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五章 禀奏朝廷书
叶青并不会下围棋,但从前几天开始,手里便会时不时的握着几枚黑白子捻来捻去。
最初燕倾城还有些奇怪,以为叶大官人转性了,竟然想要下棋了,于是前几日闲暇时跟叶青下了两盘,把在北地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叶大将军给杀的是片甲不留。
叶青一开始还并不服气自己会输给燕倾城这个臭棋篓子,毕竟他从前可是见过,燕倾城在钟晴的强势围杀下,走的是步步惊心。
当时自己还很不以为然,只是没想到轮到自己时,竟然连燕倾城这个臭棋篓子都不如,就更不用提想着回临安后,跟钟晴手谈几局了。
随着恒峤离开房间,叶青手里的黑白子下意识的在桌面上摆放着,一枚放在关山的黑子如同李横一般,一枚置在大散关的白子如同恒峤,而另外两枚捏在手里捻来捻去,最终还是被他当成了何充以及司马坚,放在淮南路上。
三个方向四枚棋子,成一个不对称的三角形,让叶青倒是颇为满意若是能够达成计划后的布局,最起码如此一来,在京兆府、淮南东路的后方跟西方,叶青就可以真正的少一丝顾虑,能够稳扎稳打的开始继续图谋北伐之战。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清晨的微凉还未完全被七月的热浪彻底吞没时,贾涉就迫不及待的跑进了驿馆的后院,此时的叶青则是刚刚晨跑完,**着汗流浃背、不满疤痕的结实上身正在洗漱。
不得不说,叶青的身材很具有震撼力跟冲击力,穿上衣服的时候看起来有些精瘦,但此刻裸露着那肌肉结实的上身时,就是连贾涉,都不得不承认,这才是一个真正男人该有的身板。
恐怖而又让人敬畏的伤疤,充满冲击力跟力量感的肌肉,加上此时正是汗流浃背,身上落满了一层层细汗与水珠,使得叶青的整个上身在朝阳下,看起来仿佛就如同是铜浇铁铸一般强悍霸气。
“大人……。”贾涉还没有说完话,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叶青拿着湿巾继续擦拭着身体,扭头笑道:“是何充、司马坚来了?”
“两人都是双眼通红,看来是一夜都没有睡好。”贾涉帮叶青擦拭着背部,看着那些触目惊心,比他身上还要多、还要深,也更长的伤疤,有些羡慕的道:“大人的战绩可全都是带在了身上啊,连末将看起来都是很羡慕。”
“废话真多,让他们过来说话。”叶青笑了下,接过贾涉手里的湿巾,低头在清凉的水里投了投,再次回过头时,便看见何充、司马坚,以及昨日里的恒峤三人,俱是目瞪口呆、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
叶青毫不在意的拿着湿巾擦着脸,一边向着三人走过去,嘴角带着笑意道:“老子要是个女人的话,还值得你们这么瞪大了眼睛看,一个大老爷们儿,你们这样瞪着我看到底是几个意思?怎么,女人看腻了,换口味了?”
叶青的玩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最起码此时此刻,不管是何充还是司马坚,或者是恒峤,根本不觉得叶青的玩笑好笑,相反,他们看着叶青缓缓迈步走过来,却是感觉如同一道铜墙铁壁在向他们跟前移动似的,让三人则是在震撼中不由自主的连续后退了好几步。
叶青那肌肉与伤疤横行的上身,充满了震撼人心的压迫力,就是连常年在军伍之中的恒峤,都没有想到,叶青竟然有如此可怖的战绩!
昨日里还有些觉得叶青身材虽然高大,但就是稍微有些单薄了,可今日呈现在眼前的这番画面,不得不说,恒峤面对着那一身横行霸道的疤痕,甚至是有些嫉妒,但更多的还是内心条件反射的敬佩跟服气。
“末将恒峤见过大人,请叶大人受末将一拜。”恒峤说话的虔诚语气,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颤抖,他不敢想象,那如铜浇铁铸的身上横行霸道的“战绩”,需要经历过几番战场上的惨烈厮杀跟深入虎穴,才能够刻画出如此一幅震撼人心的战绩。
不等叶青说话,恒峤已经是单膝下跪向叶青行礼,而一旁被恒峤声音“惊醒”的何充跟司马坚,也是双眼充满了震撼跟激动,跟随着恒峤一同向叶青行大礼。
贾涉拿来叶青的衣衫时,正好看到眼前这样的画面,内心深处瞬间也是油然而生一股骄傲之情。毕竟,叶大人能够瞬间靠着一身横行霸道的“战绩”,就轻易的折服这几人,身为亲兵跟手下的他,自然是有道理替自己的主帅感到骄傲。
“凉亭内说话。”叶青在三人起身后,一一拍过三人的肩膀,不同于恒峤被拍肩膀时的振奋,何充跟司马坚则是被叶青拍到肩膀时,双腿俱是不由自主的一阵发颤。
这种**裸的
强大压迫力,让身为文官的他们二人根本是有些吃不消,向来只好舞文弄墨的他们,何时见过如此恐怖的战场“遗迹”,那有些沧桑甚至是仿佛能够映射出一幅幅惨烈画面的伤疤,更是让他们连直视都觉得困难跟窒息。
不过好在,随着贾涉把衣衫披在了叶青的身上后,不管是恒峤还是何充、司马坚,心头都是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有种拨云见日的如释重负感。
凉亭内三人坐定,叶青整理完身上的衣衫后,才带着随和的笑容在凉亭内坐下,从容不怕、云淡风轻,甚至是多少有些儒雅的气质,跟刚才杀伐凌厉、霸气强悍的气质完全是判若两人。
“先给你们介绍下,司马坚、何充,淮南西路安抚使、知府,恒峤,京西南路光化军原统领,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部将,因为杨简的刻意打压,郁郁不得志,活得越来越憋屈。”叶青只是简单介绍了何充跟司马坚,到了恒峤这里,却是加上了一些解释,这样的话语,让何充跟司马坚,都不自觉的多看了几眼恒峤。
“恒峤见过安抚使、知府大人。”恒峤起身行礼道,而后便再也不坐下,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了一旁,俨然一幅叶青麾下的将士一般。
“光化军虽属京西南路,但如今据说是在利州路镇守大散关,可是如此?”司马坚沉默了下后,抬头看着恒峤问道。
“不错,末将如今随光化军正镇守大散关。”恒峤不卑不吭的回答道。
司马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又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何充,心里已经大致明了,叶大人此番来到淮南西路寿春府,除了见自己跟何充外,恐怕还有就是眼前的这位军伍之人了。
而此刻终于是从刚才那震撼性画面平复过来的何充,心里此时则是庆幸的苦笑了一声,昨日里跟司马坚还在茶馆猜测,今日见到叶青时,叶青的桌面上到底是会放茶水,还是一把刀来招待他们。
显然他们万万没想到,叶青不单没有放茶水,也没有放刀,反而是直接放出了一个让他们头皮发麻,恐怕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画面在眼前,而后让他们选择站在哪一个立场上。
司马坚在弄明白了此刻凉亭内,除了叶青之外,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后,便大方的说道:“大人,这是下官昨夜里草拟的禀奏朝廷之书,还请大人过目、指点一二。”
“哦?禀奏朝廷的文书?”叶青装作不明白的问道,而后顺手接过司马坚递过来的文书,再看看司马坚那通红的双眼,显然是昨夜一宿未睡,硬生生熬赶出来的。
“如今北地大部疆域已经重归我宋廷,在叶大人的镇守下可谓是固若金汤,金人若想再像往年那般轻松的挥师南下扰我百姓、夺我宋城,则无异于是痴人说梦。淮南东西两路本为兄弟、一衣带水。如今外患已除、内忧则显,漕运向来乃我宋廷之命脉,淮南东西两路本该合力理漕,然淮南东西两路虽为兄弟,实则治漕、理漕不通,赋税之事也常有错失、遗漏……臣以为:为百姓之福祉、江山之社稷,此时外患无虑,正是东西两路合二为一为民造福、为朝廷推盛世之时。”
如同司马坚的禀奏朝廷书相差不多,同样,何充的禀奏朝廷书,也是以朝廷、百姓为出发点,而后在列举了更为细致的一些两路吏治弊病后,便是笔锋一转,落到了淮南东西两路合二为一的动机上。
叶青很满意两人的禀奏朝廷书,自然而然的,在贾涉极为有眼力见的放下茶水跟茶点在桌面后,叶青的手里也多了一份禀奏朝廷书,与何充、司马坚两人的相差无几,不过叶青的并非是自己亲笔所书,而是由在临安的钟晴代笔,叶青抄了一份而已。
比起何充、司马坚把臣子的位置摆的很合理的不同,钟晴给叶青起草的那份禀奏朝廷书,则是要显得霸气了很多,甚至字里行间还充斥着一股股隐忍的怒气,自然,这也是符合叶青眼下的形势,以及跟朝廷之间的关系。
司马坚、何充两人除了各自呈给叶青看的禀奏朝廷文书后,则是微微有些尴尬的,再次从袖袋里掏出了另外一份文书,而后双手有些颤抖,神情带着些不自然的向叶青递了过来。
叶青看着两只颤巍巍伸到他面前的手以及两封文书,则是突然笑着摇了摇头:“这并非是拜山头,还需要两位大人递交投名状。淮南东西两路合二为一,我知道两位大人的顾虑,但若是抛开朝堂之上的党羽之争不谈,只谈淮南东西两路合二为一的利与弊,两位觉得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自然是利大于弊。”司马坚跟何充,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那
就是了。”叶青摆摆头,示意他们二人把手里的文书收回去,但显然两人还是有些犹豫着不敢相信,叶青在这里耗费了好些时日的时间,难道不就是为了拉拢他们而来吗?
“叶大人,我司马坚是……。”司马坚继续坚持着伸着手,大有叶青不接,便不把手缩回来的决绝。
“我知道两位大人的意思,不过在我叶青看来,既然两位大人已经同意了淮南东西两路合二为一,那就足够了,至于这些……贾涉,当着两位大人的面烧了,权当是我收下了,也省得他们二人踏实不下来。”叶青随和的笑着说道。
而后贾涉便接过神色有些木讷的司马坚、何充手里,花费了大半夜、绞尽脑汁,比写给朝廷的文书,还要细心、耗时才写出来的投诚书。
一旁如今已经是以叶青麾下将士自居的恒峤,不等贾涉示意,就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当着司马坚、何充以及叶青的面,一把火把两封文书给烧了个干净。
干着灰烬在空中胡乱飞舞,叶青笑着道:“叶某虽有心在朝堂之上结党营私,但奈何北地百姓不愿意,形势也不允许叶某拉帮结派,淮南东西两路合二为一,以后不论是漕运还是粮食,都会丰足很多,而如今正在遭受黄水之灾的北地,最缺的便是粮食。或许朝堂之上他人会认为我叶青把淮南东西两路合二为一,是为了一己之私,但我想两位大人明白,淮南路的合,完全是为了给北地百姓营造一个稳定的粮仓,是为了他们嘴里所谓的归正人能够吃饱肚子,不再落草为寇,不再为朝廷增添麻烦,是为了稳固朝廷的江山社稷而作出的改变。至于旁人如何看我,临安士子如何骂我,那是他们的事情,我叶青要做的就是,闷头让北地的百姓吃上饭,填饱肚子,有衣穿、有房住就足够了。在金人与我大宋交战时,不会倒戈,不会认为在金人治下更好就足矣。”
司马坚跟何充沉默,两人此刻心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是有些后悔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然,他们也明白,叶青所言的话语虽然属实,但不代表淮南东西两路的合二为一,叶青就没有在朝堂之上争斗的私心。
只是这种私心,在官场上混迹了这么多年的他们也明白,可以看作是为了自己,也可以看作……是为了更大的抱负,而不得已的手段。
岳飞当年若是能够不一昧的闷头打仗、跟金人一路狂飙,偶尔顾及下身后的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也或许就不会把自己陷入到绝境之中,也就不会连带着背嵬军等各路大军,在他死后便一蹶不振。
人们常说,有多大的能耐便做多大的事情,但往往人们却都是会做出超出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或者是操之过急之余,最终让自己跟一帮众人陷入到了绝境之中。
认清自己的位置固然很重要,认清自己的实力同样也很重要,想要实现超出自己当下能力的理想与抱负,必然不能够仅仅凭借当下的实力跟位置来拼搏。
显然你需要先一步达到与你理想、抱负持平,甚至是高出一筹的位置,或者是培养出,能够保证你实现理想与抱负的实力时,再去用行动谋划你的理想跟抱负,此时或许才能够事半功倍。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无一个稳固的后方基础上,不管你的理想跟抱负多么的伟大,多么的神圣,都不是能够保证你成功的理由,那样子只是会让你的失败看起来更加充满了悲情而已。
权臣、奸臣懂得徐徐图之,隐忍不发、厚积薄发,秦桧用事实证明了,即便是从金人的俘虏大营内,撇下二圣一个人逃了回来,也能够重新得到皇家跟朝堂的信任,而后再在朝堂之上一飞冲天,在金、宋之间左右逢源。
显然,岳飞就没有了这样的好气运,身为军伍忠良,一昧的奔赴沙场破敌雪耻,不知朝堂形势、天下大局,反而是把自己的满腔热血虽然挥洒在了忠良二字之上,但终究是悲情与遗憾并存。
叶青从没有想过自己的身后名,权臣、奸臣、佞臣、忠臣还是其他,在他看来,远远都不如实际利益来的让人满足跟踏实。
可以继续北伐夺疆,也可以偃兵息武,但前提是他自己的生命跟家庭,以及如今他背后跟随他的众人不会受到伤害才行。
显然,如今的形势下,已然是不可能了,所以叶青只能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后不断的壮大实力,而后在形势的驱使下,继续北伐,继续在朝堂之上把权臣、佞臣之路进行到死。
毕竟,如今的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除非是自己愿意死无葬身之地,而且还得舍得妻儿老小才行。
第九百零六章 诏
又在寿春府逗留了三日后,叶青才于绍熙二年七月下旬回扬州。
不论是司马坚还是何充,叶青都没有让他们送至城外,而恒峤则是在前一天,跟司马坚、何充二人醉饮了一夜后,于第二日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寿春府。
这一趟淮南西路之行,对于叶青来说可谓是称得上圆满,但终究还是有些失落,毕竟,原本以为恒峤可以堪当淮南路各路大军统制的重任,但跟恒峤接触后,叶青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并非是他不相信此人,而是因为此人多少有些争强好胜的脾气秉性,以及跟韩胄、杨简二人已经降至冰点的关系,让他不太敢过于大意的,把整个淮南路准备要成立的新军交给他来统帅。
恒峤是一个将才,但如今来看,还远远不是一个合格的帅才,对于大局的把握敏锐性,显然还是差了很多。
不过也有好的一面,那就是恒峤懂得举一反三,最起码在岳飞的例子上,就被恒峤成功的借鉴,从而才能够在杨简、韩胄的夹缝中苟活下来。
打磨两年再看看,这是叶青对于恒峤的评价,同样,继续任由其留在大散关,也有借李横的手来再多了解一些此人的优缺点。
如今不同于往常,手里的摊子越来越大,叶青显然不可能再像最初那般,随便抓一个人,觉得哪个人不错,拉过来就立刻用上。
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如今他不再是光脚在朝堂之上斗争的那个弱者了,相反如今的实力已经强悍到了足以自立的地步,所以他也就变得越发的小心翼翼跟谨慎起来。
何充与司马坚回到家时,才从各自的夫人手里接过了一封信,问起送信人的样子,两人的夫人都是用目光指了指蹲在墙角的百姓。
送信人显然也不知情,手里的信到底是谁让他们送的,只是说人家出手很阔绰,给了一两银子,却只是让他们送一封信过来。
将信将疑的何充打开信只是看了一半,眉头立刻就凝重的紧皱了起来,而后急忙示意夫人关上门,自己也带着信跑到了书房,过了好久之后,何充才从书房里走出来,眉头依然紧锁着,向着司马坚的府邸方向走去。
何充并没有走到司马坚的府邸前,就碰到了同样是心事重重的司马坚,与他几乎是一摸一样,眉头紧锁神情凝重,眼神里却是多少有着一丝的庆幸。
几乎在这几日里,已经快要培养出默契的两人,再次随便进了一家茶馆,而后神色凝重的面对面坐下,对着彼此同时微微的叹口气。
“如此说来,大人也是收到了一封叶大人留下的信?”看着司马坚的样子,何充越发的肯定,显然司马坚的怀里,肯定有着一封,属于他们各自秘密的信。
司马坚默默的点点头,而后又是长叹一声,有些疑惑道:“此事儿按理说,应该是天知地知我知,但为何叶大人会如此清楚?”
“但不管如何说,叶大人没有当面拆穿我们,已经算是给了我们天大的面子,而且……看下官这封信里的语气,显然叶大人并没有打算再追究的意思。”何充犹豫了一下,最终把自己那封信从怀里掏了出来说道。
“想必叶大人是打算以此来胁迫我们吧?叶大人也没有想到,你我会短暂的犹豫后,就决定了跟他站在同一立场上。”司马坚突然笑了下说道。
两年多以前,正是赵汝愚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既得到了如今身为
太上皇赵的支持,也在当年的建康一事儿上得到了赵构的默许,所以从成都府路回到临安的赵汝愚,在那两年的时间里,没少把自己认为可信任的人,值得拉拢的人,从成都府的犄角旮旯里给带出来。
而何充跟司马坚,便是当时赵汝愚从成都府给提拔起来的人,与赵汝愚的关系,虽说不上是同党,或者是其党羽,但若是赵汝愚有所要求的话,两人还是会给予一点的回应。
叶青当着他们二人的面,烧了两人的投诚书,这比起如今已然日落西山的赵汝愚而言,也像是在点醒他们二人,莫要以为自己是赵汝愚那般见识短浅之人。
“现在看来,我们已经是跟叶大人在一条船上了,而且还是那种,赶我们下船,我们都不能下船怕溺水之人了。”司马坚并没有去看何充的信,何充也没有拆开司马坚的信,显然两人都知道,那时候交给赵汝愚的投诚书,能够跑到叶青的手里,而后再回到自己的手里,也就意味着,手里的秘密已经不重要了,如同废纸一张了。
“官场上的墙头草向来没有好下场,看来跟随叶大人这条路我们得一条路走到黑了。叶大人……好手段、不下做,下官佩服。”何充摇头苦笑着说道。
“与其说是我们在帮叶大人,倒不如说是叶大人救了我们二人之命,但我很想知道,叶大人又是怎么能够得到这些的呢?”司马坚看着那信封,里面可是自己写给赵汝愚投诚的亲笔,自己决计不会认错的,只是怎么会到了叶青的手里,成了他们的把柄呢?
“下官也很想知道,可惜叶大人已经回扬州了。不管如何说,当年的这些既然回到了手里,就说明……接下来朝堂之上的动荡,叶大人不会拉我们下水,我们也就不会跟着赵汝愚遭殃了。”何充嘴上如此说,但内心却是无半点轻松的感觉。
自己的秘密被人窥尽,而自己竟然还想以同样的办法,再去博得他人的信任,好在人家没有当场拆穿,给他们留足了面子,只是在临走的时候,才把这些让他们感到羞愧的信件托人交给了自己。
两封当年的投诚书随着火苗化为灰烬,短短的三天时间里,司马坚跟何充,就已经眼睁睁的看着接连两封自己信誓旦旦的投诚书,就这么被烧毁。
叶青并没有向贾涉解释,为何没有当面拆穿何充跟司马坚二人的投诚书,投了一人之后还要再投他的问题,而是笑容从容的道:“淮南西路以后大可以放心了,只要不是傻子,就决计不会再做出反叛之事儿了,不过也能理解,官场浸淫这么多年,如果都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看不出赵汝愚已经无路可走的话,那就是真不识时务了。淮南西路以后不必盯的太紧了,到时候可以慢慢向京西南路渗透一些人手过去。”
“是,大人,末将会告知陷阵的。”贾涉点头应声道。
叶青欣赏的拍了拍贾涉的肩膀,这是贾涉最为让叶青满意的地方,那就是从不会多问,也不会在一些事情上做过多的打探。
就如同对陷阵的了解,如今的贾涉却是只知陷阵之名,却不识陷阵之人到底是谁,是男是女。
回到扬州的当日,正好赶上了难得一见的蒙蒙细雨,如同是要帮着叶青接风洗尘一般,洋洋洒洒的从早上下到晚上,却是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雨天的清凉彻底驱散了连日来的高温烧烤,但却是让此时的扬州知府萧振,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
团团转。
终于回到府邸的叶青,看着自己今日因为下雨,就没有去书院的大公子、二公子、大儿媳、小儿媳四人,示意贾涉把给各自的礼物给了四个小家伙后,小家伙也便不再黏人,随即一哄而散,拿着新得礼物笑喊向后院跑去。
“萧大人可是有事儿?金人攻过来了?”叶青这个一家之主,在自己的两个儿子跟儿媳离开后,燕倾城带着柳轻烟、幽儿过来招呼了一声,看着她们的背影离去后,在前院的书房坐定,对对面的萧振问道。
“叶大人可知自己从京兆府回长安多久了?”萧振摇头笑问道,而后把朝廷诏他回临安的旨意放在了桌面上。
叶青歪头想了下道:“大概是五月初回到扬州的,如今是七月底,三个月了,怎么了?”叶青一边问一边拿起萧振放在桌面上的旨意看了看,而后笑着道:“看来临安朝堂之上,各大势力之间已经达成微妙的平衡了啊。”
“你若是再不从寿春府回来,朝廷就该起疑心了,这个微妙的平衡,恐怕也就要被打破了。”萧振提醒着说道。
“圣上龙体欠安,恐不是长久之事儿,而太上皇在孤山不问世事,闲云野鹤一般逍遥自在,我本以为他们之间的达成默契,会需要最少半年的时间,看来这一次我倒是低估了他们的效率。”叶青叹口气笑着说道。
而后不等萧振问,就把前往寿春府的事情一一跟萧振说了一遍,当得知叶青依然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驻守未来淮南路的的统制后,也只能是无奈的叹口气。
“兵必须在你叶青手里,淮南路的民生若是信得过,下官觉对能够担得起,所以这淮南路合二为一后,统制的人选若是悬而不决,于你回临安可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儿啊,甚至很有可能,反而要因为此事儿分神,损失一些利益了。”萧振不好提出合适的人选,即便是他心里有人选,也不可能来举荐给叶青。
毕竟,淮南路合二为一后,他必须任淮南路的知府,吏治一路民生,若是军伍之事儿自己再插手,那么就是不懂的为官之道了。
“是啊,要不然我又何必自己亲自跑一趟寿春府。”叶青的语气多少也有些遗憾的说道:“不过倒是也不至于有多遗憾,凡事显然并不能件件遂人愿,当然,也不会让其他人在淮南路上占到便宜的。等回临安后再见机行事便是了。”
萧振默默的点点头,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给叶青举荐他认为合适的人选,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回到了肚子里。
“既然如此,那我便打算回去之后,立刻跟何充、司马坚联系,商议下接下来的吏治该如何处置的事情?”萧振征求着叶青的意见问道。
“可以先做一些必要的准备,朝廷那边是否会同意,虽然还是个未知数,不过我相信,应该不会太难。实在不行,孤山行还是必须去一趟的。”叶青抚摸着赶路这段时间,没有怎么刮胡子的下巴说道。
“圣上龙体欠安,太上皇不问世事……。”萧振看着叶青,顿了下后说道:“也或许如今能够做主的……。”
“此事儿我自有安排,不管如何,淮南东西两路合二为一势在必行,付出一些代价也值得的。”叶青咬着嘴唇说道,其实若是按照他的计划,他本以为可以拖到十月或者是十一月,这样一来,越是接近元日,也才越发的容易让朝廷同意两路合一的提议。
第九百零七章 商事
送萧振离开后,叶青便再次恢复了一个人夫、人父的身份,与外界传言的北地枭雄形象,或者是宋廷权臣的形象完全是判若两人。
而这也是令燕倾城、柳轻烟最为满意的地方,那就是叶青不论何时回到府里的时候,从来不会在他们面前摆官架子、抖官威,就如同是一个寻常普通的夫君一般,虽然偶尔也会说起一些朝堂之事儿,但大部分都是因为跟燕倾城的扬州商会有关。
偶尔燕倾城也会提及一些官员,不单是在外面抖官威、摆官架子,回到家里后面对自己的枕边人,同样也是少不了抖威风等等琐事,叶青也只是一笑置之,偶尔也会坐在书房,看着手里忙活着嘴里念叨着的燕倾城,搭腔一句:证明此人不会做官啊,要么就是官不大,若不然的话,就不会老想提醒别人他是官员的身份了,总之就是不自信,有官瘾。
“尤以那些科举士子为最,官没有做到多大,但是打起官腔、耍起官威来,可是比你这个淮南东路安抚使要强多了。”燕倾城停下手里的活,而后此处扫视着,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愣了一下后突然看着叶青道:“要不你也有空在妾身跟前抖抖你那官威?”
“有病。”叶青翻了翻眼皮子,便继续在桌面上埋头写信。
燕倾城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而后长出一口气道:“差不多了,你应该没有什么要带回临安的,几件换洗的衣服,其余的,恐怕钟晴在临安都帮你置办齐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你说的那些科举士子,可是转运司的官员?”叶青继续埋头写信,不动声色的问道。
“是啊,商会跟他们打交道最多,虽然人家看在你叶青的面子上,多少都会给咱们叶家几分薄面,但商会里的其他商贾,可就没有那么大的面子了,这不昨日里还叫苦连天来着。就连妾身兄长,如今几乎是住在了海洲,但每次有商船南下时,两浙东西两路,特别是福建路的市舶司,都是恨不得刮商贾一层皮下来才甘心。”燕倾城不满的抱怨着道。
“淮南东路也如此?”叶青等着墨迹干了后,便装在了信封里交给一旁研墨的幽儿,示意她交给门房陶器便可。
炎炎夏日身上衣衫本就不多,在幽儿那越发挺翘的屁股上,用力拍了一巴掌,书房内瞬间变得多了几分暧昧时,幽儿则是嗔怒的瞪了一眼叶大官人,而后在燕倾城根本不理会他们的打情骂俏中,闪身走出了书房。
“淮南东路还好些,淮南西路就不行了。唉……总之商贾看起来表面上风光,好像每次贸易都能够挣很多钱似的,但其实大部分的油水,大部分还是便宜了官府。不过好在,如今咱们家除了我兄长在跑商船外,包括扬州商会大部分的生意,还都是在北边,影响倒是不大。只是如今随着商会规模越来越大,自然是有人提议,想要以咱们叶家的名义,再在水路上开辟一条商路,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水路被他人全部垄断才是,何况利益虽然被官府、转运司、市舶司克扣的苛刻了一些,但还是有利可图的。商人逐利这是本性,你、白纯、钟晴、李横都是花钱的行家,赚钱的笨蛋,所以我寻思着,是否再以扬州商会的名义开一条商路。”燕倾城在书桌对面坐下,征求着叶青的意见道。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逼得你们如今不得不这样做了?”叶青手里的毛笔在笔洗中转来转去,看着笔尖上的墨汁与清水交织,荡漾出无规则的图案来。
“眼红扬州商会如今规模越来越大呗。”燕倾城叹气说道:“福建路自去年起,也筹建了一个商会,背后主要具体是谁在谋划,倒不是很清楚,而且他们走的也是水路贸易为多,所以对于一般商船打压的很厉害,兄长他如今就是有些被打压的喘不过气来了,每次南下回来,就跟从阴曹地府转了一圈似的。”
“你没有问问白纯、钟晴她们?让她们查一下福建路商会背后的主谋不就成了?以她们的能力,想必这不是难事儿吧?”叶青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又是市舶司、又是转运司,还是在福建路,这个人除了史弥远,恐怕是没有别人了。
“不想惹是生非,钱少赚点儿也无所谓,反正这个世界的财富,也不可能全部落入一人口袋里。”燕倾城嘴上如是说,但神色之间还是带着一丝丝的不甘心。
当然,她的不甘心不是嫌弃赚的钱少了,而是如今福建路商会的吃相太难看了,为了自己的利益,完全不顾他人的死活,甚至是还会勾结官府打压其他竞争者,如此不公平的竞争之下,也难怪燕倾城会发牢骚了。
“燕庆之没事儿吧?”叶青记得自己回扬州时,把沈牧从海洲给差遣了过来,还问起过如今在海洲的燕庆之的近况,倒是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为难之事儿。
燕倾城露出思索的神情突然笑出了声道:“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每次商船南下,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每次回来后都是嚷嚷着再也不去了,然后等商船都装好后,还是忍不住的去了。吃点亏儿也好,这些年也太过顺风顺水了,并非是什么好事儿。”
叶青含笑点点头,他岂能不知道,燕倾城不是不想让白纯跟钟晴,去查查福建路商会背后的主谋是谁,之所以没有如此做,完全是因为去年的时候,自己正身处关山的险境之中,
不管是白纯还是钟晴,还是苦苦支撑着那个时候,如同摇摇欲坠的这个家的燕倾城,恐怕压根儿就没有心思,再在商道上跟他人一较长短,所有人的心思,恐怕是都系在了他的身上。
而今虽然关山一事儿,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了,但显然,还是给她们留下了后遗症,让她们不敢再把伞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做出太大的调整来,自然,燕倾城也宁愿少赚一些钱,也不想再去经历去年那让她们心惊肉跳、夜不能寐的痛苦处境了。
“放心吧,以后不会再出现像关山那般的事情了。此事儿该查还得差,该斗还得斗,总不能让一些人认为,我叶青的女人就都是好欺负的。钟晴那里你没办法张口,就等我去临安后跟她说,至于这边商会的事情,既然你喜欢经商,就按照你的设想去做,不管如何,你夫君我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你背后支持你的。”叶青拉着燕倾城的手说道。
燕倾城看着叶青,温柔的笑着摇摇头,道:“今日就是随口提起来了,其实现在也很好,即便是放弃所有的水路贸易,我也不会很在乎。而且……我可不想让钟晴以为,我在你耳边嚼舌根了,所以才让她去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现在啊,不管是钟晴还是白纯,人家的心思都是全部扑在了你身上,我可不想背负上一个不顾自己夫君安危,只知铜臭的恶名。所以……你能够平平安安的,就比什么都好,这个家也就永远都是一个完整的家,我们也都能够安心的继续过着自己的日子,一个在临安,我在扬州,白纯现如今去了京兆府,也挺好,在元日的时候,若是都能够回到扬州那就是更好不过了,我很满足。”
叶青上身前倾,牵着燕倾城的手抬起,揉了揉燕倾城的秀发,笑道:“按照你的安排,我岂不是无家可归了,临安、扬州、长安被你们三人占了,我呢?你们置你们的夫君如何地?”
“心情好了呢,就让你进门,心情不好呢,那你就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呗?”燕倾城妩媚的挑着风情万种的眼神,淡淡道:“实在不行你还可以去辽国啊,那辽国的公主不是还在痴痴的等你吗?然后做个辽国驸马多好啊,要是我我都愿意抛弃其他人去辽国。”
看着燕大佳人**裸的挑衅,过几日就要离开扬州的叶大官人,岂能放过如此夫妻亲近的大好机会?何况如今书房内,就只有他们两人,于是叶大官人走到燕大佳人跟前,嘴角带着两人都心照不宣、挑衅彼此的笑容。
一把搂住模特身材的燕倾城,刚刚把燕大佳人横放在宽大的桌面上,一只手正准备寻幽探秘时,门口却是传来了幽儿的惊讶之声:“对不起,我现在就走。”
燕大佳人躺在桌面上,仰望着房顶,心里无奈的叹口气,这个死丫头,出来的真是时候。
“不是让你去前院……。”叶青不甘心的把手从燕倾城的胸前抽出来,而燕倾城则是不急不缓的从桌面上起身,走到书房门口掐了下幽儿那白皙的脸蛋儿,而后便径直走了出去。
“贾涉说有急事找您,所以妾身就赶过来了。”幽儿调皮的伸了下舌头,一点儿都没有打扰到两人好事儿的内疚。
身为燕倾城的贴身丫鬟,这些年来,跟燕倾城两人一同伺候叶青已经是常事儿了,所以刚才书房内的一切,才能够显得不是那么的尴尬。
背负着双手,迈着四方步,想象着燕大佳人所说的那些喜欢在自己夫人面前,摆官架子、抖官威的士子,是不是在自己家里,也是这般模样儿的叶青,来到前院后,就看到贾涉像是不认识自己似的,呆呆地望着自己。
“怎么?我这样走路有没有一些不怒自威的官威?”叶青刻意的挺胸抬头,做出威严状问道。
“大人……。”贾涉有些不明白,这从后院出来的叶大人,难不成是中邪了吗,怎么会变得这般古怪?下意识的挠了挠头,犹豫着道:“大人……末将还是觉得您平日里的样子,就很有不怒自威的霸气了,现在这般看起来,末将……末将还是有些不适应,总觉得哪里不对似的。”
“官威都是久居高位者,经年累月不自觉间养成的,举手投足之间仿佛都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就如同叶大人你平时一般,虽然也是笑的很随和,但从容不迫之间,就有着那股劲儿。”陶器笑看着叶青,而后摇头道:“现在这样子,反而是落了下乘了。”
叶青无奈的放弃摆官架子,回头看了眼在前院正厅里的燕倾城跟幽儿,此时正是笑的前仰后合,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而后对贾涉问道:“何事儿?”
“末将是想问问大人,这一次您回临安,咱们是走水路还是陆路?”贾涉跟着叶青往书房走去,身后正厅里的幽儿,立刻示意府里的丫鬟赶紧把茶点送过去,而后又扭头跟燕倾城笑做了一团。
书房内有着一张并不常用的大宋半壁江山的地图,淮南东西两路、两浙东西两路,江南东西两路,以及福建路这些以东的七路地图。
叶青此时正站在地图前打量着,贾涉跟在身后,静候着叶青的抉择。
“过长江走陆路,这一次我们从镇江府入长安。”叶青审视了一会儿地图后,便缓缓开口说道。
扬州与镇江隔江相望,就在叶青审视着镇江府的时候,在镇江府的一
处幽静雅致的别院里,韩胄同样是盯着淮南东路的疆域默默审视着。
而在他的身后,则是镇江府知府刘世兴、以及江阴军统领找房两人。
“查证过了吗?”韩胄沉默了半晌后,才突然背身开口问道。
“回韩大人,查证过了,叶青确实在前几日去了淮南西路的寿春府,但至于去做什么,如今还不知晓。”江阴军统领赵方,一个看似憨厚朴实,实则颇为狡猾阴险的一个武将。
镇江府、平江府、临安府三府隶属两浙西路,而如今韩胄的目光,除了想要成为两浙西路的安抚使外,自然也是同叶青一样,想要再次把自建炎南渡后,一分为二的两浙东西两路合二为一。
“你们说说,他突然平白无故的跑到寿春府可能是为了什么事儿?”韩胄的目光在淮南东西两路上游移不定,一直背对着赵方、刘世兴二人问道。
“难道……。”刘世兴低头沉吟着,看了一眼韩胄那高大如一堵墙似的背影,迟疑着道:“叶青难不成想要把淮南东西两路合二为一?可何充、司马坚乃是赵汝愚一党,他们会同意?”
“赵汝愚大势已去,既然你都能够看出来,何充、司马坚也没有理由还死守着赵汝愚不放。”韩胄顿了下后,继续平静的说道:“只是……叶青的野心会有如此这般大吗?还是他想要报复?或者是,他只是为了置赵汝愚于死地,所以才单纯的前往寿春府?”
说道最后一个猜测时,韩胄率先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城府心机一项深沉的叶青,岂会为了一个大势已去之人,而亲自跑一趟寿春府。
所以明摆着,叶青亲自前往寿春府,必然是有着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吴猎回来了没有?”韩胄听着背后悄无声息,终于是在地图面前转身,而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问道。
“还不曾回来。”赵方厚重的声音,使得其给人的印象也越发的憨厚朴实。
“当年叶青出使金国,而后又从草原上前往夏国时,我跟赵汝愚还特意前往夏国兰州府接应他,一起前往风月场所醉生梦死、高歌唱赋,甚至不惜跟知府之子发生了冲突,跟人家干了一架。那时候本以为,我韩胄的手下又多了一文一武两名良将,只是谁也不曾想到,天意弄人啊。如今已经是物是人非,当年的情谊却是化成了干戈相对,还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可惜啊。”韩胄遥想着当年的种种,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儿,让他有了一个贤内助,所以在他看来,比起叶青、赵汝愚二人夏国行的收获来,他虽然没能得到一文一武两名良将,但最终还是收的了一个贤内助,比他们的空手而归要实在的多。
赵方、刘世兴只是站在那里默默的听着,当年三人之间的旧事,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且谁也没有想到,当年原本可以相互扶持、帮助,在朝堂之上打下一片天地的三人,最终会因为朝堂政事而分道扬镳,甚至是结下了如今这些个错综复杂,无法追究对与错的死结。
“其实建康事发时,本还可以有挽救的余地,但那时候我自重庆府急急归来,还未完全弄清楚境况,叶青、赵汝愚虽然也没有彻底撕破脸,但奈何当时的高宗皇帝亲自坐镇,而且还有史弥远这个搅屎棍参合在里面,他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叶青、赵汝愚以及还有我韩胄三人联手,所以当时建康的事情,看似简单,实则是复杂凶险的很。赵汝愚想要钟氏一族灭门,高宗皇帝因为太皇太后的对钟晴的喜爱,又让叶青保钟氏,而我……。”韩胄陷入到遥远的回忆中,喃喃自语道:“后来察觉到了高宗皇帝的意图后,本想正好借此机会把钟晴抢过来,可惜……最后还是被叶青抢了先机。所以从那以后,我们三人之间那短暂的情谊就算是彻底终结了,赵汝愚在朝堂之上开始渐渐起势,跟在当时的左相王淮身旁鞍前马后,终于是爬到了右相的位置上,比我以及叶青都是要快了一步啊。”
“大人其实不必遗憾,如今相位对于大人而言,已是囊中之物、唾手可得不是?”刘世兴在心里斟酌了一番后,才小心翼翼的说道。
韩胄笑了下,道:“即便是如此,可叶青如今势力已成,在北地已经扎稳了脚跟,所以有朝一日我到了相位,也不见得能够奈何的了叶青了。这一次请叶青经镇江回临安,希望能够让我满意吧。”
“大人,要不要在他们过江之时……。”赵方憨厚的神情、厚重的嗓音,但一双眼睛却是凌厉冰冷,带着杀气以手在脖颈处比划了一个灭口的手势。
“是啊,江面风高浪急,出现什么不妥当的话,自然也就怪罪不到大人您……。”刘世兴也是神色一亮,急忙附和道。
“金、夏围剿他不得,还让其不止是死里逃生,反而是夺了关山在手,如今淮南东路近在咫尺,又是他的地盘,你们觉得叶青难道不会防备吗?三千种花家军,虽然有两千人如今驻在临安城外的皇城司禁卒营,但你们可别忘了,他跟前还有一千种花家军在保护着他。”
赵方憨厚的神情显得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叶青就是运气好而已,根本没有传言中那么骁勇善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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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八章 山脚下
韩胄把赵方漫不经心的神色不动声色的尽收眼底,并没有警告赵方不要去主动招惹叶青,免得到时候自讨苦吃。
总之他心里头同样也抱着一丝的希望,希望在即将可能到来的争斗之中,试探下叶青也是无妨,何况叶青把两千种花家军,不由分说的就放到了临安城外,明显就是做给他韩胄看的。
所以若是赵方能够在叶青来镇江府前,给他一个下马威,那么自然可以算是额外收获了。
不过对此他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叶青能够只身一人,无依无靠的在临安,由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走到今日的高位之上,显然绝非是浪得虚名。
更非是单单只靠着高宗皇帝的提拔,以及当今太上皇赵赏识,就能够走到今日这般地步的,必然是有着他过人的城府心机跟隐忍。
而且这些年里,可都是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他跟自己一般在朝堂之上青云直上,甚至隐隐有盖过自己一筹的意思。
史弥远终究不足为惧,这是韩胄在心里给史弥远下的定义,所以此刻在他的心里,叶青才是他未来想要权倾朝堂的最大的对手。
这边韩胄对着地图在心里做着一番计较,而那边的叶青,跟陶器时不时的闲聊几句,或者是跟前来的萧振、沈牧,探讨一番淮南东路接下来的政事。
贾涉在一旁一直都是欲言又止,最后在几人爽朗的笑声停下后,迟疑了下说道:“大人,末将要不要先提前打探下前往镇江的道路?”
“不必了,明日不是钟蚕就从京兆府赶回来了吗?你这几日,就别老往我这里跑了,好好在家休息几日,要不然你父亲又得怪我了。如今令尊可是扬州商会手握实权的副会长,我现在可是惹不起啊。”叶青笑着打趣贾涉道。
贾涉一阵尴尬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而后不等他说话,有了叶青开头后,萧振跟沈牧,包括陶器都开始打趣起了贾涉。
在前年贾伟就替贾涉定好了一门亲事,本想着跟叶青前往辽国回来后,就立刻让其成婚,但显然他们也没有想到,贾涉跟叶青这一次北上,一走又是一年半的时间,所以人家的黄花闺女,都已经快要等成了老姑娘了,才终于盼到了贾涉回到扬州。
于是前几日在前往寿春府前,贾伟自己不敢跟叶青商议,只好先是跟燕倾城商议了一番后,先让贾涉草草把婚事给办了。
“怎么样儿?你小子现在也是由男孩子一夜之间变成男人了,有没有感觉到女人的妙处?”萧振老不正经的打趣着,此刻已经是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贾涉。
上战场杀敌,哪怕是面对比自己还要强大的骑兵,贾涉都不会害怕,都敢提着刀上千去冲杀,但如今面对萧振的话语,却是找不到一个解脱尴尬的办法。
“哪天把你那小媳妇带过来让老夫悄悄,看看是不是个能够给你们贾家生下男娃儿的好女人。”陶器平日里颇有痞子陶潜的德行,明明自己是一个十足的太监,但总是喜欢以老夫自称。
贾涉拿萧振没办法,但拿陶器还是有一点儿办法的,翻了翻眼皮子便没好气的说道:“陶先生,自己媳妇儿生男生女,叶大人说了,那是男人的事情,不在女人的肚子上。再说了,就您……。”
“你小子把我刚刚送你的匕首还我,老夫不打算送你了,你小子嘴这么毒?老夫虽然早年是一名太监,但你别忘了,老夫当年在宫里……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陶器一边说一边作势就要搜贾涉的身,要把刚刚自己送的那把匕首拿回来。
“您还能算好汉啊?”贾涉嘴上一点儿也不客气,终于不再尴尬的他,得到叶青的首肯后,说完便撒腿往外跑,惹得陶器在身后直骂兔崽子良心被狗吃了。
看着贾涉跑出书房后冲他做鬼脸的样子,陶器还不忘叮嘱道:“那把匕首跟了老夫一辈子了,你给我在意着点儿。”
“放心吧,这把匕首在我这里,保证不会寂寞的。”贾涉高声的回应着说道。
叶青则是一直笑而不语,但在贾涉离开后,脸上的笑意则是很快的便消失,与萧振三人继续聊着接下来的事情,心里头则是开始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了起来。
贾涉成婚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也是赞同的,甚至他比陶器还要更为神仙一点儿的是,那就是他还知道贾涉必然会先生下一个女孩儿,而后才会生下一个男孩儿。
甚至你让叶青叶青再掐掐指头、捋捋胡须,高深莫测的嘟囔上几句话,他还能够推算出,贾涉的女儿最后会成为大宋朝的贾贵妃,而儿子也正是因为沾了他姐姐的光,从此在朝堂之上一发不可收拾,终究成为了一代权相,名曰:贾似道。
在扬州多停留了五日后,叶青于绍熙二年八月十四日下午,正式踏入到了镇江府的地界内,如此一来,也算是在朝廷规定的时间内,到达了两浙西路。
自扬州出发到踏进镇江府境内,贾涉只率领了两百名亲卫跟随着叶青,而至于那一千种花家军跟钟蚕,如今所在何处,他并不知道,甚至他只知道钟蚕在前两日回到了扬州,而后接下来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他则是一概不知。
贾涉的好奇心极低,而且很清楚自己的职责跟身份,所以对于一些颇为隐晦的事情,他向来都是抱着不闻不问的态度,只是一路上尽心尽力的负责叶
青的周全。
进入镇江府境内后,贾涉便变得格外小心、谨慎,加上他们已经临近距镇江府极近的丹徒县,望着那名为宁镇山的山脉,贾涉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
八月火辣辣的阳光炙烤着整个大地,就连眼前那郁郁葱葱的宁镇山,也显得有些打蔫似的,毫无生机的绿意盎然,却是无法带来哪怕一丝的清凉之感。
泉水从脚下流过,发出清澈的声音,几尾大小不一的鱼儿在清澈见底的水中,被他们一群人惊走,并没有打算进入丹徒县,而是直接从官道奔扬州的叶青,望了望身后的宁镇山,指了指山脚下一块平坦的地方,示意在此处休息一番再赶路。
贾涉领命而去,两百人的亲卫被他分派了不同的职责,甚至是小心到,还把数十人当成了大军的行军斥候给撒在了四周,哪怕是身后的茂密山林里,贾涉都没有放过。
“大人……。”安排好一切的贾涉,满头大汗的把水袋递给叶青,而后环视着四周喃喃道:“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似的,特别是过江时,末将感觉仿佛一直有人在暗中盯着咱们。要不要稍事歇息,就立刻离开这里,宁镇山看起来很诡异的。”
关山一战后,叶青在他们眼中越发的“金贵”起来,如今不论是贾涉他们这些亲卫,还是北地各路的官员等等,都已经意识到叶青这个主心骨的重要性,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若是一旦叶青发生了意外,整个北地恐怕在短时间内,就会立刻灰飞烟灭,被金人跟夏人趁机蚕食的连渣都不剩。
“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叶青把水袋还给贾涉,看了看头顶的阳光,道:“天黑之前应该能够赶到镇江府……。”
叶青话还没有说完,就有斥候跑了过来,向叶青禀奏道:“大人,钟将军求见。”
“钟蚕?”贾涉瞬间喜上眉梢,这一路行来,他一个人保护着叶青的周全,让他已经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如今知道钟蚕终于出现后,贾涉自然是一下子觉得肩膀上的压力小了很多。
多了一个人随同他一起保护叶青,于他而言,他就不必把有限的人手撒的太开了,完全就可以从从容容的布置在叶青的周边来保护了。
随着叶青的点头,斥候立刻转身离去,贾涉脸上写满了欣喜,有些兴奋的道:“这下好了,末将可以不必再分心了,只要看好大人周遭就好了,外围的事情,就让钟蚕来做吧。”
“现在是在我大宋境内,你至于那么紧张吗?整的跟打仗似的。”叶青笑着说贾涉。
贾涉则是连连摇头,反驳着:“那不行,末将可担不起这个护卫不周的责任,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就算是大人您不追究,萧振萧大人、以及虞允文大人、辛弃疾大人等等,我怕他会会把末将直接剁碎了喂狗。”
不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只见在刚刚那名斥候的引领下,钟蚕带着好几个兵士,正向他们这边走来,而在人群之中,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神情看起来很憨厚的男子。
钟蚕的身上并没有多少血迹,不过他跟前那几个兵士的身上,此时则还残留着一些新鲜的血迹。
一同走过来的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的狼狈样子,特别是那被捆绑的极为结实的憨厚汉子,走近后能够清楚的看到,除了满脑门子的汗水外,便是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的衣衫。
而绑在身上的麻绳,则是紧紧的勒进了肉里,让其两只胳膊,即便是连轻微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什么人?”叶青用下巴轻轻隔空指了指那憨厚汉子,随和的问着一脸得意笑容的钟蚕。
贾涉同样是一会儿打量着钟蚕,一会儿打量着那神情憨厚的汉子,问道:“金人探子?”
“不知道,嘴硬的很,不肯说话。”钟蚕耸耸肩膀,而后一脚踢在了那憨厚汉子的膝盖处,那原本站的笔挺的憨厚汉子,噗通一下,就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对着叶青跪了下去。
瞬间想要挣扎着起身,但是不等钟蚕再有动作,身后的种花家军兵士,一拳便打在了其挣扎的脑袋上,憨厚汉子整个人瞬间失去重心,直接一头撞向了地面。
“您过江的时候,身后就有好几个筏子跟着,末将全部给挑了,上面都是带家伙的,看样子不像是匪寇,倒像是哪路大军。”钟蚕无动于衷的看着手下的兵士,粗暴的抓着那憨厚汉子的头发,再次让其在叶青面前跪好,继续说道:“而后末将就率先上了岸,跟提前到达这边的其他人,一同擒住了这个货,当然,其余的都被末将丢江里喂鱼了。”
叶青平静的笑了笑,看着被按住肩膀跪在地上继续挣扎的憨厚汉子,眼角因为刚刚种花家军的一拳,此时已经变得肿胀了起来,倒是让其原本憨厚的样子,显得狰狞了几分。
“让他说话吧。”叶青随和的笑着,手里的树枝无意识的地面上乱画着。
钟蚕点点头,但他并没有亲手去拔出塞在那憨厚汉子嘴里的破布,而是对旁边的兵士说道:“赶紧把你的臭袜子从他嘴里拿出来。”
随着那名有些不好意思的兵士,把憨厚汉子嘴里的破袜子拔出来,只见那憨厚汉子使劲的喘着粗气,而后才冷哼道:“要杀要剐老子绝不皱一下眉头,但想让老子说话,死了这条心吧。”
“这么说来,你就是冲我来的了?”叶青表情依旧是平静
随和的问道。
“你是叶青?你要是叶青,老子就是冲你来的。”憨厚汉子目光明显比他那张脸要显得霸气、狰狞。
“不错,我就是叶青。”叶青打量着依旧被按跪在地上的憨厚汉子,膝盖处已经被地面的碎石磨破,此刻微微有血迹渗了出来,继续随和的问道:“所以你不会告诉我,是谁让你来的是不是?”
“就算是你杀了老子,老子也不会说。”憨厚汉子冷哼道。
“杀了你不行,得不偿失,人家会污蔑我叶青陷害同僚的,这事儿划不来,我不上当。”叶青笑着摇头说道,而后脸上依旧是带着随和的笑容,语气则是变得更加的随和跟漫不经心,但听在憨厚汉子的耳里,却是让其顿时汗毛竖立、头皮发麻:“拔掉他小手指的指甲。”
“叶青,你敢……!”憨厚汉子一愣,瞬间挣扎着就要起来跟叶青拼命,只是此时他被人按的死死的,而且就在他说话的同时,训练有素的种花家军兵士,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再次把那臭袜子塞进了他的嘴里。
看着憨厚汉子激烈的挣扎着,但种花家军将士,此时则是三个人一同按住他,另外一人的手,已经伸向了他被绑缚在背后的手指上。
“大人……。”钟蚕在叶青跟前低声道:“这个货怕是差遣不会太小吧,您就不怕……。”
“不管是不是韩胄所为,但人家都把礼物送到跟前了,你不收着合适吗?”叶青轻笑着说道,而对面跪在他面前的憨厚汉子,此刻则是双眼通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而后顺着脸颊滚落。
钟蚕点点头,既然叶青都如此说了,他当然没有意见了,巴不得能够借此机会,给韩胄一个下马威。
而且这些人从江面上开始就想动手,要不是自己见机的早,恐怕叶大人就要如同落汤鸡一般,在江面上率先逃命了,而不是还能如现在这般悠闲了。
其实很简单的就能猜出来,眼前这个憨厚汉子,必然是跟韩胄有着莫大的关联,要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出现的时机这么恰好,而且能够在镇江府一带,集结这么多人来对付自己,这明显就不是匪寇的路数,水路、陆路两路齐备,平常的匪寇,根本就不具备这个能力,何况叶青的身边,还有着两百人的亲卫,匪寇也不会傻的去触霉头的。
所以唯独只有一些个跟韩胄一党的武将,一些不服气叶青之人,或者是替韩胄抱打不平的属下,才会想着借叶青进入镇江府地界的机会,给他叶青一个下马威。
回到了宋境,动刀动枪的手段虽然是落了下乘,但若是能够取得很好的效果,韩胄是绝不会介意的,何况,若是叶青胆敢借机杀了赵方的话,那么他也就更有理由,在朝堂之上攻讦叶青的不臣之心了。
对韩胄而言,不过是损失一个统领而已,但于叶青而言,损失可就是不止这些了,毕竟,弑杀自己同僚的罪名,在这个微妙的时刻,可是如同谋反相差无几。
嘴里塞着破袜子的赵方,此刻是怒目圆睁、面红耳赤,脖子、额头上更是青筋毕露。
只觉得钻心的疼痛从手上瞬间传到骨头里,不管是不是因为双手被绑在背后的缘故,但随着最初一开始只是小手指的阵痛传来外,此时却是让赵方觉得,整个手仿佛都处在一股钻心的剧痛之中,仿佛那背在身后的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只有那钻心、噬骨的痛才是属于自己的。
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根长针,从自己的手指处,顺着骨头一直穿到了自己的心窝一般,那种难以承受的疼痛,覆盖着身体的全部神经,让赵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因为疼痛而颤抖了起来。
“还不说吗?”在赵方那呜呜的叫声中,叶青依旧是平静的问道。
赵方则是恨不得能够上前扑咬叶青一顿,但无奈自己被人按的死死的,根本无法动弹。
叶青也不示意钟蚕拿掉赵方嘴里的破布,抬头看了看正在西斜的火辣阳光,眯着眼睛,带着一丝享受的表情淡淡道:“反正有的是时间,再拔掉小脚趾的指甲吧。”
赵方瞬间瞳孔急剧的收缩,通红的双眼中布满了怒火,而在怒火的背后则是快要被暴露的恐惧。
他不怕死,不怕被砍头,但他真的很怕这种非人似的折磨,**上的疼痛跟折磨,远远比痛快的被处死,要让他感到害怕。
“你不会不知道,我在成为淮南东路安抚使之前,还被朝廷差遣到大理寺任左少卿过吧?当然,要是你觉得大理寺还差点儿的话,那么皇城司你应该知道吧?”叶青笑看着赵方那张开始变得扭曲的脸庞,轻松的接过贾涉刚刚看下细树枝做好的鱼竿,拿着那锋利但粗糙的鱼钩,没理会贾涉递过来的蚯蚓,径直从石头上起身走到山脚下的河边,头也不回的朗声说道:“再不说他是谁,就把舌头割下来一小块儿,别太大了,太大了鱼吃不下。”
“好嘞,末将知道了。”钟蚕呵呵笑着看向贾涉。
“匕首这么快就能够派上用场了?正好试试锋利不锋利,看看那家伙是不是在骗我。”贾涉从怀里掏出陶器送给他的匕首,跟随钟蚕一起走到了赵方的跟前。
破布依然塞在赵方的嘴里,脸颊被钟蚕用力捏住,贾涉手里明亮锋利的匕首,此时寒光闪闪,分外人。
第九百零九章 缺个章节名吧
韩胄是循着惨叫声,终于在宁镇山脚下找到叶青等人的。
火把照亮着四周,但不等他接近不远处发出惨叫声的方向,几支带着杀气的箭矢,便凌厉的划破夜空钉在了他脚下。
“什么人?”钟蚕的声音变得冰冷的问道。
“韩胄。”韩胄看了看脚下那几支箭尾还在嗡嗡做响的箭矢,平静的对着看不见人影的前方说道。
“韩大人?”钟蚕从旁边的大树后面缓缓走出来。
“叶青何在?”面颊消瘦、双眼凹陷及深,身材同样高大的韩胄,同样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钟蚕从心底就不喜欢韩胄,总觉得这个人很阴沉,城府极深,而且最让他反感的是,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不顾他人的死活、抢别人的功劳,太不道德了。
验过韩胄扔过来的鱼袋,而后看了看韩胄身后盔甲明亮、杀气腾腾的数十个兵士,才开口道:“末将钟蚕见过韩大人,叶大人正在河边钓鱼,以及审讯一个刺客。”
“带我过去。”韩胄的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也不等钟蚕同意,便迈开大步向前。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韩胄的前几步,竟然都恰好踩在了那几支射进地面的箭矢上,随后发出咔嚓一声断裂的声音。
钟蚕嘴角带着一丝冷笑,颇有兴趣的看了看韩胄的脚下,随后也不废话,带着韩胄等人,向着宁镇山脚下的河流处走去。
叶青这边同样是数十个火把照亮着河面,而惨叫声就来自叶青的旁边,以及十数个兵士的身下。
韩胄在钟蚕的带领下,走过来的那一刻,便看到了叶青手里拿着一支火把,整个人聚精会神的趴在河边,丝毫不受旁边惨叫声的影响,还在那大喊着:“再往下一些,往左一点儿,别动……别动,有鱼咬了、咬了、咬了……。”
随着叶青的咬了、咬了,而后那在夜空之下,已经响彻了一刻钟的惨叫声,再次变得更为凄厉起来。
韩胄静静地站在叶青的旁边,此时才看清楚,那十几个人的身下,赫然是死死的按着一个人,而那人的手臂则是被伸进了河水里,惨叫声便是来自他的嘴里。
“叶大人真是好雅兴啊。”韩胄平静的说道,而他身后的几十名兵士,此刻一个个则是怒目圆睁、杀气腾腾,只要韩胄一声令下,他们便会立刻扑上去杀光这些刽子手。
“才来啊,他可都快要承受不了了。”叶青抬起头,看了一眼韩胄,而后便继续指挥着那十来个兵士。
“叶大人这是在做什么?”韩胄终于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心中的怒意问道。
叶青踢了踢旁边贾涉的屁股,待贾涉站起来后,把手里的火把交给了贾涉,拍拍手走到跟他身高相差无几的韩胄的跟前,笑着道:“用一个少了指甲盖的小手指钓鱼,你觉得机会大吗?”
“那叶大人钓上鱼来了吗?”韩胄冷冷的问道。
“我觉得鱼会对肉感兴趣的,但能不能吃得下就不知道了。就跟人一样,人心不足蛇吞象,明明吃不下,但是鱼还想试试,所以有人就喜欢赌那万一。可惜,我试了,没用……。”叶青举起自己的小手指在面前,轻笑道:“即便是没有指甲盖了,鱼虽然会好奇过来吃,但咬不下来,只是挣扎着咬几口后就跑了,但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都被我用渔网给一网打尽了。”
“叶大人果真是好手段,所以可以放掉鱼饵了吗?”刺耳的嚎叫声,并没有使得韩胄动怒,只是使得他的面色,在夜色下越来越深沉,也越发的捉摸不定。
“凭什么你说放就放?”叶青丝毫不给面子的问道:“难道你不知道,不让他长点记性,他还会变成狗来咬你吗?你韩胄或许不清楚,但我叶青可是刚刚被另外一只狗咬过,记忆犹新啊。”
“那叶大人直接杀了那条乱叫乱咬的狗不就是了?何必如此折磨?”韩胄依旧是显得很平静。
“猫逮住耗子从来不会立刻就咬死的,而且猫也不会杀耗子,只是会玩死耗子,再慢慢享用大餐。”叶青对着韩胄说完后,扭头道:“扔远点儿吧,别再让我看到他了。”
韩胄如释重负的叹口气,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兵士以及刘世兴,缓缓道:“找到后带回去吧,让他好好养伤。”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叶青并没有追问是不是韩胄指使的,而韩胄也等同于是在叶青面前承认人是他的人,此事便就此作罢,就当是没有发生过一样,苦的只是那位不服气的江阴军统领。
“带了一些好酒好菜,你有没有兴趣?”韩胄率先在整理出来的一片空地处的石头上坐下来问道。
“真巧,刚刚我也让人前去丹徒县买了些酒菜回来,一块喝点儿?”叶青也是笑呵呵的看着韩胄问道。
韩胄点点头,叶青招招手,
随后一张干净的油纸在两人脚下展开,一样样精美的小菜从食盒被摆在了油纸上,一坛坛酒也被放在了两人身边。
“就地扎营。”韩胄看也没有看叶青一眼,更没有打算征求叶青的意见,便让刘世兴等人在附近扎营。
“酒还是不错啊。”叶青率先喝了一口,而后对着贾涉挥挥手,示意他们忙自己的去,这里不需要旁人守着。
一个篝火堆在叶青跟韩胄的不远处被点燃,几尾鱼被架在火上烧烤,两人的脸色也被火光照的发亮,一口菜一口酒便开始无声的吃着、喝着。
各自喝空了一小坛酒后,舒服的打了个酒嗝,而后才开启第二坛,慢慢的品味了起来。
“只可惜如今是在荒郊野外,即便是不远处的丹徒县内,也没有几家像样的风月场,要不然的话,我就不会在这里招待你了。不过若是你感兴趣的话,倒是能够找上一家凑合的,放心,必定比当年在兰州府的那家要好。”韩胄举起酒坛遥空示意叶青道。
“兰州府你抱的美人归,我跟赵汝愚狗屁没有捞到。今日要是前往丹徒县,你不会再抱一个回去吧?人常说越老越色,你现在应该也正是色相最盛之时吧?”叶青笑着问道。
“一次兰州行,你皇城司副统领成为了统领,还兼大理寺左少卿,这难道不算是收获?赵汝愚看似没有收获,但能够从成都府回到临安,而后青云直上,成为大宋立国以来,第一个宗亲宰相,这……难道还不叫收获?至于女人,怕是你叶青没有看上吧?现如今,看看你身边的女人,连钟晴那样雍容典雅、高贵大方到如同画里走出来的女人,都能够被你收到床上,叶青,你从来就没有吃过亏,任何一方面都没有。”韩胄对着夜空叹气说道,而后自顾自的举起酒坛仰头便喝。
“那只能说明我比你招女人喜欢,那小娘们如今如何了?还被你当金丝雀养在家里,还是已经送人了?”叶青嘴里的小娘们,自然指的是那梁雁。
“出身并不低,夏国官宦人家的小姐,在我韩家,也足以当得起一声夫人了。”韩胄提及梁雁,脸上不自觉的带着一丝得意之情,显然这个女人还是很让他喜欢的。
“哦……这么说,以前的夫人送人了?”叶青继续八卦道。
韩胄显然不愿意跟叶青在这件事情上探讨,冷冷的撇了一眼,不屑道:“关你屁事。”
“怕你还打钟晴的主意。”叶青呵呵笑着道。
“钟晴身边的太监到底是谁?”韩胄扭头,眼睛里闪烁着不远处映射的火光。
“看来我不在临安这段时间,你没少惦记我的女人。”叶青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前皇城司的人,专门暗地里给皇家杀人的刀,可以算作都是我的前辈。毕竟,我叶青可是高宗皇帝留给皇城司的最后一把刀啊,所以自然就有机会把这些都挖出来了。”
“王伦也是吧?”韩胄看着不远处的火堆问道。
“不错。死了几个人?”叶青问。
“这一年间断断续续死了十七人,没有一个人能够接近钟晴,即便是送上一封爱慕之信都不成。”韩胄丝毫不觉得当着叶青的面,说自己想要抢他女人的行径,是多么的无耻。
“可惜了,早知道的话,我今天就应该把那赵方剁碎了喂鱼去。”叶青遗憾道。
韩胄扭头看着叶青笑了笑,而后不说话的转回视线,沉默了下后道:“做个交易如何?”
“你觉得呢?”叶青笑着反问。
两人之间的气氛多少有些凝滞与尴尬,既不同于当年兰州府行时那般无话不谈,也不同于当年加上史弥远,他们三人出使大理国时那般有默契,如今即便是两人坐在一起喝着酒,但明显都能够感觉到,此生哪怕是想要像今夜这般喝酒的机会,恐怕都将成为奢望了。
“似乎我手里并没有什么筹码能够让你同意做这个交易,也好像……朝堂之上,我也没办法阻挡你的目的。”韩胄长叹一声:“当年我的理想也是继岳元帅遗志,收复失地、为二圣雪耻,光复我大宋大好河山。岳飞的死也让我怒发冲冠,可终究这是朝堂政事,再者这么多年的朝堂浸淫,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再强,一个人再忠君爱国,但都应该顺势而为才是,忠君爱国也讲究分寸、方式、方法,不是光有一腔赤诚就足够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天下每个老百姓,都是忠君爱国的表率,你说呢?”
“这点我赞同,难得你我能够有一致的地方。”叶青说道。
“所以北地我不再插手,包括淮南东路也不再觊觎。隔着身后的长江,你我互不干涉,如何?”韩胄神色坦然道。
“两浙西路安抚使,是吗?”叶青问道。
“你与史弥远二人,我必须争取一人支持我才行,否则,两浙西路安抚使我是没办法从容拿到的。”韩胄这一次说的更为坦诚,甚至是带着一丝
的示弱。
“你没有说实话。”叶青眯着眼睛看向韩胄,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已经有了三分醉意一般:“你的目的绝非是两浙西路安抚使的差遣,安抚使的差遣于你而言,吏部即便是能够从中作梗,但左相韩大人就足矣在朝堂之上压下所有反对的声音不是?”
韩胄目光明亮,平静的看着叶青,足足过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动一下,就像是要把叶青看穿一样。
而叶青并不理会韩胄一直盯在他身上的目光,自顾自的喝着酒,吃着小菜。
“两浙东西两路合二为一,我要做两浙路的安抚使。”韩胄平静的说道。
“那我岂不是又亏了?”叶青满意的点点头道。
“今日一早我从镇江府出发前往丹徒时,收到了朝廷的文书,事关淮南东路安抚使你叶青、知府萧振,以及淮南西路安抚使司马坚、知府何充禀奏朝廷的文书。你们四人提议淮南东西两路合二为一,可有此事儿?”韩胄亲自给叶青打开一坛酒递了过去。
“不错。”叶青承认道。
“因为史弥远?”韩胄再次问道。
“不错。”叶青再次承认。
韩胄颇为满意的点点头:“漕运多被史弥远控制,去年你北上时,应该是跟史弥远达成了何种约定吧?要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在北地、淮南东路等地增添税赋。现在后悔了?”
“史弥远比你想象的要更有城府,看在当年的交情上,我再次郑重的提醒你韩胄。”叶青拿着酒坛直接起身,而后走到了不远处的小河边,此时夜幕下清凉的河水格外的让人舒心。
连身上衣衫都没有脱的叶青,便直接跳进了能够到达胸前的河水里,扶着岸边的石头,把酒坛放在了一边,看着韩胄缓缓在岸边停下。
居高临下道:“若你叶青是我韩胄的话,你觉得我会重视谁,视谁为大敌?”
“我大宋朝说白了,终究是文人当道,文臣总是能够压制武将一头,你我同是带兵之人,如今虽然看似颇为得意,但若是有文臣在朝堂之上起势,你我不一定就能够全身而退。史弥远比你想象的要聪明的多,大家只看到了他依靠魏国公史浩的光芒,但别忘了,若非史弥远有其过人之处,就是十个史浩也扶不起来的。太上皇当年罢逐青吏三百余人,史弥远能够从容避过,而那一次的罢逐中,你可别忘了,就连当时右相汤思退的孙子汤鹤溪,都没有逃过那一劫。随之而来的减少恩荫,你韩胄同样是难逃此劫,但史弥远呢?依然还是从容避过。如果一次是运气使然,两次是运气使然,但这么多年来,史弥远的运气岂不是要好的让人嫉妒了?朝堂之上的风浪不光多大,史弥远总是能够游刃有余的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而且还不断的壮大着自己的势力,你韩胄就不觉得可怕吗?”
“令尊如今贵为当朝左相,而史弥远的吏部尚书一职则是巍然不动,如今你想要两浙东西两路的安抚使差遣,不还是得找人来暗中达成约定?相比较之下,史弥远身为六部之首,我可不希望在你跟我相斗中,让他渔翁得利,等你我回头时,才发现整个朝堂之上,都是他提拔的臣子。”叶青拿过酒坛,跟韩胄碰了下说道。
韩胄直接在河岸边坐下来,长袍上挑,而后两只腿也不挽裤管,直接放进了河水里:“即便是如此,我依然觉得你叶青乃是我平生大敌,史弥远终究是有史浩这颗大树好乘凉。可你叶青呢?天下文人士子口诛笔伐,你依然是巍然不动,金、夏联盟,你依然还是安然无恙。甚至是能够说服太上皇,金人皇帝完颜,以及夏国权臣**公济,还有那鞑靼人铁木真,一同按照你的提议出征辽国,叶青,你未免有些太过于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吧?”
叶青挑眉看着韩胄,一时之间无言以对,想想也确实,自己的发迹史,在外人看起来,自然是比任何人的都要传奇跟轻松,但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若不是他有“先见之明”,恐怕早已经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举起酒坛笑了笑,道:“随你,不过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就是了。朝堂向来不是我喜欢的地方,何况如今宋廷朝堂如此混乱,我叶青一介武夫,只要替我大宋朝守好边疆就足矣,至于朝堂之事儿……只要不波及到我就可以。”
韩胄笑了笑,随后也跳进了河水里,并不湍急的河水无法把人推的站不稳脚跟,所以微微摇晃了几下后,便站稳的韩胄,笑着道:“若是你以后不再回朝廷才好呢,在北地做个藩王岂不是更好?你我一南一北护佑大宋江山社稷……。”
“那到时候就不知道,你得在我背后,给我罗列多少罪名了。对了,梁雁那小娘们,给你生孩子了没有?”叶青靠着河岸问道。
“关你屁事,就好像钟晴给你生了似的。”韩胄撇撇嘴,最后的对话,也就意味着,今日的长谈算是告一段落了。
第九百一十章 钟晴的心思
临安城的热闹跟喧嚣,并没有因为夜幕降临而得到缓和,相反在这个热浪依旧在城内流动、盘旋的夜幕下,整个临安城反而是显得更为繁华跟热闹。
御街之上依旧是人来人往、车流穿梭,一顶顶轿子掀开两侧的帘子用来透风,里面的人扇着扇子,也依旧是催促着轿夫加快速度。
三婶儿酒馆不知道从哪天起,就已经换了掌柜的,如今一个中年男人则是替代了三婶儿,而三婶儿去了哪里,酒馆里的客人并不是十分清楚,只是知道,随着三婶儿离开后,这家老字号酒馆内的酒反而是变得越发的醇香起来,价格也比从前还要公道不少。
左雨坐在偏僻的角落里,中年掌柜的笑呵呵的走过来,给左雨换了个酒壶后,低声道:“夫人这几日没打算去孤山,也没打算去宫里,这些时日就在宅院里,老爷过几日就要回临安了,夫人得仔细收拾一番宅子才是。”
“皇后逼得紧啊,叶大人越是离临安近,皇后心里则是越发的不踏实。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左雨有些为难的问道。
“这个我可不敢瞎做主。总之夫人说了,这些时日她在宅院里静候老爷回来,至于其他事情……等老爷回来了再说吧。”掌柜的钟成依旧是老好人的模样儿,与人为善的笑呵呵说道。
“这是皇后给夫人的信,还请钟掌柜务必交给夫人。”左雨叹口气,又一次从袖袋里掏出碎银子放在桌面上当酒钱,而后道:“皇后说了,朝堂之事有时候她也是迫不得已。”
“左将军您放心,在下一定一字不差的告诉夫人。”钟成也不客气,笑呵呵的收起桌面上的酒钱,把那封信而后是小心翼翼的放好,才去招呼别的客人。
随意的招呼了几桌客人之后,又是跟伙计叮嘱了几句,便匆匆走出了酒馆,向着街对面那条巷子里的通汇坊走去。
通汇坊之前并没有什么高官、名望,哪怕是稍稍有些名气的文人雅士,都不会住在这个以寻常百姓为主的这一带。
但随着叶青如今在朝堂之上的威望越来越高,特别是随着关山一战,不单是从夏人手里收复关山,而且更是一鼓作气拿下金人治下的河套三路后,叶青的声威此时在民间更是高于在朝堂之上,从而也使得通汇坊跟着好像一下子变得高贵、威严了几分。
茶馆、客栈、酒楼,甚至是一些风月场所里的说书人,嘴里的故事也开始渐渐由当年的岳飞,变成了如今的叶青,不管是关山一战,还是收复河套之战,在说书人的嘴里,则是被描绘得惊心动魄、荡气回肠。
叶青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大宋英雄的化身,关山一战如同说书人亲身经历过一般,特别是一人一骑,敢挡两万金军不能存进的事迹,更是被说书人把叶青奉成了如同天神降临一般。
芳菲惟妙惟肖的学着说书人的样子,在钟晴跟前卖弄着今日听来的事情,一旁的钟晴则是目光含笑、神思飘渺,那个男人让她魂牵梦绕,特别是关山之时,更是让她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但好在,如今一切都过去了,而那个男人,也就快要回到临安了。
“夫人……。”芳菲一连叫了好几声,才让钟晴还魂:“钟成想要见您。”
“让他在书房稍等一会儿。”钟晴雍容的笑了下说道。
看着芳菲离去,钟晴则是起伏着高耸的胸口微微叹了口气,叶青快要回临安了,但她的心情则是越来越紧张了,相反的,最初的那股期待跟欣喜,也不知道为何会因为自己的所思所想,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自从那次在孤山跟赵汝愚相遇后,钟晴的心里就开始萌生了一个让她吓了一跳的念头,那就是她很想生个孩子,而且还想这个孩子为钟家延续香火,如此也就意味着,如果自己……那么就得姓钟,但叶青会同意吗?
白纯、倾城又会是什么想法儿呢?她们会同意叶青跟自己的孩子姓钟吗?
另外一边与叶青一同回到镇江府的韩胄,终于是见到了被叶青折磨的伤痕累累的赵方。
无神甚至是显得有些呆滞的双眼,青肿的眼眶,特别是双手十指包扎着的白布,以及那同样是包扎着白布,裸露在外面的脚趾,让韩胄看的是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叶青就是一头残忍嗜杀的野狼,能让你活着已经是不错了。此事就此揭过,以后不必再提了。”韩胄微微叹口气说道。
“大人……。”赵方带着哭腔的声音,只是还没有说话,就被韩胄直视的目光给吓得把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钟蚕既然秘密从京兆府那边回来了,就说明……。”韩胄摇摇头,而后略微有些遗憾的说道:“在你江阴军的地盘上,人家一千人秘密潜伏进来,你都不曾发现,所以你觉得你有什么本事儿报今日之仇吗?”
“挖地三尺,末将也要把他们找出来。”少了一颗门牙,一张嘴说话就漏风的赵方恨恨的说道。
“等你找到他们的时候,恐怕也就是你找到阴曹地府门口的时候。叶青是什么人?若是那么好对付,又岂能有今日这般权势?当日之所以没有阻止你,便是希望借此机会,让你长点记性,当然,若是能够给叶青一个下马威,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只可惜啊,这又是一次常见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以你那点儿城府,斗不过他叶青的,何况,这种花家军……如今看来并非是单单只会征战沙场,暗地里搞起埋伏、刺杀来,竟然也是炉火纯青!”韩胄说道最后,又再次不由自主的陷入到了沉思中。
他本以为种花家军再厉害,也不过是战场上骁勇善战的一群好杀斗勇的莽夫而已,但从赵方这次吃亏、完败的事情上来看,种花家军显然是超乎了所有人对他们的认知,这绝非是一支简简单单,能够用大军来形容的部队。
毕竟,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一支部队,能够像叶青麾下的种花家军这般跟游侠似的,还能够在暗地里搞刺杀这种勾当。
“这倒是稀奇了,任何精锐大军向来都是以训练有素、团战而闻名,从来不看重个人的武力,但这种花家军……怎么会这般与众不同,既能上战场团战杀敌,又能成小股甚至是个人来做游侠之事儿呢?难道这些人都是叶青暗中招募的游侠?”韩胄疑惑的继续摇着头。
而旁边的赵方、刘世兴也是愁眉不展,对于韩胄的话语,此时也是一知半解,毕竟,他们到现在,也只见到了叶青麾下的两百名亲军而已,至于那所谓的种花家军,他们根本是连影子都没有见到。
赵方倒是见到了,但他只是见到了二十来人突然之间蹿了出来,而后不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跟前的数十人就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而他自己也是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被人给五花大绑了。
“大人,以游侠组军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论是我朝还是前朝,都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但这样的大军也就是看起来不错,在战场之上,则就是散兵游勇、乌合之众,甚至是不如一支普通大军的战力,能够很轻易的就被敌军一击即溃。若全部是游侠,那么叶青就根本不可能从关山一战中逃出来。”刘世兴也摇着头分析道。
“话是如此,理也是这个理儿。不管是那钟蚕,还是他手下的几个人,一看就是军伍之人,没有半点儿的游侠江湖气,就连他们的杀人手法,也是大开大合,完全是战场之上厮杀、磨砺出来的杀人手段。但为何他们每个人又能够做到以一当十呢?三千种花家军,若是各个都是如此,那么也就难怪,叶青敢只带五千人夺关山,有底气只带三千人回临安了。只是,这样一支大军,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韩胄说道最后,甚至是隐隐开始有些眼红,叶青手里那支,如今于他而言,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种花家军了。
他自然是不知道,这支种
花家军,虽然叶青亲自训练的时间少,而且几乎还是完全交给了墨小宝、钟蚕两人来率领,甚至是还被放羊似的丢到了草原上,任由其自生自灭。
但种花家军在成长中的每一步,都几乎是由叶青亲自制定的,都是由他交给执行能力极高的墨小宝、钟蚕,完全按照他的意思,在厮杀中打造出了这么一支真正的特种部队。
如今的种花家军,不管是骑马征战还是搞小股的埋伏、袭击、暗杀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甚至其中的很多人,还都具有一些后世间谍该具有的能力,能够轻易的乔装打扮成,像模像样码头的苦力、风度翩翩的文人墨客、儒雅风流的员外,酒楼客栈的掌柜、伙计,哪怕龟公他都能够扮的入木三分,就是连只会种田的农夫,他们都能够扮的是惟妙惟肖,让人难以辨别真假。
草原上两年多的残酷厮杀,而后又是跟着叶青在临安停留了近两年的时间,跟着皇城司里的伞跑过腿,也在斜风细雨楼大吃大喝过,见过各式各样的高官显贵、贩夫走卒,甚至其中也有迷失在临安花花世界中不可自拔,贪图享乐、奢靡之人,被暗地里清除过,才终于是花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又经过了关山一战的死亡洗礼后,才终于算是成为了一支能够独当一面,让叶青颇为满意的精锐大军。
特别是自经过关山一役后,如今的叶青身边,不管是明里暗里都是布满了保护他的人,所以只要叶青愿意,加上贾涉这明面上的两百人,他随时随地的就能够招呼出一千多人在跟前。
“大人……是左雨。”神色复杂的钟蚕,把一封信递给了叶青。
“事情未明朗之前,任何情绪出现在你的脸上,都只会让人起疑心。”叶青笑了笑,接过那封左雨的信拆开。
很久很久的时间了,不管是左雨还是左脚,都不曾亲自给他来过信了,更别提还能够像当年那般,时不时的向他偷偷禀奏一些关于李凤娘的事情了。
不管是淮南东路的事情,还是关山一战的事情,左雨、左脚都像是消失了一样,始终不曾提醒过叶青,哪怕是叶青从关山一战逃出来后,左雨、左脚兄弟两人,也不曾来过信。
所以如今,不管是钟蚕,还是墨小宝,在心里对于左氏兄弟都是颇有成见,特别是墨小宝,心头更是觉得对不起叶青,毕竟,当初左雨、左脚还是他推荐给叶青的,而叶青也是因为他墨小宝,毫不怀疑的用了他们兄弟二人。
“末将怎么敢对他们有意见,人家兄弟二人,如今可是贵为殿前司、侍卫司的统领,手握整个皇宫大权,就连临安城内的禁军,如今也是归他们调遣,这样的大官,末将可不敢有意见。”钟蚕在叶青跟前,还是懒得掩饰自己对左氏兄弟的成见。
“怎么,临安城内的事情不顺利?”叶青一边看信,一边笑问道。
“水泼不进。”钟蚕紧紧捏着手里的茶杯,看的叶青都有些替他担心,深怕这货一生气,再把茶杯捏碎扎了自己的手。
“茶杯跟你没仇没怨的,再扎了自己的手。”叶青没好气的提醒道。
有些不甘心的松开茶杯,也不去问叶青那信上说了什么,只是自顾自道:“大人,末将想回到临安后,亲自会会他们兄弟二人,倒是想问问,是不是如今身居高位了,就忘了当年是谁帮助他,才有了今日……。”
“不必。”叶青果断的说道,而后笑着道:“若是帮助一个人,便是希望这个人日后回报于我的话,那只能说明我这个人太过于自私了。不管是你还是墨小宝,或者是左氏兄弟,当初帮助你们,并非是为了寄望日后你们能够回报于我。虽说是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但助人之初心,当不该想着回报才是。如果帮人就是为了回报,那当初又何必帮助呢?所以啊,不求回报才是助人之善心。若是求回报,那么在不得回报之下,我的善心岂不是一文不值了?”
第九百一十一章 官宦街巷
第二日自镇江两人一同回临安,韩胄也确实没有再让叶青看见赵方,镇江知府刘世兴,也只是送二人到城外后,便如同望夫石一般,目送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去。
而后回头看了看镇江府那高大的城门,不知为何,却是给他一种,在可预见的未来,仿佛镇江将会受到战火之灾的侵扰。
五日后,就在叶青跟韩胄一同进入临安,而后在御街之上分别时,史府里的史弥远,也只是听完户部尚书郑清之的禀报后,微微笑了笑,并没有做任何的评判。
这是他早就料到的事情,在他看来,韩胄看似颇有城府,但却是很难耐得住稍显急躁性子,虽然符合其武将出身的秉性,但跟已露枭雄之势的叶青比起来,可谓是就差了不止一筹了。
史弥远的眼中,韩胄总是干一些自作聪明的事情,这一次为了人人皆知的两浙安抚使差遣,竟然不惜自降身份,跑到镇江迎候叶青,就像是深怕晚了一步见到叶青,而后给自己抢了先似的。
不过这也是符合韩胄喜欢抢他人功劳的脾气秉性,毕竟,抢功劳讲究的就是一个先下手为强,而韩胄在抢功劳一事儿上,尝到了诸多甜头后,也便这种先下手为强的手腕,用到了朝堂之争之上。
反而是忽略了更加重要的,一个政客绝对该具有的谋而后动、城府隐忍这个最大的利器。
这也是为何叶青会在丹徒县外,再次提醒韩胄要小心史弥远的原因,在叶青看来,韩胄不管如何下黑手,但总是在明处,还好防范一些,而史弥远的黑手总是在暗处,让人防不胜防。
扬州商会满打满算不过才几年的时间,但史弥远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窥到商会的好处以及带来的巨大利益,而后不管是照猫画虎,还是依葫芦画瓢,总之史弥远在福建路也同样是在背后主使着,成立了福建商会。
而这样的商会虽然在结构运作上,还不如扬州商会那般成熟,但胜在有史弥远在身后推波助澜,从而也使得扬州商会处处受制,想要南下也是越发的艰难。
所以从叶青这一次回临安的事情上,就能够看出来,韩胄最大的弊病便是急功好利,而史弥远最大的优势便是老谋深算这一方面,已经是深得史浩真传,如此一来,两人孰强孰弱也是立刻高下立判。
在心里分析着急功好利、老谋深算的韩胄、史弥远二人,叶青不自觉的已经率着众人,走到了通汇坊最深处的幽静巷内,整个坊间的最后一条街巷,一切都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如同最早的模样儿一般,就连远处门口的那颗老槐树,依旧是那么枝繁叶茂。
只是如今的街坊四邻在近一两年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原本普通百姓的宅院,如今已经被一些临安的官员花大价钱买了下来,于是使得通汇坊里最深处的这条巷道内,不知何时起,竟然是变成了一条彻头彻尾的官员之街巷。
从头到尾,几乎每一家每一户的门口都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石狮子,而朱红色的大门与稀拉的几颗铜钉,包括那府门口上方的匾额,带着三分的威严、七分的谄媚,都像是在告诉人们,这里乃是官宦人家的宅院。
随着叶青踏入这条熟悉的巷内,距离不
算太长的街巷内两侧,所有十几户人家的府门,几乎是同一时间打开了正门,而后便看到了一个个笑容可掬、身着官服的官员,带着身后的下人,或者是在旁边手下的指点下,最后齐刷刷的把目光移到了叶青的身上。
一个个在叶青经过时,立刻快速的走下台阶,向着叶青行礼道:“下官恭迎叶大人凯旋而归。”
“下官兵部郎中……恭迎叶大人凯旋而归。”
“下官工部侍郎……恭迎叶大人凯旋而归。”
“下官待御史……。”
总之,在叶青踏入巷内后,最起码有三四十名穿着官服的官员,站在各自的府邸台阶下,恭迎叶青凯旋而归。
叶青左顾右盼着在众人的“夹道”恭迎下,缓缓走向街巷内最后一户,也就是门口此时站着一脸兴奋的芳菲,以及那……如今完全可以用风华绝代、国色天香来形容的钟晴,包括那门房陶潜正在等候着他。
看着风华绝代,越来越勾魂夺魄的钟大美人,叶青的视线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她的身上移开,转头回身,看着眼前左右两排他没有一个认识,此时还恭恭敬敬站在各自府门口的官员。
“有劳各位大人了,叶某不胜感激、深感荣幸,在此多谢各位大人的迎候,他日叶某必将亲自登门拜访。各位大人的心意叶某心领了,各位大人请。”
叶青的声音不大,甚至站在最后面的官员,都需要伸长了脖子仔细听,才能够听的清楚,这位北地枭雄到底说了些什么,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不过高兴呢那自然是好,不高兴呢?还有这么多人陪着自己呢,自己还怕什么,正所谓法不责众,叶大人总不能因为他们事先没有打招呼,就迁怒于他们吧。
“叶大人请。”
随着众人的声音一起响起,瞬间整个街巷如同朝堂一般,除了有些不伦不类外,便是原本还稍显的有些紧张的气氛,终于是放松了下来。
众人看着叶青依然站在街巷的最中央,望着他们每一个人,并没有打算立刻回府的态势,于是每一个人也知道,此时显然并非是跟眼前的叶大人套近乎,让他记住自己的恰当时机,于是一个个再次对着叶青行礼后,便飞快的回到了各自府内。
原本还人满为患的街道,瞬间变得空旷无比,短短时间内的巨大反差,甚至都让叶青觉得有些恍惚,仿佛刚才那差一点儿也让他飘飘然的一幕,完全是自己的幻觉一般。
陶潜说他自己越来越有儒雅的风范,但叶青一直认为他那是痞子风范,所以随着眼前的众多朝中官员消失后,钟晴则是紧张跟有些激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芳菲也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时,痞子范陶潜呵呵笑着走到跟前。
“叶大人请吧,还在回味刚才那如同上朝一般的感觉啊?”痞子陶潜嘿嘿道。
一句话惊出叶青一身冷汗,扭头看了一眼钟晴,眼中充满相思之情的笑了笑,而后便不理会陶潜直接走向钟晴:“钟蚕,让这个痞子把刚才的话吃回去!”
“好嘞,大人您放心,末将一定要让他把原话吃回肚子里!”随着钟蚕回应道,而后便是钟蚕阴狠的笑声,以及痞子陶潜的破口大骂叶青不识好人心
,自己这番说话,是在提醒他切勿得意忘形。
钟晴抿嘴笑了笑,这些年早已经习惯了陶潜在身边的痞子风范,自然,也是因为陶潜从建康钟家出事儿后的一路跟随,让钟晴对于陶潜也是格外的信任。
“夫……夫君回来了,妾……妾身恭迎夫君凯旋而归……。”钟晴望着叶青那双仿佛要看透她整个人的炙热眼神,瞬间有些不敢直视叶青,只好低着头,以这几日演练了多少遍,但说出来后还是结结巴巴的话语,而且还是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就连钟晴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说完,只是觉得,自己仿佛突然间双脚就离开了地面似的,被叶青揽着紧张到颤抖的腰身,向府里走去。
芳菲同样是两眼放光,看着钟晴被叶青揽腰相拥着步入府内,兴高采烈的跟随在后面,急忙招呼其他丫鬟在旁侍奉着。
“好久不见,你是越发的漂亮了。”大厅内,此时芳菲则是阻止了丫鬟们进入,站在门外偷偷的看着那日思夜想的高大背影,捧着钟晴的面庞夸着佳人的美丽。
“哪有,妾身都老了。”钟晴原本红晕的脸蛋儿,此刻显得更加紧张跟羞涩。
不过比起在府门前的时候,这个时候的钟晴,已经敢于直视叶青那双足以融化她整个身心的眼神,像是知道接下来便会发生什么似的,长长的睫毛下,如水般的眸子望着叶青,而后缓缓地闭上,便感觉到鼻尖传来了强烈的熟悉又渴望的厚重气息。
“唔……。”钟晴还是不自觉的颤吟了一声,随即便任由叶青汲取着她的温柔。
只是这美好的相逢,虽然被芳菲保护在了大厅内,但却是被痞子陶潜的惨叫声,瞬间给打破。
“啊……。”钟晴急促的喘息着,推开叶青,双眸比刚才更加温柔的看着叶青:“告诉钟蚕不要把陶潜打坏了,钟蚕向来下手没个轻重的。”
“放心吧,钟蚕又不是当年那个莽撞少年了。”叶青继续搂着钟晴的纤腰,而另外一只手,自然是不会老实,在钟晴那单薄衫裙下的翘臀上来回抚摸着。
身上的异样感跟渴望被抚摸的**,让钟晴还能够尚存一丝理智,但这种理智让她又舍不得放弃那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微涨着红唇,任由叶青的手在她单薄的衣衫上游走、攀爬,极力的让自己不去因为那**的满足,而呻吟出声音的钟晴,不得不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叶青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以及那让她心头被狠狠揪起来、疼痛如绞的丝丝白发上。
“记得你离开时,还是满头乌发呢……啊……。”随着叶青的手碰到某处敏感,钟晴不自觉的风情的白了叶青一眼,而后继续以温柔的手指,轻抚着叶青鬓角的白发。
“已经少了很多了,前些时日比这还要多呢。”叶青同样是享受着钟晴手指在双鬓轻抚的温柔道。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钟晴轻咬嘴唇,而后主动的吻上了叶青的唇。
芳菲站在门口,此时却是双眼通红,高兴的想哭又想笑。
之前,她还担心老爷会怪罪夫人一心想要报仇,才致使他陷入到了关山困境中。
而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老爷还是很在乎夫人的。
第九百一十二章 对峙
夜色再次降临繁华的大宋都城临安,御街之上依旧是人群如潮、车马轿子川流不息,只是今日随着叶青回到临安后,整个临安城的气氛,仿佛也跟着变得多了几分诡异跟紧张。
街道上的行人,神色之间仿佛也是多了一层匆匆忙,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行人、车马、轿子,在今夜好像都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在有心人眼里看来,仿佛每个人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今夜有好戏看了。”史弥远在一品楼的雅间内,端着茶杯微笑着自言自语,身后的户部尚书郑清之,则是眉头紧锁,他还是不太相信,叶青刚一回到临安,就敢闹出大动静来。
而在韩府内,韩诚则是在蜡烛的照映下闭目养神,旁边坐着今日与叶青一同回到临安的韩胄,双眼有些放空,不知道此刻在想些什么。
书房内的氛围显得格外安静,甚至是有一种莫名的压抑。
“父亲,叶青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动手吧?”韩胄收回放空的眼神,看向韩诚问道。
韩诚一动不动,一直闭着双目,嘴唇动了动后还是缓缓说道:“既然现在朝廷已经决定了,那他叶青又回到临安了,为何还要迟疑?遇事果决、雷厉风行,不一直就是叶青的行事风格。只是……就看刑部、大理寺的态度了,怕是没人能够阻止的了了。况且,你以为前些日子叶青突然把两千人放进皇城司禁卒营,就单单只是为了跟你示威不成?”
“留正会不会……。”韩胄欲言又止,对于权势来说,他显得确实要比旁人贪婪很多。
两浙路的安抚使他想要收入囊中,如今因为留正被牵连进赵汝愚一事中,也使得他开始觊觎兵部尚书这一差遣。
“看皇后是什么意思吧。”韩诚微微叹口气,他岂能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顿了下后道:“既然如此,那就把你的人撤出临安城吧,把今夜的临安交给叶青就是了,至于能不能成,过了今夜就揭晓了。”
韩胄看了看韩诚,并没有问为何要撤出他今日带进城内的兵力,但凡只要跟权利有关,对自己有利,面对他的父亲,韩胄便不会问缘由,只会默默的照办。
钟蚕没有在家里吃完饭,倒是贾涉突然间出现在了叶青的府邸里,同样,身后跟着的还有那两百名亲卫。
许久不曾出现在临安城关礼,因为太上皇在孤山的缘故,这几年就像是消失了一般,都快要让人们忘记,他不只是太上皇最为信任的太监,同样,还依然是皇城司的副统领。
“统领大人……。”关礼对于叶青的称呼多年来一直不曾改变,就像是一直在用这种称呼,向叶青表示他一直以来的忠心耿耿。
“钟蚕人在乌衣巷,人手不必担心,直接前往沂国公府拿人便是。”叶青放下碗筷,接过钟晴递过的湿巾擦拭着嘴角说道。
钟晴不动声色的示意芳菲收拾桌面,但有些颤抖的双手,还是暴露了她心里此刻的激动,她同样没有想到,刚刚回来不过几个时辰的叶青,这么快就要向赵汝愚发难。
“人放哪里?刑部?大理寺?皇城司?”关礼低眉问道。
“大理寺。不论如何也要给皇后跟皇家留些面子的,皇城司终究是上不了台面,刑部钱象祖毕竟是跟皇家一直都很亲近的人,不必让钱家参合进来跟着为难。”叶青看着钟晴那有些颤抖的放下茶杯的手,一把稳稳的抓在自己的手心。
“留正如何处置?抓……还是不抓?”关礼继续问道。
“不抓,不必理会。”叶青果断的说道。
“奴婢这就去办。”关礼行礼,而后离开。
叶青依旧紧紧握着钟晴那有些发凉的小手,低头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茶水,沉默了一会儿后,淡淡道:“备车,陶潜随我进宫,贾涉照应好府里。”
“你……你一个人……。”钟晴不由自主的另外一只手紧忙按住叶青的手,有些担忧的说道。
“身为大宋臣子,既然回到临安了,怎么着也该面圣才是,又不是跟人打仗,自然是我一个人前去就行了。”叶青笑看着满脸担忧的钟晴,缓缓抽回自己的手。
此刻双鬓间的白发,在钟晴的眼里显得格外的刺目,如同一根根针一般,狠狠的扎在她的心头,疼痛不已。
陶潜驾车,叶青坐在车厢内,当马车刚刚驶
上御街后,大理寺卿孟珙、左少卿毕再遇,快步的走了过来:“下官孟珙、毕再遇见过叶大人。”
“辛苦两位大人了。”叶青掀开车帘,脸上带着随和的笑意:“两位大人在大理寺稍候便是,对了,扬州送来的东西可曾收到?”
“回大人,都已经如数收到。”孟珙点点头,沉着的说道。
“那就好。”叶青随和的笑着点点头。
既然赵汝愚能够利用金人来谋害自己,自己自然也可以借助金人的手,来做实赵汝愚通金之罪名。
叶青的马车再次缓缓从御街之上前往皇宫,而此时冷清了多年的乌衣巷皇城司门口,却是聚集着数十名顶盔掼甲的种花家军兵士,在钟蚕跟关礼的率领下,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由乌衣巷向外滚滚翻腾。
叶青的马车缓缓经过无人拦截的东华门,而后向着何宁门的方向前去,钟蚕的种花家军,此时也已经出现在了沂国公赵汝愚那高大的府门外。
只是不等钟蚕他们进入,左雨则是从缓缓打开的大门内率先走了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同样是穿着盔甲的钟蚕,以及微微低头、垂手而立的关礼。
左雨身后的大门全部打开,身后同时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殿前司的兵士瞬间站满了左雨的身后。
钟蚕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毫无顾忌的迈步踏上台阶,而身后除了关礼,以及那数十名种花家军的兵士外,此刻从两侧同样是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随后足足数百人的种花家军将士,跟刚刚的数十名兵士合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人潮。
两军对峙、刀枪明亮,气氛瞬间变的肃杀冷冽,剑拔弩张的意味也越来越浓。
“钟蚕,不要让我为难。”左雨伸出手臂,挡在走上台阶的钟蚕跟前。
“我跟大人在关山浴血厮杀时,左统领觉得为难吗?”钟蚕停下脚步,扭头看着神色凝重的左雨,继续不屑的说道:“左统领可知道,关山一战我们差些全军覆没,连大人都差一点儿战死!你真当关山一战就那么简单,说逃出生天就逃出生天,说想活就能活下来吗?知道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吗?若不是他,大人何至于陷入危境之中!那个时候左统领怎么就不觉得为难了?良心上就过的去了吗?”
“钟蚕……。”面对钟蚕的质问,左雨苦涩的摇摇头,并不去反驳,只是说道:“一个时辰,只要一个时辰,之后国公府里的人,全部随你处置。”
“对不起,我钟蚕等不起!”钟蚕直接推开左雨拦在胸前的手臂,随后左雨身后的殿前司兵士,瞬间举起了手中的弓弩,而钟蚕的身后,也几乎是同时,把手里的弓弩对准了他们。
“那你除非杀了我,否则……我不能让你进去。”左雨再次拦在了钟蚕的跟前,腰间的雁翎刀瞬间也被拿在了手里。
“好,半个时辰内全歼你们……。”钟蚕冷笑着退后两步,腰间的雁翎刀也也缓缓抽出刀鞘。
“钟统领,放心吧,我赵汝愚不会跑的,也绝不会让你误了叶大人的差遣。”赵汝愚平淡的声音响起,瞬间也让一场流血厮杀,被扼杀在了萌芽中。
从分开的人群中缓缓走到钟蚕、左雨的跟前,此时的赵汝愚看起来仿佛是老了十岁似的,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面色蜡黄,一头花白的头发,比叶青的更甚,双眼也显得有些呆滞,看着钟蚕跟左雨,扯开嘴角露出平和的笑容,缓缓继续道:“赵某当初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但赵某毕竟乃是皇家宗室,不管是你们皇城司来拿人,还是大理寺、刑部来问罪赵某,都总该跟宫里打声招呼的吧?”
“那是叶大人的事儿,我钟蚕只负责请沂国公前往大理寺。”钟蚕雁翎刀入鞘,伸手就向赵汝愚的肩膀抓去。
赵汝愚微笑着一动不动,左雨左手拿刀,脚下错步,右手快速抬起搭上了钟蚕的手腕,但不等他用力拉扯,钟蚕也是脚下再进一步,被左雨抓住的手腕一转,而后向着左雨的喉咙处抓去。
左雨不得已只能往后退,而钟蚕得理不饶人,脚下步步紧逼,直到左雨砰的一声,后背装在了那结实的朱红色大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左雨被按下去的手瞬间拔刀,而钟蚕另外一只手同样是没有闲着,拇指挑向刀镡,手里的雁翎刀就像是自动从刀鞘内弹出一般,不等左雨的刀抽出来,钟蚕原本按在左
雨胸口的手,已经抓住刀柄,把雁翎刀横在了左雨的脖颈处。
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就完成了一次近距离闪电的交锋,不管是左雨身后的兵士,还是台阶下的种花家军,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一道亮光如同闪电一般划出,而后一把明亮冷森的雁翎刀,就架在了左雨的脖子上。
“还是嫩了点儿你。”钟蚕冷笑着说道。
“钟蚕,一个时辰就好。叶大人之所以没有出现,肯定不会是在家里喝茶,必然是要前往宫里的。你放心,我左雨绝不会耽误你宝贵的时间。”左雨视线往下,看了看架在自己脖子上,那让他全身汗毛瞬间竖起的雁翎刀说道。
输给钟蚕他并不觉得丢人,毕竟,能够跟钟蚕过招的人可不多,而且钟蚕手上的凌厉杀伐,可都是从九死一生的残酷沙场上磨砺出来的,而自己这些年,可是一次真正的沙场都没有去过。
“钟统领,放了左统领,赵某人陪你在这里等,如何?一个时辰后,不管如何,赵某都跟你走。”赵汝愚在钟蚕的刀如同自动出鞘时,瞬间便心底发凉,难怪叶青如此器重钟蚕,回临安也依然带在身边。
钟蚕缓缓放下架在左雨脖子上的刀,低头送回刀鞘:“下一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夜色下的何宁门处,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路中央,车辕上的陶潜一手持鞭,一手拿着一面进宫的牌子。
马车里的叶青并没有下车,而此时何宁门的正门,则是缓缓打开,一架十分华贵的马车缓缓从里面驶出来,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的气派与华贵。
“皇后……。”竹叶儿扭头看向身后硕大的车厢。
李凤娘掀开前侧车帘,而后就看到了一辆马车静静地横在路中央,过往巡逻的侍卫司兵士,此刻正在四周不远处,把马车围的水泄不通。
夜色如水,两驾马车默默的对峙着,陶潜不曾跳下车辕,竹叶儿不曾拿出马凳,一架马车横着,一架马车竖着,就这样一直无声的对峙着。
李凤娘坐在马车里怔怔出神,竹叶儿站在马车下方一言不发。
陶潜继续把玩着手里的入宫牌子,看也不看围在四周的侍卫司兵士。
时间静悄悄的在夜色中流转,微风吹来,带着一丝凤凰山上的凉意,轻微的惊扰着两驾马车的车帘,发出微微的晃动。
竹叶儿招手,左脚快步跑向跟前,而后又快步的跑向了陶潜跟前。
“叶大人,皇后请您单独一谈。”左脚面对陶潜那玩味儿的笑容,低头看着脚尖说道。
“多谢左统领。”马车里的叶青说道:“宫墙下就不错。”
“请叶大人下车。”左脚依旧低着头,而后缓缓单膝跪地,把自己的一边肩膀递给了车门打开后,缓缓迈出来的一只脚。
“当初就曾跟左统领说过,我叶青乃是皇城司统领,你左脚乃是侍卫司统领,你我一样大,当该平起平坐才是。”叶青跳下马车,拍了拍站起身后左脚的肩膀,而后对着陶潜道:“东华门处等我。”
“这样……真的行吗?”陶潜一愣,眼前满是侍卫司的人,他叶青就一个人,算上自己也就两个人,虽然肯定敌不过这么多兵士,但……自己这般离去,良心上肯定过不去啊,而且一旦出了什么事儿,钟晴那丫头还不得恨死自己啊。
只是不等叶青回答,一个清脆略带威严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叶爱卿乃我大宋朝忠臣良将,难道本宫还会加害于他不成?今日叶大人凯旋而归,本宫赏赐他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对叶大人不利呢?”雍容华贵、妩媚风情于一身的李凤娘,在不远处站定说道。
陶潜低头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而后便不再理会叶青,一拉手里的缰绳,便向东华门的方向驶去。
而皇后的马车,也在同一时间掉头驶进了何宁门内。
叶青率先迈步,走向那夜色下,如血一般的宫墙下,李凤娘望着那高大的背影,随后缓缓跟上。
竹叶儿、左脚站在何宁门处一动不动,周围的侍卫司兵士,如同潮水一般,在夜色下是迅速的消失不见。
宫墙外的道路瞬间变得寂静无比,偶尔能够听到从远处的凤凰山上,传来几声栖息的鸣叫声,一男一女,沿着宫墙缓缓前行。
第九百一十三章 黄金时代
“淳熙十六年的十一月你离开临安,如今已经是绍熙二年的九月,一走就是两年。叶大人,大宋朝廷不欠你什么吧?”昏黄的灯光下,李凤娘的目光虽然被叶青双鬓的白发刺痛了内心深处,但嘴上依然是很强硬。
几乎是近两年的时间,虽然不至于是物是人非,但如今也不得不承认,当两人再次行走在一起时,当初的那种默契与心有灵犀,在此时此刻却是显得有些遥远。
叶青两年的时间在南征北战,身上自然而然的多了一丝沧桑跟深沉。
李凤娘这两年的时间,使自己如今隐隐成为了能够跟,大名鼎鼎的吕雉、武则天相媲美的女人,此时的举手投足之间,风情之媚俨然已被威严与不可侵犯的高贵所代替。
站在一起的两人,明显能够感受到,一别两年后的再见,使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即便是如今叶青站在她跟前,但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再像当初那般伸手就能触摸到了。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叶青停下脚步,看着越发显高贵威严的李凤娘,缓缓道:“臣是大宋之臣,不曾有半点儿不臣之心,皇后当年当成笑话听,但臣心里却是很清楚,臣从来没有想过要谋反、要自立。”
李凤娘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照叶大人的意思,整个北地疆域如今朝廷水泼不进、针插不入,还是朝廷的错了?”
“自杞、罗甸朝廷插的了手吗?受降书早已经放进了朝廷的手里,可朝廷有任免任何一个官员吗?到底是谁在自杞、罗甸、京西南路、利州路、夔州路、成都府路说了算?是当朝左相,是左相之子韩胄说了算,是一个如今为了两浙路合二为一,想要成为两浙路安抚使,想要成为第一权臣的韩家说了算。而北地呢?是朝廷不愿意要,当初收复的北地四路,朝廷唯恐烫手惹来灾祸,深怕若是接手后招来金人的报复,如今这件事儿又怪罪到臣的头上。皇后,不能两头都是朝廷的理,臣就两头都不对。”叶青的眼睛格外的深邃,紧皱着的眉头心事重重,像是藏着无数的心事儿。
“如今朝廷想要接手,但你叶青连一个淮南东路都不愿意……。”
“非是臣不愿意,而是这是他们在逼臣去死!我如何能够愿意!”叶青瞬间语气变得急促又凌厉,甚至是带着一股枭雄之势,看着李凤娘冷声质问道:“如今臣倒是想问一句,是皇后想让臣死,还是其他人想要臣的性命!赵汝愚是独自一人勾结金人、夏人围剿我叶青,还是说受了朝廷的指使?抑或是……受了你李凤娘的指使!”
看着愤怒如同一头雄狮在低吼般的叶青,李凤娘不自觉的微微后退了一步,转而则是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原来你叶青也怕死!”
“想要在朝堂立威,想要在朝堂占有一席之地,想要处置赵汝愚,本宫可以随你处置!但!你叶青必须答应本宫几个条件!”李凤娘有些不敢去对视叶青那愤怒的双眸,同样,也不愿意去看那斑白的两鬓,扭头继续向前迈步道。
“庆王、崇国公之事免谈。”叶青转身,看着独自向前的李凤娘说道。
“那你今夜就休想从沂国公府带走赵汝愚!你人如今已经回来了,城外不过三千人,韩诚手里有八千人,加上城内的禁军、殿前司、侍卫司的人,你叶青以为你有赢的把握吗?”李凤娘停步转头,不屑而又高傲的问道。
皇后不妨试试就知道了!鱼死网破于我根本没用,关山一战我叶青能逃出来,而且还敢回临安,便是有足够的把握从临安全身而退。至于后果,皇后能不能够承担的起,怕是就不一定了!”叶青毫不相让的迎道。
“你敢!”李凤娘从牙缝里狠狠的挤出两个字。
“李凤娘,要么让我带走赵汝愚,你我相安无事。要么……好,赵汝愚留下,我叶青立刻回京兆府路,拥立庆王!敢不敢不是嘴上说,而是我叶青就敢如此做……!”
“啪!”的一声,快步冲到叶青跟前的李凤娘,一巴掌打在了叶青的脸上,面对叶青瞬间举起来要还击的手掌,李凤娘却是毫不示弱,甚至是把自己的一边脸庞,向叶青递了过来:“你打啊,我看看你叶青到底敢不敢打女人!”
“李凤娘,你别欺人太甚!”叶青深深的吸一口气,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痛,缓缓放下了自己的手。
“我就欺负你叶青了,怎么着?你打我啊!”李凤娘一张风情的脸颊此刻同样是布满了寒霜。
于是叶青忍无可忍,于是远处的竹叶儿以及左脚,便隐隐约约看到,皇后的身影跟叶青纠缠在了一起,而后像是皇后终于被叶青按倒在了蹲下的大腿上,只见叶青的一只手臂不断的起落,啪啪啪的声音,在宁静的夜幕下,显得格外的刺耳,甚至还能够听到皇后一开始的喊痛声,在最后变得却是有些让竹叶儿脸红耳热。
直到叶青都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心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这才放开被他按在大腿上那撅着翘臀的皇后李凤娘:“敢打老子脸,老子就敢打你屁股!”
李凤娘不得不借助着叶青才能堪堪站起来,臀部火辣辣的痛感,在最后又带着一丝异样的快感,给她一种皮开肉绽的疼痛感觉时,又让她这两年那高贵不可侵犯的皇后面容下,那小女人的一面渐渐展露了出来。
原本脸上银牙紧咬的愤怒,还没有来的及对着叶青发泄,便被叶青的那句话给气的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不过好在反应及时,立刻忍住了那笑声。
一时之间李凤娘忘记了追究叶青的大不敬,而叶青也自知自己下手有点儿重,看着那通红、眼中还含着水雾,又倔强、高傲的双眸,默默搀扶着李凤娘的手臂,缓缓背靠着朱红色的宫墙站定。
一阵的沉默,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稍微显得柔和了一些,不像一开始重逢的那一刻,感觉彼此距离是那么的遥远,那么的陌生。
“知道你这两年不容易……。”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而且还竟然说出了同样的话语。
“圣上龙体欠安,太上皇又在孤山不问世事,看意思就像是等着最后再出来收拾残局,你一个女人,能够在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上,在官员的心中拥有如此威望,也是辛苦了。”叶青看着无尽的夜空感叹道。
“庆王、崇国公是你保护自己不被朝廷抛弃的筹码,淮南东路是我无心之失,差些被韩诚算计。”李凤娘一把拽过叶青的胳膊,紧紧的搂在怀里,纤细的手指用力在叶青的胳膊上拧来拧去,以此来回报翘臀被打了那么多下的愤怒。
叶青也不吭声,也不喊痛,更不躲避,就像是被李凤娘搂在怀里使劲掐的不是他的胳膊,疼的倒吸一口凉气道:“只要你不负我,我绝不会拥立庆王……。”
“是我李凤娘不负你,还是朝廷不负你?”李凤娘终于缓缓
松手,而后不由自主的开始直视那斑白的鬓角。
“你现在跟朝廷分得开吗?”叶青叹息一声反问道。
“那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李凤娘缓缓把自己的面颊贴在叶青的肩膀上,喃喃说道。
“我知道,你放心,我会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的,绝不会牵连你的皇太后之梦。”叶青扯了扯嘴角,而后向何宁处招了招手。
竹叶儿跟左脚愣了愣,而后便飞快的跑了过来,如今这条宫墙外的道路,前前后后都被侍卫司的人封锁的严严实实,所以叶青跟李凤娘相互依靠的情形,也不怕被别人看见。
“让左雨从沂国公府撤下来吧,至于沂国公,交由皇城司查办。”李凤娘淡淡的说道。
看着左脚应声行礼离开后,竹叶儿也很乖巧的默默站在了远处,依然把有限的空间留给了两人。
“左脚改名了,如今叫左蛟,蛟龙的蛟。”李凤娘轻声说道,而后看着叶青的鬓角,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像是怕弄疼了叶青似的,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白的?”
“大概是从进入关山后吧。”叶青回答道。
“把家里的几位心疼坏了吧?”李凤娘依旧轻轻的抚摸着,就像是在抚摸自己的身体那般温柔。
“已经好很多了。”叶青任由李凤娘继续抚摸、审视着那斑白的鬓角。
“有时候真想有个男人的肩膀让我依靠,两年了,本以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很好做,但谁能够知道,外人看起来雍容华贵的皇后背后,同样是有着诸多的心酸……如果……我是如果,让你留在临安,你愿意吗?”李凤娘问道。
“大宋朝的江山不管了?”叶青扭头笑问道。
“现在不是就很好吗?你收复了那么多的失地,如今已经是如同一个藩王。虽然还有一部分的失地没有收复,但……但即便是没有收复那些,也已经让你足够在朝堂之上顶天立地了不是?”李凤娘有些不解的说道。
“如果有一天,比金人还残暴的鞑靼人大举南下,不单是会抢占那些刚刚被我收复的失地,而且还会势如破竹的渡过长江,兵临镇江、建康、临安等这些繁华要城,而后一个个美丽多姿的城池被铁蹄践踏、摧毁,百姓们民不聊生时,该怎么办?”
叶青看了一眼不说话,只是依偎着他的肩膀,偶尔会嘴角因为翘臀的痛感抽一丝凉气,微笑着继续说道:“一个先进的文明,若是被一个落后的文明破坏了社会结构,你能想象的出来那样的画面吗?比当年的靖康耻还要残酷……。”
“你这些年……真的不是为了自己?”李凤娘离开叶青的肩膀,第一次认真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双鬓斑白的让人心痛的男人。
“最初是,而后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今日这般地步。”叶青仰头望天,长叹一口气:“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只做一个禁军都头,或者就是一个普通百姓。”
“为什么?”李凤娘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看到了什么?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为何就一定认为,鞑靼人将来必然是我大宋的心头大患?”
“因为……因为这个时代是马背民族的黄金时代。”叶青低头,不知道该如何跟李凤娘解释,未来的鞑靼人,会成为亡宋的元凶。
(ps:这章不好写,两个人的情绪不好把握,写的着急了一些,大家凑合着看吧。)
第九百一十四章 和好不如初
世事俱是如此,特别是在如今这个时代,若是你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即便是想为自己做点儿事都极为困难,更别提所谓的为国为民了。
不管你想要做多么伟大、高尚的事情,还是多么龌龊、可耻的事情,好事坏事,都需要有足够的实力跟能力,来匹配你的意志,否则一切都是空想,否则一切也都只会是以失败而结束。
想要成为一个人人唾弃的恶人,只干些小偷小摸的事情,你是永远也无法达到被天下人唾骂、史书上口诛笔伐的高度。
想要在忧国忧民之余做为国为民之事儿,显然,你没有足够的实力,也只能够是跟临安城的普通百姓一样,凭着一腔热血而后愤世嫉俗的过上几句嘴瘾罢了。
“实力的强大与否,决定了你的抱负高度。”叶青扭头,看着有些扭捏的李凤娘,刚刚伸手到皇后的翘臀上,皇后就立刻倒吸一口凉气,痛哼一声:“要是你家里那几位,你敢下这么狠的手吗?”
“她们也不会打我一巴掌不是?”叶青温柔的替李凤娘揉着那翘臀,一片弹性十足的绵软入手,也让某人的手是越来越放肆,越来越扩大着游走的面积。
“一开始为了自保,只想能够活下来,是不是说……那个时候的你,也没有想过会有今日这番成就?”李凤娘不满的再次掐了下叶青的胳膊,那放在自己翘臀上的手则是越发的放肆,而她也开始在这夜色撩人中,变得呼吸越发急促,神情也是越发的妩媚。
“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你觉得他有能力做什么吗?这条路……阴差阳错,踏上之后就无回头路了。”叶青识趣的不再说下去,并没有把当初钟晴给他写信,把他比作刘邦的事情说出来,若不然的话,他很坚信,眼前这个娇 喘急促的李凤娘,瞬间就会炸毛。
“叶青,记住你今日说的话!”李凤娘站直了身子,拍掉某人的手,深吸一口气,随着脸上的娇媚风情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凝重后,道:“当年圣上被立为太子,是因为在太上皇眼里,始终觉得圣上比庆王更为像他,于是圣上才能够取代他的皇兄庆王,成为我大宋朝的太子、以及今日的圣上。而如今……太上皇甚是不喜英国公赵扩,反而是对庆王之子嘉国公青睐有加,所以太上皇念在当年,是圣上对其皇兄的太子之位取而代之,如今也有意,想要立庆王之子嘉国公赵柄为太子。所以……我李凤娘要你帮英国公成为太子!”
叶青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李凤娘的话,向后退开两步,而后上下打量着李凤娘,直到瞧得雍容华贵、威严气十足的皇后心里发毛时,才缓缓开口道:“这么说,你承认了?”
“这辈子你休想!”李凤娘冷冷的说道:“答应不答应?”
“看他自己的造化吧,有你这样一个娘,我倒是觉得,他不想做太子的难度可能会更大一些。”叶青侧着头,他心里越发的好奇,很想看看赵扩如今到底长什么样子。
而李凤娘此时岂能不知道他心里头想些什么,不过看着如今棱角分明的脸上已经写上了淡淡的沧桑,再加上那久而久之沉淀在气质上的睿智,两鬓斑白的叶青哪里还有半点儿
当年玉树临风的影子,自然,她也就更不用害怕,有些秘密被外人看破。
李凤娘有着太多身为女人的小心思,而这其中又因为她那强烈的权力欲,让她在对待叶青一事儿上,一直都是充满了矛盾跟纠结。
她当然想叶青死,即便是不死,她也不想叶青一天到晚在临安瞎晃荡,毕竟若是如此的话,她就不得不天天提心吊胆,深怕有一天自己的秘密不再是秘密。
而若是叶青死了,那么这个秘密就将是谁也无法解开的秘密,自己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替赵扩谋划着太子之位,以及未来的圣上之位。
说白了,李凤娘所做的一切,既有女人的感性,但又更多的是受到心中权力欲的支配,在她的心底一直住着一头,时刻想要向叶青痛下杀手的刽子手。
所以她会试探着邀请叶青,留在临安帮她。而叶青的答复可谓是让她十分满意,叶青志不在此,或者说,叶青的心思从来没有在朝堂之上,只在北地的金、夏、鞑靼人身上。
李凤娘不得不在叶青气势汹汹的回到临安后,退而求其次的谋划着,接下来如何与叶青再次和平相处的办法,所以当她彻底清楚,叶青的心思不在朝堂而在北地后,她的心终于是可以放回到肚子里。
“只要你不在临安,我李凤娘无论任何事情,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你!哪怕是让你在北地封王拜相,但你绝不可弃我孤儿寡母而不顾!你愿意开疆扩土也好、收复失地也罢,从今以后,我李凤娘都绝对的支持你,包括淮南东西两路的合二为一。但……!”李凤娘静静的看着叶青,眸子清澈而又坚定。
“你说。”叶青皱眉说道。
“若是我李凤娘在临安有事相求,你必须给我亲自赶回来!大宋朝的北地疆域,你为我守护,临安城的朝堂之上,我为你做主!”这一刻的李凤娘,整个人身上都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霸气跟威严,当真有几分吕雉、武媚娘在世的影子。
“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要人给人吗?”叶青上下打量着身材依旧凹凸有致的李凤娘,那份威严跟高贵的模样儿,以及那风情妩媚的脸蛋儿,夜色撩人、佳人如水,让叶青的心底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想要征服的**。
“你敢要吗?”李凤娘不屑的撇撇嘴,而后示意竹叶儿让回宫的马车接她。
她如今微微挪动脚步,都能够感到臀部传来的疼痛,所以若是让她此刻当着叶青的面走到何宁门处,恐怕她整个皇后的脸面,跟平日里在叶青跟前的风情万种,都会在这一刻变成巨大的尴尬。
“钱粮敢要,人就算了,当年就已经玩腻了。”叶青一只手捏着李凤娘的下巴调戏道,而后不出所料的,被李凤娘一巴掌拍掉。
“临安除了赵汝愚的事情外,还有什么事情?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什么时候离开临安?”李凤娘不再是当初那个,在叶青离开临安时,还会多愁善感的目送一程的女子了,如今的皇后威仪,让她也渐渐明白,很多事情都要比儿女情长要来的更为重要。
“左雨、左蛟我不会追究的,当年送他们及三百皇城司兵士守护太子府后,我就没有再把
他们兄弟二人当成是我叶青的人,这一点儿你大可以放心。有他们在,你也能够在宫里过的踏实一些。赵汝愚之事儿我不会同意流放,即便是你说服了钟晴,我也不会同意流放。至于接下来的打算……自然是朝堂之上要无后顾之忧后,我才能离开,韩诚老了,一旦你若是再让韩胄手握重权,到时候吃亏的便是你们母子二人。大宋朝向来重文抑武,以史弥远来牵制韩家,不失为一个妙策,钱象祖、留正,即非史家一党,也非韩家一脉,加上大理寺的孟珙,想必足够应付朝堂之上的事情,等这些都解决了,我便会回淮南路,而后继续北伐,直到夺回燕云十六州。”叶青抱着在说话时,揽着他脖子,如同树懒一样的李凤娘,缓缓向着何宁门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李凤娘的头靠在叶青的怀里,脸颊贴着叶青的胸口,听着那坚定有力的心跳声,时不时的嗯一声,算作是对叶青的回应。
马车停在何宁门处,竹叶儿静静地站在门口,低着头,不去看沿着宫墙缓缓走过来的模糊男女。
“走慢一些,我想你多抱会儿我。”李凤娘舒服的在叶青胸口蹭了蹭说道。
“如果觉得韩胄压制不住史弥远,那么就不妨暂时把韩胄差遣出临安,等你感觉到,他们两人的势力不相上下时,再把韩胄差遣回来便是。”叶青放缓了脚步,沿着长长的宫墙几乎就像是在挪动。
“如何差遣?差遣到哪里为好?”李凤娘问道。
“自杞、罗甸乃是韩胄的功劳,更为西南不是还有一个大理国?韩胄当年与我、史弥远又曾经出使过大理,可谓是十分熟悉了,若是能够拿下大理,不管是转移你在朝堂之上专权的压力,还是为英国公铺垫太子之路都足够了。何况有我这个佞臣在前,韩胄绝不会白白放弃这个捞取战功的机会,借此来再压史弥远一头的,也希望能够跟我叶青一较高下的。当然,我也会在北地注意着这边的形势,只要你需要,即便是万里,我也一定星夜赶回。”叶青能够感觉到,一边听他说话的李凤娘,像当年一样,只是这一次,是隔着衣服在咬自己的肩头。
“叶青,记得你对我说的话。”李凤娘在叶青耳边呵气如兰:“别忘了,我是你的女人。想不想见见他们?”
“你愿意吗?”叶青问道。
“看本宫心情吧。”李凤娘被叶青放入马车内,随着屁股刚刚挨上那绵软的垫子,李凤娘便立刻痛呼出声:“叶青……你这个佞臣,我告诉你!这辈子你都别想见到!回宫!”
叶青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当今大宋皇后,十分不雅的撅着翘臀趴在车厢里往宫里行去。
沿着悠长的宫墙前往东华门的方向,不知何时出现在叶青身后的左氏兄弟,只是一言不发的默默跟随着,这个他们一直仰望到如今的男人背影,而后在东华门处,单膝下跪送叶青上了马车离去。
(ps:md,最初的大纲里,没料到李凤娘这个娘们的戏份这么重啊,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今天一更,这更也很费劲,还是替叶青有些不舍皇后这娘们,所以和好吧,但不如初。)
第九百一十五章 行不行
李凤娘对于开疆扩土并不会感兴趣,于她而言,差遣臣子去开疆扩土,倒不如想想如何笼络人心,确保自己的皇后之位得以稳固、赵扩能够被顺利成章的立为太子。
所以对于叶青的建议,她并不在乎韩胄若是去了大理,能否为大宋朝开疆扩土,她更在乎还是,如何能够平衡韩家跟史家的关系。
如今她的身后,有了已经成雏形的,叶青这个北地枭雄的支持,所以今夜过后,她也不必再去费尽心机的考虑,拉拢韩家或者是史家的其中一个,来作为她在朝堂之上的同盟了。
这么多年来,不管如何,她跟叶青之间,终究还是有一些对于彼此的信赖、情感存在,所以她也相信,叶青决计不会骗她,更没有理由来骗她,毕竟骗自己对她没有一点儿好处,反而拥立赵扩为太子,对于他倒是好处颇多。
所以有了叶青这么一个男人站在他们母子的背后,李凤娘也终于是可以大松一口气,把更多的心思放在赵扩这个未来的太子身上。
马车缓缓驶出东华门,叶青坐在车辕上,并没有打算前往沂国公府邸,而是打算直接回家。
“可知道太上皇为何中意庆王之子,而非是英国公?”叶青对陶潜问道。
“唉……。”陶潜破天荒的叹了口气,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但嘴里就是没溜的道:“英国公跟你可是一点儿也不像……。”
砰的一声,车辕另外一侧的叶青,一脚把陶潜踹了下去,陶潜也不生气,反正马车也不快,呵呵两声,儒雅的拍了拍袍子上的脚印,又跳坐到车辕上:“老夫说错话了,该罚,如何?”
“说缘由。”叶青嘴角带着冷笑道。
“庆王被你带到京兆府期间,孤山曾派人前往扬州,把华国夫人韦氏接到了孤山,言语之间对于庆王长子赵柄倒是颇为看好,私下里曾说……英国公有些过于懦弱了,毫无帝王之相,反观在孤山的嘉国公赵柄,倒是颇为大气。总之就是这个意思,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临安宫里了。”陶潜简单的描述道。
叶青明了的笑了笑,喃喃自语道:“难怪……。”
“难怪?难怪什么,莫非你又是早就知道?”陶潜好奇问道。
“不清楚。”叶青摇摇头,而后说道:“我从京兆府动身时,赵师淳让我接他的小妾前往京兆府陪他,而庆王则是告诉我,希望我能够把华国夫人在内的庆王府所有人,都帮他送到京兆府,如今看来……庆王那时候就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了,所以才会说的如此大方吧。”
陶潜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想起前些时日跟钟晴前往孤山,以及还在断桥碰见赵汝愚的事情,道:“华国夫人如今就在孤山,怎么,难不成你还要跟太上皇抢人不成?”
“疯了我?”叶青不满的瞪了陶潜一眼,道:“我不能再树敌了,北地需要一个安稳的后方,太上皇虽然不问朝堂,但也不是我想得罪就得罪的起的,除非我真想要谋反,要不然的话,我一旦得罪了太上皇,就等于给了全天下人攻讦的借口,佞臣、枭雄之名可就真是做实了啊。”
看着陶潜欲言又止的样子,叶青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今朝堂之上,大部分的官员都把我当成了枭雄,用自立为藩王的实力,要不然的话,通汇坊那么多的官员,疯了啊他们,没事儿会住到那个鬼地方。”
“唉……这世上啊,总是有些喜欢耍小聪明、善投机取巧的人存在,朝堂之上更是如此。通汇
坊的这些官员啊,说句不好听的,都是一些一心想要往高处爬,而且还毫无立场的小人罢了。他们只是想要借助你叶青如今的权势而已,至于你叶青到底是忠臣还是奸臣,他们才不在乎呢,他们只在乎,眼下如日中天、权势滔天的你,能不能给他们一些高官厚禄。而若是有一天,你被朝廷罢免了,势弱了,他们必然也会是第一个站出来讨伐你的官员。何况,这些人中,谁知道有没有刻意被旁人故意用来接近你的,还是小心一些微妙。钟晴那丫头,这些时日也在为此事儿奔忙,暗中正在挨家挨户的查这些人的底细。”陶潜也皱眉,如今叶青这么大的势力,看起来很威风,但谁知道,光鲜的背后全部都是提心吊胆跟尔虞我诈的明争暗斗。
叶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明白陶潜的意思。
陶潜问了一句:“不连夜去大理寺看看阶下囚赵汝愚?”
“没必要,回家。”叶青摇摇头,示意陶潜赶车。
大理寺内外灯火通明,护卫森严,给人一种肃杀、紧张的气氛,这让人不得不想起,上一次大理寺如此阵势的时候,迎来的是单人单骑,一身鲜血的皇城司统领,以及当时安静坐在风波亭的高宗皇帝。
赵汝愚是被关礼以及一众种花家军兵士带进大理寺的,在进入大牢前,赵汝愚还是停下脚步,留恋的看了看外面的夜色,而后对一直垂着头的关礼说道:“替我像叶青道声谢。”
“奴婢一定带到。”关礼简单的说道。
一头雾水的孟珙、毕再遇,神色凝重的看着赵汝愚主动走进大牢,而后随着关礼步出大牢后,并没有问为何赵汝愚要向叶青道谢,毕竟……他可是叶青下令被监押进大牢内的。
关礼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今夜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大半了,看着身后的孟珙跟毕再遇,笑了下道:“或许两位大人很疑惑,为何沂国公要对叶大人道谢。”
孟珙跟毕再遇愣了下,而后还是不由得点点头,算是承认了自己心头的疑惑。
“谁都有妻儿啊,虽说祸不及家人,但……这世道、这其中的尔虞我诈,叶大人无心,不代表旁人就不会从中作梗,以此来嫁祸叶大人了。今夜辛苦两位大人了,切记,若是没有叶大人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接近沂国公。大理寺的人守外围,至于里面就让叶大人的看守吧。”关礼身为如今身在孤山太上皇的近侍,自然是有资格跟大理寺卿、少卿二人交代一些事情。
孟珙跟毕再遇点点头,嘴里说道一定不会出现差错,脑海里也瞬间明白,原来前去沂国公府带人回来的是关礼,而钟蚕……显然是前往沂国公府保护人的。
里里外外全部被种花家军守护的沂国公府,自从赵汝愚被关礼带走前往大理寺后,钟蚕已经在附近抓到了不下二十个行迹可疑之人,府内守护在暗中的种花家军兵士,同样,已经射杀了七八个偷偷想要进入沂国公府意图不轨的黑衣人。
不管是被抓到的形迹可疑之人,还是被射杀在国公府内的黑衣人,在钟蚕这样的军伍行家眼里,一眼就能够看出来,这些人可都算得上是跟自己的同行了。
看看哪一个个虎口处厚实的茧子,明显是常年握刀的最为显著特征,一个个的神情上,哪怕是被射杀的几人身上,一眼就能够看出来,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军伍之气。
夜色还在悄悄地流动,而钟蚕等人此刻却是不敢有任何的掉以轻心,沂国公府里的所有人,都被他们安置在了后院内,同样,下人与
丫鬟、赵汝愚的妻儿等等,也都被分开,就是连身边侍奉的丫鬟,都被钟蚕保险起见,给换成了他相信的人,而是沂国公府里的人。
叶青笑着听贾涉向他说着此刻沂国公府的情形,随后打着呵欠示意贾涉下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前往沂国公府跟钟蚕调换差遣。
在芳菲的侍奉下沐浴完毕的叶青,自然是在过程中,没少把芳菲逗弄的面红耳赤、呼吸急促,但芳菲这尤物,心里头却是很坚定,她知道今晚的老爷,该是属于夫人的才是,而她只是偶尔代替夫人的宫女而已,所以不管叶青如何撩拨,这个尤物都是坚决的捍卫着最后一道防线,不让叶某人得逞。
全身原本单薄的衣衫,此时已经完全湿透紧紧的贴在玲珑有致的身材上,把芳菲的娇躯衬托的更是让人神魂颠倒,但红着脸更为诱人的芳菲,还是银牙紧咬、不发一声,直到叶青恋恋不舍的放过她离开后,整个人才突然一下子软软的跌坐进了浴桶内,面色潮红、眼眸含春,诱人的嘴唇更是带着一股勾人夺魄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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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使得春色满满的房间内,依旧弥漫着昨夜里激情的余味,原本该在左边的芳菲早已经没有了踪影,如今只有右手臂弯里的娇躯,以及被一头乌黑的秀发遮住脸庞的钟大美人,紧紧的贴在叶青的怀里。
“好累,腰好酸。”叶青透过秀发缕缕秀发的缝隙,发现那含情脉脉的眼神一直在打量着他。
“是你活该。”钟晴紧搂着叶青的腰,温柔的手微微用力帮其解乏。
“只能说明是你们太诱人了。”叶青想要拨开那遮挡住钟大美人脸蛋儿上的秀发。
但被叶青的一句话,羞的又不由自主的想起昨夜里自己的疯狂、放荡的钟晴,急忙按住叶青的手,不让他拨开云雾见到秀色可餐的真颜。
“不要……。”钟晴嘤咛一声,整个脸颊便开始往叶青怀里钻,一想起昨夜自己竟然那么放荡,那么主动,甚至是大有跟芳菲争奇斗艳的荒唐之举,钟晴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着洁白如玉的后背,在几缕秀发的掩映下泛着微微光泽,叶青满意的伸着懒腰,突然道:“我觉得没问题,白纯跟倾城应该也会同意的,她们也不是呆板之人不是?”
“真的吗?”依旧把头埋在叶青胸口,不好意思看叶大官人的钟晴,丝毫不惧自己此刻整个诱人的背部,以及那微微荡漾出来的雪白翘臀,正在某人的视线享受中。
“当然是真的,叶孤城、叶无缺、叶小凤三个已经够了,再生一个随你姓钟,我举双手赞成。不过……。”叶青看着被子下那还未露出来的翘臀,想要把被子再往下拉,但被钟大美人果断拒绝。
“不过什么?”钟晴轻咬着叶青胸前问道。
“今夜若是三人同眠的话……。”
“呸,想的美。”
叶青无声的笑了笑,怀里的钟大美人却像是在甄别叶大官人话语的真实性,也像是在纠结是否要再放荡一次:“……你说的是真的吗?只要……只要那个……你就答应?”
“你得说清楚,模糊不清的万一你诓我怎么办?”叶大官人说话的同时,则是顺手把怀里的钟大美人压在了身下,那张秀红诱人的脸蛋儿,带着能够融化让人失魂的诱惑,轻舔着嘴唇:“我答应你,但这是最后一次,行不行?”
第九百一十六章 善后
一龙二凤的交易达成后,叶大官人神清气爽的在满脸羞红、娇艳欲滴的芳菲侍奉下更衣、洗漱,而后吃饭,而后则是与在他回来后,由门房变车夫的陶潜驾车,向着大理寺行去。
此时通汇坊最深处的街道上,因为叶青回到临安而变的气氛怪异,不过左右两侧的门户,都会在叶青出行时,紧忙把自己府里的马车赶到另外一边,使得这些时日以来,一直都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变得渐渐空旷了起来,整个一条街道上,也只有叶家的马车,有资格停在这条街道上。
马车在三婶儿酒馆门口稍作停留,叶青连马车都没有下,酒馆儿的掌柜钟成,立刻就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跑了过来,在马车跟前站定。
掀开车帘,露出叶青随和笑容的脸颊:“你就是钟成?”
“回老爷,小的正是钟成。”钟成显得有些紧张说道。
“三婶儿酒馆不错,好好照应吧。”叶青笑着点点头,而后接问道:“昨夜可有什么发现?”
听到叶青问起昨夜的情形,钟成整个人立刻变得凌厉了几分,眼神也不在像刚才那般和气,扫视了下四周后,急忙说道:“回老爷,昨夜里最起码在酒馆里就有不下七拨人,打听大理寺的消息,根据小的的观察,既有韩家的人,也有史家的人,包括一些其他朝臣。其中有一位,小的不敢确定,只带了一个下人,也没有掩饰自己身份的意思,就一直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酒,直到很晚才回去。那个下人就一直在旁边站着,从来没有坐下过。”
“那会是谁?”车夫陶潜好奇的问道。
“小的猜测应该是留正,但……不敢确定,不过一早小的就已经派人前去东华门留意去了,估计很快就能够确定,昨夜里那人是不是留正。”钟成果断的回答道,而后顿了下后道:“大瓦子在昨夜也不安宁,好几拨不明身份的人物进了大瓦子,而后一直到今日都没有再出现过。钟将军那边也来人问起过,因为昨夜里,他总共或是逮、或是杀,已经接近百人。”
听到昨夜里沂国公府竟然如此不太平,陶潜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真是墙倒众人推啊,想不到这么多人想要赵汝愚死啊。”
“估计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冲着浑水摸鱼,想要给我头顶上扣屎盆子罢了,或者是希望事情越闹越大才是。”叶青叹口气,感叹道:“终究是宗室,不比平常人啊,看似简单,背后却是错综复杂。而且这只是冰山一角,也只限于临安城里而已,谁知道如今各路之上,是否还有赵汝愚的心腹等等,会不会也在两天涌进临安城。”
陶潜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当年他们在皇城司秘密被差遣,向来干的是只管杀不管埋的勾当,对于每一件事情的背后利益纠缠、各种明争暗斗,他们并不关心,何况也不是他们该关心的事情,他们要做的,只是听从皇家的命令行事罢了。
“这几日没事儿可以在临安城多转转,城外不妨也跑跑。做的很好。”叶青笑着对钟成点点头,而后便示意陶潜驾车,继续赶往大理寺。
钟成算是钟晴一家的远亲,当年建康一事儿时,因为钟晴父亲的交代,正好以钟家管家的身份去了趟福建路,毕竟那时候的钟晴弟弟钟平,是因里通外敌、私售金人货物而被治罪的。
所以那时候钟晴的弟弟,很想通过疏通市舶司的关系,来为钟平洗脱罪名,而一向忠诚稳重、做事滴水不漏的钟成,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最佳人选,从而也成了那次事件的漏网之鱼。
大理寺与多年前的相比,并未任何变化,站在风波亭处,叶青甚至一度怀疑,当年处死岳飞时的风波亭,跟今日的风波亭也并无两样,甚至脚下的青砖中,还浸有忠良的鲜血。
毕再遇双眼通红的跑了过来,行礼后解释道:“孟卿昨夜一宿未睡,一直在这里守护着,深怕出了什么事儿,天一亮下官便过来替换他,让他休息一会儿。所以下官就自作主张,没有去叫醒他。”
“没事儿,让他多睡一会儿吧。”叶青笑了笑,九月的临安城显然最为宜人,当然,热起来的时候依旧是烤的人汗流浃背,但一早一晚已经没有了那即便是坐着不动,都会流汗的热浪了。
整个大理寺一直以来,都如同是一个别致雅静的江南园林模样儿,若是没有外面大理寺那几个字的话,恐怕没有人会把这里当成是一个大宋朝法度森严的中枢机构。
一间颇显僻静,四周布满了种花家军兵士的独立房间内,赵汝愚的精气神还都算是
不错,房间里并没有茅草等物,桌椅等物一应俱全,就是连桌面上,同样还摆放着一些比较廉价的笔墨纸砚,以及一些跟赵宋宗室有关的书籍。
如同拜访一样,叶青在外面的锁被打开后,还是礼貌的敲了敲门,而后才推开门,笑望着坐在窗前椅子上,正回过头来的叶青。
阳光斜斜从门口洒落,被叶青高大的身形所阻挡,从而使得叶青那斑白的双鬓,在这一角度看起来极外刺眼。
像是目光被什么刺痛了一下似的,赵汝愚瞬间是多少有些恍惚,当初在扬州见叶青时,那时候的叶青还是一个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的青年男子,而如今站在门口的叶青,却是给他一种沧桑、深沉的感觉。
就如同是一杆被残留在战场上的锋利长矛一般,即便是战事已经结束,但仿佛从这杆屹立不倒、依旧笔挺的锋利长矛上,依旧能够感受到,战争的残酷跟激烈一般。
赵汝愚起身行礼,叶青还礼,两人在叶青背后的房门轻轻被关上后,各自坐下、沉默。
房间里的气氛并不尴尬,也不紧张,在无声的寂静中,仿佛连窗外的一切都变得宁静了下来,整个天地仿佛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扫了一眼桌面上的一些文书,叶青终于是先开口道:“看完了?”
“还剩下一些,不过……既然都已经到这一步了,相信以叶大人的手段,必然是已经准备的很充分了,赵某此刻看,也不过是好奇而已。”赵汝愚微微笑着从容说道。
“若是有不满的可以提出来,千古骂名能不背就不背,毕竟沂国公乃是宗室,皇家的颜面叶某也得顾忌一些才是。”叶青笑着说道。
对面的赵汝愚默默点点头,扭头看了一眼那满满一桌面,自己与金人、夏人暗地里沟通的证据,沉默了下后叹口气道:“昨夜里多谢叶大人了。赵某自知罪责难逃,至于身后名,更是不会在乎了。天下人如何看待赵某,后人如何看待赵某,赵某的心态,当该效仿叶大人才是。”
“不客气。”叶青很客气的笑道:“家眷如何安置?是已经计划好了,只是没有来得及去做?不管如何,若是你已经替他们想好了后路,如今还信得过叶某的话,叶某帮你来安置如何?当然,若是已经妥当了,只要有人接应,叶某必然立刻派人送他们出城。”
“那就有劳叶大人了。”赵汝愚在稍微有些杂乱的桌面上找了一会儿,而后把一封信递给了叶青:“这里面的人,我希望叶大人帮赵某一个忙,远离临安……过普通人的日子就足够,至于钱财等等,赵某这些年也有些积蓄,应该足够他们无忧无虑、不愁衣食的过一辈子了。”
“好,没问题,我一定亲自去办。”叶青接过信封,看也不看的放进了袖袋里。
两人再次陷入到沉默中,毕再遇亲自送来了酒水跟菜肴,在当中间的桌面上一一摆放好,而后便再次离去。
“大理寺什么时候被你拉拢的?”赵汝愚在佳肴美酒前坐定,拿起筷子问道。
“当年风波亭一事儿,正好有了一个机会。”叶青笑着说道。
赵汝愚拿着筷子的手在空中顿了下,而后缓缓的放回去,端起酒杯喝了一杯后,看着叶青道:“信王赵璩的人?”
“算不上信王的人,那时候吕祖简乃是大理寺少卿,我与洪遵任差遣左右少卿,我们二人顶替的便是孟珙与毕再遇,两人乃是将门之后,你也知道,我大宋朝向来重文抑武,不管是虞允文还是我,哪怕是韩胄,还有现如今的孟珙、毕再遇,其实都属于一路人。信王想要拉拢他们,但没有成功,不过信件倒是被我看到了,后来就算是机缘巧合,所以算是彼此推心置腹的可以共事了。”叶青当然不会告诉赵汝愚,这其中还有着老背嵬军老刘头、泼李三的功劳。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赵某是被一己之私蒙蔽了双眼,心有不甘才走到了今日这般田地,败给你叶青,赵某无话可说,心服口服。”赵汝愚举杯,叶青也跟着举杯。
“能够成为我大宋朝立国以来,到如今唯一的一个宗室宰相,沂国公已经足以自傲了。”叶青替赵汝愚倒酒道。
赵汝愚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赵璩,我赵汝愚,都乃是皇亲宗室,但不管我怎么爬,怎么讨好皇室,都换不来一个王,而赵璩,却是因为当年跟太上皇一同入宫,被看作是继承帝位的其中一人,竟然是能够一直如同嫡亲皇室一般,这让我赵汝愚心里很不平啊,但又不得不讨好、忍
让他,不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自己的女人让给他,都是为了有朝一日,我赵汝愚也能够得到皇室的重视,能够由国公封王,只可惜,到如今依旧是一场空。”
“也许你应该效仿崇国公赵师淳才对,淡泊名利。”叶青一边吃菜一边道。
“赵师淳如今怕是足够封王了吧?”赵汝愚斜了一眼叶青,见叶青不说话,便继续分析道:“这些年他跟着你在淮南东路,没少在百姓心中建立威望,只要你叶青一直能在朝堂之上够顺风顺水,赵师淳封王也是迟早的事情,想必他也是深知这一点儿。”
“但愿吧。”叶青笑了笑:“也但愿我能够在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上活的长久一些,不至于过早的被他人斗下来就好。”
赵汝愚也笑,朝堂之上终究是如此,一日得势不代表一世得势,最好的例子不就是他这个活生生的沂国公吗?
甚至是包括之前的王淮、汤思退等等,哪一个不是隐忍几十年后,终于是能够有朝一日,在朝堂之上一飞冲天、权倾朝野。
但能够在最后落的善终的却是没有几人,大部分终究都是倒在了来势汹汹的后来者脚下,成为了后辈们的垫脚石。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赵汝愚突然感叹道。
赵汝愚的感叹,吓得叶青手一哆嗦,忙不迭的放下筷子望向了赵汝愚。
“怎么,很惊讶我竟然知晓你这只有多半阙的词?”赵汝愚微笑着道:“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这半首豪放之词,后面会是些什么。”
叶青再次拿起筷子,一边挑着盘子里的菜,一边平静道:“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叶青的一句话,让赵汝愚刚刚拿在手里的筷子,吧嗒一声掉在了桌面上,难以置信的看着叶青,震惊道:“叶青……你……。”
“也就在你这里敢说出来,出门我就忘了。”叶青端起酒杯道。
赵汝愚依旧是震惊的看着叶青,机械的端起酒杯喝完后,人才稍微恢复了些清醒,道:“你真要谋反、自立?”
“从未想过。”叶青摇头,放下筷子道:“当年我出使金国,最终被金人追杀的只能从草原上迂回,由夏国回我大宋朝。那时候我就见识到了草原上鞑靼人的强悍,所以我一直深信……。”
“你一直深信,鞑靼人会是我大宋最大的对手,甚至比金人还要对我们威胁大?”赵汝愚依旧是一副不信的面孔,道:“当年兰州府,你说起此事儿,我跟韩胄直言你是喝多了在说醉话,怎么?难道到了如今,你还相信鞑靼人会是我大宋最大的敌人?”
“我一直坚信不疑。所以我的理想、抱负,也是在兰州府时醉酒后的话:有生之年阻鞑靼人不得入中原半步。”叶青神情严肃的看着赵汝愚,语气很轻,但十分坚定的道:“即便是现在,我依然是如此坚持。只想替我大宋朝守卫好边疆,朝堂之上的事情,我叶青不感兴趣,但也不想被人玩死在朝堂之上,绝不做岳飞第二。”
赵汝愚沉默良久,像是在甄别也像是在消化叶青的话语,叹口气道:“韩胄当年也是如此理想,不过他想要北伐,并非是为民为国,而是为了能够捞取功劳来助他升迁。如今看来,你叶青的境界高过我等,赵某敬你。“
两人一饮而尽,如今的叶青,已经有了底气正色的说出自己的理想,而且也不再怕被人笑话了,因为,他现在有这个实力,证明他说的就是他如今做的,也是他为理想、为报复努力的方向。
”除了淮南西路的何充、司马坚,你手里可还有其他人?”叶青放下酒杯问道。
“有,但如今已经没有了,归韩胄所拉拢了。”赵汝愚自嘲的笑了下,而后叹道:“你知道我佩服你那一点儿吗?就是雷厉风行这一点儿,只要想到了就立刻去做,绝不拖泥带水。你可知道,你若是从京兆府路晚回来一步,恐怕何充、司马坚,就要被韩胄拉拢过去了,到时候淮南东西两路,你想要合二为一,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叶青默默点点头,出乎赵汝愚意料的,叶青并没有问赵汝愚,韩胄到底从他手里拉拢了那些地方官吏。
“想必韩胄也会来看望你的,不过你放心,你得家人等,我会秘密安置好的,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会给他们一个新的身份,让他们重新开始生活的。”说完后,叶青冲赵汝愚点点头,而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牢房。
第九百一十七章 李凤娘出嫁的那一天
李凤娘已经不记得,这两年多的时间里,自己有多少个夜晚,能够像昨夜那般安然入睡,而且睡的很踏实,一睁眼已经是天光蒙蒙亮。
抛去清晨起床前的淡淡惆怅,站在玉津园迎着朝阳的李凤娘,还是不由自主的寻找着答案,显然能够睡的如此安稳、踏实的主要原因,完全是跟叶青回到临安有关。
不知为何,自从昨夜里见了叶青后,李凤娘整个人都觉得像是终于踩实在了地面上一般,不再像从前那般,会让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漂浮着的牵线木偶,看似双脚站在地面上,但却是虚浮的很。
左雨像李凤娘一字不漏的禀奏着昨夜里沂国公府的事情,自然是包括自己被钟蚕一招制敌的细节,都被他如实禀奏给了李凤娘。
“输给钟蚕倒是不必气馁,那些人都是从战场上的死人堆里存活下来的,要是你能够轻易对付,叶青怕是早已经在关山尸骨无存了。”李凤娘心头淡淡的惆怅依然萦绕,但心底的那份踏实更让她感到生活的美好。
“末将并不气馁,输给钟蚕,末将很服气。”左雨恭敬的站在李凤娘的身后,继续说道:“今日一早叶大人便去了大理寺,而后从大理寺出来后,便回了自家府邸。”
“把那些眼线都撤了吧,别再招惹他了,如今回来了就好,惹急了那佞臣,谁都别想有好果子吃。”迈步走进廊亭内,看着不远处的那几头白象,李凤娘有些出神的说道:“派人把杏园整理一番吧,还有……若是叶青出城前往孤山的话,禀奏本宫一声便是了。”
竹叶儿点点头,回应了一声是后,便低着头离开,左雨依旧站在廊亭外,等候着皇后的旨意。
“让韩诚在垂拱殿再候一会儿吧,就说本宫昨夜做了个噩梦,心绪有些不宁。”宫女的侍奉下,一边享用着茶点的李凤娘淡淡说道。
随着左雨也离开后,并没有多少食欲的李凤娘,便缓缓放下了手里的茶点,而后继续对着远处的风景发呆、出神。
通汇坊处,门房加车夫的痞子陶潜,如今走在通汇坊里可谓是腰杆笔直、神气十足,谁见了他都得点头哈腰奉迎着,可谓是把那句宰相门前七品官的要义,给发挥到了极致。
巷子里转了一圈的陶潜,手里头已经拿了厚厚一沓的文书,而这些,全部都是左邻右舍的府邸主人,亲自送到他手上,请他拿给叶大人过目的文书。
书房里叶青看着陶潜那痞里痞气的德行,再看看放在桌面上厚厚一摞的文书,笑道:“你要是实在闲的没事儿干,不如就去刑部走一遭吧。”
“刑部?”陶潜有些诧异道。
叶青点点头:“李立方觊觎刑部尚书这一差遣多年,如今右相这一差遣已空,朝堂之上在短时间内自然是会有一番变动,倒是可以让他跟留正通通气,看看是不是有可能……毕竟,这种事情,我们跟留正之间的关系,不太适合出面。”
“钱象祖能有资格任差遣右相?”陶潜更惊讶了,怎么可能,如今朝堂之上,就算是留正都比他要有机会担任右相这一差遣的。
“你去了就知道了,你这脑子也别琢磨了,太笨了,只够狐假虎威。”叶青当着刚进书房抿嘴笑的钟晴,毫不留情的打击着明明是门房,偏偏一天到晚要一副员外打扮的陶潜。
陶潜当着钟晴的面不好发作,身为一个纯正的太监,对于身上沾有贵气、皇家宗室气度的人,打骨子里有一种敬畏,所以即便是这么多年来,陶潜对于钟晴,一直都是心怀敬畏,很少在原先的信王妃面前,有一点儿的放肆。
耸耸肩膀,还是不由自主的对叶青撇撇嘴,走出书房顺手把门给带上,又是一副员外气势的开始优雅的向外走去。
不等钟晴问叶青,叶青便主动说道:“大概半个月之内,此事就算是可以尘埃落定了,毕竟是宗室,就算是治罪,也要比平常官员在程序上繁杂的多。等事情一旦落定,我便陪你前往建康,告慰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钟晴默默点点头,而后问道:“孤山你不打算去吗?”
“去,只是暂时还没有想好如何去,以什么理由去,太上皇会不会见我,都还是个未知数。”叶青笑了笑说道。
叶青当初身陷关山一役,看似没有太上皇的影子,但如今几乎已经水落石出的情势下,还是依稀能够看到,其中也有着太上皇赵的影子,所以此时的君臣关
系,也就变的微妙了起来。
若想要去孤山,那么叶青就必须见到太上皇才行,如此也就等同于是向朝堂之上释放出了,太上皇赵默许了叶青对赵汝愚的治罪,也算是默认了赵汝愚暗通金国罪名的信号。
反之,若是叶青前往孤山,却是无法见到太上皇赵,或是被拒之门外的话,那么叶青对于赵汝愚的先斩后奏,就要背负着更大的压力了,甚至是一个处置不妥当,就会迎来朝堂之上所有官员的攻讦,到了那时候叶青就会再次成为众矢之的,与赵汝愚的相斗可谓是两败俱伤,谁也不能算的上是最后的赢家了。
“太皇太后于去年已经去逝了。”钟晴低垂着眼帘,像是在告诉叶青,这件事情上她也是无能为力。
叶青点点头:“无妨,时间来得及。”
“我想……我想去见赵汝愚一面。”钟晴抬起头,明亮的眸子的带着一丝的期望道。
“一会儿就让钟蚕陪你去,也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叶青笑着点点头说道。
钟晴跟着点头,而后便是沉默,桌面上是刚刚陶潜放在这儿的文书,几乎每一份上面,都写着为信王平反的字样。
所以如今,即便是赵汝愚已然被叶青关押进了大理寺内,但钟晴的心情,并没有任何大仇得报后的喜悦跟轻松,反而心头一直都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惆怅跟伤感。
钟蚕跟着钟晴前脚刚刚离去,工部尚书李立方的马车,就光明正大的驶到了叶青的家门口,不等丫鬟通报,李立方就带着朗声大笑,走进了叶青的书房内。
桌面上的信王平反书,叶青翻到了最后一份,李立方便很自觉的在对面坐定。
如同叶青回到临安后,见到的任何一个人的反应一样,李立方同样是被叶青那斑白的双鬓吓了一跳,差些没认出来那嘴角依旧带着随和笑意的男子,就是堂堂的北地枭雄叶青。
“怎么……短短两年的时间,怎么老成这样了?北地的娘们那么欲求不满?”李立方张大的嘴巴里,出来的话语完全跟他震惊的神色成反比。
“鼻子倒是挺灵啊,昨天我刚回到临安,今日你就跑上门来了。”叶青放下手里的文书,往椅背上一靠道。
“不是我鼻子灵,是你叶青太……。”李立方想了好半天措辞,才说道:“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的臣子,说动手就动手,也不管这里是临安,昨夜里竟然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我就是想装作不知道你回来都不行。恐怕,今日临安的所有官员,都知道你叶青回来了,跟你当年有恩怨的,或者是……对,你懂的,反正就是因为前段时间的事情对你落井下石的,恐怕自从昨天夜里开始,就是在战战兢兢的过活了,到如今,脖颈后面肯定一直都是直冒凉气。”
两年多不见,最起码表面上也稍显沉稳的李立方,如今也开始蓄须了,虽然胡子不是很密,但是最起码在那光鲜亮丽的外表衬托下,此时的李立方也是沉稳有度、大气儒雅。
“那你算不算是落井下石的一位?”叶青看着丫鬟把茶水放在了李立方跟前问道。
“我……算也不算。”李立方好像有什么心事儿似的,也往椅背上一靠道:“你叶青对我又没有敌意,你死了于我没好处,活着呢,好处也不大,这几年了都?到现在我觊觎已久的刑部尚书的事情,在听了你的谋划后,到现在不还是没着落。”
“眼下不就是个机会?就为了这个来我府上啊?”叶青问。
“知道眼前是个机会。”李立方的态度,看不出来是已经不在意了,还是说已经胸有成竹了,岔开他关于刑部尚书的话题,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左邻右舍的你可要小心了,明着看,像是都想在你叶青门下谋一条顺风顺水的仕途之路,但说不准啊,当初在朝堂之上落井下石的,就是他们。”
“你既然不是为了刑部尚书一事儿,总不会就是为了专门好心好意的过来,叮嘱我这事儿吧?”叶青看着李立方的眼睛,一直紧紧的盯着他的面庞看,有些奇怪的问道。
李立方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直勾勾的盯着叶青,斑白的两鬓在李立方的眼里就像是一副画一般,让仔细打量的李立方时而摇头、时而叹气。
“你到底想干什么,有屁快放!老子这儿还忙着呢!”叶青被人当猴看了好一会儿,有些不满的沉下脸道。
“叶青,你跟我说老实话……
。”李立方目光闪烁不定,又打量了下只有他们两人的书房,神情有些犹豫纠结的问道:“我问你,关山的事儿,是不是你跟皇后之间……有什么矛盾?”
“你什么意思?”叶青心里一震,开始有些明白为何李立方一直盯着他看了。
李立方嘴角带着阴笑,看着叶青的表情,他心里已经猜测出个大概了,但依旧还是直愣愣的看着面目阴沉下来的叶青,毫不心虚的道:“就是你叶大人心里头如今想的那个意思。”
“就不怕我杀人灭口?”叶青嘴角冷笑连连的问道。
“怕!当然怕!所以这一路上我纠结了好久,到底要不要来你这小府邸。不过最终还是经不住心中的好奇,就想看看到底有没有相像的地方。”李立方说道。
“那现在呢?”叶青眯缝着眼睛问道。
李立方动了动嘴唇,看着叶青那棱角分明的脸庞,沉默了下后突然叹口气,道:“若不是你如今双鬓斑白……我都有些怀疑,你是不是成心把自己搞成这沧桑样子……。”
“你试试以不到五千的人兵力,还在失去主动的前提下,被五万人围困的感觉,就知道我是不是成心了。”叶青翻着眼皮冷冷说道。
“那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啊,简直就是走了狗屎运了,怎么可能这么恰巧!”李立方无力的叹一声,干脆直接说道:“这世上没有比我更了解的了,这两年,我最初还有些不明白,为何皇后会时不时要把……啊……就他放在我府上一些日子,那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有些面熟,但一直想不起来,直到昨天知道你回到临安后,我突然间……好,我不说了……此事儿到此为止!”
李立方看着叶青开始擦拭那把漆黑的匕首,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道。
“没事儿,你继续说下去,我还想听听一些皇室秘闻呢。”叶青低头擦着野战刀,嘴里继续说道:“这把匕首好久没有见血了,自从关山一战后,我都怕这把匕首寂寞,你看……是不是怎么也擦不亮,死气沉沉的,应该找点儿鲜血喂喂它才是……赵汝愚不妥,毕竟是朝廷的罪臣……就得饮点儿那些长舌妇了……。”
“你吓唬我?叶青……。”李立方看着叶青嘴角的笑意,顿时知道自己被耍了,一拍桌子站起身,毫不理会叶青手里的野战刀,一把揪住叶青的脖领,摇晃道:“我当初就警告过你,别打我姐的主意,但你老小子竟然……你竟然敢背着……你想死,不要连累别人好不好!你知不知道,自从我昨天猛然惊醒后,我终于是明白,为何你会有关山一劫了,你……你这是把皇室跟圣上的脸面给扒的一点儿没剩啊!”
李立方痛心疾首,当初自己就早早警告过叶青,别特么打李凤娘的主意,没想到自己警告的还是晚了,而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啊,而且这种事情……谁敢说出去?说出去后,就不只是李凤娘跟叶青二人倒霉了,连带着他们李家全部都得跟着倒霉!
“这特么的还不都是怪你。”叶青直接拉开李立方的手,没好气的说道。
“怪我?叶青,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是不是此刻,啊?心里还想着我喊你一声,啊,那个啊!”李立方被叶青的怪罪到自己头上的态度,给气的直接走到叶青跟前质问道。
“滚蛋!”叶青又是一把推开李立方,叹口气后缓缓道:“要不是当年你利用你姐出嫁的时候,想要整我,也就不会有如今发生的这一切……。”
“你是说……。”李立方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突然间觉得这书房像是在转动,一把扶住桌面艰难站稳,喃喃自语道:“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你就把我姐……她……她还没有嫁入太子府前你们就……就是让你进入她阁楼的时候,对不对?”
李立方心中瞬间了然,当年的一切情形,快速的在他脑海里浮现。
当时叶青被请入李凤娘的闺楼,想不到叶青非但无事儿,反而是汤鹤溪死在了李凤娘的闺楼里,而叶青这个他们原本也要嫁祸的对象,却成了保护太子妃的有功之臣。
甚至……他突然有些明白,当李凤娘出阁的时候,目光带着一丝哀怨的望向他的那一眼,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原来李凤娘在上花轿前,已经先入了叶青这个狼穴!
“姐夫……。”
叶青骇然:“……mlgb,闭嘴!”
第九百一十八章 当今圣上
李立方最终有些无奈的走出叶府,看了看已经满是官员居住的街巷,无声的叹口气,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庆幸自己如今与叶青之间的关系,最起码,自己不用担心叶青会对自己不利。
从大理寺见完赵汝愚的韩胄与钟晴擦肩而过,两人只是互相淡淡的望了彼此一眼,便各自向前行去。
皇宫内,李凤娘接过韩诚递过来的文书,看着韩诚稍显佝偻的背影离去,嘴角隐隐浮现一抹冷笑。
走出垂拱殿的韩诚与刑部侍郎李祥擦肩而过,韩诚只是默默的点点头,而后在错身的时候,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
待李祥在太监的通禀下,进入垂拱殿的时候,韩诚稍显佝偻的身躯开始缓缓变得笔直了起来,静静地望着垂拱殿门口的侍卫、太监,而后又缓缓的仰头看了看天。
自从太皇太后于去年去世后,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当今皇后李凤娘身上的变化,以及越发对权利的渴望。
而今日再见皇后,皇后的身上却是多了一股举手投足间的自信风采,这让他不得不去思量,皇后身上的这股从容自信,是否跟昨日里回到临安的叶青有关,是不是……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默契?
“左相以年事已高为由,要辞去相位归隐,你如何看待?”李凤娘心情很好,看着殿内的刑部侍郎李祥问道。
“回皇后,臣……以为左相大人高风亮节……。”李祥眉头紧皱说道,他今日进宫,完全是为了右相赵汝愚之事儿而来,但皇后却是明确告诉他,韩诚要辞去左相之位,难道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不成?
“那么在你看来,跟身处临安的朱熹等人所言有关吗?据本宫所知,这些时日里来,临安城内的不少有识之士,对于韩家父子把持朝堂多有微词,俱认为如此于朝堂社稷无益,你觉得呢?”李凤娘手里拿着那韩诚刚才递给她的文书再次问道。
“回皇后,臣今日求见,是有要事禀奏,乃是关于右相赵汝愚赵大人,昨夜被皇城司从府里带走,关押进大理寺一事儿。”李祥神情凝重道。
“刑部尚书已经把昨夜之事儿禀奏了本宫,李侍郎就不必再说了。”李凤娘直接拒绝了李祥为赵汝愚开脱。
“臣……认为如此甚是不合法理,叶青叶大人虽然是皇城司统领,但若是想要抓人,臣以为应该由刑部、大理寺来办差才是。而且叶大人所言赵大人之罪名,多不属实。还请皇后允许臣面见圣上如实禀奏才是,叶青乃是一个外臣,而赵大人身为皇亲宗室,如此轻易便被皇城司带入大理寺,臣以为其中必有阴谋诡计,是叶青叶大人想要陷害赵大人才会如此为之。”李祥依旧是低着头,但言语却是极为坚定。
李凤娘并没有像李祥预料之中那般动怒,坐在上首的皇后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感觉,没有了往日里那般稍加体悟,就能够感觉到的紧张跟不安。
“李侍郎可知圣上龙体欠安?”李凤娘淡淡的问道。
“臣罪该万死!”李祥嘴上惶恐,而后身体也跟着跪拜了下去,但依然低着头道:“但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我大宋江山社稷、皇家宗室的颜面,臣……臣请皇后允许臣面圣。”
李凤娘静静看着大殿内跪伏的李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李侍郎一向忠君爱国,忧心于朝堂
社稷,本宫深知李侍郎是为我大宋社稷考量。允了,本宫这就派人带你前去面见圣上。”
“谢皇后。”李祥紧忙再次拜谢,内心之中随即被巨大的喜悦所代替,他原本以为,今日恐怕自己除非以死明志,否则怕是很难见到圣上,但想不到,皇后竟然如此通情达理,竟然这么痛快的就应允了自己的要求。
“但是要切记,莫要打扰圣上太长时间才是。”李凤娘雍容华贵、高雅大方的笑着继续道:“虽说圣上如今龙体有所好转,但还需要为几日后的大朝会做准备,所以若是李侍郎真是心有于大宋江山社稷,就一定要切记,凡事当该以圣上龙体之康健为重才是。”
“臣一定遵旨,一定不会切记皇后所言,绝不会过多打扰圣上。”李祥欣喜的急切说道。
随后在一名太监的带领下,向着当今圣上赵所在的福宁殿前去,而垂拱殿内的李凤娘,一直都是轻松如意,并没有因为李祥不过乃是一个小小侍郎,竟敢今日这般如此逼迫而动怒。
竹叶儿站在下首一直低着头,即便是可以不闻不问,但听到耳里的,不管如何,多多少少还是会表现在这个,跟随李凤娘多年的心腹宫女的脸上。
像是在为竹叶儿解惑一般,李凤娘轻吁一口气,淡淡道:“不必担心李祥面圣之事儿,圣上如今的所思所想,本宫比任何人都清楚。李祥既然不死心,既然到如今还看不清楚形势,还以为自己对于赵汝愚如此忠心,必然能够得到更高的回报,但却不知道,他这是在亲手断送自己的仕途啊。”
李祥除了是赵汝愚的心腹,同样也是在赵汝愚事发前,最为接近刑部尚书这一差遣的臣子。
所以只要刑部尚书钱象祖不在刑部尚书之位后,若是在以前,那么这个刑部尚书的位子,必然理所当然的就会是李祥的,而如今赵汝愚一夜之间被带进大理寺,李祥的刑部尚书差遣眼看着要离自己越来越远,这个时候,李祥必然是要来争取一番。
同样,一直都有意刑部尚书这一差遣的还有李立方,而当初最大的阻力跟对手,也都完全来自于李祥,所以若是借此机会,李凤娘能够帮李立方解决掉一个竞争对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一身便服的赵,整个人看起来气色还算是不错,不过自从一个贵妃一个婕妤,因为惹恼了李凤娘,一个被杀一个被逐出宫后,当今圣上赵对于李凤娘则是由以前的顾忌,变成了如今的惧怕。
加上李凤娘早早的把太上皇想要立庆王之子为太子的意愿,告知了赵后,便使得如今神智已经开始有些疯癫的赵,一直都如惊弓之鸟,一天到晚都是担心着有人要跟他抢皇位,从而也使得大权渐渐旁落到了皇后李凤娘的手里。
“你是何人?”福宁殿侧殿内,在宫女与黄贵妃的簇拥下,走出来的赵看着行礼的刑部侍郎李祥问道。
“回圣上,臣乃是刑部侍郎李祥。”李祥毕恭毕敬的行臣子之礼道。
“你来干什么,找朕何事儿?可是父皇派你来说服朕的?”拿出当今大宋天子威严的赵,看着毕恭毕敬的李祥,瞬间没有了刚才的和颜悦色。
绍熙二年,当年圣上赵已是三十七岁“高龄”,而当上皇帝也不过才两年的时间,太子之位坐的太久,也是让其对太上
皇不满的一个重要原因。
所以只要见到他不认识的大臣,在当今圣上赵的心中,这些臣子肯定都是当年太上皇留下来的臣子,肯定不是忠于自己这个皇帝的忠贞臣子。
李祥接连被你是谁、你要干嘛两个问题问的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五味杂陈,自己任侍郎时间也已不短,甚至还曾跟随着钱尚书、右相赵汝愚一起见过圣上,那时候的圣上,还把自己当成了股肱之臣,但怎么如今,竟然连自己是谁都不认识了。
“回圣上……。”李祥硬着头皮,在赵几番不耐烦的哼唧声中,终于是手心冒汗、心跳加速的把赵汝愚被关押进大理寺一事儿,向着赵解释了一番:“圣上,臣非是为右相而来请命,臣实乃是为了我大宋朝的江山社稷……。”
“此事儿朕知道了,朕会告知皇后酌情处理的。”赵冷冷的语气中,依旧是充满了不耐烦,心里头甚至还补上了一句:等一会儿朕就告诉皇后,让皇后革了你的差遣,让你们这些遗臣,一个个都从朕的朝堂之上消失,再也不让你们在朝堂之上兴风作浪,替他人觊觎朕的皇位!
“圣上,臣……请您替……。”李祥已经快要哭出来的脸上,带着一丝的茫然跟迷惑。
“圣上……。”赵旁边的黄贵妃,适时的打断李祥那可能会逼迫赵动怒的言语,在旁和声细语的说道:“圣上,此事事关重大,妾身以为,您最好是亲自过问为妥。右相赵汝愚赵大人,当年可是最为支持太上皇禅位、圣上您继位的臣子之一,如今右相被叶青关进了大理寺,又是皇家宗室,此事儿绝非寻常之事儿,圣上大意不得啊。”
赵皱眉,本想脱口而出这么麻烦,总之都是替他人觊觎朕皇位之人,没什么好说的,但看看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李祥,再看看旁边温柔的黄贵妃,赵慎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朕这就诏叶青进宫,一定要让其查明赵汝愚是否要谋反的实情才是,绝不会让奸人得逞。”
黄贵妃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李祥张大的嘴巴都忘了合上,呆呆地看着“英明神武”的当今圣上,完全不理解,圣上怎么会想出诏叶青进宫,而后彻查此事的想法儿。
“黄贵妃这下可否满意朕的决定?”意会错了黄贵妃表情的赵,颇为得意的看着黄贵妃,又扫了一眼嘴巴张得更大的理想,得意道:“叶青掌皇城司多年,自皇祖父起,就深得皇家信赖,所以朕相信,此事儿交由皇城司来查办,必然是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有他在,不管是朕的江山、还是朕的皇位,朕便无须担忧。来人,即刻诏叶青入宫,朕要重重的赏赐他!”
“圣上……。”黄贵妃跟理想异口同声。
“怎么?叶青难道还没有从北地回来吗?金人还没有杀完吗?金人不除,朕一日便不能心安,立刻下旨,命叶青一定要替朕守好边疆,不得让金人踏入临安半步!”赵大手一挥,两道风马牛不相及的圣旨,便这么被传了下去。
而李祥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福宁殿内,看着在黄贵妃等人的簇拥下,赵不知道对黄贵妃说了些什么,而后便在走出福宁殿的刹那间,发出了哈哈大笑声。
笑声让李祥的头皮发麻,同样,也让他觉得那笑声越发的不正常,就像是疯癫了一般!
第九百一十九章 皇后与贵妃
夜色阑珊、秋意渐渐席卷整个天地而来,九月份的天气在临安虽然还未秋高气爽,但夜色下已经开始笼罩着一层层的舒适凉爽。
桑树下坐着叶青与钟晴,自从前往大理寺回来后,钟晴的情绪便一直有些惆怅,即便是叶青说了好几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想要逗笑情绪低落的钟大美人,但钟大美人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上,也只是勉强的冲着叶青露出看似温柔的笑容。
“这件事情结束后,我想要离开临安回扬州,不再回来。”钟晴主动抓着叶青的手,有些请求意味的说道。
“好,没问题。”叶青看着那挤出笑容的脸蛋儿,温柔道:“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整个北地可以随你挑选,别忘了,你夫君如今可是天下人嘴里的北地枭雄,这点儿事难不倒我。”
钟晴依旧是低落着情绪,笑容也显得有些疲惫,摇摇头后便依偎在叶青的胸口,一只手抚摸着那结实的胸口,一边喃喃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想去哪里,扬州是我们的家,我们该回扬州才是。不过……妾身若是对夫君还有用处的话,那么妾身也不介意,夫君把妾身安置在其他地方,比如像白纯那般。”
“怎么能说没用呢,一会儿你就对我有着很大的用处。”叶青的语气轻佻,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钟大美人不满的捶了下叶青的胸口,一抹羞涩爬上洁白的脸颊,嘴里嘟囔了一句:“今晚依你便是。”而后便是静静的抱着叶青,享受着难得的安宁时光。
一句今晚依你便是,让叶大官人整个人瞬间都有些骨头发酥,恨不得立刻抱着钟大美人,喊上钟晴,一块儿继续研究研究昨夜里未完成的“大事业”。
陶潜像是非要跟叶青与钟晴之间的柔情作对一般,神出鬼没的直愣愣站在叶青跟前,钟大美人瞬间脸色更红,急忙从叶青怀里起身,低头向着阁楼内走去。
“扮幽灵呢你?能不能尊重下我这个主人?”叶青怀内佳人已不在,只有一抹淡淡的余香,让人回味无穷、心思向往。
“刑部侍郎李祥,今日见了圣上。虽然没有死柬,但也向圣上禀奏了赵汝愚一事儿。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若是圣上决意亲自过问此事儿,你可就要再负一次……。”
“你要是能把这些废话都去掉,直接跟我说主题,我或许还会看你顺眼一些。”叶青冷冷的看着陶潜道。
“好吧。”陶潜耸耸肩膀,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铺垫之话,听起来那么向废话,继续道:“有人找你,而且车已经备好了,就等着你过去了。”
“今日没空,明日再说。”叶青果断的拒绝道。
陶潜转身,走了两步后还是回头道:“你确定就这么拒绝?你可分清楚了事情的轻重缓急?”
“你特么的又偷听我跟钟晴的谈话!”叶青起身,而后脚下的一个板凳,被叶青一脚挑起,便向陶潜飞了过去。
陶潜轻松的接住板凳,痞里痞气的道:“去吧,先帮钟丫头把这件心头事儿解决了,以后你想让老夫陪着钟丫头去哪里,老夫都绝无怨言。”叶青无奈的叹口气,而后仰头看着二楼书房的人影,便开始往外走道:“告诉她一声吧,今夜我不回来了。”
陶潜耸耸肩,跟着叶青走到门外,一架极其普通的马车已经备好,正在静静的等候着他。
“你放心吧,不会有尾巴的,钟蚕跟我会帮你清理干净的,保证不会让任何人注意到这辆马车。”陶潜看着准备上车的叶青扭头,便立刻说道。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大意,若不然的话,一切都将功亏一篑。”叶青转头上了马车,示意钟蚕驾车前往杏园。
陶潜终于是很严肃加认真的点点头,而后望着马车缓缓驶出通汇坊的巷内。
李凤娘经常出宫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就如同李立方所言,李凤娘因为心里有鬼,所以一年的时间里,有很大一部分时间,都会把英国公赵扩放在李家府邸里,而李凤娘也会隔三差五的出宫回娘家,所以不管什么时候李凤娘出宫,都不会有人怀疑她的动机,甚至每次随着她出宫后,整个后宫里的嫔妃等,都会有种终于可以暂时松口气的感觉。
黄贵妃同样是在李凤娘出宫后,终于可以大松一口气了。
于是在李凤娘刚出宫不久后,皇宫正门丽正门前方的嘉会门处,随着上方的元佑浑天仪象响起悠扬的声音,一架马车便缓缓的从嘉会门处向着丽正门处驶了过来。
即便是夜色之下,皇宫的丽正门在灯火通明下,依旧散发着不亚于白天的恢弘气势与无尽威严,朱红色的宫门缓缓打开,马车也便缓缓驶入进了皇宫内。
黄贵妃在一名宫女、一名太监的陪同下,静静的看着马车驶到跟前缓缓停下,而后韩诚便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老臣见过黄贵妃。”韩诚率先行礼,黄贵妃回礼,随后那宫女、太监便在黄贵妃的目光下,缓缓离开,只剩下了韩诚跟黄贵妃,沿着微暗的宫道,向着飞来峰的方向缓缓行去。
“不知贵妃今日诏老臣进宫可是有何要事儿?”韩诚嘴上很谦虚,但整个人却是腰杆挺的笔直,而且还是与黄贵妃并肩通行,甚至是隐隐的超前半步。
“今日刑部侍郎进宫面见圣上,请圣上为沂国公被叶青监押大理寺一事儿做主。”黄贵妃侧目望着韩诚说道。
“想必圣上的决意让李祥失望了吧?”韩诚望着前方漆黑的夜色,笑了下后道:“叶青既然敢于在刚回到临安的第一天,就立刻向赵汝愚发难,就说明他已经把各方的反应都算计的很清楚了,若不然的话,他绝不会这么着急就抓赵汝愚的。金人失去了河套三路,可谓是大败,而济南府一战,也是未占到任何便宜。所以啊,如今叶青手里关于赵汝愚通金的铁证必然是十分充足了。”
“右相就不想知道,圣上是如何看待叶青的吗?”黄贵妃面色平静的点头问道。
“既然有皇后支持叶青,那么圣上的意思还用老臣说吗?”韩诚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黄贵妃说道。
“圣上龙体欠安,这几日更是心绪不宁。今日见刑部李祥,更是一连向叶青连下两道旨意,先是要重赏叶青,后是要让叶青替大宋守卫好边疆,不得让金人再次南下半步。”黄贵妃平视着韩诚道。
“贵妃就没有在圣上跟前,利用今日之事儿,提及远在京兆府的庆王?皇家宗室要么被叶青抓进了大理寺,要么被叶青逼迫到了京兆府路,若是圣上知晓此事后,还会重赏叶青不成?”韩诚皱眉,显得有些不满的道。
“提及了。”黄贵妃语气平淡,就像是在叙述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语气平平道:“圣上认为,叶青不管是把赵汝愚监押进了大理寺,还是把庆王、崇国公带到了京兆府,都是很合他的心意。在圣上看来,这些人都是有可能跟他争抢皇位的宗室,如今被叶青关押、差遣到更远的地方,正是让他求之不得,叶青更是被圣上认定为股肱之臣,一心为我大宋江山社稷考量的忠贞臣子。”
韩诚脸色瞬间变得格外 阴沉,双目在夜色下也是变得格外冰冷跟凝重:“这么说来……岂不是叶青不管是监押宗室,还是挟持宗室一事儿,反而都变成了有利于他的好事儿?”
“如今看来确实是如此,圣上的……病情越发反复,这番话就是我,也猜不透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黄贵妃也是神色凝重的说道。
“会不会是皇后跟圣上说了些什么?”韩诚思索着问道。
“皇后上一次见圣上,还是在半月之前。不过……。”黄贵妃有些犹豫的说道。
“不过什么?”
“不过今日圣上亲自去了仁明殿见了皇后,但说起来可笑……。”黄贵妃的嘴角带着一抹无奈,道:“或许就连左相大人都猜不到,今日圣上虽然未对刑部李祥大发雷霆,但从福宁殿出来后,便直奔仁明殿,而后见到皇后后,便立刻限皇后在三日之内,必须革了李祥在刑部的差遣,因为圣上认为……李祥乃是太上皇的遗臣,是要替他人来抢皇位,所以才会今日这般大逆不道的面圣。”
韩诚深深的吸口气,神色阴沉,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后才道:“贵妃是在提醒老臣,臣也该警惕才是吗?毕竟,太上皇还未禅位时,老臣就已经身居右相一职了。”
“不错。所以在仁明殿内,皇后把您今日呈给她的奏章,给怒气冲冲的圣上看了一遍,圣上龙颜大悦,直言如此甚合朕之心意!”黄贵妃淡淡的说道。
韩诚再次叹气,他已经料到了,若想要韩家在朝堂之上再进一步,如今要是单单靠他韩诚怕是寸步难行了,很难再让韩家在朝堂之上的势力更上一层楼。
所以他不得不打算着以退为进,就如同当年魏国公史浩一般,看似退出了朝堂,但这些年来,史家在朝堂之上的威望,却是丝毫不减,甚至是在史弥远的苦心经验下,变得越来越声势浩大,大有可以与他们韩家相匹敌的之态。
所以如今的韩诚也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正好加上如今朱熹为首的天下文人士子,都在攻讦他们父子,韩诚便想着利用这个机会,直接把左相之位交给韩胄,由他来跟史弥远、叶青两人在朝堂之上争斗。
那时候自己就可以退居在野,如同当年的魏国公史浩一般
,以旁观者清的姿态,帮助韩胄出谋划策,壮大韩家在大宋朝堂之上的声势。
“左相差遣韩胄必然是志在必得,而右相……我无意,我猜……就是连史弥远都不是很愿意。”叶青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看着旁边一身便服,但三杯酒下肚后,更显妩媚风情与诱惑的李凤娘说道。
“这么说来,除了留正之外,已经别无他人可选了?”李凤娘眨动着如春水桃花一般的眸子问道。
“留正身后只有赵汝愚,如今赵汝愚既然已不是威胁,留正身后就只剩下了朝堂,而此人也绝非是轻易便会被韩、史所拉拢之人,留在朝堂之上自然是最好不过,可以适当的平衡的史、韩两家对于你的压力。”叶青看着李凤娘倒酒道。
“那你呢?就没有想过拉拢留正?反正你志不在朝堂之上,但若是能够有一个心腹,为你在朝堂之上安稳后方,岂不是更好?”李凤娘娇笑着问道。
几杯烈酒,使得李凤娘面如桃花、凤眸如水,身上单薄的衣衫,更是使得她那完美成熟的娇躯,在这一刻充满了难以抗拒的诱惑。
叶青狠狠的盯着李凤娘那随着娇笑声微微颤抖的胸口,一口饮尽杯中酒,道:“留正跟我之间的恩怨,你难道不清楚?这一次我之所以只针对赵汝愚,便是因为我叶青还没有强大到能够同时针对两个朝臣的地步。何况,归根结底,我跟留正之间并没有直接的恩怨,完全是因为赵汝愚一事儿,才会闹到这般田地。加上留正与陆游又是好友,我当年又骂过人家陆游,所以留正在朝堂之上针对我,完全可以理解而且不追究,没办法,我叶青心胸就是这么大度!”
李凤娘的嘴角带着一丝不屑,凤眸含春道:“说自己心胸大度,但你的眼睛却是盯着本宫的胸口,怎么?你家那位难不成昨夜没把你喂饱?现在就想要打本宫这个被你玩腻了的女人的主意了?”
三分诱惑、七分挑衅!李凤娘摆明了就是让此刻一壶酒下肚的叶青心猿意马。
不管如何,她李凤娘在容颜身姿上,绝不会轻易向钟晴、白纯认输,当年因为赵汝愚一事儿可以赢她们二人,在关于男人的事情上,李凤娘也有着无比的自信,也有着跟钟晴、白纯一较高下的野心!
叶青同样是嘴角带着不屑的冷笑:“投怀送抱的女人,哪怕是玩腻了,偶尔再上手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吃惯了……。”
看着李凤娘手里举起来的空酒杯冲着自己,佞臣呵呵笑着紧忙止住会更加让李凤娘难堪的话语。
“佞臣!”李凤娘不满的放下酒杯,脸颊上原本的三分诱惑,瞬间被怒意代替:“圣上今日连下两道旨意,既要重赏你,又要你叶青替大宋朝堂守好边疆,说吧,你想要什么,本宫统统满足你。”
叶青伸手,捏住李凤娘的脸颊,缓缓使其面向自己,拇指在李凤娘那诱人的红唇上轻轻来回抚摸着,道:“明日我打算前往孤山,你有何要嘱咐的?”
拍开叶青那让她红唇痒痒,心里更痒的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还是那件事儿,只要我李凤娘认定了,我便不允许他人再觊觎,我要你在这件事情上,必须无条件的跟我站在一起!看着他被立为太子,而后在未来成为我大宋的圣上。”
“赐封英国公为王,让这成为他被立为太子的第一步。”叶青看着李凤娘问道。
李凤娘无奈的叹口气,她一直都想要封英国公为王,想要从现在开始,便给赵扩成为太子铺路,但令她想不到的是,在这件事情上,当今圣上赵,却是出奇的有着自己的坚持。
而在叶青看来,当今圣上赵的这种不愿意赐封赵扩为王的坚持,更像是在跟太上皇赵斗气的叛逆举动,并非是真心不愿意赐封赵扩为王。
杏园虽然很久都不曾有人居住,两年多的时间里,只不过李凤娘独自一人,偶尔会前往杏园独住一两天的时日,而后便再回到宫中,所以此时的杏园,几乎与叶青当年离开时一般无二,并未发生任何的改变。
若是非要说有改变,便是当年李凤娘一意孤行,非要在花园里种的桑树,此时都已经长成,比当年的树干显然是要壮实了很多。
“如何,这杏园可还有当年的模样儿?”李凤娘绝不会承认,在这两年间,她会因为思念叶青,而独自住到这杏园里,一个人坐在角落,回忆着过往的一切情形。
揽着李凤娘那细腰,单薄的衣衫能够让彼此感受到彼此酒后滚烫的躯体,两人依偎在廊亭内,竹叶儿把酒壶放好,茶水摆放完毕,便悄无声息的退到了一旁,只留下了叶青跟李凤娘,在漆黑的夜色廊亭内继续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