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燕家的靠山
看着跟刚才兴致勃勃、精神振奋的精气神比起来,如今有些情绪低落、意兴阑珊的叶青,白纯不忍心再打击他,毕竟小叔子失忆了,自己没必要跟他太过于认真的计较。
虽然她不懂叶青的失忆,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甚至她有些怀疑叶青根本没有失忆,可一想到他平日里出格的行为举止,又没办法说服自己的猜测。
“嫂子,你知道咱们临安城,哪里有做蜡烛的作坊吗?”叶青轻轻的踢了一觉羊角灯笼,看着灯笼滚到院子里另外一端后,也懒得再去拿回来放好,起身叹口气看着准备上楼的白纯问道。
“不太知道。”白纯淡淡的回了一声,而后就上楼了。
留在院子里的叶青,烦躁的抓了抓开始长长的头发,又走到羊角灯笼跟前,捡起来放进了自己的房间内,至于其他三根羊角,叶青今夜是完全没有了兴趣继续做。
不一会儿的功夫,白纯提着一只木桶走了过来,指了指院子当间的水井,又指了指她住的小楼。
这事儿如今叶青已经驾轻就熟,所以不用白纯开口他都知道,楼里面没有水了,自己得把里面的水缸蓄满水。
不一会儿的功夫,叶青便来回跑了数十趟,这对他来说,根本不叫事儿,也感觉不到累,几十桶水填满了楼里的那口大缸之后,便把桶放在了旁边,缸盖上的水瓢也被他放进了桶里。
而后某人从楼里目不斜视,正义凛然的大步走出来,对于站在门口的白纯则是视而不见,毕竟这件事儿他已经有教训了。
记得第一次往楼里的水缸里蓄水,蓄完后,叶青竟鬼使神差的掀开旁边屋子厚厚的门帘,只见里面放着一个已经颇为老旧的澡盆,而后便恬不知耻的对身后双眼冒火的白纯说道:“这浴缸太旧了,洗起来不舒服吧,而且太小,人都没有办法舒服的躺到里面去,改天我给你做个大……。”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被一脸冰冷的白纯,拿在手里的葫芦瓢向他飞了过来,要不是躲避的及时,很有可能他的脑袋就要被白纯开瓢了。
所以有了那一次的经验教训后,他每次往楼里的水缸里蓄水,或者是白纯让他做什么,叶青都表现的尤为正经严肃、不苟言笑,仿佛就是一个只会动弹、不会说话,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叶青刚从白纯身旁目不斜视,一脸正义的擦肩而过,就听见白纯突然向他道谢:“谢谢。”
准备踩着台阶下去的某人,听到白纯的谢谢,脚下一个踩空,差点儿从那三个台阶上摔下去:“哎哟……我去。”
狼狈不堪的止住踉跄的脚步,某人有些尴尬,头也不回的摆手连连道:“不……不用谢不用谢,应应应该的。”
白纯看着小叔子狼狈的身形,好看的樱唇紧紧抿着,扭身便快步往楼里走去,只是那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已经快要忍不住心中的笑意了。
蜡烛只是个不起眼的生活小物品,没人会在意它的价值到底有多巨大,但叶青却是很清楚,当初上一世那个改良蜡烛的人,是一个如何伟大的化学家!
米歇尔·欧仁·舍夫勒尔,法国伟大的化学家!
创造了染料标准色轮,依然是上一世制定检验颜色方法的基础,以红、黄、蓝三种颜色为基色,并以等距离排布在同一圆周上,在每两种基色之间又都排布出二十三级深浅不同的色调,形成共六十九个色调。
另外一个创举便是,开创油脂化学,从而使油脂加碱就能制出肥皂,以及酸加肥皂就等于盐加油脂等等,总之,在他的化学领域,不需要多么复杂、繁琐的实验,就能够制出甘油等物。
申请过的专利当中,其中就有以脂肪酸制出的蜡烛,解决了动物油脂蜡烛气味儿难闻,以及冒黑烟的缺点。
叶青能够想起的也就是只有这些,但如果想要把这些付诸于行动之中,叶青目前还不太有把握。
但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仔细回忆回忆,当初把自己从大学拐骗到精密仪器公司的老家伙,在让自己入伍前,写的那篇论文里的内容记起来,那么基本上一切都迎刃而解。
虽不敢说全部能够记忆起来,但是想起来个百分之**十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又熬了一宿夜,用鹅毛笔断断续续的记录了一些,脑子里回忆起来的东西后,而后在依然有些亢奋的情绪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睡着。
清晨的汤府里,丫鬟与下人因为当朝两大要员要上朝的缘故,早早的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整个汤府也像是上了发条一般,在天色刚刚灰蒙蒙亮时,就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运转了起来。
一百多将近两百多的下人、丫鬟,完全围绕着汤思退、汤硕父子二人而忙碌,就是连汤鹤溪,也会在这个时候早早起来,先向准备上朝的祖父汤思退问安,而后再到他父亲的院落,给他父亲问安。
总之,整个汤府就像是一个村庄一样,早早就进入了一天的紧张忙碌中,袅袅青烟跟同灰蒙蒙的天色融为一体时,整个府邸里的灯笼,才开始有选择性的,渐渐被下人熄灭。
汤鹤溪站在汤思退的房门口,直到听到里面传来了他祖父的声音,而后随着那扇雕花镂空的木门,被漂亮年轻的丫鬟打开后,他才得以进入在外厅等候着祖父。
从汤思退的房间出来,而后再到他父亲汤硕的房间,同样是问安以后,便在前院门口,与他父亲一同等着祖父汤思退出来,而后恭送父亲与祖父两人上轿离开后,汤鹤溪早上的任务才算是完成。
望着在天还未完全亮,便在禁军的护卫下,前往皇宫上朝的两顶轿子,汤鹤溪在身后护卫总管汤景的示意下,指了指不远处几个朦胧的身形说道:“公子您看,那几个就是燕家燕鸿渊从兵部侍郎王大人手里,聘来的禁军。”
汤鹤溪远远的望了一眼,扯着嘴角淡淡的笑了下,点点头后便扭身往府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对汤景说道:“找那两个金人跟他们说一声,只要不把燕家的动静闹的太大,可以稍微给燕家一点儿颜色瞧瞧。”
“公子,那要不要把这些禁军……。”汤景脸上闪过一丝谄媚的笑容,杀人对他来说,已经跟宰鸡杀鹅没有什么区别了。
“不行,燕家不能死人,燕家的禁军暂时也不能死人,如此的话……白纯的事儿也得先放一放才行了。”汤鹤溪停下脚步,摇着头斟酌说道。
汤景见汤鹤溪不再往下说,自然是也不敢多问,对着汤鹤溪点点头后,说道:“那公子,小的现在就去找那两个金人?”
“天亮了再去,丰乐楼现在还没开门呢,去那么早没用。对了,我可告诉你,切记一定要告诉那两个金人,燕家千万不能折腾出大的动静来,让燕家分家这事儿,必须得暗中进行。”汤鹤溪回味着昨夜里跟他祖父、父亲密谈的内容,俊秀的额头微微一皱,就连那两道剑眉也变得弯曲了起来。
汤景认真的点点头,公子看似在让自己警告金人,其实也是在告诉自己,燕家这事儿跟那禁军一事儿,看似一件事儿,但却是两件事儿,绝不允许自己自作主张。
汤鹤溪想了想,为稳妥起见,还是不放心的对汤景说道:“燕家在宫里有人,如今我们汤家刚刚把叶衡跟白秉忠扳倒,不适合立刻跟其他人结怨。要不然,你以为燕家为什么能够常年把持着皇家的生意?燕家可不是那么好对付。临安城的首富啊,家大业大,谁不眼红,但燕家能够生意越做越大,自然是有着他的独到之处跟靠山。”
“是,公子,汤景知道了,一定会如实告知那两个金人的。”汤景神色一紧,原本以为燕家跟宫里有关系,只是坊间流传的流言蜚语,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那燕家不是不愿意分家吗?适当的,让那两名金人找人假行刺那燕倾城,或者是燕鸿渊,给他们一些警告就是了,但绝不可死人,也不可暴露他们自己。去做吧。”汤鹤溪点点头,便挥手让汤景离去。
燕家与宫里有关系这件事儿,就是汤鹤溪也不过刚知道,之前他一直还对燕倾城心存幻想,但不论是父亲还祖父,对于此事儿向来都是不赞成,甚至严令自己,不得与燕家发生冲突。
可毕竟树大招风,燕家如今隐隐有坐上临安首富的一把交椅,自然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跟嫉妒,而如今,就有人开始暗地里分裂燕家。
而他的父亲跟祖父,便是其中的两人,加上其他朝臣,甚至是其他富商,如今都对燕家的产业虎视眈眈。
但因为燕家与宫里的关系,他们自然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扳倒燕家,以免惹怒了宫里跟燕家有关系的人。
可金人使臣就不一样了,即便是到最后,与燕家明着闹翻了,哪怕是当今陛下,也是没办法治罪那两个金人使臣。
何况,金人使臣接触燕家,也是为了金国皇室的利益,有了这一层关系,到时候就算是被宫里知晓了,谁又能拿金国使臣有办法呢?
第三十二章 锦瑟
话说回来,让汤鹤溪最为高兴的事情就是,兵部侍郎王之望把叶青等这些禁军放在了燕府。
如此一来,如果金人跟燕府彻底把关系闹僵了,那么自己是不会介意借刀杀人,趁着大好机会干掉叶青,而后嫁祸给那两名金人的同时,也能够让白纯彻底变成孤家寡人,到时候看还有谁能够挡在自己的面前!
当然,这对汤鹤溪来说,都是最坏的结果跟打算,如果金人能够以最小的代价分裂燕家,白纯也能够识时务的对自己投怀送抱,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如此一来,说不准自己还可以放过那叶青。
叶青今日并没有前往燕府当差,毕竟昨日里就跟燕倾城说好了,三日之后便把其中的一件实物拿到燕府,让她过目。
所以今日燕倾城出府时,看着那叫李横的禁军,连同老刘头护卫自己,也没有再出生问那叶青又干什么去了。
坐上马车的燕倾城,歪着脑袋算了算,即便是算上今天,禁军在自己府里当差算是三日了,可那个禁军都头叶青,竟然只在自己的府里当差了一天半。
而且还拿走了自己五百两银子!这笔买卖好像到现在为止,怎么算都是自己吃亏啊!
“你个兵痞,别以为我燕倾城好糊弄!三日之后,你要是给我拿不出个像样的东西,你这让我燕家分家的计策,又没法儿成功实施的话,我燕倾城绝对跟你没完!”咬牙切齿的燕倾城,跟幽儿坐在马车里,狠狠的说道。
而依然还在家里睡觉的某人,像是感应到了燕倾城对他的威胁,迷迷糊糊的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便听到外面传来白纯的声音:“你今日怎么不去当差?”
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看了看简单的房间,起身靠在床头看了一眼枕头旁边的手表,才六点半:“请假了,我要做灯笼,所以就不去当差了。”打了个哈欠后,叶青微微仰着头,对着窗户说道。
外面并没有再次传来白纯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厨房里传出来了响动声,不一会儿的功夫,还赖在床上的叶青,才听到外面白纯的声音:“那……那今日你陪我出去一趟?”
“哦,知道了。”叶青搓了搓脸颊,便开始准备起身。
两人的对话一个是征求意见的问话,而另外一个则是服从命令似的答话,如此不和谐的问答,倒是在朝阳初照的小院里,显得是那么的和谐自然。
起身在桑树底下洗漱,而白纯已经准备好了早饭,坐在厨房里等着小叔子一起吃饭。
宋之前的普通百姓,一日还不曾食三餐,只有达官贵族或者是豪门世家才能够一日食三餐,普通的黎民百姓,还处在一日两餐的阶段。
而到了大宋这个时期,即便是普通百姓,也能够享受到一日三餐的待遇了。
吃完饭回楼里收拾的白纯,刚刚走出来,就看到一身窄袖长袍的叶青,抬起手腕看了看,而后问道:“要不要借个牛车啥的?”
“不用,不出城。”白纯提着一个包袱,低着头说道。
“你这样累不累啊?我那个背包呢,用那个装东西,不比你提着包袱轻松一些?”叶青看着低头审视自己一身素衣衫裙的白纯,说道。
“就是那个……有带子的背包?在你房间啊。”白纯抬起头,素帕再一次把一头秀发包了起来,但即便是这样,依然显得她那面庞是那么的漂亮,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般。
叶青撇了撇嘴,回到自己的房间找到了那背包,而后拿出来打开拉链,指了指空空如也的背包说道:“把包袱放进去吧。”
白纯犹豫的看了一眼叶青,最后还是把挽在臂弯的包袱放进了那,看着好像花花绿绿的背包里。
“哎……这样不就行了嘛,还不耽误双手干其他的,就是你背上好像显得大了些,还是我来背吧。”叶青一边说,一边看了看高挑的白纯一眼,便不由分说的把背包单肩背在了身后。
“不用……我……。”白纯看着叶青手拿一根宽带子,往肩膀上一搭,而后就往门口走去,张嘴想说什么,可看着那已经走到影壁跟前的高大身形,最终还是把话咽回到了肚子里。
无奈的摇摇头,白纯都不知道为何叶青做这种事情能够如此的自然,按理说,这种事情都是女子干的事情,而且一个包袱,哪有让男子背着,女子跟在后面的道理,传出去的话,男人的脸面还往哪里放?
他难道不懂吗?还是说又犯病了?白纯狐疑的看着已经绕过影壁,消失不见的身形,无奈的深吸口气,便低头往外走去,只是脑海里,一直是那显得有些突兀的……背包,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包来装东西呢。
低着头跟在后面的白纯,走到门口转身锁好门,而后看了看站在巷子里张望的叶青,眼见巷子里此时并没有什么人,急忙低声说道:“往这边走。”
白纯还是生怕自己跟小叔子一同出门被街坊四邻看到,一路上一直是低着头前行,好在身后的叶青,一直步步跟随在她的后面,并没有跟她并肩而行。
“咱们这是去哪里?”走出坊地,两人来到御街后,叶青看着一大清早就显得格外热闹,人来人往的街道问道。
“去见我父亲的一个……朋友。”白纯顿了下,用眼神示意叶青跟着她继续往前。
“风波亭是不是就是这里?”穿过御街的他们,在绕过风波亭那一带的时候,一路上一直没有说话的叶青,四下里张望着问道。
“嗯。”白纯显得多少有些心事重重,回答起叶青的话来,也是显得心不在焉。
不过叶青倒是没有觉得奇怪,平日里自己这个嫂子就是这般冷淡的态度,所以在他看来,此刻嗯一声,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他跟白纯两人走在街道上,时不时还会引起路人的侧目,要么是惊艳于白纯的容貌跟高挑身段,要么就是诧异于叶青那背后的背包,或者是他那一头只能在脑后勉强扎起来的小马尾。
经过风波亭往前行不多时,来到一条稍显宽敞的巷子后,白纯的步伐便明显慢了下来,时不时蹙眉打量着街道两侧,挨家挨户大同小异的门户,像是努力在辨认,到底哪一家才是她自己的目的地。
“你……你不会也没有来过吧?”叶青看着白纯左看看右看看,一会儿还停下脚步思索着,显然是拿不定主意到底哪家才是。
“来过一次,但是是晚上,所以记得不太清楚了。”白纯继续缓缓往前行走,一边打量着两侧一边回答道。
叶青便跟在身后也漫无目的的打量着,同样时不时便会有经过的百姓看一眼两人,特别是看着叶青身上还背着一个行李,两人寻寻觅觅的样子,多少有些像是投奔亲友的外乡人。
“好像是这家。”白纯看着街道左侧,那两扇朱红色大门,上面的朱漆亮而发光,显然是不久前刚漆。
“谁家啊这是。”叶青抬头看了看门楣,见并没有悬挂像燕倾城府门口一样的燕府牌匾,于是好奇的问道。
白纯双手在身前缠绕,显得此刻的内心很纠结,也很紧张,几次作势想要敲门,但又都在空中停了下来,洁白的牙齿轻咬着嘴唇,一时之间很难下决心。
“砰砰砰……开门。”
但不等白纯下定决心是否要敲门,就看见自己旁边一张大手拍在了那朱红色的大门上,而后手的主人还往后退了两步,仰头对着里面再次喊道:“开门。”
“你……。”白纯吓了一跳,心头不由自主的一紧,但看着满脸无辜的叶青,此刻也不好责怪,于是只好说道:“一会儿进去之后,你切莫乱说话,看着就是了。”
“哦,知道了。”一只手抓着背包带,站在台阶下的叶青说道。
两人互相瞪眼的功夫,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等一下。”
而听到这个声音后,白纯瞬间则是心一紧,就连那平日里一脸淡漠的脸颊,此刻都显得有些焦急跟不耐。
“是……是锦瑟吗?”白纯对着那朱红色的大门,冲里面刚才的女声问道。
“你是……?”
朱红色大门旁边的小门被打开,依然还站在台阶下张望的叶青,只见一个约莫十四五岁?叶青看人不太会看出年龄,总之在他看,反正是不大的一个丫鬟,探出头正往外打量。
“锦瑟,是我。”白纯转头,只见那丫鬟的脑袋正好转过来,目光与她正好相撞。
“小姐?您……您怎么来了?”面容消瘦,头发都有些枯黄,穿着一身打着补丁丫鬟服饰的锦瑟,一下子从旁门处冲了出来,但走到白纯身边后,又突然止步,有些手足无措的呆呆的看着白纯。
白纯同样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激动、心疼的上下打量眼前的丫鬟,眼圈不由自主的有些泛红:“你……你怎么……怎么穿成了这样?他们对你不好吗?”
白纯一把拽住锦瑟往后缩的小手,看着那布满茧子、皮肤粗糙,指尖处带着一道道裂痕,显然是经常泡水,加上干活儿过多,才让一双白皙的手变成了这般模样儿。
“有新衣服,我没舍得穿。”锦瑟用尽力气睁大眼睛,但小姐的影子,却依然被眼眶里的泪水模糊。
努力想要从白纯手里抽回自己手的锦瑟,但不论她如何用力,一双手都是被小姐死死的握在手里。
“谁啊?”里面一个男声这个时候突然从旁门处响起。
第三十三章 钱的事儿
锦瑟听到旁门传来的声音,心里一阵紧张,想要挣脱白纯的手这时候也变得更用力,嘴上还急急说道:“小姐,范员外出来了,我……我得……。”
“没事儿,锦瑟不怕,一会儿我就带你走,我这次来,就是打算接你回去的。”白纯拽着锦瑟的小手,摇头笑着安慰道。
“可……。”锦瑟小脸上的神情先是一喜,而后又变得犹豫了起来:“小姐,锦瑟不值小姐为锦瑟赎身的。”
“傻丫头,赎什么身,我又没把你卖了。”白纯替锦瑟擦着眼泪,同样是眼眶泛红,笑着说道。
“白小姐?你怎么来了?”就在两女说话的功夫,只见那被锦瑟称为范员外的中年书生,从旁门处走了出来。
当那中年人看到白纯跟锦瑟双手握在一起,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后,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不过看样子,显然是跟白纯认识。
“我是来……。”白纯抬头,但依然还是紧紧抓着锦瑟的小手,对锦瑟身后的范员外说道:“我是来接锦瑟……。”
“大庭广众之下,尊不尊、卑不卑的成何体统?”像是准备出门的范员外,不等白纯话说外,那长长的宽袖口一甩,又转身往里面走去。
“小姐……。”锦瑟心里有些焦急,不由得有些跺脚道:“小姐,您还是……。”
范员外极为在意礼数,上尊下卑的规矩在府里更是严格,如今看到自己跟小姐竟然在府门外,双手握在一起,肯定是会生气的。
“没事儿,我们进去吧,今日说什么也要把你带走,咱们再也不分开了。”白纯拉拽着有些神色有些害怕的锦瑟的手,安慰着说完后便要从旁门进去。
白纯如今不知不觉间,经过与叶青两个月时间的相处,虽然说上尊下卑的观念依然还在,但经过这段时间小叔子的折磨,心急时刻难免还是会放松这些礼数。
何况,锦瑟可是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的唯一丫鬟,说是形同姐妹也不为过,要不是父亲获罪被流放至岭南后,她也不会跟锦瑟分开。
拉着锦瑟走到旁门口后,白纯看了一眼那还站在台阶下,一直不说话的叶青一眼。
“哦。”叶青看着白纯望向他,急忙应了一声,而后就跟着两女往这家府里走去。
这范员外的府邸比起燕府就要小了很多,但处处还是能够感觉到像是刻意为之的,读书人的书香气息。
几人来到正厅的时候,只见那范员外正闷声闷气的坐在主位,看着白纯依然拉着锦瑟的手,再次不满的哼了一声,而后便把视线移向了别处。
只是当叶青跟着两女踏进正厅后,范员外的眼神便疑惑的落在了处处透露着古怪的叶青身上:“你是何人?我范府何曾成了凡夫俗子想来就来的地方了?”范念德双目一瞪,看着旁边另外一个丫鬟问道。
“范世叔,这是白纯的小叔子。”白纯此刻才松开锦瑟有些紧张颤抖的小手,对着范念德解释道。
“小叔子?白纯啊,你……如此成何体统啊,你虽然嫁入了叶家,但你也不能不尊伦理,与小叔子一同出入,还一同来到了我的府上!这要是让外人看到,你让范叔这张老脸往哪儿放?如何对的起你爹又?”范念德皱着眉头,痛心的伸出颤抖的手,指了指叶青说道。
在他的眼神以及语气里,充满了对那不言不语,神情自在、态度从容的,站在厅内的白纯小叔子的厌恶跟蔑视,就像叶青站在他家的厅堂,会脏了他的范府一样。
我特么的跟我嫂子来你府上,怎么就不尊伦理了?还特么让外人看到丢你的脸?我特么的妖魔鬼怪啊,还是你家债主啊。
叶青啧了一声,刚要说话,就被已经有些摸到他脾气的白纯,扭头瞪了一眼,示意他不准说话。
无语的耸了耸肩膀,到现在叶青也不知道,白纯让自己陪她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站脚助威吗?可不让我说话,用个哑巴站脚助威啊。
“世叔,当初我父亲被流放,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查抄,我跟锦瑟无家可归之际,只好先把锦瑟留在了您的府里,如今……。”
“贤侄女,锦瑟是老夫付了三十两银子从你手里买过来的,当初如果不是老夫看在与你父亲相交多年的面上,又怎么会花费三十两银子?这要是在牙市上,买三个丫鬟都够了。”范念德摆手打断白纯的话,神态颇为遗憾的说道。
范念德看了看一身素衣衫裙的白纯,再看看她那站在那里,背着一个大大的行囊,跟无事儿人似的,站在厅堂里的小叔子。
心中不由自主的猜想着,是不是白纯跟她小叔子如今在临安城里混不下去了,所以带着小叔子想要投奔自己?还是说如今带着要小叔子,来找自己要回锦瑟的?
但不论是哪一个,范念德都不觉得自己应该把锦瑟这个勤快懂事儿的丫鬟,还给白纯。
虽说当初白纯并未答应把锦瑟卖给自己,只是说了寄留在此,等她安顿好了,便过来接走锦瑟,可自己可是实实在在的给了她三十两银子,让她应急用的。
所以,在范念德看来,不管她白纯今日来自己府上是什么目的,锦瑟,自己是万万不能送回给白纯的。
白纯有些诧异的看着范念德,自己什么时候打算把锦瑟卖给他了?
当初父亲被流放,家被封,那时候自己还不曾找到婆家家到底在哪里,无奈之下,只好先把锦瑟寄留在他家里,说好了等自己安顿好了,再来带走锦瑟。
而那个夜晚,表现的很是慈祥的范念德,确实给了自己三十两银子应急,自己也当面谢过后,明确告诉他了,等以后安顿好了,一定会把欠他的银子还给他,并把锦瑟接走的。
怎么到现在,竟然变成了当初自己是把锦瑟卖给他的了呢?
白纯看了看一旁低着头,捏着一身补丁的衣角锦瑟,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锦瑟刚才说的那句:“锦瑟不值得小姐赎身。”敢情这丫头以为是自己把她卖给范府了,所以刚才才如此说。
心头瞬间又有些心酸,与锦瑟相逢的喜悦,以及以为能够很快团聚的喜悦,很快就被冲淡了,甚至心中隐隐有些对范念德的怒气。
于是当下对坐在主坐,一直都没有让他们坐下来的范念德说道:“范世叔,您当初确实是给了白纯三十两银子,可白纯并没有答应把锦瑟卖给您,只是当初白纯并未安顿好容身之地,不想……。”
“贤侄女啊,当初老夫花费了三十两银子,明着是买锦瑟,实则是帮你度过当初的难关,难道以你的聪颖,还体会不到世叔的良苦用心吗?这也就是看在与你父亲相交多年的份儿上,老夫才会如此做的啊。”范念德语重心长,大有你白纯不懂感恩戴德也就罢了,怎么现在竟然还敢过来,说要带走锦瑟呢。
“可……。”
白纯刚要说话,余光就看见旁边的叶青凑到了她跟前,低声说道:“直接拿钱说话,老头儿在乎的是他那三十两银子。”
站在一旁的叶青,听了半天也听明白了,归根结底原本就是钱的事儿,但两人说来说去,拉锯似的谁都不好意思提还钱的事儿,这事儿能解决才怪了。
“低俗。”白纯低声斥了叶青一声。
而后又冲着范念德说道:“范世叔,白纯今日过来,无论如何都要带走锦瑟的,她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我们也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过……。”
“胡闹,难不成你还要从老夫的府里抢人不成?这事儿就算是说到官府去……。”范念德怒气冲冲拍着桌子,看着白纯怒道。
“别,我嫂子的意思是,当初拿了你三十两银子,如今呢,就把银子还你,人呢我们也带走,你意下如何啊?”叶青突然举手,抢在白纯说话前,急忙跟范念德说道。
“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儿?来人,把他们赶出去。”范念德看着叶青那举着的手,哼了一声后说道。
白纯嗔怒的瞪了一眼胡乱插嘴的叶青,范念德即便是在临安,也是享有盛名的大儒,但脾气性格古怪,嫉恶如仇,看不过去的人和事儿,向来都是直言不讳,谁的面子也不给。
即便是当初父亲与他交往,两人即便是相交多年,但有时候还是会因为不同的见解,吵得面红耳赤,一点儿颜面也不留。
所以,这也是为何白纯不敢在范念德面前提钱,只能干看着范念德一口一个三十两银子,自己却只能根据当初的情况,据理力争的缘故。
“世叔勿怒,白纯今日前来,确实只想带走锦瑟,锦瑟从小跟着白纯一同长大,还望世叔看在与家父交往多年的情分上,能够通融一番才是,白纯在这里谢过世叔了。”说完后,白纯对着坐在上首的范念德,作势就要跪下。
而一旁一直低着头的锦瑟,听到白纯的话后,激动的看着白纯,见白纯作势要跪下,于是立刻跟着白纯就要一同下跪。
小姐为了自己都如此相求于人,自己一个丫鬟,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今生今世,自己是跟定小姐了。
“别。”叶青一把拉住作势要跪下的白纯手臂,而后一条腿往前一伸,脚面正好挡在了锦瑟已经弯下去的膝盖上,冷声说道:“起来。”
第三十四章 倚老卖老
“既然你说我嫂子把……锦瑟卖给你了,那么你可有锦瑟的卖身契?如果没有,人我们当然可以带走,至于你说的三十两银子,我们也可以立刻还你,从此以后两不相欠。”叶青抓着白纯的手臂,把白纯拉了起来后,看着范念德说道。
另外一只手同时也没有闲着,在脚面挡住锦瑟的膝盖后,看着身形不稳,因为自己脚面相挡的缘故,扶住了差些要摔倒的锦瑟肩膀。
“放肆!”范念德这一次气的直接站了起来,拍着桌子刚要说话,就看见那年轻人,毫不畏惧的又在上前一步。
“别跟我摆谱儿,也别跟我倚老卖老,我不知道你丫是谁,也不知道你丫到底在临安城有什么身份背景。就事论事,你丫要是拿不出锦瑟的卖身契,那么人我们就带走,别特么的磨磨叽叽的。”叶青松开白纯一直挣扎的手臂,神色郑重的问道:“嫂子,你老实告诉我,锦瑟的卖身契你可有?”
“有,在那个……那个包里。”白纯扯回自己被叶青松开的手臂,几乎是下意识的指了指叶青身后说道。
“那就好办了。”叶青把背包拿到身前,也不管里面是不是有他不能看的东西,打开背包里的包袱,卖身契暂时没有找到,倒是让他首先看见了,前两日给白纯的百两银票。
于是索性直接把背包递给了白纯,让白纯找那卖身契,何况他也没有见过卖身契长什么样儿,再者白纯那要杀人的眼光,此时正紧紧盯着他,这让他也不敢再随便翻那背包里的包袱了。
拿着一张百两银票,叶青不理会白纯那要杀他的目光,大步向前走到范念德跟前,看着身高直到他胸前的范念德,而后把银票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自作主张道:“这是一百两,也不用你找了,多余的七十两,就当是锦瑟这段时间在你家里的花销!如果还有剩余,就当是我嫂子赏你的了。”
听到叶青的说话,白纯只觉得脑子里轰一下,瞬间陷入到了空白当中。
本来她让叶青陪他过来,是因为毕竟那几百两银子是叶青赚的,如果自己还了范世叔三十两银子,而后又带着锦瑟回去。
她是怕被叶青误会,自己拿着钱去买了个丫鬟,所以才让他陪着过来,以此好证明,自己接锦瑟回去,还范念德的钱,是两回事儿。
可现在自己那脑子不正常、还极其败家的小叔子,一张口就把一百两银子全给霍霍了。
而且还不光如此,看看此刻那范念德铁青的脸色,杀人的目光,颤抖的嘴唇,就知道叶青刚刚那番话,对于范念德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要狠。
“竖子无礼、竖子无礼,滚!滚!立刻从老夫这里滚出去!老夫又岂是几十两银子……。”范念德颤抖着手指,指着白纯看着叶青,脸被气的通红,胡子都一翘一翘的。
“别特么的瞎逼逼你,你特么的不会为了几十两银子难为我嫂子,但你特么的口口声声三十两银子挂在嘴边,那你说你特么的不是因为钱的事儿是因为什么?”叶青直接拍掉了范念德指向白纯的手,而后伸出手指着范念德,一双眼睛变得冰冷无比道:“我告诉你老东西,谁敢让我嫂子下跪,我就先让他断腿!别特么的不识好歹!”
“竖子敢尔!”范念德此刻气的浑身都在抖。
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人如此对待自己,身为凤山书院的讲书,这临安城不论是黎民百姓还是达官贵族,哪个不是对自己恭恭敬敬,今天却碰见了这么一个混账东西!
“敢不敢你试试就知道了!”叶青眯缝着眼睛,死死盯住范念德那双老眼昏花的眼睛,就像是一条毒蛇看见了可以饱腹的猎物一样。
范念德原本还敢与叶青对视,但随着正厅门口家里的下人出现后,叶青那一双眼睛变得更加的凌厉,甚至隐隐带着一股杀气!让范念德不由自主的开始移开视线,躲避着那让他打心底有些害怕的眼神。
“给我出去,以后不准你再登我范府之门!”范念德指着门口,躲闪的眼神看了一眼叶青,冷声哼道。
“老子还不愿意来呢,为老不尊,强抢民女的东西。”叶青脸上冰冷的神情缓缓消失,不过嘴角还是带着一抹冷笑,也学着范念德语气哼了一声说道。
“人给我留下,范府的人,岂容你们说带走就带走。”范念德看着叶青一手拉着一个,就要往外走,立刻对横在门口的四名护院命令道。
“卖身契在你手里吗?是你的丫鬟吗?银子也还给你了,一百两都足够你买十个丫鬟了吧?我嫂子既然是你的晚辈,白伯父与你又是故交,你就老脸都不要的这么对待一个晚辈?”叶青放开白纯跟锦瑟的手,看了看门口四个护院,其中一个身高比他还高,整个人就像是一座肉山一样,此刻正恶狠狠的连同其他三个人看着他。
而后示意白纯跟锦瑟站到角落里,以免一会儿发生变故后,伤及她们二人。
白纯蹙着眉头看了一眼叶青,想要阻止叶青继续挑衅范念德,但心里又有一股气憋着,又有一些不愿意阻止。
可当看着门口那四个护院后,白纯的心便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毕竟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她们这边铁定吃亏,小叔子一个人,又如何能够挡了四个护院,何况那四人里面,还有一个小山一样的护院。
“喂……。”白纯刚想要说话,但却被叶青伸手阻止了。
而后只见叶青扫了一眼身后那四个凶神恶煞的护院,毫不在意的继续对厅堂上首的范念德说道:“长辈是用来敬重的,不是用来敬畏的。手里没有卖身契的是你,还了你银子还不放人的是你,怎么?真觉得自己年岁大了,我就得毫无原则的尊老爱幼不成?就得看你这幅道貌岸然,讨人厌的嘴脸?”
白纯无语的看着叶青在那里噼里啪啦的说话,竟然呛的范念德嘴唇动了半天,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心里不禁越来越担心,万一一旦小叔子知道了范念德身份,乃是凤山书院、建康府学的讲书,而且还是儒学大家朱熹的至交好友后,他还会不会如此无礼的对待人家。
被叶青一阵抢白的范念德,铁青着脸色说不出话来,面对这样咄咄逼人的无赖言辞,一时之间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而且,他本身确实有意曲解了白纯当初寄留锦瑟的事情,本以为凭借自己的身份地位,以及白纯对自己的敬重,加上他父亲被罢官流放,自己想要留下一个丫鬟,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如今事已至此,范念德自然是更不能让叶青跟白纯,往自己面前拍一百两银子,而后就把人带走,如此一来,以后自己的颜面何存?还怎么约束家里的其他下人?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轰出去。”范念德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双臂用力握在两侧,恼羞成怒的大喊道。
“就凭他们几个?”叶青冷笑一声,随即连头都没有回,一个侧踢就把率先冲进厅堂的护院,一脚踢飞,撞在了一个摆放在桌面上的花瓶上。
随着花瓶啪的一声碎裂,叶青顺势转身,而另外一名护院已经冲到了眼前,微微偏头躲过那带着一丝凉风的拳头。
随即叶青用自己稍微低下去的额头,用力狠狠的撞在了那护院的鼻梁骨上。
护院一声惨叫,刚刚打出一拳的手迅速收回捂着鼻子,只感觉面门像是被重锤击中了一样,脑袋嗡嗡作响,眼前直冒金星,脚下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而后竟直接昏死了过去。
站在旁白呢的白纯,心仿佛都揪到了嗓子眼儿处,眼睁睁的看着叶青,一头把一个护院给撞的昏死了过去。
第三个护院与那一座肉山,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同伴这么不耐打,一脚被踹飞了一个,脑袋撞在了花瓶上,此刻满脸是血,摇摇晃晃站起身,却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在那打转。
而另外一个,同样是满脸是血,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已经昏死了过去。
另外一个身形矫健的护院,冲着向他们大步走来的叶青大喊一声,一跃而起从上往下,屈起胳膊就像叶青的面门砸了过来。
“滚蛋!”叶青一个直踹,那身体还在空中的护院,于是非但没有冲进来,倒是比闪电还快的直接飞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那如同一座肉山的护院,动作虽然迟缓,但肥胖的拳头也已经举了起来,在叶青脚刚刚落地之后,便向叶青面门挥了过来。
“找死!”叶青面色冰冷,竟然同样挥拳,向那肉山护院的拳头迎了上去。
两只拳头碰撞在一起,而后白纯跟锦瑟,包括身后已经呆若木鸡的范念德,便听见让他们感到头皮发麻的骨裂声音,随后那肉山护院,嘴里惨叫着便矮下了肥胖的身子,另外一只手扶着刚才出拳的那只手。
但还不等他整个人蹲下去,就感觉眼前一黑,像是那人的膝盖向自己的面门顶了过来,而后肉山两眼一黑,脑海中轰的一声,还来不及体会面门被人击中的感觉,肉山便砰的一声,死人一样的倒了下去。
第三十五章 起个姓
“还有吗?要是就想靠他们四人留下我们,你想的可真天真!”叶青回过头,看着震惊的如同雕塑的范念德,冷声道。
“你……。”
“你你妹!”叶青一点儿也不客气,他不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倚老卖老的老东西,仗着自己有点儿威望,岁数大了,就敢厚颜无耻的欺负晚辈。
而之所以让他如此坚决的插手此次事情的原因,便是这老东西明摆着想要坑白纯,不想赔了当初借给白纯的三十两银子,又想要人财两得的留下锦瑟。
特别是当白纯作势要给他下跪的时候,老东西的嘴角竟然隐隐往上翘,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那种小人得志的表情,让叶青恨不得一拳把那脸打趴在地面,再踩两脚发泄出气。
被叶青气的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的范念德,一会儿望着那白纯、叶青以及锦瑟早已经消失的方向,一会儿看着四散狼藉的厅堂,两个护院如同死尸般,躺在厅堂内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如同肉山的护院,整张肥脸都扭曲到了一起,额头上的汗珠子油亮油亮的,另外一个被叶青额头撞的晕晕乎乎的护院,到现在还觉得脑袋嗡嗡作响,鼻梁骨也早已经塌了下去,满脸是血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走出范府大门后的白纯突然停步,而后用力把背包扔在了身后叶青的身上,一张绝美的脸颊此刻气的铁青,饱满的胸脯不断的起伏着,呼哧呼哧喘着怒气,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儿。
“来的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接人还钱,谁让你动手打人了?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白纯气呼呼的指着叶青,怒声问道。
“我这不是为了帮你嘛,你是我嫂子,我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让外人欺负?那样的话,我还算是个爷们儿吗?何况是咱们占理,那老东西又不占理,就是告到法院……官府,凭借着她的卖身契,咱们也是稳赢不输啊。再说了,他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让你给他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
“又没有让你跪,他与我父亲是故交,我给他下跪也是看在我父亲……。”
“那要跪也该是你跪白伯伯,他算是老几啊?而且你看不出来吗?一脸道貌岸然的老东西,他明显是想要赖账,不想把她还给你,又想让你主动提出还那三十两银子,人也想要,钱也想要,难不成天底下的好事儿都得让那老东西占了?你看看这丫头这身行头……衣服,你忍心让她继续在老东西那里受罪?连这丫头都以为是你把她卖给那老东西了,你现在再不接走,过几日恐怕连锦瑟自己都相信,是你把她卖了。”叶青把锦瑟拉到身边,拍着锦瑟的肩膀,指了指锦瑟身上的衣服,一脸假装心疼的说道。
“你……。”白纯气得用手指着叶青,一边往叶青跟前走,一边说着:“我每说一句,你就有八句等着我,这个家到底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你做主但也不能官僚主义不是?我要民主!我觉得我没做错!”叶青看着白纯向他走过来,于是背着背包便往后退。
在锦瑟的注视下,白纯进一步,叶青退一步,两人之间永远保持着七八步的距离。
小姐是气得粉脸铁青,那小姐的小叔子也是一脸委屈,唯独锦瑟自己,此刻心里却是五味杂陈,看着小姐与小叔子吵架,心里完全没有了被小姐,从范府接出来的喜悦与兴奋。
“你给我站那别动!气死我了!你听见没有!”白纯追也追不上叶青,叶青一直保持着与她七八步的距离,而后便围着锦瑟转圈。
“你要打我怎么办?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再说了,你怕他干什么,他要是敢报复,我灭他全家!不过我看那老东西也不敢报复,毕竟他不占理。”叶青往后退着说道。
白纯停下脚步,不再追一直躲着她的叶青,但那一直伸出的手臂并没有收回来,而是继续指着眼前七八步距离的小叔子说道:“我告诉你叶青,从今日起,你给我重读四书五经圣贤书!以后除了在燕府当差,回家后你就给我认真读书!锦瑟,以后你监视着他,要是他不听话,你就告诉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过分了啊,我又不是不识字,凭什么让我重读?”叶青举手抗议,但对他毫无办法的白纯,已经拉着锦瑟的手,开始往回走了。
跟在后面落后七八步的某人,于是便开启了自言自语的模式,也不理会路人看他的目光,独自背着那临安城,甚至是整个大宋独一份的背包,话唠一样的在白纯跟锦瑟背后自言自语着。
“他叫范念德,乃是临安凤山书院、建康府学的讲书,说是我大宋所有读书人的先生都不为过。而他也是与当今大儒朱熹先生、陆九渊先生差不多可以齐名的当代大儒,与朱熹先生更是至交好友,你说你今日如此,你到底是为谁好?”白纯领着锦瑟,与身后的叶青走到了风波亭后,在一处如同后世小花园的地方停步,转身冷冷的对自言自语了一路的某人说道。
一路上一直谨小慎微的锦瑟,好几次想要帮叶青把那背包背着,毕竟虽然她从范府里出来了,可还是小姐的丫鬟,虽然喜欢跟着小姐,但自己不能忘了丫鬟的本分才是。
所以看着小姐的小叔子一直背着包跟在后面,犯了“职业病”的锦瑟,就好几次张口,想要帮主家背着背包,都被白纯给拦住了:“就让他自己背着,你不用理他。”
“朱熹、陆九渊我倒是知道,两人还是死对头,谁也不肯服谁,谁也又说服不了谁,但这范念德……他能跟朱熹、陆九渊齐名?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而且那老东西的德行……。”
“叫先生!你再一口一个老……今天你就别想回家!”白纯气得脸色发青,双手用力紧攥着的拳头,雪白的手臂上,那淡青色的血管都是清晰可见。
她实在是感到无奈了,今日的一切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你说小叔子失忆了吧,他倒是能记起一些东西,而且还知道朱熹、陆九渊这样的名望大儒。
但你说他能记起来一些东西吧,刚才在范念德的府上,那一句句话,完全没有几句听着正常的,每一句都是那么古怪格格不入,听起来是那么的别扭,仁义礼智信,起码的尊重与礼法,完全看不到一丝一毫,全凭着他自己的喜好做事儿!
花起钱来还极其痛快!一百两银子就让他这么给挥霍了,想起来白纯就觉得肉疼!
而且还很无耻、如同杀人诛心般的羞辱范念德,多出来的算是赏给人家的了,这样话语,天下学子,有一个敢对着范念德说吗?恐怕也只有自己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叔子了!
气的面色铁青,但在外面又不好发作,而且就算是想要教训小叔子,她自己也知道根本不可能,刚才就躲她远远,即便是回到家,自己又能如何?叶家有家法吗?恐怕就是有,就算是叶青记得,自己提起的话,他也会拿失忆来搪塞自己。
面对嬉皮笑脸、毫不在乎的叶青,白纯无语的坐在廊亭里,此刻就连太阳穴都是被气的怦怦直跳,但某人却是依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
不敢招惹正在生气的白纯,便嬉皮笑脸的坐在了白纯对面,看着站在白纯旁边的锦瑟问道:“锦瑟,你全名叫什么啊?”
锦瑟没敢第一时间回答,用余光偷偷扫了一眼白纯,见白纯没理会,于是小声说道:“奴婢全名就叫锦瑟。”
“还有姓锦的啊,这个姓可是第一次听……。”
“不是,锦瑟的名字是小姐取得,锦瑟是被老爷捡回来的,所以没有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随便问问,要不我给你起个姓吧?”某人双手放在膝盖上,一脸自认为和蔼可亲的模样,对有些局促的锦瑟说道。
“去死你!天下有给人取名的,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有给人取姓的。”白纯听到小叔子如此胡诌,气的竟然噗哧笑出了声。
跟单独与叶青相处不同,或许是因为旁边有了锦瑟的关系,不再担心自己与小叔子相处,会被人说三道四,在背后戳脊梁骨,所以白纯在与叶青说话的时候,无论是神情还是态度,都要比往日他们独处的时候缓和了很多。
叶青一看嫂子笑了,而后他自己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猥琐了,嘿嘿着道:“嫂子,锦瑟的名字,你不会又是取自李商隐的诗吧?是不是根据那句: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这句的头两个字取得啊。”
“这句里有锦瑟二字吗?”白纯哼了一声,已经麻木了叶青的失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叶青喃喃的念着李商隐的锦瑟。
白纯倒是没有觉得如何,锦瑟倒是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的看着叶青,这念诗的叶青,与刚才在范府里粗话连篇的叶青,完全是判若两人啊!
原本还以为小姐的小叔子,是一个只会打打杀杀,满嘴粗话的莽撞人,没想到竟然张嘴就能把锦瑟背下来,比自己背的还要好呢。
第三十六章 小二
三人在风波亭那如同公园的廊亭内,歇了一会儿后,在白纯的气也消的差不多时,便由叶青提议,今日家里算是添丁了,怎么着也得庆祝一下不是?
听到此话的锦瑟,急忙是连连摆手,只呼使不得使不得,自己只是一个丫鬟,如何能够担当的起。
白纯则是依然冰冷着神情,虽然说比刚从范念德家里出来好了一些,但对叶青总还是没有好脸色,不过倒是没有拒绝叶青的好意。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她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因为要照顾小叔子跟自己的关系,生怕被人说三道四,便天天待在家里,出行很不方便。
而今有了锦瑟陪着自己,在白纯看来,自己即便是跟小叔子走在街上,加上有锦瑟在旁,应该不会引起太多的非议了吧,何况这些日子以来,对于非议她也已经快要麻木了。
“一百两银子就让你那么花了,哪还来的钱吃吃喝喝。”白纯嘴上如是说,但走到御街上之后,还是给足了叶青面子,并没有朝家的方向走去,而是开始往皇宫方向,较为繁华的地方走去。
白纯毕竟也还是个少女,虽然说是嫁人了,可她这个嫁人跟别人嫁人不一样,嫁过来前夫君就战死疆场了。
何况他们严格意义上说,也只是定下了亲事,如果叶宏还活着,如果汤家不逼迫,这门亲事儿到最后能不能成,还是一个大大的问号呢。
锦瑟显然也是很久不曾出来过了,跟白纯并肩而行,虽然身着一身带满了补丁的短打扮丫鬟服饰,可也不影响她在张望御街两侧商铺时,那兴奋与新鲜的劲头。
南宋最为人称道的便是其发达的商业,以及开明的政策,随着商业的发展,宵禁随着坊墙的拆除,也早就已经形容虚设。
一天十二个时辰里,基本上可以说是就像后世的城市一样,一天最为繁华的夜市刚刚打烊,而早市便会紧接着开始迎门接客,从而使得整个临安城,就像是一个大型的不眠城一样。
叶青也从来没有真正的如此悠闲的逛过临安城,所以此刻跟在白纯跟锦瑟身后,悠然自得的左顾右盼,第一次用心体会着,南宋临安城人来人往、叫卖不绝于耳的繁华与热闹。
“你在这儿等着,别瞎跑。”白纯停住脚步,牵着锦瑟有些扭捏的手,对缓缓向她们走过来的叶青说道。
“啊?为什么?你们干嘛去?”愣了一下的叶青,不明所以的问道。
“让你在这等着就在这等着,把包给我。”白纯指了指叶青背着的包说道。
“那……你们快点儿啊,要不然我就一个人逛去了。”叶青把包递给了白纯,只见锦瑟急忙从白纯手里接过,抱在胸前。
“还想不想吃一顿好的了?”白纯威胁道。
“好吧,那我等着就是了。”叶青无语,财政大权不在自己手里,说话就是没办法理直气壮的。
看着白纯与锦瑟离去的背影,让叶青感到惶然的是,刚才这种情形,怎么有种像是上一世,自己陪着女友跟女友闺蜜逛街,而后被人扔下的错觉。
无奈的摸了摸兜里,白纯前两天给的四十文钱,以及坑燕倾城的五两银子后,花剩下的三两碎银子,叶青确实有点儿心虚,不认为这点儿钱能让他一个人,在临安城内美美的吃上一顿好的。
站在街边白纯指定的位置,叶青无所事事的再次打量着眼前临安城,最为繁华热闹的御街街景。
宽敞无比的御街上人来人往、马车与轿子也是各行其路,时不时驾驾驾的呼喝声,与他擦肩而过,而后看着一辆辆马车,从自己眼前经过。
两边的商铺门口同样是人来人往,女子头顶带着鲜花的比比皆是,这让叶青很好奇,失去了水分的鲜花,万一半日的时间,蔫在了脑袋顶上,耷拉下来的话,那得有多难看?
文人雅士手拿折扇,一派风流倜傥的从容与优雅,或者是同样在脑袋顶上插上一朵花,步态潇洒从容,与友人一同说说笑笑往前行去。
商铺鳞次栉比,就连商铺门外头,都有一些油、木、砖瓦工匠或者是修鞋、补锅、箍桶、墨镜子的工匠,摆个小摊在那里一脸笑容的忙乎着,或者是与客人在讨价还价。
整个城市的百态景象,完全就像是那北宋张择端所画的《清明上河图》的真实写照,恍然之间,叶青有种仿佛走进了《清明上河图》那画里的错觉。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叶青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双目无神的喃喃念道,丝毫没有注意到,白纯跟换了一身新衣服的锦瑟,在他旁边已经站了半天了。
听着叶青痴痴呆呆的念词,白纯的眉头不由自主的蹙了起来,这是唐后主李煜的《浪淘沙》: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感怀失去的北地?”白纯看叶青缓缓回过头,于是疑惑的问道。
“没,我感怀北地干嘛,我又不是皇……那个啥。”叶青看着白纯瞪圆了的眼睛,急忙收口,但当看到旁边的锦瑟,在换了一身衣服后,整个人立刻变得俊俏了不少,于是又大嘴巴道:
“哟,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啊,你好,请问你是锦瑟吗?你咋长的这么漂亮呢,咋跟个儿小仙女似的……。”
“你有完没完。”白纯拉着在叶青说话,已经害羞的躲到她身后的锦瑟,白了叶青一眼便继续往前走去。
“小姐……刚刚……。”
“你别理他,他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白纯拉着锦瑟的手,便开始继续往前走,两女时不时看看这边的商铺,打量打量那边的门面,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总之,两女就像是脱离束缚的鸟雀,叽叽喳喳的在大街上左顾右盼,有着说不出的轻快与高兴。
而被白纯要过去的背包,此刻则是被锦瑟背在了身后,诺大的背包在锦瑟瘦小的背上,显得极为突兀。
锦瑟的整个后背,就连腰身往下都被那大背包遮盖住了,叶青看着那小丫头,总感觉像是一只在直立行走的乌龟。
斜风细雨楼、涌金楼、丰乐楼叶青是想也别想,何况他也说了不算,只能是被动的跟着白纯跟锦瑟的身后,跟着两女来到了一家名为一品楼的酒楼。
其规模还是气势,或者是那富丽堂皇的装饰,一点儿也不输给那斜风细雨楼等三楼,只是因为功能不一样,所以显得没有那三座楼那么出名,那么让人向往。
进入大厅内,只见高高的天花板上画满了山水,就连悬挂着的九盏大灯笼上,也是画着泼墨山水画,大厅的中央,一个用围栏圈起来的正方形的舞台,铺着厚厚的地毯,倒是空无一人。头一次进入如此高大上酒楼的叶青,比起两女收敛了一些的神色,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刚入城的土包子,看什么都新鲜。
“二楼请小姐。”伙计领着白纯,身后跟着锦瑟,而后才是一直左顾右盼的叶青。
一楼二楼同样都是包间,但都能够看到那正方形的舞台,走到二楼上,还能看见在天花板处,悬挂着几根粗如儿臂的麻绳,一块儿厚厚的红布被笼罩着,显然是在必要的时刻能够放下来。
“你想吃什么?”白纯坐下后,拉了好几次锦瑟,但锦瑟都是背着她那“龟壳”,摇头不敢坐下来。
叶青晃晃悠悠的最后走进来,从门口处只能看见那如同舞台的侧面,于是指了指那舞台,看着白纯问道:“那……那是干嘛用的?”
白纯并没有回答叶青的话语,只是翻着白眼看了他一眼,而后拿起桌面上的菜单,自顾自对锦瑟说道:“香药木瓜还是梅肉饼儿?看你这段时间肯定是受了不少苦,吃梅肉饼儿吧,还长肉,怎么样儿?”
“锦瑟听小姐的安排就是。”锦瑟站在白纯侧后,看着白纯望向她时,低着头说道,但不知道为何,那一双刚开始恢复一些灵气的眼睛,此刻又变得雾蒙蒙的。
“那就再来一个我喜欢吃的,荔枝蓼花,糖霜玉蜂儿哪个好……。”白纯指点着菜单,正与一旁站立的锦瑟研究着。
而某人见白纯没有理会他的问话,便在八仙桌的另一边坐下来,也不看白纯手里的菜单,一拍桌子豪迈道:“小二,上好的牛肉来二斤,上好的酒水……。”
被小叔子打断话语的白纯,紧蹙眉头,一脸不悦的看了一眼那装腔作势的叶青,而后再看了看一旁的小二,桌子下面的脚飞快地踹向了叶青小腿上,美目一瞪,示意叶青闭嘴。
叶青摸了摸鼻子,望着那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店小二,嘿嘿道:“原来……原来你们这里不兴这一套啊,我还以为跟话本里的差不多呢:上好的草料招呼着,到时候银子少不了你的。”
叶青今天有点儿兴奋,但他每说一句话,八仙桌下面的一只脚就会踹他的小腿一脚。
来临安城这么久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仿佛自己已经是大宋的一份子了,而不是什么穿越过来的九百年后的外来客。
第三十七章 茶境
经过白纯的解释,以及一旁锦瑟的帮腔,叶青才知道,这家叫做一品楼的酒楼有多么的不简单,是多么的讲究。
同样,也让他对南宋朝的民生,真正有了一丝的了解,也才知道,南宋百姓对生活的享受态度,对质量的要求,丝毫不比后世的人差。
就连那一品楼的名字也是大有来历,如同那清河坊的坊名一样,都是根据中兴四将之一的张俊而兴起。
“真的假的?”叶青看着白纯不停的说道,于是抢过白纯手里点完菜后,还在看的菜单,有些惊异的问道。
“你怎么会连这些都不知道呢?”白纯看了看叶青,再望望被叶青劝说坐在最下首的锦瑟,示意她把背包摘下来。
但锦瑟摇着小脑袋,说什么也不愿意,在她看来,这里面可是装着好几百两银子呢,如果弄丢了,就是把自己杀了也赔不起,还是背在身上妥当一些。
一边翻看菜单的叶青,一边看着那主仆二人,想了下后便对锦瑟说道:“锦瑟啊,你见过乌龟没有?”
“见过。”锦瑟俏声点头回答道。
因为刚才白纯点了她以前最喜欢的梅肉饼儿,差点儿感动的哭出来,所以此刻两个眼圈依然是还有些发红,茫然的望向叶青,不知道叶青突然问她见没有见过乌龟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青合上菜谱,看着对自己一脸警惕的白纯,那神情就像是知道自己接下来不会有好话般,于是连忙先把桌子下面自己的腿往回收了收,而后才含笑对锦瑟说道:“那你站起来,把两手举高一些,往门口走两步。”
说完后,叶青便低下了头,强忍着嘴角的笑意,再一次开始打量起菜谱。
白纯不明所以,不知道叶青又想干什么,但她敢肯定,这家伙一定没安好心。
锦瑟先是神情一呆,而后一双通红的眼睛,茫然的看了看专注菜谱的叶青,跟神情有些淡漠的白纯,最终还是听话的站了起来。
刚刚离开桌旁转过身,白纯就知道叶青的意思了,但想要阻止已经晚了,只见锦瑟听话的把两手半伸向高空,加上桌面离门口的距离又不远,锦瑟走起路来,并不能像平常那般动作连贯,仿佛是一步一动一样,此刻看着那背着大背包背影,则更像是那叶青刚刚说的乌龟了。
“讨厌!”白纯冷冷的对低头看菜谱叶青嗔怒道,而后便急忙叫锦瑟回来。
“怎……怎么了小姐?”锦瑟缓缓转过身,高举着的双手,以及那缓慢转身的两腿,十足的一个行动缓慢的乌龟。
“快把那破包摘下来!”白纯粉脸铁青,一只手拍了下桌子,显然是警告低头笑看菜谱的某人。
而后不由分说,起身走到锦瑟身旁,就要强行亲自摘下锦瑟身后的背包:“快摘下来,他在欺负你,你怎么这么老实,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笨死了。”
白纯有些心疼锦瑟,特别是这段时日与锦瑟的分开,总觉得自己缺了一些什么,仿佛就像是自己的一半身子没了似的。
“没有吧?”锦瑟茫然的任由双手被白纯拉下,而后拉到桌边再次坐下,小声说道。
同样坐下后的白纯,气呼呼的双腿在桌子下面,想要踢叶青一脚警告他,不准再欺负锦瑟,但不想却踢了个空。
叶青见好就收,见锦瑟背包已经摘了,于是便急忙转移话题:“这些不会都是那张俊弄的吧?这也太牛了吧?”
“这菜谱,可是跟当年张俊,为当今太上皇大排筵宴的菜谱,据说是一模一样儿!”踢了个空的白纯,见叶青转移了话题,也不再说什么。
知道叶青是为了让锦瑟摘下背包,才如此做的,虽然坏心思居多,但好在锦瑟现在把包摘下去了,便不再计较。
“绣花高这一个菜单就有九道水果,乐仙乾果子叉袋儿十二道菜,缕金香药、雕花蜜饯、砌香咸酸、脯腊、垂手八盘子,还有这酒十五盏,一盏两道菜,加上这插食、劝酒果子库十番、厨劝酒十味、对食十盏二十分,我勒个去,这厚厚一沓菜谱,够咱们吃一年的了啊,难怪你刚才点菜,要挑着点,我还以为你是给我省钱……。”
“你有钱吗你?就你兜里的四十文钱?一个菜都不够!”白纯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
“还有三两多碎银子呢,锦瑟……。”叶青突然又话风一转,把兜里那三两碎银子掏出来,放到了锦瑟的桌面跟前说道:“这是给的零用钱,就当见面礼吧,怎么样儿,比你家小姐大方吧,一个月才给我四十文钱。”
锦瑟看着眼前的碎银子,忐忑不安的看了看白纯,不管眼前的叶公子如何调戏她,但她却是从叶公子的眼神中,看不到半点儿对自己的轻蔑,那对待自己的态度,就跟对待小姐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如果要说有的话,那就是他喜欢欺负自己,不敢欺负小姐,但他的欺负好像也不是真正的欺负自己,就是好玩儿……吧?
想到最后,锦瑟自己的脑海里先是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眼神看着白纯,见到小姐发话后,这又怯生生的起身行礼,嘴里说着:“锦瑟谢谢公子的打赏。”而后才把桌上的碎银子,小心翼翼的收到怀里。
三个人一共点了六个菜,这对上一世的叶青来说根本不叫什么,但以他来到大宋三个月的经历,还是头一次吃这样的大餐,所以看着桌上的六个菜,叶青感到新鲜的兴奋劲儿,比馋劲儿还要大,一切在他眼里都是那么的新奇。
看着六个精致的菜肴,连连称叹,却是不动筷子,一会问问白纯这个叫什么,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什么做的,一会儿又问问那个菜叫什么,怎么做的。
毕竟他是叶家如今唯一的男丁,虽然说是白纯在当家做主,可他男主人的身份是不可更改的,所以他不动筷子,白纯跟锦瑟也不能率先动筷子,只好不厌其烦的向叶青解释道。
直到白纯都快要满脑门子黑线,锦瑟饿的肚子叫了一声,羞红的脸蛋差点儿就要低到桌子下 面了,叶青这才开始兴致勃勃的动筷子。
满意的吃完饭的三人中,锦瑟是最为腼腆,但吃的也不少,白纯自然是就像是一个女主人一样,显得还是很平静,只有叶青从开始动筷子起,就一直在称赞着好吃,味鲜等等。
意犹未尽的三人当中,叶青最是不想直接回家的,既然吃完了饭,回去也没有意思,便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言语中处处示意着再去哪儿转转。
懒得理会叶青心中那些小九九的白纯,看着锦瑟仿佛也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随着从范府出来的时间越来越长,锦瑟脸上那当初熟悉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加上有叶青一直在旁逗弄,锦瑟整个人也变得活泼开朗了起来。
“听戏吧。”白纯淡淡的决定了三人接下来该干什么,而后锦瑟便起身,招来了伙计,要了一壶上好的白云茶,由她自己亲自沏茶。
白云茶、香林茶、还有那宝云茶此时早已经被列为了贡品,寻常人家想要喝到这种茶,可是极为困难。但在这与张俊息息相关的一品楼内,想要喝什么样儿的好茶,他们都能够为你提供。
更让叶青吃惊的是锦瑟对茶艺的娴熟,以及对水的苛求,让叶青差点儿把眼珠子掉地上,心中直叹白纯跟锦瑟都是败家娘们。
毕竟,没有白纯的首肯,锦瑟是不会如此苛求对茶与水的要求的。
就如同《武林旧事》中提及的一样,泡茶的水就被细化为了十八种,而其中自然是以山泉水为上,又分那座山最好等等。江水则次之,同样分为几等,而后才是那井水,也被分为了好几种。
而那茶叶,则是用茉莉花把茶叶熏香了之后,才会拿出来泡茶喝。
“取山泉水,须轻轻舀起、轻轻放入,而后再轻轻担回来,泡茶时也需轻轻煮沸,切莫不可用力、用火过度,否则水会受伤,而如此煮水泡出来的茶,味道上会有一些伤痕。”锦瑟面对叶青的疑问,头一次满满自信的回答道。
“那……这……这你也能喝出来?”叶青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问道。
“我差一些,但小姐能够喝出来。”锦瑟刚刚恢复了一些自信,听到叶青如此问后,又显得有些害羞道。
“你……真能喝出来?”叶青转头,看着白纯那张美到极致的脸颊问道。
此刻燕倾城不在身边,叶青看着白纯那张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绝美脸颊,心里甚至一度要认为,这世间,恐怕不会有哪一个女子,能够如白纯这般美绝人间了。
“山泉水与其他水能够很容易的分辨出来,但像锦瑟说的那般喝出水是否受伤,也不是经常可以。”白纯点点头,而后平静的如是回答道,就像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难怪……难怪……。”
叶青回过头,不知道何时,坐在包间内,便能够轻松一览无余的一楼那个四方舞台,此刻随着那上方几根粗如儿臂的麻绳放下后,一张巨大的红色缦布,便如同瀑布一样垂了下去,整个大厅内,瞬间又变了一种意境。
丝竹之声断断续续的响起,一楼的包间,或者是走廊散桌上的客人,此刻也变得渐渐的兴奋了起来。
“难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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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暧昧的动作
白纯看着叶青说了个难怪之后,目光便望向了外面,直到叶青突然有些着魔似的站起身,走到二楼的栏杆处,望着那楼下的舞台,以及那些神情兴奋的客人时,起身也走到栏杆处。
叶青回头看着白纯,露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在白纯的眼里,却有着一股说不出感伤,或者是悲悯似的。
“你怎么了?”白纯与叶青一同立在栏杆处,男的身形高大修长,浓眉大眼,头发扎了个小马尾在脑后,显得有些狂放不羁。
此种形象,虽然不符合当下的审美,但也确实能够给人带来另外一种视觉冲击力。
白纯身材高挑,面色绝美,一身素衣衫裙,头上虽然还包裹着素帕,但却丝毫不影响她那精致、绝美的容颜与淡漠高冷的气质。
两人站在那里,白纯神情随着叶青那古怪的让人不安的笑容,也变得严肃了起来,此刻显得更加如高冷淡漠的绝色仙子。
叶青的眼神深邃而又悠远,仿佛藏着什么难言的悲伤,给人一种莫名的哀意。
因为两人的出现,瞬间引来了楼上楼下众人的侧目,翩翩公子惊叹于白纯的绝美,如同雪莲花一般,让人心醉。
一些女子,则是看着叶青那深邃的眼神,以及那不安于世的头发,心里多少觉得有些恍惚。
“如果有一天……我会去北地。”叶青望着那红色的巨大缦布,并没有回答白纯的问题,突然坚定的说道。
白纯听着叶青那有些深沉的话语,神情微微一愣,望着叶青那侧脸,在心里叹了口气,瞬间明白叶青为何突然间情绪变得低沉了。
伸出手抚摸着身前的栏杆,白纯的嗓音也变得有些低沉道:“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宁愿守寡,也不愿意答应汤家的亲事儿吗?”
“为什么?”叶青扭过头,看了一眼白纯问道。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岳将军的死,父亲与叶衡叶大人都很伤心,但朝中之事儿便是如此,主和、主战各自都有自己的不同政见,主战派想要收复北地、光复大宋。主和派想要守住江南的繁华与百姓的无忧,你说到底谁对谁错?”白纯眨着明亮动人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叶青问道。
叶青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而后同样拍了拍身前那栏杆,摇头道:“我没想那么多刚才,其实……。”叶青侧身靠在栏杆处,而后说道:“我就是想要单纯的前往北地走走,朝廷的事儿,我真没有兴趣。”
“叶家当年也是主战派,只是现在陛下重新启用……。”白纯依然平静的说道。
“我知道你又想说什么,但我就是一个小小的都头,我表现的再愤青又能如何?辛弃疾够愤青吧,也曾经从军任职,也曾经在地方为官一任……。”
“愤青是什么意思?辛弃疾又是谁?”白纯蹙眉,她现在早已经开始学着忽视叶青失忆的事实了。
“愤青……愤青就是燕家大小姐那种,宁可赔钱也不愿意跟金人合作的那种人,至于辛弃疾,现在应该也只是一个地方官员吧。”叶青仰头想了想,辛弃疾是南宋人没错啊,难道他现在还不出名呢吗?
“你在军中认识的?”白纯狐疑的看着叶青问道。
“啊……对。”叶青摸摸鼻子,而后往只剩下锦瑟一个人的包间走去。
白纯跟燕倾城有一点儿在叶青看来是极为相像,那就是两人都是愤青,在感情上都是极为痛恨金人。
白纯这两个月以来,一直不满自己被贬入禁军后,安于现状的态度,时不时便会提醒自己,男儿应该报效祖国,驱除鞑虏为己任。
而燕倾城更是不用多说了,同样是鄙视自己年纪轻轻就跑到禁军混日子,印象中认为自己是贪生怕死的胆小鬼,所以才找人托关系,走后门跑到禁军游手好闲来了。
就在白纯跟叶青站在栏杆处对话的时候,对面的一个包间里,幽儿指了指对面的叶青跟白纯,低声说道:“小姐您看,那不是禁军叶都头吗?”
燕倾城从吃完饭后,就一直阴着一张脸,因为她早就看到叶青刚刚跟一个美貌女子,站在栏杆处那里说话,而且看两人的神态举止,并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好像还是很熟悉的样子。
“拿钱不干活,竟然跑到这里来吃吃喝喝,他一个禁军,一个月才多少军饷,哼。”燕倾城哼了一声,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叶青来此,肯定是拿着当初讹自己的五百两银子,跑到这里逍遥来了。
至于叶青旁边的美女,燕倾城看不出到底是干什么的,但从那姿态举止,以及神色表情上,完全不似烟花女子。
“小姐,要不要过去质问他。”幽儿这家伙护主护的厉害,加上燕倾城先入为主的对叶青就没有好印象,一向跟随燕倾城主观思想的幽儿,从心底里就认为叶青是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坏人。
戏曲在南宋已经初具规模,而且也是极为受百姓们的欢迎,哪怕是王公贵族也对戏曲是趋之若鹜,所以所谓的勾栏瓦舍,戏院的代称便早已经在南宋传开。
而这时候的戏曲,已经形成初步的说唱艺术,形成了歌、念、诵、舞蹈组成的综合艺术表现形式,通过人物的装扮来表达复杂完整的故事,或者是一段情节。
而在其中,同样还有其他形式的戏曲,如杂剧、所谓的南戏、影戏以及傀儡戏,同样,这些也被统称为“儿戏”,在唐代时还带有贬义词的意思。
只是到了如今,“儿戏”一词已经不再带有偏见,成了初窥艺术殿堂的一门艺术,与词、曲等,已经能够并列,成为了丰富人们日常娱乐的一种艺术形式。
如今的戏曲内容,也大都取决于前朝,或者是当下最受欢迎的职业,加以装饰、改编而后形成了戏曲,其中如今最为人们喜欢的,便是书生状元的故事,最是能够得到人们的青睐。
书生状元与女子之间的感情故事,自然是其中的主线,或是负心或是专情,总之,在当代这个时期,不论是什么样儿的故事,总是能够让人们看的如痴如醉,甚至是沉迷于其中不可自拔,因戏曲中人物的悲欢离合、坎坷曲折而悲伤、开怀。
所以如今即便是戏剧上演的乃是当朝的民间故事,但在人物扮相上,还是会明显的突出前朝的特色,以此来获得朝廷的默许演出。
戴簪花幞头、穿圆领长袍束带衫,或是戴文人雅士、官员装扮的展角幞头、穿宽袖长袍,左手持芴,女子的青衣水袖,以及装旦名词也已经出现,旦妇女之意的意思,在此时也有了鲜明的特征。
叶青观望着舞台中央的人物,仿佛时空在他脑海里来回穿梭一样,恍惚之间,总觉得就像是在大剧院里在看一场戏剧演出,又觉得自己飘向了云端,不受控制的存在于千年以前的临安城内。
眼前的人物随着舞台上的人物增加、减少,如同光影录像一般,在他眼前或是模糊或事清晰,甚至错觉的让叶青以为,自己身处电影院,只不过随着情节的推动,自己深深陷入到了里面,而无法自拔。
燕倾城冷冷的看着叶青三人离去,特别是看着那锦瑟身上的背包时,双眼不由得一瞪,这是什么东西?
不过即便是幽儿在旁边连番提醒她,那禁军要离开了,燕倾城也是无动于衷,直到叶青三人完全离开后,燕倾城才收回视线,也不知道是对幽儿说,还是在对自己说:“三天之后吧,如果他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那么再找他算账。”
走上街头的三人,这一次是真正的心满意足了,不论是白纯还是叶青,或者是锦瑟,都觉得这一天过的是极其的充实。
白纯与锦瑟两人,是好久没有如此轻松过了,今日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当初的日子里。
而叶青之所以也感到充实,则是因为,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在被动或者主动的向这一世的所有一切靠拢、融合,不知不觉的,他现在甚至有些身为宋人的感觉了。
路过一家牛油店,叶青二话不说,甚至都没来得及跟白纯、锦瑟打招呼,就一头扎了进去,问明了价格后的某人,摸了摸兜里的四十文铜板,这才想起“金主”被自己落在身后了。
跟掌柜的说了一声,又急忙跑了出来,看着站在门口不远处等待他的白纯跟锦瑟,叶青便伸出手要钱。
白纯本想质问他要钱做什么,但看了看三人正身处大街之上,而且还有锦瑟在旁,于是为了维护叶青的面子,便从包里又拿出了另外一张百两银票,犹豫了下后,最终还是递给了叶青。
“你放心,这一百两银子算我借你的,到时候我能还你一千两。”叶青拿着白纯递过来的银票,眉开眼笑的说道,而后把那银票放在嘴唇上亲了一下。
此举立刻让旁边的锦瑟目瞪口呆,一双黑眼珠子惊吓的看着前方,都不敢偷瞄旁边的小姐,她怕小姐因为叶青这个暧昧的举动,一下子把叶青杀了!
白纯脸颊涨红,原本缓慢收回的手,突然间就随着叶青的举动缩回了袖子里:“你做什么你?”
“啊?我买牛油啊。”叶青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白纯回答道。
第三十九章 考题
望着叶青那清澈,里面看不见任何杂念的眼神,白纯很难把叶青刚才的举动,与无礼、亵渎联系到一起。
但刚刚他那个动作,已经是极其的无礼,如果让别人看到,自己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跟叶青的关系了。
“你……你快去买吧,我先走了。”白纯望着叶青那张无辜的脸,特别是那呆呆的眼神,里面清澈见底,一丝杂念都没有,倒是让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于是依然涨红着脸急急说道,像是再跟叶青多呆一会儿,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没办法说清楚了。
“不用,你等会儿我,我付完帐一起走,一会儿掌柜的会派人把牛油送到家里去的。”叶青跟白纯打了声招呼,也不等白纯同意,就钻进了牛油店内。
不一会儿的功夫,百两银票便被叶青破开了,拿着其他小额银票,以及一些碎银子,仿佛办成了一件天大的喜事儿一样,走到白纯跟依然还一脸异样的锦瑟跟前:“好了,买完了,一会儿他们便会派人给送过去。不过一会儿我还得买一些蜡烛,所以我暂时先不把手头的钱给你啊。”
自顾自说的叶青,到现在依然美誉发现白纯的异样。同样,锦瑟脸上的异样,他到现在也还认为,这小丫头估计是刚才被自己逗怕了,所以现在才如此敬畏加警惕的表情看自己。
蜡烛叶青同样也买了很多,因为他不知道同样以动物脂肪做出来的蜡烛,能够提出来多少硬脂酸,虽然牛油里的硬脂酸含量最高,但牛油比起蜡烛来还是贵了一些,他也不敢买太多的牛油,毕竟还要买其他东西来做这个实验。
从蜡烛店里出来后,白纯隐约明白了叶青想要干什么了,此时此刻,神色已经恢复正常的白纯,在心里已经把刚才叶青的无礼举动,顺理成章的当成了无心之举。
“你想要自己做蜡烛不成?”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白纯还是看着兴致勃勃左顾右盼的叶青问道。
“嗯,想试试,但不知道能不能行。不过我估计问题不大,蜡烛而已,要是再不会做,我觉得我就可以买块儿豆腐撞死了。”叶青呵呵笑着说道,手里的剩余的银两,不假思索的便要递给白纯。
而白纯看着叶青突然伸过来的手,就像是碰见了毒蛇猛兽一般,嘴里轻叫一声,而后噌的一下退出好几步。
“怎……怎么了嫂子?”叶青不明所以,茫然的看着直直望着自己手里银子的白纯问道。
“没……没什么,你把钱给锦瑟装着就是了,要不你装着就好了。”白纯心头砰砰乱跳,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但心头的慌乱依然是不见丝毫好转。
叶青不解的看了看白纯,而后看着像是时刻准备挡在白纯跟前的锦瑟,想了下说道:“那……那要不我先拿着?就当我欠了你一百两银子,如何?到时候肯定还你一千两。”
“不……不用了,我们回家吧。”白纯摇了摇头,头顶的素帕都因为她强烈的摇头,变得有了一些的松散,差些把她那一头如瀑布般的秀发散落出来。
“你们……你们不舒服吗?”叶青指了指白纯,又指了指同样脸色异样的锦瑟,奇怪的问道:“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不论是白纯,还是旁边一直一脸警惕跟担忧的锦瑟,听到叶青如此问,特别是叶青从亲了那银票后的一举一动,都不像是刻意为之,完全像是无心之举后,两女不由自主的俱是在心头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你还需要买什么吗?”白纯眼神飘忽不定,始终不愿意在聚焦在叶青身上。
叶青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没了,这两样就差不多了。对了,哪里有卖肥皂团的,我还需要买几块儿。”
叶青猛一拍脑门,站在了原地,旁边一个小书摊引起了他的注意,远远望去,只见书摊上面摆着有限的几本书,但一本名为《梦溪笔谈》的书,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封面上的四个大字,基本上占据了整个封面的空间,所以即便是远距离看,以他身为狙击手的眼睛,看清楚还是不费力的。
“你去哪里?”白纯看着拍完脑门儿要去买肥皂团的小叔子,不说话的直直往对面走去,有些无奈焦急的急忙问道。
“就在这里。”叶青头也没回,回了一句后,就走到了书摊旁。
而当他的手,刚刚碰触到那本《梦溪笔谈》的封面后,另外一只手几乎是与他,同时碰触到了封面。
“小友也对此书感兴趣?”叶青扭头,只见一个个子不高,面色黝黑,如同一个庄家户的中年人,却穿着书生样式的宽袖常服,正微笑的看着他。
“啊,你也感兴趣?”叶青回了一句,但不论是他,还是那中年人,两人的手在说话间,都没有离开那本《梦溪笔谈》。
“这本书是我家先生先看到的。”中年人还没有答话,旁边一个背着小书箱的书童,立刻主持起了“公道”。
“是我家公子先看到的。”背着一个背包的锦瑟,听到那书童向着他家先生说话,于是也急忙主持起“公道”。
“我家先生……。”
“我家公子……。”
白纯慢了两步才过来,所以来到书摊前的时候,锦瑟跟那书童,依然是你一句我一句的在争执着:到底是谁先看见那本书的。
不过令白纯很好奇的是,叶青从来不看书的,偶尔因为他闹笑话,自己让他看书,他多半也是随意的翻阅两页,而后就扔一边去了。
印象中,只有那诗经里的几篇,他一开始感兴趣,或者是被自己逼迫着,能简单的背下来一点儿。
怎么今日突然变得这么好学了?难道说是从范府出来后,因为自己的训斥,一下子开窍了?
“这样吧,两位也不必争了,我与你家公子到底是谁看见的,怕是难以辫出一个先后了,不如我出一个小题考考你们两人,谁如果答上来了,那就归我或者是你家公子如何?”中年人也不恼,依然和气的笑着说道。
“看似不偏不倚,但他是您的书童,您要是出题,自然是会向着他的,我们怎么可能赢?”锦瑟不等叶青说话,就先抢在前头,伶牙俐齿的把那中年人提出的主意给灭了。
“我家先生才不会向你说的那般……。”书童刚要替中年人辩驳,但却被中年人打断了话语。
“好,小娘子心思灵活,聪明伶俐,是在下所滤不周了。”中年人也不反驳锦瑟对自己的偏颇揣测,笑了笑刚要说话,就听见摆书摊的那人说话了。
“两位不必争了,既然这位先生有雅兴,不如就有在下出题如何?”摆书摊儿的显然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或者是摆书摊摆的实在无聊了,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客人,还起了争执,于是便颇有兴致的想要参合进来。
“好。”
“好!”
叶青跟那中年人,以及站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白纯,都没有来得及说话,倒是那书童跟锦瑟,竟然异口同声的坚定回答道。
说完后,两人还都不屑的扬起下巴,轻蔑的看了彼此一眼。
叶青有些拿不准锦瑟这小丫头到底有没有一点儿道行,人家是书童,跟着这位长得不像书生的书生,耳濡目染的也会沾上一点儿书香气。
至于她锦瑟,是个丫鬟,顶多算是白纯的姐妹,难不成也饱读诗书不成?
而叶青之所以一直没有接话茬,也是因为他有自知之明,同时也颇为忌惮如今的“古人”,动不动就会之乎者也、引经据典,这是他自己念一辈子书拍马也赶不上的。
所以叶青不由自主的,有些怀疑的看了白纯一眼,只见白纯却是一脸平静,显得颇为胸有成竹、自信满满,于是也没有了异议。
“好,既然这位小友也无异议,那么不妨就把这本书的归属,交给他们二人来决定,如何?”中年人的手离开了那本《梦溪笔谈》,看着叶青征求着意见。
“可惜了,原本我还想把这本书让给你的,但既然你同意了,我就不客气了。小伙子,其实输给女子不丢人的,千万别有心里压力啊。”叶青也把手从《梦溪笔谈》上移开,同时不忘灭他人威风、长自己气势的,给予那书童一点儿心理上的压力。
白纯在旁边听的心里直发笑,那位中年人以礼相待,颇有儒士涵养。而你倒好,不还之以礼也就罢了,竟然还咄咄逼人,一副理所当然的狂妄模样儿。
锦瑟听到叶青如此看好她,当下立刻又精神了几分,扬起秀气的下巴哼了一声,轻蔑的看了那书童一眼,而后便对摆书摊的主儿行礼道:“请先生出题。”
“请先生出题。”书童也同时向那摆书摊的行礼说道。
摆书摊的笑了笑,挠了挠头,显然是不习惯被人称为先生,但还是想了下后说道:“我虽然卖书,但也读书,不过看这位先生想来毕竟是饱学之士,而这位公子嘛……。”
“喂,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人不可貌相你不懂啊。”叶青一听,你一摆书摊儿的出题就是了,非得捎带着我干嘛。
“好,是在下唐突了。”摆书摊儿的再次笑了下,而后左右扭头看了看,说道:“在下的题很简单,两位看见那旁边的石狮子了吗?”
“看见了。”锦瑟跟那书童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好,那我的题很简单,就是两位告诉我,那石狮子嘴里的石球,是如何放进去的。”摆书摊儿的指了指旁边不远处的石狮子说道。
石狮子的嘴里,确实有一个石球衔在嘴里,因为狮嘴里的獠牙卡住了那石球,所以使得那石球在狮子的嘴里可以来回转动,但确实无法掉下来。
第四十章 答案
摆书摊儿的出完题后,书童跟锦瑟的脸瞬间就绿了,这也叫题?这算是哪门子考题啊?
不是考四书五经、经史子集吗?怎么还考起工匠的活来了?我读的是圣贤书,又不是石狮子的雕刻标准与技术经要。
中年人也是一愣,显然就连他,也没有想到这摆书摊儿出的考题,竟然会是如此的刁钻古怪。
白纯同样,绝美的脸上一脸愕然,这……这也叫考题?这样的问题是不是问工匠合适一些?你问一个书童,一个丫鬟,这跟问道于盲有什么区别!
“我……。”书童想要反驳,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毕竟这真的可以算得上是一个问题,虽然问题古怪刁钻,但确实是问题。
锦瑟则是皱着眉头,一双眼睛盯着那石狮子,也不知道心里是不是把那石狮子恨死了都。
“我不知道。”锦瑟内疚的看了叶青一眼,首先认输道。
说完后,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就如同一汪湖水般,这是又打算哭了。
“我也不知道。”书童看了一眼低下头的锦瑟,而后也低下头,心有不甘的承认道。
中年人看了看那石狮子,而后竟然走到跟前,不顾路上行人的侧目,把手伸到石狮子的嘴里,转了转那能够转动自如的石球,而后苦笑着走回到书摊旁,摇了摇头也算认输。
白纯同样被这个极为简单的问题给难住了,想了好多种可能,但没有一种可能有可行性,于是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问旁边的叶青道:“你知道那石球是如何放进狮子嘴里的吗?”
“可能是趁狮子不注意的时候放进去的吧。”叶青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道。
白纯为之气结,这算哪门子答案?这答案比那考题还不靠谱,于是嗔怒的看了一眼叶青,冷冷的说道:“无聊。”
“趁狮子不注意的时候放进去的。”中年人回味着这句话,而后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旁的书童也跟着傻笑了起来:“那是只石狮子,又不是真狮子。”
内疚欲哭的锦瑟,听到叶青的答案后,竟然破涕为笑,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摆书摊儿的没想到叶青竟然如此风趣,嘴上的功夫如此厉害,这样的答案都能被他想到,哑然失笑的摇了摇头,刚要否认,就听到叶青再次说道。
“想必那石球本是与石狮子是为一体,雕刻的时候会率先画出舌头、牙齿的轮廓,而后慢慢雕琢去掉多余的石料,直到嘴里的圆球成型,而后再慢慢去掉圆球上下方多余的石料,最后慢慢打磨成光滑的球形。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叶青看了看不远处的石狮子,继续说道:“那就是用其他石料打磨好石球,再切成两半,放进嘴里后再用其他东西进行粘合。但我倾向于前者,镂空雕刻,这并不难。”
中年人默默的点了点头,神色之间并没有因为输掉了这道考题,而显得沮丧或者是尴尬,神情从容的看了看叶青,而后笑道:“多谢小友解惑,不胜感激,这本《梦溪笔谈》归你了。”
“不客气,多少钱这本书?”叶青是真不客气,只是对那中年人淡淡的点了点头,而后便向摆书摊儿的问道。
“送给你了。”摆书摊儿的笑容满面的说道。
“不合适吧?”叶青嘴上说着不合适,但动作却是行云流水,拿起那本书转身就走。
“你……。”白纯彻底无语,她真没见过这么直接的人,于是急忙从袖袋里掏出几文钱,就要给那摆书摊儿的,但不料却被摆书摊的摇头拒绝了。
“在下虽然只是一个摆书摊儿的,但也懂得言而有信乃人之根本,这位小友行事果决、爽快,想必《梦溪笔谈》会是他心爱之物。”摆书摊儿的笑着摇头拒绝道。
中年人安抚了下有些失落的书童,而后对叶青拱手道:“今日与小友偶遇,颇为有趣,特别是小友那风趣的答案,更是让在下身心愉悦……。”
“别,一个逗趣儿的答案罢了,可别身心愉悦,不合适。”叶青连忙伸手,连连后退几步摇手说道。
好家伙,叶青吓得差点儿蹦起来,这特么买本书要是再整出连连基情来,这可就不好玩儿了,自己穿越过来,不是为了干这个的。
“在下诚心邀请小友茶楼一叙如何?”中年人被拒,神情先是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何眼前的年轻人,竟然这么大的反应。
“不用了,相遇有时候并不是缘分,缘分这东西得经得住考验才行,下一次、下一次吧,告辞。”叶青手拿《梦溪笔谈》拱手急急说道,有种要逃之夭夭的感觉。
望着叶青三人离去的方向,中年人连连说了好几个有趣,这才与摆书摊儿的拱手行礼后,并没有一丝遗憾的继续往前行去。
一路上锦瑟一直时不时的傻笑两声,让叶青还以为这小丫头刚才因为郁闷变傻了。
“这个答案真好玩儿。”锦瑟看着叶青在另外一家店铺门口站定,正打量的时候,还回味着刚才的答案说道。
“巧言令色而已。”白纯冷冷的给满心欢喜的锦瑟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叶青倒是不以为意,根本不在乎白纯的说话,看了看那店铺的招牌后,扭头继续逗着锦瑟问道:“我也给你出一道题啊,如果你面前有一杯有毒的水,不喝的话你就渴死了,喝的话,你就被毒死了,这个时候你该怎么办?”
锦瑟侧头想了下,而后眨巴着明亮的眼睛,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趁毒不注意的时候……喝一口?”
“不错,孺子可教也,我看好你啊年轻人。”叶青伸手就要拍锦瑟的肩膀以示鼓励,但听到白纯的咳嗽声后,于是嘿嘿笑了下,急忙把伸在半空的手抽回,装作挠自己的额头。
此时的白纯只能是在心里无奈的叹气,自己这个不着调的小叔子,感染力也太大了,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让原本乖巧的锦瑟,也跟着变得油腔滑调起来了。
广义上来讲,油脂、蜡、松香或脂肪酸等,和碱类起皂化或中和反应所得的脂肪酸盐,皆可称为肥皂。
而在南宋这个时候,肥皂团已经有之,是将天然皂荚又名皂角,捣碎细研,加上香料等物,制成桔子大小的球状,专供洗面浴身之用,俗称“肥皂团”。
宋人周密《武林旧事》卷六《小经纪》中,便记载了南宋京都临安城内,已经有了专门经营“肥皂团”的生意人。
而到了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同样记载了肥皂团的制作,只不过比起这个时候的肥皂团,又有了一番新的进步。
但不管如何,不论是南宋还是明代,或者是古人在制作这类生活用品时,往往只是往其中融合一些新鲜的东西加以实验,很少有人会去提炼、提取其中更多的精华,再去实验。
所以此时的肥皂团,虽然店铺已经有售卖,但其价格昂贵的可以让人咋舌,也只是真正的达官显贵、富商大贾才能用得起。
于是在白纯的阻挠下,原本想要多买几块儿回去研究的叶青,可着他那一百两银子全部花光的打算,便算是胎死腹中了。
最终在他的强烈抗议下,以及白纯实在受不了旁人异样的目光下,终于匆匆答应了叶青,一人买一块儿回家,多了不准再买。
回到家的三人,白纯要给锦瑟安排住处,并打理早就给锦瑟准备好了的一切物品,所以也就没人理会回来后,在接了牛油、蜡烛,包括那块肥皂团后,一头扎进自己屋子里的叶青。
而在另外一边,与叶青三人分开后的中年人,带着书童就像是上午的叶青、白纯一样,沿着同样的路线,走进了风波亭一带,而后走到了同样的一条巷子里,叩响了同样一扇大门。
书童叩响了那朱红色的大门,而后快速拿出先生的名刺,正准备按照先生的意思,向门房地上名刺正式拜访时,就看见那朱红色的大门里面,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跟寒暄声。
而后只见大门被打开,四五个人簇拥着一个郎中模样儿的人,缓缓从大门口走出来。
“多谢郎中先生了,还希望郎中先生能够体谅,此事切不可外传。”范念德的眼神一直盯着那郎中,所以并没有发现,他家门口此时站着一个中年书生跟书童。
郎中拱手为礼,而后顺势接过从范念德袖袋里滑到手上,而后递给他的诊金,嘴上连连说道:“好说好说,范员外放心便是。”
直到那郎中离去,中年书生与书童则是一直默默在旁边站着,看着范念德与那郎中寒暄说话,眉头之处隐隐藏着一丝焦虑。
“范兄最近可好?”中年书生看着范念德目送郎中离开,正准备转身回府时,淡淡的在旁边开口说道。
“……朱……朱先生?”范念德听到有人招呼,于是在几个下人的簇拥下,急忙回头,便看见中年人站在大门一侧,正含笑看着自己。
“先生何时来此?为何不让人通报一声?”范念德脸上带着惊讶跟欣喜的神色:“范某真是多有得罪,竟然让先生在此等候,真是怠慢先生了,先生快请。”
范念德心中欣喜,嘴上却是显得有些词难达意,连忙推开身边的下人,快步走到中年人身边,行弟子大礼后,便态度极为恭谨的伸手邀请中年人入府。
第四十一章 蓬荜生辉
范念德因为朱熹的到来,情绪上显得极为激动跟兴奋,带着府里的下人忙上忙下,待听到朱熹打算在府上叨扰一段时日时,脸上的喜悦激动之情更是溢于言表,连连招呼下人,催促着赶紧把府里招待贵客的庭院打扫出来,供朱熹与书童主仆两人住宿。
正厅之内,刚刚已经收拾妥当,范念德心头原本因为白纯与叶青的不快,因为朱熹的到来,刚刚被抛到了脑后。
热情有礼的请朱熹在主座坐下后,自己则是在下首坐下,虽然他与朱熹相交多年,但不论是名气还是人望,更别提在天下文人心中的影响力,都不是他范念德所能够比拟的。
所以对于范念德来说,朱熹来到临安之后,能够在他的府邸小住一些时日,对他来讲可以说是蓬荜生辉、三生有幸,甚至是与有荣焉的觉得自己,已经能够与当代大儒相比较了。
“先生此次来临安不知所谓何事儿?可有在下能够效劳的地方?”范念德看着四处打量的朱熹,按耐不住心中的欣喜问道。
“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儿,前些时日与象山先生约定西湖论辩,所以趁着白鹿洞书院最近无甚大事儿,便早早出来游玩儿一番。”一边打量着厅堂,一边呵呵笑着回答着范念德的问话。
从朱熹进入范府开始,整个人一直处于一种随和、温善的状态之中,神情举止从容不迫、淡然随和,脸上也一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似的乐呵呵笑容。
“象山先生?”范念德心中一惊,有些惊讶的急忙问道:“可是那与您经常辩论,被人称之为象山先生的陆九渊?”
“不错,就是他。”朱熹笑呵呵的点点头,而后伸出手臂在厅堂内随意的指了指说道:“范兄,最近可是府上有什么要事儿?”
范念德当下心里一惊,想不到朱熹竟然敏锐,能够如此洞察入微,这才进来不大会儿的功夫,竟然就能够发现,厅堂里刚刚在不久前,经过了一阵打斗。
所以当范念德疑惑不解,面容惊容的正想着如何解释时,却只见朱熹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张桌子说道:“上面摆放花瓶的痕迹还在,但角落里却有未打扫干净的碎片,而且那几张桌子的桌脚,都被移动过,残存的印记清晰可见,所以便猜测,是不是府里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朱熹依然是笑呵呵的,略黑的肤色,憨憨的眼神,给人一种老好人的感觉,跟他当下的大儒身份相比较,看起来是极为的不符合。
范念德果然是神色一怔,而后目光扫过朱熹刚才所指的地方,摇了摇头叹息道:“此事儿不说也罢,泼皮无赖闯入府内胡闹罢了,我还能与她计较如何?”
朱熹转动着眼睛,轻轻疑问的哦了一声,略作沉吟后,还是不改本色的说道:“范兄,如今您即是我朝员外郎,又是凤山书院、建康府学讲书,既要为人师表,又要照顾生意,呵呵,范兄怕是会顾此失彼吧?依我看,不如专心做学问,钱财乃事身外之物,何况范兄如今……。”
“先生误会了,如果只是钱财,范某又岂会搞得厅堂如此狼藉一片?焦头烂额的痛心疾首?不瞒先生所言……。”范念德叹口气,而后把今日发生在他府里的事情,一一告诉了朱熹。
只是在说道那当初给白纯的三十两银子时,范念德便显得有些模棱两可了,并没有准确告知,到底这三十两银子,是白纯卖锦瑟的银钱,还是他看在至交好友白秉忠的份儿上,资助给白纯的。
朱熹对范念德的为人多少也有些知道的,他心里也很清楚,范念德的员外身份是如何得来,员外郎本是一个朝廷颇为重要的官职,只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到了现如今,已经成了可以捐买的名誉官职。
所以临安城内有些名声的富商大贾,为了与其他一些普通商贾区别开来,基本上都会向朝廷捐赠大笔的银子,而后获得一顶员外郎的帽子,从而抬高自己的身份与地位。
加上南宋朝廷多年来一直要给金国称臣纳贡,所以朝廷为解国库压力,对于富商花钱买 官,向来是持开放态度。
于是员外郎的称呼,越来越倾向于人们对富商大贾的称呼,在官场上也变得越来越不值钱,员外郎由此就成了员外。
范念德既然是与他至交好友的晚辈起了冲突,朱熹当下也不好再说话,但心里头,并不是十分相信范念德的话语,商人重利轻义亘古不变。
三十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虽然不是小数目,但在范念德眼里应该还不叫事儿,因为三十两银子,能够为此与至交好友的女儿撕破脸皮,想来范念德的人品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了。
不过让朱熹感到好奇的是,范念德嘴里的那个泼皮无赖,竟然能够眨眼间,就打倒他府里的四个壮实的护院,自己还毫发未损,轻松的带着丫鬟离开,这让朱熹倒是产生了一丝丝的兴趣。
而且不知为何,沉默思索的朱熹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那叶青的身影。
一直到了掌灯时分,叶青还呆在屋子里面不曾出来过,除了房间里亮起了灯光后,便一直是静悄悄的。
白纯与锦瑟两人已经在厨房里做好了饭,正待让锦瑟去叫叶青时,才看见叶青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像是没有发现厨房门口的白纯跟锦瑟的身影,走到院中心的叶青来回打量着院墙,时不时还大步量着院子里的空地,嘴里也不知道在喃喃念叨着什么。
第二日天还未亮,刚刚在院子里的水井旁,洗漱完毕的叶青,就看见锦瑟也早早的起床了,忙活完自己的事情后,就开始在厨房烧水,收拾院子,做着一切等待白纯起床后的准备。
“公子早。”锦瑟也是一愣,想不到叶青竟然起来的这么早。
“早。”叶青冲着锦瑟温和的笑了笑,而后回屋拿过灯笼,再背上自己的背包,就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刚刚睡醒的锦瑟一个激灵,有些被吓到的急忙看向叶青,这个时候天还未完全亮,怎么就会有人来敲门。
“没事儿,是朋友,你去开门吧。”叶青忙乎着把肥皂团跟蜡烛装进了背包里,一边对门口的锦瑟说道。
“哦。”锦瑟应了一声,便往前绕过影壁去开门。
收拾好背包的叶青,最后才拿起枕头边上的手表戴上,刚刚跨出门口,就听见李横有些慌张的声音传了过来:“对不起,打扰了,我……我敲错门了。”
叶青站在院子中心,而后看着白纯的二楼亮起了灯光,这个时候又听见门口传来李横的声音:“没错啊,是这家啊。那个……请问……请问这是叶青的家吗?”
“是叶府,不知公子可是找我们公子?”锦瑟很尽职,而且跟在白纯身边多年,受白纯的影响,小丫头的行为举止也是知书达理、温婉有礼。
倒是这一句话,弄的叶青心里很尴尬,还叶府,还公子,这怎么好意思当得起呢,不过听着倒是挺舒服的。
“对,我是找叶青,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公子?”李横有些结巴,但无奈门口的小丫头挡住了自己的路,他只能站在门口往里张望,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只是怎么就莫名多了一个小丫头呢?
“别瞅了,我嫂子的侍女,昨天刚被我嫂子接回来。”叶青背着背包,缓缓从影壁旁现身,趁着那一丝丝光亮,看着被挡在门口的李横说道。
锦瑟回过头,看了一眼叶青,而后对李横行礼说道:“公子请进。”
“让他进来干嘛,我这是与他一同当差去。”叶青走到门口,没敢再拍锦瑟的肩膀,昨天晚上吃饭时,不自觉地拍了下锦瑟的肩膀,立刻就被白纯拿筷子狠狠的敲在了,右手鼓得老高的手背上,到现在手背还隐隐作痛呢。
不过好在,白纯刚刚敲完他的手背,立刻惊讶的大叫了一声,看着肿胀的如馒头似的手背,心急的连忙问是怎么回事儿?
叶青却是无所谓的看了看肿胀的手背,才说道:“你以为我一拳对撞一拳,打折人家的手腕,自己就一点儿事儿没有啊?我又不是铁人,正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过还好,不碍事儿。”
听完叶青的解释,白纯急忙放下碗筷,从楼里拿了些铜钱,便打算让锦瑟上街去药铺,买一些跌打损伤的药回来。
但却被叶青阻止了,连连说不碍事儿,明日一早便好了。
于是早上起来的叶青,在洗漱完毕后,右手就缠上了白色的绷带,不过倒是经过白纯的一敲后,好像肿胀下去的更快了一些。
“手怎么了?”李横先是看了看叶青背后的背包,这个背包他很熟悉,当初在牛首山的死人堆里找到叶青时,叶青就背着这么一个包,而且还穿着一身古怪的衣服,头发也不知道怎么就没了。
当时李横差一点儿都没有认出来,要不是叶青突然呻吟着转动身子,李横还以为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死人呢。
所以他看到此刻叶青背着那背包,倒不是很奇怪,只是这一路上,一直对锦瑟的出现极为感兴趣,而且也延伸到了白纯的身世上。
“没事儿,昨天跟人干仗了,四个人也就是眨眼间,就被我轻松撂倒了,厉害不?”
“然后手折了?”
“滚,这是肿胀,骨头多少有一点儿错位而已,用绷带固定个三五天的就没事儿了。”抬头看了看燕府大门口,大红灯笼刚刚被下人熄灭。
第四十二章 平手
叶青与李横刚刚进入燕府之后,就看见燕倾城带着她的丫鬟幽儿,从燕鸿渊的院子里走了出来。
四人八目相对,叶青与李横的视线大多数是停留在了燕倾城的身上,毕竟不可方物的美人不可多得,多看几眼也是好的。
而燕倾城跟丫鬟幽儿的视线,则是在两人身上一扫而过,瞬间就聚焦在了,帮叶青拿着羊角灯笼的李横手上。
只见燕倾城低头跟幽儿低声说了几句话,就看见那小丫头看着叶青跟李横默默的点点头,而后在燕倾城转身离开后,就往叶青这边跑了过来。
小丫头还没有完全发育,所以跑起来的时候,胸前并没有什么风景可看,但长腿细腰的苗条身段,婀娜多姿的样子已经是小有成就,所以即便是如此跑过来,倒也是让叶青两人颇为养眼。
或许是感受到了叶青两人目光的复杂,小丫头跑了两步后,就哼了一声,而后使劲的白了他们两人一眼。
“小姐让我把灯笼拿过去,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用的话,那明瓦可以多给你一些制作的时日。”幽儿撅着秀气的下巴,挺胸抬头,尽量让自己不再那个笑容很坏的家伙面前露怯。
“会用吗?”叶青看着眼前的幽儿,莫名的想起了锦瑟,两个都是丫鬟,看起来性格好像也都差不多,都是属于那种,明明很可爱,却非要装作很厉害,让人害怕的样子来。
幽儿鄙夷的看了叶青一眼,嘴角那瘪出来的弧度,让人看了并不能产生恶感:“灯笼而已,只有傻子才不会用。”
叶青也不逗幽儿,示意李横把手里的羊角灯笼给幽儿,而后便看着小丫头自己提起灯笼,先是上下打量了一阵,这才提着灯笼快步往后院走去。
只是刚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脚步,想起还有小姐交代的事情没有说,于是回头可爱的吐了下舌头,说道:“对了,小姐一会儿要出城,老爷也要出城,小姐说让你带四个人跟着她,而后留下六个人跟着老爷一同出去。”
“为什么是这边四个,那边六个?”叶青有点儿疑惑,总共十个禁军,一边各五个岂不是挺好?怎么还要一边多一边少。
“不知道,小姐没说,反正……反正你照着小姐的意思做就是了。”幽儿平日里只是听燕倾城的吩咐,小脑袋瓜根本不去做任何思考,所以当叶青问起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行吧,听你的。”叶青再次看着幽儿笑了笑,幽儿不知道为何,面对叶青总是有些胆怯跟害羞,于是低着头拿着灯笼,转身再次快步往前走去。
招呼了老刘头等人后,燕家的两架马车自然是不用他们禁军来准备,司徒松跟苏金生两大总管,已经为燕家的老爷、小姐在府门口备好了马车。
“老刘头,那你就带着五个人陪燕员外出去,我跟李横、赵乞儿、泼李三四人陪着大小姐出城。”叶青满足了老刘头的美好愿望。
老刘头听到叶青答应了他的要求,立刻点头入啄米,脸上挤满了兴奋的笑容,只是一旁的李横,不满的看着势力的老刘头,气的直哼哼却是不敢明说。
因为苏金生刚才所说,这一次陪同燕鸿渊出府,有可能中午会在,新开张不久的斜风细雨楼招待贵客,所以才特意安排了六个禁军护卫,如此也是为了彰显燕员外的身份。
于是老刘头便自告奋勇,想要自己带着梁兴等人陪同燕鸿渊出府,至于陪着大小姐的事情,老刘头压根儿就不感兴趣。
毕竟对于极为八卦的他来说,如果有幸能够见识下斜风细雨楼长什么样儿,或者是有幸目睹一眼里面的小娘子,或者是头牌花魁,这比让他多喝两壶酒都来劲。
燕鸿渊首先从府里走了出来,苏金生与司徒松都陪同在旁,燕鸿渊一身锦衣长袍,打扮的干净利落,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头也不错,乐呵呵笑着走到了叶青身旁。
而后不等燕鸿渊说话,站在叶青旁边的几名禁军,包括燕府里随同燕鸿渊出来的司徒松、苏金生等人,都远远的站到了另外一侧,把府门外的另外一侧诺大的空间,留给了叶青两人。
“这两日听小女说起,你有办法让我燕家从如今的困境之中走出来,而且我也看了你给小女写的策划,但……终究还是有些好奇,不知道这羊角灯笼跟明瓦,小友可曾透露过给其他人?”燕鸿渊伸手虚请,于是两人便在门口一边踱步,一边低声交谈着。
“一些不成熟的建议罢了,不过明瓦我倒是不确定。但今日员外既然问起来了,我就不妨直说了,我之所以帮助员外,自然也是有利可图,燕家皇商的身份可就是如同聚宝盆一样,想必很多人都会眼红吧?所以在下也不例外。”叶青笑了笑,他本身身高就很高,但燕鸿渊的身材也不矮,两人站在一起,燕鸿渊也不过是比他稍稍矮了小半头而已。
燕鸿渊并没有第一时间答话,而是笑着点了点头,显然这一切都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样,双手背后缓缓往前走着,而后开口问道:“不确定的明瓦,加一个羊角灯笼,这些怕是连小女都无法打动吧?”
燕鸿渊并没有好奇叶青想要利用或者借助燕家做什么,反而先是点出了叶青手里的底牌,并不值得燕家放弃说服燕鸿升跟燕鸿鹄的分家。
何况,在燕鸿渊看来,整个临安城,觊觎他家皇商身份的人多了,老二跟老三的身后,那金人不就是想要分裂、打压燕家之人吗?
至于他们身后是否还有其他人,燕鸿渊不敢肯定是谁,但他敢肯定,两名金人的背后,一定有朝廷的人,包括临安城其他商贾,都在背地里打着他家皇商的主意。
“当然,如果只是明瓦跟羊角灯笼,我也不会直言在打员外您皇商的主意了。”叶青笑了笑,但并没有把自己手里还有什么说出来。
燕鸿渊先是一愣,他没想到眼前这个有些与众不同的禁军,竟然能有这样的城府心机!
在自己点名了他的势单力薄以及筹码不足后,他竟然没有像其他一些打他皇商主意的人一样,会在自己质疑后,便第一时间献宝似的,拿出其他物品,希望借此来打动、说服自己。
“哦?那不知道小友还有什么能够让燕家走出困境的办法?”燕鸿渊想了下,不等叶青回答,立刻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小友手里确实有好办法,燕某也绝不会心疼钱,保证让你对燕家出的价格满意为止。”
燕鸿渊不愧是一手打造燕家商业帝国的人,既然叶青能够卖关子,那么他在这个时候,自然也可以随便的开空头支票。
反正燕鸿渊就一个目的,不管你手里有没有好的办法,我都要让你知道,在这之前燕家对你的重视跟诚意。
但如果你拿不出来了,那么到时候,商人重利轻义的本色就该露出来了,但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反正他也把空头支票当满满的诚意,放在了你的跟前,人情面子与酬金利益两者结合下,任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抛下燕家,去与其他商贾再谈判了。
何况燕家还有皇商这个独一无二的身份,这可不是其他商贾能够比拟的。
所以短短的一番交谈,燕鸿渊几句话就把叶青牢牢的捏在了手里,一旦叶青手里有能让燕家感兴趣的东西,叶青必然第一个就绕不过燕家。
不过好在,叶青看重的就是燕鸿渊皇商的身份,所以对于燕鸿渊轻轻几句话,就把自己的后手牢牢绑在他们眼前,倒也不介意。
“好说,如果在下有成果了,我保证,第一个知道的必定是燕家。”叶青回头看了看燕府大门,只见燕倾城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来,此刻正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与他爹这个方向。
看着叶青脸上的自信,燕鸿渊心里却开始嘀咕了,这小子看样子不像是骗人的啊,但他能有什么东西,这么笃定自己必定会感兴趣呢?
两人同时走到了燕府门口,燕鸿渊的马车跟前,一直没有说话的燕鸿渊,跟燕倾城交代了几句后,便看着站立一旁的叶青,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张嘴想要叶青透个底。
而叶青则是含蓄的笑了下,淡淡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燕鸿渊扶着马车车厢的手一僵,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愣了一下后,脸上又再次露出了儒雅的笑容:“好,一言为定。”
“平手,收工。”叶青微微欠身说道。
“哈哈,有趣。”燕鸿渊上了马车,看了一眼苏金生,而后便招呼司徒松准备启程。
苏金生被上了马车后的燕鸿渊,那意味深长的一眼看的心里有些发毛,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错了,于是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心中忐忑的目送着燕鸿渊的马车离开。
而马车里的燕鸿渊,嘴角还残留着刚才的一丝丝笑意,他敢肯定,那禁军必然是从苏金生嘴里,知晓了自己今日要宴请一位贵客的事情上,揣摩到了自己有些迫切的,想要知道他手里还有什么筹码。
坐在马车里轻轻的吁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但愿我燕鸿渊还有好运气,真的碰上了一个能解我燕家之忧的贵……人才。”
第四十三章 秒怂
燕倾城看着自家府门口,那禁军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目送着父亲的马车离去,心头疑惑的问道:“你刚刚跟我父亲说什么了?”
一旁还未进府的苏金生,听到燕倾城如此问话后,顿时也竖起了耳朵倾听着,心想:刚才老爷瞪视自己的那一眼,是不是跟他们的谈话有关啊。
“没说什么,就是你父亲嘱咐我,在府里别客气,该吃吃、该喝喝,千万别拿自己当外人……。”叶青摸摸鼻子,笑着胡诌道。
“无聊。”燕倾城面色一冷,随即在幽儿的帮扶下,主仆两人踏上了马车。
燕倾城的马车这一次竟然连马夫都没有,于是李横跟叶青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时望向苏金生:“你们燕府难道还缺马夫?”
“小姐吩咐了,让叶都头亲自驾车。”
“我……我堂堂一个禁军都头……你让我为你家小姐……。”叶青眉毛倒立,燕大小姐太不客气了吧,一个人竟然被她当成两个人用,这是资产阶级的丑恶嘴脸,必须抨击才行。
“快点儿走了。”幽儿掀开马车窗口的帘子,看着叶青跟李横催促道。
只是当叶青没好气的瞪向她时,小丫头立刻秒怂,撅着嘴有些委屈道:“小……小姐让我催促你的。”
“知道了。”叶青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还好回头看了一眼笑呵呵的苏金生,这才与李横一左一右坐在了车辕上。
而至于赵乞儿跟泼李三两人,只能是跟在后面走着了,好在李横驾车并不快,车厢里的燕倾城也不赶时间,所以赵乞儿跟泼李三,跟在后面倒是不费力气,时不时还能聊上几句。
燕倾城没让府里的马夫跟着本是好心,毕竟从清河坊出城这段距离就不算近,而且出了钱湖门后,不远处就是西湖,他们还需要绕过西湖往前走上一大段距离的。
上一次跟着前往二叔家,还是半道上才跟上来的,即便是这样,那禁军回到府里时,都喊脚累,如今要是再让他跟着来回走一趟,还不得喊腿断了。
叶青坐在车辕上之后,才回味过来燕大小姐的细心跟周到,于是扭头对身后车厢里的幽儿说道:“幽儿,替我谢谢你家小姐的好心啊。”
“啊?”车厢里传来了幽儿有些惊讶的话语,而后看向燕倾城,只听见燕倾城冷冷的说了一句:“别理他。”
于是马车里便没有了声音,幽儿也不再理会叶青。
马车从临安城内,沿着皇宫的边缘一条宽敞的街道缓缓往前,而后便可以从离皇宫较近的钱湖门出去。
而在马车从清河坊坊里驶出来后,便被人盯上了,只是不论是叶青还是李横,都不曾注意到,因为现在,他们与马车里的主仆二人,正在争论到底怎么走才算是最近的一条路。
叶青是个“假路盲”,来到大宋也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何况从建康被贬回临安时,叶青正处于人生中最为茫然、消沉的时候,对于行走的官道根本就没有在意。
而自从到了临安后,这些日子以来,他还没有出过城,对于城外的路就更是不熟了,毕竟临安城的街道,他熟悉的都没有几条。
一直默不作声的叶青,根本没有发言权,原本马车车厢里的燕倾城,偶尔还说上两句,但直到意识到叶青一直没说话后,她也不再说话了。
于是就变成了马车里的幽儿,跟李横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的开始激烈的讨论起来该怎么出城,出城后又该走哪条道会更快一些了。
不过即便是从两人的争论中,也听出来了,燕倾城这一趟出门完全是临时起意,而且出城还跟自己有关,就是要前往燕家在城外的作坊,要亲眼看着叶青指挥着工匠,再把那羊角灯笼做出来才行。
至于燕倾城是不是试过了自己带过来的灯笼,叶青相信她应该是试了,不然的话,也不可能这么着急的,就想让她家的工匠试试。
不过在叶青看来,这娘们的心机够深的了,竟然暗地里偷偷摸摸的已经早做打算了,就等着自己做好后,而后教会她家的工匠了。
但这也符合商人的作风,再加上燕倾城被他坑了五百两银子,以商人的性格,钱花出去了,如果看不到成果,那就真的是失败了,所以第一时间验证其成果,只能说明,燕倾城的雷厉风行,以及家族内部的分裂问题,越来越严重了,让她不得不赶紧想好退路,保证燕家的利益,在短时间内不会大打折扣。
西湖是叶青来到大宋之后,第一次出城看到,虽然只是看到了西湖的一角,但看着水面上古色古香、静静矗立在,金光鳞鳞的湖面上的画舫,以及湖堤上那一排排两三层楼高的楼房,鳞次栉比的商铺招牌,在这个太阳初升的时刻,倒是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安逸感觉。
马车沿着堤路继续往前,时不时看到昨夜宿醉后的文人雅士,在湖边被女子搀扶着,脸色发白如同病秧子,或者是趴在湖边难受的干呕着。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你说这诗是不是说的就是眼前这场景啊?”坐在车辕上随着马车起伏摇摇晃晃,耳根子终于清净了的叶青,靠在车厢上,斜了李横一眼问道。
“这是你做的诗?”李横一愣,又回味了一遍刚刚叶青念的诗后问道:“想不到你还是一个忧国忧民、忠君爱国的诗人啊,佩服佩服。”
“神特么的我做的诗……。”叶青话还没有说话,就被车厢里的燕倾城打断了。
“不是你做的,那是谁做的?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过?”燕倾城是个愤青,对金国人是恨之入骨,估计受她爹的影响或者是遗传。
要不然的话,她二叔跟三叔,为何就不像她们这一家子似的这么愤青呢。所以她对于描写抨击朝廷,或者是表达爱国热情、忧国忧民的诗词是极为感兴趣。
临安城的文人雅士,但凡有好的诗词歌赋问世,不论是卿卿我我、愁肠百结的词赋,还是慷慨激昂、热血冲天如岳飞《满江红》那般的词,燕倾城相信自己都有所耳闻过,但刚刚这禁军念的这首,她显然还是第一次听到。
而且旁边就是供人们纵情声色、寻欢作乐的西湖,以及流连忘返的游人士子与画舫女子形影不离,如此应景且是连自己都不曾停过的诗词,不是他有感而发,难道是别人所做被他念出来,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你确定你没听过?”车辕上的叶青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南宋随着生活必备品进入市场后,各个行业都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只要是叶青能够想到的赚钱行当,在南宋都能够看见。这也是为何,随着李横越来越缺钱,他自己手头也变得越来越紧的时候,硬是没有找到一条发财之道的原因。
要不然他也不会打起收保护费的主意,所以在叶青的心里,已经认定了,不论是诗词歌赋还是能够挣钱的行当,如今都已经被精明的南宋人给发展到极致了,自己想要异军突起,简直是不可能的。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刚才所念的那首诗,此时还没有问世!
而这首诗的真正主人,如今还在他的老家,半年之后才会到达临安,而后才会在客栈的墙壁上,留下这首传世之作!
“没听过。”燕倾城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望着渐渐被抛在了身后的西湖一角,心里再次默默的念着,但无论如何,她也想不起之前有这么一首忧国忧民,又反讽朝廷安逸的好诗来。
“你是禁军,做这样的诗,是怕被上头问罪,所以才不敢承认吧?”幽儿这个时候,却在叶青不知如何应对李横那狐疑的目光时,给叶青找到了一个好的解释。
而这个解释,也让原本紧蹙眉头,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之前听过这首诗的燕倾城,心中的疑惑顿时明朗。
联想到叶青原本是建康神劲军的队官,而后被贬到了临安禁军,成了一个小小的都头,但不想这都头还没有干两个月,就被人排挤,然后凑巧被父亲雇到了自己家里,成了看家护院的都头。
“原来如此,你不会就是因为这首诗或者是其他诗得罪了上头,所以才被贬到禁军的吧?”燕倾城心里突然间对叶青充满了好奇。
这个禁军表面上看似玩世不恭,其实骨子里却是孤傲的很,看着性子温和、很好相处的样子,但让人很难看透他的内心,经常给人一种满不在乎,从容淡定,但却又极为自信的感觉。
“有老刘头那个大嘴巴在,咱们什么事儿大小姐不知道?”李横看了一眼叶青,而后把马车在幽儿的指挥下,赶到了一排栅栏的旁边停下说道。
“难怪。”叶青从车辕上跳下来嘟囔了一声。
看来这燕倾城,因为那五百两银子,这几天没少从侧面打听自己的事情。
而老刘头显然就是最好的突破口,这家伙嘴上没把门的是出了名的,何况又势力、又三八的很,为了一点儿好处跟他的虚荣心,估计他都能把自己跟李横卖了。
第四十四章 作坊
燕家在城外的作坊很大,一排排木制房子里,到处都是一些干活的工匠的身影,随着燕倾城带着幽儿进入院子里,作坊的管事立刻就小步跑了过来给燕倾城见礼。
叶青与李横、赵乞儿、泼李三四人不紧不慢的跟在两人后面,四处打量着这燕家的作坊,不远处那一排排晾晒的布匹,如同七色彩虹悬挂在空中一样,给这硕大的院子里,倒是增添了一些灵动跟别致的景色。
绕过前面的染布作坊,几人来到一间单独的有专人把守的小院门口,燕倾城看了看身后的叶青几人,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让叶青跟着进来,至于李横、赵乞儿以及泼李三,则是被留在了外面。
“羊角准备好了么?”燕倾城看着那管事问道。
“准备好了,昨儿个小姐您吩咐后,小的连夜就买了几十根。”管事的恭敬的说道。
听完管事儿的话后,燕倾城再次蹙眉,只是这一次的目光并没有敌意,带着一丝幽怨的看着叶青,像是在质问叶青,为何要让自己花五两银子买一整头羊,而不是去药铺买羊角。
叶青耸耸肩,两手摊开后无奈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真的不知道药铺里竟然卖羊角,我买了一头羊回家,那头羊到了家门口后说什么也不进去,最后羊跑了,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那你后来是怎么想到药铺有羊角卖的?”燕倾城有股踩死眼前禁军的冲动,但内心里更多的是对自己无条件信任这禁军的恼怒。
上一次五百两银子的当还不够,还要再上一次五两银子的当!
羊角在药铺有的卖,这放在临安谁人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忘了?怎么就答应了他买一头羊的要求!而且还给了五两银子,那都够买十头羊了!
“后来我嫂子告诉我药铺就有的卖,所以我又去了一趟药铺。”叶青直视着燕倾城那想杀人的目光,如实回答道。
“把剩下的银子还我。”燕倾城伸出雪白的手,对着叶青哼道。
“不好意思。”叶青难得的低头,抓了抓自己脑后的小马尾后,有些尴尬的道:“剩余的银子让我赏给我嫂子的丫鬟了。”
叶青刚一说完,燕倾城的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昨日里自己看到的情形,一男一女站在一品楼的栏杆处说话的场景。
所以她此刻心里已经笃定,昨日里见到的女的,很可能就是这禁军的嫂子,而他们能够去一品楼吃饭,花的却是自己的钱。
于是越想燕倾城就越气愤,伸出去的手渐渐攥成了拳头,看着那禁军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后只能恨恨说道:“今天你要是教不会他们做那羊角灯笼,你就……你就还我全部的钱!”
叶青无所谓的再次耸耸肩,而后便越过燕倾城,开始指挥着那管事儿的,把整整齐齐摆成一排的羊角,按照他当初做的步骤,一步步的开始做起来。
于是燕倾城便冷冷的看着那禁军,一会儿指指抛光的羊角,一会儿拿起一个去掉头尾的羊角打量着,或者是看着那正在烧水的大锅。
最后则是把一直背着的古怪背包,竟然只是两个手指拉住一个纽扣样式的东西,轻轻一拉,随着那背包上方发出呲一声,那古怪的包就被打开了。
好几个大小不一,但模样儿相差无几的木头楦子就被拿了出来,扔给那个管事儿的后,便开始指挥着把羊角放入锅里开始煮。
“这是什么?”燕倾城实在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心,指着叶青背包上的拉链问道。
就连幽儿也是很感兴趣的看着叶青,两手又是轻轻一拉,那被拉开的背包,就又严丝合缝的合上了,就像是一个整体似的。
“这个啊,拉链啊。”叶青又在燕倾城的注视下,来回拉了好几次那拉链,淡淡的说道。
“如何做的……?”
“停,打住,现在别想,我也知道这玩意儿轻松省事儿,但现在真不是咱们想做就能做出来的。”叶青急忙伸手制止燕倾城问下去。
商人就这点儿不好,见到个新鲜玩意儿,第一时间就是想要占为己有,或者是自己也做个一摸一样儿的出来,然后看看能不能给自己带来最大的利益。
燕倾城看了一眼双眼坚定的叶青,自动忽视了他那句话里的咱们,听到幽儿的声音后,然后又狠狠的白了一眼叶青,才转身往幽儿的方向走去。
幽儿打来了一盆水,刚才燕倾城看着那些羊角也好奇,自然是要用手拿起来看一看,摸一摸,特别是看着那被煮软的羊角,被那楦子缓缓撑大后,燕倾城就越发的心疼她那五百两银子了,这么简单的办法,哪里值五百两银子了?五两银子自己都嫌多!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确实是简单实用,羊角在那楦子的缓缓撑大下,变得则是越来越透明,就跟马车里的那个羊角灯笼一样,羊角的外皮变得越来越薄,越来越透明。
叶青看着在幽儿的侍奉下,站在那里洗手的燕倾城,见这边那管事儿的,带着工匠,短时间内就搞明白了,接下来该如何做羊角灯笼后,便看着幽儿手里递给燕倾城洗手的肥皂团,走了过去。
“你刚才出城前,不是问我跟燕员外都谈了些什么吗?我现在正式告诉你,有笔大买卖你有没有兴趣?”叶青走到燕倾城跟前,看着燕倾城用完肥皂团准备递给幽儿时,想也不想的便要用手接。
于是燕倾城那拿着肥皂团的手,像是见了鬼一样的急忙缩回来,没好气的瞪了叶青一眼,而后绕过叶青的手,把肥皂团递给了幽儿。
“你先说。”仔细的洗着手的燕倾城,冷冷的说道。
叶青从幽儿手里才能接过那肥皂团,拿在手里看了看,正准备放到鼻端闻一下,不过看着燕倾城那冰冷的目光,叶青此时才反应过来:男女有别。
于是手里把玩着那发乌且粗糙的肥皂团说道:“这玩意儿洗手洗衣服甚至是洗澡都没问题,你先别瞪眼,显得你眼大还是怎么着?听我说完了,别老这么毛毛躁躁的。”
叶青看着擦完手,又用那一双明亮的会说话的大眼睛,要“瞪死”自己的燕倾城,急忙“严肃”的训斥道。
“嘿,你来劲是不是?”燕倾城被叶青气的无奈到想剁脚,但又碍于女子心态,只好无语的白了一眼。
“这么跟你说吧,我手里现在有好几个项目,但说白了,我只有技术并没有资金跟工……匠,所以接下来我说的,你别不当回事儿。”
“你到底说不说?”燕倾城就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看着自己洗完手了,竟然指使着幽儿去换盆水,他也要洗手。
而更让她气愤的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竟然心甘情愿的当这个叛徒,竟然真的听这禁军的话,乖乖的去打水了。
“别看幽儿了,幽儿又不是不忠诚于你,她是怕咱们的谈话太过于私密……。”
“谁跟你咱们,谁跟你私密呢!你要说就说,不说我要走了。”燕倾城气的真想抬脚踩死蹲在墙角的禁军。
“就你这脾气,我都不明白,燕员外怎么放心把诺大的家业交给你,就不怕被你给败光了。谢谢幽儿。”叶青对着打水过来的幽儿,露出自认为最和善的笑意说着谢谢,不想幽儿却是嫌弃加鄙夷的放下盆就离开了。
于是匆匆洗完手的某人,急忙对懒得跟他贫嘴,作势要往外走的燕倾城,说道:“我有更好的办法作出这肥皂团来,而且并不一定是这圆球似的这么难看。因为它的表面会很光滑,也会比这肥皂团的卖相好,而且闻起来的气味儿会很香,就是那种……那种淡淡的花香那种。”
“完了?”燕倾城冷冷的看着叶青,脸上的神情极为平静。
“呃……这个时候,按照套路,你应该表示吃惊才对啊?”这下换叶青感到吃惊了,这不符合逻辑啊,按理说,自己说完后,燕倾城应该是两眼冒光,把自己当成她家的救世主、活菩萨似的供着才对啊。
“在没有看到实物之前,你所说的一个字我都不会相信!”燕倾城依然是冷冷的、不在乎的表情,虽然心里面很期待他说的那种肥皂团,但她心里更记得,自己五百两银子是怎么没的!至于禁军嘴里那些莫名其妙的词汇,她如今已经学会了自动略过,就当没听见。
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院子里已经摆了十数个做好的羊角灯笼了,虽然每一个灯笼确实能卖不少钱,但跟自己花费的五百两银子比起来,燕倾城还是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所以,即便是叶青会口吐莲花,能把一件事物描绘的如同花儿来,她也不绝对不会在轻易答应这个禁军什么了,吃过两次亏,上过两次当,该长记性了她。
“你不说是说有好几样呢吗?这才一样,还有呢?”燕倾城看着面色有些不善的叶青,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为何,她竟有些怕这个禁军就此打住不再说了。
毕竟,这羊角灯笼的出现,虽然无法弥补分家后燕家的损失,但这简单的制作灯笼,在被别人仿制出来前的一段时间内,确实是大有可图的。
“就你这个态度,如此不尊重技术人员的态度,让我很伤心。难道你不知道技术比生产力更重要吗?我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换一个合作伙伴。”
“你……你敢!”燕倾城彻底爆发了,双手叉腰冷声喝道。
一旁看那羊角灯笼的幽儿,以及那个管事儿,听到燕倾城如此强硬的话语,不由自主的同时侧目望了过来。
第四十五章 伏击
在叶青、燕倾城等人,刚刚进入城外的作坊后,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几个同样是穿着大宋服饰的陌生人,便远远的停下了脚步。
而后不一会儿的功夫,当初曾在巷子里堵住白纯,在燕鸿升的府里都见过叶青的两名金人,同样是穿着大宋的服饰,从一辆马车里缓缓走了下来。
下车后的两人,与那几个陌生人淡淡的交谈了几句后,便开始四下打量起了这里的地形、地势。
“再往后撤一些,前方密林处更适合伏击。”金人使臣完颜胡沙,四下打量了下这一条官道前后,再远远望了望那连城一片的作坊,显然在这里伏击,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会增加自己等人暴露的风险。
马车跟随在完颜胡沙以及另外一名金国使臣独吉思忠的后面,由马夫牵着缰绳,缓缓往回走,看着前方两侧茂密的丛林,道路一旁一条小河沟流水潺潺。
如果埋伏在另外一侧,完全可以让燕家的马车在经过时,被他们逼的往小河沟这一边躲避,到时候他们便是退无可退,只能是深陷自己的伏击圈而无法有效反抗。
“不错,这里倒是远离了那些作坊,人烟稀少,倒是不失为一个好下手的地方,但一定要切记,不可伤了马车里那两人的性命,不然的话,到时候我保证你们的脑袋,不一定还会长在你们的肩膀上。”独吉思忠神色轻松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对着跟前的八名手下说道。
至于那几个禁军,虽然汤家也同样有交代,但在金人看来,不过是几个微不足道的禁军,压根儿不值的自己对手下叮嘱,到时候死了就死了,汤家还能拿自己怎么着?
而后跟完颜胡沙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便示意马夫把马车赶进那茂密树林的深处,这八人都乃是他们从金国带过来的勇士,各个都是久经战阵、勇猛无比,任何一个手上可都没少沾宋人将士的鲜血。
燕倾城侧耳倾听着叶青的讲述,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用心听叶青讲话,同样,她也是第一次从叶青的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认真跟专注。
“不错,我说的不光是这肥皂团、蜡烛,甚至现在我就有五成把握的,可以让你燕家布料的颜色,变得更为明艳的办法。最为重要的是,这些只是一个开始,这三个项目之间都是息息相关,而且往后,还会衍生出一些其他的,我们预料不到的新事物,这所有的一切,如果都能够成功,我敢保证,你燕家的财富绝对会翻一番不止,到时候,你家的其他生意,估计你都看不上眼了。”叶青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地上被他画的如同鬼画符一般,但燕倾城却是每一笔一画都看懂了。
坐在一个板凳上的燕倾城,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如果这个禁军所说的这三样,真的是只有他一个人懂的秘法所制,那么其背后的价值绝对是超过她现在的想象。
先不说那肥皂团跟蜡烛,就是布料的颜色如果能够变得更加明艳一些,这就足以让燕家在临安城的布料招牌再一次变得更加响亮。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如此一来,也可以让燕家皇商的地位更加稳固。
燕倾城盯着那地面上渐渐被叶青抹去的鬼画符,长长的叹口气,看着依然还蹲在自己对面不远处的叶青问道:“那明瓦呢?你说它可以代替窗户纸……。”
“那玩意儿不好弄,主要是材料太过于费劲,而且做出来后,有着极大的市场风险,一旦不被市场接受,到时候就是一个十足的赔本买卖,何况……。”叶青眯着眼睛望着明眸皓齿的绝色佳人,想了下继续说道:“明瓦只是一个过渡产品,它……总之现在先不想这些行不行?”
叶青能记忆起来的明瓦,看起来就跟不透明的塑料布一样,安在窗户上之后,他不觉得那东西比起窗户纸来,更好看,或者说是更有与南宋理念相匹配的意境。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懒,因为明瓦做起来虽然不难,但重要的工序颇为繁杂,而且还都是一些没有技术的熟练活儿,所以他在整理记忆中,残存的米歇尔·欧仁·舍夫勒尔的那些化学成就时,自然而然的在比较之后,就移情别恋的放弃了对明瓦的热情。
“蜡烛真的可以没有异味儿?”燕倾城不确定的问道,毕竟在她的认识中,蜡烛本身就该是带着去除不掉的异味儿,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可能去除呢。
“完全可以没有异味,我可以保证,而且成本也便宜。”叶青无聊的向燕倾城抛了个你懂的眼神,然后换来的便是绝色佳人的无尽白眼。
“不管如何,我都要看到成品才行,到时候你想要多少银子,都可以商量。”燕倾城确实是被叶青给鼓惑……打动了,所以好看的柳叶眉儿舒展开来后,淡淡的说道。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要卖给你……。”
“呸,谁要买你了。”燕倾城瞪了蹲在地上的某人一眼,嗔怒道,这人说话怎么就不过脑子呢,张嘴就胡说八道。
叶青一愣,娘们你想多了吧,想买我我还不卖呢,于是看着准备起身的燕倾城说道:“我的意思是合作,精诚合作,金石为开。”
“什么意思?”燕倾城看了看那已经制作了满院子的羊角灯笼,又示意那管事儿的拿了几个放在了马车后面,这是打算带回去后,在府里点亮看看效果如何。
“很简单,我出技术你出资金,然后五五分成!”叶青也站起身,跟着燕倾城走出院子,这是已经准备回府了。
原本还打算前往燕家的瓷窑处看看,但燕倾城显然对于烧窑的那地方不感兴趣,烟火气息太浓,而且加上那里的工匠,因为气温高的缘故,光膀子的比较多,所以燕倾城对于还远在几里之外的瓷窑,则是一点儿兴趣没有。
平日里也都是让苏金生或者是其他人前往查看,她自己对于那里,基本上是不涉足。
看着灯笼装进了马车后面,燕倾城便止步扭头看着叶青的笑脸,冷冷的说道:“做梦!我告诉你,你休想。”
“咋的,你还想独吞啊?”叶青看着上了马车之后,弯腰曲背往车厢里钻的燕倾城,那夏日薄衣衫裙遮盖下的玲珑曲线,在此刻是显露无疑,特别是那浑圆如天成的优美 臀线,如同造物主对燕倾城最大的偏爱,让叶青一时半会儿的脑海里,始终都是那浑圆在晃动。
“想也别想,五五分成,你不如去做梦吧,梦里你都能占九成。”燕倾城冷冷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叶青把手臂伸出去,而后幽儿有些害羞的看了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扶着叶青的手臂上了马车,只是小丫头的脸色,因为手臂刚才牢牢抓着叶青坚实的小臂上车,此刻显得红彤彤的。
“那你想怎么样儿?”叶青看着李横调转马车,便站在一边问着马车车厢。
“再说,等你都做好了再谈条件。”
“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你别忘了,就今天我跟你说的这些,换成临安城的任何一家,都会上赶子跟我合作,而且条件指定会只比我开出的条件还要丰厚。”坐上车辕后,叶青微微仰头,靠着车厢向身后说道。
但里面却没有了反应,显然燕倾城不想再跟他讨论这个问题,所以索性干脆就不再搭理他的话茬。
冲着李横无奈的耸耸肩膀,而后随着李横手里的长鞭在空中抖出一声啪的空响,马车便开始缓缓往临安城的方向驶去。
今日燕倾城出城,完全是为了这羊角灯笼,所以当在城外作坊里,看到了羊角灯笼那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做法之后,燕倾城就为那五百两银子郁闷的要死。
就像是魔术师变魔术一样,当人们看到魔术的效果时,往往会惊叹于它的神奇之处,但当我们真正了解了魔术那神奇的背后,那简单的原理后。
我们会在感叹简单的同时,甚至有时候会怀疑:真的假的?难道我刚才看到的就是这么简单的原理,所产生出来的效果吗?
燕倾城如今就是这种心理,一大早上幽儿拿到那羊角灯笼后,她还是满心欢喜,觉得自己那五百两银子没有白花。
所以她不惜出城来到城外的作坊,在力求保密、制法不外泄的情况下,再次见识那羊角是如何神奇的变成灯笼的。
一路上在脑海里想过很多神奇的方法,用尽了少女该有的浪漫跟情怀,尽可能的想着会是如何的复杂,会是如何的神奇,但当现实摆在眼前的时候,燕倾城整个人都懵了。
总之坐在马车里的燕倾城,看着放在自己身后的几个灯笼,早上的成就感跟兴奋的心情,早已经烟消云散,剩下的便是满心的不甘,跟要多难看就有多冰冷的表情。
这个禁军的五百两银子也太好赚了吧?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赚走了自己五百两银子?自己是不是太笨了?
坐在马车里的燕倾城,沉浸在这几日与叶青打交道的种种细节中,希望借此能够找到一些叶青的弱点,或者是能够扳回一局的办法时。
就听见车厢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似的,力量极大,而且十分厚重的发出了砰的一声,但还不等她竖起柳叶眉儿质问叶青又在搞什么鬼时,就听见叶青喊道:“什么鬼?别停,加速冲过去。”
“驾!”李横反应也不慢,听到叶青让他加速后,马鞭立刻甩在了马背上,催促着马车快速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