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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叶7     宋疆txt下载     宋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85 还都

    夕阳西下,济南郊外的一群人缓缓沿着小清河向城内行去,河面上的船只也同样是渐渐稀少,但即便是如此,今日这一切瞧在叶青的眼里,还是颇为的欣慰。

    运粮储粮对于北地都是一件大事儿,而水路显然要比陆路能够为北地节省不少人力与物力,所以有了直通入海的小清河之后,即便是那开启于隋朝的大运河,也在北地此时的眼里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大运河虽然同样对于北地极为重要,但因为相对而言还属于内河,在从南边过来时,自然是要面临一道道的关卡,这对于北地来说,想要大规模的运粮储粮,都会惊动朝廷。

    而走近海水路,自然是可以绕过重重关卡,加上可以直接南下至广南东路、广南西路,所以对于北地来说,小清河在短时间内,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储运各种物资的最佳渠道。

    黄昏下的济南府少了临安这个时间段该有的喧嚣繁华,多了一丝劳作一天后的疲惫感与落寞,马车上的钟晴在逛了短短半日的济南府后,又一次给马车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品,小到鞋帽、玉器、长命锁等物品,大到一口箱子等等物件,被她又是满满的买了小半车。

    这些物品都是要在这几日送回到扬州的,以此来表达钟晴对于钟叶等人的伟大母爱。

    与辛弃疾分别回到府邸,墨小宝在门口相迎,指使着其他人开始把马车上的货物搬回到府里,自己则是走到叶青跟前,把一封信交给了叶青。

    “蒙古人派遣了使臣木华黎、博尔术二人要来济南跟您商议一些事情,这是今日刚刚收到的信。而根据伞的消息,他们如今已经到达长安,不日便会来到济南府。还有便是,董晁也来信,卫绍王完颜永济也打算近期来济南府。”墨小宝跟随着叶青向府邸内一边走一边禀报道。

    “看来蒙古人最初以为我会去长安,如今知道我到了济南府后,这是干脆打算来济南找我了。”叶青对于蒙古使臣的目的,基本上已经是一清二楚。

    无非是要么想要跟自己联手对金,要么便是想要通过这次出使来稳住自己,从而使得他们可以毫无顾虑的继续西征花剌子模。

    “所以末将以为,这金国的卫绍王选择这个时候来济南府拜会您,看来也是因为蒙古人使臣的缘故。”墨小宝越来越有大将风范,会站在全局的角度考量道。

    “不错,既然扎木合的头颅都能够送过来,那就说明,完颜璟是铁了心要跟我们联手了。而今看来他们也是得知了蒙古使臣要来一事儿,所以才会派遣卫绍王来济南吧。”叶青开始在脑海里初步谋划着接下来北地的各种打算。

    长安是如今北地对于镇守西北的重要门户,虽然说在长安以西,如今还有刘克师、李横镇守的安西都护府,但北地的纵深战略显然没有那么强大,长安其实才是他们的重中之重,也是他们最为要严防死守的地方。

    当然,这只是站在战略的层面而已,如今随着夏国的灭亡,安西都护府自然是同等重要,但因为蒙古人的强悍,让叶青在战术上,不得不对长安委以更多的重任,把此当成既是北面正面抗衡蒙古人的第一道防线,同样,也是把此作为安西都护府身后的第二道防线。

    如果说长安是北地于西北的重要门户,那么如今济南府,则是北地于东南的重要门户,在叶青逗留于长安时,长安的重要性,随着蒙古人、金人,乃至夏人、辽人的往来,而变成了一个如同北地的“都城”一般的存在。

    如今随着叶青驻守于济南府,济南府的地位也便开始渐渐变得越发的重要起来,随着蒙古人跟金人的使臣再次到来后,济南府也将会向长安一样,变成对于北地的一个重要城池。

    长安是北地于西北的门户,济南是北地于东南的重要门户,唯独两者之间的开封与洛阳,如今的地位却是依旧在直线下降。

    开封、洛阳于北地就像是一个烫手山芋一般,也更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一样,让叶青既不敢靠的太近,但又不能拱手让人,既不能派遣重兵镇守,深怕如此一来,引得临安朝廷震怒,但又不得不在四周驻兵,以此来防备金人的突袭。

    开封府终究对于朝廷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但如今若是想要朝廷自临安迁都回开封,别说皇室愿意不愿意、舍不舍得了,恐怕就是早已经习惯了临安繁华与富庶的朝堂臣子,都没有人舍得离开临安回开封。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话显然不只是随便说说,对于习惯了安逸的朝廷来说,想要离开临安这个温柔乡,再去北地的粗旷豪迈的地方,让他们哪怕只是想想都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繁花似箭的临安,远远要比开封更为吸引人,更何况如今的开封,还是与金人只不过是一河之隔,若是此时迁都,想必没有谁愿意去过担惊受怕的日子,即便是开封周边还有叶青的铁军镇守,但显然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提及还都一事儿。

    可若是一直任由开封府就这么空着,朝廷在如今叶青于北地越发稳固后,又不得不担忧叶青会不会有朝一日跑到开封,毕竟长安、济南两府,史弥远等人可是曾亲自去过,虽然没有像临安这般繁花似锦,但如今也是充满了勃勃生机的重要城池。

    而若是一旦叶青把重心放到了开封,加上叶青的势力在北地越来越强时,那么临安的朝廷,跟北地的开封,随着时间的推移,会不会让天下人把开封当作大宋

    朝的正统之所在?

    让朝廷还都那是不可能的,但让叶青在有朝一日像对长安、济南那般盘踞,朝廷也无法视若无睹,终究是大宋朝的都城,岂能由一个臣子盘踞,而让真正的朝廷偏安于江南?

    “所以史大人对的意思呢?”赵扩微微皱眉,看着勤政殿内的史弥远、留正、庆王以及崇国公四人问道。

    此时赵扩的脑海里,不自觉的便浮现出叶青那即便是带着随和笑容,但举手投足间有如指点江山般的枭雄形象。

    “臣以为北地如今大势未定,贸然议还都一事儿还为时尚早,但如今北地既然又已经相对趋于安稳,臣认为不妨先着人修建东京宫城,如此一来,既能够让北地百姓知朝廷收复中原之志,也能够为日后还都提前做好一切应有之准备。”史弥远开始打着北地开封府的主意说道。

    “先修建宫城自然可行,但……。”留正看了看赵扩,而后目光又扫过史弥远,沉吟了下后忧虑道:“但这笔钱谁来出?叶节度使怕是不会出这笔钱吧?”

    说完后的留正,不自觉的看了看庆王跟崇国公,刚刚二人可是把如今的长安城修建,以及济南府的扩建都大大夸赞了一番,其话语中不乏替叶青邀功请赏之意。

    所以此时的留正,不得不出声提醒圣上赵扩,朝廷若是想要修缮开封府的皇城,人家叶青是否愿意呢?

    “史大人以为呢?”赵扩再次对史弥远问道。

    “臣以为加征北地赋税即可,如今北地已非是前两年那般连年受灾,如今百姓吃饱穿暖,家家都有余粮,足以承受修缮皇宫的费用。而圣上若是开恩,臣以为户部自然也可以资助一笔费用,如此想必叶大人自然是不会有任何怨言。何况,这也是圣上给他叶青一个为朝廷尽忠的机会。叶大人必然是不会拒绝,甚至还会对圣上感激不尽的。”史弥远开始给叶青挖坑道。

    “北地连年受灾,如今北地自产粮食不过是刚刚够百姓果腹而已,若是加征税赋修缮皇宫,恐怕会引起百姓的不满,甚至还会使得那些原本落草为寇、刚刚下山的百姓,再次落草,如此于北地之安稳绝非良策。”庆王开始皱眉,跟刚刚眉飞色舞的夸赞长安、济南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崇国公赵师淳在旁不由的微微叹口气,他跟庆王今日的本意,本来是想要让圣上知晓叶青在北地的安民建城的功绩,谁曾想,史弥远竟然阴险的借此事儿大做文章,一时之间,竟然使得他们二人心头生出一种好心办错事的感觉。

    非但是没有在圣上面前帮到叶青,反而是让史弥远反将一军,把北地的困境再次无限放大以及加重了几分。

    “可本相刚刚还听到庆王在说,如今北地在叶青的吏治下已然是一幅国泰民安的大好形势,不惜耗费巨资也要修缮长安、济南二府,为何到了开封府一事儿上,就变了说辞?难不成叶节度使不想让圣上还都东京?”史弥远挺着肥胖的肚子,微微转身对着愁眉不展的庆王问道。

    对于这种难得的可以打压叶青的机会,史弥远自然是绝不会放过,甚至在反问时,他还刻意把北地的形势换成了国泰民安四个字,由此来暗中提醒赵扩,叶青于北地再不节制,可是要自立为王了。

    “长安、济南二府修建城池,是北地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毕竟不论是长安还是济南府,于北地的西北与东南都是重要门户,城墙的坚实与否,是决定着北地是否能够长期抵御金人的反攻,自然是非建不可。”崇国公同样皱眉回答道。

    但此刻的他,心头还是有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深深无奈感,甚至是有些后悔在赵扩面前,刚刚把夸赞北地的话语说的有些满了,如今便立刻自食其果了。

    果不其然的是,随着崇国公说完后,史弥远立刻便紧追不舍的追问道:“修建长安、济南二府的城池,叶节度使是有钱有力,而为圣上还都修建皇宫,叶节度使就变得囊中羞涩了?难道长安、济南二府的修缮事宜,比圣上、朝廷还都还要重要不成?或者……史某心头还有一疑惑,既然庆王与崇国公如今口口声声说北地困难,那么史某还想要请教庆王与崇国公,叶节度使修建长安、济南二府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呢?”

    “这……。”庆王跟崇国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史弥远的诘问。

    史弥远的问题虽然不刁钻,但却是问到了他们二人无法解答的软肋上,毕竟,就算是他们,也不知道这些年来,北地修建长安、济南,以及组建三大都护府的钱财,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这其中自然是有着各种各样不为人知的猫腻,就如同每个人都知道如今的左相史弥远富甲一方,但未必就清楚,史府的钱到底是怎么来的一样。

    “这个问题……怕是需要叶大人才能够回答史大人的疑惑。”崇国公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

    而后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如今他在北地这些年来的那些产业,随着这些产业的扩大,在赵师淳的利润几乎有一大部分是被用在了长安的修建上,可这种事情,自然是没有办法拿到圣上跟前来说。

    再者便是,其实谁都知道,北地之所以一直都能够在财政上吊着一口气,总是能够在捉襟见肘之余有财力来做各种事情,其实跟淮南路有着极大的关系。

    但这些根本不是庆王以及他崇国公能够接触到的层面,完全是由叶青一人在此事儿上独断,来应

    付朝廷的。

    史弥远看着有些窘状的庆王跟崇国公,心中一阵冷笑,而后对着赵扩说道:“禀圣上,臣以为,既然北地有北地的难处,那么圣上或者是朝廷或许大可体谅一番。不过还都之事儿虽然为时尚早,但修缮宫城之事儿自然是不可再拖下去了。北地无法出资为圣上您还都而修缮皇宫,那么臣以为,不妨就交由工部与将作监来完成此事儿。只是如此一来,工部、将作监身处临安,距都城足足千里之遥,显然无法在临安来监督、修缮皇城乃至整个都城。所以臣凑请圣上,不如即日便调派工部、将作监等相关衙署的官员前往开封府,为修缮宫城开始做准备,同样,也是为圣上日后还都早做些打算。”

    赵扩那清澈的眼神平静的看着面带微笑的史弥远,心头对于史弥远的话语多少有些心动。

    朝廷这些年来,一直无法插手北地的种种事物,都是由叶青一人吏治决断,就如庆王跟崇国公刚刚所言那般,如今北地各州府的官吏,但凡有品级的在北地的调任差遣,都会单独拟一份送给叶青审阅。

    虽说叶青一般对于一些品级低下的官吏任免差遣,根本不会一一过目,但自北伐开始后,就已经形成了这样的传统,从而也使得整个北地的官吏调遣,一直都牢牢的掌握在叶青的手里。

    不管是史弥远还是韩侂胄,哪怕是更早期的王淮、赵汝愚任相时,都曾经试过越过叶青,以朝廷的名义在北地任免调遣官吏,但最后莫名的是,这些官吏要么在北地因为疾病而半途就病死了,要么便是刚一到北地,就立刻哭着喊着要回南边。

    总之,没有经过叶青审阅而前往北地的官吏,到现在为止,竟然是一个都没有。

    一直都不曾开口的留正,看着史弥远脸上越发得意的笑容,再看看庆王、崇国公那一脸的沮丧之情,心头同样是无奈的叹口气,他有些理解,为何叶青在离开临安时,愿意把庆王跟崇国公留在临安了。

    显然,叶青根本看不上此二人的能力,所以才会如此放心的把二人留在临安,留在朝堂之上,至于以后会不会回北地,恐怕叶青心里根本就无所谓。

    “史大人所言之策虽可行,但下官以为,即便是史大人想要在圣上还都开封府以前,先在开封府设立各部衙署的官吏,可……这些终究需要有人节制才行。若是无一人节制前往开封府的各个衙署,岂不是如同一盘散沙?又如何能够修缮宫城甚至整个都城呢?朝廷远在千里之外,显然无法有效节制。”留正看着赵扩的目光放在了他身上后,便继续说道:“圣上,臣以为此事儿还需问询一番叶节度使才是,毕竟对于北地的情况,叶节度使则是更为熟悉一些。”

    史弥远有些诧异的看了留正一眼,他显然没有想到,留正竟然一眼就看穿了的计策。

    不错,史弥远确实是打算借着还都这一事件,来在北地官场上打开一道缺口,从而让六部等衙署以修缮宫城的名义,名正言顺的进入北地。

    如此一来,他相信叶青决计不敢像当初那般,把朝廷派遣过去的官吏来一个废一个,毕竟,他若是如此做的话,那就等同于是要谋反了。

    所以对于史弥远来说,借着还都这个议题,只要把六部等衙署,缩变成一个个六部小衙署置于开封府,从而先形成一个隶属于临安朝廷的小朝廷,那么基本上就可以打破叶青在北地的一人独断了。

    如此一来,不管北地的叶青在北伐的过程中是否还能够再进一步,那么只要开封府形成了实质性的皇城,虽然没有圣上等皇室在此,但最起码有了这么一个空壳子的皇城后,叶青在北地的影响力跟威望,必然是要给开封府夺取一大部分了,也就绝不会随着北伐的继续胜利,让叶青在北地继续扩大着他的影响力跟所有势力。

    面对留正的问题,史弥远不等赵扩对他问出史大人以为呢,便缓缓说道:“若是臣没有记错的话,如今圣上的肩上……还兼着北地三大都护府的大都护这一差遣。而历朝历代,哪有一国之君还要身兼都护府大都护这样的道理,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史大人以为该如何呢?”赵扩眉头微微一皱,如今坐上皇帝之位后,母后李凤娘当初兴高采烈的告诉他的遥领三大都护差遣的喜悦,也随之变得索然无味。

    但因为李凤娘一直未提及此事儿的解决之法,所以赵扩如今也就一直遵从着李凤娘的意思,便就一直这么兼着北地三大都护府的大都护这一差遣。

    “回禀圣上,臣以为圣上可授予圣上信赖之臣子,由其替圣上代这一差遣即可。”史弥远的眼中闪烁着野心勃勃的光芒,如此这般说话,已经与毛遂自荐没有多大的分别了。

    庆王跟崇国公瞬间是呆若木鸡,而留正则是惊诧的看向史弥远,心头同样是震撼无比,本来不过是一件关于还都的话题,但经过史弥远这番进谏之言后,竟然不知不觉的把还都的话题,转移到了北地三大都护府大都护差遣一事儿上。

    而史弥远的真正目的,也在这一刻才真正的暴露出来,左相这一差遣已然无法满足他的野心,把手进一步伸向北地,才是他真正的动机。

    “此事儿……此事儿朕还需好好思量一番才行。”赵扩看着史弥远那忠心耿耿的神情,再看看庆王、崇国公那有些煞白的脸庞,以及留正那有些难以置信的神情,依旧是平静的说道。

1086 先下手为强

    就在新君赵扩打算让史弥远、庆王等人退下时,属于他的近身太监卫泾快速从外面跑了进来。

    跪下行礼后,便把手里的奏章上呈给赵扩,道:“禀奏圣上,北地节度使叶青叶大人加急奏章。”

    原本正要打算退下的史弥远等人,听到此奏章来自北地后,瞬间一个个停下了脚步,八只眼睛齐齐望向了泰然自若的新君赵扩。

    接过刚刚被卫泾查验,在之前没有被任何人打开的奏章,赵扩默默的看着奏章,勤政殿内一片寂静,甚至就连庆王,仿佛都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的时间,在史弥远估算着新君已经把叶青的这份奏章,在这段时间里,看了不下三遍的时候,赵扩才缓缓合上奏章,并没有要给史弥远等人过目的意思。

    “叶节度使奏请朕,指派工部、将作监官员入开封府,京畿路如今已然恢复如初,奈何当时金人对于开封破坏严重,叶节度使有意在今年请奏朝廷重建开封府乃至十六县。同时……。”赵扩看着史弥远等人一个个专注凝重的神情,而后继续说道:“叶节度使同时在这份奏章内,附上了今开封府知府,以及十六知县的名单请朕过目。同时,包括东京禁军统领、副统领等将士的名单也一并列入在内。此事朕还需与父皇、母后商议后,才可与众卿商议。”

    史弥远下意识的干咳一声,神情随着赵扩刚才的话语,也变得越发的凝重了起来。

    先下手为强,他本来就是想要跟叶青在此事上打一个时间差,毕竟,自己人在临安,而叶青远在北地,所以不管如何看,自己都占据着极大的便利优势才是。

    可如今,令他想不到的是,叶青竟然主动提出了要朝廷派钱官吏来修缮皇宫,乃至整个东京的建议。

    叶青化被动为主动,自然是会让史弥远感到心头瞬间压力如山,所以赵扩刚才的言语,他听的比任何都要仔细。

    “回禀圣上,叶青虽然说了请奏圣上指派工部、将作监等官员北上东京,但……不论是修缮皇宫还是整个开封府,可谓是耗资不菲,臣不知道叶青可有在奏章中提及修缮之资……。”史弥远紧紧抓着赵扩刚才话语的漏洞问道。

    如果叶青根本没有在奏章提及修缮之资一事儿,那么……这份奏章看似对于朝廷以及新君的忠心表现,倒不如是叶青有预谋的一招借力打力,既能够缓解朝廷带给他的压力,还能够从被动变主动,落的一个忠贞臣子的好名声。

    甚至史弥远都敢打赌,一旦朝廷因为叶青的这一道奏章,而不假思索的就同意了派遣官员北上开封的话,那么修缮开封府以及皇宫的事宜,就绝不会简简单单的在短时间内开始修缮。

    叶青必然会在朝廷同意之后,在工部、将作监的官员北上后,跟朝廷开始讨价还价修缮之资一事儿,而那时候朝廷必然会因为答应在前,从而势必形成骑虎难下的尴尬局面。

    北地绝不会出一文钱来修缮开封府跟皇宫,必然是要在工部跟将作监北上后,开始策划好一切后

    ,由叶青出头来找朝廷要修缮开封跟皇宫的银两,而一旦朝廷在万般无奈之下同意了出钱,那么这笔钱到底会不会用在修缮开封跟皇宫一事儿上,史弥远则持怀疑态度,甚至在他看来,不管朝廷给予北地拨调多少银两,叶青到时候能够拿出十之一二用在修缮开封跟皇宫之事儿上,就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叶大人并未提及修缮之资一事儿,不过既然叶大人主动要求修缮,想必叶大人已经打算替朕来主动掏这笔钱了。你不是刚刚也说过,如今的北地虽算不上富饶,但也能够用殷实来评判了吗?”赵扩双眼清澈,并没有觉得叶青的这份奏章上有什么叵测居心,在他看来,字里行间都是满满的忠贞臣子的影子。

    “叶大人忠贞之心天地可鉴,如此一来,圣上便可放心此事儿了。臣以为,此事儿大可全权交由叶节度使决断。”庆王跟崇国公暗暗的相望一眼,立刻借着叶青的这份奏章要为自己扳回一局。

    “朕也是如此认为。”赵扩认同的点着头。

    留正则是一言不发,他当然不相信叶青会有赵扩认为的那么好,会主动承担下如此巨额的银两,助朝廷来修缮开封跟皇宫。

    若叶青真是那种时时刻刻,都会把朝廷跟圣上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臣子的话,那么北地也就不会是如今这副局面了,叶青也就有些对不起他北地枭雄的名声了。

    所以在留正看来,此事儿不管是谁出钱,于他而言都无所谓,反正不管如何,只要能够把钱用在修缮开封跟皇宫上,只要叶青同意在这个时候修缮开封府跟皇宫,是为了将来的朝廷还都做好前提的准备,那就是一件有利于朝廷的好事儿,过程……并不重要。

    “可如果叶青到时候以北地没钱为由,拒绝出这笔钱可如何是好?”史弥远慎重的问道。

    赵扩心头有些难以置信,下意识的反应则是,这怎么可能?白纸黑字的奏章都摆在自己眼前了,难道到时候,叶青他还会反悔不成?他难道不知道,如此既是欺君之罪?

    此时的济南叶府之叶青书房内,丫鬟放下茶杯退下后,前几日火急火燎的赶到济南的开封知府张奎,看着翻阅文书的叶青,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大人您难道真要替朝廷修缮开封府跟皇宫?”

    叶青翻阅着张奎带过来的文书,上面既有当年徽宗皇帝建艮岳时,被金人破坏后,残留的一些当时从北地运送过去的一些石料等等物资,抬头看了一眼张奎道:“文字游戏而已,圣上即便是看不穿,皇后也会看穿的。但皇后会不会拆穿那就不好说了。急着让你来济南,除了这份关于十六县的文书外,便是想要让你跟徐寒亲近亲近,日后你跟他将要在京畿路一同共事,所以希望你们二人先在此认识一下。”

    张奎默默点头,而后又摇头苦笑一声,对着叶青说道:“大人,您就不怕到时候圣上因为此事儿,而治您一个欺君之罪?”

    “有史弥远等人在朝堂之上,在圣上跟前时时刻刻挑拨离间,即便是没有这件事儿,难道圣上就会改变对北地以及

    我的看法儿了吗?虱子多了不咬人,债多了不愁。何况,若是我们不率先主动表明态度,一旦被动的话,那么于我们则就更为不利了,只会给予朝廷更多的可趁之机,所以就不如先下手为强,表个态而已,又不需要我们做什么。”

    “那……一旦朝廷会在短时间内派遣工部、将作监的官员来开封府的话,下官又该如何抉择?”张奎微微有些皱眉,他跟宋廷并没有什么感情,毕竟,不管是他张奎还是洛阳知府周宗,原本就是金国遗臣,完全是因为叶青对于他们二人的赏识,才得以让他们还有今日的差遣跟地位。

    “无论何事都答应他们,但只要牵扯到物跟钱,你便两手一摊就足矣,若是他们步步紧逼,就往我这里推便是。不管如何,赋税不能加征,因为如此的话,坏的是我们在北地的根基,而对于朝廷来说,则是完全不需要担忧北地是否安稳,因为……大不了朝廷完全可以撤销迁都一事儿,到头来损害的还是我们的利益。”叶青停下手中的笔,十六县的知县人选,他有近一大半都是第一次看到名字,至于认识与否,则是一个都不认识。

    不过这份知县名单,倒是可以相信,因为其中有很多都是去年的恩科进士,几乎都是经过远在安西都护府的刘克师、长安刘敏行认真筛选过的,所以大可不必担心会出现什么差错。

    “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了,一个字:拖,一直拖着便是,不管任何事情,只要是张张嘴、不会于大人不利的事儿,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但若是涉及到钱财、物资,那么下官以及京畿路就爱莫能助了。”张奎瞬间明了了叶青的意思,脸上也开始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说道。

    “朝廷官场向来不都是如此?”叶青也冲着张奎露出一个灰心的笑容,草草的又看了几封北地的文书后,便起身与张奎走出书房:“东京禁军共计五万步骑,由徐寒一人统帅,日后回到开封后,还望你们二人要同心协力才是。”

    “徐寒此人是出自……。”张奎到现在为止,还不曾见过徐寒,据说这些时日,一直忙于在安东都护府内挑选步骑兵士以及各级将领。

    “种花家军。”叶青淡淡的说道。

    张奎瞬间张大了嘴巴,神情之间充满了惊讶,种花家军他自然是听说过的,这绝对是叶青的心腹大军,跟着叶青更是走南闯北、东征西战过的悍勇之军。

    特别是关山一役后,更是让其成了北地各路大军都极为仰慕的一支铁血大军,如今几乎北地所有兵士,做梦都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加入中华家军。

    但显然,种花家军的严苛并非是任何人想要加入就能够加入的,而叶青为了独立于三大都护府而成立的东京禁军,竟然派遣一个种花家军的统领来率领禁军,这对于张奎来说,惊讶要远远大于惊喜。

    而且他相信,一旦开封府真有了这么一支大军,那么晚上睡觉就可以睡的更为踏实了,完全不用再忧心忡忡,深怕突然有一天,毫不设防的开封、洛阳等地,会被金人一夜之间跨河而夺取了。

1087 教诲

    史弥远很想知道叶青呈给赵扩的奏章当中,那些京畿路府州县的官员名单中到底都有谁,至于关于所谓的东京禁军统领等各级将领一事儿,史弥远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知道。

    毕竟,北地于叶青而言那是大本营,叶青既是军伍出身,所以叶青亲手组建的东京禁军,于他史弥远而言,想要插手必然是比登天还难。

    可赵扩却是在他们几人离开勤政殿前,也没有把叶青那份奏章中的名单公布于众,甚至就连那份奏章,都被赵扩随身携带着去了皇后……不,是如今皇太后李凤娘所在的慈元殿。

    出了皇宫的史弥远,看着留正等人上了马车离去后,有些不自觉的抬头望了望有些阴沉的天气,心里头感叹了一句怕是要下雨了之后,便也钻进了马车里。

    原本的吏部侍郎楼钥,在史弥远迁任左相后,便被史弥远扶上了吏部尚书的位置上,从而也使得楼钥对于史弥远是越发的感恩戴德,恨不得对其肝脑涂地来表心中之感激之情。

    史弥远刚刚回到府里,楼钥等一众人已经是等候多时,而书房里满满的一堆人中,史弥远依旧是没有看见郑清之的身影,心头瞬间有些不悦的哼了一声,便让房间内一个个对着他点头哈腰的官员,心头跟着不由得一阵惶恐。

    如今的工部尚书李心传、将作监监正沈继祖与其他史弥远的党羽,看着心有不悦的史弥远在书案后坐下,一个个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竖起耳朵等待着史弥远告知他们今日进宫见圣上一事儿。

    就在史弥远开始琢磨着叶青化被动为主动后,他该如何应付的时候,皇宫内的慈元殿内,李凤娘愤愤的把叶青的那份奏章扔在了桌面上。

    赵扩心里头跟着微微一紧,看着满面怒气的李凤娘,在旁坐下问道:“母后,可是这叶青真要欺儿臣?”

    但当赵扩有些小心翼翼的问话时,李凤娘则是又恢复成了以往雍容华贵的仪态,眼神中带着慈爱看着赵扩,笑着问道:“扩儿以为呢?”

    赵扩有些懵,少年老成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视线移到那道奏章上,想了下后才认真说道:“儿臣以为叶青非是欺君,但这奏章里所说的,儿臣几番思索,也觉得史弥远所言颇为有理,况……母后刚刚又摔了这道奏章,所以儿臣如今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看着说完后,神情有些不好意思的赵扩,李凤娘的心里却是颇感欣慰,看不出奏章里的猫腻很正常,毕竟赵扩的年岁尚小,也不曾经历过朝堂之上这种臣子最喜的文字游戏。

    不过让她深感欣慰的是,赵扩在无法确定叶青这道奏章是否有欺君的嫌疑下,倒是懂得了通过其他臣子以及自己的反应,来判断这道奏章是否有欺君之嫌。

    所以赵扩如此的反应,在她看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比太上皇已经是强上不少了,但要跟叶青、史弥远等臣子相斗,那恐怕还差的有些远。

    新君继位、初涉朝堂,李凤娘也不指望赵扩立刻就能够彻底明了朝堂之上的波澜诡异,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帝王之术同样是如此,如同太上皇那般,当了那么多年的太子,在初涉朝堂的时候同样还是什么都不懂,还是被朝堂之上的臣子牵着鼻子走。

    所以只有真正的踏入朝堂,成了帝王之后,才会有机会真正的接触、实践所谓的帝王之术也好,驭臣之道也罢。

    总之,在李凤娘看来,赵扩只有在这个年纪成为帝王后,通过慢慢的学习,而后才能够对于朝堂之道驾轻就熟,才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而若是一直以太子的身份处政,那么显然很难站在一个帝王的高度去处置朝堂政事,所思所虑也显然永远不会像一个帝王那般全面。

    “扩儿很在乎谁出这笔钱吗?”李凤娘倒是不着急给赵扩一个明确的答案,循序渐进的继续发问道。

    “儿臣只是觉得,叶青这道奏章只是没有说清楚,但史弥远所言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所以儿臣不太能够知晓,叶青是否真心愿意帮儿臣修建皇宫。”少年赵扩,显然更为在乎实际利益,在乎他能够看到、触摸到的好处。

    就像是普通少年一样,一个长辈对他好还是不好,显然在一个颇为单纯的心灵上,决不是以其谆谆教诲的言语上来做判断,显然更在乎这个长辈是否会给他一些物质上惊喜,比如玩具或者是美食。

    少年赵扩出身高贵,又有李凤娘如同母老虎一般护着,加上跟叶青的那层窗户纸,在登基之前几乎不曾接触过多少人事物,所以其聪慧绝大部分依旧是从书本中得知,而这也是为何,在得知自己即将继位时,赵扩最先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先给自己找十名侍讲的原因了。

    “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李凤娘微笑着说道:“扩儿乃是天下之主,是我大宋朝的皇帝,而这天下的财富岂不都是你的?更何况如今他们所争执的,不过是北地与户部谁出而已。但扩儿可想过,不管是北地出还是户部出,不都是大宋之财?所以,你又何必介意修缮东京以及皇宫的钱是谁出呢?”

    “那若是叶青不出,儿臣岂不是还要……。”赵扩有些懵,难不成叶青真的只是在说漂亮话?

    李凤娘笑着摇头,而后微微叹口气道:“叶青此举并非是要欺君,不过是……利用此事儿来跟史弥远明争暗斗罢了,而扩儿你,所要做的便是在二人之间做好权衡之术便可。毕竟,不管是谁出钱,到头来这钱都是朝廷出,都是大宋出,跟他叶青或者是史弥远的个人银子,又没有任何关系。”

    赵扩的眉头则是皱的更为厉害,他隐隐有些懂的李凤娘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若是让他再往深一层去想,他又实在是无法想出个所以然来。

    “母后的意思是叶青借此机会给史弥远难堪,而史弥远也想要借此机会来让儿臣对叶青不满?”赵扩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帝王与太子不同,有些事情,当你在朝堂之上久了,你便慢慢懂了。你现在还小,这些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即可,而这份奏章……你便御笔批可便是。”李凤娘此时不再像之前那般,迫不及待的希望赵扩赶紧长大了。

    如今既然已是帝王,那么她便有的是时间,来慢慢帮着赵扩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君王。

    “那若是到时候叶青不出钱,户部也不出钱,那还都一事儿,以及修缮一事儿岂不是更加遥遥无期了?”少年赵扩总觉得时间太过的太慢,在勤政殿询问若是修缮皇宫、开封需要多久的时间时,庆王等人给出少则三到五年,多则八年、十年时,赵扩则立刻恨不得马上就开始修缮,而后明天就能够落成。

    所以此时听到李凤娘让他任由叶青、史弥远二人去扯皮、推诿,他自己便立刻觉得有些等不起了。

    “如今议还都一事儿还为时过早,但既然朝廷现在已然开始商议,前些年叶青就提出的还都一事儿,那么此事自然也就需要摆上日程了。而修缮皇宫、开封府又绝非是一朝一日就能够完成的,十年八年对于扩儿来说,自然是等得起。”李凤娘摇头,看着焦急之色溢于言表的赵扩苦笑道。

    “可母后之前还曾对儿臣说过,希望儿臣能够在继位初的这几年,做出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让天下人跟满朝臣子看到儿臣足以胜任……。”少年老成的赵扩继续问道。

    李凤娘则是继续摇头:“叶青若是继续北伐,不管是多大、多小的胜利,也都是身为帝王的你的功绩,这是任何人都夺不走,可以让你成为超越你父皇等人的不世功绩。相比较而言,还都与修缮开封府一事儿,则就不见的是什么功绩了,钱花多了,史书上会以奢靡二字概括,钱花少了,大宋威仪又何在?你参

    与了,史书又会如何记载?所以就不如交给他们来做。你现在还小,不过刚刚十二岁,即便是过上十年,扩儿才二十有二,只要你利用这十年熟悉朝堂上的一切,就足矣。而这十年间,叶青若是能够收复我大宋所有失地,到时候你便将留名青史,而那时候还都自然才是最佳时机。”

    “那若是史弥远再问儿臣……。”赵扩习惯性的默认李凤娘对他的安排,而后又觉得有些对不住史弥远的问道。

    “把这道你御批后的奏章给史弥远看即可,他便会明白的。”李凤娘扫了一眼那奏章,而后微微一顿后,沉思道:“不管以后是否真要还都于开封府,但修缮开封府之事儿,显然已经是事不宜迟。不管一切是否能够按照母后所言的那般发展,但修建开封府与皇宫,于你或朝廷都是极为有利一事儿。北地,终究是大宋疆域。所以扩儿不妨在这道奏章之上,加上一个期限即可,告诉叶青以及工部、将作监还有史弥远,短则三年五年你要看到结果,多则十年八年要修缮完毕。至于其中的过程,就让他们去闹吧。”

    赵扩瞬间双眼一亮,脸上的笑容渐渐扩散开来,看着李凤娘惊喜的道:“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所以儿臣不必理会到底是谁出钱,只要给他们一个期限就足矣?北地或者是户部出钱,都是大宋的之资,所以儿臣完全不必忧虑此事儿。而至于到底他们谁会出这个钱,就让他们自己去斗,但期限到了后,没有达到母后想要的效果,那么儿臣便有正当的理由来问罪他们了?”

    “他们会扯皮推诿,但他们绝不会超过你给他们的期限,如此岂不是即解决了你担忧的事情,又还让你不必听他们在你耳边攻讦彼此?你便可以专注于熟悉朝堂其余事物了。”李凤娘此事才赞赏的看着赵扩,笑着继续道:“朝堂之上没有是非对错,臣子也无忠奸可辨。对也好错也罢,忠也好、奸也罢,但只要符合你身为君王的利益,便是你该信任的臣子。而一些只会巧言令色,或者是挑拨离间,攻讦他人的臣子,你当该警惕才是。”

    赵扩原本还有些开心的神情,瞬间又变得认真了起来,看着李凤娘那同样认真的目光,想了片刻后,突然起身对着李凤娘缓缓跪下,极为认真的说道:“儿臣多谢母后教诲,儿臣有些明白母后的苦心了。”

    李凤娘扶起赵扩,有些语重心长的道:“你年纪尚幼,有些事情不懂实属正常。现在,不管你是否真的明白,都不重要,你还有时间慢慢来熟悉这一切。母后也相信,扩儿以后定能够成为一个好皇帝。”

    赵扩坚定的点点头,双眼此刻也显得有些坚毅,重重的嗯了一声后,便带着那道奏章离开了慈元殿。

    看着赵扩的身形消失后,李凤娘不由自主的叹口气,内心里同样也是期望着,赵扩真的明白了。

    但朝堂之上的事情,又岂是那么简单,史弥远、叶青、留正等人,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告诉叶青,本宫能帮他的也就这些了,接下来该如何,就要看他自己了。史弥远绝非是省油的灯,若不是今日他那份奏章来的正是时候,恐怕扩儿就要被史弥远说服了。”李凤娘有些沉重的对身旁的竹叶儿说道。

    随着竹叶儿离去,李凤娘则是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心头一直还在思索着赵扩离开前那一跪,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明白,不管是叶青还是史弥远,不过都是想要借着讨好赵扩,来打压彼此呢?

    李凤娘的心头依旧是有着一丝的隐忧,毕竟是知子莫若母,今日赵扩一开始对于叶青颇有微词,而随着叶青的奏章摆到他眼前后,他又立刻改观了对叶青的看法儿,这让李凤娘不得不担忧,长此以往下去,赵扩会不会被史弥远的花言巧语所蒙蔽,从而变得对叶青越发的不满呢?

    (ps:状态不太好。)

1088 诚意不同

    博尔术、木华黎前往济南见叶青,可谓是规模不小,诚意十足,这一路上自北南下,都会有北地的各路大军时刻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三千战马以及五千牛羊,再加上近两千人的蒙古骑兵,蒙古人这一次前往济南,可谓是下足了本钱,从而自然是希望以此来威逼利诱叶青,能够与他们一同伐金。

    即便是没有办法形成同盟对付金人,蒙古人也不想看到金人跟宋人彻底联手,来对抗他们蒙古人。

    所以三千优良的战马外加五千牛羊,对于铁木真来说,这已经算是他给出叶青最大的诚意了。

    卫绍王完颜永济听到此消息时,已经从渡口上岸,真正进入到了宋人的北地疆域内,有些无奈的仰头望天,心头感慨万千,大金国当年的盛世君威,也不知从何时起,竟然变得如此衰弱了。

    而原本对他们大金言听计从的宋人,竟然在短短十来年的时间内,再次成为了一个强大的不可忽视的存在,就如同那鞑靼人一样,就像是雨后春笋一般,说冒就突然之间冒了出来。

    辽国、夏国的灭亡,让金国多少有点儿兔死狐悲之意,毕竟,原本金人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辽、夏身上,但如今,随着宋廷的再次强势崛起,以及蒙古人的立国,辽、夏两国竟然相继倾塌,只剩下他们大金如今被夹在宋、蒙中间,其所承受的压力,多少也让他们有点儿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忧心爬上完颜永济的眉头,蒙古人来济南的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而他来济南的目的,想必蒙古人也是十分清楚。

    只是……完颜永济的心头却还是有些隐忧,叶青到底在大金安插了多少眼线?朝堂之上到底有没有叶青的眼线?他是否……。

    完颜永济再次叹口气,开始带着自己足足近千人的使臣团,以及当年掠夺宋廷开封皇宫时,在他们看来毫无用处的一些字画文玩等物,向着济南府的城门方向行去。

    博尔术、木华黎的三千战马、五千牛羊显然是不能够进入济南城的,声势浩大如同千军万马一般的八千牲畜,被钟蚕拦在了距离济南城十里外的管道上。

    看着铺满了整个大地的牛羊马,钟蚕一时之间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这么多牛羊马要是进入济南城,别说会不会引起城内百姓的骚动了,恐怕……这八千牲畜从南城走到北城,这一路上留下来的粪便,就足够让济南城的百姓目瞪口呆了吧?

    想想这八千牛羊马进城后那声势浩大、杂乱无章的场面,再想想这些牛羊马过后,济南城大街上可能会出现的一片狼藉,钟蚕对着木华黎跟博尔术,则是越发坚定的摇了摇头。

    “两位将军跟部下自然可以进的城,但……。”钟蚕有些头大的指着满地的牛羊马,那动物独有的难闻问道,已经是呛的他眼睛火辣辣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艰难的张口继续说道:“这些牲畜我真没办法让两位将军带进去。”

    “钟蚕,你是在为难我们二人吗?”木华黎神色之间带着不悦,他们千里迢迢赶着这些牛羊马一路过来,可是丝毫不敢大意,就深怕这八千头牲畜有些会死在路上,从而凑不出宋人喜欢的吉祥数字。

    所以这一路上甚至比他们人都还要看的重要,驻营时甚至都会以他们两千人把八千牛马羊包围在一起,就是深怕这一路上有个什么闪失。

    在他们想来,当叶青得知此消息后,必然会被他们蒙古人的诚意所打动,必然会大张旗鼓的让他们带着这些牛羊马进城,而后让城内的百姓看到,他们蒙古人的出手阔

    绰以及对叶青的友好,从而也让他们的联手变得更有把握。

    所以当钟蚕摇头拒绝这些牛羊马进入城内时,木华黎的脸色瞬间变阴沉了下来,在草原上这些代表着什么,不用他说钟蚕就很明白,所以他不得不怀疑,钟蚕不让这些牛羊马进城,难道是他们起了歹意不成?

    “你难道不知道他们的价值?”博尔术同样是一脸阴沉,不满的对钟蚕质问道。

    钟蚕摇头苦笑,看着蒙古人身后那群在官道上已经开始慢慢扩散,甚至已经有一部分羊群开始啃起了天地的禾苗,有些心疼这片天地主人的长叹一声道:“我当然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但……济南城里没有地方容的下它们,而且……两位将军应该也很清楚,我中原的城池跟夏国哪怕是金国人的城池并不一样,虽然也有会有牛羊进入,但……这么多进入的话,我更怕整个济南城会变得……。”

    “这难道也是你们叶大人的意思吗?”木华黎脸上的不悦更加明显,因为他已经看到,钟蚕身后的宋军,此时已经跳下马背,跑到田里去赶那些牛羊了。

    钟蚕无可奈何的点点头,道:“不错,这是叶大人的命令,两位将军跟众属下可以进入济南城,但这些牛羊马,虽然我们也知道它们的珍贵,但……。”

    说道最后,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膀,做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来。

    而就在他们三人说话之际,官道两边的田地里已经快要乱套了,随着宋军下去阻止牛羊祸害田地里的庄稼,有些受惊的牛群羊群则是立刻开始四散飞奔,瞬间整个田地里是烟尘四起,牛哞羊咩马嘶鸣的声音开始混成了一片,一副好不热闹的场面。

    博尔术、木华黎显然更喜欢看到这样的场景,成群的牛羊马飞奔于天地之间,最起码说明这些都是健壮的牛羊马,并非是用来糊弄他们宋人的。

    而钟蚕此刻的神情则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仿佛天塌下来一样,看着满地刚刚春种不久的庄稼,就这么被糟蹋,感觉就像是那羊蹄马蹄牛蹄子踩踏的不是庄稼,而是一脚脚的都踩踏在了他的心头上。

    “这些都是庄稼啊,秋收……。”钟蚕痛苦的哀嚎着。

    博尔术看着钟蚕那痛不欲生的模样儿,则是更加生气,在他看来,那些庄稼即便是再重要,难道还能够比眼前四散散开的牛马羊群重要吗?

    “在草原上,牛羊才是我们老百姓的命,比你们的庄稼金贵对了。钟将军难道不清楚吗?”博尔术没好气的说道。

    “这是两回事儿!我们又不是住在草原上,我们的百姓是靠这些粮食糊口的!”钟蚕同样是有些郁闷的反击道:“我告诉你们二人,立刻让你们的属下把这些牛羊马赶到一起,前面山脚下,已经给它们准备好了一个牧场……。”

    “这些我必须带进去,让叶大人亲眼看到才行。”木华黎毫不妥协的坚定说道。

    “这不可能,想也别想。”钟蚕同样坚定的拒绝道。

    三人当初在攻花剌子模人时,就已经极为熟悉了,所以此时说起话来,自然是也用不着客套。

    蒙古人的眼中,显然牛羊马要比宋人眼中的庄稼地重要百倍,而在宋人的眼中,牛羊马终究不是庄稼那般,可以像蒙古人一般当成一日三餐的主食。

    三人这边僵持不下,而济南城内,完颜永济则已经被笑容满面的叶青请进了衙署内。

    自渡过黄河后,完颜永济一路行来,也不得不叹服,宋人对于济南城池的改造力度,竟然让他在打量整个济南城的

    轮廓时,很难再生出那种重回故地的感觉。

    而进入济南城后,宽敞干净的街道,整齐有序的车马行人,鳞次栉比的商铺,跟当年那个他熟悉的济南城相比,完全是变了一个模样儿。

    大街上不管是行人还是车马,或者是商铺,已经统统没有了当年金人治下的半点儿影子,虽然没有像印象中临安那般,带着浓重的宋廷风格,但在粗旷跟豪迈之间,还是能够让完颜永济清楚的感受到,此时的济南城,已经跟金国没有任何关系了,甚至好像跟宋廷之间的那种无形联系,也变越发模糊了起来,完全就像是一个新生的国度一般。

    “卫绍王此番前来,看来只能是住驿馆了,当年的旧府邸,去年被辛大人改造一番后,如今成了叶某的住所。所以还希望卫绍王切莫因此事儿而往心里去。”叶青的言语看似颇有歉意,但实则听在完颜永济的耳里,却是那么的理直气壮。

    “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帮叶大人改造一番才是,那就不必劳烦辛大人差人再次修缮了。”完颜永济脸色微微一僵,不过已经跟叶青打过多次交道了,这点儿小小的下马威,对于他来讲,已经不能算是什么了。

    三人坐下寒暄不过片刻,墨小宝便匆匆的跑了进来,看到完颜永济后嘴角瞬间勾起一抹冷笑,而后便把一封书信递给了叶青,道:“大人,益都府那边的来信。”

    “哦?益都能够有什么事儿?”叶青一边拆信,一边却是颇有深意的忘了一眼旁边的卫绍王。

    此刻的完颜永济,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而心里头此刻已经是翻江倒海、忐忑不安。

    他已经隐隐猜到了是什么事情,但又在心里极力否认着,不可能会这么巧吧?或者是……叶青是有意在自己跟前为之?

    “燕宁?益都人士,原为金国沂州副安抚使,如今却是益都安抚使?益都安抚使是他吗?”叶青微微皱眉,看着辛弃疾问道。

    而此时的完颜永济,原本还正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了起来,整个人也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此事儿……。”辛弃疾微微一顿,而后看着神色不安的卫绍王,笑着道:“益都虽然因为安东都护府的驻军一事儿而设府,但匆忙间,暂时还没有设安抚使的差遣,知州乃是陈谅,并非是金国遗臣燕宁。”

    “卫绍王可知燕宁其人?”叶青嘴角带着笑问道,而后不等完颜永济说话,叶青便常叹口气说道:“卫绍王,叶某可是真心实意想要跟贵国联盟,对于完颜璟送来扎木合的头颅,叶某是真相信这是贵国联盟的诚意。因为贵国送来扎木合的头颅,以及今日卫绍王竟是与蒙古使臣一同来济南,为了以示叶某对卫绍王,以及与贵国联盟的诚意,叶某可是派了手下,把蒙古人拦在了济南城外十里地的地方,并没有打算给他们在贵国之前,有说服我叶青跟他们联盟抗金的机会。但如今……。”

    “叶大人,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吧?我大金国圣上是不会在叶大人跟前,做这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的,这必然是一个误会,依我看,这必然是……。”完颜永济在脑海里飞快的想着说辞,最后急急说道:“这必然是燕宁这个人自封的,是为了离间我们之间的联盟。”

    此时的完颜永济,脑门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冷汗,有些不敢看叶青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局促不安的继续解释道:“叶大人,此事儿必定与我大金无关,这必然是这个燕宁……。”

    “卫绍王可认识此人?”叶青淡淡的问道。

1089 当枪使的盟友

    燕宁,地方豪强,自宋廷北伐开始收复失地起,才真正步入仕途,但因为金国的接连败退,使得这些地方豪强的仕途之路瞬间梦碎。

    而在宋廷收复这些失地后,这些原本该一心归宋的豪强,表面上看起来已经投宋,但在背地里跟金人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大量的金国遗臣在最初被北地保留了其差遣,而这些差遣几乎都是不入流的差钱,或者是一些苦差遣,真正的知州等差遣,自然还都是由北地信任的官员担任。

    但即便是如此,北地这些年来,也没有完全清除掉官场上的金国遗臣,不论是安东还是安北,这两年内,在清理官场上那些暗地里还与金人互通的遗臣后,便留下了不在少数的空缺,从而也使得叶青不得不亲自回临安解决此事儿。

    除了这些背地里被金人许诺,待收复失地后,将以高官回报的遗臣被大量清除外,地方豪强跟金人之间的关系,实则是更加的复杂。

    而像燕宁这样的地方豪强,如今变成了金人暗地里拉拢的对象,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还能够再次夺回被叶青收复的所有疆域。

    北地自叶青节度以来,对于地方豪强向来都是以安抚为主,加上官吏本身就不够用,所以也迫使北地,不得不在这个时候权衡利弊,放任那些遗臣跟金人一直眉来眼去,但只要不危及到北地的根基就好。

    何况,自叶青节度北地以来,第一年便赶上了百年一遇的黄水泛滥,使得不管是他还是辛弃疾等人,更是不敢在这个时候随意得罪地方豪强,毕竟,豪强手里的银粮可以帮助他们接济一大部分的灾民。

    而自去年刘敏学建议北地科举开始,叶青这才开始渐渐把目光放到了这些北地的地方豪强身上,特别是这些被金人暗中许诺成功收复失地后,会被许以高官的豪强。

    济南府到底有没有,叶青暂时还不清楚,但益都的燕宁、田琢、王庭玉三人,却是因为益都驻有守军的关系,让叶青不得不开始谋算着如何除掉此人。

    地方豪强之所以被称之为地方豪强,便是因为其在当地拥有着连官府都不及的威望与影响力,百姓们也因为敬畏他们,从而宁可跟官府做对,也不敢得罪他们。

    更何况,在很多的地方,大部分百姓的生计都是紧紧的被攥在豪强的手里,所以官府想要动豪强,其实难度并不小。

    叶青看着神情如今更加不自然的完颜永济,笑了笑后,大度道:“卫绍王这一次来济南府,显然不是为了区区益都一个燕宁而来,显然还是为了与我宋廷结盟。今日叶某也给卫绍王一个痛快,那就是叶某绝不会反悔跟贵国结盟,也绝不会跟蒙古人结盟。”

    “多谢叶大人,圣上听此消息后必然会……。”完颜永济愣了一下,而后急忙向叶青谢道。

    “但燕宁一事儿,卫绍王可否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叶青端起茶杯,看着有些不解的完颜永济,而后说道:“要人给人、要兵给兵,只要卫绍王愿意为叶某除去这块儿心病,我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如何?”

    完颜永济皱眉,心头隐隐猜到了叶青的意思,神情变得更为凝重,迟疑片刻道:“叶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亲自出面……。”

    “不错,此事儿因你们金国而起,自然是由你们

    帮我解决,这不是很公平吗?”叶青笑着说道。

    辛弃疾微微的点头赞同着叶青的话语,叶青之所以不愿意动燕宁,并非是不敢,而是顾及一旦动了益都燕宁后,会引起其他地方豪强的担忧,从而使得他们暗地里更加向金人靠拢,甚至是不惜与金人里应外合。

    毕竟,一旦因为一个燕宁,而发生了连锁反应,那么对于北地来说,可就是四处都是豪强窟窿了,想要一一都堵上的话,恐怕就得把整个北地所有的城池都要挖地三尺翻上一番了。

    而由可以代表金国的卫绍王完颜永济牵头来做此事儿,自然是在借刀杀人之余,还能够离间其余地方豪强想要继续依附金人的态度,从而使得整个北地经过这些年的吏治后,从方方面面彻底稳定下来。

    吏治、赋税甚至就连刑狱等事儿,在叶青这一次回临安时,都得到了很大程度的解决跟自主权,所以对于叶青或者是整个北地来说,接下来便是大力整治整个北地,为将来的继续北伐做好充足的准备。

    完颜永济看着神色轻松的叶青,不由得摇头苦笑,喉咙有些干涩的咳嗽了两声,才看着叶青笑着道:“叶大人怕是早就知道了吧,今日才提出来恐怕是蓄谋已久吧?”

    叶青并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自信的说道:“贵国如今不是已经认清了现实吗?除了益都外,我还知道……在对岸,完颜璟同样赐封了多达**个地方豪强,这可是事实?”

    完颜永济继续叹气,眼下叶青所说的,正是他们大金国所面临的困境,就如同在上岸的那一刻,心头升腾起的惆怅一样,之所以会拉拢各地豪强,并非是朝廷心血来潮,而是无奈之举。

    如今大金两面受敌,蒙古人跟宋人一北一南的把他们夹在中间,金国不得不在权衡利弊后,把大部分兵力都开始向北移动,从而保证不会让蒙古人破关而入。

    毕竟,虽然金人跟蒙古人、宋人之间的仇恨很难化解,但不管怎么样,金国上下也都更为清楚,一旦败给蒙古人的下场,势必要比败给宋人要凄惨的多。

    败给宋人,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失去之前抢夺人家的疆域而已,而败给蒙古人的话,那么失去的便不是自己固有的疆域那么简单了,恐怕一旦蒙古人长驱直入的话,到时候上至皇室下至黎民百姓都会惨遭毒手,就像当年宋廷皇帝被他们金国所虏后受得那些屈辱,恐怕都会一一在他们身上应验了。

    宋人知礼非禽兽,蒙古人野蛮如凶狼,两边的兵力如今都要强过金人,所以金人不得不权衡利弊,下定决心投向其中一方,而这一方自然是宋廷这边更能够让他们觉得安全一些。

    “好,我答应你。”完颜永济不等叶青要挟他,便极为痛快的说道。

    “好,三日后启程前往益都,此事一了,宋金之盟坚不可摧。”叶青同样痛快的应允道。

    完颜永济则是心头只能无奈的苦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如今本就是宋强金弱,他们手里自然是很难有筹码跟叶青来讨价还价。

    随着几人在正厅内刚刚订下盟约,钟蚕便领着一脸阴冷的木华黎跟博尔术风一般的刮进了正厅内。

    鹰一样的目光凌厉的扫过厅内,完颜永济微微皱眉,而叶青则是热情的起身欢迎着两人来到济南府

    不顾二人身上这些时日里跟牛马羊成群结队,而留在身上的刺鼻味道,热情的博尔术、木华黎两人拥抱于一起。

    不管怎么说,木华黎跟博尔术都曾经跟他一同作战过,好歹也算是半个属下,加上几年不见,所以叶青的热情自然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木华黎跟博尔术却是一直冷着脸,虽然并没有拒绝叶青的拥抱。

    八千牛马羊最终还是在钟蚕的坚持下留在了城外,只有他们两千人跟随着进入到了济南府内。

    但也因为进入济南府后的所见所闻,让博尔术跟木华黎在目不暇接之余,渐渐有些明白,为何钟蚕宁愿跟他们翻脸,也不愿意让那八千牛马羊进入城内了。

    干净整洁的街道,鳞次栉比的商铺,来往有序的行人与车马,热闹喧嚣下就连博尔术都有些不敢想象,若是八千牛羊马被赶上这大街后,那将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可即便是如此,博尔术依旧是不同意钟蚕那理直气壮的牲畜不如庄稼贵重的道理,所以这见到叶青后,情绪依然是不见有多少好转。

    叶青自然是心知肚明,若不是他早已经知道此消息,也就不会派遣钟蚕去城外接、拦博尔术跟木华黎二人了。

    济南府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丝丝中原风格的热闹与繁华,若是被八千牛马羊这一顿祸害,叶青都不敢想象,这大街上得留下多少粪便,而后让两侧的街铺指着博尔术等人骂娘了。

    木华黎同样是耿耿于怀,在寒暄完毕,知晓另外一个人是金国的卫绍王后,木华黎也不过是微微点了点头,而后便直接说道:“这一次大汗为了表达对自己兄弟的诚意,特意命我们两人从草原上挑选了良马三千,牛羊五千送给叶大人。所以现在,我希望叶大人能够亲自去看看大汗送给你的礼物,而不是把他们放在城外。”

    “两位先歇息一会儿,再陪叶某前往也不迟。”随着命人再次送来茶点后,叶青笑呵呵的说道。

    看着完颜永济神情凝重,如临大敌的样子,叶青心里则是颇为高兴,眼下北地在临安虽然不受待见,但如今在金国跟蒙古人的眼里,可是成了两方都想要争夺的香饽饽。

    金人怕蒙古人与他们起冲突时,叶青会在自己背后搞小动作,趁机落井下石,挥兵北上。而蒙古人同样忌惮若是自己跟金人之间起冲突时,叶青或许会在河套等地搞小动作,或者是与金人联手对付他们。

    “难道叶大人看不起我们大汗送给你的礼物吗?”木华黎虽然跟叶青一同共事过,而且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是听从叶青的吩咐行事,但今日八千牛羊马被宋人不当回事儿的拦在城外,还是让他心里觉得不痛快。

    “非也。”叶青含笑,指了指庭院道:“府里地方太小,放不下大汗的心意,不过……在山脚下建造一个牧场,让大汗的心意一直永存,视为我们之间友谊的象征也不错,最起码不至于把那些牛羊饿死不是?”

    叶青避重就轻的说道,并没有因为木华黎的提醒,立刻就当着完颜永济的面像蒙古人示好。

    毕竟,眼下的三足鼎立形势下,既然已经跟完颜永济表明了立场,何况也是为了北地着想,叶青断然不会放弃金国这个可以当枪使的盟友,反过来跟蒙古人联手的。

1090 好酒

    叶青不单不会放弃金国这个盟友,甚至还会用一些举动,来让盟友放心,他在前往临安一次后,对于再次北伐的态度已经不像当初那么坚决了,或者是,让完颜永济察觉到,自己这几年根本无力北伐的事实。

    所以在跟木华黎、博尔术短暂的寒暄,随着钟蚕带着两人前往驿馆后,开封知府便拿着来自临安的圣旨来到了正厅内,喜出望外的说道:“叶大人,朝廷下旨了,全权授予您来修缮开封府与皇宫。”

    叶青脸色瞬间一沉,看着喜出望外的张奎冷哼一声,目光不自觉的扫了一眼旁边的完颜永济。

    张奎待看到脸上带着微笑的完颜永济时,神情瞬间一愣,于是在把圣旨递给叶青后,急忙向叶青赔罪。

    而叶青却是再次冷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更多的不满,示意张奎下去吧。

    随着张奎退下后,完颜永济的神色变得则是更加的轻松了,内心同样也是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就像是原本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忽然间就消失了一般。

    “贵国要修缮开封府?”完颜永济试探的问道。

    叶青看了看手里的圣旨,而后又看了看刚刚仓惶逃出去的张奎的背影,叹口气道:“不错,朝廷确实有此打算,只是没有想到……竟然倒是先让卫绍王提前得悉了。”

    完颜永济则是更为轻松的笑了笑,瞬间就从此事儿上捕捉到了一丝有利于金国的形势,不动声色的问道:“那就恭喜叶大人了,但不知道打算何时修缮?”

    “即便是知道,卫绍王以为我会告诉你吗?”叶青拍了拍手边的圣旨,而后又是长叹口气道:“不错,这一次回临安,朝廷确实有意修缮开封府。而且……除此之外,还有意把开封设置为我大宋留都。”

    “这……这岂不就是陪都?”完颜永济有些不解的问道。

    叶青笑了笑,而后道:“我大宋都城当年被贵国占据,不得不偏安一隅,而临安之所在乃行都罢了,开封府如今又如何称之为陪都?”

    完颜永济却是有些不相信叶青的话语,在他看来,这开封府显然是要重建为宋廷的陪都,也就是说,其实朝廷并没有迁都之意,只不过是因为大片的疆域不好被叶青一个节度,所以为了牵制叶青,才不得不把开封设置为陪都,从而形成两京之制,让叶青以后难以在北地拥兵自立。

    自然,从其中就可以判断出,叶青跟朝廷的关系依旧是没有因为这一次回临安而有所改善,甚至如今,叶青在北地的处境,还不如从前那般权势遮天了。

    毕竟,一旦开封府设置为陪都,那必然是要遵循陪都之制,在开封府重建一个小朝廷出来,由临安来节制,如此一来,某种意义上就等于是节制了叶青在北地的权利。

    两京之制并不鲜见,如今的金国所行的上京、中都同样如是,只不过如今大金是把中都燕京当成了枢纽,把上京换成了陪都而已。

    留都、陪都本质上的差别并不是很大,但对于向宋廷这样的特殊条件下,想要把开封府设置为留都,则是显得有些滑稽,毕竟,如今的朝廷所在地临安,只不过是一个行都罢了,并不能够在严格意义上称之为一朝之都城。

    所以视为留都也自然更显的合适一些,甚至如此一来,还可以让朝廷进一步把临安升格为大宋朝真正的都城,只是如此一来,建康留都的地位显然便不会存在了。

    但不管如何,这对于完颜永济来说,这都是一个好消息,最起码在宋廷修建开封府的这几年,叶青必然不会再有精力把视线放在黄河以北大金身上了。

    而且,这修建开封府以及皇城,绝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够完成的事情,以宋廷的富裕而言,即便是修建个十数八年恐怕也不算是什么新鲜事儿。

    留都或者是陪都的修建,必然是会影响到叶青对于北地的节度权利,只要临安朝廷那边派遣一个官员在开封府主留都之政务,那么叶青手里的权力必然会被进一步压缩。

    “不管是否是留都还是陪都,那么我也得恭喜叶大人不是?如此一来,叶大人恐怕又要辛苦一些,身兼留都处政的差遣了吧?”完颜永济试探着问道。

    “此事儿还无法定论,不过卫绍王以为,叶某会因为留都一事儿,在北地的权力有所被节制?”叶青皮笑肉不笑的对完颜永济问道。

    “哪里的话,本王是真心希望由叶大人来主政北地啊,留都也好,陪都也罢,在本王看来,能够熟练代替朝廷留守陪都来处政的,唯有叶大人一人。”完

    颜永济嘴上如此说,但心里头却是恨不得叶青立刻摇头否认。

    可叶青并没有如他的愿,但也没有明确说出朝廷已经认定了他是最佳人选,微微有些惆怅的叹口气,叶青才道:“此事儿不过刚刚开始,到底如何还不清楚,一切还要看朝廷如何处置才是。”

    叶青看着完颜永济那放松的神情,心中冷笑一声,如今留都一事儿,朝廷始终不曾提上日程,而自己上书赵扩,愿意全权负责修建开封府与皇宫一事儿,本就是希望朝廷能够想起留都这件事情,从而决定把开封府改为留都。

    北地如今有着太多的不便,处处都要受朝廷各部的节制,而这几年他若是想要养精蓄锐,暗中积蓄北伐的兵力,那么必然不能够再跟临安起任何的冲突。

    原本叶青回临安,并没有想过会再经历一次新君继位的事情,但如今既然发生了,那么他也就不得不改变计划,再次把迁都一事儿提上日程。

    而若改开封府为留都,叶青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前往开封府,如此一来,只要把金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宋廷建留都一事儿上,济南府才有可能在三五年后,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北伐之战。

    叶青如今的野心很大,开封府他并不想建,但如今形势下,蒙古人跟金人都跑到了济南向他示好,看似都希望相安无事,但谁又真正的清楚,如今接下来金人跟蒙古人各自打着什么算盘。

    所以不管如何,他再次请求朝廷修建开封府,不过是希望借此机会来缓解朝廷可能给予他的压力,以及金人对于北地的警惕性。

    按照他的设想,不管是开封还是洛阳,如今虽然地位还并未沦为到鸡肋般的处境,但若是设为陪都,则还是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而他认为的理想陪都则是金人皇帝完颜璟如今所在的燕京,所以唯有争取到三五年的时间来让他谋划北伐之事儿,他才有可能在北地彻底立于不败之地。

    建开封府一直都不过是一个对朝廷以及金人的幌子,所以即便是朝廷同意修建了,叶青也只会敷衍了事,三五年后,待朝廷的耐心耗尽了,他便可以北伐之战为由,继续把此事儿拖下去。

    总之,在叶青的设想中,如今的一切都该以再次北伐为主才是。

    这也是每每他望着黄河以北的地图时,恨不得手中立刻有众多兵马,能够立刻挥师北上,直取燕京。

    燕云十六州涵盖极广,过了黄河不过三百余里之地,便是瀛洲与相邻的莫州,而再继续北上便是涿州与目的地幽州,所以对于叶青来说,燕京就如同是置于他眼前的一块儿肉,天天只能够干看着,已经不知道让他流了多少口水了。

    至于往西的几州,叶青根本不担心,在他北上时会从侧杀过来,毕竟,如今安北都护府的虞允文到时候必然会跟他相互牵制其余各州的守军,从而让他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直达燕京。

    只要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燕京,那么其余十来州几乎可以不攻自破,甚至完全可以一举把玩燕京赶至关外。

    何况随着老刘头、赵乞儿的水军不日便会驻守于益都,如此一来叶青在北伐时,几乎可以形成对金人的三面夹击,从而达到势不可挡的态势。

    当然,这其中有一个先决条件,那便是在叶青攻金时,蒙古人要腾不出手来同时攻金,不然的话,一旦自己这边耽搁下来,很有可能便会给铁木真可趁之机。

    而一旦与草原较近的云、武、儒、檀四州被铁木真拿下,那么叶青就很难再从地势复杂的情形下,第一时间把所有十六州都夺回来。

    送走了心事满腹的完颜永济,叶青与辛弃疾再次回到正厅内,辛弃疾原本凝重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放松了起来。

    “叶大人此番说辞,怕是已经打动卫绍王了。”辛弃疾轻松说道。

    “不过是一时而已罢了。”叶青的神态也不像刚才那般凝重,笑了下道:“一旦他们跟朝廷一接触,那么就会露馅儿了,所以眼下,还是需要想想,如何能够让朝廷动了这把开封视为留都的心思。毕竟,只有把事情做实了,我们才有机会把事情一直拖下去,从而达到引起他人的注意力。”

    辛弃疾默默的点点头,而后叹口气,语气变得凝重道:“但如今蒙古人来此,显然绝不单是为了向你示好,他们带着如此厚重的礼物前来,我想……他们必然背后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以为铁木真就不觊觎中原的财富吗?”叶青冷笑一声,而后道:“三千优良

    战马,以及五千牛羊,铁木真的诚意可谓是十足啊,可越是这样,越发说明,接下来铁木真的野心必然是会更大。”

    “但如今宋金结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铁木真他还如此向你示好,他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说……真的只是也想要跟你结盟不成?”辛弃疾虽然知道,跟叶青结盟恐非是铁木真的真正目的,但他一时半会儿,还是无法猜测出,铁木真来这一出示好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草原上的牧族千百年来,早已经习惯了靠掠夺来快速致富或变强大。如今夏国掠夺一般疆域,几乎草原都被其占据,而我们只守住了河西走廊以及兴庆府等几处城池,其余者皆是被蒙古人轻易得之。辽国则是更为不堪,不到一年的时间便被蒙古人灭亡。如今距辽灭亡已经过去了近一年的时间,铁木真麾下的各个部族,恐怕是早已经按耐不住他们烧杀抢掠的野心了。河套三路时常与他们的部族发生冲突,当然,这其中既有……。”

    叶青说道此处,便想起已经怀有身孕的耶律月来,微微叹口气后继续说道:“这其中既有咱们的主动挑衅,自然也有蒙古人的刻意试探,总之这些时日里来,安北都护府虽然跟蒙古部族的冲突是输少胜多,但彼此都并未用尽全力。如此便能够说明,铁木真也在防备着我们突然北上,或者是在试探着他们是否有南下掠夺的机会。”

    “所以如今既然派遣了他麾下的两员得力猛将,而且还是曾经在你麾下任过差遣的过来示好,那不就是说明,铁木真暂时没有与你为敌的意思?”辛弃疾沉思着问道。

    “当然,他眼下确实没有与我为敌的意思,而且他也很清楚,我绝对不会跟他联手来伐金,所以此举示好,更像是希望挑拨离间我们跟金人之间的信任,使得我们的盟约不论何时都像是一张废纸一般吧。当然,他麾下那些部族贪婪的野心,在经过对辽国的掠夺抢杀后,在沉寂了一年多后,必然又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若是我猜的不错的话,铁木真的目光应该再次投向了辽国的西方,他恐怕还要继续往西去掠夺,但显然他不放心……在他西征之时,我会趁机谋金。”叶青嘴角含笑,铁木真如今显然也是颇为矛盾啊。

    但正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一般,铁木真若是想要在西征之时,谨防叶青突然对金发难,那么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挑拨宋人跟金人之间的盟约。

    “所以木华黎会来济南府,说不准铁木真的手下,此刻也有人在金人的都城燕京?”辛弃疾皱眉问道。

    叶青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三日的时间足够完颜璟跟完颜永济通气了,只要三日后,完颜永济愿意为我们除掉益都豪强燕宁,那么就说明,金人这一次的打定了主意要跟我们联盟了。毕竟,前些时日不是还把扎木合的头颅都送过来了吗。”

    “如此……我们怕是也没有多少准备的时间了,若是铁木真今年便要继续西征,那我们又怎么会有时间趁此机会北伐呢?”辛弃疾皱眉,整个安东都护府加起来不过二十万人,但显然想要大举渡河挺进,人数上并不占什么优势。

    “今年是不可能了,铁木真不会选择今年的。若是他选择今年就开始西征的话,那么就不会把木华黎跟博尔术差遣到济南府了。所以我想,如今的蒙古各个部族之间,必然也有让铁木真头疼的地方,他也需要时间来理顺这一切。一个新生的国家,不可能在最初的几年里,完全没有任何的内部矛盾,虽然他是用武力统一了草原上的鞑靼人,但也正是因为武力,必然会引起其他人对他强权的挑战。这些人在我们看来或许是不自量力,但身在局中,或许认为自己应该得到部族中的更多利益吧。”

    叶青寻思着如今草原上铁木真可能遇到的麻烦,但想来想去也无法揣摩出会有什么大麻烦,能够让铁木真停下扩张的脚步来。

    若有所思的叶青嘴角渐渐浮现一抹阴险的笑容,既然猜测不出来,那么还不能试探出来吗?眼下不是就有铁木真的心腹木华黎跟博尔术在济南吗!

    “对了,今夜设宴款待金、蒙两国使臣,还有,把我府里的好酒都拿上。”叶青的笑容在辛弃疾的眼里越发的阴险跟歹毒了起来。

    特别是说起那些好酒时,辛弃疾不由得浑身一颤,一时之间就觉得鼻尖有种酒香在回荡,而后便是自己那日吐的昏天暗地的场景:酒太烈了,他喝了一辈子的酒,还从来没有喝过叶青府上那么烈的好酒。

    (ps:状态一直调整不过来,努力吧我,对不起各位看到此的朋友了。)

1091 联姻

    世人皆知济南有三大名胜美景,被称为千佛山的历山,以及后来称之为趵突泉的槛泉,还有被称之为大明湖,但如今还被人们称呼为北湖或者是西湖的三处胜地。

    随着北地被收复后,西湖之名因临安正统西湖之名的原因,如今在济南府已经渐渐不被人们提及,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府,如今也更喜欢称之为北湖,从而形成跟临安的西湖遥相呼应之意。

    北湖虽然比临安的西湖要小上很多,但也正是因为其规模较小的原因,从而在各种亭台楼阁、石桥画舫的映衬下,更是显得别致了一些。

    四周同样是聚满了各种商铺与酒楼,正是因为游人颇多的缘故,使得北湖颇有临安西湖的热闹景象。

    叶青与辛弃疾各乘一辆马车前往北湖的长风楼,今夜他们二人在此宴请金人与蒙古人的使臣。

    墨小宝与贾涉一边驾车一边对着身后的车厢说道:“金人使臣团里一千多人,您要找的那个叫耶律楚材的,已经找到了,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儿,现在不过是金国左右卫司的员外郎,谈不上有什么实权。”

    “今日完颜永济可有让此人陪同前往长风楼?”叶青坐在车厢里,开始思索着如何能够把耶律楚材留在济南,或者是拉拢到自己这边来。

    叶青之所以想要拉拢耶律楚材,其主要原因并非是因为耶律楚材的能力,而是因为,耶律楚材的发展轨迹,在金国败亡时,变成了铁木真麾下的左膀右臂。

    所以不管耶律楚材是否真的如同史书记载那般颇具才干,叶青都不想让耶律楚材有朝一日,会像历史上那般被铁木真招揽之麾下。

    叶青想过招耶律乙薛或者是耶律月来济南府,从而在宗室认同上帮助自己拉拢耶律楚材,但随着董晁把更多的关于耶律楚材一家的消息告诉他后,他却变得犹豫了起来。

    耶律楚材一族虽然同样是辽国宗室,但从耶律楚材的祖父辈开始,他们就一直生活在了金国的统治下,如同如今北地的众多跟耶律楚材一般大的年轻人一样,在出生之后第一眼认定的便是大金一朝,所以想要让他们“认祖归宗”,仅仅凭靠已经亡国的辽国皇室,显然无法从根本上说服耶律楚材。

    甚至若是稍不留神,还有可能起到反作用,所以如此一来,在叶青的犹豫下,倒不如自己亲自去拉拢这耶律楚材。

    虽然难度同样也不小,但不管如何说,拉拢其可能产生的后果,却是他完全能够成熟的,毕竟,实在无法拉拢的话,那就干脆直接捏造个罪名,给其软禁于济南府算了。

    总之,叶青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让铁木真如虎添翼,即便是铁木真或许因为自己的干扰,以及对金国的压迫,让两人有可能在这个时代不会发生交集。

    但叶青自从在临安,再一次验证了一些原有的历史上的大事件,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干扰而发生变化后,他便不敢再掉以轻心了。

    所以如今,哪怕蒙古人不会在叶青之前攻金,但没人知道,会不会还有其他的状况跟着发生,从而依旧是顺应了原有的历史轨迹,让耶律楚材跟铁木真产生交集。

    “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哪有资格参与今日的宴席,跟其他大多数金人一样都在驿馆内,并没有跟随卫绍王来这长风楼。”墨小宝靠着车厢微微扭头说道。

    车厢里是无尽的沉默,墨小宝也不着急,听不到车厢里传出说话的声音,便把注意力放在了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两侧的店铺与行人依旧是很多,但与临安比起来那就是要显得多了几分的冷清。

    不过单单比较前些年刚刚攻下的济南来说,如今的济南各处已经称得上是继位繁华跟热闹了。

    马车在长风楼的门前停下,虽没有任何官府的标记,但整个长风楼在今夜,还是被济南府给包了下来。

    所以待叶青跟辛弃疾走下马车后,长风楼的掌柜第一时间就殷勤的跑了过来。

    不认识叶青,但却是跟辛弃疾很熟,在经过辛弃疾的介绍后,长风楼掌柜的神情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

    惊讶,而后便立刻向叶青行礼问好。

    不过三层楼的长风楼,每一个房间在今夜都是灯火通明,站在外面打量着那一扇扇都亮着灯光的窗户,虽然明知其中没有人,但还是让人感觉到一丝酒楼该有的热闹与喧嚣,并没有觉得因为今夜只有一桌客人,而让气氛显得有些冷清。

    淡淡的跟长风楼的掌柜打了声招呼,而后在展柜的亲自带领下,叶青率先向二楼最大的包厢走去,辛弃疾则是继续站在酒楼门前,等候着完颜永济以及木华黎、博尔术三人的到来。

    一坛坛叶青嘴里所谓的好酒,也被墨小宝从马车上指使着旁人给搬到了二楼的房间内,而此时的叶青,则是示意墨小宝打开一坛后,笑眯眯的看着一旁毕恭毕敬的长风楼掌柜,问道:“掌柜贵姓?”

    “不敢,回叶大人的话,小的姓鲁,贱名有财。”长风楼掌柜陪笑回答道。

    “鲁有财?这名字好,难怪能够在北湖之畔开得起如此奢华的酒楼。”叶青笑呵呵的夸赞着鲁有财,而后指了指墨小宝已经倒在杯中的酒,道:“鲁掌柜尝尝如何?”

    瞬间受宠若惊的鲁掌柜一脸的惊慌,双手在胸前如同打摆子似的摇晃着:“不敢不敢不敢,大人的美酒小的哪有资格……。”

    “让你尝尝你就尝尝,哪有这么多废话。”墨小宝在一旁不耐烦的说道。

    叶青扭头瞪了一眼墨小宝,而后才拍了拍鲁有财的肩膀,转身在诺大的圆桌前坐下,把那杯酒挪到了鲁有财的手边,道:“我大宋向来只有官府酿酒,民间是只许卖酒不许酿酒,当然,据我所知,私下里有很多酒楼都会偷偷酿酒,而后推出自己的得意之作,以此来招揽生意。至于长风楼……。”

    “没有,绝对没有。”鲁有财不等叶青说完,立刻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连连否认道:“小人从来不敢私下里酿酒……。”

    但即便是这样,鲁有财还是能够微微嗅到,当叶青把那杯酒推到距离他面前不过一尺来远的距离时,他的鼻尖就已经嗅到了浓浓的酒香味道。

    “酿与不酿,我也不会追究,鲁掌柜不必如此紧张。叶某只是想让你尝尝,看看这酒是否合你的胃口,是否能够得到百姓的青睐。”叶青再次指了指那杯酒,而鲁有财也因为房间内开始慢慢弥漫着的酒香味道,注意力渐渐被那杯酒吸引了过去。

    叶青并不贪杯,甚至平日里他也很少喝酒,所以即便是当年在教授颜倾城在制作那香水时,他也懒得去为钱而酿酒。

    何况那时候他也没有更大的权力,一旦用更为合理的技术来酿出更浓更纯的烈酒,到时候便宜的还是朝廷官府,这种垄断的权力与财富,也绝不会落到他手里。

    所以即便是在北伐的这些日子里,叶青也没有兴起过酿酒的念头来,直到这一次回到济南,在深切体会济南以及突然间想起槛泉便是那趵突泉后,这才不由自主的生出了要酿酒的念头。

    同样,扬州如今有着以香水、香皂为首的独一无二的产业,随着钟大美人跟随自己到达济南后,天天念着她在扬州的儿子钟叶,自然也让叶大人兴起了给钟大美人找点儿事做的念头。

    如此一来就不至于时常在自己面前念叨着:也不知道叶儿在扬州过的怎么样儿,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起他娘我,你也不差人去看看等等的话语,让叶大人的脑袋从早到晚都是钟大美人的声音来回盘旋。

    原本那个知性温婉,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在有了孩子后,发生了让叶青都难以置信的变化,虽然外表依旧是美丽动人,但如今的内心,则是几乎全部扑在了钟叶的身上,所以叶大人思来想去,不得不赶紧想着找一些事情来转移钟大美人的注意力,免得一个原本知性温婉的女子,变成了一个心里头只有儿子的老妈子。

    对于品酒更不在行的叶青,在府里鼓捣了几日后,在蒸馏出一壶就足以让辛弃疾喝断片,醒来后回忆不起来喝酒时情景,只会闷头被范如玉训斥的烈酒后,叶青虽然对于此酒颇为有信心,但终究是还要让更多的人愿

    意接受,才能够打开一条财路。

    鲁有财在叶青的期冀目光下,小心翼翼的端起了酒杯,看着那纯净毫无杂质,刺鼻的酒香瞬间从鼻尖冲进脑袋的烈酒,不由得双手微微一颤,看了一眼叶青后惊诧道:“好烈的酒啊叶大人。”

    “尝尝,尝尝看这酒是否会有百姓喜欢喝?”叶青此时跟宋廷其他官员的嘴脸相差无几。

    宋廷因为官府酿酒的关系,所以对于民间的百姓大都行以鼓励饮酒的策略,所以在宋时,喝酒之风的盛行完全不亚于任何朝代,也因为朝廷的鼓励,使得各种酒令在宋时流行了起来。

    端着酒杯浅尝一口,鲁有财瞬间发出难以置信的赞叹声,并不像叶青在喝第一口时那般,仿佛喝毒药似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鲁有财在喝了一口后,反而是双眼变得更加明亮了起来。

    睁大了眼睛惊喜的看着手里的酒,而后又看着叶青竖起大拇指道:“好酒!好酒!叶大人,此酒好烈啊,真是难得一尝的美酒。”

    “喜欢吗?”叶青依旧是带着期冀的目光问道。

    鲁有财看着叶大人也没有那么吓人,更没有像其他官员那般拿出官微吓唬他,反而是显得继位平易近人,于是一边点头一边又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长吁一口气,回味着口腔里残留的酒香,满脸满足的对着叶青道:“好酒!好酒!叶大人不愧是懂酒之人,小的还从来没有……。”

    “这一坛就送你了,这几日可以让其他客人试着尝尝,若是好的话……本官倒是可以让你的酒楼从今以后卖这种酒,如何?”叶青拿起墨小宝给他倒的另外一杯酒,不过是放在鼻尖前闻了闻,那浓烈且刺鼻的酒味立刻就往脑子里钻。

    “这……。”鲁有财被叶青大方震撼的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对着叶青急忙行礼道:“多谢叶大人、多谢叶大人,小的真是万分荣幸,小的敢保证,这酒绝对会让其他客人喜欢上的……。”

    而在叶青向第一家酒楼推销这酒的时候,长风酒楼的下方,完颜永济跟木华黎三人,带着自己的随从此时也已经到达,下车跟辛弃疾寒暄了几句后,便一同向着叶青所在的二楼包厢走去。

    与此同时,远在临安的史弥远府邸内,史弥远依旧是在苦苦思索着,该如何利用叶青主动递呈奏章,主动揽下修建开封皇宫一事儿来做文章。

    而且还有一件让他感到极为郁闷,且必须尽快解决的事情,让他这几日的心情一直很难舒畅起来。

    在争夺临安安抚使的差遣上,郑清之最终没能够如愿后,最近这几日,在一直跟他史弥远保持着距离的同时,竟然是与谢深甫等人是走的越来越近了,大有要跟他史弥远划清界限,跟谢深甫、留正等人为伍的意思。

    书房的门被轻轻的敲响,史弥远示意进来后,抬头便看到在下人的带领,如今的吏部尚钥走了进来。

    “下官楼钥见过左相大人。”楼钥行礼后,不等史弥远询问,便直接开口说道:“今日听一些官员议论起郑清之一事儿。”

    “哦?都说了些什么?”史弥远眉头微皱。

    对于郑清之,史弥远之前还曾极为重视,如今郑清之跟他相行渐远后,史弥远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挫败感。

    “郑清之前往谢深甫府上,据说并非是为了要跟谢深甫走到一起,或者是希望通过谢深甫来接近留正,其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跟谢深甫联姻。”楼钥看着眉头紧皱的史弥远说道。

    他多少有些史弥远面对郑清之一事儿的感受,原本委以重任的手下,因为没能够得到心仪的差遣,便立刻翻脸不认人,跟自己渐行渐远,这多少会让史弥远有种被人背叛的愤怒感觉。

    “联姻?谢深甫只有三子,不曾听说有女儿……。”史弥远皱眉,脑海里便出现了在虹出茶馆时,那跟叶青一同而来的谢道清的影子。

    “是谢深甫的孙女,也就是嘉兴通判谢渠伯的独女谢道清。”楼钥向史弥远进一步说明道。

1092 解酒

    能在宴席上把拿酒当水的喝的蒙古人喝断片,对于叶青、辛弃疾而言,绝对是要付出比木华黎、博尔术更大的代价才行。

    叶青酒量一直一般,加上从不贪杯,辛弃疾虽然喜好喝酒,但着实酒量不怎么样,所以想要靠他们二人跟博尔术、木华黎在酒量上较量一番,他们二人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钟蚕、墨小宝,甚至是包括完颜永济等等济南府的官员,在叶青跟辛弃疾已经接连呕吐了几次后,终于如同救兵一般降临长风楼,开始对木华黎跟博尔术发起了总攻。

    直到最后散席时,已经喝的快要如一滩烂泥的叶青,只记得钟晴好像来到了长风楼,而后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概不知。

    甚至连辛弃疾到底是喝的趴到桌子底下去了,还是早已经偷偷溜走了,同样也不是很清楚。

    清晨醒来后,脑袋里就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微微一晃荡立刻给人一种头痛欲裂的感觉。

    呆呆的望着卧室的天花板,双眼依旧是通红、浑身依旧乏力,如被火烧的喉咙,被钟晴亲自端来的清淡鲜汤滋润后,倒是好受了一些,只是不过约莫一刻钟,叶青便觉得刚刚喝下的那些汤开始在胃里翻江倒海,而后不等钟晴拿来盆,叶大人便趴在床沿边开始继续昏天暗地的呕吐起来。

    如此情形一连数次,即便是已经吐的嘴里都尝到了苦汁的味道,但这样的情形依旧是没有多大的改观,整个人虚脱在床沿边,钟晴与丫鬟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叶大人吐出来的污秽之物,时不时的在一边埋怨着叶青不该喝这么多酒。

    “我特么怀疑我是酒精中毒了。”脸色苍白,气色难看的叶大人躺在床沿虚弱的说道。

    钟晴看着丫鬟终于收拾好了地面的地毯,又看了看旁边新煲的清汤,开始犹豫着是否要让叶大人继续喝一些补补。

    “酒精中毒?”钟晴蹙眉,把叶青的脑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双手温柔的给叶大人按着太阳穴,以此来缓解那头痛欲裂的感觉。

    “嗯,这酒太特么的烈了,当然,也可能是我压根不懂酿酒,说不准中毒了。”虚弱的叶大人睁着无神的双眼,看着钟晴那担忧埋怨的神色,嘴角突然带出一丝苦笑,问道:“对了,那博尔术、木华黎如何了?还有,他们昨夜说什么了吗?辛弃疾怎么样了?”

    钟晴蹙眉,她压根儿不知道昨夜里在长风楼里发生了什么,只是当一架马车匆忙的驶到府门口时,贾涉跟其他护卫则是手忙脚乱的把如同死尸的叶青抬下了马车。

    而接到丫鬟禀报的钟晴,在看到被数人横着抬回府邸的叶青时,整个人差点儿吓的双腿一软坐在地上,还以为叶青在长风楼遇刺,或者是跟人打斗受伤了。

    直到贾涉告诉钟晴,叶大人只是喝醉了时,钟晴的脸色才变得好看了一些,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是放回到了肚子里。

    “这么说来,你并没有去长风楼?”叶青仰望着钟晴的下巴问道。

    钟晴白了叶青一眼,脸颊没来由的一红,而后带着一丝嗔怒道:“你知道你昨天回来后胡言乱语了些什么吗?”

    听到钟晴如此的问话,叶大人心里一震,瞬间有些心虚跟不自然,莫非自己酒品也不怎么样?难道还耍酒疯了?

    “我……我说什么了?”叶大人心虚的问道。

    “都没脸替你重复一遍!”钟晴轻轻的掐了下叶青的额头,而后便继续替叶青按摩着太阳穴。

    虽然说昨夜里被横着抬回来的叶大人,在看到她后,当着贾涉以及丫鬟等人的面对她胡言乱语的肉麻了一番,使得当时的钟晴羞愤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如今回过头来细细品味一番,心里却是又觉得有些甜蜜,不管如

    何说,喝的已经不省人事,说话都含糊不清的叶大人,心里最起码还在想着她钟晴。

    虽然说的那些话,如:娘子,我爱你,钟晴,今晚你要好好伺候我,我告诉你,这世上就没有比我更爱你的男人……等等话语,不光是让贾涉跟其他丫鬟,尴尬的恨不得立刻掉头离去,就是紧紧守护在一旁的钟晴,都恨不得把叶大人的嘴给缝上,免得他再口无遮拦的说出一些让她难以见人的疯话来。

    耳边听着钟晴数落着自己,一边回想着昨夜里长风楼里发生的点点滴滴,虽然无法回忆起所有来,但在断断续续的回忆中,叶青还是能够模糊的记起来,木华黎跟博尔术应该也喝多了。

    门口响起丫鬟的敲门声,随后在叶青的示意下,贾涉跟着丫鬟走了进来。

    作为昨夜在长风楼,因为要负责叶青安全的亲卫,即便是在墨小宝跟钟蚕,都端起了整坛酒跟木华黎、博尔术拼酒,但贾涉却一直都是滴酒未沾,一直都在尽着自己保护叶大人的职责。

    看着距离自己不远的贾涉,叶青终于想起了自己昨夜里对贾涉的交代,微微皱了皱眉头,便开口问道:“如何?昨夜里可曾有什么发现?”

    身处叶大人卧室的贾涉,多少有些拘谨,自从进来后,一直都望着脚下地毯的贾涉,恭敬的回答道:“回大人,昨夜里蒙古人使臣只是透露了一些他们蒙古国内,有一些部族首领对铁木真是有不满,但……对铁木真造不成什么威胁,也无法联合起更多的部落来要挟……。”

    “为何不满?”叶青依旧躺在钟晴的大腿上,而钟晴本想要在贾涉进来后,把叶青的脑袋的放到枕头上,但叶大人显然是不允许,立刻双手就要去抱住她的腰。

    于是无可奈何的钟晴,深怕再一次在旁人跟前变得尴尬,只好依旧任由叶青躺在她的大腿上,甚至是在贾涉进来前,把叶大人的两只手,飞快的按回到了身体两侧。

    “有两个小部族不满铁木真的论功行赏,在他们看来,他们不管是在攻辽还是灭夏之战中,立的战功战死的族人都要比好几个部族多,但铁木真给予他们的赏赐却是不及那几个部落,所以就有些人想要对铁木真取而代之。”贾涉回忆着昨夜里,钟蚕跟木华黎勾肩搭背,一人手持一坛酒称兄道弟时说的那些话。

    “但是大人,这些都是在两人快要醉的人事不省前说的,末将不敢确定是否能够当真。”贾涉尽职尽责的说道。

    叶青微微叹口气,正想要开口说话,空空如也的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想要呕吐的感觉再次涌上喉咙处。

    “盆……呕……快点儿……。”叶大人话还没有说完,就立刻转身,再次对着床边放的空盆吐了起来。

    一阵昏天暗地的呕吐后,叶大人在床沿再次抬起头时,又是一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狼狈模样儿。

    钟晴蹲下身子拿着早已经备好的湿巾,再次细心的帮仰躺在床边的叶大人擦拭着,看着那虚弱的神情,此刻是即心疼又生气。

    “对了,辛弃疾如何了?”叶青长吁一口气,虚弱的问道。

    贾涉苦笑一声,而后道:“今日一早末将就派人去打听了,辛大人……跟您的状况差不多,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据说辛夫人又开始在窗纸上开始写字相劝了……。”

    “呵呵……如此一来,辛弃疾岂不是又得难受的一个头两个大了啊?”叶大人终于找到了一丝心理上的平衡说道。

    “还有,金人使臣耶律楚材,希望大人您能够交出解药来。”贾涉神情古怪地说道。

    此时不管是辛弃疾还是完颜永济,或者是钟蚕、墨小宝,以及木华黎、博尔术,虽然身处济南府不同的地方,但他们所患的“病”,则是跟叶大人的一

    模一样儿。

    没有任何一个人那空空如也的胃,能够容下半点儿食物,甚至就是连水都装不下,就如同此刻的叶大人一样,不管是吃还是喝,不管是山珍还是海味,只要进入到肚子里,不消片刻便会立刻吐的精光。

    听到贾涉的话语,呕吐的极为虚弱的叶大人,却是陷入到了沉思当中,而后想了下后,突然说道:“去,给我整一小杯昨夜里的酒来。”

    “还喝!”不等贾涉领命,旁边替叶大人擦拭眼泪鼻涕的钟晴,就把手里刚换的湿巾轻拍在了叶青的脸上。

    “这真的是为了解毒。”叶大人被湿巾盖住的脸含混不清的说道。

    钟晴是又好气又好笑,一旁的贾涉同样是不可思议。

    而叶青则是有些庆幸的继续说道:“若不是这耶律楚材说要解药,我竟还真没有想起来。一会儿告诉他,让完颜永济他们几个醉酒的,一人喝一小杯便可解毒。”

    酿酒工艺决定了酒中必含有甲醇,虽然酒的成分是酒精,但在酿酒加温的过程中,温度决定了甲醇必然存在于酒中,尤其是那些被人们珍惜的头酒当中。

    之所以人们喝酒会选择烫酒,便是因为甲醇的挥发温度比乙醇低,从而在烫酒的过程中可以挥发一部分的甲醇。

    虽然甲醇中毒的症状跟乙醇中毒的症状相差无几,不过就是酒精比甲醇多了兴奋、嗜睡等症状,而甲醇则是以头疼、恶心为主。

    肝脏可以分解乙醇跟甲醇,所以当我们喝酒时,首先便是会产生乙醇中毒的症状,比如人们喝酒之后便会变得格外兴奋等等,而后才会在第二天出现,如同叶大人等人这种甲醇中毒的状况。

    总之,叶大人如今想要的不过是用乙醇解甲醇的毒,是因乙醇比甲醇优先分解的原理,降低甲醇分解出的甲酸浓度,延长其代谢时间来解毒。

    所以不管如何解,醉酒对于身体的伤害依然还是显而易见的,即便是不再恶心、头疼,但浑身无力对于醉酒严重的人,可以让其一整天都是无精打采。

    将信将疑的钟晴拿开叶大人脸上的湿巾,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叶青,随即对一边待命的贾涉点点头。

    “你说的可是真的?”钟晴如同听天书一样,没有听懂一句,但看叶大人说的如此振振有词,当然也想试上一试,毕竟,不管如何说,人已经是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了,再喝一小杯应该也无妨吧?

    “当然是真的了,不过这需要勇气。”叶青有些不敢面对的说道。

    道理是如此的道理,但当醉酒前的四溢酒香,变成醉酒后的难闻味道时,想要喝下这一小杯解毒,是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的。

    贾涉并没有再进入叶青跟钟晴的卧室,而是派了个丫鬟端着一小杯酒拿了进来,至于贾涉,则是立刻向耶律楚材交代该如何给完颜永济等人解毒。

    钟晴看着叶大人颤巍巍的端起那一小杯酒,满脸写满了抗拒跟害怕,不由得担心道:“你确定要喝吗?可我怎么看你的表情,都觉得好像你手里的不是酒而是鸩毒呢?”

    “胡说八道。”叶大人终于是在床上坐了起来,一连好几个深呼吸,但都没有把那一小杯酒喝掉,只是不停的在那里吸气、吐气,做着喝酒前的准备工作。

    “这样真的行吗?”钟晴看着犹豫不决的叶大人,不由得再次担忧问道。

    “应该没问题的,来,捏住我的鼻子,你……。”叶青一指旁边的丫鬟,而后把手里的酒杯递给人家,道:“我一张嘴你就给我倒进嘴里好了。”

    “啊……。”丫鬟被叶大人的话吓得连忙后退两步,叶大人的说辞,怎么听都像是要鸩杀一个人似的。

    (ps:前几天痔疮犯了,不能久坐。)

1093联姻 结盟

    史弥远一直拿不定主意是否要打压郑清之,郑清之这些年来一直都能够得到他的信任跟重用,除了因为懂得讨好他,为人八面玲珑外,也是因为其才干颇为被史弥远看重。

    原本临安府安抚使一事儿,在史弥远看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但因为叶青把他从暗处拖到明处,以及太上皇的驾崩,从而使得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所有人的掌握。

    谢深甫逢凶化吉、官复原职,显然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加上又有叶青从中做梗,使得史弥远虽然清楚叶青如此做,便是为了给自己在朝堂之上树立一个对手的策略外,却是一时半会儿难以在朝堂之上想出什么化解之策来,拔掉如今朝堂上留正、谢深甫为首的这根针对他的刺。

    郑清之在史弥远心里,是一个可以与谢深甫相争相斗的极佳人选,但如今郑清之的儿子却是看上了谢深甫的孙女!这就再次使得史弥远的计划又一次落空,不得不重新审视朝堂上的形势,以及做出如何对待郑清之的选择。

    郑清之为他史弥远暗中做过不少事情,这些事情显然不能够成为攻讦郑清之的借口,毕竟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办法,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如此行事。

    可若是眼睁睁的看着郑清之因为想要跟谢深甫联姻,而后跟留正一党对付自己,那么史弥远显然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郑清之想要为自己的儿子跟谢深甫联姻。”史弥远从书桌后面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打开另外半扇窗户,望着姹紫嫣红的小花园,沉思道:“他到底看重的是谢深甫如今安抚使的差遣,还是……谢渠伯未来的仕途?”

    楼钥看着不紧不慢的史弥远,心里头多少有些替史弥远着急,看着史弥远肥胖的背影,两手一摊道:“大人,眼下怕不是考虑郑清之看重谢氏父子哪一个仕途的时候吧?眼下下官以为,不管郑清之看重谢家的是什么,但一旦郑清之跟谢家联姻成功,那么不管是谢深甫还是谢家三子,都会跟郑清之的关系趋于缓和,如此一来,岂不是等于让郑清之在朝堂之上拥有一席之地?”

    “你是说……。”史弥远转过身,看着神色有些焦急的楼钥,嘴角带着冷笑道:“你是说郑清之的野心不止是要跟谢家联姻,而是想要在朝堂之上拉拢出一股能够跟我对抗的势力来?”

    “下官以为正是如此。”楼钥神色认真道:“大人同样是出自户部尚书这一差遣,而后蛰伏多年后任吏部尚书,最后到如今的左相这一差遣。如今郑清之身为户部尚书,吏部尚书虽然是可望不可及,但……若是他跟谢家一联姻,岂不是谢家就都将以他马首是瞻?而且若是郑清之的心机再深沉一些,完全有可能借着这次跟谢家的联姻,从而接近留正。若是到了那时候,一旦郑清之跟郑清之搭上线,大人,如此一来怕是对我们就是更为不利了。”

    “不错,也许郑清之看重的不是跟谢家的联姻,而是跟谢深甫关系要好的留正才是他的主要目的。”说道此处,史弥远不免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楼钥,楼钥虽然如今已经被自己举荐为吏部尚书,但此人的城府比起郑清之来,还是差了一些。

    所以若是郑清之打算在朝堂之上效仿自己当年的仕途之路,那么接近留正,而后在临安安抚使无望的情况下,观望吏部尚书这一差遣,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此一来,郑清之几乎就可以在朝堂之上,借着谢深甫一家,以及留正在朝堂之上的威望,把自己的下一步放在吏部尚书的差遣上。

    “大人,下官以为,不管他郑清之跟谢家联姻的目的是什么,大人都不能让他们联姻才是当务之急。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应该让他们达成目的才是良策。”楼钥献计道。

    看着楼钥那望着书房南边的眼神,史弥远了然于胸的问道:“你是说让圣上下旨……。”

    “非也,圣上如今不过十三岁,这种事情如何能够让圣上来决断?但大人可借此事儿禀奏皇太后,从而迫使谢、郑两家无法联姻。”楼钥看着有些犹豫的史弥远,自然知道史弥远顾虑的是什么。

    原本谢深甫的孙女,当初史弥远还曾想过举荐为太子妃,但后来因为比赵扩要大上好几岁,从而作罢,不得不从其他官员的子女中选择。

    但即便是这样,在眼下这种情况下,暂时把谢道清再次安排进名单上,绝了郑清之跟谢深甫联姻才是当务之急,至于以后会如何,不妨先过了眼下再看也不迟。

    “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史弥远摇了摇头,道:“皇太后对于圣上的亲事可谓是极为看重,若是想要借此把谢家那小丫头放进名单中,这在皇太后那里几乎无法行得通,而且若是如此的话,反而会引得皇太后不快,甚至还会影响其他人同时被皇太后警惕。”

    皇太后李凤娘跟两位太皇太后的关系不睦,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所以如今皇太后要是为圣上选后,绝对不会选择那些聪明伶俐,或者是太过于兰心蕙质之人,必然是要在一众人中,挑选那种性格温善的女子来给圣上做皇后。

    谢府的丫头年纪就要比圣上要大,皇太后显然绝不会同意名单上有这么一位,更不会同意比圣上年岁大

    的女子来为后,毕竟,如此一来的话,有可能危及到的,会是她皇太后这个当该是圣上唯一依靠的女人的地位。

    所以言听计从、性格温善,会听从皇太后话语,不会搬弄是非、性格不强硬的女子为后,才是皇太后最为钟意的人选,而至于姿色则就是次要条件了,完全可以在圣上立后之后,在选妃嫔时弥补这些遗憾。

    如今皇太后钟意的可以给圣上为后的人选中,既有他史弥远挑选的,也有旁人挑选的,但其中,史弥远所挑选的两个人,在史弥远看来机会则是很大,所以他决计不会冒险,为了阻挠谢深甫跟郑清之联姻,把更为重要的事情搞砸了。

    “大人,如今除了这个办法之外,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能顾阻止谢深甫……。”楼钥不觉得如今需要思虑的那么长远,不管如何说,都应该先把眼前的困境解决了才是首要。

    “谁说就没有办法了?”史弥远嘴角的冷笑更浓,甚至隐隐带着一股凌厉,哼了一声后,道:“既然无法从谢深甫这边下手,那么为何不从郑清之那边下手呢?”

    看着有些迷惑不解的楼钥,史弥远微微叹口气,继续说道:“当初叶青曾说过一句话,那就是办法永远比困难多,虽然不是什么深刻的道理,但浅显易懂间倒也是颇为警世。这几日派人盯着点儿郑清之的公子,此子虽然也颇有学问,但心思却一直放在了风花雪月上,当初虹出茶馆还没有关门时,时不时便会拉着一帮人吟诗作画,所以……有的是机会。”

    虽然史弥远并没有说要对郑清之的儿子做什么,但这番话却是听的楼钥头皮发麻,甚至已经有些替郑清之担心,会不会因为疏远史弥远,从而落得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惨结局。

    但楼钥也不得不佩服史弥远,既然暂时无法从谢深甫这里下手,那么反过来从郑清之这边下手,也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而就在史弥远跟楼钥,琢磨着如何来阻止谢深甫跟郑清之联姻之时,被自己的儿子天天在耳边念叨非谢道清不娶的郑清之,不得不又硬着头皮前往谢深甫的府上。

    官复原职的谢深甫,如今已然再次恢复了春风得意的形象,回到府里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照顾他的那些花花草草,而后跟不知何时起,又恢复了蹦蹦跳跳,每天都兴高采烈的孙女拌上几句嘴,便会乐呵呵的要么在府里喝茶,要么便是在临安城的大街小巷上体察民情。

    只是这几日,随着谢深甫再一次在自己的宝贝孙女跟前,提及也已经十八岁了,是不是该找个婆家时,小丫头便会撅着嘴,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啥也不要。

    下人通禀,户部尚书郑清之来访,谢深甫的目光便投向了旁边端茶的谢道清身上,不等他张口说话,谢道清便把茶杯重重的放在桌面上,而后不满的哼一声,便向外面走去。

    “清儿……。”谢深甫无奈,先示意下人请郑清之在前厅稍候,而后对着背对他的谢道清,问道:“祖父记得,以前你不是还曾经郑清之的公子等人一同出游过西湖……。”

    “爷爷,那也只是一同出游好吧,又不是我跟他两个人出游。”谢道清回身,看着谢深甫不满的说道:“孙女还小,现在不想考虑终身大事,以后再说吧。爷爷您今日就回绝了人家吧,免得一天就要往家里跑好几次。”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如今你都……。”谢深甫刚想要说谢道清两句,不过看着小丫头那不耐烦的样子,紧忙止住话题,顿了下后,转而是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清儿,去年咱们家里突遭变故,家里就剩下了你跟你母亲,而今你母亲随着你父亲去了嘉兴,留下你跟我作伴。你聪明伶俐,也知道这朝堂之上……。”

    谢深甫有些欲言又止,看着低头不语的谢道清,叹口气道:“若是爷爷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家里就只剩下你一个人……。”

    “不会的,爷爷不会再被抓了。”不等谢深甫说完,谢道清就抬起精致的脸庞继续说道:“就算是……就算是再有一次,孙女也会像这一次一样,找人来救爷爷的。”

    “你……。”谢深甫看着一瞬间眼睛变得颇为光彩的谢道清,心却是不由自主的往下沉,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叶青的身影。

    当初叶青为何救自己跟她父亲,他便百思不得其解,毕竟以谢道清这般一个小丫头的身份,怎么可能说服叶青这么一个北地枭雄,帮着搭救她的父亲跟祖父呢?

    除非是叶青对这个小丫头有所图,或者是……当初不愿意去想的事情,如今已然成了真相。

    再想想谢道清每次提到叶青时那眉飞色舞的样子,以及叶青离开临安的那几天里,谢道清茶不思饭不香,但后来不知去了一趟哪里,回来就又变得开朗起来的样子,谢深甫的心则又开始不由自主的往下沉。

    小丫头在叶青离开临安多日后,忽然有一天再次变回了原来开朗的模样儿,谢深甫本以为,小丫头已经完全忘记了叶青,毕竟如今不过十八岁的一个小丫头,正是青春懵懂之际,忽然间喜欢上一个人也实属正常不过。

    如今随着叶青远上北地,而小丫头也因此醒悟了过

    来,认清楚了现实。

    可现在看着小丫头的模样儿,谢深甫即便不问,都大概能够猜到,双眼突然变得颇为光彩的宝贝孙女,恐怕脑海里又是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唉……清儿,祖父……。”谢深甫继续叹着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导谢道清。

    “爷爷,清儿心里自有打算,您就不要为我操心了。”谢道清的脑海里,如今依旧是叶青带着她在临安闲逛时的情形。

    “你下去吧,爷爷去前厅见客人。”谢深甫无奈的说道,心里头却是开始琢磨着,回头应该是给嘉兴去封书信了,这种事情,或许让小丫头的父亲、母亲跟她谈会比较合适一些。

    前厅内,已经等的有些心急的郑清之,待看到谢深甫皱着眉头走进来时,立刻换上了一副热情的面孔,而谢深甫也是尽力隐去眉头上的隐忧,跟郑清之寒暄了起来。

    “谢大人,今日郑某前来贵府之意,想必谢大人应该已经知晓了。自然,郑某也知道,如此三番打扰谢大人有些失礼,但儿女之事儿,郑某身为人父……。”郑清之客气的说道。

    谢深甫却是微笑着摆摆手,过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说辞,所以不等郑清之说完,便笑道:“郑大人所言不错,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儿老夫怕是无能为力啊。即便是老夫有心,但此事儿最终还需我那孙女的父母来决定才是。如今渠伯夫妇却是远在嘉兴,郑大人所言之事儿,老夫怕是无能为力了。”

    在郑清之跟谢深甫谈话时,原本应该回到自己闺阁的谢道清,再次悄悄的躲在窗檐下偷听着,在听到谢深甫把亲事推到了自己父母身上后,心头不由一阵窃喜。

    毕竟,在她看来,父母如今还在嘉兴,而这个郑清之,若是想要在媒人无法说服父母跟祖父的情形下,亲自上阵提这件事儿,那么他岂不是还要跑一趟嘉兴了?

    与此同时的北地济南府,蒙古人所在的驿馆内,叶青的马车缓缓在门口停下,木华黎跟博尔术等一众蒙古人,摆出蒙古人特有的隆重仪式,欢迎着叶青到达驿馆,参加他们为叶青安排的宴席。

    不习惯在房屋里面设宴款待贵客的蒙古人,特意选择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在驿馆几棵参天大树下点燃了篝火,架上了草原上的特色烤羊。

    “叶大人愿意赏光,真是让我们二人三生有幸。”木华黎用生硬的汉话客套着,而今日的姿态,也比刚来的时候要低了很多。

    前几天喝断片的那一次,让二人对于叶青的用意颇有几分警惕,但这几日下来,叶青在济南府并没有什么动作,而金人使臣完颜永济所在的金人驿馆内,也没有其他动作后,倒是让木华黎跟博尔术宽心了不少。

    所以趁着今日风和日丽,他们再一次邀请叶青来驿馆,便是希望能够跟叶青认真的谈一次,关于他们蒙古大汗想要与宋廷结盟一事儿。

    不管是铁木真,还是来到济南府的木华黎、博尔术,都深知他们蒙古国如今想要有所作为,或者是想要入主中原,那么如今跟宋廷,特别是跟叶青的结盟对于他们有多么重要。

    夏国的灭亡出乎了包括铁木真在内的所有人的预料,所以如今北地或者是宋廷,已经成了蒙古人不得不正视的一个强大的存在。

    同样是与金人之间有着化不开的仇恨,所以在他们看来,蒙宋结盟一同对金,按理说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才是,但如今叶青的真正倾向,却依然还是倾向与跟金人结盟,甚至如今,他们已然是有了真正实质性的进步。

    扎木合的大好头颅,被金人皇帝毫不犹豫的砍下,送给了叶青做礼物,如此便迫使着铁木真不得不拿出八千牛羊马来当作诚意,来获取跟叶青的结盟。

    蒙古人不是没有想过,借金人皇帝完颜璟砍下了扎木合的头颅,从而展开对金人的报复,但因为扎木合的头颅是送给了叶青,这就使得蒙古人不敢贸然对金人发动战争,深怕如此一来,让宋人跟金人走的更近。

    一把古色古香,刀鞘上面镶满了各种宝石的蒙古弯刀,被木华黎珍重的拿了出来,双手捧送到叶青的跟前:“这是我蒙古国大汗送给叶大人的礼物。大汗说,当年他与叶大人一同征伐花剌子模人时,叶大人便很喜欢这把大汗他随身携带的宝刀,今日大汗命我把此刀送给叶大人,作为您跟大汗友谊的见证。”

    “这真的是一把好刀啊。”叶青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双手捧刀奉上的木华黎,一只手掌轻轻的抚摸着那镶满各种宝石的刀鞘,而后缓缓收回手,看着低着头的木华黎说道:“若是我收下了这把刀,是否就代表着……我跟贵国结盟之事儿已成事实了?所以……虽然是好刀,但我不能收。”

    “叶大人……。”捧着蒙古弯刀的木华黎双手一颤,一旁的博尔术则是有些紧张的喊道:“叶大人,难道您真的忘了与我们大汗之间的友谊?”

    “收了这把刀,我恐怕每天晚上都要睡不踏实了。”叶青看着博尔术跟微微抬起头的木华黎,轻轻道:“我的女人是被你们蒙古人亡国的,你说……我能够跟你们结盟吗?”

1094 皇室筹码

    如今宋人治下的安西都护府,治府虽然在兴庆,但如今身为安西都护府副都护的李横,自庆元元年开始,便驻守在了河西走廊最西端的边疆之城西平府。

    随着李横到达西平府开始,向西面对着原本的辽国边疆城门,如今已然成为蒙古人治下疆域的方向,几乎每日都会有断断续续的百姓从西面进入,甚至时常还会有骑着战马、做蒙古兵士打扮的骑兵进入西平府。

    一日之内,少则数十人进入,多则数百人会从原本的辽国疆域内进入西平府,从而也使得西平府向东的城门处,时常会有以千骑为单位的骑兵,与宋军一同奔往大宋腹地。

    河西走廊虽然已经恢复了商贸通道,但如今的商旅却是要比之前少了很多,原本络绎不绝的商旅开始变得零零散散,但因为这近半年来一些骑兵的走动,倒是使得这条咽喉要道比往常要热闹了不少。

    庆元元年开始,这条原本更该当作商旅之路的咽喉要道,间隔一段时间便会有骑兵缓缓向宋廷腹地前往,而后自平凉镇略作休整,便会进入关陇道进入安东都护府,从而被辽国公主耶律月麾下将领耶律乙薛所接收。

    耶律月自逃亡至长安时,身边的辽军不过仅剩下了不到一万骑,但自进入庆元元年后,这短短的半年时间来,利用着白纯手里所掌握的情报网络,以及与原辽国接壤的西平府为接应点,从而使得辽国一些不愿意屈服于蒙古人统治的残余辽军,开始源源不断的进入西平府,而后经河西走廊到达长安。

    而这半年来,对于耶律月来说,她的收获除了自己生下了一女外,便是她的无疆军,兵力已经达到了极具规模的三万人之多。

    辽国公主的声名在已经亡国的辽国疆域上,终究还是有着很高的影响力与凝聚力,三万多兵力的规模已然超乎了她的预料,但西平府传来的消息则是,耶律月的手里,在进入下半年后,很可能会拥有一支超过五万人的大军,而这五万人之中,还不包括受不了蒙古人严苛统治的辽国遗民百姓。

    除了辽国亡国后的残余兵士,源源不断的进入西平府,而后踏上河西走廊至长安,汇聚于耶律月的麾下外,刘克师跟李横,两个安西都护府的两个副都护,同样也在夏境内,借着在亡国前谋朝篡位而成功,但在夏国帝位上坐了不到三个月的李安全的影响力,同样在夏境内集结了不少原本夏国的兵士。

    只是不同于辽国残余兵力在进入长安后,会被一同调遣至耶律乙薛所率的无疆军麾下,辽国集结起来的夏国残余兵力,都会被李横打散,而后充入到安西都护府的各路大军中,从而使得夏军无法给如今的宋军构成任何威胁,但还能够壮大安西都护府的兵力规模。

    如此快速的扩充,带来的问题自然是军饷等物资的不充足,而这也是叶青为何不得不开始酿酒的原因,除了要给一天到晚只会训斥自己,或者想念钟叶的钟晴找点儿事做外,便是他现在手里继续一些快钱,来帮助安西都护府解军饷粮食盔甲等物资的燃眉之急。

    蒙古人同样是把辽国残余,源源不断的涌向宋廷治下西平府的景象看在眼里,但却是无可奈何,毕竟蒙古人的骑兵再彪悍,也不可能够把跟宋廷的边疆全部封锁起来。

    所以他们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辽国的残余兵力向着辽国公主耶律月的麾下聚集。

    既然有辽国残余兵力与百姓,会因为如今辽国仅存的一位皇室而进入迁徙到宋廷,那么铁木真等人想都不用想,便会知道,在如今宋廷控制的夏境内,宋人绝不会放过借着夏国亡国之 君李安全的影响力,来招募辽国的残余兵力。

    已经亡国的辽、夏两国遗民与残余兵力,被宋廷借着两国仅存的皇室影响力,从而大肆的招兵买马,这让铁木真在心里不由的冷笑连连,叶青的阴险……可谓是让人恨的牙痒痒,而这也是让铁木真不愿意得罪叶青,愿意拿出最大的诚意,来拉拢叶青的最重要的原因。

    铁木真不是没有想过跟金人联手来对付宋廷,但金人对于他们的信任并没有像对宋廷那么坚定。何况,铁木真同样是有难言之隐,不管是他的乞颜部,还是其他部族,都跟金人之间有着化不开的血海深仇。

    而若是他在如今这个微妙时期,在如今还有几个部族,暗中想要对他取而代之的情形下,与金人结盟抗宋,反而是弊大于利,会引起其他部落的不满,甚至会因而让好不容易被统一到他麾下的各个部落,再次分崩离析、成为一盘散沙。

    再加上,即便是他能够舒服其他部落的首领,同意大蒙古国跟金人结盟,但叶青手里还有着两张王牌,那便是世人都清楚的辽国跟夏国的皇室,都被叶青掌控在了手里。

    一旦蒙古人跟金结盟,叶青必然是会借助于夏国、辽国的皇室,从而给蒙古国制造更多的混乱,如此一来,叶青依然还可以在他们两者之间,形成一道由辽、夏两国对抗蒙古,自己却躲在后面看戏的完美屏障。

    这对于铁木真来说

    ,显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情形,毕竟,若是叶青真的支持李安全、耶律月复国的话,那么他们蒙古国就将被困守于草原上,非但无法跟金人翻脸,甚至还不能够毫无后顾之忧的西征花剌子模人。

    总之,铁木真若是想要一个进退自由的战略纵深,那么就必须跟叶青或者是宋廷达成一定的默契,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跟宋廷、叶青结盟,如此一来,蒙古人便可以形成真正的、毫无顾虑的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形势。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铁木真既不想放弃对金人的报复,毕竟,蒙古各部族对于金人的仇恨,正是他们大蒙古国的凝聚力跟战斗力,若是跟金国结盟如同自掘让蒙古国分崩离析的坟墓。

    同样,铁木真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在自己选择西征时,叶青趁此机会再次向金国发难,从而把他们蒙古人依旧拒绝于崇山峻岭之外。

    所以能够让他跟叶青都满意接受的结果便是,两人是否愿意各退一步,铁木真不寻求跟金国的结盟,叶青不会支持夏、辽两国皇室在他铁木真西征时复国。

    如此一来,蒙古人的利益便显而易见的必须放在花剌子模身上,而叶青或是宋廷的利益,自然就是放在了结盟的对象,金国人身上。

    “我能够做的便是各退一步。”叶青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神态轻松的对神情凝重的木华黎跟博尔术说道。

    “叶大人难道以为凭借一己之力,便能够对抗我大蒙古国跟金人的铁骑不成?叶大人别忘了,虽然你现在对金人占据上风,可宋廷也不是不曾溃败于金人过!一旦我大蒙古国跟金人结盟,叶大人,您的北地、哪怕是身后的宋廷,恐怕也难以阻挡吧?”木华黎面色阴沉、语气冰冷的威胁道。

    “双拳难敌四手,不错,凭借我一己之力自然是无法对抗蒙、金结盟,但……木华黎,你们跟金人结盟的话,草原上的部族都会答应吗?金人当初是怎么压迫、掠夺、杀害你们蒙古人,想必这些不用我多说吧?何况,我手里还有如今在西平府的夏国亡君李安全,辽国公主耶律月,只要我微微点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我相信,当你们跟金人联手想要讨伐我叶青时,他们也不会闲着的。所以,除非你们大汗铁木真愿意把刚刚吞下的夏辽两国疆域吐出来,否则,你们想要跟金人结盟来对付我,付出的代价恐怕足以让你们大蒙古国在短时间内便分崩离析,再次变成一盘散沙。”叶青依旧是神情轻松的说道。

    他手里如今对付蒙古人最大的筹码,便是他掌控着夏、辽两国的亡国皇室,而这两国的皇室,虽然已然难成气候,但若是撒开了任由他们对蒙古人报复,即便是无法真的复国,但最起码可以让如今一心想要掠夺、扩张的蒙古人被困守于草原上难以前进一步。

    “区区两个亡国皇室,叶大人,您不会以为我们大汗还会在乎吧?”博尔术冷笑一声,有些不屑的说道。

    “安北都护府如今已有辽兵近三万人,而且……若是不出我所料的话,今年还会有辽国残余源源不断的投向承礼公主,其人数别说超过十万了,哪怕是超过五万之众,对于铁木真来说,就足以让他头疼的了。若是我大宋再辅以他们粮草,两位将军,你觉得辽国人会首先找谁算账?哦,对了,还有夏人,李安全想要复国的念头一直都不曾中断过,如今若不是天天被李横拴在身边,这货恐怕还能够依靠他亡国帝王的影响力,聚集到更多的残余兵力,到时候辽、夏残余加起来足足会有近二十万人,两位将军还觉得我是危言耸听吗?”叶青从容不迫、云淡风轻的神情,在博尔术跟木华黎的眼中,却是显得极为阴险。

    不论是蒙古人主动征辽一战,还是叶青主动征夏一战,这两战看起来都是蒙古人占据了最多的利益,拿下了辽国的所有疆域,以及夏国的大半疆域这些肉眼看得见的利益,但看似得到利益相比蒙古人不多的叶青,却是拿到了所有肉眼看不见的隐形利益,那就是辽国跟夏国的两个皇室。

    叶青所拿到的这些利益,在这个时代显然不是能够被所有人重视的利益,但如今这些能够发挥的作用,却是要比那些搬不走挪不动的疆域重要的多。

    如此一来,便是在眼下的这种错综复杂的形势下,叶青手里的筹码如同杀手锏一样,给铁木真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木华黎跟博尔术对望一眼,他们同样是在以蒙金结盟在恐吓叶青,就如同他们也知道,叶青刚刚所言的辽、夏残余兵力,绝不会有叶青所说的那么多一样。

    毕竟,如果辽、夏两国皇室,若是真的能够聚集二十万的兵力的话,那么首先要担心的绝不会是他们蒙古人,反而该是他叶青才是。

    可他们也知道,辽、夏如今虽然已经亡国,但因为两国皇室的这两杆大旗还在,那么不管兵力多少,对于他们一心想要掠夺他人财富,扩张疆域的蒙古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阻碍。

    两者同样是在试探着彼此的底线,木华黎跟博尔术能够利用的,自

    然是与金人的结盟,由此来胁迫叶青退让一步,转而跟他们结盟。

    但显然,叶青手里也有筹码,来拒绝跟他们结盟,从而跟金人假惺惺的结盟,而后觊觎被金人夺取的他们宋廷的疆域。

    从不到午时起,三人便陷入到了反复纠缠、威胁的谈判之中,而如今夕阳已经缓缓坠入到了济南城那高大的城墙下,驿馆内都已经点燃了灯笼,三人之间依旧是还没有达成任何妥协之策。

    彼此都知道彼此的手里的筹码,但彼此还是希望能够从彼此身上,压榨出更多有利于自己的条件。

    甚至是包括那夜在长风楼喝的那还没有名字的烈酒,都被叶青半卖半送的许给了木华黎跟博尔术,但蒙古人想要跟叶青结盟的心思依然是颇为坚定。

    叶青并非是一个真正的政治家,之所以他能够一直稳坐钓鱼台,在结盟一事儿不松口,完全是因为他强大的作弊能力,知道与蒙古人结盟的后果是亡国灭种的悲惨结局。

    正是因为他早已经知道了答案,所以在过程中他才能够步步占据先机与上风,从而在这可以重来一回的时代里,不会重蹈原本宋廷的愚蠢之策,最终引狼入室使得自己被蒙古人亡国灭种。

    这样的心理战显然比沙场上厮杀还要让人感到疲惫,如今在熊熊火光的照耀下,不管是木华黎还是博尔术,哪怕是叶青,此刻脸上都是已经写满了深深的疲惫。

    “叶大人……如何保证夏、辽两国不会攻我蒙古国,不会再提复国一事儿?”博尔术深吸一口气,这个时候,他已经打算妥协让步,不过在最后的阶段,也希望能够在叶青这里,得到一个一劳永逸的答案。

    与他几乎心意相通的木华黎,在博尔术说完后,便接着说道:“若是叶大人真有诚意,那么您只要奉上夏国亡君李安全的头颅,就如同金国皇帝完颜璟,为了向你示好那般,奉上了扎木合的头颅。或许我们可以说服大汗,不会与金人结盟,也不会强求与大人您结盟。”

    “李安全一死,我叶青便会成为夏国百姓首当其冲想要报复的对象,而那时候……我手里的筹码就将成为刺向我自己的匕首,你觉得我会答应吗?”叶青显然不上当,李安全在他手里就如同一把双刃剑,杀了后伤的必然是自己,得利的自然便是蒙古人。

    而一直留在手里,一直打着李安全的旗号治理夏国,对于他叶青而言自然是只有利处而无弊端。

    博尔术跟木华黎同时笑出了声,看着叶青说道:“如此说来,叶大人这是根本没有任何诚意了?大人,您可别忘了,大汗为了表示我们最诚恳的态度,可是给您送来了八千牛羊马……。”

    “或许二位可以提醒一下铁木真,在贵国不与金人结盟的情况下,我默认夏、辽两国皇室复国对我有何好处?”叶青双手一摊,接着继续说道:“显然,如此之下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反而是有可能养虎为患不是?”

    “既然叶大人知晓其中的利害,那就应该果断一些,杀了李安全等皇室,彻底绝了夏人想要复国的念头才是。”博尔术鼓惑性的给叶青打气道。

    叶青看着两人的眼睛在篝火下映照下,闪烁着腾腾火光,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后,才说道:“明人不说暗话,两位明知杀了李安全,于我叶青而言弊大于利,所以又何必继续挑拨呢?如此只会显得两位的口才颇为拙劣而已。算了,今日累了,两位今夜可以好好想想,若是拿不定主意的话,大可跟铁木真商议一番。反正如今我们还有时间,两位在济南府哪怕是住上半年,我也管得起饭。”

    说完后叶青便起身向外走去,走了两步后,转身看着依旧坐在篝火前的两人,想了下后道:“我知道铁木真的野心很大很大,但是我希望他的野心能够一直向西,而不是一直望着我们这边。我无意与他为敌,同样,如今的宋廷,也不怕跟任何人为战。”

    在叶青说话间,默默起身的两个人,再次互望了一眼,本想要对叶青说些什么,但叶青显然已经没有兴趣在听下去,说完后便果断的转身向着驿馆外走去。

    看着叶青那高大的背影,缓缓消失在夜色中,像是跟那无尽的夜色融为一体后,木华黎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无比,语气中隐隐带着杀气道:“丘国师曾说过,北地若是没有了叶青,宋廷便会还是那个弱宋……。”

    “但在济南……。”

    “同归于尽又如何?哪怕是搭上我们这一千多条人命,若是能够换取叶青的性命……。”

    “不,我只是担心没有那么容易。”木华黎凝重的说道。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即便是失手了,叶青难道还敢杀了我们这一千人不成?”博尔术冷森的说道。

    “但如此的话,只会怕是给大汗造成诸多不便。但……。”木华黎看着博尔术,想了半天后,眼神也变得颇为凌厉道:“或许可以找机会试试,若是真能够成功,咱们这一千多人换叶青一人的性命也算是值了!”

1095 筹码的两面性

    叶青被邀请至蒙古人驿馆的消息,完颜永济在第一时间便已经得知,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叶青竟然在蒙古人的驿馆内,待了如此久的时间。

    所以自从叶青进入蒙古人的驿馆后,便在驿馆斜对面的茶馆内,足足等候了几乎相同长的时间完颜永济,已经不知道自己要了多少壶茶水了。

    直到完颜永济喝到看到茶水就想吐,即便是连着跑了好几趟茅厕,但走起路来,肚子里依然还是传来咕噜咕噜水声时,才看到蒙古驿馆的门口出现了模糊的人影。

    匆匆吩咐旁边跟随着的耶律楚材结账后,完颜永济便飞快的冲出茶馆,向着那几道人影奔了过去。

    准备上马车的叶青,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待看到是完颜永济时,瞬间便明白为何在此处会碰见他了。

    约完颜永济上了马车,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随后跟随完颜永济过来的几位官员,视线也并没有耶律楚材的身上多做停留。

    因为前两天醉酒一事儿,耶律楚材为了维护完颜永济,甚至是会以为卫绍王中了毒,不惜一个人跑到叶府要解药一事儿,使得如今完颜永济倒是颇为看重耶律楚材。

    马车上的叶青了然的点点头,在完颜永济夸赞完耶律楚材后,才不经意的问道:“耶律楚材应该是辽人吧?”

    完颜永济呵呵笑了下:“早都不是了,如今其父则是我大金吏部尚书,而且从其祖父起便已经是金人了。”

    马车有节奏的晃荡在济南府的街道上,夜色下的济南府,虽然不像临安那般依旧是喧嚣热闹,但也没有像其他城池那般,一进入夜色之后,街道上便看不见行人。

    商铺酒楼等等依旧是在招揽着生意,虽然不如白天那般热闹红火,但在这一份微微的冷清中,却是有着一份难得的祥和跟安宁。

    完颜永济之所以会出现在蒙古人的驿馆门口,叶青在见到完颜永济时便已经知晓,所以在回府的一路上,叶青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毕竟,明日就是自己跟完颜永济约定,等候其前往益都帮自己处理那地方豪强燕宁的日子了。

    马车在叶府也就是原卫绍王府邸的门前停下,完颜永济如今早已经没有了当初刚刚离开济南时的感慨,从心底深处已然默认了这里便是叶青的府邸,完全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对了,叶大人,明日……你打算派谁跟随我前往益都?”完颜永济在前厅内坐下后问道。

    “卫绍王以为谁比较妥当?如今蒙古使臣还在济南,显然叶某无法与卫绍王一同前往。”叶青再次点出蒙古人还在济南的事实说道。

    而完颜永济也颇为会打蛇随棍上,顺着叶青的话题便询问道:“对了,那不知道今日蒙古人请你前往驿馆是为了……?”

    “不错,便是为了让我跟他们蒙古国结盟,放弃与贵国的盟约。”叶青坦诚的回答道。

    完颜永济神色瞬间变得有些惊讶,看着叶青那难以捉摸的微笑,认真问道:“那叶大人的意思?”

    “他们以与贵国结盟相要挟,所以今日在蒙古驿馆内,虽然谈了很长的时间,可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进展。”叶青微笑着说道。

    能够明显感觉到,在叶青说完后,完颜永济的紧绷的神经瞬间便放松了下来,不过微微思索后,还是对叶青求证道:“叶大人,实不相瞒,就如同叶大人所猜测的那般一样,虽然当初我大金与贵国以及如今的蒙古之间,都有着浓的化不开的血海深仇,但不管是我还是圣上,其实心里都很清楚,在眼下的形势下,与叶大人结盟显然要比蒙古人要有利,何况,扎木合的头颅早已经做为了诚意送给了叶大人,加上这一次我前来所带的当年贵国的一些……。”完颜永济如今有些无法把当初,从宋廷皇宫掠夺走的那些珍玩珠宝说出口。

    “自然,卫绍王这一次来济南的诚意叶某都深深的看在眼里,不瞒你说,叶某也倾向与贵国结盟,就如同卫绍王刚来济南的第一天所言一般,事到如今,叶某并没有打算更改立场。只是……。”叶青微微有些为难的沉吟道。

    “只是什么?只要是我能够做主的,那么必然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叶大人。”完颜永济第一时间,便感觉到自己的右眼皮突然间跳的厉害,再加上这些年来跟叶青打了那么多交道,所以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岂能不知道,叶青接下来这就要开始坐地起价了。

    “蒙古人为了跟我结盟,给予了我很大的压力,想必卫绍王应该也很清楚吧?”叶青假装斟酌着说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完颜永济点头附和道,但也不得不说,八千牛羊马,或许在叶青眼里不算什么,但若是放在如今的金国,或者是蒙古,这的确是一份巨大的诚意,所以完颜永济多少也有些理解叶青的难处。

    “夏、辽如今虽亡,但他们的皇室并没有被我们赶尽杀绝,自然,也没有像贵国当年对我大宋宗室那般,在贵国受尽了凌辱……。”叶青的目光就像是两把刀子一样,让对面的完颜永济感到有些心慌,不得不避开叶青那凌厉的眼神。

    “叶大人……过去的事情就……不如我们往前看如何?大人说吧,有何难处需要我帮忙,只要我能够做的了主……不,即便是我无法做主,我也会劝谏圣上同意为叶大人排忧解难。”完颜永济拍着胸口说道。

    本来在益都燕宁一事儿上,他们大金国做的就有些不地道,如今蒙古人又拿出如此的诚意要跟叶青结盟,而叶青如今还倾向于跟他们大金结盟,在完颜永济看来,这恐怕是大金最后一次机会了,若

    是再把握不好的话,一旦蒙、宋结盟,那么往坏处想,可就是不止被两国瓜分疆域那么简单了。

    特别是金人当年的恶行罄竹难书,若是在亡国后,皇室宗亲落到宋人手里还好一些,但若是落入到了蒙古人手里,完颜永济便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他甚至是不敢去想,金国的皇室宗亲一旦落入蒙古人手里的下场会有多凄惨。

    这并非是完颜永济,或者是完颜璟等金国臣子的危言耸听,而是因为,宋、蒙两国,不过是用了一年的时间,一个就亡了辽国,一个就与其瓜分了夏国,而且在这一段时间内,他们大金本来还想要趁着叶青在跟夏国交战时,趁虚而入河套三路,但最后却被叶青率兵拒于黄河岸边不得前进半步。

    也正是因为辽、夏的快速亡国,以及金人原本想要趁火打劫却无功而返的原因,使得如今的金国上下风声鹤唳,已经很难在朝堂之上形成像当年那般强硬的对外交战的自信声音,反而是如同像当初弱宋那般,一昧求和的声音,如今已经在朝堂之上越发高涨。

    如今金国虽然还不至于人人自危,但看着辽、夏就这么快速的灭亡,也让金国为自己是捏了一把,在如今蒙古人跟宋人越发强大的情况下,不得不开始做着最坏的打算。

    “辽、夏宗室在于我手,但也正是因为在我手,如今使得两国不少残余开始向夏国的李安全、以及辽国的承礼公主投奔而来,而这数万人得吃饭穿衣啊,北地这些年虽然有好转,但灾荒过后还需几年的时间才能够彻底复原,所以如今想要养这些人,叶某这囊中……。”叶青双手一摊做无奈状。

    完颜永济看着叶青那无辜的样子,刚刚端起的茶杯看了一眼,而后便是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

    叶青这是要敲竹杠啊……不,这是要把当年宋廷的岁贡等等,在这个时候都要一一要回去的意思啊。

    看着有些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接话的完颜永济,叶青叹口气后便继续说道:“蒙古人在北地自然也有探子,不知为何,就跟夏国的李安全搭上了关系,如今虽然我已经命人把李安全送到长安,不在让其呆在兴庆府,但架不住蒙古人从中挑拨啊。卫绍王你想想,若你是我,蒙古人以这个威胁我,你说我跟他们是结盟还是不结盟?”

    叶青两手一摊,无辜的继续道:“我顶住压力不跟蒙古人结盟,蒙古人便会挑唆着李安全复国,那时候北地必然大乱,到时候我还怎么可能跟贵国结盟来对抗蒙古人?恐怕我叶青还得先灭自家的祸乱才行吧?”

    “所以……。”完颜永济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发紧,想要喝茶润润吧,但今日已经往肚子里灌了一下午的茶了,如今看见茶就恶心想吐:“所以蒙古人以此要挟叶大人,那么叶大人跟蒙古人结盟的话……他们便不会鼓惑李安全复国?”

    “不错,正是如此。我若是选择跟他们结盟,那么他们蒙古人也占据了夏国的不少疆域,怎么可能还会蛊惑李安全复国呢?”叶青赞同的说道。

    “可……叶大人完全可以不受制于人啊,您……您直接……。”完颜永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说道。

    而此时叶青脸上的笑容则变得有些阴线了起来:“不错,卫绍王说的是一个好主意,只是……若是我这般做掉李安全,夏国百姓还有那些残余兵力会不会跟我拼命呢?到时候一旦我自顾不暇,无法牵制蒙古人时,蒙古人若是借着扎木合之死,展开对贵国的报复的话……。”

    “叶大人真是好计谋啊。”完颜永济不等叶青说完,便摇头苦笑道,话说到如此份儿上,若是完颜永济还没有明白叶青的用意,那么他这个被完颜璟委以重任的卫绍王,可就是白活这大半辈子了。

    里里外外的便宜都被他叶青一个人占了,而且还真是如叶青所言那般,大金砍下扎木合的头颅作为向叶青示好的诚意,这一步走的如今看来,确实有些过于鲁莽了。

    虽然扎木合无法达到像李安全、耶律月那般的影响力,但若是扎木合还活着,对于金人来说,总是一个可以保命的筹码,而如今已经被他们当作诚意砍下了头颅送给叶青,等于是把一个可以两边保命的筹码一次性给用掉了。

    显然就不如叶青如今这般,拿着在世人眼里已经可有可无的夏、辽两国皇室,满世界当作筹码来讨价还价。

    叶青的做法显然就要比金人处置扎木合的做法要灵活有效的多,即可以威胁蒙古人,还可以拿来吓唬眼前的金国人,真正是把一个世人眼中的亡国皇室的价值给压榨、利用到了极致。

    “所以如此说来,卫绍王是同意接济一下我叶青了?”叶青真诚的问道。

    完颜永济摇头苦笑,接济二字怎么从叶青的嘴里说出来,显得是那么的讽刺跟刺耳呢?这算是接济吗?你这算是要挟好不好?

    “此事儿可否等我从益都回来后,再给叶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完颜永济深吸一口气,此事儿并不是他能够做主的,而且,这一次来济南,虽然是要跟叶青或者是宋廷,真正做实结盟的关系,但以赔偿的方式来结盟,这并不是完颜璟愿意看到的。

    所以不管是出于何种考量,完颜永济都无法在第一时间内答应叶青的要求。

    “好,叶某看卫绍王在益都一事儿上的诚意。”叶青痛快的答应道。

    完颜永济则是继续叹着气,自宋廷以叶青为首北伐开始,金国便开始陷入到了处处被动、处处受制的局面中,如今不管是他们如何的闪转腾挪,到最后却是发现都是徒劳无功,都无法摆脱叶青对于他们狠狠的算计

    砍了扎木合的头颅,对于金国上下来说,绝对是一个极大的败笔,就有如明日完颜永济要在益都,除掉地方豪强燕宁一样,如此一来,只会让已经归于宋廷治下的百姓也好,名门望族、地方豪强也罢,彻底对金国死了心,不再抱着金人还会有朝一日再次铁骑踏过黄河的希望。

    蒙古人同样也想要用这一招离间计来对付叶青,比如让叶青杀了李安全,以此来作为他们各自退让的诚意,而叶青最终则是选择了拒绝,不过是金人选择了接受,从而也使得金国,不得不一直都受制于叶青的阴险城府。

    随着卫绍王完颜永济那稍显落寞的身影离去,回到后宅的叶青看着神色疲惫有些疲惫的钟晴,而后很自觉的站在钟大美人的背后,为其按摩揉肩。

    钟大美人抬头看了一眼今日兴致不错的叶青,而后微微叹口气,道:“酿酒虽然简单,但这酒味太难闻了。”

    钟晴一边说一边嗅了嗅身上哪怕是刚刚沐浴完后新换的衣衫,已然还觉得沾满了酒的味道。

    “此事儿不是你一个人能够操持的,早就跟你说了,偏你性子急,非要亲自去操持。”叶青继续帮钟晴揉着肩膀,而后顿了下后说道:“庆王、崇国公二人,这几日应该就快要从临安启程再次北上了,待崇国公到济南后,把此事儿交由他来……。”

    “你真的还能够像以前那般信任庆王跟崇国公吗?”钟晴吓了一跳,庆王跟崇国公在他们离开临安后,又逗留了如此之久的时间,而且还是皇室,这个时候他们二人来北地的目的,叶青真的就那么有把握吗?钟晴自然是持怀疑态度。

    “不信任又如何?信任又如何?终究是皇室宗亲,北地如今离不开他们的皇室宗亲的名望啊。”叶青两手搭在钟晴那瘦弱的肩膀下,只是下意识地动着,道:“当初接庆王前往长安,并非是因为信任。而至于崇国公,倒是可以信任,只是此人对于仕途并没有多少野心,加上当初皇室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缘故,他自然对于皇室也不如庆王那般热心。何况,如今北地也缺不了庆王跟崇国公。”

    “什么意思?”钟晴双手握着叶青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抬头问道。

    “前些时日我上奏圣上要重建开封府与皇宫,如今庆王便是那个牵头之人,但并无差遣之职差,所以我猜想,朝廷现在还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该如何差遣庆王。不过显然,这个时候让庆王北上,必然是希望庆王能够利用皇室的身份,在督造开封府与皇宫。”叶青微微皱眉说道。

    “可……可你并无意在这个时候重建……何况你如今哪里有钱?”钟晴翻了叶青一眼,有些不满的说道。

    “当然是要朝廷出钱而后我贪墨这些银子与粮食了,若是能够在短时间内,再从金人身上拿到一笔银子以及粮食,那么便可解安北、安西两个都护府快要出现在粮荒与钱荒。所以眼下,倒是还有一件事儿希望你能够帮忙。”叶青说到最后,终于是露出了他刻意讨好钟晴的狐狸尾巴。

    果不其然,当钟大美人听完叶青的话后,便立刻扭了扭肩膀,甩开了叶大人那献殷勤的两只手,站起身看着叶青冷笑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个好心,早就知道你今日这般殷勤,必然是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叶青丝毫不在乎自己的目的被钟大美人拆穿,在钟晴刚起身的那把椅子上坐下,而后拉着钟晴的手说道:“也正好,当庆王跟崇国公经过扬州时,便让他们替你把芳菲接过来吧,不管如何,总好过你一个人在这边陪着我。”

    “还是说你的正事儿吧,这事儿不用你操心。”钟晴并没有甩开叶青握着她的手,关于扬州的事情,她比叶青要上心多了,只是当她得知,那没心没肺的小白眼狼钟叶,只是在最初分别的几日会想她这个娘后,后来便很快就把她这个亲娘抛到了脑后,整天都会跟在叶孤城跟叶无缺、以及叶小凤的后面没心没肺的玩儿。

    而两个哥哥跟一个姐姐,也是颇为疼爱钟叶这个弟弟,所以总体上来说,钟叶在扬州过的要比她这个娘在济南过的快活了不知多少倍。

    当然,也因为钟叶在扬州的没心没肺,让钟晴这个亲娘还会患得患失之余,然后偷偷的伤心落泪,觉得自己这个亲娘已经被钟叶忘记了,自己不再有那么重要了。

    叶青就偶尔撞见过好几次钟晴在那里偷偷抹眼泪儿,只是这种事情……他也不敢劝钟大美人,所以每一次他都会装作没有看到而已。

    看着眸中泛着温柔的钟晴,叶青笑呵呵的说道:“还有一事儿便是,如今朝廷一直没有人主张置开封为留都一事儿,修建开封与皇宫,显然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完成的,何况你夫君我还准备贪墨掉这笔钱,所以让朝廷改开封为留都……。”

    “如此一来,开封成为了留都,临安既成事实上的京城,而你贪墨朝廷用来建造开封与皇宫的银两,就可以挪用到其他紧要的地方。而到时候即便是朝廷知晓你贪墨了这笔钱,但因为留都一事儿已成定局,最起码在追究你贪墨这笔银子的事情上,或许就会……朝廷会对你网开一面吗?”钟晴持怀疑态度的问道。

    “为官贪墨者,向来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朝廷下拨银两会很快,但是想要看到成效,怎么着也得三五年之后才会质问了,而到了那时候,说不准我就有钱补上这个窟窿了,即便是我无法补上,但说不准有人可以替我补上。”叶青说道最后,语气突然也变得冷森了起来,与此同时,远在临安的史弥远,则是毫无预兆的打了一个喷嚏。

1096 儿皇帝

    1096  儿皇帝

    关于留都一事儿,朝廷一直没有一个定论,这让如今身处济南的叶青,心里不免有些焦急。

    而在济南的这段时日里,因为朝廷一直没有定论的原因,也让叶青渐渐想清楚了原因,显然这并不是朝廷后知后觉或者是犹豫不决,更像是不愿意在他如今掌控北的情形下置开封为留都。

    叶青相信,即便是其他人想不到置开封留都一事儿,但史弥远也绝对能够想到,在修建开封与皇宫时,便把开封的地位给拔高定义下来。

    而如今没有人向朝廷这般建言献策,只是蜻蜓点水一般同意了修建皇宫与开封一事儿,那么就足以说明,叶青想要置开封留都的事项,显然是卡在了史弥远这里。

    留都一事儿事关北地正统名义,即便是叶青如今为北地,已经争取到了在吏治、税赋、刑律、科举等方面名正言顺的正统名义,但终究只是靠着淮南路作为纽带连接北地与朝廷,在眼下的局势下多少显得有些不堪一击。

    所以叶青更希望置开封为留都,从而使得北地在正统的名义上,可以跟南边的朝廷真正的开始融为一个整体,可以作为一个真正的宋廷疆域。

    当然,矛盾之处便在于叶青如今的野心跟私心,既想要把北地跟朝廷绑定的紧密一些,让整个北地在名义上更显的有正统性一些,但他又不愿意让旁人过多的干涉北地的一切政务。

    宋廷之所以为弱宋,连年对金作战俱是以失败告终,经过这些年的北伐,也让叶青彻底的认清,之所以在他之前发生的北伐之战,没有能够取得朝廷想要的结果,并非是宋军没有一战之力,而是因为朝堂的内斗使得宋军一直无法发挥出它该有的战力。

    同样,也因为朝堂斗争、重文抑武的原因,使得宋廷武将如同傀儡一般,在对金人作战时,很难能够如臂使指的指挥整个大军来作战,总是有跟随着大军的文臣或者是朝堂之上的官员,在一旁掣肘着北伐大军,继而使得宋军更像是自断一臂在与他人交战。

    叶青最初的北伐,同样是有文臣宦官监军,但也正是因为叶青果决,以及对于朝廷置之不理的态度,才使得他能够在北伐之战中,取得如今的成就。

    当然,如今回过头来看,在叶青置朝廷于脑后而不顾,一人独断北伐战争的后果,便是他好几次差点儿丧命于朝堂的设计之中。

    也是因为岳飞的前车之鉴,让他更能够懂的,在十四道圣旨都无法召回他的严峻形势下,引发的后果便是朝廷联合夏、金对他的围追堵截,以及太上皇对于他的诛杀。

    有因必有果,如今回过头来,所有的因果其实都是建立在叶青对于北伐的一言独断之上,才会使得他在朝堂之上处处都是敌人,而没有朋友。

    自然朝堂之上的为难与艰险,换来的便是北地来之不易的和平跟稳固,但若是想要继续再进一步,在接下来一战中,定烟云十六州的归属,叶青就必须趁着这段难得的缓冲时间,既要做好北地的民政与军政,同样也要稳固好自己对于北地的掌控,警惕着朝廷对于北地的染指。

    钟晴有些理解了叶青的心思,提高开封的地位,定义开封为留都,便是要让南北两地能够出现团结一致的凝聚力,而这种凝聚力,显然又不能是以朝廷为首,而是以他叶青为首。

    这也就是为何,既想要建开封为留都,又不愿意朝廷插手北地所有事物的真正原因。

    不过钟晴有些不理解的是,这些年来,即便是在朝廷的干扰下,叶青还是挺住了巨大的压力走到了今日这一步,为何就不能再像从前那般,置朝廷的态度于不顾,继续像从前那般凭借正统名义不正的北地北伐呢?

    “凡事儿都得师出有名才行,当初不论是伐金还是征夏,一切都建立在北地不过刚刚收复的基础上,加上洪水泛滥的缘故,使得北地的百姓与文人士子,甚至是包括各路大军,没有多少人会在意北地征夏、伐金的目的与意义。而如今北地渐渐稳固,百姓也不再彷徨失措,每日不必过的心惊胆战,自然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与心思,希望得到朝廷对于他们为宋廷百姓的正统承认,而不是那宋遗民、归正人这样带有歧视性的定义。所以置开封为留都,可以等同于是朝廷在实际举动上,对于北地正统的承认。”

    叶青微微叹口气,继续说道:“而一旦有了这正统的名义,接下来北地不管是征金还是抗蒙,都会变得师出有名一些,也会让北地的军心士气,因为背后有朝廷支撑而变得更为高涨一些。这些都是看不见的无形影响力,但正是这些看不见的东西,往往能够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燕云十六州,我们势在必得,但同样,也只有一次机会,一旦错过,若是想要再拿下,恐怕就很难了。”

    如今的北地,或者是叶青,就如同于在跟此时的蒙古人在比赛一般,虽不是争分夺秒那般激烈,但若是在蒙古人征花剌子模时,叶青这边却是无法取得成效的话,那么一旦蒙古人腾出时间回过头来,想要再夺取蒙古人同样也觊觎的燕云十六州,那就会变得比登天还难了。

    所以在蒙古人把花剌子模当成下一个征服的对象时,叶青也必须一战拿下燕云十六州,如此一来,哪怕是日后要跟蒙古人为战,那么凭借着燕云十六州的关卡,叶青也有信心把蒙古人的铁骑一直拒于崇山峻岭之外。

    燕云十六州对于中原腹地的重要性自然是不必多说,就如同未来一百多年后的大明帝国,同样也是在占据了燕云十六州后,才敢在南京真正建国称帝一样。

    得到了燕云十六州,便等同于是多了一层立国的屏障,而若是没有燕云十六州在手,那么对于北地的蒙古人来说,中原便是他们予取予求的一片沃土,不管是宋廷还是叶青只能是一直都处于被动的形势下。

    如今金国势弱,自然就成了夺取燕云十六州最佳的机会,也是最为难得的机会,对于叶青来说,也是只许成功不可失败的紧要一战。

    所以对于接下来将要进行的这一场战争,叶青不单要从现在开始筹谋,同样,也要把自己跟朝廷的关系,以及北地的稳固做到极致,如此一来,才能够使得他毫无顾忌的勇往直前,不至于担忧有人在背后算计自己。

    “所以你希望……我来提醒庆王,而后由庆王向朝廷、圣上上奏,置开封为留都?”钟晴若有所思的点着头问道。

    “不错,庆王终究是当今圣上的皇叔,而且因为庆王本就只忠于朝廷,而非是像崇国公那般跟我走的很近,自然也就更能够得到圣上的信任跟对他建议的采纳。”叶青点头说道。

    钟晴一双眸子审视着坐在椅子上的叶青,过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所以这也是为何你会让庆王跟新安郡王,劝谏太上皇禅位的原因?便是希望以此来让庆王跟新安郡王得到圣上的信任?之所以排除崇国公,不让他跟随着庆王与崇国公一同上奏章,便是因为崇国公不得皇室信任?”

    此刻的叶青,在钟晴的眼里,就像是一头奸诈且凶残的狼一样,几乎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其实都有着极为缜密的思考,都是在为他做着或长或短的铺垫。

    “可以这么说。”叶青轻拍了下钟晴的屁股,以表示对钟晴那审视自己眼神的不满,而后在钟晴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后,才接着说道:“名不正便言不顺,北地如今需要的,除了那些实际的吏治、赋税、刑律等权利的独立外,同样也需要皇室的正统在北地来稳定百姓的民心。留都与庆王都是北地在正统名义上需要借助的影响力,如此一来,才能够使得北地出现我想要的那种凝聚力。”

    “留都如同小朝廷一样,你不可能只手遮天的。即便是圣上同意了留都一事儿,但朝廷也会派遣各部官吏到达开封,从而才能够使得留都名副其实,甚至还会让庆王坐镇留都,如此一来,你就不怕其他官吏拖你北伐的后腿吗?或者你就能够保证其中没有史弥远的党羽?”钟晴隐隐觉得,叶青虽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接下来的北伐胜利能够多一层保证,但置留都也如同一把双刃剑一样,一旦朝廷派遣官吏到达留都,难保不会对叶青在北地的权利形成一部分的牵制,或者说是节制。

    “不错,一旦留都一事儿被朝廷、或者是圣上定下来,那么必然会派遣官吏进驻开封,但如今的开封乃至洛阳,我可是从来没有动过。”叶青嘴角的笑容此刻更显阴险。

    钟晴不可思议的看着叶青那得意的嘴脸,身处纤纤手指点了下叶青的额头,而后神情缓缓放松下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都空着开封与洛阳两地,便是给朝廷留下了一席之地?”

    “留都一旦定了,只要朝廷派遣的官吏,敢于把手伸出开封、洛阳的范围,那么……恐怕这个官吏就会意外身亡吧。”叶青嘴角得意的阴险,在此时又多了一丝冷酷的杀气。

    而钟晴的脑海中瞬间豁然开朗,比刚才更为惊讶的看着叶青,瞪大了眼睛喃喃道:“你压根儿就没有打算真正把开封置为留都,你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接下来的北伐?都是为了燕云十六州?”

    “开封、洛阳如今已然不适于做京城或者是陪都了,人嘛,眼光就要放的长远一些,若是能够顺利的拿下燕京,从而把其作为留都岂不是更好?”叶青从椅子上起身,拉着钟晴的手走到书房的地图跟前,而后指着燕京说道:“只要能够拿下燕京,那么朝廷不管在我背后做什么,都会因为燕云十六州而不得不对我有所顾忌。”

    在叶青的食指重重的点了下燕京的方位后,钟晴甚至已经能够想象的到,叶青一旦

    拿下整个燕云十六州后,朝廷必然会对叶青的态度发生极大的转变。

    即便是朝廷对于叶青在北地的权利过大有多不满,不管他们想要如何对付叶青,那么到时候在对付叶青的时候,都不得不认真的权衡下利弊得失,甚至是到时候,因为叶青镇守燕云十六州的缘故,都不得不看叶青的脸色行事。

    毕竟,一旦燕云十六州这样重要的关隘被叶青抓在手里,朝廷若是再惹叶青不快,叶青完全可以带着十六州的关隘拥兵自重,甚至惹急了的话,叶青便可直接带着燕云十六州……效仿当年的石敬瑭。

    “你……你不能如此效仿石敬瑭……。”钟晴吓得拉住叶青的手努力的摇晃道。

    捏了捏钟大美人那写满惊慌失措的脸颊,感慨了一句手感还如从前那般后,才正色说道:“石敬瑭不过坐拥燕云十六州而已,如今我还有整个北地在手,甚至还有夏国半壁江山在掌控之中,更何况到了那时候,北面也不过剩下一个蒙古国,以及退缩到关外战战兢兢怕被灭亡的金国罢了,你夫君我还不至于去效仿儿皇帝的。”

    “可……。”钟晴刚刚被提起的心才放下,但又瞬间被提了起来,想着另外一种可能道:“但如今赵扩已经为帝,你难道还想要……。”

    “没想过。”叶青不等钟晴说完,便摇头否认道。

    钟晴依旧是有些担忧的看着叶青,一时之间,心头却是不知道,叶青的回答跟自己的问话,是否是同一个问题的问答。

    “燕京为陪都,那么朝廷必然是要迁都至建康,必然不会再固守着临安的奢华不放了。”叶青走一步算三步,如今就连旁边的钟晴,也早已经跟不上他的跳跃思绪,毕竟钟叶他娘自从有了他后,心思大部分都放在了儿子身上。

    就在叶青夫妇两人双双沉默时,书房外响起了敲门声,随着丫鬟的通禀,钟蚕则是快步走了过来,手里的一封书信立刻递到了叶青的手上。

    “朝廷生变了,当初圣上的十位试讲,如今包括朱熹在内,已经被罢免了七人。”钟蚕在叶青低头看信的时候,便对着钟晴那问询的目光说道。

    “朱熹被罢免,郑清之恐怕也要跟着遭殃了。”叶青放下信,微皱着眉头说道。

    朱熹被罢免是早晚的事情,当初他就曾经在钟晴跟前“预言”过,所以此时不管是他还是钟晴,在听到朱熹被罢免的消息后,都不觉得怎么吃惊。

    钟蚕则是有些惊诧叶青跟钟晴的表现,按理说朱熹被罢免,叶青也不应该表现的如此镇定才是,当然,相比较于叶青的镇定,他更关心的是,叶青为何笃定,郑清之也会被牵连呢?

    “郑清之之所以自元日后有底气跟史弥远渐行渐远,便是因为他的老师朱熹身为圣上身边的侍讲,或多或少的都能够在圣上面前帮他说上话。也正是因为如此,史弥远才不敢随意动他,深怕因此而给刚刚继位不久的圣上心里,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而如今,随着朱熹被罢免后,史弥远自然是就没有顾虑,以他如今身为左相的权势,想要动一个户部尚书还不算是什么难事儿。”叶青咬着嘴唇,户部尚书一旦换人后,那么接下来他想要趁机贪墨朝廷银两一事儿,会不会还能够如意呢?

    至于郑清之的死活,叶青并不关心,毕竟,郑清之走到今日这般地步,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

    “留正、谢深甫等人,难道不会正好借此拉拢郑清之吗?或许如此一来,还能够保得住郑清之的户部尚书的差遣。”钟晴看着咬着嘴唇的叶青问道,同样,这也是钟蚕很想知道的答案。

    “不太可能的,史弥远比留正、谢深甫二人聪明多了。虽然史弥远一时半会儿很难在朝堂之上彻底压制留、谢二人,但若是对付一个郑清之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接下来史弥远会推谁来任户部尚书呢?加上重建开封府与皇宫一事儿,如今圣上已经完全同意,那么史弥远在户部尚书的人选上,必然是会慎之又慎的选择合适的人选。”叶青一时之间,很难想出来,史弥远的党羽中,谁最有可能对郑清之的户部尚书取而代之。

    “要不大人您……。”钟蚕想要让叶青搭救郑清之一把,毕竟,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嘛。

    “拉倒吧,史弥远为了郑清之这么些年,到头来才发现郑清之就是一条喂不熟的狗,一旦没有了骨头,就立刻跟他拉开了距离,这种人弄到北地,不知道会给你惹出什么样儿的麻烦来。”叶青想也不想的拒绝道。

    “那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郑清之被史弥远打压吗?这个机会不利用一下,我总觉得像是咱们吃了亏似的。”钟蚕依然不死心的说道。

    而随着钟蚕的不甘,叶青突然眼前一亮,李立方的德行就这么跃入到了他的脑海里。

1097 说客

    钟蚕随着完颜永济去了益都,而那叶青连面都不曾见过的所谓地方豪强燕宁,叶青相信,其凄惨下场就在此刻已经注定。

    利用金国卫绍王完颜永济的名声,以此来打压被宋廷掌控在手的北地的地方豪强,对于叶青来说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弊,不单是能够起到震慑其他州府地方豪强的作用,使得整个北地变得更加的稳固,还能够最大程度上,在朝廷置开封为留都之前,让这些金人治下成长起来的地方豪强,跟如今北地的官府依附在一起。

    如此一来,各州的地方豪强都会因为益都燕宁一事儿,失去对金人的信心,不得不为了保住自己在地方的利益,从而跟如今的官府保持一定的良好关系,从而也能够在朝廷置留都后,最大限度的限制地方豪强与朝廷派遣至开封、洛阳的官员勾结在一起。

    如果说北地的百姓乃是金字塔的最底层,那么这些地方豪强就是那些人们一眼望过去时的正中间的巨石,他们在北地甚至可以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连接着底层与高层的吏治关系,所以地方豪强自然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而一旦开封置留都后,被朝廷派遣的官员拉拢或者是相互勾结的话,对于叶青掌控北地,虽然不至于造成关乎根基的影响,但终究不是一件有利于自己的事情。

    再加上未来想要再次进行的北伐之战,所以叶青也必须要在有限的时间内,把能够影响到北地安稳的方方面面的隐患,都一一解决掉,从而降低对于他掌控北地的种种威胁与牵绊。

    在叶青收到朱熹被罢免后的第一封书信时,远在临安的李立方,同时也收到了来自叶青的书信。

    信中极尽鼓惑之言,字里行间内无不是对于李立方可迁任户部尚书的种种认同与肯定,自然,叶青也利用了李立方时常在他跟前吹嘘的,所谓李立方跟当今圣上之间的甥舅关系是多么的亲密。

    因为叶青的这封书信,在李立方看完后,不自觉的还是感觉到有些心痒痒,在他看来,也或许叶青说的都是对的:通过迁任户部尚书一事儿,来证明当今圣上对于他李立方还是很看重,或者是继位信任的,也是可以像天下人证明,他与圣上除了乃是君臣关系外,这一层甥舅关系也是极为的亲密以及牢不可破。

    如此一来,对于这一辈子只想要在临安横着走的李立方来说,确实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但正所谓今时非比往日,当今圣上未曾继位时,或许甥舅关系在他们二人之间显得极为重要,也符合他们二人的利益,但如今太子依然成了天子,李立方的心里头多少也是有些打鼓,从前的太子如今的圣上,还会像之前那般依赖自己吗?还会跟自己那般亲密无间吗?

    就在李立方一个人坐在府里暗自揣摩着他与当今圣上的关系时,下人向其通报着大理寺卿毕再遇来访。

    听到毕再遇的名字,李立方瞬间眼前一亮,不过也第一时间意识到,毕再遇在这个时候到访,恐怕可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替叶青来当说客的吧?

    但不管如何,在眼下他有些犹豫不决的情况下,见见毕再遇倒是也无妨,何况因为叶青的关系,毕再遇也好,钱象祖也罢,此时也倒是他可以信赖、相商的人选。

    吩咐下人让毕再遇在前厅稍候,整理了下思绪,决定着是否要跟毕再遇相商此事儿的李立方,在毕再遇刚刚端起茶杯时,李立方便带着爽朗的笑声走了进来。

    李立方虽然不像史弥远那般肥胖,但也不像叶青那般能够保持着完美精壮的身材,微微有些凸起的肚子,脸上也增添了中年人该有的风霜与世故,久居刑部尚书差遣的原因,自然而然的,如今身上也有了一股久居高位的威严。

    “今日毕大人大驾光临,可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难得拽文的李立方含笑跟起身的毕再遇客套了几句。

    毕再遇同样是在客套着寒暄几句后,便哈哈笑着轻松道:“毕某今日来拜会李大人,想必李大人已经知晓毕某的来意了。所以毕某便直接了当,不再故弄玄虚……。”

    “李某今日刚刚收到叶大人的书信,刚才还在后院书房内思量此事儿……。”李立方本来就因为叶青那封书信,给蛊惑的内心深处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感觉,此时听到毕再遇不再客套,要言归正传,便顺着自己刚刚的猜想说道。

    但毕再遇此时却是一脸的茫然,有些不解的看着李立方,而后惊奇的问道:“难道叶大人已经知晓此事儿了?可……可如今还不过是猜测而已。”

    “嗯?”李立方不自觉的嗯了一声,两人四目相对,瞬间便醒悟,原来他们二人说的并不是同一件事情。

    微微有些尴尬的看着彼此,最终还是李立方率先开口道:“毕大人请坐,不知毕大人找李某是为何事儿?”

    神色在第一时间也恢复正常的毕再遇,看了看跟随李立方一同进来的下人,而后待那下人被李立方挥手示意离开后,这才神色有些凝重道:“毕某今日拜会李大人,是有一事儿相商。”

    李立方心头因为毕再遇的凝重与话语多少有些疑惑,心里暗自揣摩着,毕再遇登门拜访,那么既然不是因为叶青那书信中所言的事情,还能有什么事儿会让他不惜来自己的府上呢?

    心里虽然是有些疑惑跟不解,但还是客气说道:“毕大人不妨直言,若是李某能够帮的上忙,必然不会推辞。”

    “前几日朱熹被圣上罢免,如今朝中已然是人尽皆知,而朱熹跟户部尚书之间的师生之谊,想必就不用毕某多说了吧?所以如今朱熹被罢免后,郑清之必然是少了一大庇佑,那么李大人以为……史相会不会因此而借机动郑清之?”毕再遇认真的问道。

    李立方的心头长吁一口气,显然毕再遇要跟自己商议的事情,并非是叶青信中所言的事情,但二者之间……却也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定论为一件事情也未尝不可。

    郑清之因为临安安抚使差遣的争夺败北后,便与史弥远渐行渐远,这件事儿在朝堂之上也已经是人尽皆知,甚至几次朝会时,郑清之在朝堂之上还曾经当着史弥远的面,驳斥过史弥远的一些建议。

    那时候除了因为有朱熹这个圣上的侍讲为其撑腰外,也是因为郑清之想要跟谢深甫联姻的原因,从而使得那几天的朝会上,郑清之几乎是完全站在了谢深甫跟留正这一边。

    剑拔弩张的朝堂形势,让李立方幸灾乐祸之余,一连是看了好几日的朝堂好戏,但最终史弥远也没有对郑清之动手。

    但如今朱熹被罢免后,这就让朝堂之上的官员,比如李立方、毕再遇等众臣,开始把朱熹的罢免,认定成了是史弥远对于郑清之在朝堂之上驳斥他的反击之举。

    所以当下,朱熹被罢免后,那么接下来自然而然的,就会是郑清之跟着遭殃了。

    李立方略作沉思,而后便看着毕再遇问道:“莫非……莫非毕寺卿想要保……。”

    “非也。因为史弥远已经动手了。”毕再遇神色凝重,看着有些不解的刑部尚书李立方说道:“就在昨夜,有人动了郑清之的公子郑士昌,但……郑清之却没有因为此事儿而报官,李大人身为刑部尚书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李立方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觉得毕再遇有些疑神疑鬼了,郑清之的儿子于昨夜里遭受了报复,但也不能就此把此事儿归咎到史弥远头上吧?

    何况,以史弥远如今身为当朝左相的身份,怎么可能会跟一个毛头小子一般见识?如此这般报复郑清之家里老小,岂不是有**份?传出去的话,史弥远难道不怕被人骂成只会欺侮弱小吗?

    “毕大人身为大理寺寺卿,应该不会如此捕风捉影吧?此事儿郑清之没有报官,刑部也不知晓,那么会不会不过是郑清之的公子跟人发生了平常口角,从而产生的冲突?而寺卿若是就如此定义为史弥远的报复之举,是不是未免有些过于轻率了?”李立方看着平日里都颇为精明的毕再遇,按理说,他不该如此着急给史弥远扣帽子才对。

    “从昨夜起,郑清之已经绝后了,而他的公子也将不是公子了,所以李大人还以为毕某在冤枉史弥远吗?李大人,您可别忘了,郑清之之所以会在朝会上跟谢深甫站在一边驳斥史弥远,正是因为要帮自己的公子求亲谢深甫的孙女,想要以此联姻扩大他在朝堂之上的势力,争取有朝一日能够在朝堂之上跟史弥远平起平坐。如今他儿子自昨夜遇袭后,便不再是男人了,那么李大人还以为这是意外吗?”毕再遇依旧是神色凝重的问道。

    “不再是……。”李立方刚刚端起的茶杯瞬间又放了回去,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毕再遇:“好阴狠的手段,竟然如此卑鄙。如此一来,岂不是郑清之想要跟谢深甫联姻一事儿,就完全不可能了?”

    “不错。”毕再遇深吸一口气:“朱熹被罢免,郑清之又被人断了后,无法再与谢深甫联姻,那么这两件事对于谁最为有利呢?”

    “自然是史弥远。”李立方不假思索的说道。

    “是啊。少了跟谢深甫联姻的筹码,圣上跟前他的老师又被罢免,那么如今,郑清之手里可还有实力跟史弥远相争?如今恐怕……他户部尚书的差遣都难以保住了。而史弥远跟远在北地的叶青之间……想必这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李大人知晓的甚至比我还要清楚,所以……。”

    “所以户部尚书这一差遣一出事儿,影响到的不光是留、谢二人在朝堂之上跟史弥远党羽之间的平衡,而且还会影响到……这段时日朝廷要重建开封、皇宫一事儿。户部尚书的差遣,俨然就成了一块儿香饽饽,毕竟,一旦任了户部尚书的差遣,只要在重建开封以及皇宫一事儿上不出大的差错,那么必然是会因此而得到圣上的信任跟重用?一旦开封、皇宫重建完成后,继续升迁恐怕也就不是什么难事儿了吧?”李立方推测着说道。

    毕再遇看着李立方默默的点头:“所以户部尚书的差遣,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恐怕要比吏部尚书还要得圣上信赖与重用。”

    “莫非毕大人有意……。

    ”李立方心头狂跳,带着试探性地意味问道。

    低头喝茶的毕再遇,并没有发现李立方神色之间一闪而过的紧张,闻言叹了口气道:“毕某跟史弥远之间积怨已深,何况如今毕某的额头上,就连李大人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叶党二字。所以史弥远即便是不推荐他的心腹,也不会让毕某从中获利的。对了,李大人如今爵位跟叶大人相当,都是国公……。”

    “哪有叶青那么好运,有战绩为他晋爵铺平道路。如今即便是我在我那皇太后姐姐面前提醒了几次,但皇太后啊……终究是还要顾及整个朝堂之上群臣的态度,所以依旧是一个郡公而已,想要再进一步,可没有想的那么容易啊。何况如今新君刚刚继位,想要再次晋爵没有点儿真正拿得出手的功劳的话,恐怕这辈子是无望了。”李立方一提到如今自己的爵位,本来还是颇为得意的,但若是跟叶青那鲁国公的爵位一比,明显是不如人家的国公听着威风霸气,瞬间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垂头丧气了。

    毕再遇端着茶杯,看着多少有些垂头丧气的李立方,就在李立方也望向他时,毕再遇突然开怀的笑了起来,放下手里茶杯,而后神神秘秘道:“李大人眼下不就是有一个绝佳的机会吗?”

    “你是说?”李立方眼神瞬间就变得明亮了起来,不过让他舍去刑部尚书的差遣,他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毕竟刑部尚书的差遣于他而言也挺威风霸气的。

    “李大人莫非是舍不得刑部……。”毕再遇笑着问道。

    李立方转而叹口气,也不再隐藏自己的心思,如今既然毕再遇上门,不是为了跟自己商议他想谋那户部尚书的差遣后,他也便可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的心思了。

    “不错,刑部于我而言在临安终究是能够施展的开手脚,而且吧……。”李立方有些心有不甘的摊摊手,继续说道:“刑部在临安可谓是……它能够能够让你在诸多朋友面前极为有面子,这个身为大理寺的毕大人应该知晓吧?看谁不顺眼了,只要李某一句话,就可以找两个捕快过去吓唬吓唬人家,而若是一旦前往户部,虽然能够晋爵,但……但总觉得不够威风就是了。”

    因为李凤娘的关系,以及早期叶青给予他的经济基础,所以钱财一直都不是李立方最为追求的目标。

    一直以来,李立方都在于追求那种人人敬仰的目光,追求着那种能够让他威风八面的排场,以此来满足他那如同无底洞的虚荣心。

    所以于李立方而言,不管是什么的权势或者是利益,都不如他想要的排场来的重要,在巨大的虚荣心驱使下,只要能够得到强烈的满足感,你哪怕给他一个知县的差遣他都不会嫌弃的。

    但如今,显然想要在爵位上再进一步,仅仅凭借他跟皇太后的姐弟关系依然无法做到了,加上如今新君刚立,李立方若是想要加官晋爵,那么必然是要动动地方积攒资历,来为他源源不断的虚荣心提供动力才行。

    叶青对于李立方的性格早就已经是了解的继位清楚,所以在对症下药的情况下,加上毕再遇以郑清之的事情,转移着毕再遇说客的身份,从而不知不觉的,就让李立方蠢蠢欲动的内心,此刻变得更加的火急火燎但又还夹杂着一丝的犹豫不舍。

    毕再遇既然被叶青当作说客派遣到了李立方府上,那么自然是叶青早就替毕再遇想好了办法,同样也为李立方谋划好了他所担忧不舍的一切。

    毕再遇了然一笑,而后道:“毕某还以为是什么事情,让李大人无法放下刑部尚书的差遣呢。若只是因为担忧手里在关键时刻无人可用,那么李大人大可不必如此。这样吧,以后李大人若是但凡有何差遣,大理寺的捕快兵士……。”

    看着李立方喜悦的抬头看着他,毕再遇顿了下后便继续说道:“不错,日后大理寺的人李大人可随意差遣。”

    “毕大人此言当真?”李立方惊喜的问道。

    在他看来,这种人脉更能够让他觉得有面子,完全比任刑部尚书用自己人还要能够让他的虚荣心得到满足。

    但旋即一想,李立方审视着毕再遇,而后有些狐疑的问道:“毕大人如此为李某解忧,怕是……怕是也有难言之隐吧?”

    “旁人或许不知情,但毕某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李大人非但是当今皇太后的亲弟弟,同样也是当今圣上的舅舅,而且……据毕某所知,李大人跟当今圣上的关系……。”

    不用等毕再遇说完,李立方便明白了毕再遇的意思了,哈哈笑着点点头,拍着胸脯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毕大人放心吧,只要李某能够做到的,必然不会让毕大人失望。何况,如毕大人刚才所言,既然毕大人已经自认是叶党,那么以李某跟叶青的关系,往后你我多多走动走动、亲近亲近也是应该的。”

    随着李立方的豪言豪语,在此事儿暂时告一段落,两人都心满意足后,原本想要即刻告辞的毕再遇,则是被李立方热情的挽留了下来,并吩咐着下人在府里设宴款待毕再遇。

1098 理想的归宿

    大儒并不傻,但大儒很难在仕途上取得如同他们在学术上的高度,正是因为他们开创学术的优点,被他们原封不动的搬到了仕途之上之后,便都变成了他们自身的缺点。

    所以才使得他们在仕途之路上步步维艰,走的是极其艰难跟坎坷,完全无法达到他们期望的那般高度。

    实践跟理论永远是两回事儿,但两者之间却是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通过实践可以总结出一条真知,通过理论得到的依旧是理论支撑下的理想。

    做学问可以为所欲为,文人书生的气节风骨在书中展现的淋漓尽致,可以让他们在书中自有的表达着他们的观点与理念,但凡与他们背道而驰的,那么也可以凭借他们学术的成就与高度,把不同的声音打压为伪学、旁门。

    更为重要的是,文人求真求知的迂腐态度,或者是坚韧、执着的态度,可以让其不知疲倦的学术上做着大胆的畅想,或者是依靠着自己的悟性,来对人心人性作出他们的见解。

    但显然,气节风骨也好,执着坚韧也罢,在开创学术的过程中,会成为一把有利于自己的利刃,但若是在仕途上,那么就会变成一把只会伤己的利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与坚持,每个人也都会有固执的一面,大儒把自己在学术上无往不利的原则与坚持精神,原封不动的带到了仕途之上,坚持他们自认为的真理,而后跟那些圆滑世故、城府深沉,以变通为最大武器的政客来争斗,其下场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能够达到像史弥远、留正等人这般高度的臣子,甚至是能够做到一州一县这般,手握实权的官吏行列当中,真正的文人则是少之又少,究其原因不外乎是理想与现实四个字而已。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理想存于书中,现实来自世俗,每一个能够做到实权在握的官员,都有着能屈能伸、不怕打脸、不怕漏丑的最基本的精神。而这些,恰恰是大儒所不具备的。

    不管是在书中还是在现实中,对于一个个以专家、大儒等等所谓权威来说,最怕的只有两个字:质疑。

    权威最怕的就是打脸,最怕的就是被人质疑,从而也就形成了……你敢质疑他,他就敢骂你的可笑逻辑,但就是这种可笑的逻辑,在华夏民族的几千年历史中,却能够一直存在,甚至在后世还越演越烈。

    宋朝更是一个讲究气节风骨的朝代,文人的风骨与气节,再加上朝廷那重文抑武的策略,弱宋之名其实一点儿都不冤。

    不管是打仗还是治国,气节与风骨显然都不可取,但在宋廷的众官员中,在北伐之战中,便有着太多的文官强迫着武将高举气节风骨的旗帜去打仗。

    风骨气节可以使人青史留名,这更是使得一些大儒,甚至是文人书生都愿意紧抓风骨气节不放的原因。

    岳飞的风骨气节,使得人们记住了满江红,文天祥以绝命诗: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从而使得自己青史留名。

    但若真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审时度势之余,气节与风骨便会立刻被他抛之九霄云外:命特么的都没有了,你还跟我谈什么忠诚跟理想?

    风骨气节适宜于愚民之策,一个鼎盛稳定的王朝时代,风骨气节必须存在,需要有一群满怀一腔热血的百姓,来铸就一个盛世。需要一群风骨气节的权威来……带节奏。

    倘若都像政客一样城府深沉、世故圆滑,事事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当这样一个王朝需要有人做出牺牲时,岂不是都得往后缩?到头来皇帝会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被推到了最前面的位置。

    “好话坏话这都被你说了,像朱熹这般岂不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钟晴听的有些头脑晕乎乎的道。

    叶青一连三天都没有去回朱熹的那封信,只是一直放在桌面上,让钟晴有些弄不明白叶青的意思,所以

    当她询问时,叶青便长篇大论了一片,连他自己都差点儿被绕进去的所谓理论。

    “朱熹好好做学问便足矣,何必参与朝堂政事,又不是没有吃过官场之上尔虞我诈的亏。不过他还不算笨,如今已经想开了,知道在朝廷极弱之时,他那套显然不吃香。知道等到朝廷慢慢变强后,统治者才会需要他那套学术理论。如今定义为伪学,也是他咎由自取。”叶青长叹口气说道。

    “可他想再次来北地,难道你不同意?”钟晴点了点朱熹的那封书信问道。

    “我在权衡,在审时度势……。”叶青刚一开口,就被钟大美人白了一眼,嘴里然后嘟囔了阴险两个字。

    看着叶青抬手就要拍向她的屁股,钟大美人急忙一侧身转到了另外一边,问道:“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朱熹难道就不能有一丝用处?”

    “接受朱熹在曲阜继续做学问、开宗立派我没有意见,但我需要权衡的是……当今圣上知道这件事儿后,他会怎么想?若因为给朱熹一席之地而得罪了当今圣上,我岂不是得不偿失?得罪史弥远我不怕,甚至还能够利用朱熹这封信中的请求,转过头来对付史弥远。可……新君的态度我不得不认真权衡一番啊。”叶青有些为难的感慨道。

    “这就是文人跟权臣的区别吧?”钟大美人的语气依旧不善,嘲讽的意思多过问话的意思。

    如今的钟大美人,自新君赵扩继位,以及她生下钟叶后,便不再是当初那个给叶青写信,字里行间充满了支持叶青拥兵自立的“贤内助”,反而是外表变得越发 漂亮之余,越发像是一个只喜欢在自己夫君耳边絮叨的婆娘了。

    “错,这是聪明人跟笨蛋的区别。”叶大人洋洋得意,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出他婆娘语气里满满的讽刺,不过随即又叹口气道:“朱熹还想让我帮郑清之一把,你说他不是笨蛋谁是笨蛋?”

    钟晴收起继续嘲讽自己夫君的心思,夫唱妇随的跟着叹口气,而后道:“当初朱熹被召回临安为侍讲后,除了刚到临安来过一次府里,而后便没有再来过了。而这郑清之,本来是史弥远麾下的一名得力干将,但因为未能得到临安府安抚使的差遣,便跟史弥远渐行渐远……。”

    “朱熹成为侍讲后,便已经是等着我主动去拜访他了,让他再屈尊降贵的等叶府门,那怎么可能?所以可以看出来了吧?朱熹跟郑清之其实还是一路人,郑清之……帮不的啊。”叶青感慨着道。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在朱熹请求来曲阜一事儿上还犹豫不决?”钟晴蹙眉,她还是有些不明白,虽然两者之间看似矛盾,但以她对叶青的了解,事情绝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她能够感受到,叶青还想要帮助朱熹的心思,绝不是叶青所说的那般,完全是因为他还需要照顾新君的感受跟态度,所以才如此犹豫不决。

    “呵,如今看来又变回那个聪明的美人儿了啊。”叶青夸赞着钟大美人,不过结果依旧是被钟晴白了一眼,而后才盯着桌面上那封朱熹的信,缓缓说道:“时机而已。”

    “时机?”钟晴不解问道。

    “需要时间让圣上来消化心里头对朱熹的不满,理学终究是被定义为了伪学,若是现在就答应朱熹来曲阜,确实会惹的新君不高兴,更何况是在如今北地有求于朝廷的这个节骨眼儿上,所以必须顾及朝廷跟圣上的态度。再者便是,如今帮朱熹便等于是帮郑清之,北地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朱熹一旦跟北地联系在了一起,朝堂之上……难道你认为就没有人会看你夫君我的脸色行事吗?所以朱熹一旦来到北地,对于朝堂上的一些官员来说,可是会认为这是我叶青要护着他们师徒的一个信号。如此又是会得罪圣上,还会得罪史弥远,于我则是一点儿利好都没有。所以倒不如等到郑清之被史弥远打压后,我再回这封信。”叶青带着他那标志性的随和笑容,拍了拍桌面上那封朱熹的书信说道。

    钟晴听的是一愣一愣的

    ,过了许久而后再次从嘴中吐出阴险二字,而后这一次她的翘臀便没有逃过叶大人的毒手,啪的一下,带着一丝暧昧的声响甚至就连刚刚送茶进来的丫鬟,都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微微羞红着脸,嗔怒的瞪了一眼罪魁祸首,看着那丫鬟低头快步离去时,钟晴敢肯定,丫鬟肯定听见了,甚至还看见了。

    待丫鬟的背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书房里只剩下他们夫妇二人后,钟晴这才想起自己跨进书房的目的并非是要被叶青暧昧的打一下她的翘臀,而是因为耶律月为叶青生下了一个千金的事情。

    已经坐满了月子的耶律月,慈爱的看着熟睡在旁边的女儿,稀疏的头发、淡淡的眉毛,小小的五官以及那安静熟睡的样子,心里头在升起一股幸福感的同时,同时也伴随着一丝丝的惆怅。

    若是大辽不亡该有多好,自己所生下的女儿恐怕未来的身份地位还会更金贵,虽然她很满足于现在的一切,但大辽国的灭亡,终究是她心里一道很难完全愈合的伤痕。

    徐徐微风从前方的窗户轻轻柔柔的飘进房间,随着门帘儿的晃动,白纯带着喜悦的笑容走进耶律月的卧室,先是轻手轻脚的走到窗前,看了看那睡的很安静的小家伙,而后伸出手指,在耶律月的注视下,满心欢喜的摸了摸小家伙紧攥成拳头的小手,才在床边坐下。

    对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耶律月,细声轻语,深怕吵醒了小家伙,道:“叶吹雪跟叶月两个名字,让你这个做娘的拿主意,说终究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当然还要听你这个亲娘的。”

    白纯一边说一边把叶青的亲笔信递给了耶律月,而后便继续俯下身子,爱不释手的继续轻抚着那熟睡中小家伙的小拳头。

    叶月这个名字耶律月自然是知道这是叶青对她的情意,是取了他的姓与她的名而来,就如同钟晴的孩子名为钟叶一般。

    但对于吹雪两个字,耶律月却是同样的喜欢,这会让她想起大辽在亡国之时,自己被耶律乙薛等众多兵士一路护送着,从辽王城冒着弥漫于整个世界的风雪,以及冲破着蒙古骑兵的一道道阻击防线,最终投奔叶青时的种种景象。

    “就叫叶吹雪吧。”耶律月放下手里的信,看了一眼旁边熟睡的叶吹雪,而后对白纯说道。

    白纯微微愣了一下,而后便点点头,道:“好,那么这封信是你回,还是我来回?”

    “姐姐若是愿意,就让我来回给……夫君吧。”耶律月的脸上闪过一丝的不自然后说道。

    白纯笑了笑,抓住耶律月的另外一只手,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来安慰耶律月。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夫君两个字,但从耶律月嘴里说出来,显然是需要常人难以想象的勇气,同样,这两个字对于耶律月,也意味着她将要放弃太多太多的东西。

    当然,站在一个女人的立场上,即便是不去考虑江山社稷这么如山一般重的事情,仅仅是儿女情长的态度上,叶青也同样是对不住耶律月嘴里的夫君二字,毕竟,这名份…… 哪怕是连一个过门的仪式都没有过,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了他叶青真正的女人。

    那边的叶青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喷嚏,匆匆看完那封来自长安的信后,心里对于耶律月的愧疚也是又加重了几分。

    “定了,叫叶吹雪,叶月这个名字被否决了。”叶青迎着钟晴的目光说道。

    “不接回济南吗?”钟晴心情有些复杂的说道。

    她并不是在意会有人跟她分享眼前叶青这个活人,而是有些感慨如今这个四分五裂的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让所有的人,真真正正、安安静静地团聚在一个地方,像一个真正的家那般。

    “过些时日再说吧,如今暂时顾不上。”叶青的语气同样是带着一丝的无奈。

    济南终究是不是一个理想的家所在地,目光与心思一直都以燕京为主,而他最理想的归宿……同样也是燕京。

1099 咄咄逼人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且不留任何后患,但在叶青的考虑中,将来若是想要一家人真正的团聚在一起,对于眼下的他来说多少还是有些困难。

    淮南路无法在这个时刻离开燕倾城,正如叶青也无法把淮南路舍弃一样,他必须继续依靠着淮南路来做跟朝廷之间的纽带,即便是开封被置为留都以后,淮南路对于北地在钱粮上的支持,也是他无法离得开的。

    当然,最为理想的便是拿下燕京、盘踞燕京之后,凭借着燕京得天独厚的方方面面的优势,以及燕云十六州的重要性,叶青便可以把所有的家人安置于燕京,从而形成团聚的美满结局。

    甚至是一旦能够顺利的达到叶青理想的目的后,不管是淮南路还是北地各路,除非是叶青愿意真正彻底的放手于朝廷,若不然的话,朝廷即便是想要节制各路恐也是有心无力,事事还都需要看盘踞燕京的叶青脸色行事。

    这样的目标离如今的他还有些遥远,但不可否认的是,自回到济南府后,一条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都在为接下来的北伐做着各种各样的准备。

    庆王与崇国公自扬州出发开始前往济南,随同的除了燕倾城给钟晴带来的一些扬州物产外,便是芳菲终于可以放心的把钟叶一个人放在扬州,而后前往济南府陪同钟晴。

    庆元元年八月中旬,庆王跟崇国公到达济南府,芳菲第一时间便被接回到了叶府内,而庆王跟崇国公则是被安置在了另外一处驿馆内。

    大半年的时间里,随着半月前朝廷终于下旨,真正同意了重建开封府与皇宫,而后将在秋收后由户部调拨银两后,叶青在北地的身份,也在悄悄发生着质的变化。

    虽然朝廷在关于置开封为留都一事儿上,还未下定论,也并未给予叶青任何关于开封府与皇宫的差遣。

    但如今已经着手开始重建的事情,也已经在北地传扬开来,特别是随着庆王跟崇国公一改往日低调的抵达济南府,使得原本安稳的北地,也渐渐淡化着遗民的称呼,正统的宋廷百姓身份在北地慢慢滋长之余,也渐渐得到了南边朝廷的接受。

    从前的叶青不管是在哪里,向来是以马车代步,而如今则是换成了官轿,而且还是十六人抬的官轿,这让庆王跟崇国公在刚一见到叶青如今的隆重排场时,都是不由自主的大吃一惊。

    显然,叶青由马车换成官轿,绝非是简单的一时兴起,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会做出如此选择的,要不然的话,以叶青那一直都只讲究效率的行事风格,是不可能坐着远没有马车快速的官轿。

    庆王与崇国公心中虽然充满了忐忑,但还是依旧热情的把叶青迎进了驿馆内。

    如今的济南对于庆王跟崇国公,从进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而在其中,自然是还包括街上时不时出现的蒙古人跟金人。

    “济南城有蒙古人跟金人?”庆王在寒暄完毕后,便立刻抛出心头的疑惑。

    叶青也不隐瞒,笑着说道:“不错,蒙古人跟金人都有使臣在济南。”

    “使臣?”庆王不确定的问道。

    “不错,就是使臣。”叶青含笑确定回答道。

    这让庆王跟崇国公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便浮现出,刚刚在驿馆门口见到的那顶十六人抬的官轿。

    叶青那十六人抬的官轿,并非是只有一个简单的框架,而后在外层蒙上一层厚布那般简陋,而是以上好的木料所打造出一个巨大的轿厢而成,就连那上下轿原本不过该是一张简单轿帘的地方,都是由两扇木质轿门把持着,整个轿厢的大小,虽然没有叶青那架马车那般大,但其轿厢内即便是坐上三四人依旧是不显拥挤。

    十六名轿夫同样是贾涉从亲兵中精挑细选而来,每一个人都只是忠诚于轿子里的人,即便是抬轿时,腰间也同样是悬挂着雁翎刀与弓弩,加上每次出行时还有数十名亲卫跟随在旁,时刻防备着有人袭击这顶在济南城很扎眼的轿子,从而也使得,如今叶青每一次的出行,最低都能够达到四五十人,可谓是极其的浪费人力与物力。

    “那……他们可会从济南而前往临安?”庆王在问话时,能够感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甚至,他都有些不清楚,若是叶青否认的话,他该怎么接受这个答案。

    “不会。”叶青果断的说道。

    庆王被提在嗓子眼儿的心,瞬间便重重的沉了下去,一股无可奈何的无力感犹如泰山压顶一般,向他整个人罩了过来。

    “叶大人……大人可知如此意味着……难道叶大人就不怕朝廷追究你擅自……。”庆王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道。

    “北地之政事向来是叶某处置,而后禀报朝廷。自北伐以来一直如此,庆王在长安许久,应该知晓才是。”今日的叶青,在庆王眼中跟从前他眼中的叶青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的叶青,即

    便是独断北地,但也没有像今日这般咄咄逼人,丝毫不掩饰自己乃为北地枭雄的身份。

    “如今新君继位,叶大人应该有所收敛才是,不然的话,怕是会引起君臣之间……。”庆王心头即矛盾又纠结,不知道叶青如今丝毫不掩饰自己权臣的身份,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是说因为朝廷重建开封府与皇宫一事儿,但此事儿还是叶青多年前就已经率先提出来的,所以如今朝廷允了这件事儿,叶青当该高兴才是,不应该是摆出一副要跟朝廷……难道是对新君有所不满不成?

    看着眉头紧皱一脸凝重的庆王,崇国公的立场依旧还是偏袒于叶青,但今日刚刚到达济南府,叶青便给他们二人,或者是庆王一个下马威,必然是别有用心才是。

    “或许……叶大人是有什么隐情?”崇国公试图化解着大厅内的越渐浓厚的尴尬跟凝重氛围。

    “与蒙古、金国使臣可是有关?”庆王看了一眼崇国公,像是得到了提醒似的紧忙对叶青问道。

    叶青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道:“若是蒙古人跟金人想与我们结盟,庆王如何看待?”

    “此事儿恐怕需禀奏朝廷与圣上……。”庆王不假思索的说道。

    “那若是朝廷与圣上倾向跟蒙古人结盟呢?”叶青不等庆王说完便问道。

    “这……。”庆王看着叶青,瞬间明了叶青为何会是今日这般咄咄逼人的架势了。

    不管是跟蒙古人结盟还是跟金人结盟,其实一旦禀奏朝廷跟圣上后,那么这件事情便立刻会变得复杂起来,甚至还会引起朝堂之上的争斗来。

    叶青虽在北地权势遮天,但在临安朝堂之上势力,显然不敌史弥远或者是留正,特别是这种需要朝廷商议来拿主意的事情,叶青在临安更是不占任何优势。

    而也正是因为他在北地的权利太大,从而招来朝廷对他不满的现实,所以蒙古使臣跟金人使臣想要与宋结盟一事儿,一旦禀奏给朝廷后,那么不管叶青选择哪边,朝廷甚至是圣上,恐怕都会选择叶青的反面。

    朝廷跟圣上的选择,之所以绝对不会跟叶青的选择一模一样儿,便是因为叶青在北地一言独断的情形,使得叶青不管如何选择,朝廷都绝不会站在有利于大宋朝的立场上来看待问题,反而是会毋庸置疑的站在打压叶青北地权势的立场上,来看待与哪一个结盟这件事情。

    叶青选金,朝廷必然选蒙,叶青选蒙,朝廷必然选金,何况如今不过是庆元元年,新君继位的第一年,正是叶青这样的权臣,跟新君彼此试探信任与忠诚的时候,这件事情一旦变成了叶青跟新君之间的争论焦点,那么到时候虽然不至于两败俱伤,但对彼此而言都是有弊无利。

    新君绝不会只想着简简单单的坐在龙椅上,而后便看着朝堂与各路臣子吏治江山社稷,必然是要通过一系列的手段,来巩固自己的皇位以及影响力。

    但这显然不符合北地或者是叶青的利益,而叶青显然是选择了再次劝谏重建开封与皇宫,来消除跟朝廷或者是新君的矛盾,甚至是以此来掩盖在结盟一事儿上可能产生的争执。

    自然,庆王并不知道,叶青今日这般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态度,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在为钟大美人接下来的说辞做铺垫。

    叶青的咄咄逼人,虽不会让崇国公感到紧张,但对于庆王来说,绝对会让其感到叶青不受控,或者是想要拥兵自立越发强烈的念头。

    如此一来,钟晴建议庆王奏请朝廷,置开封为留都一事儿的可能性,便会因为叶青的咄咄逼人而变得更有把握一些。

    置开封为留都终究是能够让朝廷减轻对叶青在北地权势的担忧,毕竟留都就意味着大宋朝廷已然真正节制了北地,在正统的名义上更是得到了巩固,从而也就可以使得叶青想要拥兵自立的难度会因此而增大。

    以留都换取户部即将拨调的银两,以及朝廷对于他叶青警惕性的放松,从而争取一个相对平稳的环境,使得他接下来的北伐阻力减小,显然更符合叶青的利益。

    何况,济南并非是叶青心目中的真正要地,长安与燕京,才是叶青认为更应该牢牢掌握在手的战略要地,只要这两地在将来能够牢牢的控制在手,镇守住西进东出这么两大战略要塞,叶青即便是换乘三十二人抬的大轿,恐怕朝廷也只能是敢怒敢言了。

    庆王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叶青则以舟车劳顿为由告辞,改为明日为庆王与崇国公接风洗尘。

    甚至都没有心思送叶青离去的庆王,默默点头同意了崇国公代他送叶青。

    走出驿馆前厅还没有多远,崇国公赵师淳便一把拉住叶青的衣袖,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为何要如此逼迫庆王?虽然说他……那个并非是跟你为一路人,但好歹这些年来,他也没有害过你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庆王心里,向来是以宋廷社稷忧患为己任。他又没有什么过错,

    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叶青停下脚步,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赵师淳,嘴角带着淡淡的浅笑,直到瞧的赵师淳心里开始有些发毛,才收起笑容说道:“庆王以朝廷社稷为己任,而我叶青则是以北伐为第一目标,虽不冲突但又冲突。而叶某人想要继续北伐,不把这大后方彻底安稳下来又怎么成?”

    “可这么多年你都挺过来了啊?你又何必要通过庆王的嘴,给朝廷造成一副你要在北地拥兵自立的假象?”崇国公显然也不笨,所谓的旁观者清,虽然他不懂叶青如何做的目的是什么,但他还是能够看清楚,叶青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何况,叶青若是想要在北地拥兵自立,他有的是机会,完全不应该选择在新君刚刚继位不久的这个敏感时刻,完全可以选择在关山一役、自己九死一生逃出来的时候,或者是在这一次临安发生重大变故的时候,都要比眼下这个新君刚刚继位的时候要有利的多。

    “因为如今的圣上信任庆王,所以只有通过庆王我才能够达到我的目的。”叶青拍了下崇国公的肩膀,而后两人并肩继续前行,道:“眼下北地需要解决的事情还有很多,你能够跟着庆王来济南府,而不是一头扎回长安,叶某很是欣慰啊。”

    崇国公听着叶青那毫无半点诚意的说辞,甩掉了叶青跟他勾肩搭背的手,没好气道:“少来这套,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儿想让本国公为你身先士卒?”

    “不愧是国公,叶某的心思一直都没有办法瞒的过你啊。”叶青呵呵笑道,在驿馆门口站定,而后看了看四周以及那连他都感到震撼的官轿架势,心头却是没有一丝成就,叹口气道:“不出所料的话,接下来你跟庆王也会分道扬镳,庆王会前往开封,从而监督开封跟皇宫的重建,但这需要很多的银子才行。而户部……。”

    叶青摆摆手,阻止了崇国公的说话:“我知道,这些钱不会是北地出,会是由户部来出。先不说如今户部尚书人选未定,即便是这笔钱分几波拨调下来,如今我也不是很想在第一时间用到……。”

    “叶青,你别告诉我你要贪墨户部接下来会拨调给北地重建开封跟皇宫的……。”崇国公吓得急忙往后跳退了两步,警惕的看着叶青警告道:“叶青,你如今已经是权臣了,你难道如今还要贪财……。”

    “这叫什么话?怎么能是贪财!我的意思是……暂借!对暂借户部将要拨调的银子用一用,等手头宽裕了就还给户部……。”叶青义正言辞的反驳道。

    “可……可这钱将来是用到要重建……。”赵师淳瞪大了眼睛,叶青进一步他就退一步,始终跟叶青保持着三五步的距离。

    “所以此事儿就要麻烦崇国公您了啊。”叶大人一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德行,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崇国公的衣袖,而后热情的一同走到巨大的轿厢前,贾涉急忙为二人打开轿门。

    “我去……。”两扇雕刻着花纹的轿门打开的瞬间,赵师淳像是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他真的没有想到,一个轿子竟然能够豪奢到……这种程度!

    茶点水果一应俱全,甚至就在轿窗的两侧还摆满了一些小玩意儿,一个稍小的案几放在座前,下方还摆着一个满是冰块的铜盆,从两侧则可以走到那柔软舒适的座位前,不管是转身还是做什么动作,在诺大的轿厢内都不受丝毫的影响。

    坐进那如同后世沙发一般的座位上时,赵师淳依旧是惊奇的打量着整个轿厢内的陈设,嘴里啧啧之声从轿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到如今轿子平稳的行走起来都没有断过。

    “叶大人,本国公对你如今的堕落真是深感痛心啊,这么豪奢的一顶轿子……。”

    “你要是想坐的话,等你回长安的时候一并带走,就当是我还你人情了。”叶青坐在另外一边,随着轿子的上下微微摇晃得意的说道。

    “真……不,你还是先说吧,想让我做什么,我得看看我是否有能力做到。但我告诉你啊,让我跟你一同谋反我可不会……。”

    “没人逼着你造反,我要是造反早就造反了,还至于等到这个时候?”叶青打断赵师淳的话语,在这个宽敞的密封环境里,两人的言语也不像刚才那般拘谨。

    “两件事儿,第一,无论你用什么办法,说服庆王暂时不要重建开封府与皇宫。第二,在济南建造一座酒窖,我要酿酒发财……。”叶青翘着二郎腿说道。

    “酿酒好说,但说服庆王……不行,你需先告诉我,你如此做的目的才行。”赵师淳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但又不得不说,坐在这么宽敞豪奢的轿子里,还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轿子你是不想要了吗?”叶青拍了拍柔软的座位,再次诱惑着崇国公,虽然他压根儿就没有打算把这顶轿子送给赵师淳,毕竟,这顶轿子是他用来贿赂临安未来的下一任户部尚书李立方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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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宋为图、画城为域,以山为脊、量河为疆。草原狼成吉思汗、穿越者禁军叶青、完颜金国势渐微、大理段氏与西夏,谁主华夏沉浮!谁将问鼎中原!宋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