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章 加官晋爵
乞石烈诸神奴同样很清楚叶青的用意,无非是因为手下兵力捉襟见肘,所以才不得不摆明了阵势,要跟自己在此地一决胜负。
但十万之兵对上他的几万人,完全是胜券在握,叶青又怎么会这么傻,等着自己把他一锅端呢?
可若要说这是叶青的疑兵之计,乞石烈诸神奴又不是十分相信,毕竟叶青眼下的现实处境便是他没有过多的兵力来抵抗自己,唯独只有眼前的那点儿兵力罢了。
完颜襄、完颜宗浩怒气冲冲的冲进刚刚搭建好的营帐内,对岸宋人并没有趁他们立足未稳时来攻,这让完颜襄、完颜宗浩彻底认定,对面的宋人早已经吓破了胆,根本不敢主动进攻他们大金国。
“真不知道当初你是怎么被他吓得一步也不敢前进的,难道就如同现在一样?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就把你乞石烈诸神奴给镇住了不成?”完颜宗浩看着营帐内的乞石烈诸神奴,不满的冲口而出道。
“那以国公的意思,我们如今该如何用兵?”乞石烈诸神奴这几日来,不知为何,对于二人的态度竟然是一反常态,不管二人如何出言激怒,乞石烈诸神奴都能够做到微笑面对,毫不生气。
“自然是立刻率兵渡河攻那些宋人,难道还要跟他们一直耗着不成?战争向来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如今我大军一到,这下了好几日的雨便立刻停了,这难道不是天助我大金?如今河套三路探子回报,依然有我大金大量官吏在任,眼下,只要我等一旦渡过黄河,打败那叶青,河套三路的官吏必然会揭竿而起,拥护我等收复失地。”完颜宗浩冷笑一声,接着便是豪气干云的挥手说道。
彷佛在黄河对岸的宋人都是纸糊的一样,只要他们挥一挥手,那些宋人便会立刻灰飞烟灭,成为他们两个国公向圣上邀功请赏的尸体。
更令乞石烈诸神奴心头鄙夷两人,又忧心忡忡的是,这一路上不管是完颜襄还是完颜宗浩,都没有把宋人放在眼里,除了依旧认为宋人还如当初那般软弱不堪一击外,便是对于自身是格外的自信。
在两人看来,圣上之所以差遣他们二人为乞石烈诸神奴的副将一同攻宋,完全是要给乞石烈诸神奴留有一丝颜面,但其实在圣上心中,更为欣赏的则是他们二人的用兵才华。
虽然两人还不曾率兵打过仗,但无比强大到盲目的自信心,一直让两人相信,圣上之所以让他们二人辅佐乞石烈诸神奴,完全是看中了他们的勇气跟才华,并非是为了协助乞石烈诸神奴,以他们的宗室身份提高军心。
特别是这几日来,因为两人那一路上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举动,已经影响到了军心,使得一部分人也已经开始像他们二人一般乐观了起来,根本没有把宋军当成一回事儿,开始相信,只要宋人一旦遇到他们,必然是会立刻不战而溃。
乞石烈诸神奴虽然心里头已经把完颜襄、完颜宗浩两个人跟愚蠢的猪之间划了个等号,但表面上依旧是带着和颜悦色的笑容,甚至是不惜放低姿态,”诚恳“问道:“那么不知如今我们该如何渡河,才能够不落入对面宋军的阻击之中?”
“自然是从渡口杀过去,既然是战争,岂有不死人之说?这里的渡口最大,河水缓和,再适宜渡河不过,要不然的话,宋军又怎么会只守这一个渡口?”完颜襄不屑的撇了一眼乞石烈诸神奴,而后神态傲慢的说道。
乞石烈诸神奴在心里又是一阵叹气,不过也正是他希望的那般,两头蠢猪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想过要从上下游渡河,迂回到宋人两翼去攻宋。
彷佛已经看到了浑浊的黄河水变成了血红的颜色一般,乞石烈诸神奴抚着额头,神情之间带着一些为难,叹道:“战争自然是要死人的,只是如今……我大军既然想要渡河,必然是要有前锋、中军之分,本将如今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到底是让两位国公……。”
说到这里后,乞石烈诸神奴故意的停顿了下,而此时的完颜襄与完颜宗浩,像是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变得一言不发。
他们虽然傻,但是也知道性命的宝贵,更是知道,若是成为了第一波渡河大军,那么明显死的可能比生的可能性要高很多,他们可不想刚到这里就立刻去送死,他们可是为了晋升郡王而来,并非是为了送死。
看着不说话的两人,乞石烈诸神奴心头一笑,继续说道:“既然两位国公都相信宋人不堪一击,而我们也为了能够尽早收回河套三路,是否便不必进行无谓的试探?”
“自然是不必再行试探,面对不过几万人的宋人,乞石烈诸神奴,可莫要因为上次一事儿而优柔寡断才是。”完颜襄有些不怀好意的说道。
反正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是明日渡河,还是后日渡河攻宋,他都不会第一波冲过去,他都会等到渡河的宋人跟大军打起来后,再渡河也不迟。
郡王的爵位虽然让他眼馋,但也要留的性命享受才行,追谥为郡王的事情,他可不想做。
“既然如此,明日我为前锋,两位国公殿后如何?”乞石烈诸神奴微笑着对二人问道。
“好,将军你放心,我们二人保证,只要大人渡河之后,立刻就跟着渡河。”完颜襄跟完颜宗浩互望一眼齐声说道,而心里因为乞石烈诸神奴的自告奋勇,早已经是乐开了花。
完颜襄、完颜宗浩在笑,而看着他们两人的乞石烈诸神奴也是笑的极为开心,随着乞石烈诸神奴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始部署明日的渡河事宜时,完颜襄跟完颜宗浩却是有种好像上当了的感觉。
随着乞石烈诸神奴带着一众将领开始巡营,开始部署明日的渡河事宜,原本一直跟着的完颜襄、完颜宗浩,心里头的狐疑则是越来越盛,越发觉得其中好像有哪里不对。
一把拽住完颜宗浩的衣袖,拉着其走进营帐内,完颜襄便开口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几日的乞石烈诸神奴跟之前不太一样?”
完颜宗浩先是一愣,而后皱着眉头回想了下后道:“确实有些不一样,特别是刚刚,更是有些不一样。这让我觉得,我们二人……是不是上了他言语相激的当了。”
“言语相激?”完颜襄也是神色一愣。
“不错,你就没有发现吗?刚刚乞石烈诸神奴,在
得到我们同意他为先锋渡河,我们殿后后,那脸上怎么也藏不住的笑容中,带着一丝阴谋得逞的得意吗?”完颜宗浩回想着刚刚的场景,总觉得乞石烈诸神奴,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第一个渡河立功,所以才会拿话来堵他们二人,免得以后在圣上面前邀功时,他们二人跟其抢夺功劳。
“第一波渡河难道比第二波、第三波还要安全吗?”完颜襄愣了下,他虽然也怀疑乞石烈诸神奴的用意,但像完颜宗浩这么想象力丰富,他还是从没有想过。
“你想一想,我们若是想要渡河,那么第一步又该做什么?”完颜宗浩循序渐进的问道:“看看如今帐外忙碌的兵士,正在着手的投石车、床子弩等攻城器具,这是为何?而这里的河面相对较窄,水流缓和,自然是容易渡河。所以我相信,宋人那边,同样是备了大量的投石车、床子弩等器具来阻我们渡河。所以……你想想,若是身为第一波渡河者,会被宋人阻截吗?”
“对啊,那些不长眼的飞石、如椽般的箭矢,从岸上击发后,也只会在第一波渡河,第二波、第三波开始之时被击发,何况不管是投石车还是箭矢,射程都极远,万万不会在我们刚一渡河时就击发,必然是要等到……。”完颜襄瞬间神色大惊,原来他们二人千挑万选,竟然是给自己选了一条死路!
“难怪乞石烈诸神奴笑的那么得意、阴险,难怪他这几日对我们的态度一改往日,原来他是要置我们在最危险的第二波跟第三波啊。”完颜襄神色难看的看着完颜宗浩说道。
“宋人在对岸又不是完全没有一战之力,所以必然会放第一波将士渡河,而后截断第三甚至是第四波,我们有十万大军,即便是明日乞石烈诸神奴也会从上下有两处派人渡河,牵制宋人,但单以正面的进攻而言,反而第一波,乃至第二波渡河大军,倒是不会在渡河时就面临危险。对岸宋人兵力少,加上我们也有床子弩、投石车来掩护,只要安全渡河后,便可一战立功。”完颜宗浩嘴角带着冷笑,很为自己的聪明而感到满意,若不是自己率先察觉到乞石烈诸神奴的险恶用心,一旦明日事到临头,自己等人想要更改已然是不可能了,甚至弄不好,还会被乞石烈诸神奴治个阵前不听军令的罪名,都不用禀奏圣上,直接就可以军法处置了他们二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二人率第一波渡河?把第二波、第三波乃至是其余者皆留给乞石烈诸神奴?”完颜襄抚摸着下巴寻思了一番道。
“此事不单关乎你我能否靠此一战升官晋爵,更是关系着我们二人的性命,所以也顾不得的那么多了,说什么也要把这第一波渡河攻宋的差遣抢到手,哪怕是到时候我们没办法立下功劳,但只要保住性命,再加上身为第一波渡河者,圣上也会看在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的份儿上,说不准就给你我晋爵位了。”完颜宗浩笑的十分得意道,在他看来,这才是最为两全其美的办法。
而且说白了,这一战,他们二人本就是奔着爵位而来的,当然,也是完颜璟为了有足够的理由为他们晋爵位,所以才让二人跟着一同出征河套三路。
第九百八十一章 求助驰援
宋廷临安依旧是一片盛世景象,即便是如今,酒肆、茶楼里面的说书人,如同后世记者一样对于时事,都有着极为敏锐的触觉,常年混迹于临安城的低层,加上刻意于往来各地的商贩接触,自然对于外界的消息知道的比其他人要快速很多。
加上如今身在曲阜的朱熹,也一直有意无意的利用文人士子的影响力,帮着叶青在临安争取着好名声,希望借此能够帮助减轻被朝堂官员,冠以叶青的藩王压力。
所以如今,临安上下,不管是朝堂之上还是茶楼酒肆之间,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讨论如今北地叶青面对的困境。
而相比较于百姓们的热血沸腾、同仇敌忾,朝堂官员则是显得格外的紧张,甚至已经开始在思考着,如果叶青一旦兵败之后,他们该如何应对接下来金人对朝廷展开的报复。
临安城的上空因为百姓的同仇敌忾,以及官员的畏惧紧张而变得乌云密布,想要与金议和的官员大有人在,想要叶青再次打败金人的百姓同样为数不少,只是,不管百姓想要抗金的呼声有多高,身处庙堂的官员,却是因为他们的利益,不得不无视百姓们的声音,已经开始做着最坏的打算。
被史弥远安插进殿前司任正将的夏震,偷偷走出丽正门,在前方不远处的嘉会门与史弥远相见。
如今的史弥远,不得不考虑,一旦叶青战败后,金人势不可挡的南下,会不会直指镇江,是否淮南路因此而失去。
当然,其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他前些日子派遣到淮南路想要夺权的吏部侍郎赵延边,这些时日里来,非但没有在扬州官场乃至整个淮南路官场上,掀起哪怕一丝的风浪,竟然还因为大理寺、刑部的指正,卷入到了一件行贿官员的案子当中。
如此一来,使得沾染淮南路遇挫的史弥远,不得不在金人开始挥兵征叶青之时,暂时放下关于赵延边被大理寺、刑部问罪一事儿,开始以朝堂大局为重。
“你认为叶青有没有胜的可能?有几成的把握?”史弥远站在嘉会门的城楼上,看着当年叶青所造的元佑浑天仪象,到如今竟然没有出过任何差错,倒是令他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回大人,据末将私下里打探得到的消息,如今金人乃是兵分三路南下,大部主力则是陈兵于他们丢失不久的河套三路,在汴京路也有一路大军,不过其意图看样子,非是要强攻,倒像是牵制。至于大人最为关心的山东东路济南府,如今因为有辛弃疾镇守,虽然金人也派出了不少兵力,但并没有末将熟悉的名将,胜负如今不好判定。”夏震站在军事的角度,严谨的回答着史弥远的问话。
“叶青难道真的有一战之力?你可别忘了,他如今也在跟夏人交战。”史弥远有些皱起了眉头,他心里当然是希望叶青战败,如此一来,他便可以为了利益跟金人谈和,从而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
“大人……。”夏震有些不知当说不当说的犹豫了下,史弥远则是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但说无妨。”
“大人,去年户部调拨了大量的粮草物资前往北地,据末将所知,
那些粮草物资,包括军器监给予的弓弩、箭矢、长枪腰刀等等,足够叶青打一场持久战了。北地虽然缺粮,但这几年的治水,使得水患得以遏制,据说今年北地的秋粮,虽然不能够给予叶青支援,但也不会再向叶青要粮了。所以大人,为今之计,或许大人可以从户部着手。”夏震低垂着眼帘,不动声色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断了叶青后方粮草?”史弥远有些为难的问道。
“如此一来,叶青粮草难以为继之下,必然会引起军心不稳,从而不能持久与金、夏交战。淮南路虽然有存粮,但绝对是远远不够的。”夏震说道。
“户部尚书郑清之乃是朱熹的学生,如今朱熹就在北地曲阜,难道朱熹要的粮食,会被叶青捷足先登?”史弥远前些时日就已经对户部尚书郑清之心生不满,但因为他还希望借朱熹的声誉来压制韩侂胄,所以才会容忍郑清之持续供给北地粮食,供朱熹在北地笼络人心。
“下官以为,如今的朱熹……恐怕跟叶青已经是化敌为友了。还有便是……大人别忘了,辛弃疾当年可是极为推崇朱熹,虽然后来不知何原因,对朱熹生怨,但如今在山东东路那可是辛弃疾的地盘儿,他又怎么会容忍朱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直拉拢人心呢?若是说最初辛弃疾还无法洞察朱熹等文人士子的动机的话,那么如今已经大半年过去了,辛弃疾总不会蠢到还没有反应过来吧?”夏震循序渐进的解释道。
“辛弃疾、朱熹两者之间达成了默契,而郑清之碍于师生情谊,所以才会一直鼎力支持朱熹,但如今最后的好处,其实都落在了叶青手里。这种可能不是没有,可北地离我们太远,叶青又把持的极为严密,我们根本无法窥探到北地真正的形势。即便是从南来北往的商贾之中得到一些消息,但大多不实。”史弥远沉吟着,一时之间则是有些犹豫。
趁着韩侂胄此时前往利州路,把户部尚书郑清之换成更为心腹之人,如今自然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而且根本不会被韩侂胄钻了空子,但如此一来,势必要得罪朱熹此人,几番权衡之下,反而是让他一直无法下定决心,要不要冒着得罪善于记仇的朱熹,以及失去打压韩侂胄的党羽势力,来对叶青做釜底抽薪一事儿。
嘉会门处,史弥远在犹豫不决,临安皇宫的何宁门处,钟晴走下马车,跟着太监往李凤娘所在的仁明殿行去。
金、夏两国在这个时候一同对叶青用兵,显然也让李凤娘陷入到了无尽的担忧之中。
当然,李凤娘最为根本的担忧,并非是叶青,而是她害怕,一旦叶青败了,会不会立刻率兵回撤临安,如此一来,回到临安的叶青,对于她来说总是一块心病。
身处皇宫的她,必然要不管未来谁赢谁败,都得提前做好打算才行,所以召钟晴进宫,便是想知道,叶青如今在北地,是不是有实力能够力扛金、夏的同时用兵。
挺着大肚子的钟晴踏进仁明殿的第一时间,李凤娘立刻命人赐坐,寒暄了几句关于钟晴身孕的话题,而后李凤娘便看着钟晴那张微微有些发胖,但依旧掩不住她那风华绝代容
颜的脸颊,问道:“叶青在北地有几成拒敌不得南下的把握?如今他在哪里?夏国,还是京兆府,还是在济南府?”
“回皇后的话,妾身夫君如今在河套三路,前几日的消息让妾身也刚刚知道,如今正在黄河与金人隔岸对望,大战一触即发。”钟晴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含笑对李凤娘回道。
“为何不在济南府?他难道不知道,如今济南府一旦被金人攻破的后果吗?到时候遭殃的可就是淮南路?为何也不从夏撤兵回援河套三路?”李凤娘有些不悦的蹙眉问道。
此时的李凤娘,心里头的不悦连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嫉妒怀有身孕的钟晴多一些,还是不满叶青在河套三路多一些。
但总之,看见钟晴那挺着身孕、脸上带着满足幸福的小女人样子,她心里就会有不舒服,所以这些时日里来,她几乎都没有召见过这个,如今在临安城内看似柔弱无依靠,实则却牢牢掌握着整个皇城司的女人。
究其原因,其实就是不想看见怀了叶青子嗣,竟然在生下来后,还要以钟姓为姓的钟晴。
这让她心里极为不舒服,恨不得立刻能够劈头盖脸的大骂叶青一顿,才能稍缓她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
“济南府的兵力加上水军有四万人之多,叶青的意思是,足够应付来犯的金军。”钟晴微微低头,避开了李凤娘那如刀子一般的眼神,而后依照叶青的意思,把原本在济南府的近八万人兵力,说成了四万人。
“四万人?四万人难道就能够阻来势汹汹的金人不成?”李凤娘白皙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捏成了拳头,手背之上隐隐露出那青色的血管,语气也变得有些凌厉跟愤怒。
“皇后难道就没有想过让兵部差遣其他各路大军北上驰援吗?”钟晴扫视了一眼脸上布满寒霜的李凤娘,再次低头淡淡说道。
如今叶青在北地的兵力可谓是捉襟见肘,而从一开始,在留下了老刘头、赵乞儿辅辛弃疾守济南时,叶青就曾经给临安朝廷上过奏章,希望朝廷能够从其他路差遣大军驰援济南府。
但那时候韩侂胄还在临安,奏章几乎到了韩侂胄那里后,便被留了下来,而如今的兵部尚书钱象祖也好,大理寺卿孟珙也好,在朝堂之上也曾经提过几次,但都被韩侂胄摇头拒绝。
所以从朝廷其他路差遣大军赴北地驰援一事儿,因为金人还没有攻济南府的征兆,也就被搁置了下来。
如今金人大军已经兵临济南城下,临安城的大街小巷内,百姓们也开始纷纷议论着金、宋这一战谁胜谁负,朝堂之上也是终于因为和与战,吵成了一团,才使得李凤娘不得不在事到临头后,才重视其此事儿来。
“四万人或许可以撑上月余,但金人这一次则是倾所有精锐而出,叶青在河套三路同样无法驰援济南府,所以皇后……这是叶青今日给妾身的信,信中言:他已经尽力在抽调兵力去驰援济南府,但京兆府到济南府路途过于遥远,远远没有从朝廷各路抽调大军驰援容易。”钟晴手里的信,被太监接过递给了李凤娘。
第九百八十二章 渡河
第九百八十二章 渡河
钟晴的意思很明显,便是希望借李凤娘之威施压朝堂,支持兵部调兵遣将入济南府。
虽然如今皇室中,不管是因为黄贵妃的死,而变得几乎天天神神叨叨、有些疯癫的当今圣上赵惇,还是在孤山也已经病入膏肓的当今太上皇赵昚,抑或是在朝堂之上看似大权独揽的皇后李凤娘,其实对于如今的朝堂之上,都不能够做到完全说了算。
韩侂胄、史弥远的存在,使得朝堂之上真正的权力,已然已经完全落在了二人手里,如今唯一能够抗衡的,便是身处北地,正在被金、夏联攻的叶青。
而若是叶青在北地一旦失败,那么整个宋廷朝堂,便会真正成为韩侂胄、史弥远两人的朝堂,虽然这于皇室而言,也同样是颇为有利他们皇权制衡之术,但总归是还要面对金人的战争威胁。
所以只要叶青在北地存在一天,整个临安朝堂,都可以算是能够过上真正的安枕无忧的舒坦日子。
李凤娘同样清楚这一点,叶青于北地的存在,对于旁人如何她并不知晓,但最起码于她李凤娘而言,则永远都会是一个能够信任的靠山跟依仗,从而也不至于让权臣能够在朝堂之上欺负他们这一对“孤儿寡母”。
兵部尚书钱象祖终究算是她李凤娘一手提拔起来的近臣,即便当初还在太子府时,钱象祖就已经是太子府里的常客,而如今也是谏言调兵驰援叶青,而不是靠叶青一个人独立抗金。
只是因为朝堂之上韩、史二人如今势大,所以使得钱象祖还是孟珙,在朝堂之上的份量都显得有些轻,说出来的话语,几乎都会被韩、史二人的党羽当即反驳。
得到李凤娘凝重的一句:本宫还需再斟酌一番后,钟晴这才离开了皇宫。
梁兴驾着马车,回头对车厢里的钟晴说道:“赵延边的事儿已经无法脱罪,皇城司这边从其府里搜出白银近一万两,再加上一些古玩字画等稀世珍品……。”
“赵延边贪污之罪名早就已经无法逃脱,就算是史弥远想要保他都难。只是我担心淮南路他行贿官员的人证,还是要小心斟酌才是,何充其人虽然被叶青信任,但在淮南路跟萧振并不是很和睦,还是需要小心,到关键时刻以防此人出其不意投史弥远才是。毕竟,当初赵汝愚就曾拉拢过他,而叶青能够以此事儿要挟何充,史弥远既然也可以做的。”钟晴短短的大半年时间里,比之前可谓是成熟了很多,如今已然是一个心思极为缜密,手段也更加高明的美女蛇。
“陶潜已经跟孟珙商议过了,如今就只差刑部了,御史台虽然会参与阻止,但其中也有韩侂胄的人,所以我猜想,韩侂胄决计不会放过这个打压史弥远的机会。”梁兴点头认同的说道。
“还是小心一些为好。至于刑部李立方,此人如今更喜享乐,加上有皇后为其撑腰,他根本也无心参与韩、史二人之争,虽然与夫君关系匪浅,但终究是他们二人之间有过恩怨,也要小心一些才是。
”钟晴皱眉说道。
李立方是她最为看不透的一个人,如今身为刑部尚书、当今皇后的亲弟弟,但此人却是一直给人一种独善其身的感觉,不只是在韩侂胄跟史弥远之间能够做到左右逢源,就是如今叶青,对于他也是颇为信任,这就让钟晴有些不放心,甚至是有些怀疑,如今的李立方是不是一只坐山观虎斗的黄雀。
临安城因为北地战事乌云密布、暗流涌动,有人希望叶青战败,自然就有人希望叶青能够继续赢下去。
但不管如何,无论是韩侂胄还是史弥远,抑或是李凤娘,虽然各怀心思,但有一点儿毋庸置疑的是,谁也不希望叶青战败后,迎来金人对宋廷其他路的长驱直入。
在经过一夜的明争暗斗、你攻我守后,绍熙四年六月二十九日清晨,陈兵河东北路的乞石烈诸神奴,终于吹响了渡河与宋军一战的号角声。
呜咽的号角声伴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同时出现在灰蒙蒙的天空中,四周原本栖息的飞禽,像是嗅到了危险一般,在树林间拍打着翅膀一飞冲天,逃离出这片区域。
经过一夜小股部队你来我往的试探,清新的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着浓浓的战争气息,大战一触即发的紧张感觉,使得两岸的兵力,在第一时间都跑向了自己的位置。
此起彼伏的喊杀声,随着河面上的船只越来越多,也使得杀伐气息越发的浓厚,一股不由自主的紧张感,使得两岸的大军之中,不少的兵士不由的浑身颤抖,甚至是双眼有些呆滞茫然,完全是如同木偶一般,跟着身边的同伴跳上渡船,或者是跑到床子弩、投石车的地方。
一夜未曾合眼的王重、谢伦,沙哑着嗓子、通红着双眼,声嘶力竭的指挥着步军开始在一片投石车、床子弩的背后严阵以待,黑压压的守军如同刚刚林中飞出乌鸦一般,盔甲与腰刀、弓弩发出的碰撞声,在此时听起来让人不由的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那股大战来临前的紧张窒息,让从来不曾上过战场的兵士,也只能够脑海一片空白的在将领的大声呼喊中,机械的做着一切站前准备。
一片片黑压压的防守部队虽然只有两万多人,但一旦全部展开同样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杀气,随着各队都头、队官、部将、正将等等各司其职的指挥着严阵以待的兵士,对面更为声势浩大的金人,已经开始踏上渡船,手持坚盾挡在头顶,在热血沸腾的喊杀声中开始渡河。
“骑兵准备杀敌……。”徐寒跨坐马背之上,紧了紧手里的长矛,望着前方平坦的道路直指黄河岸边,而在他的两侧,则是不满了密密麻麻的投石车、床子弩。
身后近两千人的骑兵,随着徐寒的厮喊声,平地惊雷一般,杀气腾腾的嘶喊道:杀!杀!杀!
指挥着床子弩与投石车的王重,此刻站在高台之上,手里的旗帜随风猎猎作响,通红的双眼紧紧盯着金人正在渡河的河面,原本水势缓和的河面,随着一艘艘渡船开始移动,荡起层层的波浪,就像是被紧张
的气息煮沸了一般在不断的翻腾。
“放!”王重连自己到底喊的是什么都不清楚,但即便是如此,手里的旗帜,还是第一时间的凌厉的挥下。
随着旗帜直指下方,耳边便立刻传来呼啸而过的箭矢、人头大小的石块发出让人汗毛竖起破空声。原本还有些灰蒙蒙的天空,彷佛瞬间便被一层黑云遮挡一般,带着凌厉的呼啸声向河面落去。
几乎上百艘渡船一同渡河的壮观画面,瞬间被头顶呼啸而来的巨石与箭矢压制,手持坚盾的金兵,就在头顶上方听见破空声,想要查看时,便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天空之中扑面而来的便是大小无数的飞石与箭矢,直直向他们压了下来。
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持着坚盾的兵士只觉得手臂一阵发麻,而后一阵刺骨的疼痛刚涌上心头,戴着头盔的脑袋便被从天而降的石块击中,瞬间从渡船之上跌落进河水中。
噼里啪啦的响声随着一**的石块、箭矢从头顶落下,近百艘的渡船就像是陷入到了狂风巨浪中一般,四周的河水飞溅起巨大的浪花,凌厉的箭矢直刺而下,穿过肩膀扎入渡船。
河面上的惨叫声瞬间连成一片,此起彼伏之间,不少金人兵士,面对头顶那无情的石块与箭矢,甚至在没有任何受伤的情况下,为了能够活命,则是不由自主的一跃而起扎进了河水中。
只是随着身体刚刚进入水里,后背立刻被重物击中,巨大的冲击力使得金人兵士刚刚一张嘴,河水便立刻呛进嘴里,整个人不过挣扎了几下,便直直向河底沉去。
与此同时,对岸金人所备的投石车、床弩等器具,也在头顶上空出现密密麻麻如同蝗虫的石块、箭矢时,开始向对面的宋人展开了进攻。
天空之中一时之间,时不时的能够看到石块与石块在空中、箭矢与石块的对撞,而后一同落向下面的渡船上,从而使得天空原本就密集的石块与箭矢更为密集。
乞石烈诸神奴双唇紧闭,看着渡船一艘艘的在河面之上摇摇欲坠,而原本已经跟随着第一波大军要渡河的完颜襄、完颜璟两人,则是从渡船上跳了下来,连滚带爬的向堤岸上奔去。
“任何人不得后退一步,继续上船渡河!”乞石烈诸神奴看着岸边拥挤不堪的兵士,眉头紧皱的嘶喊道。
战场之上负有监察、督战之责的兵士,同样是随着乞石烈诸神奴的命令,迫使着原本后退要上堤岸兵士继续上船,即便是完颜襄与完颜宗浩,哪怕是已经跳下了渡船,但在人满为患的渡口处,一时之间想要逃上堤岸也根本是不可能。
随着对面宋人的第一波攻击终于停了下来,天空在朝阳之下终于是恢复了宁静,而河面上强行能够渡河过去的船只,还来不及上岸,便是被一阵近距离的弓弩一通射杀,又齐齐的倒向了河水中,使得浑浊的河面上鲜艳的血色闪烁不停。
明天可能断更,后面这些凑合着看吧,调整下,不写战争情节了,写不来。
第九百八十三章 持久之战
一场战争的爆发,其中永远不会少了投机者,而这些景象,从战前就已经能够察觉到一些端倪。
整个河套三路,随着金人逼近黄河后,便使得官场之上当初那些遗留官吏变得人心思动,其中不乏一些人,已经开始暗暗做着宋军一旦战败后的各种准备。
阴云密布的黄河一战,虽然对百姓没有过多的影响,但即便是如此,人心惶惶的景象,在整个河套三路依然是比比皆是,随着大量的官吏思量着自己的后路,判断着金、宋孰强孰弱的形势,从而引的就连老百姓,也开始偷偷的议论着,接下来的河套三路是否又要变天?
战争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宋军的三万人马,破天荒的顶住了金人的前几波进攻,但即便是如此,人数毫不占优的宋军,依然是不被百姓与官吏看好。
特别是那些遗留官吏,以及在当地有影响力的豪门贵胄,或者是富商大贾、文人士子,则就成了百姓眼里的风向标,时刻竖起耳朵倾听着他们对如今河套形式的高谈阔论,而后暗地里长吁短叹一番:宋廷这些多年来,为何就不能真正的强硬起来呢?
相比较于善于投机的文人士子,富商大贾来说,更为基层的百姓,在大是大非的立场之上,表现的反而要比那些有影响力、有权力的人要坚定很多。
毕竟,在百姓的心中,不管头顶的天是姓赵还是姓完颜,只要能够让他们吃饱穿暖,过上太平日子就足矣。当然,从感情来说,他们内心里更多的则是倾向自己归属于宋王朝,毕竟华夏历史的文明中,异族占据大半江山的景象还不曾像金人这般强势过,自然希望更该是华夏正统的赵宋来继续统治这河套三路。
只是百姓的心声,好像不管在哪个朝代,跟朝廷官府的立场都永远是相对立的,百姓想要安居乐业,官员却想要加重税赋,百姓想要吃饱穿暖,官员却想要中饱私囊,百姓想要盛世太平,官员却在因自己的利益而明争暗斗。
百姓的心声,从来不是统治阶级优先考虑的问题,利益永远都是统治集团的第一优选选择。
河套三路的百姓同仇敌忾想要与宋军一同抗金,而官员则是选择按兵不动,默不作声的躲在一旁看风向,盼着金人再次能够入主,要么便是期望着叶青能够打退金人。
一个不太稳固的后方,即便是跟前线的三万将士毫无干系,但同样会影响到前线将士同仇敌忾的军心与战力。
庆王赵恺以及叶衡,在战事还未开始前,匆匆赶到了延州府,而此时的延州,因为刘敏行的离去后,掌治所一切政务的官吏,便成了韩富、范文温二人,至于另外一位被叶青列入“黑名单”的庞川,此时则跟刘敏行在绥德州较劲,一时之间,因为前方的战事,竟是谁也无法奈何谁。
庆王赵恺的到来,多少使得河套三路的百姓有了一丝拨云见日的感受,毕竟
身为赵宋宗室,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在延州,最起码向当地的百姓、官吏释放出一个他们会坚守不退的信号。
同样,也因为庆王赵恺的到来,使得三路的一部分遗留官吏,心头之上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虽然赵恺与叶衡的到来,并没有给前方亲自上阵的节度使叶青带来援军,但其麾下跟着过来的几百兵力,用来镇压延州已经一些有异心的官吏,显然已经是足够了。
两人的及时到达延州,自然是让前线的叶青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与乞石烈诸神奴已经在这三日之内,已经进行了好几次惨烈的攻防战,黄河河面彷佛也因为无数尸体的填入,而使得水位涨高了不少似的。
两翼的骑兵如今也已经是疲惫不堪,三万陇城兵营的兵力同样是损耗不少,至于金人,如今依旧是难以成功渡河。
之所以能够如同钉子一般,稳稳的扎在对岸,让金人无法大规模的兵力渡河,除了三万陇城大营的兵马表现出了让叶青都难以置信的战斗力外,便是种花家军的五千人,在徐寒的率领、叶青的指挥下,一直能够有余力支援右翼骑兵,以及驰援身为中军的步军,在其前线形成第一道铁蹄旋风,使得渡河规模的不大的金人兵力,一直以来,即便是能够渡河成功,但不等他们整军再战,便被来去如风、手段残酷的种花家军以雷霆之势给冲垮,而身后的步军则每次都会及时的补充上来,对着冲垮的金人进行第二波屠杀。
堤岸上宋、金两军奋力厮杀,而乞石烈诸神奴想要趁热打铁的再次派遣兵力渡河,来快速支援到岸的部队,往往都会遭受到更大力度的投石车、床子弩如狂风暴雨的阻拦。
双方互有伤亡,但总体而言,在三日的时间里,金人的伤亡要远远大于叶青这边的伤亡,完颜襄、完颜宗浩二人已经是二去其一,但完颜襄到底是死在了宋人的石块、箭矢之下,还是被黄河水淹死,抑或是……被乞石烈诸神奴暗地里动手解决,已经成了一个永远的谜,没人能够知道真正的答案。
少了完颜襄这只一直在乞石烈诸神奴耳边嗡嗡叫的苍蝇后,另外一只苍蝇完颜宗浩的声音则就小了很多,随着三日里的战事一天比一天的惨烈,完颜宗浩此时已经不敢再在乞石烈诸神奴跟前大肆讥讽,也不再认为对岸的宋人不堪一击。
如今的完颜宗浩,则是巴不得能够远远的躲在乞石烈诸神奴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无心接下来恐怕更为惨烈的厮杀,到底是宋人胜,还是金人能够渡河成功了,他如今只希望能够安然无恙的全身而退就足矣,至于一直以来念念不忘的郡王爵位,在他此刻的心里,远远没有他的小命儿让他来的重视。
可乞石烈诸神奴却像是成心要跟他完颜宗浩作对一样,不管是每天清晨的渡河前部署,还是晚上的偷袭渡河,都会把他召进军帐内一同议事。
相比较
于最初从燕京出发时的一力独断来,如今的乞石烈诸神奴在经过三日的无功之战后,每一次都会露出一口白牙,带着有些阴森的笑容询问着完颜宗浩如何看待接下来的战事,又该如何来抵抗宋人强大到让人绝望的投石车、床子弩来渡河。
每每此时,完颜宗浩都能够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哆哆嗦嗦的样子,深怕明日乞石烈诸神奴就派遣他第一波前去渡河,完全没有了当初那意气风发的神勇样子,结结巴巴的说着一切都以将军之计为准便好。
乞石烈诸神奴也不着急,神情依旧如同之前那般轻松,对于三日来的战事伤亡,表现的浑不在意,就像是这三日里来,死的都不是大金的兵士一般。
从容不迫的举动使得金人即便是三日里来一直无法大规模的渡河成功,但军心倒是因为乞石烈诸神奴的沉稳,也一直保持着极为稳定的状态,并没有出现哪怕一丝丝的急躁跟怯战之势来。
打定了主意要跟叶青打一场持久的消耗战,甚至从燕京出发之时,乞石烈诸神奴就已经下定了决心,绝不跟叶青在战略战术上做过多的纠缠。
叶青的阴险狡诈是出了名的,特别是的关山一役,已经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城府极为阴险的一面,夏人两个多月的充足准备,都没能够把叶青跟种花家军的五千人埋葬在关山,反而是因为细枝末节的失误,葬送了大好局面,还被叶青夺去了关山。
如此得不偿失的一战,也自然而然的成了夏人的耻辱,以及他乞石烈诸神奴的平生之耻。
所以这一次,乞石烈诸神奴在很清楚自己的兵力远胜于叶青后,他就在第一时间放弃了所有的一切战略战术,下定了决心要在叶青如今兵力捉襟见肘,根本难以有应援的情况下,哪怕是靠人海战术,也要在黄河对岸耗尽叶青所有的兵力与士气。
三日里来的战事他都一一看在眼里,虽然看着自己的兵士在河面上人仰马翻,渡船被砸出窟窿,被战火烧成了灰烬,但他依然是坚定了决心,要跟叶青一直耗下去。
何况他如今的主力大军一次都不曾出战,而叶青那边的兵力,则是已经被他摸的清清楚楚,如今不过就是靠着种花家军的五千人来回游弋、四处奔走支撑着整个战局。
而至于那三万兵力,乞石烈诸神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也相信,在没有驰援大军的情势下,只要自己继续坚持几日的强攻,便能够使得对面的宋人陷入疲于奔命的困境。
种花家军很强,让人忌惮,但终究也是血肉之躯,也总有疲惫不堪的时候到来,而到了那时候,他甚至都不用出动主力大军,便能够彻底击垮对岸的叶青。
“明日中军为辅,左右两翼从上下游渡口渡河进攻为主。”乞石烈诸神奴站在黄河岸边,望着对岸隐约出没的宋军斥候,沉声命令道。
第九百八十四章 不待见的原因
两方如果除去兵力上的悬殊之外,宋人其实一点儿都不落下风,加上如今还是以守为主,可谓更是占尽了优势。
两者各自陈兵于彼此境内,粮草等各种补给自然是不用操心,河面上被烧毁掉的渡船,自然更是难不倒一心要打持久战的乞石烈诸神奴。
今日战毁多少条渡船,明日金人立刻便能够补足,甚至是更多的渡船在黄河岸边,等待时机过河。
随着金人三日里不断的进攻、渡河,叶青如今也已经十分清楚乞石烈诸神奴的意图,那就是乞石烈诸神奴根本没有打算跟他玩儿阴谋诡计,而是打定了主意,就在此跟自己一直耗下去。
显然,乞石烈诸神奴对于自己的情况已经是十分了解,知道自己在短时间内,根本难以调集来援军,在人数上跟他们相抗衡,所以如此消耗下去,不出半月的时间,估计自己这边就会陷入到无兵可用的困境之中。
同时对金、夏两国用兵,兵力不足便成了软肋,也成了乞石烈诸神奴在对岸能够从容不迫的调兵遣将的底气。
“大人……。”还没有看见徐寒的人影,但声音已经传进了帐内。
马蹄声停下之时,徐寒那一身甲胄的彪悍身形,便出现在了叶青的视线中:“没什么好消息。一:金人正在从河东南路集结兵力驰援乞石烈诸神奴,规模最少不下三万。二:对岸的金人今日不同于前两日,大批的兵马在今日跟我们交战时,趁机向着上下游的渡口方向而去,岸边的探子一直在监视着,一有军情便会立刻禀报。”
“有没有三四五?”叶青放下手里的毛笔,心头有些无奈的问道。
徐寒喜欢条理分明在军中固然是好事儿,但喜欢到任何事情都要分出个一二三四五,那就简直是令人发指了。
徐寒显然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叶青还有心思调侃他,微微愣了下道:“有。三:叶衡大人跟庆王如今正坐镇延州,后方的官吏应该能暂时老实几日。但范文温、韩富二人,已经跟叶衡大人以及庆王起了争执,末将怕因此而影响粮草等供给,所以还请大人定夺。”
叶青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叹口气道:“乞石烈诸神奴也该换换办法渡河了,三日来,一直都从我们正面进攻,如今久攻不下,自然是要从两翼试试运气了,只是……上游水流虽然颇为湍急,但也不能因此而大意,下游水势跟我们眼下的相差无几,所以……乞石烈诸神奴既然要强攻两翼,不可能同时重兵于两翼,必然还是要在两翼之间分出轻重来。命斥候半个时辰一报,左右两翼必要时起火。”
“大人……。”徐寒听到最后那起火两个字,瞬间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他可是十分清楚这两个字的意思代表了什么,可完全不是像字面意思那么简单,而是有可能因为那如同炸雷一般的动静,从而出现使黄河决堤泛滥的可怕后果。
“决堤也是河东北路的事情,又不会是我们这边。正所谓死道士又不是死贫道,但我们若是不如此做,遭殃的可就是我们了,一旦他们不管从哪一个方向大规模渡过黄河,我们都可能迎来灭顶之灾,我们没有犯错或者是失败的机会。”叶青把手里的毛笔攥的紧紧的,手臂上的青筋同样是显露无疑。
这几日里来,趁着夜色,种花家军没少在上下游两处渡口做手脚,怕的就是金人会在两处渡口集结重兵强攻,从而使得他们三面同时面临大规模的金兵。
但一切就像是上天安排好了似的,乞石烈诸神奴这几日来,为了掩盖他会从上下游重兵渡河的打算,除了每日派遣小规模的兵力以骚扰、牵制的形势渡河外,并没有在渡口处驻扎大规模的兵力,深怕被叶青察觉到他接下来正面强攻不下后,从两翼集结重兵强攻的用意,所以也就给了种花家军趁着夜色渡河过去埋放炸药的机会。
叶青如今的兵力,同样是大部分集结在乞石烈诸神奴的正面,对于两翼几乎是放任不管之势,所以接下来,就将是两人虚虚实实的佯攻跟强攻之间来回拉锯,而后看到了最后,到底谁能够骗过谁,谁的调兵遣将的“演技”更好一些。
“大人,末将是担心如此一来,是否会面临金人更为疯狂的反扑。”徐寒还是犹豫着把自己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
“不会的。”叶青坚决的摇头道:“我很了解乞石烈诸神奴,一旦左右两翼的进攻受阻,乞石烈诸神奴立刻就会变得更为保守,因为他身上背负的压力看似很小,但其实比我们还要大很多。当初关山一役我一人使得他两万大军寸步难行,如今若是再经此一役,以乞石烈诸神奴的性格,只会选择更为保守的跟我们消耗下去的策略。毕竟,完颜璟对他期望很高,对这一战更是满怀信心,只许胜不许败。所以对于乞石烈诸神奴来说,不管用什么办法,不管花多少时间,但只要能够打赢我们就足矣。所以他不会冒险的,也犯不上跟我们拼的太过于惨烈,从而无法跟完颜璟交代。”
“所以他更不想再次败给您,从而使得自己在金国无立足之地,在完颜璟跟前失去信赖,无法交差?”徐寒想了下后问道。
“最起码完颜璟是不允许这一战再次败给我们的,这一战,虽然说不上是事关国运的倾国一战,但金人兵分三路直取济南跟这里,再加上佯攻牵制武判的一路大军,足以看明白,这一战对于金人跟完颜璟有多重要。所以这个时候的乞石烈诸神奴,看似颇为轻松,但心里是否真的如表面上表现的那么轻松,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所以啊,如果接下来的一役,能够快速的阻止他们渡河,我们也能够缓一口气。王重、谢伦这几日已经是忙的跟屁股后面有鬼催似的,别说躺着睡一觉了,就是连坐下来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若是再连续厮杀几天,陇城兵营里那些初次上战场的兵士,恐怕大多数都会面临崩溃的危险。但若是能够缓上一口气……到了那时候,三万人的兵力,就完全可以当五万人来用了,战斗力绝对会得到质的提升。”叶青说话时,神色之间多少也带着一丝的憧憬。
毕竟大部分的兵士都是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军,而这几日金人丝毫不给喘息机会的连番渡河,甚至是连晚上都不放过派遣小股兵力来骚扰他们。
所以长此以往,在巨大的压力面前,没人敢保证,得不到丝毫喘息机会的新军,就能够转变为一支精锐步军。
凡事从量变到质变总是需要时间与过程,正所谓: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想要让陇城兵营的步军、骑
兵在一场惨烈的战争中完成质变,除了必须有所牺牲外,必然还需要能够给他们提供一个,让他们转变的过程跟时机才行。
短短几日的战争,或许放在久经沙场的种花家军兵士身上不算什么,但若是放在了那些陇城兵营的新军身上,这几日里能够学到、体会到的东西,总是需要一点点儿的时间来消化才行。
叶青从不指望一口就能够吃成个大胖子,欲速不达的道理世人都明白,但若是运用到现实中,又有几人能够抗拒住诱惑、徐徐图之。
庆王赵恺、叶衡两人手拿叶青的密信,原本想要在刚一到延州后,就立刻根据伞的消息,拿下韩富、范文温二人问罪,以此来稳定河套三路开始出现的人心惶惶的局面。
但随着叶青的一封信拿到手后,两人瞬间变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时机未到,还让看看绥德那边刘敏行的情况后再下定论。叶青此意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就不怕前线将士军心不稳?造成更为可怕的后果?”庆王赵恺皱眉不解的问道。
叶衡倒是颇为满意如今庆王赵恺如今的表现,相比较于刚刚到延州时那番胆小谨慎、战战兢兢的样子,如今的庆王赵恺,已然是能够从容面对眼下延州的形势,而不是一副赵宋宗室常有的,听见金人要打过来,立刻吓的只会抱头鼠窜的狼狈模样儿。
“此二人能够在刘敏行、叶青离开延州后,坐镇延州主持大局,足以说明此二人在延州的影响力跟威望,所以我猜测,叶青所言的时机未到,恐怕是因为前线战事还在控制之中,所以不想以极端之策来提升军心士气吧。”叶衡微微周围,稍加思索后回答道。
与庆王赵恺接触多了,叶衡也越发觉得,眼前的庆王身上,根本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优柔寡断,反而这一路上,时不时的能够对叶衡进行排疑解惑,向其解释着,前两年刚刚收复河套三路后,官场之上乱糟糟的情形,是如何做到有条不紊的,甚至就连哪一个县安置的流民比较多,知县姓谁名谁都能够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如此可见,在京兆府的这段时间里,不管是庆王还是崇国公,显然都在仕途上进步了不少,比起南边仅有的几个宗室来,可谓是要高出一筹不止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庆王有些认同叶衡的分析问道。
“这几日看住了韩富、范文温跟绥德的私下联系,这件事儿还希望庆王费心,毕竟你跟叶青更为熟悉一些。再者便是……这几日我们还需要多多提防粮草等事,切莫因此大意,而让有心人钻了空子。”叶衡周到的说道。
庆王再次默默点点头,他理解叶衡话语里的意思,想要看紧韩富、范文温跟绥德之间的私下联系,那么必然是要告知白纯才行,毕竟有把伞是实实在在的掌在白纯的手里。
另外一个原因,自然是更不用多说,当年叶衡跟白纯的父亲白秉忠,一直对叶青抱有偏见,从而也使得哪怕是到了现在,白纯对于叶衡一直不是很待见。
当然,庆王甚至是十分八卦的觉得,白纯不待见叶衡的最大理由,很可能跟上述种种原因都毫无关系,完全是因为,当年叶衡一手做媒,怂恿她父亲白秉忠,把她许给了叶青的兄长叶宏。
第九百八十五章 借兵
绍熙四年七月四日,墨小宝、钟蚕、田琳仨人终于攻下自开战以来,夏人抵抗激烈的金州,从而也使得三人终于是能够喘息一口气,在满目疮痍、城墙已经不复存在,城内依旧狼烟四起的金州稍作休整与安民。
这一战夏人安北军同样是损失惨重,继而使得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的反扑之力来再次夺城,也因此使得这几日时间里,多次易主的金州城,终于是被宋军揣入到了囊中。
而后不过是短短半日的时间,自凉州便有源源不断的官吏,从平凉镇、兰州赶赴过来开始处置更为实际的安民差遣,也让钟蚕、墨小宝、田琳三人,在休整完毕后,能够继续向金州以西的甘州、肃州、玉门、沙洲、以及西平府挺进。
钟蚕等人的三路大军身为攻城一方,其损失并不比夏人的安北军少,何况也不占地利、人和的先决条件,所以这一战下来,损兵折将的程度甚至是已经超过了他们三人的预期。
但好在,与此同时镇守中卫的李横,带着历仲方、贾涉倒是完全牵制住了夏人想要驰援凉州这一方向的援军,随着对兴庆府围而不攻,只是阻断他们跟凉州方向的联系,因此也很大程度上减少了钟蚕三人的后顾之忧。
加上贾涉跟刘克师的换防顺利完成,如今贾涉已经率兵投李横麾下,刘克师撤回平凉镇后,也开始了他最为得心应手的安抚与后勤补给的差遣。
平凉镇存留的原本就不多的兵力,在刘克师回撤镇守后,第一时间便被差遣前往凉州驰援墨小宝三人,于是在七月六日的清晨,军容鼎盛、浩浩荡荡的近两万生力军,顺利的加入到了墨小宝三人的攻城略地大军中。
七月七日,出走金州向甘州挺进的宋人大军,行军速度并不是很快,而在两万生力军加入后,三人麾下的大军便开始了半日行军、半日整编的从容节奏,丝毫没有任何想要乘胜追击的打算。
并不是墨小宝他们在攻下金州后,不想乘胜追击,而是因为不管是夏人还是钟蚕他们,都很清楚,与夏人的关键一战,很有可能便会是在甘州发生。
即便是金州已经让两方都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跟惨烈,但因为甘州对于夏人的重要性,以及军事战略上的重要性,从而使得即便是夏人守金州时,身后的甘州同样是以防万一的有着重兵把守,深怕被宋人钻了空子。
探子、斥候的禀报,让墨小宝他们打消了乘胜追击的想法,不得不耐心下来在金州安民一日,而后再利用路途的距离,一边行军一边休整,继续等待援军的到来。
甘州对于如今交战的宋、夏来说,可谓都是一个重要的战局转折点,无论是谁赢下甘州一战,那么都将彻底改变整个河西走廊的胜利天平。
位于河西走廊中部的甘州,向来是被视为咽喉要道,其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而城内近三十万的百姓,同样是夏人底气,以及不愿意失去这一座城池的另一个原因。
甘州顾名思义:甘泉遍地,圣洁的雪山、肥美的草地、美轮美奂的花海比比皆是,更为重要的是,这里更是为夏人骑兵提供战马的源头。
如《匈奴悲歌》所吟唱那般: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
我六畜不蕃息。由此可见,甘州等地,对于游牧民族,对于从这里发迹而起的夏人,到底有多么的重要。
正是因为甘州的重要,从而也就成了叶青最想要霸占的地方,如此诱人的自然环境,以及战马充足的源头,再加上咽喉要道一般重要的地理位置,所以只要攻下甘州,即便是拿不下接下来的肃州等地,于墨小宝、钟蚕、田琳三人来说,也已经是一场足以挺直腰杆,在叶青面前邀功请赏的巨大功劳了。
这一战没有人敢轻敌大意,两方谁也输不起这一战,夏人败,整个河西走廊就将早晚全部归宋,宋人败,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无用功。
身处兰州的虞允文同样深知接下来的这一战,于他们而言有多重要,所以在拧着眉头、阴沉着脸足足思量了三日的时间,而后就在墨小宝他们快要攻下金州时,终于是做出了一个铤而走险的决定:命与他一同镇守兰州的恒峤,率光华军驰援金州。
如同倾所有夏境宋军攻甘州已经没有任何不同,只是当恒峤的光华军刚出兰州不到一日的时间,虞允文望着快要空空如也,没有几个宋军的兰州城,心头便开始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于是一封封八百里加急接二连三,如同雪花一般的求救信被送入到了平凉镇的刘克师手里。
看到第一封虞允文的求援信,刘克师当即对着兰州的方向破口大骂,骂虞允文简直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如今兵力整个夏境俱是兵力紧缺,他上哪儿给他找两万人马去?
而在兰州方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忐忑不安的虞允文,像是根本不知道刘克师的难处一样,自恒峤离开后,便孜孜不倦的向平凉镇求援着兵力。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兵力人数从最初的两万,层层递减:两万降到一万八,而后没有等到刘克师的回音,于是降到了一万五,还是没有等到刘克师的回音,降到了一万三。
求援信依旧是石沉大海,虞允文很自觉的降到了一万整,而后熬夜起来再次写信,八千人足矣。
天明之后,想想觉得自己是罪有应得,不该为难刘克师,体贴的降到了五千人也行。
随着虞允文比给追求的女子写情书时,还要锲而不舍的书信,源源不断的递到了同样如同守在空城的刘克师手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刘克师,无奈的看着那一封比一封烫手的求援信,最终愤恨的写下一个字:滚!
虞允文依旧是锲而不舍的讨价还价:三千人,只要三千人就足矣,钱粮都不用你操心,我就只要三千人就足矣,拜托了。
此事显然已经超出了刘克师能够处置的范围,何况他如今比谁都穷,就是连三千人也无法给虞允文凑出来,所以贼精贼精的两人,在互相互信叫骂对方不知好歹,不顾友军死活时,都同样给身处鄜延路叶青去信求救。
看着虞允文那封:克师兄,允文弟这厢有礼了:三千人,只要三千人就足矣,钱粮都不用你操心,我就只要三千人就足矣,拜托了。
叶青不由的摇头苦笑,而后心头竟然有些恶作剧的想着,虞允文若是在信的结尾给刘克师加个比心的话,或许就能够彻底把刘克师气疯了。
如今
同样愁着没有援兵的叶青,独自一人面对金人也正在苦苦支撑,如同一个穷光蛋一样,在身上没有一分钱,但还需要填饱肚子时,自然是会在手段上无所不用其极。
此时的叶青,自然是也无法顾忌临安朝廷一旦得知后,或者是韩侂胄得知后,又会如何指使御史弹劾他,甚至是给他定罪了。
毕竟,那些都是将来的事情,眼下还是要先解决兵力不足的问题才行。
跟虞允文一样,叶青也会憧憬着,如今要是再有两万生力军给自己,自己就有底气跟乞石烈诸神奴一直耗到过年了。
其实……一万八也行,再不济一万五我也能够撑过去,要不一万?
在抱着跟虞允文相同想法儿的叶青,终于是把目光再次瞄向了利州路的大散关,恒峤的出现让他在最初解了燃眉之急,如今既然恒峤已经前往了金州,去驰援墨小宝他们三人,那么自己是不是还可以故技重施?
利州大散关即便是有如今的韩侂胄亲自坐镇,但安丰军、江阴军两路大军的统领乃是司马坚跟赵方,赵方自是不必多说,就差脑门儿上刻出韩党二字了。
而司马坚乃是当初自己合并淮南东路时,新招揽的武将,如今看来,只能秘密差遣他来解燃眉之急了。
于是在绍熙四年七月十日这一天,在兰州城一个人战战兢兢过了好几日的虞允文,终于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来了一股生力军,只是站在城楼上的他,看着那被黄土烟尘覆盖的大军,以他领兵多年的经验来看,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一万人的样子,顶多也就是三四千人的规模而已。
随着城门大开,迎来友军,抱着有总比没有强的心态的虞允文,欢快的跑下城楼去迎候,而后在那武将的手里,便是先接到了一封言简意赅的信:鄜延路战事吃紧,许诺你的一万人,借我六千,多谢。这是四千人,请查收,务必要守好兰州,否则军法从事。叶青。
“从事你个锤子!”虞允文气的对着那封信破口大骂,显然他并没有没想到,叶青竟然会明目张胆、如此无耻的抢走了大半人马。
“我敢说,其余六千安丰军,必然是被他差遣至了平凉镇!”虞允文看着刚刚入城,就因为自己的破口大骂,而有些目瞪口呆的安丰军武将,又不得不换上笑脸欢迎其来帮自己守兰州。
而此时身在平凉镇的刘克师,此时的心情几乎是与虞允文一模一样儿,神情茫然的捏着那安丰军武将给他的信,上面的内容言简意赅:鄜延路战事吃紧,许诺你的一万人,借我六千,多谢。这是四千人,请查收,务必要守好平凉镇,否则军法从事。叶青。
原本答应给他一万人马的叶青,竟然食言了,不,不是食言,是明目张胆的不经自己同意,竟然硬生生从自己这里借走了六千人。
“竟然还要军法从事?我……呵……四千人我怎么守平凉,我又不是领兵打仗的武将,前些时日能赢完全是因为运气好,因为我兵力多才赢的夏人!”刘克师把手里的信纸抖的哗哗作响。
两日后,跟虞允文悄悄沟通后,在得知彼此都被叶青强行借走了六千兵力后,不知为何,两人竟然一下子觉得心里平衡了不少。
第九百八十六章 攻守
叶青终究没有下定决心在上游两处渡口炸开堤坝,山东东路以及汴京路刚刚过去不久的黄水灾患,依旧是历历在目。相比较于金人,他更清楚一旦黄河决堤后,带来的灾祸对于百姓的危害有多大。
为了一时的胜利,而后让对岸的千万百姓跟着遭殃、承受后果,这显然是不公平的,就如同现如今,山东东路那些于前年被淹没的良田,因为黄河淤沙的缘故,到现在依然是没有办法取得任何收成。
所以他无法保证,依靠着炸开堤岸来退兵的计划,到最后又会怎么收场,更无法保证,因此而战败的金人,会不会撇下这些受灾害的百姓不闻不顾,到时候,那么这个沉甸甸的罪名自己到底背不背得起。
一天的休整时间后,迎来的便是乞石烈诸神奴从两翼强攻的战事,左翼为甚,右翼的攻势要相对缓和了一些,再加上正面的强攻牵制,如同三路同时渡河强攻。
自从叶青与乞石烈诸神奴交锋以来,这还是乞石烈诸神奴头一次拿出了死战必夺的气势。而与此同时,叶青这边的压力便是可想而知,就如同快要决堤的堤坝一样,堵住了这一侧,另外一侧便会露出支撑不住要溃败的态势。
交战几日后,已经不到只剩下将将三万兵力的宋军,几乎是被金人牵着鼻子走,从清晨一直到午后,从午后一直到太阳落山,从太阳落山到两岸同时点亮火把。
整整一个白天的你攻我守,让宋军这边的堤岸是几次易主,甚至有一大段时间,已经使得很大一部分金人登上了堤岸,形成了规模之势,前方的投石车、床子弩等战事器具,大部分都在这一战中被损毁而无法再用。
左右两翼的骑兵同样面临着比正面步军还要大的压力,战马直接带着兵士冲进黄河,连带着一大片金人刚要登上堤岸的兵士,跟着一同滚滚黄河水中消失不见。
而战局最为艰难的时候,甚至已经到了叶青不得不放弃这些时日里的所有防御工事,开始着手令全军后撤。
随着夕阳渐渐被晚霞取代,经历整整一天的黄河堤岸已经是湿滑不堪,金人若是想要再像最初那般开始攀登堤岸,也已经变得无比困难,犹如在泥泞之中挣扎一般,从而才使得宋军顶住了最后一波,差些直接压垮他们的压力。
随着夜色的降临,滚滚火油升腾起看不见的黑烟,照亮着整个战场,火把如同夜空之中开始渐隐渐显的星星一般,在厮杀声漫天的大地上连成了一片火海。
叶青手中那把当初刘克师“贿赂”他的腰刀,此刻握在手里同样是无比的沉重,如同有千斤重一般,即便是想要简单的举起来,都变得极为困难。
双腿也像是陷进了泥泞的泥土中一般,每向前迈出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已经无法再把所有兵力来回换防,从晚霞出现之时起,就已经完全被金人打乱了整个作战策略,分不清楚谁该撤下谁该顶上,让其他人退到后方喘歇一口气。
身后的种花家军同样是气喘如牛,一个个绝望的望着黄河对岸如同火龙的火把,不由的都把目光投向了叶青,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是连撤退的力气都没有了,唯有靠着残存的兵力,死命跟金人在堤岸处进行着你争我夺的肉搏战。
将近三万人的兵力,在这一战中的伤亡,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万人,而金人那边的伤亡,更是超出叶青这边一倍之多,加上渡河时堤岸湿滑发生的踩踏,金人那边少说得有成百上千兵士,是因为同伴的踩踏,要么被黄河水带走,要么便是被后来的同伴生生踩死进了泥泞的黄土中。
“金兵撤退了……。”王重手里的半截长矛,插进湿滑的堤岸处金人兵士的脖颈中,随着那骨头与矛刃发出的嚓嚓声,难以掩饰兴奋的仰天喊道。
只是早已经疲惫不堪,加上一整天指挥作战下来早已经沙哑下来的嗓子,用尽力气喊出来的话语,也只有他身边的数十人依稀能够听见而已。
残留在岸上的金人,脸上同样是布满了泥土跟鲜血,有些绝望的看向身后那黑漆漆的河面,此时此刻,却是再也没有一艘渡船过河,而他们遗留在岸上的所
有人,在宋人突然爆发出来的欢呼声跟强大的战斗力跟前,只能是一个个双腿一软,甚至都不用等宋人动手,便松开了手中的武器。
而杀红了眼,被金人压制了好几个时辰,终于因为金人不再渡河的宋军,岂会放过这个出恶气的机会?
所以在漫天星光下,原本还占有优势的金人,此刻几乎全部变成了手无寸铁之人,而后一个个等死一般,躺在泥泞的大地上,等待着宋人结束他们早已经麻木了生命。
随便拉过来一匹马鞍都不知道飞到何处去的战马,抓着马鬃的叶青踩着脚下不知是宋人兵士,还是金人兵士叠在一起的尸堆爬上了光滑的马背,一手无力的拍打着马腹,往前方的中军帐行去。
不知不觉,即便是如此,他们竟然也已经是后退了好几里地,火把微弱的光芒下,一路走来,处处都是布满了呻吟声不断,或者是已经僵硬了的尸体。
战马的铁蹄如同在夹缝中求生存一般,踩在盔甲上、头盔上,尸体上,还在呻吟、痛苦,分不清楚是敌是友的兵士身上,麻木的在惨叫声中,向着中军帐行去。
叶字旌旗依旧笔挺的之理在中军帐前,便足以证明,这一场鏖战他们终于是坚持了下来,随着身后为数不多的兵士,跟着叶青走到中军帐前的旌旗下,随着火把照亮了旌旗,随着爬上满身泥水的兵士爬上高台,费力的在火把的照耀下,有气无力的挥舞着叶字旌旗,而后原本已经躺满了尸体的大地上,就如同末日世界来临,僵尸开始横行一般,一个个就像是慢动作一般,缓缓从满是尸体的大地上爬了起来。
脸上布满了泥水与浓浓的鲜血,一双疲惫而又带着光芒的眼睛,扭头望向中军帐方向的旌旗,而后随着一个个高台之上相继亮起了火把,整个原本在夜色下已经沉沉睡去大地彷佛又活了过来,更多的“尸体”开始蠕动着站了起来,时不时的还有着一些惨叫声飘荡向更高的夜空中。
胸前的甲叶子在厮杀中掉了不少,从而使得胸前被黑色泥土糊起来的地方,在火把的照耀下,就像是一个血洞一般,虽然明知道没有受伤,但叶青依然还能够感到,微微碰触后就传来的疼痛感。
头盔也只剩下了三分之二还戴在头上,缺去的一角到现在为止,叶青也回忆不起,到底是厮杀时跟敌人碰撞而磕掉了一块儿,还是被敌人砍掉了一块儿。
总之,不管如何,最起码不论是身上的盔甲还是头顶分不清楚颜色的头盔,在今日都是实实在在的救了自己一命。
帐外响起零星的有力的集结声,随着大军内各个阶级的将领开始集结着麾下的兵士,而后一层层的上报,开始粗略的统计着伤亡,开始再次重新布置防守,叶青也终于是奋力的脱掉了身上的盔甲,整个人瞬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
“如何了?”叶青一张口,都被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扣了扣凝固在脸上的泥土跟血污,给叶青一种如同是把脸上的肉扣下来一块的感觉。
跟随叶青一同入帐的亲卫,看了看外面一个筋疲力尽的人影,又抬头注视着旌旗看了看一会儿,才回头说道:“大人,现在还有些无法分清楚敌我,各级将领除了在集结自己的兵力外,另外还有一支旗帜在摇动,想必是有金兵在浑水摸鱼……。”
亲卫的话语还未说完,而后就跟叶青听见,在军帐的后方传来了短暂的惨叫声,想必是混入宋军的金人被发觉,而后被就地处决了。
听着那偶尔很清楚的传进耳里的惨叫声,或者是隐隐约,从远方传来如同错觉一般的惨叫声,叶青擦拭了下腰刀刀柄上的靴污,直到刀柄不再黏糊糊的,而是感觉比较趁手后,这才拄着腰刀站起身,在数名亲卫的保护下,开始巡视整个战后的营地。
而黄河对岸的乞石烈诸神奴,此时的脸色阴沉的让在座的所有将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是连完颜宗浩,在见识了今日乞石烈诸神奴在阵前的铁血跟冷酷后,到现在依然还是手脚发凉、直打哆嗦。
特别是在日落时分,跟着乞石烈诸神奴前往主攻的右翼时,因为久攻不下,以及对岸宋人的誓死
抵抗,眼睁睁的看着一具具金人兵士的身影,被宋人一矛一矛的扎进河水中,从而使得准备继续渡河的兵士不由自主的后退,开始引起阵阵骚乱时,乞石烈诸神奴则是表现出了,完全让完颜宗浩脸色瞬间煞白举动。
毫不犹豫的手起刀落,自己麾下兵士的大好头颅,连同那躯干,冒着鲜血就咕噜噜的滚入到了浑浊的河水中消失不见,乞石烈诸神奴连眼都不曾眨一下,一连十几个退缩不前的兵士被就地格杀后,这才使得原本要退缩的金兵,不得不再次硬着头皮强攻对岸。
也正是因为乞石烈诸神奴的冷酷治军手腕,使得完颜宗浩一度以为就要完全攻陷对面河岸,可以毫不犹豫的直接派更多的主力渡河了,毕竟那时候的宋人已经在岸边是节节败退,根本抵挡不住乌压压的金人冲上堤岸。
但最终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除了因为对面的宋人简直厮杀的不是人之外,便是因为那边的堤岸因为过于湿滑,加上乞石烈诸神奴的督战,使得金兵即使是安全渡过了河面,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一个个甚至都不顾眼前的同伴,只顾着闷头嘶吼着往前冲。
从而也因此失去了掩护与登陆的章法,使得在最关键时刻,对岸堤岸处拥挤了太多太多的金兵,可又无法跟堤岸上的金兵形成任何的有效联系,一股股、一片片的陷入到了单打独斗之中,最终使得原本最为强大的压迫力变得分散开来,失去了最佳战机。
乞石烈诸神奴知道种花家军很强,甚至是强到了难以置信、瞠目结舌的地步,但这一战种花家军再次超乎了乞石烈诸神奴的想象,他实在无法想象,紧紧凭借五千人,是怎么能够在整整一日之间连续不断、不知疲倦的应战、厮杀!
甚至到了最后,看着原本节节败退的宋军再次欺压上来,反制着他们开始往堤岸处抵压时,乞石烈诸神奴一度都怀疑叶青那边是不是有援军到了,所以从而使得原本奄奄一息的宋军,又再次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
可他比任何人也都清楚,从清晨开始到结束,宋军那边哪怕连一个援军都不曾有,可即便是如此,宋人依然是再次坚守住了堤岸,让他们还是无法如愿登岸。
军帐内的乞石烈诸神奴脸色铁青,眼下他唯一能够肯定的事情是,今日一战叶青必然是亲自上战场了,但他到底出现在了哪一边呢?如今依然还是一个未知数。
死寂的帐篷里,只有乞石烈诸神奴一人因愤怒而显得急促的喘息声,在军帐内突兀的响起,伤亡虽然还未统计出来,但他已经能够估量到,今日一战下来,自己这边的伤亡,决计要比宋人大很多。
而河东南路的援军还不曾赶到,如此一来,即便是明日他想要趁着对岸宋军的颓势,再次发动一次渡河战,也变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他当然知道,今日宋军那边的疲惫远胜于自己,但毕竟人家那边是打赢了今日一战的大军,在军心士气上自然是要比久攻不下的他们强上很多,所以若日明日再次强攻,便无异于自取其辱,是前去主动送人头了。
一直沉默的乞石烈诸神奴,突然在寂静的军帐内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顿时是吓的军帐内那些依然身着甲胄的将领,在不安的晃动身体时,身上的盔甲便跟着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河东南路大军什么时候到?”乞石烈诸神奴再次紧攥着青筋毕露的拳头,冷声问道,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如山一般扑向了帐内的数十名将领。
“回将军,三日之内必能到达。”完颜宗浩的眼神微微上抬,便看到乞石烈诸神奴正死死的盯着他,瞬间吓的浑身又是一哆嗦,比今日亲眼目睹那你死我活、惨烈无比的战场还要紧张的急忙回答道。
“都下去吧。”乞石烈诸神奴又是长叹一声,语气之中带着一丝难以隐藏的悔恨。
随着众将领离去后,乞石烈诸神奴原本紧握的拳头,瞬间就砸在了面前的案几上发出砰的一声:“真是愚蠢啊,到了最后关头,我竟然是有些本末倒置,没有敏锐的把握住整个战局的关键点啊。叶青必然是在中军帐,并没有出现在左右两翼!”
第九百八十七章 调侃
铁蹄声在夜色下响起,徐寒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而后踉踉跄跄的才连滚带爬到了正在巡营的叶青跟前:“伤亡不大,但眼下已经再战之力,若是明日金人一早再大举进攻,大人,估计就是种花家军也扛不住了。”
“可曾受伤?”叶青微微皱眉,看着已经不成人形的徐寒关切道。
“多谢大人,末将无事儿,一点儿小伤,不碍事儿,主要还是太累了。”徐寒那张早已经分不清楚是泥垢还是血污的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只能够在张嘴笑时,看着那露出的白牙。
王重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同样是向叶青禀报着今日一战下来,中军的伤亡情况,而后不多时,从右翼赶过来的谢伦,几乎跟刚刚的徐寒一样,同样是从马背上滚落,踉跄着脚步走到叶青跟前,禀报着今日的伤亡人数。
三位难兄难弟并排站在了叶青的跟前,今日一战,叶青身为统帅都投入到了惨烈的厮杀中,这一份勇武跟胆魄,更是让王重跟谢伦打心底里佩服。
毕竟,今日这一战的惨烈程度,完全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几乎包括王重、谢伦在内,众将士在最要紧的关头,甚至都以为自己活不过今日了。
如今战事终于停了下来,瞬间是让所有人有种重见天日、死里逃生的庆幸感。
看着三人身上俱是破烂不堪的盔甲,以及身后那些兵士手臂、大腿,或者是肩膀、额头处,偶有分不清楚颜色的脏布包扎着伤口,但即便是如此,所有人依然是盔甲在身,兵器在手,丝毫没有放松对对面的警惕。
心头升起一股浓浓的欣慰,在带着三人走进帐内议事前,叶青突然在营帐前站定,扭头望着同样是灯火通明的对岸,想了一会儿后突然道:“立刻下令,全军卸甲休整,今夜不必设防。”
“大人……。”徐寒、王重、谢伦三人异口同声的震惊道。
如此做简直是太大胆了,万一金人趁机偷袭,到时候可真就是要全军覆没了。
“乞石烈诸神奴累了。”叶青微微低头叹口气,接着继续说道:“今日一战我们能够守住,实属侥幸。乞石烈诸神奴错过了最佳的战机,沮丧懊悔之下,军心士气必然不震,他不会再轻易派人送死了。”
两军交战,即便是双方统帅不能够碰面,但同样,通过敌我兵力的调遣与战场上的局势变化,完全能够做到从中了解对方统帅的心理变化,以及性格秉性,以及敏锐的洞察对方士气的盛衰。
何况,今日一战下来,金人损兵折将不比宋人少,甚至伤亡要远远高出宋人不少,而这也就意味着,如今的金人,在今日出动了大批主力后,已经很难在接下来没有任何补充的前提下,维持像今日这般占尽优势的一场战争了。
短短几日来,宋人已经消耗了金人大部分的前锋兵力,而如今随着宋人像是进入“病入膏肓”之期的同时,金人的主力大军,在今日也已经是伤筋动骨,所以接下来,乞石烈诸神奴必然是要进行彻底的休整、补充,而后才会重整旗鼓、大举进攻。
当然,金人接下来必然还会有小规模的袭扰,来扰乱叶青他们的军心士气、休整防御工事等事宜,但这种小规模的战争,在眼下就如同是互相挠痒痒一般,对于任何一方来说都已经无法构成真正的威胁,也无法左右这一场战争的胜利。
今日一战,谢伦的损失最为惨重,因为中军有叶青坐镇,再者加上从一开始,这里并非是金人主攻的方向,所以即便是到了后来,金人在攻势策略上已经乱了章法,开始病急乱投医的三处同时用兵,但中军不仅挺了过来,而且还把伤亡算是控制在了预料之中。
左翼因为是五千种花家军的兵士镇守,而今日金人整整一个白天,也都是以主动这一侧为主,但奈何种花家军不管从哪一方面都要强于金人,所以在今日,虽然也曾短暂的被金人夺取过堤岸,但最终都还是在最后关头,再次把堤岸抢了回来,并没有让金人捞到什么便宜。
最苦的便是匆匆成军的陇城兵营骑兵,原本只有可怜的三千骑兵,加上叶青到达时,带来了刘敏行补充的五千战马,也不过是草草组成了一支八千人的骑兵。
这样一支
骑兵根本就没有多么强悍的战斗力,所以一直都是处于在战争中一边交“学费”,一边快速成长的骑兵。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今日一战后,率领陇城骑兵作战的谢伦,在今日都不知道被金人打哭了几次,看着一个个初出茅庐的骑兵不甘心的倒在血泊中,看着即便是临死前,也还要“贪婪”的再拉上一个金人垫背的不要命的勇猛,谢伦每每想起今日战场上那些惨烈的情形,都心痛的想哭。
这些可都是未来足够成长为强悍骑兵,能够东征西战的精锐骑兵苗子,但奈何却是等不到真正成为一名精锐骑兵的那一天,就战死在了疆场。
八千人的骑兵,经此一战,仅仅只剩下了三千人,这让已经欲哭无泪的谢伦,在战事刚刚停下来后,对着那浑浊无声的黄河水默默出神,完全不愿意去相信今日发生的这一切。
当然,他心里也很清楚,在今日战场上存活下来的三千人,如果再给他们几天身体与精神的调整时间,那么下一战之时,这三千人就完全可以蜕变成一支真正的精锐骑兵,不敢说能够跟种花家军的兵士相媲美,但谢伦相信,就算是再差,对上种花家军也绝对会有一战之力!
“今日原本乞石烈诸神奴,一直是压着我这边打,但到最后却是整个战场都乱了,我都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士气已经成了一团乱麻,根本不像是一开始那般在有序的作战。大人,是不是在快要日落之时,金人那边发生了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大事情?才使得最后两个时辰,金人都是跟无头苍蝇似的在胡乱冲撞。”虽说今日是一场惨胜,但好歹也是胜了,何况战争本来就是要死人的,所以此刻的徐寒,已经把今日一战的不快,通通抛之到了脑后,开始分析着今日一战的战况。
“久攻不下,必然是会乱了军心、失了方寸。”叶青再次安慰的拍了拍另外一边,眼眶通红的谢伦的肩膀,而后微微叹口气继续说道:“当年与铁木真、乞石烈诸神奴一同前往辽国,还是在征战花剌子模人时,我就已经了解乞石烈诸神奴这个人了,虽然是一员猛将,但终究是将才,非是帅才。”
“这有何不同?”王重有些不解的问道。
王重、谢伦的身份,在陇城兵营时,就如同后世的军事教官相差不多,基本上都属于理论强于实践,所以若是纸上谈兵,或者是做预判、推演的话,两人绝对是一把好手,但若是真正的扔到战场上的话,那么就会出现,像今日爱兵如子的谢伦这般,竟硬生生的被金人打哭了好几次。
当然,谢伦被打哭,完全是因为看着自己麾下的兵士一个个倒下去,心疼的不由自主的哭了出来,但从中也能够看出,不管是王重还是谢伦,最起码在最初,对今日战场上的残酷与惨烈的形势,还是缺乏一些真正的预判。
王重同样如是,若不是今日叶青一直坐镇中军的话,说不准到了日落时分,在金人开始疯狂的大举压上进攻时,很有可能就被金人给阴差阳错的,从原本佯攻的中路打开一道口子。
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战场形势向来是千变万化,显然就是乞石烈诸神奴,也没有料到,原本的强攻一侧,竟然踢到了种花家军这块铁板,也更没有料到,一开始佯攻的中军,竟然在最后时刻,差些成为了他们最容打开一道口子的最佳战场。
但乞石烈诸神奴最终,在战到最后的时候,在日落时分时,他也已经被惨烈的战场局势给搞蒙了,一时之间很难分辨、把握整个战场的形势,更是无法在第一时间内,判断出宋人的士气,到底是哪一边强、哪一边衰。
对于整个战局形势的敏锐把握跟洞悉,显然乞石烈诸神奴比起叶青就差了很多,所以到了日落时分,在久攻不下之后,眼睁睁的看着军心士气一衰再衰时,脑海里已经快要一团浆糊的乞石烈诸神奴,便不得不病急乱投医似的,开始手忙脚乱的四处用兵,完全忘记了他最初的渡河策略,完全放弃了强攻跟佯攻之策,心里只想要在今日趁势攻过黄河,打败宋人。
乞石烈诸神奴显然也深知战场之上的优柔寡断,带来的可怕后果便是战败,但他的当机立断,同样因为没有敏锐的抓住宋人的防守弱侧,从而使得大好机会
白白浪费掉。
身为一个合格、优秀、勇猛的将才,乞石烈诸神奴可以做到打哪儿破哪儿,但身为一个统帅全军的主帅,在把战略高度提升一个层级后,乞石烈诸神奴便失去了他自身原有的优势。
叶青很庆幸,完颜璟没有派遣经验更加老道的完颜守道一同前来,若是今日对面的十万金人,是以老将完颜守道为主,乞石烈诸神奴为辅的话,说不准一战之下,自己就得率着王重、谢伦跟徐寒直接丢下河套三路,跑回京兆府备战了。
“完颜守道?”谢伦依旧是红着眼睛,脸上的血垢泥污已经擦拭干净,但因为今日的伤亡,还是让此刻的谢伦,显得有些多愁善感。
“不错。”徐寒点点头,笑着继续说道:“完颜守道是完颜雍在时的老将,一直跟卫绍王完颜永济镇守于济南府,但自从丢了济南府后,加上其乃是完颜雍时的老臣身份,所以可想而知,新登帝位的完颜璟,显然不会再重用他了。”
“如此说来,那就是完颜璟虽然怪罪他丢了济南府,但碍于是完颜雍时期的老臣,所以只是不再重用他,才扶乞石烈诸神奴上位为统帅?”王重也好奇的问道。
“你若是新君,你会重用前朝老臣?何况完颜雍在军中颇有影响力,这个时候新君继位,自然是要想法子拿走他手里的兵权,交给自己信任的心腹才行。所以完颜守道,自从回到燕京没几日后,便被完颜璟差遣到了与现在蒙古人接壤的武州,就是当年大人大杀四方,还能够全身而退……。”徐寒脸上略有得色,向心头充满好奇的王重、谢伦叙述着一些陈年旧事。
叶青一角踹在徐寒的腰眼上,看着徐寒应声躺在地上,笑骂道:“别特么给我脸上贴金,我当年在武州,是被人家追杀的如同丧家之犬,可谓是狼狈至极,什么时候大杀四方了?”
“可不管如何,大人那一战还是杀了乞石烈诸神奴的父亲乞石烈志宁不是?而后北伐一战,就在前往曲阜的官道上,一举又全歼乞石烈诸神奴的兄长乞石烈执中所有人……。”徐寒缓缓从地上爬起,再次坐回座位上说道。
“那眼下这一战,岂不是大人跟对岸乞石烈诸神奴的私事?难怪人家乞石烈诸神奴今日这一战攻的这么凶,原来大人您……您竟然是人家的杀父杀兄仇人啊!”谢伦瞪大了眼睛,带着一丝狡猾的笑容,看着王重说道。
一向知晓叶青传奇,但对于早年的一些事情,他虽然听说过,但今日还是头一次在当事人面前亲耳听到,感受自然是不同。
愣了一下,瞬间明白谢伦用意的王重,看着笑意不减的叶青,顿时也放下心来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先撤吧。大人,您跟乞石烈诸神奴的私事我们就不参合了,不能因为你们二人的私事,就殃及我们这些无辜啊,我们可是跟人家乞石烈诸神奴之间,一点恩怨都没有啊。”
“王重、谢伦说的不错。”徐寒也跟着凑热闹道:“你们还别说,经你们这么一说啊,眼下的这形势要是真追溯起来啊,还真是大人跟乞石烈诸神奴之间的私人恩怨。大人,你们二人的私事呢,就不要连累我等十几万无辜苍生了,我们可是冤枉的啊。不如这样吧大人,明日你直接给对岸下一道战书,跟乞石烈诸神奴单挑如何?谁输了谁撤兵,如何?”
叶青笑而不语,看着战后的三人继续调侃着自己。
“对,大人,明日你就下战书,跟乞石烈诸神奴单打独斗,谁输了谁就撤兵。”
“大人,加油,我对您有信心,末将相信,您必然能够把那乞石烈诸神奴打的屁滚尿流。”
“大人,我们给你呐喊助威,虽然我们人数少,但是我们气势上绝对不会输给他们的。”
一场原本十分严肃、沉重的战后总结,不知不觉的从分析乞石烈诸神奴,而变成了三人唾沫横飞的调侃起他们的统帅,而三人的最终下场,显然也不会太好。
快要子时之时,军帐内传来了王重、谢伦、徐寒三人重新包扎伤口时的惨叫声,穿破军帐直冲夜空而去。
而那远处值守的兵士,甚至还隐隐听到了三人哀嚎的声音:大人我错了,末将再也不敢了……。
第九百八十八章 休整与援军
谢伦、徐寒连夜就赶回到了自己镇守的左右两翼,因为统帅叶青的命令,所以如今整个大军之中,除了一些值守的兵士依然甲胄在身外,其余者皆是已经全部卸甲,浑身上下轻轻松松的进行着难得的休整。
一连两日,也确实如叶青所推测的那般,自第二日清晨起,金人并没有再次渡河,甚至就连试探性的小股部队,都没有派出来骚扰过对面的宋军。
两军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在彼此的阵营内开始重整旗鼓,甚至是时不时的能够看到对面晾晒衣服的兵士,甚至还有一些嬉笑打闹的情形,传入到了金人那边的斥候眼中。
相比较于宋人这边的轻松随意,对岸金人那边的气氛就显得多少有些紧张,加上这一战让金人又再次损失了无数渡船,所以如今金人的阵营看起来倒是要比宋人那边紧张了很多。
两边在这两日里,因为都是居于自己的疆域作战,所以同样是有着来来往往的粮草补给相继送到,根本不用担忧被对方的斥候骚扰,或者是断了粮草补给的后路。
新的盔甲、兵器、投石车、床子弩,一捆捆的箭矢、一筐筐人头大小的石块,都被送到了彼此的阵营内,而后在阳光的暴晒之下,全部再次送到了前线。
那些毁坏了的投石车、床子弩,要么是被当作柴火直接烧了,要么便是废物利用,在堤岸处筑起了一道道的篱笆墙,看的对岸的金人是恨的牙痒痒。
也正是因为两岸的针锋相对,金人那边挖掘着适合他们大股兵士渡船的堤岸,宋人这边就开始削尖了木头,做成小型的拒马枪,以此来应对金人的举措。
甚至,包括那些原本陡峭的堤岸,因为这几日金人的渡河,而变得缓和了很多的坡度,也都被宋军兵士再次凿成了极陡的坡度,以此来增加对方登上堤岸的难度。
自从彼此都察觉到了彼此围着堤岸,所做的针对彼此的攻防工事后,两岸的兵士就开始了在毒辣的太阳下,一边建立攻防工事,一边对着对岸的敌人破口大骂。
总之,这两日里来,宋、金两方的兵士不再真刀真枪的干仗,而是顺应时势的打起了嘴仗,开始互相叫骂了起来,一时之间使得黄河两岸的风向,变得可谓是滑稽至极。
显然,在这个两方已经结下死仇,完全无法和平解决的两国恩怨中,叫骂也不能弱了自己这方的气势,所以各种不堪入耳的言语,隔着浑浊的黄河水,向对方送了过去。
如同吵吵嚷嚷的集市一样,有手拿头盔坐在地上专门叫骂的,有一边干活儿一边叫骂的,还有想出一些污言秽语、难以启齿的话语,专门跑过来报昨日被人骂得哑口无言之仇的。
火辣辣的太阳即便是烘烤的一些残存的青草都萎靡不振,但两方沿着堤岸叫骂的热情依旧不减,从而使得对方到了最后,开始对着彼此作出各种不雅的手势,甚至开始大小便齐上阵。
总之到了日落时分,整个堤岸处已经是臭气熏天,气的对面的金人都想换个渡口继续作战了,深怕一不小心再次渡河后
,便会一脚踩入陷阱。
这样的嘴仗一直持续到了第三日午后,随着河东北路的上空,突然之间多了无数的旌旗后,宋人这边的神情就变得凝重了起来,也没有了心思继续跟对面的金人叫嚣,而是开始默默的数着那对岸上空,渐渐集结到一起的旌旗。
随着金人那边又是三万生力大军赶来驰援,这边一兵一卒都没有增援的宋军,瞬间便意识到了眼下兵力更为不平衡的局势,从而使得所有人,完全没有了跟对岸随着大军驰援到达后,越发嚣张的金人继续打嘴仗的念头。
防守金人登上堤岸的“篱笆”越扎越紧,拒马枪同样像是不要钱一样,密集的摆满了整个黄河堤岸处,宋人将士这边的沉默,越发显得对岸金人那边的热闹,如同打了一场胜仗一样,各个营地都处于欢呼雀跃之中,就像是下一战,他们必然能够成功登上对面堤岸一般。
身处营帐内的乞石烈诸神奴,听着外面兵士们高昂的战意,终于是露出了这几天难得一见的笑容,随着众多新将士的加入,总算是让包括完颜宗浩在内的将士是松了一口气,终于是不用天天小心翼翼的生活在,乞石烈诸神奴那随时可能爆发的怒火中了。
三日时间的休整与等待,虽然也给了对面宋人一丝喘息之机,但这种喘息休整的机会,对于毫无后援的宋人来说,就如同于是苟延残喘的多活几日罢了,毕竟,在乞石烈诸神奴看来,这一战最终胜利的一方必然会是他们才是。
从午后开始,宋人便陷入到了沉寂跟紧张的戒备中,每一个原本脸上还洋溢着笑容的兵士,在这一刻都没有办法再笑出来了,毕竟,金人那边已经又有数万大军过来驰援,而自己这一边,到目前为止,竟然是什么都没有,每天能够盼来的,也只有那些运送粮草的民夫,与一到战场,就脸色发白、双腿发软的地方官吏而已。
整个宋军的军心士气,随着太阳落山,那七月的炙热渐渐随着白天褪去后,也变得越发的紧张了起来,整个营地内不知何时开始,已经是一片肃杀的氛围,大战前的紧张与凝重,与对岸那边升腾起来的欢笑篝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到了如今,即便是金人再怎么在对岸放肆的狂欢,宋军这边却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轻松了两日的斥候开始加了一倍,原本可以舒坦住在营帐里的兵士,也不得不开始守着床子弩、投石车,穿着盔甲、手持兵器假寐养神。
一面是篝火漫天,把原本黑漆漆的黄河水都照耀出了本来的面目,而另外一面则不过是点点火光,一片大营内竟然是很少能够听到什么喧哗声。
如此战战兢兢的过了一夜,当第二日清晨时,金人对岸还没有任何动静时,宋人这边已经开始继续加固堤岸、修缮工事,而久不露面的叶青,也开始率着一众亲卫出现在了兵士的眼前。
从清晨到午后,叶青走马观花一般,把左右两翼的防御大营都巡视了一遍,所以当他回到中军快要踏入大营时,便嗅到了一丝不同清晨那凝重的味道,而后极目远眺对岸,金人那边也没
有了昨日里的嚣张与轻松,神情相反也变得凝重了一些。
司马坚第一时间冲到了叶青的马前行礼,叶青翻身下马,神情间也带着一丝欣慰跟兴奋,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道:“再不来的话,那等你过来的时候,就是要给我们收尸了。”
“末将来晚了,还请大人原谅。”从大散关一路赶过来的司马坚,终于在绍熙四年七月八日,赶过来驰援叶青等人。
叶青望着新加入的骑兵与步兵,心头一时之间颇有感慨,如同刚刚站在黄河堤岸的司马坚心情相差无几。
“所有人从现在起,立刻全部归我差遣。部将以上的将领,立刻集结起来见我。”叶青望了望远处那明显与人数不对称的旌旗,再次拍了拍司马坚的肩膀说道。
“是,大人,您放心,保证所有将领都会以您唯命是从。”司马坚正色的回答道。
在没有真正进入北地疆域前,司马坚对于即熟悉又陌生的北地疆域,心中的好奇要大于那份对北地故土的情怀。
但随着这一路踏入北地之境,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景物,特别是那横亘在眼前的瑰丽山河,变得越发粗旷豪迈,质朴厚重时,不只是司马坚,即便是他麾下的众将士,也都渐渐被壮丽的山河景色所感染。
不同于江南的精致与婉约,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河,在质朴与豪迈之间,仿佛还都充满了厚重沧桑的传奇故事。
这里的一草一木、山山水水,自华夏民族开始繁衍生息起,就被赋予了厚重沧桑的色彩,就被镌刻进了厚重的历史长河中,在各个王朝的鼎盛于衰败中,承载着华夏民族的未来与方向。
不同于江南山水的俊秀飘逸、温婉婀娜,北地的山水总是多了一层厚重的历史责任,如同华夏民族的脊梁一般,一直默默的伫立在天地之间,记载着华夏民族的兴衰成败,守护着华夏民族的自我意识。
甚至就连脚下的黄土,轻轻捧起一抔来,仿佛都要比江南的黄土要沧桑厚重许多。
长江、黄河在华夏民族的历史中同样是举足轻重,但黄河于华夏民族的重要性,显然就要比长江要高出一筹,同样,也要更显沧桑与厚重。
叶青原本的担忧,在一双双炙热、坚毅的双眼中终于是放松了下来,他原本还担忧,这些不曾经历过跟金人之间真正的战火,只在江南的温柔水乡中,守护华夏一隅的兵士,是否能够承担起跟金人兵力不成比例的交战压力。
但现在,当他看到这一双双炙热、坚毅的眼神,在滔滔黄河咆哮如雷的声音下,依然是战意十足时,叶青也终于是有了足够的信心,自信能够一直拒金人于对岸,甚至在未来,把所有的大好山河都再次收入宋廷的版图内。
一万两千人的援军,在不到一个时辰内,就被叶青手下的谢伦、王重、徐寒以及司马坚瓜分完毕,而当叶青从深深的历史责任中回过神来时,才惊觉,自己依然还是一个光杆司令,只多了一个司马坚,其余兵马……依然还是一个也没有多。
第九百八十九章 喜与忧
兴庆府,如今的夏国王城,宋初时废县为镇,天禧四年,夏太宗李德明在此扩城阙、造宫殿,更名为兴州。
宋明道二年,李德明之子夏景宗李元昊再次扩兴州,同时升兴州为兴庆府,立文武班。宋宝元元年,李元昊于兴庆府筑台城南,于天授礼法延祚元年十月十一日,在此受册,即皇帝位,夏国自此建立。
绍熙四年十月,李横、历仲方、贾涉出中卫再攻兴庆府,此时的李安全已经无力再阻宋人攻城,更是无力派遣兵力驰援河西走廊。
蒙古将领博尔术、木华黎自西北向东南一路而下,夏国于蒙古接壤的军事重镇十六监司,残剩其六,夏亡在即。
同是绍熙四年十月,墨小宝、钟蚕、田琳连破四城,直抵夏国于河西走廊的最后一府西平府,宋赢在即。
“虞允文于九月十五日,一连十七次八百里加急催促李横、历仲方、贾涉攻兴庆府,务必不能把兴庆府让给来势汹汹的蒙古人,如今兴庆府的李安全,手里只剩下了几万兵力,现在就看到底是继续战下去,还是投降了。而且……。”叶衡看着满脸疲惫、身型瘦了足足一圈的叶青,顿了下后还是说道:“若是李安全投降于蒙古人,那我们就等同于白折腾大半年的时间了。”
看着沉默不语的叶青,叶衡有些焦急,想要催促,但看着已经疲惫不堪的叶青,却也是不太忍心,但若是不催促,总不能够眼看着夏国大好形势,就这么从手中溜走吧?
兴庆府或许自身没有那么重要,在富饶的宋人眼里,可谓是穷城一座罢了。但若是从地图上来看,占据了兴庆府后,也就等同于是实现了叶青构画的理想战略,完全便可以依靠着位于贺兰山、以及龙首、马鬃等山脉之间兴庆府,遏制住蒙古人南下的所有路线,把蒙古人彻底跟中原大地隔绝起来。
“当然,我也知道,以如今李横他们手里的兵力,即便是攻下兴庆府后,是否能够凭借此城守住蒙古人还不是很清楚,但……就如同你当初分析的一般,蒙古人如今征伐辽阔的草原自然是势不可挡,但兴庆府终归是一座城墙坚厚的大城,只要如今趁热打铁拿下兴庆府,依靠这座城,以及我们身后远远不断的物资补给,蒙古人根本不会有能够围困兴庆府的可能性。叶青、叶大人,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叶衡此时内心是无比的焦急,都恨不得把着叶青的肩膀,想要用力把疲惫的叶青摇晃的清醒一些。
与金人的战争,就如同在夏境的交战一样,不论是谁,都没有想到,竟然持续了长达近半年的时间,还没有任何要结束的迹象。
甚至,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战争形势到底会如何发展,是否会一直无止境的持续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金人在济南府大败,让完颜璟迫不得已之下,不得不把全部的重心,都放到了河东北路这一块儿上,所以这小半年来,乞石烈诸神奴麾下的兵力,从来就没有一天少于过十万人的规模。
而宋人叶青这边,兵力一直都是在二三四万之间摇摆,每次都如同挤牙膏似的,看着兵力终于伤亡到两万来人了,但到了紧要关头,总是能够东拼西凑的挤出一些兵力过来驰援。
如同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双方如今已经不知道往黄河里扔了多少兵力,用来祭拜河神了,甚至就连原本高不可攀、地形复杂的堤岸,如今都被踩踏成了一片片
坡度缓和的小土坡,哪怕是如今闭着眼睛,宋、金将士都能够极为熟悉的摸到自己的防守位置,但即便是如此,兵力悬殊的两者之间,依然是没有办法分出胜负。
这小半年的时间里,乞石烈诸神奴有过好几次差一点儿就登上堤岸,打垮宋人的机会,但到了最后,总会是因为宋人在最后时刻爆发出来的强大战斗力,而后功亏一篑,好像总是差了一点儿左右战争胜利的好运气。
同样,叶青这边在小半年的时间里,也并非是只会一昧的被动防守,偷偷摸摸的趁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借着缴获而来的渡船,也一连发动了好几次反攻,但每一次的效果也都不理想,根本无法打退兵力庞大、意志也同样坚韧的金人。
战事打到了现在,乞石烈诸神奴跟叶青之间,就如同叶青开玩笑说的那般:如今这个世上,恐怕最了解我的人,已经由我府里的娘子,变成了对我恨之入骨的乞石烈诸神奴了。
各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阴险狡诈、下作无耻的方法两人都在彼此身上试过了,但依然是谁也无法奈何隔着一条河的对方,甚至是如今,已经形成了每天天光蒙蒙亮时,叶青跟对面的乞石烈诸神奴,都会不约而同的走到堤岸处,面带微笑、神态友好的隔着河面与对方来一番心理战,而后扭过头后就立刻脸色阴沉下来,大手一挥,就开始再次命令大军,真刀真枪的跟对方干起来。
“放弃河套三路吧?以京兆府来守金人……。”叶衡眼看着叶青还不言语,于是只好相激道。
“放弃河套三路是不可能的。即便是我们能够拿下夏国王城,也不能放弃这里。告诉李横,十月十一日这一天,若是他不能坐在兴庆府皇宫内那把椅子上,那么就让贾涉把他的脑袋给我送过来。”叶青看了看自己两手虎口处的裂痕,沉沉的说道。
当初刘克师送给叶青的那把腰刀,在这小半年的交战中早已经报废,而如今,没有了趁手腰刀的他,也只好“入乡随俗”捡起了最为便宜的长矛来跟金人作战,因此也使得左右两手虎口处的伤口,这两个月来就从来没有彻底复原利索过。
“好,我这就立刻给李横去信。”叶衡急忙起身就往自己的营帐里走去。
来到前线已经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了,虽然没有亲自上过战场,但这两个月来,叶衡已经是彻底对叶青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两个月的几次大大小小的战役,在最后的关头,或者是在金人攻势最为凶猛的时候,总是能够看到叶青率着自己麾下的八百精兵加入战斗。
战事最初,叶青的麾下不过两百亲卫,但到了如今,叶青麾下的亲卫已经达到了八百人,而麾下的将领,也有原来的王重、谢伦、徐寒三人,慢慢增加到了多了一个司马坚,两个多月前,又是多了一个原本在延州,后来直接撇下庆王赵恺,率领八千新军过来的叶衡,一个多月前,武判的及时到来,终于是让已经快要喘不过气的宋军,再次得到了一次喘息休整的机会。
洛阳知府周宗、开封知府张奎已经能够驾轻就熟的应对为数不多的金兵牵制,从而也使得武判,终于是在一个多月前,悄悄率兵抵达了延州前线,使得叶青如今的兵力,已经达到了足足有四万人之多。
也因为武判的到来,使得叶青如今,竟然是头一次拥有四万之众的兵力,跟对面已经多达十三万人的兵力在抗
衡。
“立刻通禀叶大人,武判求见。”随着叶衡刚刚离去片刻,营帐外便响起了武判干练的声音。
挥挥手示意亲卫让武判进来,而后便感觉一阵凉风席卷而来,一道雷厉风行的身影,就已经在自己的跟前站稳了脚跟。
“什么事儿?”叶青看着精气神儿比自己好上不少的武判问道。
“大人,我们不能再跟金人耗下去了,天时地利人和,再过一些时日,可就不是全部都站在我们这一边了。”武判忧虑的看着半躺半卧的叶青,腰部也不嫌硌得难受,竟然是枕着那坚硬的头盔。
“废话,不用你说我都知道。但眼下我也没有想好对策,该如何一战打败乞石烈诸神奴,如今不管是我还是他,都已经是对彼此知根知底了,想要再翻新出花样儿来诱敌,可是太难了。”叶青捶了捶有些昏沉的脑袋,昨日里一战,让他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虽然说庆王、崇国公已经给我们送来了棉服,但……。”武判看着叶青,伸手指了指帐外,而后道:“黄河我们可没办法给它添加棉被啊,一旦进入寒冬腊月,黄河冰冻后,金人就不必再借助渡船了,他们就完全可以长驱直入了。”
“是不是对面已经是如此干了?”叶青双眼一亮,急忙坐直了身体问道。
“末将觉得是如此,即便现在还没有,但末将敢保证,接下来恐怕金人不会再跟我们硬拼渡河了,必然会等着河面冰冻的时候,再跟我们决一死战了。这些时日里来,末将观察了,每次交战结束后,金人都会在第二天,立刻给河面上再次布满渡船,但今日可不一样了,一条渡船都没有布置。末将派人前去左右两翼查探了,上下游同样也是空空如也,一条渡船都没有增加,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啊大人。”武判看着叶青,有些纠结的说道。
“如此看来,乞石烈诸神奴是打定主意了,不打算在河面结冰之前,再跟我们拼命了……带我去看看。”叶青站起身,跟着武判就往外走去,只是刚要走出营帐,刚刚出去没多久的叶衡,就一头撞进了叶青的怀里,而后叶青脚下稳如泰山,倒是叶衡踉跄着连退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横的信,密信,我没敢拆开,你快拆开看看,是不是兴庆府那边出现什么异常情况了。”叶衡人还没有从地上坐起来,手里的信就向叶青递了过来。
武判上前一步,一手把叶衡拉起来,一手接过信交给了叶青,刚要低头拆信时,耳边便再次响起了马蹄声,从延州而来的传令兵,把同样有着密信标示的一封信递给了叶青:兰州虞允文的密信,请大人过目。
“兰州又怎么了?这怎么可能?这会不会是巧合?还是夏境真的出现什么异常危急的情况了?”叶衡被兰州虞允文五个字,吓的一蹦三尺高,急忙慌张的看着那传令兵问道。
叶青皱眉:“都多大岁数了,能不能稳重一点儿,你这可是有阵前扰乱军心的嫌疑。”
“那你倒是快打开看看啊。”叶衡此时也无暇计较叶青对他这个长者在语气上的不礼貌了,一门心思都集中在了叶青手里的两封密信上说道。
“边走边看。”叶青看了看左右两手的密信,随后摆摆手,继续示意武判前方带路,叶衡就如同跟屁虫似的,紧紧催促着叶青赶紧看看信里面说什么了。
第九百九十章 挑拨离间
李横的来信跟虞允文的来信内容都很简单,但看在不论是叶青还是叶衡的眼里,却是一喜一忧两种截然不同的内容。
可喜的是李横的来信,李安全派遣了使者跟李横谈和,愿意投降献出兴庆城,但有一个条件,便是必须封他为西夏王。
显然,李安全的投诚不过是权宜之计,但对于叶青还是叶衡来说,已经算是一个好消息了,毕竟这说明,李安全既然是愿意谈,那么就足以证明,如今的李安全已经是强弩之末,坚持不了几天了,主动权俨然已经握在了叶青这一方。
但同样,李安全的条件也存在着巨大的隐患,便是西夏王这个条件,一旦叶青承认李安全是西夏王,还让其身居兴庆府,那么就意味着,一旦李安全有了复起的机会,就必然会毫不犹豫的在背后捅一刀子。
这样的投诚,与其说是投成,不如说是暂时的蛰伏跟隐忍,是为了将来能够再次复国。
“不能答应他,若是答应了他,岂不是等于白忙活一场。打,必须打,强硬的回绝他。”叶衡站在黄河岸边,眼里根本没有滔滔河水,只有叶青手里那封随风作响的信件内容。
“即便是我同意,朝廷也不见得愿意。告诉他西夏王别想了,若是真有诚意,兴庆侯倒是可以考虑,给他三日的时间,三日一过,立刻命李横不惜任何代价,都必须在十月十一日这一日攻破兴庆府。”叶青对于日期有着近乎迷信一般的偏执,西夏当年于十月十一日建国,而今他便想要在同一日让夏国从此灭亡。
完全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有的只是象征性的,巧合的人为天意,但正是这种人为的天意,叶青之所以看重,完全是因为他相信,这样的时间节点,能够给予虞允文等大军带来一股军心士气的提升。
相比较于李横这封还比较乐观的消息,来自兰州虞允文的消息,就让人不得不皱起了眉头,如同是面对对面那满是旌旗的金人一样,一时之间给人一股无形的压力。
韩侂胄如今正在兰州,目的不明,但虞允文却是能够感受到,来自朝廷跟韩侂胄个人给他的压力。
其实自司马坚率领着安丰军驰援兰州、平凉,以及叶青这里后,叶青就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韩侂胄必然是会采取一些手段,来报复也好,或者是警告也好的举动,来制衡在北地的自己。
只是叶青一直以为,韩侂胄即便是要报复,也绝不会亲临兰州,顶多是在朝堂之上给自己捏造罪名,或者是像史弥远那般,断自己的粮草等物资,以此来要挟自己在朝堂或者是官场上作出让步罢了。
“他难道是想要抢功劳?”这是武判听到韩侂胄抵达兰州后的第一反应。
毕竟,韩侂胄早年间便以强抢他人功劳而闻名于朝堂之上,即便是当初的叶青,也不是没有被韩侂胄抢走过功劳,所以眼下夏境形势一片大好下,韩侂胄便出现在了兰州,此举也确实是有些耐人寻味,让人摸不着头脑,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兰州乃是据守大散关的第一重城,如今韩侂胄亲临,无非是想要跟虞允文争权罢了,毕竟,若是韩侂胄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的掌兰州,就等于在我们的势力范围内,在我们的后背竖起了一把锋利的刀子,会让我们寝食难安的。这是要报复我差遣了司马坚跟恒峤,以及当初合淮南东西两路的事情啊。”叶青琢磨着韩侂胄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对于对面那同样走出营帐,冲他打招呼挥手的乞石烈诸神奴,轻轻挥了挥手后,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再次跟乞石烈诸神奴进行一番口舌心理战,而是扭头带着叶衡等人向营帐内行去。
营帐内叶衡率先摘下挂在旁边的地图,神情极为认真、凝重的搜寻着河套三路,而后指着正在重建的牧马镇,又指了指凉州、兴庆,最后落在兰州之上,抬头道:“若是真如你所猜测那般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兰州于你现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让恐怕是让不得吧?但你不让的话,自立为王的声音恐怕在临安朝堂之上,就算是圣上都没办法继续为你压制住了。”
“兰州守南大散关、利州路一带,牧马镇守北蒙古人,也可镇守金人不过黄河,兴庆府若是一旦拿下,同样是可以成为据守蒙古人的第一道屏障,再加上如今西边墨小宝他们在攻的西平府,我们便可以以此形成一个对蒙古人而言,固若金汤的防线。可一旦失去了兰州,就如同是失去了一条腿一样,我们就会失去对蒙古人的优势的。”武判皱眉
判断分析道。
不管是兰州,还是牧马镇,或者是凉州至西平府的河西走廊,还有如今唾手可得的兴庆府,在众人眼里的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
最初还没有人相信叶青对于蒙古人的看重,但如今,随着辽国危在旦夕,大部的疆域都被蒙古人掠夺后,即便是叶衡,也终于是意识到了蒙古人的强悍跟危险,所以如今,在建立防守蒙古人防线一事儿上,叶衡甚至比叶青都还要上心。
“对对对,没错,千万不能失去任何一座城池,不然你这半年的心血,以及众多将士的牺牲,就全部浪费了。”叶衡在旁边连连点头赞同说道。
兰州府、兴庆府、西平府本就是环环相扣,再加上当初的关山还在夏人手里时,此四地变成了镇守夏国疆域的军事要地,而随着关山丢失后,夏人其实就已经失去了战争的主动权,从而被叶青把战争的主动权与优势,牢牢的掌握在了手里。
如今叶青从关山入夏,接连拿下兰州、以及河西走廊诸州,就差兴庆府与西平府两地,只要一拿下这两府,叶青在夏境,加上京兆府与关山的紧密联系,也就可以完全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叶青对于亲自命名的牧马镇,同样是寄予厚望,虽然牧马镇位于河套三路,跟夏境隔着黄河,但若是镇守得当,这里同样是可以成为一座,在未来抵御蒙古人南下的军事重镇。
这一点不止是叶青等人清楚,就是虞允文同样很清楚,兰州、西平、关山、兴庆四地缺一不可,只有牢牢掌握了这四地,那么夏国的大半疆域,就算是真正的归入到了宋廷版图之中。
未来只要是不出现什么内讧与大的错误,虞允文也相信,占据的夏国疆域完全可以固若金汤,谁也无法凭借外力攻破。
韩侂胄对于兰州府并不陌生,相反,在这里还有不少关于他跟叶青当年的回忆,只是如今,眼前的兰州城,还是有些出乎了他的预料。
残破的城墙正在修缮,城门处则是宋军在严密看守,进进出出的百姓虽然不会与宋军起冲突,但细细观察之下,便会发现,这些百姓的脸上在看着宋军时,明显是恨意要多过感激。
进入曾经来过一次的兰州城内,望着还有一些残留印象的地方,韩侂胄的心头可谓是感慨万千,当年还不过是一个皇城司的副统领而已,谁能够想到,不过十来年的光景,如今竟然成了盘踞一方的枭雄藩王,如今自己脚下的土地,竟然已是宋廷疆域。
想想当年,任得敬叛国献城,使得宋廷颜面丢尽,让夏人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夺走了大片宋廷的疆域,而如今,在叶青的图谋下,一切又都回到了大宋的版图中,但……这一切跟他韩侂胄,却是没有丝毫的关系。
“韩大人大驾光临,虞某未能亲到城门口迎候,还望韩大人见谅。”虞允文中气十足的爽朗笑声,在站在兰州衙署门口发呆出神的韩侂胄耳边响起。
虞允文不卑不亢的言行举止,甚至就连自称也都带着一丝泾渭分明的意思,仿佛韩侂胄这个当今朝廷左相,跟兰州府,跟他虞允文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甚至是,在带着韩侂胄进入衙署的这一路上,虽然是礼仪周到,但还是能够让韩侂胄感受到,虞允文丝毫都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下属的自觉,完全是一副与他平起平坐、又泾渭分明的态度。
“本官此次前来,自然是要先恭喜虞安抚使攻下兰州,为我大宋收复疆土、扬朝廷威名于四海,立下如此大的功劳,可真是可喜可贺。看来当年本官并没有看错人啊。”韩侂胄坐下后,便笑着继续说道:“当年你在京兆府时,本官便力排众议,差遣你为京兆府安抚使,更是不顾叶青、史弥远的反对,力谏朝廷赐封你为雍国公。如今安抚使今日又再次立下奇功,依本官看,便是封王都已足矣。”
“韩大人客气了,虞某可不敢随意居功。北地能够有今日这般局面,完全是叶大人的功劳,虞某不过是在叶大人的麾下听命行事,镇守兰州罢了。”虞允文呵呵笑着,看着韩侂胄端起茶杯说道。
“虞安抚使过谦了,叶青固然有功,但虞安抚使的功劳,在本官眼里,丝毫不比叶青小。何况据本官所知,自入夏战事开启后,叶青就已经不再此了,而是前去了鄜延路抵御金人。所以这边能够有如此大好形势,说是虞安抚使一人之功也是毫不为过。甚至在本官看来,如今让虞安抚使来掌兰州府,简直是大材小用了,实在是太过
于浪费了。”韩侂胄试探性的话语中,同样还带着浓浓的诱惑。
在韩侂胄看来,他还就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不贪功的官员,之所以没有被权利、功劳所迷惑,只能够说明是,朝廷给予的奖赏没有达到人家心中的期望罢了。
而虞允文何尝从韩侂胄的话语中听不出来,韩侂胄自坐下后说的每一句话,无不是在挑拨着自己跟叶青之间的关系,同样,也在极力暗示诱惑着,以自己如今的功劳,足以在朝堂之上随意选择差遣了。
韩侂胄可谓是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句话给发挥到了极致,从始至终,一直都在暗示着虞允文,以他如今在夏国的功劳,足以得到比安抚使更大、更有权力的差遣,甚至是只要他愿意,完全便可以轻松拥有,丝毫不亚于叶青如今的权势。
试想一番,一旦如今整个被宋军攻下的夏国疆域,完全被虞允文一个人节制,那么不管是对于朝廷,还是对于韩侂胄来说,都是一件极为有利的事情。
如此不单能够削弱叶青在整个北境的权势,同样,还可以以虞允文来制衡叶青,从而使得叶青就如同韩侂胄跟史弥远共处朝堂一般,身旁总是有一个与他权力不相上下的人,在处处制衡、牵制着他。
而对于韩侂胄来说,如今趁着叶青跟金人还打的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夏境一事儿时,若是他能够利用这个机会,把虞允文拉拢到他的麾下,那么在整个宋廷,也就根本没有人能够再制衡他,真正的权倾朝野也将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论是史弥远还是叶青,在他跟前,也将毫无优势可言,将与相的结合,也就足以把他韩侂胄送到人臣权力的极致。
“韩大人客气了,今日夏境这一切,若是没有叶大人的深谋远虑、周全谋划,也不会取得这番可喜的成就。说到底,这一切都乃是叶大人的功劳,虞某何德何能,岂敢居功。何况……虞某自知自己的斤两,更是不敢跟叶大人相提并论,不管是任京兆府安抚使,还是兰州路安抚使,抑或哪怕只是一个知府,虞某都是内心惶恐不已,深怕辜负了叶大人的期望。”虞允文也继续跟韩侂胄打着太极,毕竟,他更清楚,要是没有叶青的话,别说是他,就算是整个大宋,在叶青之前,连想都不敢想,朝廷有朝一日能够夺回如此多的疆域。
叶青同样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同样身上有着诸多的缺点,同时头上还有着数不清的罪名,但正是因为如此,正是因为叶青这份敢冒天下大不违、不怕世人指责、谩骂、嫁祸的魄力,也才使得宋廷终于能够收复大量的失地。
不管是他虞允文还是辛弃疾,抑或是叶衡也好,墨小宝、钟蚕等人也罢,在叶青没有出现之前,他们任何一个人恐怕做梦的时候都不敢想,有朝一日有机会能够图谋夏境。
朝廷偏安一隅的心安理得,北伐战争更像是安抚民心的手段,胜少败多,虽说不论是他虞允文还是辛弃疾,都曾经梦想过有朝一日能够收复被金人夺取的疆域,但他们可是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够图谋神秘而又彪悍的夏国疆域。
即便是到了如今,有时候虞允文都觉得像做梦一般不真实,竟然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内,在叶青的率领下,竟然真的做到了图谋夏国大半的疆域。
当然,这其中也跟战争中期,蒙古人参合了一脚,使得夏国两面受敌,以及夏国内讧这个最大的原因,才使得他们有机可趁,才有机会取得今日这般成就。
但若是要细细追究起来,便会发现,实则夏国李安全跟李纯佑的内讧中,几乎也都包含着叶青的权谋身影,也正是因为他的从中作梗,从而使得夏国内讧,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如今被铁木真与叶青分瓜疆域的境地。
“那若这是朝廷的意思呢?”韩侂胄脸上原本善意的笑容消失不见,改为了一脸严肃的官威。
“朝廷的意思?”虞允文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若是朝廷打算奖赏虞安抚使在夏国的战功,并打算差遣虞安抚使回临安朝堂之上任右相呢?”韩侂胄这一次说的更为直接,不过不等虞允文答话,韩侂胄便笑着挥手道:“本官还需在兰州多呆些时日,此事慢慢商议便是,不着急。”
看着韩侂胄说完后,起身离开的背影,虞允文一时之间陷入到了沉思之中,有些纠结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该如何应付。
(ps:连续更新十天,评论区不表扬下我吗?哈哈哈……。)
第九百九十一章 西平府
身处平凉镇的刘克师最近是忙的焦头烂额,所有繁琐复杂的后勤事宜,都必须他亲自来主持、过问,再加上数座攻下来的城池,还需要他派遣官吏过去安抚民心,所以如今的刘克师,已经几乎等同于虞允文的副使,这边禀报给虞允文,那边便立刻得他着手去实施。
但随着韩侂胄到达兰州后,刘克师瞬间有种脖颈后面冒凉风的感觉,深怕韩侂胄会突然借着朝廷的名义来巡视平凉镇,而后跟他抢夺手中的权力。
如今的差遣、官职虽说已经是四品高级官员,但在当今左相韩侂胄面前,他根本算不上什么有份量的官员,可如今他又是整个夏境内,除了虞允文外,手中权力最大的官员。
所以一旦韩侂胄抵达平凉镇,在他跟前指手画脚,或者是让随从手下配合自己安抚民心的话,他刘克师还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毕竟,人家终究是朝廷左相,而不管是叶青还是虞允文,或者是他刘克师,如今名义上,也依然还算是听从宋廷差遣的官员。
交代完毕这小半年来,在平凉镇又培养的几名官员一些差遣后,向来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刘克师,便立刻率着两百护卫开溜,准备换做其他地方避避风头。
李横、历仲方、贾涉这边自是不用他多操心,何况中卫、景泰,以及正在谈和的兴庆府,即便是拿下后,有李横镇守跟安抚,再加上自己昨日里派遣的几名官吏,应该是足以应付夏国那帮勋贵、宗室了。
所以稍作思考的刘克师,便把目光投向了凉州,按照他的计划,从凉州开始一直向西、一路巡视,最终到达西平府,如此一来,既能够避免韩侂胄可能对于自己的刁难,也能够在西平府踏实下来,做一些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凉州、金州一路行去,不管是重城甘州还是玉门,抑或是最为接近西平府的沙洲,都被刘克师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仔仔细细的巡视了一遍。
甘州自然更是重中之重,身为战马供给的重要源头,刘克师自然是加倍重视,虽然如今早已经是寒冬时节,整个西北已经是荒凉一片,但看着那乌央乌央的马群、牛群、羊群,甚至是更为高大的驼群时,刘克师的心头瞬间就有种豪情万丈的感觉。
绍熙四年十月十日,在刘克师从沙洲出发,跟随着粮草补给的车队前往前线的路上,终于收到了心心念的关于兴庆府的消息。
从夏国皇帝李纯佑手里夺取皇位不过三个月的李安全,终于是率苏道等夏臣出城投降,打开城门迎宋军入城。
绍熙四年十月十一日,到达西平府城下的刘克师,看着墨小宝、钟蚕、田琳三人再次攻西平府,而此时的李横,则已经率宋军进入兴庆府,占据皇宫,李安全等人同样被囚于皇宫内。
宋军开始安抚百姓,接收整个城防与夏人投降的军队,整个兴庆府在李横的一声命令下,开始实施宵禁,任何人胆敢上街,杀无赦。
“宋人攻取了兴庆府。”丘处机都顾不上如今蒙古
人开始兴起的礼节,迎着漫天大雪,一头扎进了铁木真的王帐内急急说道:“前几日突然开始下雪,使得我们的行军速度受阻,加上夏人残余一直顽强抵抗,兴庆府我们还……攻还是不攻?”
一片寂静的蒙古王帐内,大部分跟随铁木真东征西讨的将领,几乎同时把目光投向了脸颊冻的通红的丘处机身上,而铁木真坐在案几后面,一言不发。
“叶青平生大敌。”铁木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沉声说道。
最初叶青拉铁木真一同攻夏时,不管是铁木真,还是帐内分立两侧的将领,抑或是木华黎、博尔术,其实都想到了兴庆府会不会让叶青捷足先登的可能性。
但即便是如此,不管是铁木真还是丘处机,哪怕是当初一直在辽国疆域,攻城略地势如破竹的木华黎、博尔术,实则心里一直都抱着一个侥幸的念头,那就是心里还存有着七分的把握,能够在叶青之前夺取兴庆府。
可最终,因为突然而至的这一场大雪,使得他们失去了所有先于宋人攻占兴庆府的先机,反而是因为跟夏人十六监司之间的战争,最终是给叶青做了嫁衣,减轻了叶青攻兴庆府的压力。
若是铁木真当初不被夏国内讧的局势所诱惑,那么叶青也绝不可能这么轻松的就攻至西庆府城下,即便是攻到了兴庆府城下,但夏人只要还手握十六监司,那么便足以从容应对宋人的攻势,篡位成功的李安全,也绝不会这么快就出城投降于宋人。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铁木真帮叶青牵制住了十六监司的所有兵力,从而使得宋人才有机可趁,一举夺取了兴庆府。
夏人十六监司所镇守的草原,对于蒙古人来说并不稀奇,毕竟他们身后有着无数广袤、肥美的草场,根本不稀罕夏人的这一片草场。
自然而然的,他们当初希望在夏、金交战时分得一杯羹,便是希望能够夺取他们最为看重的城池兴庆府。
兴庆府不管是在蒙古人眼里,还是在宋人眼里,除了乃是兵家必争之地外,更在于夏人对于兵器、盔甲的锻造术,才是蒙古人、铁木真最为眼红、最想要占为己有的原因。
一旦有了夏人的攻城、兵器、盔甲等器具,铁木真便可以在攻下辽国后,让自己的征战策略变得更加灵活,但失去了占据兴庆府的机会后,一切就都要靠他们自己的双手来锻造了,这显然远远没有掠夺来的快捷、方便。
“叶青不仁,那就别怪我铁木真不义了。”铁木真紧紧攥着拳头捶在案几上,寂静的帐篷里发出砰的一声,就像是捶在了每个人的心口上一样,吓的所有人,包括丘处机都是不由的全身一震。
“立刻封锁可敦城,绝不允许任何辽人从此进入西平府,特别是……。”铁木真抬起头,脸颊布满了铁青,顿了下后继续说道:“严密搜寻辽国公主耶律月与残部无缰军的下落,不管是谁,只要抓到她,赏牛羊千头!金银万两!”
当初与叶青一同助辽时,铁木真便是与叶青、乞石烈诸神
奴、苏道一同经夏国的西平府,而后 进入辽国边境的可敦城,所以当铁木真决定与叶青一同攻夏时,便已经开始命人南下,夺取了辽国跟夏国边境接壤的可敦城。
当初即便是丘处机,都有些不明白铁木真为何要如此做,为何不一直西行,直取辽国王城,而今看来,铁木真不惜放缓征伐辽国王城的步伐,也要拿下辽国如今唯一可进入夏国的可敦城,是早有预谋的。
铁木真从一开始就留有了后手,虽然他不清楚,在如今叶青这样的一个枭雄眼里,一个女人对他而言,到底是不是有那么重要,但当初丘处机一直认为,叶青绝非是无情无义之辈的言辞,最终还是让他下定了决心,不管如何,都要活捉辽公主耶律月。
至于是不是能够要挟叶青,铁木真不知、丘处机不晓,但不管如何,对于叶青而言,只要辽公主被他铁木真活捉,多少也会让叶青有些投鼠忌器才是。
蒙古王帐内,如同打了败仗一般气氛显得很凝重,而在西平府城下,刘克师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到现在为止,他只看到了惨烈到让他双腿都有些发软的厮杀,但根本没有找到墨小宝、钟蚕、田琳三个主将在哪里。
所以此时的刘克师,在宋军有些空荡的攻城大营内,只要看见宋军兵士,就立刻让前拽住人家衣袖,急急问道:“大营内有没有辽人?”
“这几日可有看见过辽人商旅,或者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从此经过?”
“有没有人数不少的辽人从西平府过来?”
“西平府内有没有辽人,你们知道吗?”
整个大营都快要被刘克师翻了一遍,但被他问到的每一个人,都是默默地摇摇头,不知道这位大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如今外面正在进行攻城大战,他不去前线督战、应援,竟然是在这里寻一个女人!
“墨小宝、钟蚕、田琳三位将军如今在何处?”刘克师有些绝望的打量着大营门口,拽住抬着在担架上哀嚎不断的兵士胳膊,再次急急问道。
担架上的兵士根本无力回答他的话语,整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伤腿,倒是抬着担架的民夫,看了看刘克师,而后用下巴指了指前方厮杀声一片的战事,道:“三位大人都在攻城,帅旗之下便是。”
说完后,便也不再理会刘克师,抬着伤兵快速的向大营内跑去。
刘克师顺着人家下巴指向的方位极目望去,宋军的旌旗倒是有不少,密密麻麻的就如同那一直在耳边响起的厮杀声一般,根本无法确定,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帅旗。
“这……难不成真要再上一次战场不成?”刘克师急得是抓耳挠腮,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两百名亲卫,又看了看前方厮杀惨烈的战场,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走,立刻跟我冲进沙场,去找人。”
两百零一匹战马扬起无数灰尘,如同一道利箭,向着看似很近,实则还很远的兴平府城下,正在发生着惨烈厮杀的战场上一头扎了过去。
第九百九十二章 兴庆府
兴庆府的上空,自宋军入主后,头顶的天空便是灰蒙蒙一片,刺骨的寒风在今年显得尤为凄冷,随着宋军的叶字旌旗在皇宫上方、城墙之上迎风招展时,若有若无的雪花便开始缓缓从天空飘落了下来。
冰凉的雪花落在脸颊上瞬间融化,湿凉的感觉让人的头脑瞬间变得更为清晰,夏国王城……灭亡了。
大街小巷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不知道是因为夏国亡国在即的原因,还是天空开始飘落着雪花的原因,总之,兴庆府还是多少显得有些死气沉沉,就如同当初前段时间,李安全跟李纯佑争夺皇位的那段时期一样。
李纯佑在李安全率兵攻入皇宫的那一天,据说便被李安全亲手砍下了脑袋,而后挂在了宫门处示众群臣,只是如今,宫门处已经没有了李纯佑那干枯了的头颅,反而是宋军的大旗在迎风招展。
宫门下的李安全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前几日他还是登上夏国皇位、将要君临天下的帝王,而如今不过是眨眼之间,自己就由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变成了宋人的阶下囚。
皇宫,成了宋人的兴庆府衙署,李横,成了兴庆府安抚使,而他李安全,如今将要前往皇宫,不,是宋兴庆府衙署接受兴庆侯的爵位。
零散的雪花夹杂在寒冷的西北风中,从宫门处凌厉而过,已经换上一身宋廷朝服的李安全,站在皇宫大门处,衣衫随风凌乱无序,同样,此时的心情也是冰冷而又凌乱。
一队队巡逻的宋军从眼前经过,竟是无一人向他行礼,甚至连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同样身着宋廷朝服的苏道,跟在李安全的身后,脸庞被寒冷的西北风吹的通红,零散的雪花偶尔摔落在脸上,湿凉的感觉让苏道有些茫然,原本威严恢弘的宫门,此刻在他眼里、心里,却是变得格外的苍凉跟落魄。
原本该是两侧站满了文武群臣的皇宫大殿内,此刻李横正端坐于那李安全觊觎已久的皇位上,大殿内不过是几个官吏正在向他禀报着什么,李安全与苏道,在被人带进来后,便一直站在旁边,等候着处置政务的李横望向他们二人。
原本最为熟悉这大殿内一切的该是李安全与苏道,但今日这一路行来,皇宫内的一草一木就像是在一夜之间,都被人调换了一般,变得都是那么的陌生与冰冷。
“叶大人打算厚葬李纯佑等人,不知道兴庆侯的意思如何?”李横低声对旁边的官吏再次交代了几句,而后才拍了拍龙椅的扶手,缓缓走到李安全跟苏道跟前微笑问道。
“一切全凭叶大人做主便是。”李安全跟苏道向李横行礼,而后恭敬的说道。
不得不说,叶青厚葬被他李安全砍掉头颅的李纯佑这一举动,确实能够安抚兴庆府里大部分的夏人,当然,这其中要牺牲的必然是他李安全的利益跟名声。
所以,李安全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也为了不被前些时日,他大肆得罪的兴庆府里残留的宗室、勋贵们找他算账,才不得不接受叶青建议的侯爵,而不是王爵。
“那既然如此,这
件事……就交给苏将军全权处理如何?”李横看着李安全微微一笑,而后便望向了苏道问道。
苏道显然没有料到,宋人竟然是要把厚葬李纯佑的事情交由自己来处置,于是听着李横说完后,急忙用眼角余光瞟向一旁的李安全。
宋人这是挑拨离间啊,如今不管是宋人还是兴庆府的夏国遗留宗室、勋贵等等,甚至就连兴庆府的百姓,谁人不知道,自己乃是李安全的最大心腹?
自从夺取皇位后,李安全不顾**公济的阻止,最后不单是一刀砍下了李纯佑的脑袋挂在了宫门处,甚至就连**公济,这个帮李安全夺取皇位的最大功臣,也被李安全毫不犹豫的说杀就给杀了。
宋人对兴庆府的进攻,就像是报应一样来的如此之快,苏道依旧还记得,在**公济人头落地前,一边大骂李安全忘恩负义,一边诅咒李安全会遭报应的情形。
只是苏道没有想到,报应来的是如此之快,在**公济人头落地不过三日后,宋军就开始了真正的对兴庆府的进攻。
旁边的李安全一直都是面无表情,心中忐忑的苏道,这个时候显然也不敢违背宋人李横的命令,不得已之下,只好硬着头皮问道:“敢问李将军,不知叶大人所指的厚葬,是以什么礼制厚葬?下官不敢贸然揣摩叶大人的心思,所以还请李大人明示。”
“自然是以前朝夏国皇家礼制来厚葬……。”李横看着脸色越发铁青的李安全,淡淡的说道。
门口的武廉如同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打断了李横跟苏道的交谈,有些好奇的看了看穿着宋廷朝服的二人,而后看着李横点头,便说道:“北面风雪交加,蒙古人显然一时半会儿不太可能到达城下了,而且……他们据我们如今有将近百里之路程,下官派遣的探子回报,蒙古人好像也并没有再继续南下直指兴庆府的意思。”
“还是要小心一些,蒙古人来去如风、神出鬼没,告诉贾涉,千万莫要大意了。”原本还神情轻松的李横,并没有因为下雪的缘故而放松警惕,相反,此时此刻的神色比起刚刚可是凝重了很多。
如今他镇守在兴庆府,身边只有历仲方跟贾涉二人,而跟蒙古人打过交道的,只有贾涉一人,再加上兴庆府如今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置,夏国残留的官吏,皇室宗亲、豪门勋贵等等,显然都不太会这么快就认命、安分守己,所以整个兴庆府看似已经握在了手里,但牢靠不牢靠,李横可是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李横的心情就如同在大雪来临前,终于攻下西平府的墨小宝、钟蚕、田琳三人的心情一模一样的沉重。
站在西平府破烂不堪的城墙上,整个天地如今已经是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看起来很美,但墨小宝的心情可是一点儿都不美。
不同于攻下其他城池一般,在入城之后便可以轻而易举的镇压住百姓、以及夏军,或许是因为西平府乃是夏人最后的城池,所以使得夏人非但在守城的时候极为顽强悍勇,甚至是在他们已经攻入西平城内后,夏人依然是没有放弃抵抗。
不管是残余的夏军,还是西平城内的百姓,同仇敌忾的举动完全超乎了墨小宝等人的预料,就是连一向擅长以安抚闻名的刘克师,都没有想到,被他们攻破的西平城,竟然还有如此强悍、坚决,视死如归的战斗力。
自然而然的,在这种情况下,开始因为是否要屠城镇压,而变的有些犹豫不决的墨小宝、钟蚕、田琳三人,在刘克师未找到他们之前,一直在犹豫着是否要屠城。
刘克师的出现,帮着三人下定了决心……屠城!
长达三日的屠城,使得西平城内的雪花仿佛都带着一抹鲜艳的红,也使得墨小宝三人的心头变得格外的沉重,不知道该如何禀报给还在延州的叶青。
刘克师气喘吁吁的爬上城墙,看着一身雪花的墨小宝,嘴里哈着白色的热气,焦急道:“城内找遍了,没有与承礼公主有关的辽人。城内所有的辽人我都亲自问过了,他们根本不知道承礼公主如今所在何处。”
墨小宝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望着通往可敦城的方向,皱眉道:“也或许承礼公主根本就没有离开辽王城,这一路上我们攻下的每个城池,我都派人寻找过,完全没有与承礼公主,或者是跟耶律乙薛相貌相符的人。”
“那我们要不要继续向西,万一能够找到,或者是正好接应到承礼公主呢?”刘克师伸手指着可敦城的方向说道。
“不可能。斥候回报了,出城不过三十余里地,就有蒙古人的大军,可敦城如今已经被蒙古人破了,显然就是要阻止我们跟辽人互通。而且……这一战我们的伤亡损失你也看见了,如今能够坚守、安抚西平府都已经是极为费力了,若是在这个时候再继续跟蒙古人起冲突,恐怕叶大人就会第一时间摘了你我的脑袋。”墨小宝不由的摇头苦笑道。
“可……那你自己看吧,这是夫人的密信,刚刚到的,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催你。”刘克师无奈,只好把白纯刚刚送过来的信,递给了墨小宝。
“我知道夫人想要我们找到承礼公主,并安全护送她到京兆府,但……如今这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外面又是草原沙漠戈壁,比整个夏国还要大,而且还有时刻防备我们的蒙古人,眼下以我们这点儿人,上哪里去找?说是大海捞针都不足为过。”墨小宝头大的说道。
如今所处的疆域,完全不同于京兆府等地,这里与辽接壤,出了西平府后,便是沙漠、草原、戈壁,如同是单独的一方天地般广袤无际,想要在这个行走三天,恐怕都很难遇到一城一镇的地方,搜寻几个人,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总不能这样傻等着,一点儿也不作为吧?”刘克师无力的双腿一软,靠着城墙缓缓的蹲在了雪地里。
他一路行来,除了处置这几城的安抚之事儿外,便是身背着寻找、接应辽国承礼公主的重担,可如今……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一片,这从头顶飘落的雪花,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样艰难的环境下,想要找到一个人,刘克师不由的长叹一口气,干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
第九百九十三张 妇孺
绍熙四年十月二十日,延州前线的四万大军都已经换上了厚厚的棉服,但即便是这样,站在空旷荒凉的黄土高原上,冷冽的西北风依旧是如同刀子一样,直往衣服里面钻。
前几日还没有如此这般寒冷,但不知为何,自昨日起便突然气温骤降,一时之间使得叶青所率的大军,瞬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连番派出骑兵巡视着近百里的黄河沿岸,看看是否有冰冻的现象出现。
躲在军帐里依旧是冷的直打哆嗦,即便是更为简易的炉子等取暖用具,都已经摆进了军帐内,但寒风依旧是能够见缝插针的呼啸着钻进军帐内。
荒凉的大地任由西北风肆虐而过,大片的黄尘土雾遮天蔽日,使得原本就因为跟金人对峙而局势紧张的前线,如同面对着世界末日一般。
一头扎进帐内的徐寒,脸颊被冻得通红,匆匆向叶青行礼后,便一屁股坐在了简易的炉子跟前,双手微微贴着炉子上那冒着热气的陶壶,抖动着全身的肌肉,哆嗦道:“这是什么鬼天气,怎么这么恶劣!简直是能够冻死人!”
“事情办的怎么样儿了?”叶青放下手中的笔,搓了搓双手问道。
“上下百里之地的渡口我都亲自跑了一遍,即便是这鬼天气,适合金人渡河的依旧还是这几处,其余几处离我们较远的渡口,末将也安排了斥候,只要河面稍微有冰冻的迹象,就立刻动手破开,绝不会让河面有任何冰层出现。”徐寒一边给自己倒着热水一边说道。
“三千营的人过些时日就能够赶过来了,有了他们在,或许河面上就永远不会结冰了。只是眼下这鬼天气……不知道今夜能不能熬的过去。”叶青长叹一声,有些无奈的说道。
能够建起渡口的地方就这么几处,而且想要建起渡口,除了河面相对要窄、水流缓和外,对于两岸的地势也是颇有讲究,所以适合建渡口的地方,往往都是到了冬季是容易在极端的时间内,冻出厚厚冰层的地方。
自昨日气温突然骤降开始,不管是王重还是谢伦,抑或是武判、徐寒,都立刻带着手下连夜巡视着上下近百里的黄河水面,深怕一夜之间就会结出厚厚的冰层来。
大量的投石车从今日清晨,就已经对着河面一通“狂轰乱炸”,昨夜里刚刚形成的薄薄冰面,全部都化成了粉碎。
而叶青他们这边的举动,甚至是还引来了对面金人的嘲讽与谩骂。
“大人,可我们想要控制这百里之地的河面不结冰,凭借我们这点儿人手根本就不够啊,而且还要防备金人的突袭,根本就没办法办到。”徐寒捧着杯子有些忧心的说道。
“今日一早叶衡就去了门山、延长两县,而我也刚刚给庆王、刘敏行、刘敏学,包括京兆府去了信,但愿能够在短时间内组织起大量的劳力帮我们破冰吧。”叶青嘴上如此说,但心里并不是很乐观。
虽然他已经示意刘敏行、庆王等人,给寒冬时节闲下来的百姓开出了极为丰厚的报酬,但毕竟这里是宋跟金国交战的前线,所以他心里一点儿底气也没有,不知道能不能招来“要钱不要命的”百姓,来帮他们破除黄河河面上的冰层。
“希望他们快一点儿到来吧,要不然这鬼天气再持续上几天,咱们就得直接往后撤了。”徐寒叹着气说道。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叶青拿起毛笔,继续写信,而后想了下道:“今夜你来值守,只要冰面上能够站住人,立刻就用火器炸开。既然喝水都能够被严寒冻住,想必这堤岸也可能会被冻得结实一些了。”
徐寒看着低头继续处理军务的叶青,犹豫的张了张嘴后,最终还是点点头,而后道:“那我现在先派人在我们身后的山坳里试试,看看需要多少合适一些。”
“等一下。”叶青放下笔,想了下道:“我跟你一块儿过去,我可不想大晚上睡的好好的,突然就被洪水给淹没了。”
徐寒挠头笑了笑,火器这个东西,如今除了三千营外,其余者能够熟练掌握的也只有种花家军了,只不过种花家军如今也算是半吊子水平,跟真正玩火器的三千营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
北风吹的营帐猎猎作响,但即便是天气再恶劣,巡营的兵士以及堤岸处的探子、斥候等等,依然是能够坚守阵地,丝毫不给金人可能偷袭的机会。
绍熙四年五月开始征夏,看似不过半年的时间,就拿下了宋军计划内拿到的城池,但若是加上站前的准备,其战事可谓是已经进行了一年多,甚至站前的相关准备事宜,比真正的铁马金戈时间还要长很多。
从还未开始真正交战,到如今在捷报频传至京兆府、河套三路等地,再加上济南府辛弃疾的大胜,使得被宋廷夺回的北地,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如今面对对金一战,信心都是空前高涨。
原本在河套三
路还在心里打着各种小算盘的遗留官吏,在宋、金战事进行到了十月份的时候,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对金人重夺河套三路的信心。
这个时候的他们,不得不开始倾向于相信,宋人能够赢下来与金人的这一场持久战。
无论是官场的官员,还是各路百姓,随着严冬到来之际,心里对于对金一战变得是越发的自信跟乐观起来,加上夏国的捷报频传,也从而使得河套三路、京兆府路爆发出了极大的凝聚力。
这一点儿即便是叶衡以及叶青都没有想到,在延长、门山这两个距离前线最近的县境内,叶衡竟然轻而易举的就招到了好几千人的民夫,愿意帮助宋军破除河面上可能出现的冻冰。
数千民夫几乎等同于是挖空了门山、延长两县的青壮劳动力,这个时代不管是县还是州,显然人口规模都无法与后世相比拟,何况还是门山、延长这两个与金接壤的下县。
所以能够招到这数千壮丁,已经完全超乎了叶衡的想象,虽然这数千人,若是撒在黄河沿岸后如同杯水车薪,但最起码这样的势头还是让叶衡等人心神振奋。
刘敏行、刘敏学、庆王赵恺、以及京兆府的崇国公,几乎也都是把叶青建议的宣传差遣进行到了极致,府州县的大小街道在短短的时间内,不单是贴满了招揽壮丁的告示,同样更是浓墨重彩、极具感染力跟热血豪情的书写着宋人对夏、金的这两场战争的成果,一时之间使得京兆府、河套三路虽然处在严寒季节当中,但无论是百姓还是大部分的官吏,仿佛心头都有一团熊熊烈火般,为生为宋人而感到骄傲与自豪。
叶青在后山与徐寒试着火器的如何用度,而叶衡已经安排人手,开始组织壮丁赶往黄河沿岸。
一场原本只是有宋军组成的抗金一战,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通过各种舆论宣传手段,以及丰厚的报酬,竟然是在短时间内形成了大河奔流、万众一心齐抗金的大好形势。
当叶青与徐寒从后山回营地的路上,已经能够看到在宋军大营的后方,又是星星点点的撑起了巨大一片的帐篷,一口口大锅也被架上了火堆,此刻正冒着浓浓的热气。
虽然还无饭菜的香味儿,但看着在寒冬时节的这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叶青跟徐寒不由的有些茫然,显然连他们也没有想到,叶衡竟然真的说服了民众壮丁来帮他们破河面冻冰。
寒冬从绍熙四年十月十九日开始席卷整个西北大地,冷冽的北风肆虐着整个黄河沿岸,滔滔不绝的黄河水依旧奔流不息,天气从十九日起,就再也没有回暖过,显然真正的寒冬已经到来。
从二十日叶青带着徐寒开始尝试火器起,金人同样也没有再骚扰过一次宋军,乞石烈诸神奴时常也会率着众将,沿着黄河堤岸上上下下巡视,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黄河河面上,能够在一夜之间冻出厚厚的冰层。
也正是因为这个迫切的希望,才使得他这段时间,连一颗石头都舍不得扔进黄河水里,生怕因此而砸碎了可能凝结成冰的河面。
二十多天的时间里,除了严寒一直在持续外,便是宋军那边多了不少破冰的援军,这让一直都希望河面冻冰的乞石烈诸神奴,眉头更加紧锁,心头也更显沉重。
宋人一连多日里持续不断的破冰举动,他自然是都看在了眼里,但他从来不相信,叶青能够以一己之力逆天而行。
一边想要黄河河面结冰,一边想要黄河河面不被冰冻,如此矛盾的形势下,宋军这边对黄河河面显得是那么的肆无忌惮,而金人那边对黄河河面却是谨小慎微、敬若神灵,只能明天眼睁睁的看着宋人天天“糟蹋”着河面,而他们只能是站在河对面,无能为力的迎着寒风叫骂宋人无耻、卑鄙。
随着大量的民夫如黄河水一般涌入到了宋军大营的后方扎营,而后日复一日的对黄河河面进行着破冰之举时,宋军跟金兵再次陷入到了口水战中。
这一次的宋军比上一次显然更要占优势,除了因为呼呼而过的西北风顺势助阵外,便是宋军军中如今的那些民夫、壮丁,从一开始的茫然不知,再到一脸的好奇新鲜,而后到跃跃欲试的加入到了骂战之中。
随着民众壮丁的加入,再加上时不时呼啸而过的西北风,使得身处上风的宋军占尽了地理优势,唯一的不好处就是,后脖颈会因为寒冷的北风拍打而有些发凉而已。
但处于下风的金人,显然在呼啸而过的西北风面前,就完全没有那么好命了,脸庞被凌厉的西北风吹打的生疼,一张嘴还不等出声,冷风就顺着口腔灌进了肚子里,一时之间根本难以还嘴叫骂,徒惹的宋人这边总是哄堂大笑的嘲讽着对面狼狈至极的金人。
绵延近百里的黄河河面上,因为二十多天的时间里,陆陆续续不断赶来驰援的民夫壮丁,让宋军的真正兵力,既能够
按照叶衡跟民众的保证,在大战来临前保护他们,也能够监视着对岸金人的种种举动。
河面上偶有薄薄的冰层在夜晚形成,而后逃过夜里巡视的宋人法眼,但只要一到了清晨,总是会在第一时间被民夫壮丁,靠劳动智慧创造的拍杆,一杆拍碎在河面上,溅起浪花的同时,也让对岸的金人直心疼。
此时的黄河两岸,宋、金所扎营的地方,俨然都已经形成了一个简易的城池,如今两军的大营中,不光是有民夫,甚至还都有烧火洗衣做饭的妇女参杂在其中,特别是后方那些民夫壮丁所处的营地,头顶上空一直都是炊烟不断,饭菜不断,多了一丝生活的气息,少了一些杀伐血腥之意。
而原本连成一片的营帐,也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意识形态,在无声之中慢慢的细化区分着,一批一批的民夫壮丁,开始自动的调换着居所,同时为了表明跟旁边其他州县百姓的区别,一道道简易到可怜的篱笆墙,也在这段时间被竖立了起来。
光秃秃的土地早已经被踩成了一条条七拐八弯的路径,狭窄的地方不过于两人并肩而行,宽阔一些的足以能够让车马通过,简易的城池,就这么默默无声的在民众壮丁强大的生活能力下,开始慢慢成型,甚至还有可能会继续扩大着范围,从而真正的形成一个军事重镇。
站在高台之上,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被冻得手脚发凉,缓缓从高台上爬下来的叶青,多少有些理解叶衡的担忧。
但如今,既然民众壮丁,已经自发的形成了他们各自喜欢的生活圈,那么若是再强行打乱,恐怕非但不会有好处,反而更会触发一些预料不到的弊端。
“民众壮丁未来之前,所有兵士只不过是打仗、睡觉,但如今……虽然军中还没有发现私下里饮酒的事情,可这些民众当中,已然是有见利忘义的商贾出现了,昨日里我还看到了挑货郎出现,如此下去,恐怕会影响我们的军心啊。”叶衡看着满面笑容的叶青担忧说道。
原本只是想要让民众壮丁帮他们破除黄河冻冰,虽然到现在为止,数万民众壮丁还是能够听从大军的命令,任劳任怨的做着他们的本分差遣,可若是让他们把生活习性也带入到了兵营内,这显然就违背了最初的初衷了。
一开始时,这里还全部都是男丁,但不过十天的时间,就开始有民妇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营帐内,帮着那些民众壮丁洗衣做饭,不管是叶青还是叶衡,那时候心里还挺美,这样一来,又省下了一大部分兵力,甚至还能够过去蹭蹭饭。
但不成想,又是十天过去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叶衡再次巡视民众营帐时,竟然听到了不少孩童嬉笑打闹的声音,这就让叶衡感到有些错愕跟不满了。
“可有孩童跑向河边玩耍?”叶青搓了搓冻僵的手问道,前两日,白纯那娘们,终于还是派人给自己送来了那件黑皮裘,如今他又像是一头狗熊似的,在大营里晃荡。
“暂时还没有,我派遣治民众营的官吏严厉警告过他们了。不过我想……这样长此以往下去,可不是个办法,最好还是让他们离开。终究是跟金人交战的前沿,岂能变成这幅城镇模样儿?”叶衡捅了捅旁边的徐寒以及王重,期望两人能够帮自己,也帮大营说句话。
“当初给民众的报酬给定高了。”叶青不由的撇撇嘴,迎着冷风叹口气,而后低头继续道:“眼下想要制止已经是不可能了。叶伯伯……你或许只看到了妇女、孩童烧水、做饭这些让你不太满意的地方,但你有没有发现,如今这些民众、壮丁在破冰一事儿上,比最初还要有效率?而且我大军之中也少了琐碎之事儿?”
“不错,眼下确实是如此,但长此以往下去,商贾、民妇的存在,难保就不会出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商贾可以让民众、壮丁所得报酬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成享受,有酒有肉。民妇同样如是,大营里连你都没有拖家带口,若是一些稍有姿色的民妇……。”叶衡看着叶青微微皱眉,而后叹了口气道:“各阶将领虽然都有严令下去,可不代表所有人都会遵守,若是一旦有兵士跟民妇之间发生了龌龊之事,到时候动摇的便不只是军心了。”
“大人,叶大人说的不错。”徐寒看了看眉头微皱的叶青,又看了看叶衡后继续道:“军中多有未曾尝过女人什么滋味儿的兵士,如今我们与金交战,生死虽然不放在心上,但难保有些兵士不会抱着,战死前也要尝尝女人是什么滋味儿的心理,如此一来,于军心绝无好处。至于商贾的存在,可以严禁他们卖酒便是,只是如此一来,民众恐怕又会有微词不满,毕竟这大冬天的,又在黄河边上吹冷风,不喝点儿酒很难坚持半个时辰以上的。”
“酒由我们供给,至于民妇,叶伯伯……立刻全部赶走。”叶青咬了咬嘴唇,而后下定决心说道。
第九百九十四章 漫天风雪
持续不断的战争往往会使人命轻如草芥,不论在是兵士还是将领,抑或是百姓的心理都是如此。同样,随着战争的持续不断,除了人命会变得毫不值钱外,人类的各种价值观,在残酷的战争面前,也会发生着巨大的扭曲跟转变,伦理道德、真诚善良在这个时候必然会被各种邪恶所取代。
战争摧毁着敌人的同时,也在使人命变得廉价,一座城池的灭亡、毁坏殆尽,往往除了将要降临在头顶的战争之外,还会有内部价值观扭曲后的邪恶之徒,辅佐着战争来摧毁一座城池。一座即将被战争摧毁的危城,往往会催生出烧杀抢掠,盗窃强奸等邪恶之徒。
前线将士的三观,同样是会随着战争这台绞肉机给予的巨大压力,从而在不知不觉的被改变着,生命在兵士眼里已经不再是最为重要的,心中的遗憾则成了最为看重的,为了在生命的尽头了却心中的遗憾,人类往往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巨大潜力,只是这种潜力,从来不会是正面的。
就如人类在生命垂危、病入膏肓之际,或在生命感到绝望之中时,人类往往感慨最多的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什么等等,很难有人能够在绝望之际,在精神层面依然还保持着旺盛而又正面的斗志。
所以叶青在这个时候,不得不赶走那些民妇,来稳定军心士气。毕竟那句俗语“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的话语,虽然有些夸大,但显然也有一定的道理。
而此时的耶律乙薛,不得不用更为冷酷的手段,来镇压残余的无缰军中出现的败类,从而保护着承礼公主继续东进。
风雪越来越大,原本刚刚停歇,给人心头撒了一点儿曙光的老天爷,在深夜里又一次开始无情的,向白茫茫的大地上撒着雪花。
两万人的无缰军,如今不过只剩下了三千多人,从辽王城被破后一路开始东逃,但因为大雪天的缘故,如今他们不过才逃离王城不过百十余里的距离,依然还是没能够走出蒙古人兵力能够触及的范围。
原本的残余五千多人,这一路上叛逃的叛逃,投降的投降,而到了现在,能够愿意一直跟随着承礼公主耶律月的无缰军,也就仅剩下了这眼前的三千来人。
甚至在这其中,还有一小部分如今连战马都已经失去,不得不靠着双腿,在齐膝高的雪地里,跟随着大部队继续东逃。
耶律月望着风雪中布满眼前的兵士,此时的她,即便是想哭,也已经累到了无眼泪可掉落的绝望之中。
原本她有着极为充裕的时间来向东逃,可最终她还是因为一丝希望选择了继续坚守王城,但最终,两万人的无缰军,并没有成为力挽狂澜的大军,最终还是败在了蒙古人的铁蹄下,王城被攻破,耶律直鲁古被铁木真俘虏,南院大王箫斡里刺被蒙古铁蹄踩成了烂泥。
到了最后,耶律月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跟王城共存亡,只是刚刚把自己含泪写下的绝笔信交给耶律乙薛时,便被耶律乙薛打昏了过去,再次醒来时,耶律月甚至都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如今到底是已经死了还是活着。
冷冽的寒风如刀子一般刮过脸颊,身上原本就极为沉重的盔甲,此刻穿在耶律月的身上,更显的耶律月柔弱无助。
“殿下,我们只要一路往东,跟叶青叶大人他们汇合后,便还有机会复国。”耶律乙薛目光坚定,看着神色凄然无助的耶律月:“殿下……您如今是我大辽唯一的希望,只要您还在,大辽国的百姓便还会在,只要叶大人支持我们,我们便可以再次从蒙古人手里夺回我们的王城。”
“复国?”耶律月的眼角不知是泪水还是掉落在眼角融化的雪水,顺着通红的脸颊缓缓流下,而后凄然的摇了摇头。
若是没有跟蒙古人交战前,若是在猜想中预料到王城会被攻破,那么她或许还有几分自信,相信能够复国成功,可当这一次跟立国称汗后的蒙古人交手后,她才惊觉,原来蒙古人竟然如此强悍,强悍到了甚至无法打败的地步。
想要在如此强悍、来去如风、神出鬼没的如同幽灵似的大军下复国,谈何容易?
耶律月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叶青一直提醒她的话语,蒙古人的强悍远远超乎你的想象,他们或许攻城略地的战力差一些,但若是在草原上,在一望无际的空旷地带,几乎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
这个时候的耶律月,才真正的清楚叶青所说的这句话含义是什么,也更为清楚,当初她率无缰军、屈出律,以及还有墨小宝、钟蚕的种花家军,在草原上偷偷摸摸跟鞑靼人的交战,完全无法与今日的蒙古骑兵相比。
虽然说人还是那些人,但自从鞑靼人统一了草原上众多的部族,建立蒙古国后,他们的士气甚至有时候比战力在一场战争中,还要显得重要。
“殿下……。”耶律乙薛看着潸然泪下的耶律月,急忙呼喊道:“殿下,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应该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处能够躲避风雪的地方才行。”
看着转身向走向战马跟前的耶律月,耶律乙薛只能无声的叹口气,看着耶律月上马,隐约听到一句继续向东后,终于是神色大喜的从雪地里站起来,命令所有人立刻继续前进。
随着风雪越来越大,耶律乙薛也敢于把斥候
放的稍微远一些,虽然如今还没有走出蒙古人攻王城的势力范围,但因为风雪越来越大,踩在雪地上的印记,也更为容易很快便被大雪淹没,让蒙古人无法寻着印记来追击他们。
“殿下,末将看了看,只要我们现在一直往前,跨过一条小溪,而后翻过远处的那道丘陵后,就能够看到一个小部落,我们完全可以在那里选择落脚,好好地歇上一夜再启程。”耶律乙薛看着马背上低头不语的耶律月,满心欢喜的说道。
虽然自从蒙古人开始攻辽后,耶律月就断了跟叶青之间的来信,当然,这其中也有迫不得已的缘由,毕竟,随着蒙古人攻辽开始,整个辽国几乎就没有了夏、宋的商旅经过。
原本还以为是因为商旅都是被可敦城所阻拦而无法通过,直到后来叶青秘密给他送信后,耶律乙薛也才知道,在蒙古人攻辽时,宋人正在攻夏。
“所以只要如今叶大人攻下西平府后,我们只要不迷路,就能够跟叶大人在西平府碰面。”耶律乙薛不顾一张口风雪就往嘴里灌,含混不清的继续在沉默不语的耶律月旁边大声说道:“殿下,我相信叶大人也会从西平府向我大辽派遣斥候的,说不准等我们不到可敦城,就能够跟叶大人的斥候碰面汇合了,到时候您大可以向叶大人借兵,末将愿意领兵收复我大辽王城……。”
马背上手脚已经冻得快要失去知觉的耶律月,依然是默默不语,也不知道耶律乙薛的话语,她听进去了多少,通红的脸颊上因为泪水以及寒冷的天气,而渐渐生出红色的血丝,原本明亮美丽的一双眼睛此时无神而有绝望,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白色的雪花。
左右前后全部都是腰杆挺得笔直的无缰军兵士,用他们高大的身躯为围在中间的耶律月遮风挡雪,麻木的耶律月众星捧月似的被围在中央,一路上的艰难前行,耳边依旧是耶律乙薛都快要沙哑的嗓子,依旧在大声的跟她说这话,深怕她会因为而沉睡过去。
鹅毛般的大雪从辽国一直飘向西平府的上空,墨小宝骂骂咧咧的走进军帐内,一口喝掉刘克师跟前的烈酒,而后才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刘克师微微皱鼻,隐隐能够感觉到墨小宝身上那淡淡的血腥味儿:“又杀了几个?”
“十七个。”墨小宝没好气的再次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而后沉着脸才道:“西平府必然还有夏国败军,他们肯定扮成了百姓,时刻准备着从我们背后捅刀子,简直是防不胜防。”
“要是不下雪的话就好了,等后面的物资一到,我倒是有法子能够甄别出来到底是败军还是百姓。”刘克师遗憾的叹着气,风雪交加的大西北,既然能够让蒙古人放缓了速度,同样,也让他们放缓了所有补给的速度。
当然,幸运的是在第一场大雪来临前,他们终于是如愿拿下了夏国最为西段的西平府,而在大雪停歇的半日时间里,钟蚕跟田琳,则已经带着一小股部队,偷偷摸摸的出西平府,开始向着辽国可敦城的方向而去。
只是他们刚刚离开不久,灰蒙蒙的天空就又开始飘着雪花,端起另一个酒杯的刘克师叹口气,而后道:“也不知道钟蚕、田琳两人怎么样儿了,这已经两天了吧?”
“你有什么办法甄别出是夏国败军,还是百姓?到了明日就三天了,出了西平府,不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他们两人想要找到承礼公主,简直是太难了。何况……。”墨小宝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闷头继续喝酒。
其实不管是墨小宝还是刘克师,抑或是出城寻找耶律月的钟蚕与田琳,都知道想要找到耶律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如今所做这一切,除了因为耶律月跟叶青的关系外,便是因为当年墨小宝跟钟蚕,都曾跟着耶律月在草原上历练过的这份情分。
但如今谁也不知道,辽国的承礼公主,到底有没有逃出王城,还是依旧留在了王城,甚至就连辽王城是否已经被蒙古人攻破,他们也不是很清楚。
“叶大人说承礼公主有可能会在王城被破时,向咱们这边求援。所以我想,是不是叶大人应该知晓些什么,或者是……承礼公主向叶大人去信求援了,所以叶大人、还有夫人才会……。”刘克师端着酒杯思索着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有什么法子……。”墨小宝突然变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再次问道。
“自然是诱之以利。”刘克师笑的颇为狡诈道:“你们在前线攻城略地,但攻下来的城池几乎都是由我来安抚,不论是当初的山东、汴京两路,还是京兆府、河套三路,几乎都是按照我这个诱之以利的办法,来甄别败军跟百姓的区别的。”
“如何甄别?你不是说乱世当用重典吗?既然要诱之以利,你为何这几日还一直支持我用杀伐来镇压?”墨小宝皱眉问道。
“没办法啊,之前西平府的形势,自然是要以杀伐来镇压,但如今人家那些残兵败将,依然是隐于百姓之中,那么再以杀伐来镇压,自然就不合适了,甚至还有可能适得其反。不过一旦大量的粮草到了后,加上这天降大雪的缘故,我们便可以以分发过冬粮食、物资的办法,来甄别城内的所有人。如此一来,那些败军可就是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住了。”刘克师呵呵笑着说道。
“难怪在各个城池内,留下来帮你安抚的兵士,都会说你刘克师阴损,原来你是把大军的物资给分发了?”墨小宝不屑的瞥嘴道。
“这种事情说出来后,看着像是很简单,但其中的门道还是有很多的。在你们看来,我是送出了大量的粮食,而后安抚了民心,有些不值得。可你知道有句话叫别人敬我一尺,我当敬人一丈吗?”刘克师高深莫测的问道。
“什么意思?”墨小宝好奇道。
“羊毛总归出于羊身上,我拿出粮食来安抚民心,但我安抚了贫苦百姓后,就可以去跟城内的豪门勋贵,还有商贾以及有钱有势的人家那里要粮啊。你想想,比如我分给百姓一百斤粮食,便可以安抚几乎城内所有百姓,而到了这时候,我在前往这些豪门勋贵、富商大贾的府里要粮,你觉得我能收到多少粮食?你觉得这个时候百姓是向着我还是向着他们?”刘克师嘿嘿笑着道。
墨小宝瞬间提着酒壶往边上挪了挪,而后一脸鄙夷的道:“刘克师,你可是真他娘的阴损啊。”
“这是叶大人教我的,说这天底下最不能得罪的便是百姓,而这百姓也是最好糊弄的,只要你以百姓的利益为最终利益,当然,这只是口号啊,必须喊出来要让百姓相信知道啊。而后只要你跟百姓搞好关系,那么你也就可以联合百姓、选择跟百姓站在一起,抢那些土豪劣绅的财富。这叫做百姓的战争,以百姓为主的战争。”刘克师呵呵笑着说道。
“那就难怪了,论起阴损来,这世上我还就佩服大人一个人。”墨小宝看着刘克师,哧哧坏笑着说道。
“这话我权当没听见,你墨小宝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刘克师可不敢如此说。”这一次换刘克师端着酒杯,躲的墨小宝远远的。
“那这样吧,明日你试试你的法子,若是可行的话,你就留在西平府主安抚,而我……。”墨小宝收起刚才说叶青坏话时的坏笑,正色说道:“无论如何,承礼公主于我跟钟蚕都有莫大的恩情,我墨小宝绝不能一直坐在这里等候。虽然外面还有蒙古人,可你刘克师不是也在中卫、景泰打过几场胜仗吗?所以这西平府就全权交由你来处置如何?”
“你们三个将领要是都跑了,大人知道了是会军法处置的,如今田琳跟钟蚕离开西平府,已经是违抗了大人的命令了。大人只是让我们在西平府等候,并没有让我们出西平府……。”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再说了,大人跟夫人的话,你到底听说的?你忘了前两日你自己什么德行了?是谁无助的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墨小宝瞪着眼睛理直气壮道。
“可……田琳跟钟蚕已经出去了啊,你若是再走了,万一要是蒙古人真的攻西平府怎么办?何况外面下着大雪,你出去上哪儿找去?”刘克师瞬间变得有些六神无主。
墨小宝在西平府的话,那么他做什么都心里还有些底,不管是城内会有人暴动,还是城外会有蒙古人攻城,最起码这些事情,都有真正的将领来做主啊。而他,只要做好自己最为拿手的事情,替墨小宝等人解除掉后顾之忧就足矣了。
何况,他刘克师率兵什么水平,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自己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能够打了几场胜仗,完全是走了狗屎运了,根本跟能力没有任何关系好吗!
“我就在城外不远的地方随便转转,保证不跑出距离西平二十里的距离,如何?”墨小宝看了看刘克师一脸紧张的拽着他的衣袖,像是下一刻就怕他凭空消失似的说道。
“不打诳语?”刘克师认真的问道。
“我骗你干什么?再说了,我若是骗你,你大可以在叶大人面前告我不是?”墨小宝一脸严肃的说道。
“我……我还是不太相信你。”刘克师不放心的说着,而后看着墨小宝殷勤的给他倒酒。
“我墨小宝还想要脑袋呢,我也不想被大人扒一层皮下来,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敢不听啊?我当然知道西平府的重要性,就是到处转转,把钟蚕、田琳想不到的地方转一转,万一真的能够碰上承礼公主,那我们可是在叶大人跟前立下大功一件啊。”墨小宝开导着道。
“这件事大人不会给你们记功劳的,何况就算是找到了承礼公主,你们也不敢说是在西平城外找到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钟蚕、田琳的小心思,若是给你们找到了承礼公主,必然会央求承礼公主在叶大人面前,说是在西平府碰到的。不过……算了,我认了,但你真的不能跑远了啊。”看着墨小宝冲他竖拇指的样子,刘克师最后无奈的说道。
一个辽国的公主,能够得到叶青的欢喜不奇怪,毕竟叶大人向来喜欢收藏美人儿,甚至就连当年风华绝代,名震一时的信王妃,如今都成了叶大人的妻子。
所以叶青想要救辽国承礼公主,刘克师能够理解,但令他想不到的是,墨小宝跟钟蚕,竟然是如此的钦佩跟感恩那辽国公主,虽然他多少知道一些当年种花家军的事情,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也正是因为刘克师心头对于耶律月的好奇,也才使得刘克师说服了自己,愿意一个人战战兢兢的留守在,可能会被蒙古人攻打的西平府,让墨小宝也出城去找寻那辽国的承礼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