安抚使的差遣的,毕竟,淮南东路可谓是大宋朝跟北地的纽带,失去了对淮南东路的掌控,那就等于是接下来只剩下了跟朝廷翻脸,拥兵自立这一条路了。

    叶青这个当局者都能够看的很通透,把朝廷的心思摸的一清二楚,而何充跟司马坚这样的旁观者,自然是更加清楚不过了。

    “双刃剑。”何充叹气道:“若是朝廷没有向叶大人伸手要回淮南东路安抚使的差遣,那么这一切都还是朝廷跟叶大人之间的事情,不管怎么闹,最起码不会殃及到其他无辜,比如下官跟大人您。但如今朝廷率先出手挑衅叶青叶大人,叶大人自然是要反击了,由此可见,如今叶青在北地的势力也已经颇为稳固了,若不然的话,他应该不会这么果断的立刻付诸行动来报复朝廷。而如此一来,朝廷跟叶大人的事,就要开始牵涉到朝堂以及各路的官员了。”

    “你我便是首当其冲。”司马坚叹口气,从叶青第一日到达寿春府,他就已经依稀猜到了,只是他内心不愿意去面对跟承认,毕竟,他们这些无辜并没有得罪谁啊,何苦要逼着他们来站队呢。

    何充认同的点点头,而后继续分析着说道:“大人您刚才问下官,若是我们答应叶大人的要求,主动提出淮南东西两路合二为一的话,那么我们以后该如何,就是下官所说的这把双刃剑的另一面了。”

    司马坚静静的看着何充,缓缓道:“你的意思是,叶大人如今并没有自立之意,他想要保住淮南东路,甚至是要把淮南东西两路合二为一的目的,只是为了增加手里的筹码,非是要……自立?”

    “不错。不过这都是下官的猜测,而若是事实真是如此的话,下官跟大人那么还就不至于被逼上绝境,不管如何,最起码还是大宋的官员,并没有叛国不是?”何充看着空空如也的茶杯,摇着头道:“其实下官更为害怕的是以后的以后,眼下朝廷跟叶大人还能够相安无事儿,淮南东西两路哪怕是合二为一成了定局,可这以后呢?若是有一天叶大人跟朝廷真的闹翻了,无法再像今日这般,哪怕是面和心不和的维持着和平的假象的时候,那时候我们该怎么办?跟着叶大人还是从淮南西路回朝廷?我们能够回得去吗?朝廷到时候还会接纳我们吗?还会信任我们吗?即便是如今,自叶大人到了寿春府后,朝廷是否就已经对我们产生怀疑了呢?”

    “所以即便是我们想要做一个与世无争的旁观者都是不可能了。”司马坚又是长长的叹着气:“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来淮南西路任差遣,即便是不能升迁为安抚使,也比现在要好的多啊。这下好了,被人堵在了寿春府里,还不得不作出抉择,难啊。”

    何充看着满脸无奈的司马坚,心中叹口气,手指下意识的摸着茶杯边缘喃喃道:“下官跟大人的仕途,甚至是一家老小的命运,如今都要取决于叶大人了。若是他未来有心自立,我们即便是没有任何作为,恐

    怕也逃不了为虎作伥的骂名。所以,还要看叶大人是否有要自立的野心了。”

    “眼下形势是,叶大人即便是不想自立,但奈何朝廷在逼迫着他往自立的道路上走啊,我们又能如何?若是朝廷不去触叶青的逆鳞,岂不是大家还能和和气气、平平安安?可如今是朝廷按耐不住了啊……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叶大人收复北地那么多疆域,如今加起来已有七八路之多了吧?可朝廷非但是不高兴,而且还是忧心忡忡,就像是深怕叶青再继续收复失地,为二圣雪耻似的。这样的行径,对叶青犹如岳飞当年啊。若我是叶青,我也会寒心的。前方我率领众将士浴血杀敌、收复失地,后方却是朝廷背地里暗中阻挠、陷害,换做是我,我也会报复的朝廷的。”司马坚摇着头,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该站在谁的立场上了,当然,最好的就是叶青跟朝廷随便闹,不要牵扯他们才好,但如今却是他们不得不被牵扯到这明争暗斗中,迫不得已的被逼迫着要开始选择站队了。

    “大人以为接下来叶大人会如何逼迫您跟下官?”何充再次回到现实中来,有些苦中作乐的意味笑着道:“总不会明日下官跟您再前去,那桌面上真的就摆一把刀吧?”

    “叶大人能够在短短的十数年时间内,从一个禁军都头走到今日这般高位,除了运气自然还是有强大的实力作为后盾的。一些同僚总是认为他是走了狗屎运,沾了高宗皇帝跟太上皇的恩宠之光。可这么多年来,朝堂之上大大小小的争斗,谁在他跟前占过便宜?朝堂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充满了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吃人不吐骨头的人间炼狱,没有极为深沉的城府跟异于常人的隐忍,在朝堂之上可是步步难行,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甚至是尸骨无存啊。这么多年来,我司马坚一直都认为,能够在临安,在京师为官的,不管是权臣还是忠良,那都是有着绝对实力的真正强者,弱肉强食啊,在朝堂之上尤甚。坊间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关于叶青的种种传闻,无怪乎心狠手辣、果断凌厉,但在我看来,此人的眼光更是异于常人,身处局中还能够如此敏锐,一下子就能摸透朝廷的用意,反过来就是一记凌厉的报复。”司马坚摇着头喃喃道:“叶大人绝对不可小觑,若是一日成为枭雄,恐怕也会是比肩曹孟德如此独揽大权的枭雄人物。”

    “挟天子以令诸侯。”何充喃喃自语,看了一眼司马坚,而后迟疑了下道:“这么说来,大人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了?”

    “曹孟德当年用了一十七年的时间,不单是统一了北地,更是把扰我中原百姓的匈奴一分为五,使其不再为中原隐患。如今……叶青所面对的北地形势,不比曹孟德简单啊,甚至是还要严峻几分,金、夏、辽,还有鞑靼人都有可能成为蚕食我大宋的虎狼,叶青要想一己之力夹缝之中求生存显然没有问题。但若是想要如同当年曹孟德一样一统北地,暂时还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啊。”司马坚有些遗憾加可惜的问道:“所以你的意思呢?”

    何充低着头,前途未卜的时候、无法抉择的时候,不同的人在迷茫的时候则是会选择不同的办法来寻求答案,寻常百姓或者是大部分人,都会选择问佛询道,或者是敬神问天,占卜来做选择。

    而一些人则是喜欢从浩瀚的历史长河中,挑选相似的处境来比较、判断,而后加以自己的选择与分析,最终作出自己的抉择。

    “若是叶青能够成为曹孟德这般枭雄人物,下官……倒是……。”何充说道最后,给了司马坚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态度。

    “曹孟德麾下谋士良臣、精兵强将不在少数,如今依你看……?”司马坚转动着手里空空如也的茶杯问道。

    “收复诸多失地就足以证明,关山一战更是能够证明精兵强将叶大人不缺。而下官自认为不亚于前人,何况如今……。”何充带着玩味的笑意说道。

    “罢了,你我再冷静的思量一日吧,明日……明日我们但愿不会在叶大人的桌面上,看到的是一把刀。”司马坚知晓了何充的态度后,便不再把话题继续下去,至于他的态度,不到最后一刻,他同样是不会给何充一个明确的答案。

    都是在官场混了这么久,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谁也不想落人口实,当然,若是站在同一阵营后,那就另当别论了。

    何充笑了笑后,便跟随着司马坚起身,而后结了茶钱后,便跟着司马坚走出了茶馆。

    他并不怪罪司马坚在最后叫停这个话题,毕竟,不管怎么说,司马坚都是他的上官,是淮南西路的安抚使,肩膀上的压力跟责任,都要比他这个知府要大的多,所以在关键时刻谨慎、小心一些,自然是可以理解的。

第九百零四章 询问

    一连消失了好几天的贾涉,带着一个中年男子,在何充跟司马坚离开后,出现在了叶青的房间内。

    “茶馆里歇脚,正好碰见了何充跟司马坚,在角落里鬼鬼祟祟的谈话。”贾涉呵呵笑着在叶青面前,把他听到的一些只言片语告诉了叶青。

    叶青也只是笑了笑,而后目光则望向被贾涉领进来的男子,四十岁上下,有可能还会要年轻一些,毕竟军伍之人在外表上,都要显得成熟一些。

    中等的身材,但看起来很精干,手长脚长,相貌平平,唯有那一双眼睛,能够看出来一丝坚毅,其余便没有任何突出的地方。

    “你就是恒峤?”叶青笑着问道。

    “是,大人,末将正是恒峤。”中年男子不卑不吭,神色看起来也是无喜无忧。

    但内心深处到底紧张还是不紧张,从快要走到叶青的住所时,突然停下来,跑到茶馆借着歇脚的名义,来缓一缓即将见到叶青时的情绪就能够看出来,恒峤来见叶青,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有没有兴趣到我麾下任差遣?淮南东路……或者是淮南东西两路,缺一个合适的统领人选,就是能够跟杨简平起平坐的,敢于跟他对峙,甚至是让他吃亏的一个统领。”叶青直接开门见山说道。

    恒峤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看着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笑容随和从容的男子,三十来岁的年纪,棱角分明的脸颊,身材精瘦而又高大,就像是一杆锋利而又朴素的长矛一般,仿佛时刻都会突然从身上涌现出一股杀伐之气。

    打量的目光瞬间也变得有些敬畏,他可是知道,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收复了如今的北地疆域,而且从光化军来此地的路上,贾涉也在他的询问下,说了一些关于关山一战的事情。

    特别是听到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只身一人拦下了金人的两万骑兵,让其不敢向前一步的时候,恒峤整个人仿佛都快要沸腾起来似的,双腿双手都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恨不得自己也能够痛快的经历这么一场酣畅淋漓的杀伐战争。

    两千人的伤亡换夏人两万多人被屠,而且不光是如此,听贾涉说,如今夏人还要赔偿叶大人钱财,而且还要以高额的赎金,来赎回他们的俘虏。

    夏人屈服眼前这个男人的强势之下,就连金人同样是没有能够占到便宜,同样也是要给眼前的这个人赔钱、赔物。

    “末将……末将惶恐,担心辜负了大人您的期望。”恒峤即便是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一开口后还是有些结巴。

    “坐下说话。”叶青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而后先是对贾涉说道:“这两日你辛苦一些,盯紧了何充跟司马坚,茶馆里的话可信也不可全信,在明日他们来这里前,不要让他们离开你的视线。”

    贾涉应了一声,而后转身出门前,还不忘安慰的拍了拍恒峤的肩膀,这才快步走出了书房内。

    随着贾涉离开,恒峤也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心中依然是充满了紧张跟忐忑,原本一路上想好的,如何来在叶青面前表现自己,或者是如何能够让叶青赏识自己的一些想法,此刻都被他憋在肚子里说不出来。

    甚至他在路上还暗暗想过,自己要不要再见到叶青后,要先质疑他的身份,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桀骜不驯,证明并非是一般人就能够拉拢的。

    但当他见到叶青,这个笑容一直随和的男子后,一路上的想法儿瞬间就像是沉入了海底一般,让他捞都无处可捞,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是本能反应的接受着叶青的问询,或者是考校。

    “光化军中,你可还有心腹?有多少?”叶青看着满脸汗水,却不敢擦拭的恒峤示意其喝茶解暑。

    而恒峤并没有第一时间把手伸向茶杯,先是严肃的回答道:“回大人,末将敢保证,光化军所有人末将都调集的动。”

    “这么自信?”叶青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跟兴奋,看着恒峤问道。

    “当年大人您最初开始收复失地时,徐州一战末将就想前往,但奈何那时候末将还不是统领,跟现在部将一般,被杨简死死的监押在了军帐里不能动弹,所以末将才未能够有幸跟随大人。”恒峤也就是屁股仅仅挨了一点椅

    面说道。

    “既然如此,为何杨简却还是重用你,还能够提拔你为光化军统领呢?”叶青饶有兴致的问道。

    “大人在拿下徐州后,杨简就才放了末将,那时候末将只想建功立业,只要能够打仗,不管去哪里都好。当然,最好是跟金贼去拼个你死我活。所以末将就追随安抚使韩胄大人前往了西南,镇压自杞、罗甸两国,而后凭借战功才当上了统领。”恒峤神色之间,说道这些时同样也会显得眉飞色舞,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只是天不遂人愿,虽然恒峤立了不少功劳,甚至是还有大部分被杨简给抢走,不过这些对于恒峤来说,并不算什么,只要有仗打,管他多大的功劳,管他到底最终归谁所有。

    当然,这些还不至于让恒峤跟杨简闹翻,或者是对韩胄产生不满。

    随着赵汝愚开始在暗中给叶青布局,而金、夏两国开始围剿叶青时,实则那时候早就闻到风声的韩胄,也开始在利州路暗中布局,谨防叶青会从大散关这个方向逃回宋境。

    只是那个时候韩胄同样要顾及刚刚被镇压的自杞、罗甸两国,也无法抽出更多的兵力来对付叶青,何况,他也不想跟万一从大散关突围的叶青正面起冲突,到最后却是便宜了赵汝愚、或者是被赵汝愚抓住是他杀了叶青的把柄,从而再污蔑他是主谋,在朝堂之上如此一闹的话,那么就得是他替赵汝愚背负这个千古骂名了。

    毕竟不论如何,叶青还完全没有对宋廷表露出不臣之心,即便是朝堂之上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但在民间,还是有绝大部分的百姓,把叶青视为继岳飞之后的另外一位大宋勇将,所以一旦叶青死的跟他韩胄有了关联,这个骂名他韩胄可是背不起。

    但若是就这样放叶青大大方方的从夏国进入大散关,韩胄自然是又觉得十分可惜,他很担心,万一叶青能够率着残兵败将逃到大散关的话,自己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逃回去,这完全是等同于放虎归山啊。

    毕竟叶青跟赵汝愚比起来,明显是叶青对他的威胁跟压力更大,而赵汝愚显然还没有达到叶青的这个份量。

    所以在韩胄这种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心态之上,恒峤就成了唯一最为合适阻击叶青的人选。

    同样是眼中钉、肉中刺,而那时候恒峤就想过要驰援叶青攻徐州,所以韩胄跟杨简密谋一番,便打算借刀杀人,一旦叶青从大散关经过,那么就让恒峤率军阻击,最后他自己再带人剿灭恒峤,替叶青报仇。

    如此一来,叶青也死了,凶手也死了,自己还能够在天下人面前落个为忠良报仇、有情有义的好声名,最为重要的是,淮南东路以北所有收复的疆域,他韩胄也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掌在手里了。

    而且韩胄也相信,以叶青如今的实力,即便是他死了,但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的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必然是能够查出是谁在背后作祟,到时候赵汝愚必然是摆脱不了嫌疑,而他也可以放出风声给天下人,从而取得一举两得的完美成就。

    “那你去了没有?”叶青听着恒峤的叙述,脸色从容的笑问道。

    “末将去了。”恒峤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而后又抬起头道:“只是那个时候末将还不知道是要对付大人您,他们只是告诉末将,是阻击一股叛国投金的兵士。只是后来,随着很多商贾不能再前往夏国贸易,加上一些流言蜚语等等,让末将开始起了疑心,派了手下前去悄悄打探,而那时候的夏国边疆却是给人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末将瞬间以为夏人要跟我们交战,要不然的话,不可能在边疆把各路大军调遣的那么频繁,所以就先禀报了杨简。”

    “即便是如此,杨简也不可能会告诉你,你们要对付的人是我吧?”叶青继续笑着问道,那时候他不是没有想过从大散关回宋,正是因为这层顾虑,最终让他选择了看似更为艰险的关山。

    “他自然是不会告诉我,是在末将离开时,听到他跟军中司马、判官说话时,末将偷听到的,所以末将没有沉住气……。”说道此处,恒峤一连的懊恼跟悔恨道:“末将就闯了进去质问杨简,没想到竟然还见到了原本该在自杞、罗甸两国坐镇的韩胄大人。面对

    末将的质问,他们先是否认,后来他们说是大人投敌叛国了,末将也装作明白的样子就算了,告诉他们末将随后就连夜赶回大散关,打算对付大人您,其实末将是真想驰援大人您。只是后来被韩胄大人察觉到了,连夜追着末将到了大散关,而后末将就失去了对光化军的指挥,从而自去年开始一直降到了部将。”

    “韩胄、杨简没有对你动杀心?”叶青继续笑着问道。

    恒峤明知道叶青这一连串的提问,带着很浓厚的怀疑味道,但当看到叶青那随和、从容不迫的笑容时,却是又给他一种,仿佛就是一个倾听者,在静静地倾听他讲述去年那段时间,颇为让大散关紧张的神秘大事件,完全没有感觉不到一丝自己此时正在被人怀疑。

    就像是自己在跟一个多年的老友在谈天说地一般,让他觉得很舒服很放松,并没有觉的这是在审问一般,让他很愿意把去年事情的隐情,一一告诉眼前这个让他敬仰的男人。

    “他们不敢。”恒峤说完后,面对叶青那清澈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在叶青这样的大家面前抖自己军中的地位,这让他觉得有些班门弄斧,所以嘿嘿笑了下后道:“他们要是想杀我,那就得先杀光整个光化军才行。末将不是说大话,反正去年那个时候,只要末将出现了意外,末将敢保证,整个光化军恐怕都得起来造反。所以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儿,韩胄跟杨简才拿我没办法,只能是先降职,而后再慢慢的想着如何分化光化军,再者才会治罪于我。”

    叶青喝了一口茶,笑着淡淡道:“那把你差遣到其他大军不就成了?如同当年秦桧莫须有治罪斩杀岳飞一般,岂不也是简单?”

    “他们不敢,因为他们害怕他们的丑事暴露。何况就如大人您所言,有了岳元帅的前车之鉴,末将又怎么会不防备呢?加上自杞、罗甸战事已经结束,他就是想要把我派上战场去送死也没有机会。”恒峤终于是能够放松下来,面对叶青的笑着说道。

    叶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而后道:“想过从大散关回宋,但正是因为担心,所以才选择了关山,不过还好,付出总有回报,关山总算是被我握在了手里。”

    “大人英明。”恒峤难道拍马屁道,而后面对叶青的视线,竟然是变得有些脸红跟尴尬:“其实当大人前往关山后,末将真的为大人捏了把汗,那时候光华军将士,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在少数,大部分人都在议论纷纷说着,未能早出生跟随岳元帅讨伐金人,若是能够跟随叶大人与金、夏酣畅一战,哪怕是战死疆场这一辈子也值了。”

    “光化军如今驻哪里?”叶青翻着桌面上的一沓信封问道。

    “还在大散关,如今随着大人无恙,所以杨简对于光化军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提防了。”恒峤快速的回答,而后顿了下后痛快说道:“大人您随意差遣,末将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大散关是京兆府的后院,自虞允文主京兆府后,大散关就如同一把隐藏在暗中的匕首一样,让人不得安宁。你不适合淮南路统领,适合继续驻守大散关,替京兆府守护好后门。”叶青说的轻松果断,而后递给恒峤一个信封,在恒峤接过后缓缓道:“回去之后可与此人联系,他叫李横,如今驻守关山,过的一段时间,兰州府可能会有异常,到时候就看你跟李横两人的了。”

    “是,大人。”恒峤应声说道,最后神色之间还是稍有遗憾道:“大人……。”

    “怎么,在乎不能跟杨简掰手腕,让自己出一口恶气了?”叶青笑着问道。

    “那倒没有,其实末将也知道,大散关很重要。而且如今除了我没人能够守大散关,除非杨简是只给大散关增兵牵制我,总之他不敢随意把我派遣到其他地方去,因为大人您如今回来了,他们很怕您知道他们曾经暗中对付你,当然,他们肯定不知道,大人其实已经早就做到了心知肚明。”

    “拍马屁的话就算了,想要跟杨简斗,只在军伍上是行不通的,守好大散关,替京兆府看好后花园,你就会有这个机会的。”叶青话有所指的说道。

    恒峤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便是用力的笑着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懂没有懂叶青所说的话的意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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