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大宋之臣
一个人的野心发迹,或者说是他的种种行为,或许与他所处的大环境有着极大的关系,形势所迫之下,天道无常、世事难料,谁也不会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到底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
叶青看着院子里的一个个满头白发,心头自然是颇多的感慨,每次看着这些北地的赵宋宗室主动敬自己酒,他的心里头都会看着眼前的老人感慨一番。
一个个出生的时候如同含着金汤匙的命,本以为是一辈子的大富大贵,但谁能想到,他们的人生转折会如此之大,天堂地狱一线之间,金人的铁骑就让他们成为了这世间最为可怜的一群人。
叶青微微的摇头,甚至都不用说话,便可以让这七双明亮的眼睛瞬间变得暗淡无光,他们心底希望的宗室,显然绝不会再记得他们的存在,而他们,与皇家宗室,将不会再有任何半点的联系。
不过叶青如今也不得不迫于形势,当初赵构利用自己来除掉这些人,而自己显然是为了保命,不得不留下他们的性命当筹码。
只是如今……随着叶青他自己的处境越来越难,叶青也不得不继续未雨绸缪的利用着这些遗落在民间的赵宋宗室。
初到南宋这个时代,叶青只想守着白纯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但谁也不曾料到,南宋朝廷强行让他的生活变得越来越波澜诡异。
随着赵构的介入,出于人的本能,叶青的内心同样有着退一步海阔天空,小富即安的心理,在皇城司有权有势,还能以权谋私,若是能够没有性命之危,他也愿意如此过一辈子。
但形势逼迫着当初他的那些想法已经由理想变成了梦想,而轻易不敢触动的梦想,则渐渐趋于像是理想。
理想、梦想,在叶青看来,理想是通过努力可以实现的,并非是遥不可及,而梦想则是相对的遥远一些,想要实现并非是靠着努力就能够做到,天时地利人和等等因素加起来,梦想也许依然是遥不可及。
记得那夜与钟晴窝在被窝里,搂着怀里的人儿感叹着:这是他最喜欢的时光时,钟晴却是说道:你现在的处境倒是很像岳鹏举。
“为何?”叶青愣然,他只觉得如今自己走的这一条路,跟秦桧当年卖国求荣的路很像,竟然想不到在钟晴的嘴里,变成了像岳飞的处境。
“因为朝廷不待见你,就如同当初不待见岳飞一样。”钟晴轻抚着叶青坚实的胸膛,温柔的呵气挑逗着说道。
叶青哑然失笑,自己何尝是不招赵构待见,如今还招金人稀罕呢。
不过在从扬州出发前往泗州,哪怕是在来海洲的路上,叶青时不时的便会思索着钟晴所说的,自己如今的处境像岳飞的这句话。
自己非忠良,但却也是被朝廷逼着往死路上走,自己同样不是奸臣,但又不得不跟金人眉来眼去。
于是叶青便在心底认定,如今自己是处在当时岳飞的形势下,走着一条跟秦桧相同的路。
他非岳飞,所以他心中没有传统固守着的君臣父子、忠君报国的儒家思想,更没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铁律桎梏着他。
他也不是秦桧,所以无论是金、还是宋,在他心里都是华夏民族之大同,都是华夏之山河疆域。
只是他阴差阳错的到了临安而已,所以若是他当时穿越到的是金国,那么……叶青有些不愿意去想,若是自己穿越到了金国,那么自己是该视金为国,还是视宋为国呢?
但不管如何说,他需要给自己一个理由,说服自己的理由,说服自己为了能够活着,不惜成为李凤娘天天骂他的佞臣、权臣。
成为佞臣这一路显然也并不容易,所以叶青若不想再回到临安,若想要主宰自己的人生,那么他就得主宰赵宋宗室的人生。
宋廷北伐已经是大势所趋,利州路、京西南路、淮南西路厉兵秣马,韩?腚小15菰饰谋厝灰?邮p鄙希??约海?匀徊荒茏?源?械募绦?却?懦?1破茸约骸?/p>
所以淮南东路,不管到时候朝廷如何下旨,自己也都要参与北伐才成,以战止战也好,以战立威也罢,总之,在叶青看来,接下来想要不任由朝廷摆布,他只有通过战争来使自己强大起来,让朝廷不敢轻易动他最好。
而这也是他来海洲的目的,利用眼前的这几个北地赵宋宗室,成为他叶青北伐,拉拢得北地民心的利器。
太阳已经渐渐西斜,北地的赵宋宗室对于叶青依然是恋恋不舍,即便是知道了他们真的无法在回到宋廷,过上那种富裕显贵的生活,但他们心里对于叶青,依然还是充满了感激之情。
毕竟,比起死来,哪怕是苟且活着,都要比死好一些,要不然,在金廷的凌辱之下,他们应该如同钦宗皇后一般,不堪凌辱而自杀死了才对。
看着叶青等人离去,赵宋宗室的七人当中,年纪最轻的赵训直到叶青的马车消失不见后,才关上门急急跑进他们平日里经常聚集的房间里,看着眼前的六人眉间的忧色,不由问道:“你们觉得叶青所说的朝廷北伐,让我们以赵宋宗室的名义,在北地拉拢民心一事儿可行吗?”
宁福帝姬嘴角上钩,不屑的嗤之以鼻,而后才道:“若是朝廷北伐能够打赢金人,我们还至于被金人监押这么多年?宋廷北伐,终究是一个笑话。”
“也不尽然,若是真如叶青所言,这次朝廷已经准备了多年,何况还是打算不宣而战,也说不准能够有一些胜算……。”昌国公赵柄说着不同的看法。
“胜算不胜算也不是咱们说了算,但如今……人家找上门来了,我们就算是不同意又能如何?那叶青岂是面慈心软之辈?在宋廷以如此年纪就做到了一路知府兼安抚使的高位,若想继续往上爬,在朝堂之上站的更稳当一些,自然是要北伐来为他争取功绩了。我们啊……就等着人家来差遣吧,让我们去哪里就去哪里吧。”温国公赵栋叹口气,显然对于命运,他早就已经漠然接受了。
房间里一片的叹息之声,不用说都知道,他们如今是去无可去之处,何况既然叶青敢把话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那么自然是就不怕他们逃跑,再者就算是他们想跑,天下如此之大,而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
“当年赵构可是让叶青杀我们的,你们难道忘了在忠庙镇发生的一切了?”华福帝姬扫了一眼屋里唉声叹气的几人,而后继续说道:“当初或许那叶青是有一片慈善之心,心中还有一些人臣之道,不愿意背负谋害赵宋宗室的罪名,所以才暗地里把我们放在了海州。但如今,我猜啊……哼,那叶青怕是佞臣一个,这心里头说不准已经有了要自立为王,成为宋廷判臣贼子之意。”
“那……那我们该如何是好?”赵训这么多年了,依然还是没有多少主心骨,看着眼前六个年岁都比他大很多的兄姐问道。
温国公赵栋叹口气,同样是看了看屋子里的其他几人后,想了下说道:“宋廷我们回不去,怕是我们如今走出这宅院,叶青都会第一时间知道。当初赵构派叶青杀我们灭口,是赵构不忍,我们又何必要对他有义?在我看来,若是能够跟着叶青北伐,收复个一路几城的,他叶青还得好好供着我们替他拉拢民心才行。这样说来,岂不是比窝在这里强上很多?”
“话是如此,而且即便是北伐失败了,我们这几把老骨头,无足轻重,谁又会把我们当回事儿?与其这样窝着苟延残喘,倒是真不如听那叶青的,说不上还真能够混上个锦衣玉食。”一直不曾说话的仪国公赵桐开口赞同着温国公赵栋的提议。
屋内再次一片唉声叹气,不过比起刚才来,倒是多少轻松了一些,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也只能如此了。”
“即便是我们不情愿,那叶青又岂会顺着我们?”
“受尽了这么多年的凌辱苦难,若是真能够跟着叶青北伐,不求能够夺回几路几城再享荣华富贵,只要能够看着金兵死在宋廷的刀下,我赵铃就是死也瞑目了。”
赵训呆呆的望着几人,一时之间,心中充满了茫然的未知,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乱世中,命运难以安排,颠沛流离的生活,受尽屈辱的日子,让赵训只想安安静静的过完一生。
原本以为就是这样清贫甚至是有些辛苦的平淡日子,可以让他一直持续下去,不受任何红尘世俗的打扰,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让自己度完这一生,但如今看来,这样的日子对于他都是一种奢求。
天下百姓的命运,显然不是掌握在苍天的手里,显然是掌握在,像叶青这样的手中有权的少数朝臣的手里。
这是赵训从房间里呆滞的走出来时,内心默默的总结出来的感受。同样,也让他的内心,对叶青即是充满了当初未杀他的感激,又是充满了让他将要继续颠沛流离生活的痛恨。
一路上董晁都很兴奋,当年落草为寇便是想要等待南师北上,但宋廷如同黄鼠狼下崽一样,非但是一次北伐不如一次声势浩大,而且没有一次能够给予北地百姓希望,所以让百姓望眼欲穿的同时,带来的自然而然便是对宋廷无尽的失望。
但这一次董晁却是显得格外兴奋跟充满了信心,对于他来说,当年的次次北伐,他不曾经历,也不知道宋廷的朝堂之上到底发生过些什么事情,从而使得每次北伐都是雷声大雨点儿小,收不到任何的效果,都以失败而告终。
但如今他相信,在叶青的率领下,他们一定能够成功。
毕竟,这些年他一直在北地流动,就是为了北伐而做着所有的准备。
“燕京如今有多少人?”马车里叶青突然开口问道。
“燕京人数不少,如今人数一直控制在三百人左右,少了怕没有互相照应,再多又怕被金人发现异常来。”坐在车辕上的董晁急忙回头,对着车厢里头说道。
“其他事情都可以放上一放,但燕京绝不能出任何差错,完颜雍立完颜?为太子,就足以说明,他在金国皇室子弟之中,也挑不出更好的人选来了。若是一旦完颜雍去世,完颜?登基之后怕是难以服众。所以宋廷若是这次北伐的决心足够,完全有机会趁着金国朝堂不稳的因素,收复大半江山。”叶青思索着说道。
而董晁显然要比叶青乐观很多,呵呵笑了下说道:“也难怪那完颜雍突然亲自招揽您了,这显然是想要让您去辅助完颜?啊,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日了啊这是。”
马车里的赵乞儿看了一眼神色未有异样的叶青,而后长出一口气道:“我觉得应该给完颜雍一点儿希望,拖住他才行。”
“嗯?什么意思?”叶青扭头问道。
“若是你一直不肯理会完颜雍的亲自招揽,完颜雍必然是要向宋廷施压,到时候我怕宋廷这边顶不住完颜雍的压力,会又给你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你想要归拢淮南东路怕就更麻烦了不是?”赵乞儿神色也很凝重的说道。
“叶衡、白秉忠来此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们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牵制我会带着淮南东路投金这必然是其一。”叶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掀开车帘看着外面天色已暗,有些沉重的说道:“这一次我并不怕朝廷会在背后出什么幺蛾子,我怕的是……完颜雍要是放下身段,亲自来淮南东路我该怎么办?”
叶青目光如刀,即便是在更加昏暗的马车里,依然是仿佛有一股锋利闪过。
赵乞儿心中一震,有些呆滞的看着叶青,突然问道:“你心动了?你不会真的被完颜雍的诚意打动了吧?”
叶青哑然失笑,苦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又无力的道:“我心动金国虚位以待的太师一职?毕竟完颜雍已经老了,恐怕没有几年活头了,若是我现在投金,不论是完颜雍还是完颜?,必然是会把太师一职双手奉上,而我只要辅佐完颜?几年,那么我叶青在金国,就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还至于在宋廷这边天天担惊受怕,受朝廷、赵构的这些窝囊气?”
赵乞儿呆呆的看着昏暗马车里的叶青,就连外面驾车的董晁、蚕豆儿,听着叶青的话语,都不由自主的有些心动。
毕竟,比起在南宋北伐,还要防备自己人在背后捅刀子的困境险局来,若是叶青真的去了金国,那可真是如同一步登天,位极人臣啊。
一旦完颜雍去世,完颜?登基,叶青这个已经为金国皇太孙之师好几年的“太师”,在金国谁敢与之抗衡?
而且到时候,就连如今天天给他窝囊气受,天天在背后算计他的宋廷,甚至是太上皇赵构、哪怕是当今圣上,若是见了叶青,岂不是都会恭恭敬敬的!
看着马车里那赵乞儿不知所措的神情,马车外的董晁、蚕豆儿寂静无声,叶青再次长出一口气,有些感慨道:“谁让我生于宋廷呢,终究是故国,即便是死,叶青也应该以大宋臣子的身份赴死才对。不奢求青史留名,但求无愧于心,不管朝廷、同僚如何看我、待我叶青,但叶青生是大宋之臣,死是大宋之民。”
叶青并不知道,他的这句大宋之臣、大宋之民,在往后的日子里,会经常被他挂在嘴边,而且在李凤娘的嘴里,他叶青,始终只是她的裙下之臣。
马车缓缓驶向董晁早已经安排好的客栈,随着蚕豆儿把马车赶离,董晁跟着叶青一同往二楼的客房走去。
“要不要明日就见见那赵秉文?”董晁知道叶青这一次秘密来到海州,时间根本不富裕,所以主动开口问道。
“你们如今接触的怎么样了?那批货物他是什么意思?”叶青在房间内坐下,示意武判看看周遭。
听到叶青提及那批货物,董晁的嘴角瞬间露出一抹不屑,而后语气略带嘲讽道:“这个赵秉文,虽然是文人出身,但在我这个草莽出身的贼寇眼里,就是个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而已。那日在码头仓库……。”
董晁把赵秉文当日前往码头的一举一动详细的叙述给了叶青,并没有夹杂他自己的意见,毕竟,接下来如何办,还是叶青拿主意最好。
“文人向来如此,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不过这也怪不得赵秉文,金人俸禄清淡,何况又离淮南东路如此之近,淮南东路的官员一个个富得流油,而他们这边却是一个个穷的口袋叮当作响,何况又是文人,风骨气节仍在。这样吧,明日直接前往他府上,不必知会他我的到来,一会儿以你的名义给他递名刺便是。”叶青琢磨了下后,觉得还是不给赵秉文过多思虑的时间为好,能谈成就谈,谈不成那就……杀之!
这样一来,也可以看看金人那边到底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匆忙之际,差遣一个能够跟宋廷亲近的臣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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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二章 只可意会
华夏民族向来不是一个海洋强国,所以即便是南宋如今水运发达,但相比较而言,此时对于水运的利用,也完全没有达到更为成熟的阶段。
叶青若想要当一个成功的佞臣、权臣,那么水运必然是要着重利用的一点儿。
不过显然,宋境内的辖下水域,叶青若想要利用好,仅仅凭借市舶司遗漏出来的各种空隙显然是不够的。
何况这几年,官场之上虽然史弥远跟他相斗落了下风,但市舶司一直都是如同铁板一样,叶青到现在为止,即便是有燕庆之、以及钱家的帮忙,但取得的成效也不为喜,也算不上是占了史弥远多大的便宜。
所以如今叶青的主意,便打到了金人的疆域内,自然而然的,海州便是叶青心目中,最为理想的屯兵之营。
东西连岛与苍梧山,也就是后世的云台山隔水相望,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码头,东西连岛、苍梧山又极为适宜安营扎寨,所以这个地方,在这个时代,对于叶青来说,既可以避开宋廷的监视,更是一个完美到无懈可击,能够成为金人腹地的一把利刃一样的存在。
他相信赵秉文绝不会同意他在海州驻兵,所以也商贸利益来打开海州的水运,那么随着码头日渐兴盛,甚至是当整个码头都被他掌控后,到时候木已成舟,赵秉文即便是想要反悔也来不及了,除非是他想要掉脑袋,不想活了才会禀奏金廷。
赵秉文欣喜的用着那香皂净手,时不时想着昨夜看书时,那燃烧的蜡烛,或者是刻意在昨夜喝茶时,用的那颇黎器皿,都让他心里头充满了满足感。
如同上一世人们对奢侈品的心态一样,赵秉文这个文人官员同样也是不例外,生活用度之物,自然是也希望用上那价钱高昂、稀有的珍品。
示意丫鬟把香皂收好,刚刚擦拭完毕手,下人就禀报着那董晁已经到了。
“快快有请。”赵秉文今日心情看起来不错,最起码比起往日里董晁来拜访他时,紧皱眉头的样子来,可谓是有了天差地别。
武判、蚕豆儿留在了书房的外边,叶青跟董晁跟着赵府的下人,往那后院的书房走去。
随着叶青跟董晁进入书房,刚刚还在把玩着颇黎器皿的赵秉文,小心翼翼的放下那颇黎器皿,神色有些惊讶,甚至是责备的目光看了一眼董晁,显然是埋怨着董晁,为何要带生人来见他。
“这位是……?”刚刚还脸上带着笑容的赵秉文,待看到进来是两个人后,神色便又再次恢复了往日里的威严,往书桌后面的椅子上一坐,淡淡的问道。
看着下人走出书房,把门带上之后,董晁才笑着行礼,而后对那神情威严、官威十足的赵秉文介绍道:“赵大人,这位便是我经常跟您提及的,淮南东路安抚使兼知府叶大人。”
“什么?”赵秉文刚刚还悠然靠在椅背上,突然间就站了起来,看着带着随和的微笑的叶青,有些不敢相信道:“你……你就是叶青……叶大人?”
“不错,在下叶青,淮南东路安抚使兼知府,见过叶大人。”叶青笑着说道。
“快快快快请坐。”赵秉文急忙从书桌后面走出来,伸手虚邀叶青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
此时的他,内心的震惊大于心中的疑惑,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叶青竟然会突然降临在海州城内,而且竟然敢一个人就出现在他的府里。
所以对于心中那疑惑叶青年纪的一事儿,此刻让他有些震惊,有些慌乱的情绪中,根本无从找机会提及。
“因为事情过于仓促,贸然来拜访赵大人,还希望赵大人莫要见怪才是。”叶青与赵秉文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后,对着赵秉文歉意的说道。
“哪里哪里……叶大人说笑了。”赵秉文此时心里,一直担忧的并非是叶青来访的目的,而是那些被他拉入府里的两大车满满的货物,若是那些都是董晁自作主张送给他的话,他此时真怕叶青知晓后,找他要回去。
所以此时的他,哪还有心情责怪叶青的贸然来访,只顾着担忧刚刚入府的那些价值连城的货物了。
赵秉文一连邀请了董晁好几次,希望他坐下说话,但当着叶青的面,此刻这间书房里,董晁深知这里根本没有自己坐的地方,所以连连微笑着摇头谢绝了赵秉文的邀请后,对着叶青跟赵秉文道:“大人,末将先出去看看四周,您有事儿吩咐便是。”
叶青不说话的点点头,而赵秉文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还是惊诧于叶青如此年纪,竟然就能够得到董晁这样的得力干将,而且这董晁,自己认识也有些日子了,自己本以为在宋廷,必然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而且即便不是如此,也当该是叶青身边不可或缺,极为重要的一员才对。
但眼前的场景,让他多少还是有些错愕,想不到在这叶青跟前,董晁竟然连坐下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赵秉文眼中的叶青,有着与其年龄不相符的城府,即便是如今身处海州,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丝毫没有一丝的紧张,从容不迫、云淡风轻,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般。
“若是赵大人喜欢这器皿,正好叶某那里还收藏了一些上品,过些时日我让董晁给您送到府上来。”叶青瞟了一眼那书桌上的颇黎器皿,而后笑着说道。
“叶大人客气了,赵某确实喜欢这晶莹剔透之物,但正所谓玩物丧志,叶大人大可不必如此。”赵秉文客气的说道。
“那是,不过想必以赵大人的学识与涵养,自不是那些玩物丧志、胸无大志之辈,叶某这一路行来,海州一切都还是让叶某佩服,海州在大人治下,显然这是海州百姓之福气。”叶青客套的恭维着,无视那赵秉文的眼睛一直盯着说桌上那颇黎器皿。
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显然说的就是赵秉文这种人,嘴上说着不要但身体却很诚实的那种。
但叶青显然不想这么快就让他吃下一颗定心丸,开始着雨赵秉文东拉西扯,两人直到谈到了正午时分,叶青也是依旧没有再提及那颇黎器皿中的所谓上品。
“那么不知道叶大人此次突至海州……。”赵秉文开始主动的往正题上引,因为他发现,不论他跟叶青说什么,叶青所知道的都比他要多。
而且让他心惊的是,眼前的叶青跟皇太孙完颜?的关系,竟然是如此的密切,掏出来的信件上,字迹一看便知乃是皇太孙亲笔所书,不论是行书语气,还是字里行间之中,都能够感受到皇太孙对于叶青的尊重跟推崇来。
叶青并没有直接回答赵秉文的问题,而是把玩着那颇黎器皿,不答反问道:“对了,如今刘仲诲可还是贵国太子詹事?”
“不错,这些年来,原本以为刘大人最有机会升迁太师一职,但因为叶大人……。”赵秉文含笑说了一半,便突然止住了话语,神色变得更加的凝重,甚至看叶青的眼神之中,多多少少的流露出一丝的敬重意味来。
“三年多了,当年?儿亲自前往临安想要说服我,不想这一晃三年多过去了,太师一职竟然还空缺着,皇太孙诚意让我惭愧啊。”叶青把玩着那器皿,语气之中多少有些显摆着说道。
“是是是,皇太孙求贤若渴,何况叶大人出使我金国时,又曾为皇太孙之师,虽然时间不长,但皇太孙终究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太师一职虚位以待叶大人多年,这份诚心就让我等佩服啊。”赵秉文听着叶青呼完颜?为?儿,脸颊便不由得开始变得僵硬起来,就连那笑容都像是刻在脸上似的,显得极不协调。
“那么若赵大人是我叶某的话,不知道赵大人会如何抉择呢?”叶青一步一步的引诱着赵秉文,让赵秉文顺着自己给出的隐约答案,来顺着往下分析。
毕竟太师一职已经算是位极人臣,而叶青跟完颜?的关系,大金国并没有多少人不知道,何况,好多时候,朝廷都会经过海州等地,来向南宋朝廷散步一些叶青跟完颜?关系紧密的谣言。
所以说,看着叶青那如同半推半就,态度又显得高高在上,对于跟他赵秉文相交,仿佛是叶青自降身份跟他交谈的举动,让赵秉文不由得去怀疑,是不是眼前这个叶青,已经暗地里投了大金?
毕竟,在赵秉文看来,太师一职如今在大宋虽然是已经不及当年那般位高权重,但是在大金国,却是依然还有着一定的权利在握。
而且,官场之上的真理,有时候并不一定在于你的职位是否重要,而在于坐在龙椅上的那位,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今太子已经病入膏肓,说句不好听的话,就差这最后一口气了。当今圣上完颜雍,在这个时候立金源郡王为皇太孙,这样的举动哪怕是瞎子都能够看得清楚,只要当今圣上一旦百年,那么登上帝位的绝不会是快要咽气的太子,而绝对会是眼前这个叶青的弟子,他们大金国的皇太孙完颜?。
完颜?登上了帝位,若是叶青辅佐在侧,即便是只担任太师一职,但凭借着他跟完颜?的关系,试问,在大金朝堂之上,谁又敢、又能、又有实力与之抗衡?
太师一职,加上与完颜?的关系,这如果换做是他赵秉文,那是连考虑都不考虑的,假意的推辞姿态他都不会去做一番,便会立刻答应成为大金国的太师的。
毕竟,拥有了太师一职,又有皇太孙的支持,那么到时候想要什么没有?功名富贵、理想豪情、报国之志,只要你愿意,那么就完全可以凭借着你自己的能力,在大金的天下做你想要做的任何事情,青史留名绝非妄言。
看着叶青那差点儿确认就是这个意思的神情,这让赵秉文一下子陷入到了纠结之中。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官场之上的默契交易,大部分都来自于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
而官场之上的争斗,也同样是让多少官员,因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样匪夷所思的文人行径,最终会错意,乃至差之千里,搭上了自己的前程甚至是身家性命。
赵秉文现如今就面临着这样的局面,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要么赌一把大的,赌一把叶青将来对他的照顾、提拔,甚至是对他弟子的提拔。
要么就跟叶青把话挑明了,那么以后若是叶青真的前往金国任职太师一职,成为了皇太孙完颜?真正的先生,那么他赵秉文,就是吃多少后悔药都没有用了。
甚至是,眼前这晶莹剔透、明亮诱人的器皿,都将会被叶太师收回,至于自己,海州显然是也不可能待下去了,西北方向有的是苦差,说不准就在自己一念之间后,成为自己下半辈子的安生之地。
“下官……。”赵秉文脸色多少有些尴尬,这样的转变,对于他这个文人来说,多少还是显得有些难堪。
“赵大人,叶某不妨就直说了,免得你我大家猜来猜去误会了。”叶青继续把玩着那颇黎制品,嘴角带着一丝冷笑道:“海州码头,东西连岛、云台山所处的码头,往后赵大人就不必操心了,至于那里会发生什么,赵大人睁一眼闭一眼便是。当然……。”
叶青打断了赵秉文刚到嘴边的话语,伸手制止了下后继续说道:“海州码头该有您的,以后绝不会少一文钱,山东东路共十一州,若是再算上治所益都府、以及济南府,山东东路可谓是一十三州,这可不算小了,到时候只要赵大人稍微活动一下,济南府恐怕就不在话下了,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叶青的字里行间,丝毫不曾露出他的立场态度来,而所说的话里话外,只是许给了赵秉文大量的金钱罢了,到时候你赵秉文有能力了,就自己给自己跑关系,拿着钱给人送礼求升迁吧。
但这样的话语,他说出来是一回事儿,在别有用心,心有所求的赵秉文心中听起来,自然就不是叶青所说的那般简单了。
如同是给了赵秉文一个定心丸似的,赵秉文感觉就像是叶青许给了他一个最少是济南府知府的职位,甚至……若是赵秉文自己懂事儿的话,很有可能坐上益都府的知府也不一定。
不过赵秉文这些年的官场也不是白混的,模棱两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这种事情,他还是需要冷静的斟酌、分析一下利害关系,方可给叶青一个明确的答复。
看着叶青终于放下了把玩了很久的颇黎器皿,赵秉文想了下问道:“不知叶大人打算在海州逗留多久?”
“后天一早离开,我不可能离开扬州时间太久,这一次已经是我任淮南东路知府后,第七次偶感风寒了。”叶青笑着回答道。
赵秉文一副了然的样子哦了一声,道:“若是叶大人不怕……。”赵秉文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自称,若是自称下官吧,如今看来也有些不妥,一旦习惯了,还有可能引得叶青不高兴,所以顿了下后,赵秉文还是以赵某自称道:“明日晚间,赵某在府里备上一席小宴,还请叶大人赏光,到时候赵某必然给叶大人一个明确的答复如何?”
“即是为叶某接风,也算是为叶某践行,赵大人此举巧妙,明日晚间,叶某一定赴宴。”叶青看着那颇黎器皿,最终还是开口道:“既然如此,明日正好有一副颇黎酒具,若是赵大人不嫌弃,我一会儿便差人给您送过来,正好明日你我开怀畅饮用之,岂不快哉!”
“哈哈哈,有劳叶大人费心了,那赵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赵秉文急忙跟着叶青起身,书房门打开的霎那,赵秉文便立刻恢复了他文人书生的高风亮节,但即便是如此,依然还是不顾下人的侧目,最终还是亲自把叶青送上了马车。
武判跟着叶青钻进马车里,看着叶青皱眉头的样子,以为事情没成,于是立刻就说道:“末将已经安排好了,伞也已经准备好了。您一句话,保证在我们离开后,神不知鬼不觉的……。”
“明日晚间邀我赴宴,就在他家,从现在开始,盯死了他,看看他到底跟什么人接触,实在不行,大把的银子砸向他家的下人,从今天到明日晚间,他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我都要一字不差的知道。”叶青果断的说道。
“好,我知道了,豆儿,跟我下车。”武判踩着蚕豆儿身后的车辕跳下车时,还不忘拍拍蚕豆儿的后脑勺,示意蚕豆儿跟着他去办差。
随着武判离去后,叶青咬着嘴唇,事情比他想象的容易,但也比他想象的要难。
赵秉文见风使舵的本事很熟练,可见这些年,在金国官场之上也是一个老油条了,而这种人,当面一套表面一套完全是可以信手拈来的。
原本以为,若是利益说服不了赵秉文,那便带着赵宋宗室向其晓以大义,但如今看起来显然是用不上了,而且……若是有必要的话,赵宋宗室也不能再继续停留在海州了,必须要换个地方才行。
毕竟,叶青不敢保证,若是赵秉文知道了自己非暗投金人的话,那么其小人行径可就是防不胜防了,自己绝不能冒险把赵宋宗室还安置在海州,这样对于他来说,风险太大了,容易陷于死地而无法自拔。
第六百三十三章 差遣辛弃疾
从海州码头坐船,带着蚕豆儿、赵乞儿两人南下,沿着近海岸线不过是一天的时间,便到了扬州码头。
天色已暗,回到扬州城的叶青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打发了蚕豆儿回去向钟晴报平安,便带着赵乞儿向辛弃疾的家中走去。
如今辛弃疾的妻子、妾都已经跟着来到了扬州,不过显然这个时候妾的身份很低微,所以叶青根本不可能看到,辛弃疾的小妾到底长什么模样儿。
不过看着给他与赵乞儿、辛弃疾沏茶的妻子范如玉,叶青琢磨着,估计辛弃疾的小妾应该也会有几分姿色,要不然有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小妾想要生存的话,就只能靠颜值了不是?
范如玉很自觉,在招待完叶青后,便自觉的退出了辛弃疾的书房,看着那窗户之上又添了不少多愁善感的词句,叶青呵呵笑着道:“怎么,你这个扬州通判如今也学会应酬了?这辛夫人当是写的一手好字啊。”
辛弃疾用鼻孔哼了一声,他当然听得出来这是叶青在嘲讽他被夫人管的严,连喝个酒都不能喝痛快。
“彼此彼此罢了,不过是酒量大一些而已,哪天等我感觉好了,再喝一次?”辛弃疾引以为傲的酒量,碰上叶青却是小巫见大巫,没有一次不是喝的不省人事回来的。所以这也成了叶青每次打趣他的把柄。
“行啊,不怕丢人随便,我反正无所谓,就怕你又喝的不省人事,到时候辛夫人又在这窗户上墙上写字,换窗户纸也费钱啊。”叶青得理不饶人,看着辛弃疾郁闷的样子,简直是开心的不能再开心了。
“海州一行如何?”辛弃疾翻了翻白眼,干脆不跟叶青再在喝酒的话题上纠缠,转而问着正事提醒道:“这几日刘德秀天天在你府邸周遭转悠,被你那管家逮住过三次,我觉得他是怀疑你没在扬州。”
“无妨,如今我人已经回来了,就不怕什么了。海州一行还算是不错,虽然是一衣带水,但说白了终究是分南北与官家,往后还是要小心谨慎行事才行。”叶青叹口气,今日坐了一天的小渔船,如今坐在椅子上,总还是有种晃晃悠悠的感觉。
“需要我做什么?你叶知府是无事不登门,说吧。”辛弃疾倒是快人快语,看着一脸疲惫、风尘仆仆的叶青,不用问都知道,必然是下了船后连家都没回,就直接跑到自己这里来了。
“倒是有个小事儿,就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叶青神情有些为难的说道。
辛弃疾不说话,默默的看着叶青,过了好一会儿后,才沉声说道:“说吧,只要辛某能够办到,必然不会推辞。”
辛弃疾并未用下官自称,而是用辛某,这对于叶青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儿,最起码说明,在辛弃疾的眼里,自己不只是他的上官,也是他的朋友了。
“你的仕途一直不顺,想必你也知道原因,除了你归正人的身份外,便是你的岳父一事儿,让朝廷始终对你辛弃疾无法完全放心。这么多年来,即便是你辛弃疾胸怀爱国之志,但始终是无法得到朝廷的认同。这件事儿……只要你做了,以后朝廷对于你的信任,恐怕还会继续降低。所以你还要听吗?”叶青斟酌了下后,有些矛盾纠结的说道。
辛弃疾深深的吸了口气,看着同样是注视着他的叶青,又看了看赵乞儿:“谁陪我去?”
“就老赵了。”叶青痛快的说道。
“好,我答应你。但抗金之志,我还希望你一直谨记在心,莫要辜负了我对你叶青的期望。”辛弃疾神色严肃的说道。
叶青听着那辜负了二字,总觉得应该换做一个女子跟自己说合适一些,一大老爷们跟自己说莫要辜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抗金、投金,我想我不解释,你辛弃疾也应该知道叶青的选择不是?”叶青认真的点点头,而后才对辛弃疾说道。
“好,明日我便出发前往新息……。”辛弃疾痛快的点头答应道。
“不,是泰安州。”叶青果断的纠正道。
“泰安州?”辛弃疾惊讶的反问道。
“不错,如今范先生已经由原来的新息知县升迁为了泰安州知州,所以你要去的是泰安州。”叶青眼神坚定,看着辛弃疾继续道:“而且我还希望你能带着夫人一同前去。”
“这……这怕是不妥吧?”辛弃疾皱眉,若是自己带着范如玉前往泰安州,这要是朝廷知道后,自己这归正人的仕途,基本上就算是……。
“若仅是你自己,我怕你连你岳父的面都见不到。”叶青笑了下后继续道:“带上夫人一同前往,或许范知州看在自己女儿的份上,还会跟你谈上两句。毕竟,北地被金人占据的时间太长了,人心嘛,谁也说不准不是?”
“那这边怎么办?”辛弃疾皱眉,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叶青。
“省亲。或者是我替你瞒着。”叶青说道。
“我想想,明日给你答复。”辛弃疾默默点头,而后补充道:“一夜时间就足够了,若是我同意了,明日一早我便启程,若是我没同意,衙署内你就能见到我。”
叶青嗯嗯的点着头,而后起身,说了一声“好”后,端起那杯甚至还冒着热气茶水喝了一口,而后把赵乞儿留在了辛弃疾的家里后,自己独身一人走上了扬州的街头。
叶青不打算再给辛弃疾回旋的余地了,不管怎么说,只有把辛弃疾逼迫到走投无路的境遇之下,他才敢放心的用辛弃疾。
毕竟,这文人的迂腐跟执拗,有时候比任何东西都要顽固,儒家文化的条条框框桎梏着他们的忠君报国的观念,若是不能让辛弃疾彻底对朝廷失望,自己就要时刻被他掣肘着了。
在叶青的计划内,若是辛弃疾这一次前往泰安州,能够圆满的话,赵宋宗室的下一站,那他就需要选择泰安州才是。
泰安州距离济南府并不算远,更让叶青心动的是,无论是泰安州还是济南府,都在黄河以南,这样的地理环境与优势,若是日后自己北伐有成果、或者是顺利的话,对于自己绝对是一个战略优势。
当然,他心里也很清楚,金人又不是傻子,如今的金国圣上完颜雍,在还没有称帝时,便被安置在济南府,所以由此可见,金人同样对于济南府的重视程度。
若是从高空俯瞰,夜幕下的扬州城有着亮光的地方,就只有中间城池的那一小堆,而其余地方不过是一些亮着零星灯火,看起来更像是扬州城中心的陪衬。
与扬州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若是站在临安皇宫侧面的凤凰山俯瞰整个临安城,你会发现,临安盛世之名绝非文人墨客、史家文士夸大其词。
如同一条火龙的御街为轴心,而后向四面八方扩散,即便是各个城门甚至是城外,都是灯火通明的一派盛世景象,即便站在凤凰山的山顶,打量着脚下的灯火,仿佛都能够感受到那灯火下扑面而来的热闹与喧嚣。
白纯同样是为叶青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原本应该是很高兴的事情,但白纯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扬州的叶大官人,一直都希望她能够给他生一个女孩儿。
燕倾城看着叶青递过来的信,嘴里喋喋不休的骂着叶青不识好歹,他叶家香火旺盛他还不高兴了,简直是岂有此理,想要女孩儿,那就让扬州的给他生去,看看是不是就能够如他所愿了,反正我是很喜欢男孩儿。
白纯无奈的看着燕倾城,对自己生下来的孩子比自己还上心,有些无语的摇摇头,而后叹道:“孤城、无缺,难道他就不能起个好一些的名字吗?”
“我觉得无缺还挺好听的。”燕倾城抱着白纯所生的儿子,自己亲生的儿子则在一旁可怜兮兮的看着夺走自己母爱的小家伙,虽然此刻他心里未必懂,但依然还是觉得,母亲对弟弟比自己好。
“那你知道他早先准备好的是什么名字吗?”白纯示意锦瑟去找墨小宝到书房,而后不等燕倾城问,就自顾自说道:“人家压根儿就没有想过男孩儿名字,一直就认定了是个女孩儿,所以取名叶吹雪,看着吧,这名字早晚会被他用上的。”
“叶吹雪?”燕倾城喃喃念着,觉得也挺有意境。
“叶无缺,这是想说他不缺男孩儿继承叶家香火吗,哼。”白纯哼了一声,又在叶孤城的嫩脸上掐了一下,这才往书房内走去。
来到书房的白纯,比起刚才还带着夫人之怨的样子来,则是又恢复了她那淡漠高冷的样子。
同样,墨小宝对于两位夫人,心里都有着深深的敬意,如今自己已经跟锦瑟成亲,而且两位夫人还为他们置办了宅子,只是因为锦瑟不愿意离开两位夫人,所以便一直住在这里,两位夫人替他们新置的宅子,便一直空着无人居住。
“这是先生给你的信,你先看看吧。”白纯在书桌后面坐下,脸上微微露出一抹笑容后,便又恢复了她高冷淡漠的样子。
墨小宝接过信,上面的话语很简单:“当初我刚结婚就被差遣着出使金国,如今你这新婚蜜月也差不多了,不能老泡在温柔乡里了,收拾收拾上扬州。”
“先生让我前往扬州。”墨小宝看完信后,便展开信交给了白纯。
“早就知道他会是如此,不用理会他,这与锦瑟新婚不久,哪有这么急着差遣人的。他那边这些时日也没有什么大事儿,过些时日你再过去。”白纯对墨小宝说道。
“可……。”墨小宝有点儿为难,但让他直接拒绝白纯吧,他也不敢,但不听命于叶青吧,他更不敢。
“没听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吗?”不知何时,燕倾城也出现在了门口,看着左右为难的墨小宝,自然是要帮着白纯说话了。
自从叶青前往扬州后,自从燕倾城也知道钟晴、柳轻烟二人就在扬州后,白纯跟燕倾城,不自觉的就结成了一个联盟,在她们二人看来,扬州的那两位就是她们二人的“敌人”。
而扬州的钟晴同样是心思玲珑,显然她也深知妻妾之间的规矩与尊卑,所以在叶青还未至扬州时,便想着以蚕豆儿、幽儿的婚事,来讨好这两位比她先过门的“姐姐”。
“但我怕先生那边人手不够,身边都没有个差遣的人用。”墨小宝为难的说道。
燕倾城很泼辣走到墨小宝跟前,伸手指了指墨小宝,怒其不争道:“瞧你那点儿出息,有了你先生的差遣,竟然连新婚不久的新娘子你都不顾了,你对得起锦瑟吗?”
“夫人若是如此说,那岂不是先生更对不起您了,当初……。”墨小宝吱唔着说道。
“说你的事情,提我们的事情做什么?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都学会顶嘴了,看来必须得让锦瑟好好……。”燕倾城看着白纯向她眨眼示意,于是越发的来精神。
“好吧,夫人,需要小宝过去之后做些什么,您不妨直说就是了。”墨小宝琢磨了半天,终于渐渐反应了过来,两位夫人并非是不愿意让自己去扬州,而是有其他目的,所以才会如此为难自己。
说完后,墨小宝的目光看向白纯跟燕倾城,只见两个夫人瞬间一脸轻松,漂亮的脸颊上都带着一丝丝的笑容,神情甚是惬意的白纯,更是对墨小宝的上道连连点点头。
“不错,小宝你还是很聪明的,若是再不通透,我都要怀疑这些年你跟着他到底都学了些什么。”白纯满意的看着墨小宝说道。
“夫人您吩咐,只要小宝能够做到,一定不会推辞。”墨小宝紧忙说道。
当初刘兰儿还不清楚李横是假背叛的时候,那段时间便会天天来找白纯,对于当初皇城司内,或者是关于伞的事情,刘兰儿是全部告诉了白纯,而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刘兰儿就像是白纯的一个副手的存在一样,凡事都会向白纯禀报。
所以跟着刘兰儿学了这些年,原本也只是想要弄清楚范念?灾?栏?肚嗟降子忻挥泄叵档陌状浚?缃穹堑?挥信?宄?赌?运赖降资窃趺椿厥露??吹故且煌吩越?苏馍±锿罚?闪艘肚嗄?硐碌牡诙?呀灰巍?/p>
但即便是身为伞的第二把手,白纯对于扬州关于钟晴、柳轻烟的事情所知则是极为有限,这些事情她不知道是不是叶青刻意所为,还是说,本就是没有关于多少两人的事情。
所以,借着叶青让墨小宝前往扬州,白纯跟燕倾城便打算把墨小宝培养成“自己人”,而不是到了扬州之后,再被那边那两个狐狸精给收买了。
第六百三十四章 缩头乌龟
扬州绵延不绝的细雨一直淋个不停,这也让叶青有空跟钟晴在府内下棋,不过对于叶青来说,这玩意儿他根本就没有那个耐性,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叶青就已经是连输好几局,惹得旁边的芳菲都有些替他着急,太臭了,简直就是个臭棋篓子。
钟晴倒是依旧恬淡安静的样子,时不时的捧起茶杯,或者是望望外面的绵绵细雨,偶尔看着叶青跟芳菲起着争执,争吵着该如何落子,心中却是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她喜欢下雨天,总觉得下雨天捧杯热茶在手,盖着一条不薄不厚的毯子,或是看书,或是与意中人无声相对,对她来说,女儿家的愿望莫过于此。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钟晴不理会争吵的面红耳赤,而后那个无赖还偷偷的拿走她几枚白子的场景,只是对着窗外突然喃喃念着这首杜牧的诗作。
“老爷……。”芳菲的声音拖的很长,提醒着叶青过分了啊,已经连偷好几枚了,差不多了。
“放在这儿怎么样儿?”叶青仰头对芳菲问道。
“不知道。”芳菲无语,看着她们家老爷放下一枚黑子,连摘两枚白子的无耻行径,干脆撇过脸不说话了。
钟晴倒是不着急,漂亮的脸蛋儿带着微笑,看着气鼓鼓的芳菲道:“要是嫌闷,去看看豆儿在干什么,这细雨连绵三天了,若是喜欢,就让豆儿陪着你去看看轻烟姐姐。”
芳菲有些心动,但想了想若是自己走了……。
“你还是赶紧走吧,走了说不准我就能杀的她丢盔弃甲了。”叶青同样哄着芳菲说道。
“那……哼,我走了,您只会输的更惨而已。”说完后,向着钟晴行礼,而后便拿着一把油纸伞往外面走去。
待外面的院子想起了芳菲跟蚕豆儿的声音,以及夹杂着陶潜那被留下来后,失落的声音,钟晴会心一笑,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使得她凹凸有致的上身显得越发的诱人。
看着叶青望着她那有些灼热的目光,粉脸上瞬间沾染上了一层红晕:“又瞎看……。”
“这叫什么瞎看啊,这是光明磊落的看啊。”叶青目光未动,依旧直直盯着钟晴的胸口道。
“我想出去走走。”钟晴没理会叶青那让她浑身发烫不自在的目光,岔开话题道。
辛弃疾第二日一早便不曾出现在衙署内,所以随着辛弃疾离去后,叶青这几日在扬州也并没有什么事情,加上又是绵延细雨下个不停,所以也算是给他这个淮南东路的安抚使放了个小长假。
两把油纸伞让两个人并肩而行,烟雨漫漫的扬州城内,水道与桥最为鼎盛,要不然钟晴也不会在望着刚才的细雨时,念出那杜牧的诗词来。
街上并没有几个行人,一路走来,偶尔才能够看到一两个形色匆匆,赶路躲雨的行人。
但即便是如此,哪怕是钟晴还头戴浅露,但依然是挡不住匆匆赶路的行人,向他们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男的身形高大,虽然看不见整个脸庞,但伞下隐约偶尔露出来的面容,还是让匆匆赶路的行人,把男子与那旁边身姿婀娜的女子,愿意当成一对儿郎才女貌的才子佳人。
“扬州虽已凋零,但终究是有诗意的地方,虽然如今还破落了一些,不过……。”钟晴转身,浅露遮挡着整个脸颊,看着烟雨下叶青同样朦胧的面庞突然道:“如今你已是淮南东路安抚使兼知府,所以也该体会下民生才对。”
“你这不光是想随意的走走散心啊。”叶青抖落袖子上的雨水,抬头看向前方的迷蒙细雨道。
钟晴微微点点头,而后扭头四处观望着,又拉了拉叶青的袖子,示意穿过眼前的街道,拐入巷子后,往城西的方向走去。
闲着无聊的叶青,自然也乐意陪着佳人行走于绵绵细雨中,只不过看着钟晴的样子,倒不像是闲逛,像是有着目标方向的带着叶青匆匆穿过巷子,眼前的河流阻隔了两人的去路。
而钟晴站在雨水上升的河岸前,向着两侧张望了张望,又带着叶青往那单孔桥的方向走去。
随着钟晴一连好几声的船家、船家的呼喊着,停靠在单孔桥下避雨的船坞却是丝毫不见动静,虽然已经隐约能够看到,那小小的船仓有人影晃动。
“别喊了,看我的。”某人拉了下钟晴的衣袖,而后便撑着伞在雨水沾湿的地面上寻来寻去。
“丢什么东西了吗?”钟晴背着桥下的船坞,微微掀开一点儿浅露问道。
“没有,我在找东西。”而后淮南东路的叶知府,便从街道墙角边找到了一块儿拳头大土疙瘩,不等钟晴反应过来,土疙瘩便被叶青向那单孔桥下的船坞砸了过去。
随着土疙瘩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划线,落在船坞上发出砰的一声,措不及防的钟晴被吓了一跳,不由得带着一丝埋怨着伸手拍打着叶青。
“什么人?不出船,下雨天老子不出船。”单孔桥下的船坞中,终于走出来一个年纪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看着岸上的叶青跟钟晴,没好气的吼道。
“你特么的……赶紧给老子过来,老子给你双倍的船钱。”叶青想不到船家还挺横,撑着雨伞隔着也开吼道。
“小子,刚才是你砸老子的船是不是?我告诉你,老子就指着这艘船养活全家老小呢,给我砸出了窟窿,我上官府衙门告你信不信?”船家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那土疙瘩,拿起来在手里掂了掂后,再次对叶青跟钟晴吼道。
“没错,就是老子砸的。指望着船养活全家老小,却不出船,我呸,这样的话你也好意思说。”叶青再次回应道。
“老子就是不出船,你有种你再砸老子的船试试?”年轻的船家手拿土疙瘩,开始琢磨着要不要把土疙瘩扔回去。
“砸就砸,你以为老子不敢吗?”叶青扭头,再次跑到路边寻找土疙瘩。
一旁始终没有插上话的钟晴,此刻有点儿目瞪口呆,美眸呆滞的站在原地,看着叶青骂骂咧咧的寻找着土疙瘩,而那河面上的船家,也同样是掂着手中的土疙瘩,大有两人要因此而“开战”的的势头。
“喂……。”钟晴一个阻拦不及,淮南东路安抚使叶大人再次找来的土疙瘩,向那单孔桥下的船坞扔了过去。
于是那单孔桥下的船家,也把手里的土疙瘩向叶青扔了过来。
两人一来一回,两个土疙瘩玩的不亦乐乎,不过那船家显然是没有他们淮南东路安抚使叶大人的准头,所以砸向岸上的土疙瘩,要么被他扔的老远,还要麻烦叶大人骂骂咧咧的跑过去捡,要么就是手劲过大,扔出去老远后落地的瞬间便粉碎成了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
一旁的钟晴看的是哭笑不得,透过蒙蒙烟雨,她能够看到叶大人很生气,但一时还是无法看清楚,船上那个已经有些气喘吁吁的船家,是不是也气的要怒发冲冠了!
“你累不累啊?你说吧,你想去哪儿,我载你过去,我服了还不行吗?”船家开始求饶了。
“行你妹啊,你特么的遛老子呢是吧,老子替你捡了多少次土疙瘩了,今天老子不把你打服了,老子就跟你姓!”叶青扬了扬手里足足有孩童脑袋般大的大土疙瘩,一脸阴笑的作势就要砸过去。
“岸上的公子,我真服了还不行?您说吧,您想去哪儿,我少收你船费还不行吗?您要是再这么砸下去,船沉了我就真没东西养家糊口了。”船家开始郁闷的哀嚎着求饶了。
原本想着反正是下雨天,闲着也是闲着,没人会跟自己这么较劲,自己正好借着下雨天休息,跟那岸上的争吵两句逗逗闷子,谁承想,岸上的那货比自己还闲,撑把伞在雨地里,竟然跟自己耗上了还!
叶青正跟船家斗得欢,此时哪还有心思听船家哀嚎求饶,正待把那孩童脑袋般大的黄土疙瘩扔过去时,就听到船家真正求饶的声音,以及钟晴恼怒的制止着踢了他小腿一脚。
“我们去五亭桥,船费双份给你。”钟晴紧紧拽着叶青的衣袖,不让他乱动乱说话,冲着桥下喊道。
“五亭桥?我不去!”船家一听五亭桥,立刻拒绝道。
“你大爷的,你逗我玩儿呢是吧。”说时迟那时快,那块儿孩童脑袋般大的黄土疙瘩,就被叶青向船家砸了过去。
叶青自然是知轻重,所以那硕大的土疙瘩并未砸中船家,也没有砸中那小小的船坞,而是直接掉入河里,但随着噗通一声,飞溅起来的水花,瞬间把船家给浇成了落汤鸡。
钟晴本想要对着船家喊小心,但看着被水花溅成落汤鸡的船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而后又觉得有失温雅,急忙停下笑声,不停的以拳头捶着叶青的后背,责备着叶青让她差些儿忘形。
船家最终抵不过叶青的叫嚣威胁,再加上旁边那声音好听,但却戴着浅露遮掩面目的女子一直在好言相劝,于是船家梗着脖子,一口一个我可不是怕你砸我的船,我是冲着这位夫人的面子,才愿意出船的。
船舱里的叶青懒得理会他,把船仓当成了自家似的,在那翻来翻去,恐怕若不是钟晴拦着他,他都要把人家的船仓给翻个底朝天了。
坐船前往城西,自然是比走路要快,何况还能避雨,不过随着快要接近城西那保障湖时,船家则是把船的速度慢了下来:“公子、夫人,前面行不通了,您们二位还是下船走路吧。”
“放……。”那个屁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眼疾手快的钟晴掐着腰间的肉给掐了回去:“怎么回事儿?两份的船费还让你把我撂半道上?”
“公子,前面有人在疏通淤塞,您没听见都是吵闹声吗?”船家无语,他是真怕了这个比他还虎的贵公子了,简直就是一个混世魔王,竟然有这份闲心跟他一个小小船家打水仗打得不亦乐乎。
“有人疏通淤塞?”叶青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钟晴,这都是按着钟晴的建议走的,不会她就是想带自己看这些吧。
钟晴的脸颊藏在浅露下面,看着叶青望着她时,这才说道:“啊?我……我只是听说而已,就……就是……就是突然想起下了三天雨了,过来看看这里会不会被雨水那个……我没有其他意思的。”
“回去跟你算账。”叶青指了下浅露里的钟晴,自然是看不见,浅露里的钟晴如释重负,竞还伸舌头偷偷对着叶青做了个鬼脸。
“官府的人还是百姓自发在疏通淤塞?”走出船仓的叶青,顺着船家指的方向望去。
蒙蒙细雨虽然有着诗意的雅境,能够激发出人们内心的平静与雅意,但同样,蒙蒙细雨也于无声之中藏惊雷,若是发生洪涝,那么再美的诗意也将会荡然无存。
看不清楚迷蒙远处的人们到底是官府还是百姓,不过船家的话语则是帮叶青解惑。
“怎么可能是官府的人?那前任知府兼安抚使,只知道捞银子,让百姓交赋税,就这儿的洪涝,每年都会有几起,但又如何呢?每年那知府都会打着疏通淤塞的旗号来收赋税,最后老百姓的钱交了,这里该积水还是要积水。不过也还好,老天爷算是开眼了,新来的知府兼安抚使,虽然毫无作为,天天神龙不见首也看不见尾,但好歹不乱收赋税,这对咱们小老百姓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福气了,实在不行,咱自己动手总行吧。”船家看着两岸时不时还有结伴而行的百姓,拿着锄头等用具,往前方行去。
“我……。”叶青无语的伸手指了指那船家,而后示意把船靠岸,接着钟晴上了岸后,这才对着船家说道:“你先别走,等会儿说不准还得让你跑腿。”
“我……凭什么啊?”船家一愣,头一次见这么无赖的人。
“凭什么,你还好意思说凭什么,凭你刚才污蔑……算了,先不给他船资,一会儿跑完腿回来再给。”叶青拉住作势欲给钱的钟晴,迈步就?水往前走去。
身后的船家哎哎哎了好几声,好几次钟晴回头,都想把银子给了,但奈何无赖知府把她的手腕抓的紧紧的,根本不给她机会,于是只能用另外一只手示意那船家跟上来啊,别让他跑了,一会儿银子就真飞了。
如今的五亭桥,自然是区别于后世的五亭桥,甚至就连地址都不一定一致,所以叶青跟钟晴两人,此时也顾不得是否牵手有伤风化,何况脚下又是深一脚浅一脚的雨水,也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行为。
远远望着稀稀拉拉百十人的影子正在那河岸边冒雨疏通淤塞,钟晴也不顾裙摆跟鞋子早已经湿透,微微踮着脚向远处张望着,而后道:“若是平日里不下雨时,再往外走便是城墙,但因为这里每每下雨便有洪涝出现,若是严重时,即便是再好的城墙,也经不过这洪水猛兽。何况若是这……。”
钟晴一边向叶青解释着,一边也向叶青伸出手指指点着前方那两辆先后到来的马车道:“这应该是扬州的富贾盐商或者是扬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他们会自发组织百姓来这里疏通修缮,但因为没有官府的支持,仅仅凭借他们,只不过是能够解燃眉之急而已。”
“原来如此啊,我说你没事儿拉着我要……。”叶青听着钟晴的话语,喃喃说道。
不过不等他说完话,就被身后一个煞风景的货给打断:“给我船钱,要不然我告官去。”
“告你妹啊,老子就是官,你打算告谁,来,说出来,老子接了。”叶青差点儿气晕过去,好不容易酝酿了点忧心百姓苦难的情绪,全被这货给破坏了。
浅露下的钟晴抿嘴低头一笑,这让她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戴着浅露,若不然的话,要是被叶青看见,还指不定回去会怎么收拾自己呢。
“你是官?”披着破到处漏雨的破蓑衣的船家,一脸不屑的道:“你是官?你要是官老子就是新来的缩头乌龟安抚使兼知府!你还能有我官大了去?”
“我……。”浅露下的钟晴大惊失色,急忙拉住叶青,却听耳边响起叶青的声音道:“你别拦我,他竟然说我是缩头乌龟,小王八蛋,老子今天要是不把你这百十来斤肉送去填渠,老子我跟你……呜呜呜……你捂我嘴干嘛?”
“你再口无遮拦,再跟他吵下去,那洪涝就把仅剩下的城墙也冲垮了。”钟晴从叶青身后死死的抱着叶青,不让叶青去揍那船家。
而此时那船家,则是呆呆的盯着钟晴看,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美人儿,竟然不知道,刚刚坐自己船的,竟是一位美若天仙的娘子。
钟晴跟叶青看着船家那直愣愣的眼神,这才意识到,刚刚阻止叶青揍那船家时,钟晴不光把油纸伞丢在了一边,同样也把那浅露给弄到了脑后,露出了她的面容。
“看什么看,再看眼睛给你挖出来。”叶青伸手拍了下那船家的额头没好气的说道。
“喂,你怎么打人……。”船家话没说完,只见叶青掏出了一块儿牌子递给了他。
虽然不懂官场上的牌子高低尊卑,但他一个如同出租车司机似的拉客船家,好歹也是见过一些只坐船不给钱,要急了就亮牌子的官吏。
“拿着这块牌子,认识淮南东路在扬州的府衙吗?去那里找一位叫刘德秀的大人,就说是……叶青找他。”叶青说出自己的名字时,心里多少有些含糊。
“啊?你就是那个缩头乌龟……?”船家接过牌子,大吃一惊道。
“我去你妹子的,你别拦我,我今非要把这个王八蛋弄死填渠不行。”叶青再次被钟晴从后面抱住,而身后的钟晴,对着那惊讶的张大嘴巴接雨水的船家急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人,真想被人喂王八不成。”
第六百三十五章 不速之客
又是一连两天的绵绵细雨,随着那日叶青招来了刘德秀等人后,扬州西郊的淤塞才因为官府的介入,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与改善,使得那仅存的城墙得以幸免。
但想要在短时间内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即便是叶青,听着刘德秀的苦衷,以及陈次山、杨怀之的解释,也不得不从长计议。
但不论如何,这一次扬州连绵长达五六天的细雨,倒是让叶青因为钟晴的提醒举动,而在扬州获得了百姓的一片赞扬声,特别是那船家,如今逢人便说,当今安抚使比起上一任来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绘声绘色的描述,虽然不曾把叶青捧到如同神灵一般的高位,但总的来说,淮南东路安抚使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的名声,总算是没人再提了。
当然,更让叶青感激钟晴的是,因为钟晴的提醒,非但是让扬州百姓对他是一片称赞之声,就连雨后天晴的第二天,到达扬州的白秉忠跟叶衡,也是满心欣慰。
叶宏、叶青两兄弟,叶衡的远房亲戚,当初在神劲军时,叶衡虽然只待见叶宏,对于叶青并没有什么印象,不过这一路上跟白秉忠的交谈,还是让他对叶青有了更多的了解。
原本一个贵为江南东路安抚使兼知府的朝廷要员,因为建康一战被罢免流放,如今被朝廷召回再差遣,却成了当初他麾下一个,连他自己都不会正眼瞧上一眼的下属的下官,多多少少的,叶衡的心中还是颇有一番感慨跟尴尬,造化弄人还是世事难料也好,叶衡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跟叶青打交道。
同样,身为叶青岳父的白秉忠,一下子成了女婿的下官,心头的感慨自然而然的跟叶衡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而叶青对于叶衡根本就没有什么印象,当初他被救出来的时候,只记得李横给他遥指过哪位是叶衡,而且没过几日,叶衡、白秉忠就双双前往了临安,而后便是被罢免流放至岭南。
“倒是很让老夫欣慰,最起码还知道关心百姓的疾苦。不错,不愧是叶家之后。既然为官一任,自当该把心思放在百姓疾苦、忠君社稷之上才是为官之道。”叶衡坐在下首,看着叶青还是不自觉的摆出资历说道。
叶青听着叶衡的话语,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岳父白秉忠,显然,当初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范念?灾?馈18祆浔蛔约鹤ァ12磐醣话彰獾仁虑椋?急话妆?腋嫠吡艘逗狻?/p>
而叶衡刚才这一番话,显然也是意有所指,实是不希望自己参合进那朝堂的明争暗斗之中。
“你叶伯伯说的没错,既然朝廷信任你,任你为淮南东路安抚使兼知府,而你又远离了临安,这个时候正该是脱身之际,为官之道向来当该以百姓疾苦为重才是。这一次扬州连下好几天的雨,你做的很好,我跟你叶伯伯,到时候必然会上奏朝廷,把这些都告诉圣上的。”白秉忠同样是一连的欣慰,颇为得意的说道。
叶青看着自己的老岳父,以及所谓的叶伯伯,脑海里却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郭德纲的那句话:有些人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劝你心胸开阔一些等等之言的话语,这样的人你最好别跟他交朋友。
现在叶青看着眼前的白秉忠、叶衡,就有种这样的感觉,他们不在乎你的死活,只在乎如何能够让你变成他们看着顺眼的样子,至于你变成他们顺眼的样子后,是死是活,那就跟他们没关系,而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了。
加上白纯当初的事情,叶青对于白秉忠、叶衡并没有什么好感,当年为了拒绝汤家的提亲,不由分说便把白纯假意许给了叶宏,而叶宏一死,自己与白纯的事情,就成了他眼中的大逆不道。
至于叶衡,叶青并不清楚为何当初他不看好自己,而是看好叶宏,所以他也谈不上讨厌叶衡,但此刻看着叶衡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心里头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左耳进右耳出的听着叶衡跟白秉忠的谆谆教诲,叶青不由得响起了北上的辛弃疾。
自己跟白秉忠不合的事情,时不时的会被辛弃疾拿出了打趣自己,但这货也同样,自己在南宋为官,而岳父却在金国为官,唯独的一个闺女还嫁给了他,跟着他跑到了南宋,所以可想而知,辛弃疾跟范邦彦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一次前往泰安州,恐怕也少了被范邦彦嘲讽。
随着陈次山、杨怀之二人风风火火的赶来,这才算是帮叶青解除了被人教诲的困境,看着陈次山跟杨怀之,叶青脸带微笑,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道:“两位大人,本官向二位介绍一下,陈次山,提点刑狱使副使,杨怀之,转运司转运副使,这位转运使白大人,提点刑狱使叶大人。两位大人若是有什么疑问,不妨问你们的副使便是。”
叶青态度客气,语气平和,但听在白秉忠跟叶衡的耳朵里,多少却是有些生疏,感到陌生、距离之外,也猛然才察觉到了一点儿,那就是,自己刚才是在教导自己的上官为官之道!
叶衡不愧是当过江南东路安抚使兼知府的人,听着叶青的介绍后,不由问道:“叶大人,提点刑狱副使、转运副使不是因为牵连赵述、史泽一案被监押了吗,不知道这两位副使是……。”
“不错,本官提拔的。两位大人还未到任前,不论是转运司还是提刑司,总该有人来负责不是?本官没有提拔正使之职权,但两位副使,本官还能说了算吧?至于上报吏部之后,如何决断,我相信,吏部应该不会不同意。”叶青看着叶衡笑着说道。
“但……若是如此,那不妨暂代如何,若是提刑司还有更合适……。”叶衡想了下后说道。
“不必了,本官既然已经提拔了,自然是相信他们的能力,何况这一次扬州洪涝、疏通淤塞,他们两人还是功不可没。”叶青果断的回绝了叶衡想要重新任命他人的提议。
至于旁边本来想在叶衡说完后张嘴的白秉忠,张了张嘴后,最终还是默默无语的看着叶青转身离去。
不再理会被自己扔在衙署里的叶衡、白秉忠如何看自己,带着蚕豆儿赶回家的时候,却是看到门口停着两辆马车,甚至还有几匹看起来……很疲惫的蒙古马。
站到自己的府门口,甚至还能够听到里面隐隐传来的吵闹声,叶青跟蚕豆儿互望了一眼,立刻往府里头跑去。
前院内,向来如同文人雅士的陶潜,此时双眼散发着冰冷刺人的光芒,一双下垂的手臂两手缓缓的攥成拳头,如同一头猎豹一样,正准备对自己的猎物发起攻击。
而在他的对面,则是一个穿着打扮迥异,看起来与宋人服饰极不相同的魁梧男子,凌乱的头发披在脑后,身后还跟着四个同样打扮的汉子,此刻正一起恶狠狠的瞪着陶潜。
多日不见的燕庆之,站在一旁一脸惊恐的连连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闻讯赶来的钟晴与芳菲,看着仿佛变了个人似的陶潜,不由得心中一惊,待看到那几个穿着奇装异服的汉子时,立刻蹙起了眉头,这些人她并不认识,但为何会……。
叶青与蚕豆儿的脚步声,让钟晴、燕庆之,包括陶潜都不由自主的望了过来,看着陶潜望向自己的身后,桑昆这才甩了甩自己的拳头,不屑的看了一眼手背上的小伤口,对着陶潜冷哼一声道:“卑鄙的宋人。”
“这叫兵不厌诈。”陶潜缓缓松开拳头,指缝间赫然是藏着极为锋利的小刀片。
“桑昆?”叶青没理会钟晴那询问的目光,不等燕庆之解释,便立刻走到桑昆跟前道。
“青。”桑昆回头,看着叶青先是一愣,而后咧开大嘴笑着张开双臂向叶青走了过来:“你比以前又雄壮了,我的安答。”
叶青自然而然的同样敞开双臂,跟桑昆拥抱在了一起,热情的拍着对方的后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分开的桑昆与叶青一样,继续上下打量着叶青,而后一指燕庆之说道:“跟着他过来的。”
叶青看到燕庆之在这里,再看看桑昆,虽然早已经猜到了,但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是跟踪着燕庆之过来的。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叶青看了看桑昆身后那四个,同样是满身风尘仆仆的汉子,而后便拉着桑昆向前院的厅堂内走去。
钟晴看着两人走进厅堂,便立刻示意芳菲去端茶,而后看着陶潜问道:“你没事儿吧?”
“谢夫人关心,奴婢没事儿,几个鞑子而已,还伤不了我。”陶潜感激的说道。
钟晴默默点头,而后冲着蚕豆儿指了指了后院,示意有事儿喊她后,便独自一人往后院走去。
“你怎么有闲心跑到这边来,又想要买什么东西吗?”叶青心里思索着桑昆此次突然出现在扬州的目的问道。
燕庆之前些日子北上,是因为与耶律月那边的事情,但没想到竟然回来的路上,被桑昆给盯上了,竟然让桑昆跟着他摸到了自己这里来。
“我的父汗死了,死在了铁木真的刀下。”桑昆的脸上并没有明显的哀伤,仿佛他父亲死在铁木真手下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
“你们跟铁木真翻脸了?”叶青我这茶杯的手一紧,心里多少有些震惊的问道。
桑昆默默点点头,而后才道:“这几年铁木真比以前刚强大了,他一连征服了好几个大的部落,如今草原上除了他们乞颜部、札达兰部,还有我们克烈部外,已经快没有其他的小部落了。”
第六百三十六章 素心 铁衣
叶青心中很清楚,桑昆这个时候出现在扬州,要么就是冲自己来要钱要物的,要么就是求救找救兵的。
但不管是哪一个,都足以证明,草原上的部落正在纷纷被铁木真蚕食、征服着,无一例外的都败在了乞颜部的铁蹄之下。
札达兰、克烈部,也不过是铁木真崛起的垫脚石而已,特别是桑昆的克烈部,恐怕如今在草原上,甚至都不能够算作是铁木真真正的对手了。
桑昆自然是一个极为要面子的人,当初叶青还在草原上的时候,桑昆就一直认为铁木真不如他,打心底里也并不怎么看的起铁木真,即便是铁木真与他的父亲,每人都救过他们父子的命,但桑昆依然是打心里讨厌铁木真。
初时的铁木真在草原上崛起是无声无息,身在草原深处的乞颜部,从来不是桑昆跟札达兰放在眼里的对手。
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仿佛就是草原上被牛羊啃噬后的野草根一样,经过一夜的大雨滋润,第二天就突然顽强的从地底下冒了出来。
最近的一年多时间里,铁木真一连征服了好几个大的部落,而因为当初叶青给他警告话语的桑昆,终于意识到了叶青的提醒是对,于是他暗地里跟札达兰联合起来,想要打压铁木真,抢夺乞颜部这两年征服其他部落得来的财富。
但最终,札达兰突然在跟铁木真打到一半的时候,调头带着他们的部落跑了,而也就是那一战,桑昆的父亲托汗里勒战死疆场,只有桑昆率领着残部跑回了他们克烈部。
而就在桑昆想要修生养息来年再战时,当初跟他结盟的札达兰,则偏偏在这个时候对桑昆对了杀心。
随着脱汗里勒的死,克烈部一下子变成一盘散沙,向来飞扬跋扈的桑昆也终于意识到了危险,跟札达兰交手了好几次,被抢走了不少牛羊跟部落族人后,桑昆这才开始真正的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叶青。
那几年因为种花家军的关系,叶青资助了大量的财物给桑昆,而自种花家军全体离开后,桑昆已经是把当初叶青资助、以及托汗里勒积攒下来的家底儿败得差不多了,加上接二连三的败仗,如今的桑昆,可谓是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迫不得已才低下高傲的头颅,开始向叶青求救。
叶青看着一直还多少带着一些吹嘘成分的桑昆,心里头一时之间陷入到了矛盾与纠结当中。
桑昆为人狡诈,绝不是一个值得招揽的人,如同一把双刃剑一样,到时候是伤人伤己,但若是以桑昆现在这样的窘境,而放弃桑昆的话,只会让铁木真更加飞快的做强做大,到时候恐怕就更难与之一战了。
毕竟,如今他在南宋才刚刚开始建立根基,身边如今除了还处于散养状态的种花家军外,便无其他可战之力。
但要是答应桑昆的求救,真的派人去帮助桑昆,到头来绝对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桑昆连同他的克烈部,如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真正的吸引叶青为之一战。
至于他当初在草原上跟铁木真、桑昆的结拜之情,叶青从一开始就没有当真过,草原上如今的结拜,就如同是金、宋两国谈和的国书一样,同样具有友好睦邻的作用,但也是强者用来违背展示强大一面的契约般。
桑昆能够不顾及跟铁木真结拜为兄弟的情谊,暗地里联合札达兰,没有丝毫内疚的来攻打铁木真,那么有一天反过来,打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为什么不向金国求救?”叶青面色平静的问道。
桑昆嗤之以鼻的笑了下,冷冷道:“金人巴不得我们草原上的部落天天乱战,这样一来,他们认为才能够真正有效的控制我们,他们认为,只要掌握一个札达兰就够了,只要札达兰不被其他部落征服,草原上死多少人跟他们都没有关系。”
叶青默默的点点头,而后想起了武州的煤炭,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听到鞑靼人打武州的主意,看来自己当初是下了一步臭棋啊,这并没有引起落后的鞑靼人的野心跟贪婪啊,看来他们如今,还是喜欢用牛粪、马粪来取暖啊。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我的安答。”叶青静静地问道。
“我需要大量的盔甲,箭矢,厚厚的衣服……。”桑昆一连说了很多,而且最后,竟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似的,看了看叶青,丝毫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的道:“我需要你的种花家军再次去一趟草原,帮我度过这个会很漫长的冬天。”
听着一连串的要求,叶青的双眼瞪的差些掉地上,而后不紧不慢的、大大方方的冲着桑昆竖了个中指,这货哪是来要东西的,这货简直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帮他组建一个精锐铁骑大军啊。
“我需要时间想想。”叶青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他,他想看看,桑昆那边的情形到底有多严重。
“我的安答,我需要在后天就赶回草原,要不然,我的族人……他们会跟着铁木真跑光的,或者是被札达兰一个个杀死,包括女人、孩子,他都不会放过的。因为铁木真就是一个例子,然后他成了现在的样子,所以草原上,绝不会再允许仇家的女人、孩子活着了,因为他们长大了会成长为狼,向他们报仇。”桑昆抓着叶青的手,语气诚恳而焦急。
如果可能,桑昆恨不得现在就立刻能够带着叶青的种花家军飞回草原上,但看着叶青的样子,桑昆也知道,叶青在犹豫,在纠结,所以他强忍着对克烈部那边的担忧,跟立刻回到草原上的心急如焚,愿意给叶青一天的时间,让他来考虑该如何帮自己。
让蚕豆儿带着桑昆几人前往客栈,随后叶青连钟晴都没有见,一头便扎进了书房里。
整个后院静悄悄的,芳菲一连送了好几次茶水进去,都只看到了叶青坐在书桌后面,如同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放下热茶轻手轻脚地退出书房,走到厅内就听见钟晴问道:“怎么样了?他在干什么?”
“一直都在坐着,一动不动的。”芳菲撅着嘴,有些不高兴。
钟晴忧心的叹口气,洁白如玉的额头渐渐凝成了一团,她不清楚叶青跟那几个鞑靼人是什么关系,但她知道,当初叶青出使金国时,去过草原,所以有鞑靼人来找叶青,这不足为奇,只是她一直担忧的是,鞑靼人找叶青是什么事情,竟然能够让叶青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好几时辰一动不动。
示意芳菲去忙后,钟晴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轻轻的走到书房门口,犹豫了下后,便连敲门也省了,轻轻的推了推书房的门,随着书房的门无声的打开,钟晴便走到了叶青跟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该吃饭了。”钟晴看了一要燃尽的蜡烛,而后才扭头看着叶青柔声说道。
叶青冲着满面担忧的钟晴笑了下,拉过钟晴的一只手放在手心,又沉默了一会儿后才低沉道:“当初我在武州被金人追击时,今日来咱们家的那个桑昆,曾经派了两千人去接应我,所以我才能够安然无恙的从武州逃到草原上。如今他被草原上的其他部落逼的走投无路,来找我求救,你说该如何是好?”
钟晴心头莫名一震,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这种大事儿自然是你拿主意,我一个妇人家,又岂会懂这些。”
叶青长长的吁了口气,看着钟晴笑了笑,缓缓道:“我是大宋的臣子,若是私自借兵于他人,是不是在你心里,跟造反谋逆无疑?”
钟晴为难的轻咬着嘴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不得不承认,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一旦叶青瞒着朝廷私自调兵,那确实是如同造反、谋逆,不管叶青是出于什么目的,朝廷一旦得知那就必然是死罪!
“你都想好了吗?”钟晴不答反问道。
“不知道。也或许有其他的方法也说不准。”叶青伸出另外一只手,拍了拍掌心里钟晴的手背,再次叹口气道。
钟晴看着自己被叶青放在掌心里的手,缓缓地抽回,而后站起来走到叶青跟前,轻轻的把叶青的头紧紧的搂在怀里,下巴摩挲着叶青的头发,沉默良久后道:“钟晴是叶青的女人,不管你做什么,不管你是大宋朝的佞臣贼子,还是大宋朝的忠臣良将,我都是你的女人,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你的女人。”
感受着高耸带来窒息的弹性窒息,叶青深深的嗅了嗅,在钟晴松开他的头后,轻轻把钟晴揽在了怀里,看着那说完话后,脸色通红的佳人,不由自主的在其红唇上亲了一下:“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时危见臣节、世乱显忠良。”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钟晴从叶青怀里飞快的起身,而后整理着自己稍微有些凌乱的秀发。
墨小宝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句见过夫人,让原本就有些心慌的钟晴更是芳心乱跳,就像是刚才被叶青搂在怀里的一幕,被刚到扬州的墨小宝看到了似的。
“把这两封密信亲自送出去。”叶青伸手推了下桌面上的两封密信道。
一旁的钟晴不经意间一瞥,只见两封密信的正面,各自写着:素心、铁衣。
第六百三十七章 北府
白纯看完手中的信件,在得到燕倾城的点头默许后,便把信件递到了蜡烛跟前,看着火光在纸张上迅速的亮起来,待快要燃尽时,才扔进了桌面上的笔洗中。
“看来又要过几年苦日子了。”燕倾城无奈的对着白纯说道。
白纯无声的笑了下,与神色无奈、担忧的燕倾城一样,此刻心里多少有些担忧她们在扬州的夫君。
“兰儿一会儿过来,我会让兰儿交代李横尽快找机会跟你联系。”白纯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阳穴,暂时抛开心中的担忧的说道。
燕倾城点点头:“我先去准备。”
随着燕倾城离开不久,兰儿就从外面走进了书房内,与白纯在书房内足足呆了有一个多时辰,这才出来坐上马车直奔大瓦子而去。
虽然有些事情她还不清楚,但以她的天赋还是能够感觉到,这一次对于叶大哥,恐怕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要不然,也不会……想到这里的刘兰儿又是叹了口气,突然喃喃自语道:“大宋的官员真不好当。”
白纯跟燕倾城还没有真正享过福,旁人眼里她们既能靠自己赚钱,而且又有一个在朝为官,深得太上皇、信任的夫君,所以她们的日子应该过的格外滋润才对。
但只有白纯跟燕倾城心里头清楚,看似这么大的家业,看似每年香皂等事物,为她们带来了巨大的财富,但这些完全架不住叶青一个人的花销。
虽然两女还不至于手头紧到需要节衣缩食,但与旁人眼中羡慕的坐拥万贯家财样子相比,还是有着很大的出入。
李横从来没有见过兰儿如此严肃过,这让好不容易跟着他来到茶铺的赵才卿,心头忐忑不安,有些紧张的站在一旁,除了刚一进来向兰儿行礼外,便就一直默默的站在角落,一句话也不敢说。
刘兰儿像是终于知道了自己过于严肃的样子吓到了赵才卿似的,挤出一丝笑容安抚了下赵才卿后,便拉着李横来到了内间,看着李横的眼睛,极为认真凝重的说道:“叶大哥应该是遇到很大的麻烦了,白姐姐今日把我叫过去,让我告诉你,跟史弥远的关系要再亲密一些,如今需要市舶司的马车跑远路。”
“早等着了,要不然这几年我李横使得银子不都白使了,任何时候都没有问题,利州路因为虞允文的关系,如今这两年已经是畅通无阻,小打小闹我都不好意思了。”李横轻松的笑着说道。
刘兰儿白了一眼不知轻重的李横,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道:“你还是不要大意了,这一次对叶大哥很重要的。”
“放心,我知道的,告诉他,若是需要,我什么时候都没有问题。”李横认真的点了点头,而后说了句连刘兰儿都听不太懂的话语。
皇城司终究还是有一些用的,虽然李横不知道叶青最终到底要干什么,但最起码他也知道,扬州来了几个鞑靼人,而这几个鞑靼人的到来,一下子让皇城司、兰儿、白纯等人都变得紧张起来,这就足以说明,如今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那几个鞑靼人而起。
当然,这也只是李横的猜想,而在叶青的心里,自己若是真要在佞臣贼子的路上狂飙到底,那么借着桑昆的到来,便是他开始走出去这万事开头难的第一步的机会。
第一步有多难,叶青不知道,但叶青知道,若是自己想要踏出第一步,首先要得到身边人的支持才行,无论是白纯、燕倾城还是李横、墨小宝,或者是老刘头等人,还是钟晴、陶潜等,他都必须要知道这些人明确的态度才行。
毕竟,佞臣贼子的覆灭,往往都是要么后院起火,要么就是身边人内讧而导致佞臣贼子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佞臣贼子。
钟晴一晚上都在想那素心、铁衣是什么意思,想必只是一个代号取代了人名,那么素心会是谁呢?男还是女?铁衣又会是谁?男还是女?
刚刚起身坐在床沿正准备下床,身后有力的胳膊便隔着睡衣搂住了她的纤腰,低头看着那结实有力环在自己小腹上的手臂,钟晴的脸上带着一丝满足与幸福的笑容:“时辰不早了,再不起来,芳菲就该吵了。”
“有什么要跟蚕豆儿交代的,今日就嘱咐几句吧,明日他就该离开一段时间了。”叶青继续躺在床上说道。
“嗯,我会的。”钟晴心头一颤,抚摸着那依然环在自己腰身的手臂,原本想要问叶青真的决定要这么做了吗,但想了下后却是改口道:“豆儿……会去多久,会……活着回来吗?”
“这你需要告诉豆儿,还有小宝,他们两人都会去。”叶青淡淡的说道。
叶青身边能用的人一直不多,在桑昆离开后的这几日里思来想去,叶青最终还是决定,让墨小宝跟蚕豆儿带人前往草原,而至于赵乞儿等这些老背嵬军,这几年也在慢慢变老,叶青已经决定,不再让他们去冒险。
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心,转过身来的钟晴,看着依然躺在床上的叶青,抚摸着那满是扎手胡渣的脸庞,问道:“素心、铁衣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名的代号而已。”叶青轻松的说道。
钟晴静静地看着叶青,下意识的继续抚摸着叶青的脸庞,扎手的胡渣多少给她的内心一股真实与安宁,蹙眉道:“叶衡与白秉忠绝不会坐视不理,两人来淮南东路任差遣,绝不是那么简单,朝廷的意思很清楚,便是用二人牵制你。所以……你凡事还需要谨慎才行,官场之上,能够信任的人不多,随时会在背后出卖你的人则是大把大把的存在。”
拉过钟晴放在脸颊上的手,在其手背上亲下了,笑的很灿烂、很欣慰的叶青伸臂把钟晴再次揽回床上,嗅着钟晴秀发间的幽香,喃喃道:“五路大军是大宋朝廷的大军,我叶青如今连差遣都困难,我何尝不知?放心吧,只是小宝跟豆儿两人,带一些他们的小伙伴而已。”
说完后,不等钟晴因为外面芳菲的敲门声挣扎着要起身,叶青则是伸手在钟晴那弹性十足的翘臀上一连拍了好几下,直到钟晴在怀里挣扎着,轻轻咬了他一下后,叶大人这才松开怀里的美人儿,让其去更衣。
即便是由芳菲侍奉着更衣的钟晴,依然是有些心神不宁,她心里当然不希望叶青成为大宋朝廷的佞臣,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了解叶青的处境,她也很清楚,叶青若是不想走岳飞的老路,那么他就必须要向秦桧一样,跟金国始终保持友好的关系才行,或者是跟其他人保持着密切的关系,从而给他与自己等人留下一条保命之路。
所以铁衣会不会是在金国或者是在其他地方?钟晴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再次冒出这个问题。
她并非是想要查探叶青的什么,她只是希望能够多了解一些情况,而后尽自己最大可能的,帮着叶青参考一些事情,毕竟她钟晴对于皇家,可谓是十分的了解。
素心二字,以钟晴如今对叶青的了解,虽然猜不透到底是谁,是男是女,但钟晴却是敢肯定,素心必然不会在扬州,而是必须在临安才对。
与临安相隔万里的辽国都城叶密立城,此时还依然身为辽国太子的耶律直鲁古,在降将乃蛮王屈出律的陪同下,再次率兵出城去打猎。
与此同时,当初跟随着辽国公主前往夏国的耶律乙薛,在第一时间便跑到了公主府内,向耶律月禀奏着太子的行踪。
这两年的辽国权利机构,随着耶律月的崛起,从而使得辽国的两大机构:北府、南院之间终于有了一些平衡,而不是当初那般北轻南重。
而如今的北府大王,便是在其姑母的授意下的耶律月,如今在太子尚未登基时,她这个皇姐,承礼公主,俨然已经成了辽国的重要人物,成为了太子耶律直鲁古往后顺利登基的最大依仗。
如今耶律月在辽国的地位,丝毫不比南院大王萧翰里刺低,甚至因为皇室的关系,如今耶律月在风头上,还要盖过南院一筹,只是因为萧翰里刺掌大辽重权多年,加上又是如今大辽女皇帝的公公原因,所以如今才能够依然稳坐南院之位。
但这两年谁都能够看的出来,承礼公主耶律月的异军突起,已经给萧翰里刺带来了不小的压力跟威胁,而为了缓解这种压力,萧翰里刺先后两次想要让承礼公主下嫁给他的第二个儿子萧朴古只沙。
可如今身为大辽女皇帝的耶律普速完,显然不会做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心中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的同时,一面则是暗示着耶律月,让其自己来拒绝萧翰里刺的联姻之举。
如今的耶律月掌着大辽北府,武将有由她亲自任命的耶律乙薛,所率领的一万精锐铁骑无缰军,文有萧处温、李奉迎二人为她出谋划策,所以凭借着这样的实力,耶律月拒绝起南院大王萧翰里刺的联姻来,也是极为的干脆,一丝回旋的余地都不给对方。
第六百三十八章 逼迫
耶律月拿在手里把玩的子弹,在屈出律的眼中如同黄金一样,特别是每次从耶律月的手里滑落掉到桌面上时,发出沉沉的声音,多少让屈出律有些羡慕,甚至也很想拥有那么一颗,不知道是做何用的东西。
饶有兴致的把玩了一会儿那颗子弹后,耶律月便把子弹紧紧的捏在掌心,坐在上首看着陪太子耶律直鲁古打猎刚回来不久的屈出律,笑了下问道:“你就不想找铁木真报仇吗?他抢走了你的女人、族群等等,难道你就真的一点儿也不恨他,不想报仇?”
“想,我很想报仇,但……。”屈出律不知北府大王何意,只好实事求是道:“但是如今我的族人,能够打仗的太少,想要报仇,我现在不是铁木真的对手。”
“那是因为他占领你当初的在草原上那肥美的草场时,其他人并没有把他当成威胁,但如今不同了,据我所知,草原上最大的札达兰部的札木合,克烈部的桑昆,如今都跟他是敌人,所以你现在有机会报仇,你愿意吗?”耶律月翻开掌心,再次仔细的欣赏着手里的子弹问道。
屈出律皱眉,他知道承礼公主不喜欢他,更不喜欢他天天与太子厮混在一起,但除了偶尔会警告自己外,并没有阻止过自己跟耶律直鲁古打猎等等事情。
所以他现在不敢肯定,承礼公主今日突然提起此事儿,到底是什么用意,是想借铁木真的手杀了自己,还是说,她真的为自己着想,想要帮自己报仇呢?
看着有些迟疑的屈出律,耶律月笑了笑,轻轻拿子弹敲击着桌面,道:“如果不是太子告诉我,你心中一直都对铁木真充满了仇恨,我才不会管你的事情,我大辽也不在乎养着你们乃蛮部的人。只是既然太子提起了,所以不管我是站在公主的立场,还是北府大王的立场,都想要问问你,你是真的想要报仇吗?”
“如果有机会,我想要报仇。”屈出律看着耶律月眼睛中的坚定,他觉得,自己即便是不想去恐怕都不行了。
虽然他心中还是很恨铁木真,但比起现在锦衣玉食、富贵荣华的生活来,他更珍惜现在。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只要女皇帝一死或者是禅位后,凭借自己跟太子的关系,到时候就可以借着大辽的兵力,向铁木真报仇了,比起现在自己带着自己的族人去找铁木真报仇,要划算的多。
何况,如此一来,即便是自己再次败给铁木真,那么自己的身后还有大辽做保护,还有自己的族人作为自己的后盾。
但如果现在自己想要找铁木真报仇,大辽绝对不会帮助自己的,到时候一旦自己的族人在跟铁木真一战中死伤更多,那么自己在大辽的心中,就一点儿作用都没有了,那时候恐怕自己就是丧家之犬了,不会再有人愿意收留什么都没有的自己了。
但此刻,看着耶律月眼中那坚定,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是逃不掉了。
如果说以前他还敢拒绝,或者是因为耶律直鲁古的关系,可以帮他抵挡着来自耶律月的压力的话,那么现在,特别是这两年来,耶律月一跃而成为北院大王后,就是连太子,都不得不听从承礼公主的建议。
令耶律月想不到的是,这个在大辽一向自诩勇猛无敌,仗着太子的支持嚣张狂妄,天不怕地不怕的屈出律,竟然听到铁木真的名字就害怕了,竟然连想要报仇这样的话语,都说的这么的牵强。
这让她不由得对叶青的警告认真了起来,鞑靼人早晚会成为你们大辽的劲敌,甚至会吞噬掉你们的大辽,当然,等到鞑靼人的铁骑踏上大辽的疆域前,大辽能不能还在你们手里可也还是说不准。
因为屈出律对于铁木真是又恨又怕,他恨铁木真抢走了他的女人跟大半族人,但他又害怕铁木真想要对他赶尽杀绝,所以屈出律想要报仇,就只会借助你们辽国的兵力,所以他接近太子对他来说,有利无害。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做好的马最好的刀最厚的铠甲等等,我都可以毫无条件的给你。”耶律月看着屈出律眼神里的闪躲,坚定的冷冷道:“我大辽如今虽然还在西边对喀喇汗、康里用兵,但这点儿东西我还能够给得起你。何况,正是因为我大辽在西边向喀喇汗、康里用兵,我们绝不想看到,东边还有一个强大的部族崛起,而后对我们造成威胁。我的意思你懂吗?我要看看,草原上的铁木真,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强大吗?”
屈出律看着耶律羽眼神中的坚定,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唾沫,而后语气都有些颤抖的道:“我……我的族人没有那么多可战……。”
“你只要能够试探的进攻他就可以,何况,草原上的札木合、桑昆又岂会看着你一个人进攻铁木真?他们如果得到你在进攻铁木真的消息,必然也会一同再次进攻铁木真,到时候,你的胜算岂不就是大了很多?”耶律月继续逼迫着屈出律道:“而且若是你能够赢了铁木真,到时候我替你说服南院大王,让他出兵帮助你杀掉铁木真,那时候,你就不再是一个人跟铁木真作战了,整个大辽都会帮助你的。”
屈出律看着眼前的美女,总觉得她此时此刻比草原上最为冷酷的狼还要无情,所以卡在喉咙的那句:如果我要是败了,你是不是就任由我自生自灭的话,屈出律竟是生生的咽了回去。
辽国向来尊崇女权,无论是现在的皇帝耶律普速完,还是上一任的皇后最终萧塔不烟,在处政辽国时,从来都不曾有过大臣反对。
萧塔不烟的丈夫去世,萧塔不烟便名正言顺的成了辽国的实质皇帝,而在其儿子耶律夷列长大成人后,她才把皇位给了她的儿子,她的儿子死后,辽国的皇位,便落在了现任的女皇帝,耶律夷列的妹妹耶律普速完的手里。
这并非是耶律普速完篡权,而是耶律夷列临死前的旨意,让其妹掌辽国,待太子成人后,再由太子继位。
所以不论是现在的耶律普速完,还是身为公主的耶律月,能够在辽国拥有权利,支配男人,并非是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做到,而是辽国如同有这样的传统似的,对于女人一直都有着极大的尊崇。
“木兰辞里有一句: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所以你给人家取代号为铁衣?”钟晴问道。
叶青笑了笑,仰头看了看湛蓝湛蓝的天空,道:“花木兰代父从军,耶律月代父守国,异曲同工而已,何况人家也同意这个名字,耶律铁衣,不好听吗?”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只是有些同情耶律月……面对萧翰里刺,也不知道她是否能够成熟的住压力,若是一招不慎,你鞭长莫及,那可怎么办是好?”钟晴蹙眉,心里刚才那丝知道叶青竟然远在万里之外,还有个红颜知己的嫉妒不知何时已经转换成了同情。
“庸人自扰。”叶青轻拍了下钟晴的脸颊,而后轻松的道:“如果真有那么不堪,那她就不是耶律月了。只是啊,想不到,这一晃,我竟然到扬州都半年了,再过些日子,就该风高云淡的秋天了。”
“也不知道豆儿、小宝在……那边好不好。”钟晴心情更加惆怅,如今虽然叶青依然稳稳呆在扬州,但她已经不敢想,若是朝廷真的北伐后,自己该怎么办。
现在不过是钟蚕、墨小宝去了遥远的草原,自己这心都是一日三惊,若是等有一天,叶青也真的要披甲上阵,自己又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这一刻,钟晴突然间有些理解赵构了,虽然她知道,为了一己之私,为了自己的享乐与平和,而放弃家国大义不对,但……赵构终究也只是一个人,也或许他对战争、乱世的看法,就如同现在自己记挂叶青一样,不愿意让战争破坏了她原本的幸福生活,不愿意让战争残酷的夺走无辜的生命。
“也不知道这样子的乱世战争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钟晴有些懊恼的沮丧道。
“结束?”叶青吓了一跳,扭头有些匪夷所思的看着钟晴反问道。
“若是能够一直和平不好吗?为何就要有战争发生,难道……。”钟晴心思如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叶青呆呆的看着神情有些沮丧的钟晴,也跟着长叹口气,道:“想要和平?早着呢,这个世界哪有绝对的和平,何况……和平都是用战争换来的,而且短暂的宝贵。”
“野心,若是人没有野心该有多好。无论是朝堂之上的斗争,还是人世间的战争,都是因为野心而起。”钟晴默默的说了一句,而后不想让自己的坏心情影响了叶青,便站起身往厅内走去。
陶潜鬼鬼祟祟的偷瞄了半天,看着钟晴离开后,这才快步跑了过来,低声道:“皇城司的信,还有,林仲跟李沐又偷偷来扬州了,他们想要尽快见到你。”
“辛弃疾人呢?”叶青拿着皇城司的信件,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只是来回翻转着信封问道。
“他是的手下,又不是我的手下,我哪知道去?”陶潜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赵述、史泽明日被监押回临安,这必然是史弥远在朝堂游说的结果,当然,也不排除是你认为的魏国公史浩找了太上皇,但是不管如何,这件事儿得交给你办。”叶青拿信封拍着手说道。
“两个都得死?在上船后做手脚就是了,失足溺水,多简单……。”
“简单你个头啊,这招儿不能用了,是不是你们这些老皇城司的手段,也是跟老背嵬军学的?怎么?只会这一招儿吗?就不能换个办法?再失足溺水,朝廷想不怀疑我都难。”叶青没好气的站起身说道。
“那是你手脚不干净……。”
“我特么也不知道范念?曰崴? !币肚嗯ね吠?筇?谧呷ィ?缓闷?牡溃骸白约嚎醋虐欤?苤?缢?怀伞!?/p>
第六百三十九章 围剿
半年的时间总是眨眼就过,而且越是当时间紧张的时候,四季不是很分明的地方,会越发的感觉到,时间在指缝之间流逝的速度,快的让人吃惊。
就连虞允文都没有想到,原本圣上给他的五年时间,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大半,而他在利州路的一切,还无法完全说是已经准备就绪。
大散关,即与金国接壤,也同样与夏国交界,这样一个三国鼎立的地方,潜在的动荡竟然还不如淮南东路显得要大一些,但即便是如此,虞允文的心头,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特别是叶青交代他的事情越来越多,让虞允文不得不一直追着时间跑,有时候恨不得把一天的十二个时辰都能够“物尽其用”,压榨的干干净净。
刚刚送走鞑靼人不久,就迎来了墨小宝跟蚕豆儿两人,至于他们所率的“商队”,身为利州路安抚使的虞允文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没有看到。
何况,这几年途径夏国,而后从利州路进入宋疆的人并不少,每一个都与叶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就连夏国更为西北地方的辽国,都跟叶青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迎来送往、整备大军永远都是虞允文的日常,拿着手里的密信,听着手下的禀报,虞允文有点儿想骂叶青一顿的冲动,自己的事情如今还悬而未决,被朝廷跟金国逼迫的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窝在淮南东路,竟然还有闲心管别人的事情,这让虞允文不满的同时,也很好奇叶青在淮南东路,不会是只顾着花天酒地了吧?
但不管如何,随着这些时日接二连三出现在他利州路的人与事,让虞允文则是越发的好奇,草原上难道真的有一头猛虎,或者是来去如风的狼群吗?那叫铁木真的鞑靼人,真的有叶青说的那么强大跟凶悍吗?
即便只是他利州路这一亩三分地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都能够让虞允文意识到,叶青对于草原上那叫铁木真的崛起,重视程度远远超过任何事情。
墨小宝、蚕豆儿的种花家军,这个神秘到连他虞允文只知名称的大军,竟然要去草原、大漠去碰碰那铁木真。
而且就连辽国据说,也因为叶青这么多年维持下来的交情,打算支持叶青的举动,同样是派出了大军要前往大漠草原,去与那铁木真一战。
如果仅仅是这样就认为叶青已经足够重视铁木真,那么就是他虞允文想的太天真了。
大散关与夏国接壤的地方,一小股夏国骑兵扬起长龙一样的黄色尘土,向着虞允文所站的地方席卷而来。
如今大夏国的权势人物**公济,在大宋叛臣任得敬死后,取而代之了任得敬在夏国的相位,而近日,在夏国已经位极人臣的**公济,竟然亲自跑到了大散关与他秘密会面。
而促成他们两人秘密会面的,自然就是淮南东路安抚使叶青,而会面所谈判的事情,除了虞允文眼中,叶青鼓捣的那些香皂、新烛等奇技淫巧外,便是**公济同样有兴趣,想要碰一碰草原上的铁木真。
虞允文望着那远处渐渐接近的黄色烟尘,心头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更加的好奇,草原上的那叫铁木真的,难不成是三头六臂的通天神仙不成?
辽、宋、夏,再加上铁木真在草原上的敌人,若是叶青还能蛊惑着金人再从北面夹击,这铁木真就算是这一战战死,恐怕也是能够名垂青史,其勇猛堪比楚霸王了。
满是尘土的马车在虞允文跟前停下,身后紧追不舍的飞扬尘土,瞬间把所有人笼罩在了其中,黄尘土雾中一阵阵的咳嗽声,夹杂虞允文跟**公济的寒暄声,待那浓浓的尘土散尽后,虞允文这才真正看清楚了**公济的脸庞,以及旁边一名叫焦景颜的夏国官员。
“请。”虞允文邀请其前往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公济含笑点头,回头看向身后与宋人相对的随从,示意他们在帐外等候后,便带着焦景颜跟随着虞允文一同步入了帐篷里。
虞允文亲自为两人倒上茶水,再次寒暄了几句后,便把叶青交给他的密信,完好无损的交给了**公济,道:“国相请过目。”
“有劳了。”**公济说这流利的汉话,而且态度极为客气。
从其一句有劳了,虞允文就能够察觉到,眼前的**公济与叶青之间的关系,恐怕也是非比寻常,就如同那从这里经过过的桑昆似的,与叶青之间的关系也是非同一般。
虞允文含笑点点头,那封完好无损的密信,自己虽然很好奇里面的内容,但因为相信叶青的缘故,也是他自己君子风骨的原因,所以哪怕是**公济当着他的面正在看那封密信,虞允文也都没有往那信上看一眼。
在**公济看信的功夫,虞允文不由得打量着随同**公济一同进来的焦景颜,此人一看便知是汉人,但……并不知道是朝廷南渡时到了夏国为官,还是说世辈都在夏国。
看着虞允文望过来的目光,焦景颜含笑向虞允文点头,而后看了一眼依然看信的**公济,当下道:“虞大人,不知与叶青叶大人是何交情?”
“即是同僚也是好友,焦大人可是有什么需要虞某帮忙的带话或者信?”虞允文态度友好道。
“岂敢有劳虞大人,何况叶大人焦某也只是当年在兴庆府有过一面之缘罢了。之所以问起,是想起当年叶大人在我夏国兰州,还曾带走了两个风尘女子,心中好奇,不知可还讨叶大人的欢心?”焦景颜面带微笑,不疾不徐的说道。
“叶大人风流名士、性情中人,这种事情你也有好奇心?”看完信的**公济,很大方的把信递给了虞允文,而后继续说道:“即便是叶青不警告我们,我们也有此打算。如今铁木真在草原上征服了众多小部落,而随着克烈部的节节败退,与我大夏国接壤的地方,也是经常出现乞颜部的骑兵骚扰我们。前些日子,叶大人的货物便被他们抢劫一空,不过好在,因为商队之中从来不带女人,那些商贾也都被我们救了回来。就在外面,虞大人是否要清点下人数?”
虞允文也不客气,接过**公济递过来的信,一边看一边听耳边响起**公济的声音。
“多谢国相出手相助,既然叶大人已经同意免费送其我大宋的锦帛等物,那么大散关这里,必然会是畅通无阻,国相大可放心,至于那些被揪出来的商贾,虞某认为就大可不必清点了,一会儿我便会放他们各自回家。”虞允文一直看着**公济说道。
而心头,却是一直琢磨着刚刚焦景颜的那番话语,叶青当初在夏国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些,也确实是从兰州城赎了两个女子,不过那都是跟韩?腚杏泄兀?胍肚嗟墓叵挡2淮蟆?/p>
但这个焦景颜却是刻意提起,又是什么意思?是在提醒自己什么吗?
随着**公济等人离去,心头一直还带着疑惑的虞允文,不由得把目光转向了那些被夏人,从铁木真手里救回来的商贾身上,难道说……其中有什么猫腻不成?
扬州城内,经过小半年的修缮,当初赵师雄的府邸,终于是变成了如今淮南东路安抚使兼知府叶青的府邸,高大的门楣处,苍劲有力的叶府两字,在旁人眼里仿佛都带着一丝的震慑力。
被钟晴亲自监管着修缮的两个小院,因为院前的小湖,所以自己与柳轻烟以后长住的小院被她命名为探月,而原本留给白纯与燕倾城位置更为端正的小院,钟晴本想等白纯或者是燕倾城来命名,但叶大官人却是大笔一挥,虽没有勇气写出叶府二字挂在门口,但叶园就此诞生。
看着毫无什么寓意的叶园二字,即便是连柳轻烟都不觉得这名字好听,但叶官人却是得意满满,甚至扬言着,天下没有比这个院名更好听的名字了。
半年的时间,随着扬州成城墙,在刘德秀的亲自督办下,绝大部分都已经修缮完毕,从而也使得如同是终于能够关起门来的扬州城,在一夜之间仿佛就让百姓的内心多了一丝的安全感。
自然,随着扬州的百姓多了一丝的安全感,自然而然的便会吸引着一些看重扬州地理优势的商贾,愿意在此居住下来,更何况,这些商贾也都为扬州城的城墙做过贡献,所以如果不住在扬州,对于他们来说,怎么感觉都有点儿亏。
燕庆之连着半年不曾回临安,要么便是在扬州鼓捣作坊,要么便是前往泗州建新的作坊。
总之,在叶青的建议下,与其从临安运送货物来扬州,倒不如把作坊建在扬州、或者是泗州更为方便。
燕庆之虽然是不同意,甚至是还有些后脊梁发凉,但看着叶青认真而坚定的样子,也只能无奈的叹口气,不得不把作坊建在了扬州、泗州两地。
虽然说如此一来,是省了一大笔的车马费,但燕庆之的心里却是从新建作坊那一天起,便是一直都提在嗓子眼儿处,深怕哪一天如果金人南下,再把这些全给端了,到时候可就是欲哭无泪了,打碎牙往肚子里吞了。
第六百四十章 大营心腹
燕庆之这段时间如同屁股着了火一样,不是扬州就是泗州,他还从来没有发现,跟叶青共事竟然是如此的压力之大,每天都累的如同狗一样,比起在临安当时的悠闲来,虽然如今随着作坊北迁后,利润确实是大大的增加了不少,但这其中付出的辛苦,在他看来,绝对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苦。
“颇黎不是归将作监吗?你难道要私造?”燕庆之刚刚喝下去的茶水,被叶青的一席话,呛的嗓子难受的咳嗽道:“你就不怕太子府找你麻烦?到时候若是被人发现,你不死都得脱层皮!”
“若是只从将作监运往这边,得多少钱?你以为颇黎像香皂、新烛那般轻?远远不如在扬州或者是泗州自建作坊的利润大,你一个商贾,竟然不喜欢钱,你这样对吗?”叶青不满的说道。
燕庆之无语的翻了翻白眼,废话,他只是光动动嘴,而后接下来跑腿干活儿的事情都是自己,他当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你就不怕若是哪一天金人南下,这是扬州,不比临安,你可想过,若是有一天金人南下,我们省下来的钱,可不够赔的。”燕庆之再次老调重弹道。
“金人没那功夫南下,如今都快要自顾不暇了,哪里来的时间南下?你就听我的,踏踏实实的,在新烛、布匹、瓷器、香皂等作坊后,再建一个大的颇黎作坊就是了,到时候保准让你的赚钱赚的,见到钱都恶心。”叶青亲自给燕庆之倒着茶水道。
“可……若是扬州有人告发……。”燕庆之还是有些犹豫道。
“对外称是瓷器作坊不就成了?官场之上你怕什么,有我在,谁敢、谁又能把你怎么样儿?”叶青放下倒了一半的茶壶,有些怒其不争的问道。
燕庆之这半年来确实是辛苦,但这家伙的优柔寡断也是让他极为的头疼,若不是朝廷此刻还不愿意让自己把燕倾城跟白纯接过来,自己早就不用他了,做起事情来,还不如他妹妹果断。
燕庆之看着神色坚决的叶青,默默的把心里那句,扬州官场虽是叶青最大,但如今大半年时间过去了,叶青跟他老岳父、以及老上司叶衡的关系反而是越来越差。
虽说安抚使兼知府足以在淮南东路为所欲为、只手遮天,但燕庆之这心里总是犯嘀咕,深怕有一天因此惹怒了朝廷。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商贾,可不想再卷入到官场的尔虞我诈的权利斗争当中了。
“行,我听你的,就按你的办,这几日我选址,争取明年开春时,让颇黎作坊能够造出你想要的东西。”看了看叶青只给他倒了半杯茶的茶杯,端起来喝掉后,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淮南东路的衙署对于他燕庆之来说已经是熟门熟路,毕竟,因为跟叶青的关系,所以他进出衙署,自然也不会因其他人的怀疑来。
随着燕庆之刚刚离去,辛弃疾看着燕庆之那风风火火,最近半年快要被叶青逼疯了的燕庆之的背影,嘴角有些幸灾乐祸的笑了一声,而后这才带着身后的李沐与林仲,往叶青所在的后堂行去。
随着李沐、林仲行礼坐下后,辛弃疾便要为了避嫌而往外走去,但还是被叶青在第一时间留了下来。
“听听吧,反正你是淮南东路的通判,这些事儿也不必瞒你。”叶青对辛弃疾说道。
而辛弃疾则是在犹豫,如同他当初所料的一样,自己前往泰安州一事儿,还是被朝廷知晓了,但就在朝廷想要罢免他时,叶青却是死命把他保了下来。
虽然他不知道叶青是如何把他保下来,并一直留在了淮南东路通判的位置上,但心里头多少还是对叶青充满了感激,同样,也对朝廷更是充满了深深的厌恶。
而也正是这一次的北国之行,让辛弃疾再次诗兴大发: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在感觉自我良好的叶青看来,从北地回来的辛弃疾,作出的这首词的后半段,在这个时候更像是意有所指。
青年的孙权统帅千军万马,占据东南不曾怕过谁,而天下的英雄又有谁是孙权的对手?也只有曹操、刘备能够与他鼎足而立,难怪曹操曾感叹:生子当如孙仲谋。
虽然不知辛弃疾从北地回来之后,为何要作这首词,但自我感觉良好的叶知府,却始终认为着,这是指着如今坐在淮南东路的自己。
也正是因此如此,加上朝廷的罢免,让叶青开始渐渐的拉拢着辛弃疾,参与着更多的事情。
“虞大人让末将把这份名单交给您。”李沐把一份名单交到叶青的手上,而后再次坐下后,继续道:“虞大人说,这一次不光见到了**公济,还见到了一位名叫焦景颜的夏国官员。”
一边说话的李沐,时不时的观察着辛弃疾的反应,待看到辛弃疾的神色并未有多大的异样后,这才继续说道:“虞大人说,在**公济看信的时候,他焦景颜则是向他问起了您的事情。”
“但说无妨。”叶青余光扫过辛弃疾,淡淡的说道。
李沐终究还是犹豫了下,不过还是说道:“那位焦景颜问起了您当初出使夏国,在兰州赎了两个风尘女子的事情,问那两个风尘女子,到现在可还讨您的欢心。”
随着李沐的话语,叶青的嘴角浮现一抹浅浅的微笑,拿着名单看了看后,道:“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这份夏国工匠的名单里,有几个觊觎我大宋香皂、颇黎制法的探子而已,不必理会。”
李沐与林仲互望一眼,而后一同点了点头。
这一次他们火急火燎的从邳州、泗州赶过来,就是因为他们秘密带回来了那夏国的近两百名工匠,而在这一路上带过来的时候,他们的身份则是大宋在夏国被抢劫一空的商贾。
他们并不知道叶青要这些商贾做什么,但他们如今对于叶青,虽然说还不能像对虞允文那么深信不疑,但对叶青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短短半年的时间内,叶青默许了他们对两路屯驻大军的整备,同样,对于物资等物的缺乏,特别是对步人甲的补充,让李沐跟林仲则是对叶青心悦诚服。
他们二人完全不知道,叶青到底是如何通过关系,能够从军器监要到如此多的步人甲,而随着这些步人甲的装备到位,也让他们二人在守邳州、泗州的心里多了一份自信。
这或许还不会让两人对叶青佩服到五体投地,但叶青如同信手拈来的,毫不掩饰其目的的向他们推荐的兵卒,才是让他们大跌眼镜的存在。
数目不过与他们今日所送来的两百名夏国工匠一样多,但那被各自分配到两路屯驻大军的两百名兵卒,则向他们两个统领,在这小半年的时间里,展现出了惊人、彪悍的战力。
每一个都是从一个小小的兵卒,而后凭借着自己的悍勇之气,靠着自己的拳头,打出了一片天地。
一个月内连升三级者多的双手都数不过来,而且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自从叶青把这些人交给他们后,就再也没有问起过这些人的情况。
而这些人,也同样是真给叶青争气,就在兵营里靠着拳头,凭借着自己的实力,由一个小小的兵卒开始,都头、副队官、队官,甚至有几个因为其出色的大局意识,已经在半年的时间内,成为了三路屯驻大军之中的部将、副部将。
当然,这也一下子使得,原本刚刚补充完备兵力的淮阳军、高邮军的战力,一下子在淮南东路,成为了可以跟唯一一个完备军的盱眙军相抗衡的存在。
不论是李沐还是林仲,都不在乎每一届的安抚使往大营里安插他自己信任的人,但像叶青这般,扔进去后就能起浪花、听到声响,而且任劳任怨,悍不畏死者可就是少之又少,甚至是一个都没有。
历任安抚使安插在各个屯路大军中的自己人,要么就是为了替安抚使克扣饷银,要么就是为了镀金升迁而来,从没有哪一任安抚使能够像叶青这般,很不负责任的就随便把人扔进来,只是任做小小兵卒,至于往后造化如何,全部要凭个人的实力,而非是他叶青的关系。
对于官场之上的争权夺利不是太懂的两人,自然也知道叶青此举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们两人还是很高兴,毕竟,身为一路屯驻大军的统领,若是大军的人员都不满编,他这个统领当的还能有什么意思?
所以如今李沐、林仲二人,身为武将,在其心目中,比起权利的大小来,他们更看重的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否完备,至于他们各自统领的大营里,那二百人是谁的人,他们并不怎么关心,他们只在乎,自己这个兵卒满编的大军,若是在遇到金人来犯时,是不是能够抵挡的住。
随着李沐跟林仲离去,一直在旁边静静倾听的辛弃疾,这才长叹了口气,缓缓道:“夏国派遣工匠来我大宋?这是何意?”
“唉……一言难尽啊。”叶青向着辛弃疾苦笑了一声道。
第六百四十一章 举荐
**公济又岂是那种不求利益而助人为乐之人,即便是算上当初他跟叶青的交情,也不足以让夏国出兵帮他。
哪怕是如今草原上铁木真所率领的乞颜部落,已经占据了大量的克烈部的草场,使得乞颜部与夏国边疆接壤后,从而威胁到了夏国商人的贸易之利。
但在夏国人的眼中,如今的铁木真依然是不足为惧,不过是一个在草原上而言,比较强大的部落罢了,与他们强大的夏国相比,依然还是如同蜉蝣撼树一样自不量力。
所以即便是乞颜部落多次抢劫了夏国、宋人的商队,但在**公济等夏国臣子眼中,都是偶然事件而已,称不上严重来。
而叶青的这种远在万里之外,却是对草原上的部落崛起大惊小怪,表现出对铁木真的重视跟紧张,让**公济心存疑惑的同时,不由得会去想,当初叶青穿越草原来到夏国时,身边只有一百人的随从手下,难道说……?当时穿越草原的叶青,被鞑靼人吓破了胆子,所以才会如此惧怕那叫铁木真的?还是说,原本成千上万的手下,在穿越草原时,败给了铁木真,让叶青如同丧家之犬一样,带着百十来人仓皇逃出了草原?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但既然叶青想要以当初的交情请夏国出兵牵制铁木真,**公济都不会拒绝,他除了想要看看那铁木真是不是真的如叶青所言的那么强悍外,自然是想要利用这一事件,从叶青身上得到想要的利益。
这几年夏、宋之间的商贾来往更为频繁,特别是随着虞允文上任利州路的安抚使后,宋、夏之间的贸易则是更加的频繁,其中自然让夏人眼红的便是那香皂、新烛等物。
所以作为答应叶青会出兵牵制的交换条件,**公济自然是不会放过,派遣自己的工匠到大宋朝来学习香皂等制法。
显然,只学习香皂、蜡烛等制法,并不能满足**公济的野心,所以若是能够偷学到,如今宋人最为宝贵的颇黎制法,那么对于夏国来说,可就是太完美了。
毕竟,若是这种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的新物事被他们夏国掌握,再想想更为西边的辽国等国对于颇黎的青睐,这完全比只抽取大宋商贾的赋税要赚钱的多。
“你同意了?”辛弃疾看着嘴角带着一丝无奈苦笑的叶青,皱眉有些不解问道:“草原上的鞑靼人真有那么厉害?那个叫铁木真的你为何会如此重视?”
叶青再次长叹一口气,他自然是没办法告诉辛弃疾,那叫铁木真的早晚会把夏、金、宋、辽连锅端,甚至就连更为西边的国度,都将被铁木真的铁骑碾压、征服。
“厉害不厉害暂时还不清楚,但若是草原所有的部落都被一个人统一,对于我们北伐没有任何的好处。”叶青说道。
辛弃疾吸口气,在他看来,若是草原的所有部落被一人统一,那才是对他们大宋有好处才对,毕竟,如此一来,金国便不得不警惕着一个统一的草原部落才对。
“你不会真的投金了吧?”辛弃疾奇怪的看着叶青问道。
“要投金我早投了,还至于等到现在。”叶青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而后继续道:“看似草原的统一对我们更为有利,但……。”
叶青的脸上带着一丝讽刺的意味,接着道:“但咱们就说句不好听的,以朝廷的德行,你觉得若是草原上是一个统一的大部落的话,朝廷为了北伐、为了为二圣雪耻,那么会如何做?”
“这还用说?若是我,自然是暗地里联合鞑靼人,南北夹击金人,从而收复我大宋山河!”辛弃疾脱口而出道。
“那你觉得凭借咱们朝廷的德行,以及喜欢对武将掣肘的“传统美德”,到最后会是鞑靼人占据了我们失去的北地呢,还是我们会收复半壁江山?”叶青不动声色的问道。
辛弃疾静静地看着叶青,岳飞的十二道金牌被召回的事情,同时在他们的脑海里浮现着。
面对这个问题,辛弃疾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从眼下的形势来看,若是草原上的部落归为一统,对宋廷绝对是有利无弊。
“除非是……。”辛弃疾看着叶青,沉吟了下后说道:“除非是在北伐开始后,在我们北上取得胜利之时,有一个人敢于违逆朝廷的旨意,不听从朝廷之命,能够扛的住压力继续埋头挥师北上。”
叶青没理会辛弃疾眼中对于自己的厚望,跟成为不听朝廷旨意的佞臣的鼓励,缓缓道:“草原部落一统,即便是朝廷与鞑靼人结盟攻金,但他们与大金接壤之地,有雁门关可攻,有武州一路可直指燕京,而我们呢?淮河、黄河两道天堑横在眼前拖着我们的脚步,一旦到时候谁先拿下燕京,可就是能够占据战略主动,能够独占燕云十六州。到时候,即便是我们能够攻下半壁江山,收复失地,但没有了燕云十六州这道屏障,我们可就在鞑靼人的铁骑眼皮子底下了,人家若是想要南下可就是一马平川。难道你辛弃疾会认为,鞑靼人会跟你世代友好?”
辛弃疾看着桌面上摊开的地图,鞑靼人距离燕京如同咫尺之遥,而他们距离燕京、燕云十六州等地则是天涯海角般的遥远,若是真的要联鞑靼人攻金,到时候一旦鞑靼人占据了燕云十六州,那么朝廷即便是收回半壁江山,也确实如同叶青所言一样:如同鸡肋,时刻又需要提防着鞑靼人的南下了。
辛弃疾沮丧的皱眉看了看叶青,无奈的长叹一口气,转移话题道:“李沐、林仲二人掌淮阳、高邮两军,你觉得他们会对你一直俯首听命?”
“当然不会,我也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叶青把地图缓缓的卷起来放好道:“李沐、林仲终究还是要离开淮南东路的,虞允文一手栽培起来的,若是朝廷一旦决定了北伐,他们两人……我也没有打算留,自然是要让他们投奔利州路的虞允文。”
“那如此一来淮南东路能征惯战的将领,可就只剩下徐范一个了,至于天长军的胡杰、涟水军的周端朝,即便是我不说,你都应该知道他们是酒囊饭袋才是。”辛弃疾提醒着叶青道。
坐回椅子的叶青,示意辛弃疾也坐下后,揉了揉太阳穴道:“如今我大宋朝从不缺能征善战的将才,缺的是能够在朝堂之上,给予各路大军主将做主心骨、顶住朝廷压力的左相!我一直认为我大宋朝立国至今,乃是北缺将南缺相之势,何况,离了李沐、林仲,难道我叶青这个安抚使在淮南东路,就真的无将可用?”
辛弃疾默不作声,叶青话里话外的意思,多少有些对于自己给予厚望,不过他现在只是淮南东路的通判,并非是能够统兵作战的将领。
像是看穿了辛弃疾的心思一样,恢复了悠然自得的叶青,在少了刚才跟辛弃疾探讨鞑靼人的严肃后,再次说道:“即便是你辛弃疾因朝廷掣肘或者是朝廷没有旨意,不愿意在战时统兵作战,但你真当那叫泼李三儿、老刘头、赵乞儿的是吃素的?他们上了年纪不假,但统兵作战并非是要其上阵杀敌不是?再者说了,哪怕是如今上了年纪的几人,依然是能够每顿吃好几大碗饭,统兵作战还是上阵杀敌不成问题,相反还很可靠,绝对会是一把利刃。”
辛弃疾认同的点了点头,想了下后说道:“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叶青手下缺人了,辛某甘愿身为马前卒。”
“得了吧,让你做马前卒,太浪费了,天长军有没有兴趣?不如现在就试着接触接触、熟悉熟悉?”叶青立刻准备埋人,阴笑着说道。
辛弃疾一愣,看着叶青脸上那奸笑,终于才反应过来,这货在自己面前装可怜博同情,就是为了等自己这句话。
“你……你大爷!”辛弃疾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叶青经常骂人的口头禅,此刻骂出来比较能够准确的表达自己的不满情绪。
看着叶青那小人得志的样子,骂完之后跟着笑起来的辛弃疾,想了下说道:“既然下午无事,我介绍一个书生给你认识如何?”
看着叶青要问是谁,以及神色上明显要拒绝的样子,辛弃疾不给叶青开口说话的机会道:“如你刚才所言,我大宋如今是缺相,而缺相如同缺文人治世乃是一个道理,不妨去拜访一下吧,我辛某能够看上的人,可绝不是平庸之辈。”
“现在不兴举荐为官了啊,最起码在淮南东路不兴这个啊,若是有功名,那就让他踏实为官待朝廷重用就是了,想要走后门可没戏。”叶青好不容易把高尚的情操从箱底搬了出来道。
而高尚的情操,换来的则是辛弃疾向他干净利索的竖了个中指,而后才认真道:“此人有功名,但因为看不惯官场之上的黑暗跟争斗,后来便辞官隐居在扬州,才高八斗不为过。”
“是文能提笔安天下还是武能上马定乾坤?”叶青心头,多少有些好奇能够被辛弃疾推崇之人。
“虽不至于,但其文章还是风骨,比起你我来可是胜过不止一筹。”辛弃疾显然是极为仰慕。
“比起陈次山、杨怀之如何?”与辛弃疾一同走出府衙的叶青问道。
“比不得。”辛弃疾继续抬高着将要见之人的才情。
叶青疑惑的看着辛弃疾,这货向来推崇文人是真,比如对朱熹的崇拜,后来若不是因为朱熹彻底寒了他的心,恐怕还不会回心转意。
见的此刻又是如此推崇一个文人,叶青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深怕辛弃疾推崇之人,与那朱熹一般,才高八斗不假,但为人自私自利也是不假。
为了显示对其人的尊重,辛弃疾竟然让叶青连马车都舍弃,而是步行着穿大街走小巷的去拜访其人。
半年的时间来,叶青也算是走遍了整个扬州城,所以跟着辛弃疾一路行来,不论是稍微繁华一些的地方,还是落魄、贫困的地方,叶青都能够知道其在扬州的具体位置等等信息。
若是从这一点儿上来看,叶青也算是一个合格的知府。
按照辛弃疾的意思,此人绝对当得起大才,以此人的才学,也足以能够担任一州知州,而如今随着天长军、涟水军若是整备的话,那么倒也算是需要能用的人才。
天长县,自然是天长军所驻之地,而叶青本是有意让陈次山前往天长县,但如今琢磨着辛弃疾所推崇之人,加上自己刚刚在府衙里,想要让辛弃疾熟知天长军的意思,如今也不得不按下心中的想法,先看看这辛弃疾所推崇之人后,再做定夺。
“穷困潦倒的文人士子?”叶青看着眼前破落的门户,侧目望向辛弃疾问道。
“文人士子有几个不是穷困潦倒?正所谓自古圣贤皆贫贱、何况我辈孤且直?”辛弃疾掉着书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敲了敲那如同栅栏似的门。
叶青无语,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再看看眼前这破败的景象,他心中已经毫无半点儿兴趣。
低矮的黄土破墙,衰落的三间黄土屋,低头是坑坑洼洼的泥土小院,抬头是房顶已经能够看出来有些年头的茅草,几扇破旧的发黄窗户,甚至一些窗纸已经破裂,随着微风瑟瑟发抖着,但却是没有人愿意把它糊上。
低矮的房门早已经看不清楚原有的颜色,门槛的中央也被平日里踩的凹进去不少,看样子即便是紧紧关上门,若是这天气风再大一些,恐怕就会从门槛处往里头使劲灌。
“克师兄可在府上?”辛弃疾站在无人的院子里,拱手对着正中间那间房门朗声道。
随着辛弃疾的声音落地,破落的房门打开,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妇人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冷漠,甚至是带着一丝的生人勿近走了出来。
“请问……两位找谁?”那妇人向辛弃疾跟叶青行礼后,语气同样是带着一丝冷淡道。
“在下辛弃疾,特意携友来拜访克师兄。”辛弃疾还礼后,客气的说道。
这一番姿态,在叶青眼中则是感到极为的惊讶,这货哪怕是第一次去自己家,都没有这么客气过,看来,茅屋中的人,比自己在辛弃疾心中有分量多了。
而接下来更令叶青感到吃惊的是,当那妇人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而后回头时,只见叶衡、白秉忠竟然从茅屋内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约莫四十上下,面容清瘦、留着胡须的中年人。
辛弃疾与叶青俱是一愣,而辛弃疾在看到叶衡跟白秉忠时,神色之间甚至是有些可惜跟懊恼的表情,显然是有些责怪自己来晚了一步,想不到竟然被叶衡跟白秉忠率先找到了刘克师。
白秉忠与叶衡显然是也没有料到,叶青跟辛弃疾会出现在这里,不过视线移向辛弃疾时,心中也大致猜到,叶青出现在此,显然是辛弃疾带他而来,并非是叶青慕名而来。
几人站在门口再次寒暄了起来,而叶青哪怕是跟叶衡、白秉忠说话的时候,视线也会常常放在刘克师的身上,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身衣服看起来多日不曾换,袖口沾满了不知是油墨还是油污,手指甲盖里还填满了黑色污垢的中年人。
刘克师在从几人的寒暄中,得知叶青便是如今淮南东路的安抚使兼知府后,显然也是被吓了一跳,完全没有想到,如今的淮南东路安抚使兼知府,竟然是如此年轻!
也不知是文人的傲气,还是来自心底的不服跟嫉妒,总之一股不满跟不屑,缓缓的从刘克师心头开始蔓延。
在他看来,叶青之所以有今天,就如他还为官时其他削尖了脑袋往上爬的官员一样,也就是靠着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或者是靠着家世背景才当上了淮南东路的安抚使。
看着刘克师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来的那股子书生傲气,叶青同样表现的很高傲,甚至是带着一些的自大。
站在那泥土院里跟叶衡、白秉忠寒暄时,叶青便经常双手背后抬头望天,而带着叶衡等人再次进入茅草屋后,叶青更是表现出了对于刘克师的不屑。
看着那刘克师的妻子,把一个个陶杯放在几人面前,劣质茶叶冲沏的茶水,荡漾着杯沿的污渍,叶青则是连端起来做样子的兴趣都没有。
而其他人无论是叶衡还是白秉忠,包括一直向他使眼色的辛弃疾,则是都面色如常的端起那杯沿带着没有洗净污渍的茶杯,喝了一口之后还连连道着苦茶见风骨等话语。
叶青的无礼行为,让旁边的辛弃疾恨不得一脚把叶青踹出去,但看了看其他几人,辛弃疾也只好呵呵笑着,对叶衡与白秉忠道:“叶大人、白大人今日前来,不会是想要跟学生抢人吧?”
“良禽择木而栖,克师的府上,可是老夫二人先登门拜访,辛大人,你可是晚来了一步啊,凡事总有讲个先来后到不是?”叶衡呵呵笑着,看了一眼刘克师道。
“但以我对克师兄的了解,克师兄乃是胸怀大志之人,不论是转运司还是提刑司,都给不了克师兄一展才华之地不是?”辛弃疾并不想放弃拉拢刘克师,在他看来,刘克师前往转运司还是提刑司都是属于大材小用。
第六百四十二章 争论余波
刘克师如同辛弃疾一样,若在后世人的眼里,便是一位充满了热血爱国的豪放诗人。
其所做的诗词自然也是在这个时代被众人熟知推崇,其中便是不乏辛弃疾、白秉忠以及叶衡等朝堂权贵。
“男儿西北有神州,莫滴水西桥畔泪。”
“天下英雄,使君与操,余子谁堪共酒杯?车千乘,载燕南赵北,剑客奇才。
叹年光过尽,功名未立;书生老去,机会方来。使李将军,遇高皇帝,万户侯何足道哉!”
也正是因为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诗赋,加上官场之上的刚正不阿,才让辛弃疾等人对其推崇备至,宁愿低下身段亲自拜访。
刘克师看了看叶衡跟白秉忠,又看了看叶青与辛弃疾,神色之间颇有一丝得意之色,辞官归隐淮左名都多年,想不到如今竟然还有人愿意来邀请自己,多年不得志的郁郁寡欢,在今日一扫而光,心中自然是颇有成就感。
如同他的词一样,书生老去、机会方来。如今在刘克师心中,显然已经认定,比起当年朝廷的差遣来,自己如今则是可以在淮南东路随意选择其想要的职位了。
“不知稼轩兄以为刘某可堪何任?”刘克师傲然一笑,瞟了一眼旁边视线一直在他的茅草屋打量的叶青。
在他心底里,实则看重的也就是叶衡、白秉忠以及辛弃疾三人,至于这位年轻的安抚使,看着那有些傲慢甚至是无礼的样子,刘克师此时的心里除了不屑外,便是感叹着叶青还是过于年轻啊,连最起码的拉拢人的姿态都没有。
这样的官员,又如何能够成事,能成为大宋朝的肱骨之臣,宋廷就是因为这样的官员太多,所以才使得北伐寸步难行。
“好说,若是克师兄有意,辛某可以保证……。”辛弃疾眼神一亮,显然刘克师的话,让他升起了一丝的希望,急忙对着刘克师行礼说道。
只是还不等他说出重点,旁边的叶青已经是不耐烦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懒懒道:“行了行了,就此打住,走,回去上斜风细雨楼喝两杯。”
“嗯?”辛弃疾愣了一下,随即拖长了声音嗯了一声,提醒着叶青,刘克师好不容易愿意听下我们能够给他何职供其施展才华,你这倒好,竟然要把人往叶衡跟你老丈人那边推。
叶衡跟白秉忠也是一惊,不知道这叶青又犯什么病了,怎么不等辛弃疾说完,就着急着离去。
比起三人的惊讶来,刘克师此时心中除了惊讶外,便是对叶青不懂礼数的愤怒,这样的官员,他刘克师还不愿意辅佐呢!于是当下冷冷的用鼻孔哼了一声,端起那陶杯冷声道:“送客。”
叶青看了一眼一脸不悦的刘克师,而后拉起辛弃疾就要往外走。
辛弃疾则是拉着叶青的衣袖,想要劝阻,但看着叶青那一脸的坚决,只好回头连声向刘克师道歉,而后与叶青走出了茅屋。
“疯了你?好不容易克师兄愿意倾听我们能够给他……。”刚刚走出那破烂的院门,辛弃疾立刻冲着叶青怒道。
“一室之不治,何家国天下之为?一手不洗,滴水不补,片房不扫,何以御病魔?何以保健康?何以成大业?何以济沧海?”叶青望着那破烂的大门,以及那院子里破败的房屋,而后才缓缓转身望着辛弃疾问道。
“你……。”辛弃疾一时之间,竟然被叶青问的无言以对,看着叶青而后愤愤道:“刘克师同你一样,乃是殿试头名……。”
“我特么的这头名就是假的,作弊得来的,他能跟我比?”叶青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
一旁的辛弃疾站在门口,气的直摇脑袋,与叶青共事这么久,他也知道,叶青这货一旦脾气上来了,就是十头牛也拉不住。
“那么叶大人以为刘某当该如何,才能是一个好官?”刘克师跟叶衡、白秉忠三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院子里,正望着站在门口如同斗牛似的辛弃疾跟叶青。
往院子里探头看了一眼,叶青嘴角那原本标志的随和笑容,却是带着一股讽刺跟不屑,仰头打量着刘克师身后的茅屋,淡淡道:“扬州城百姓都认为杨简在任时毫无作为,金人离开淮南东路多年,但破旧坍塌的城墙一直都没有修缮,而新修缮的那些还是上上一任虞允文所提议修缮。站在杨简的高度,扬州如家,站在你刘克师的高度……。”叶青指着刘克师身后的茅屋继续道:“茅屋是家。但同样,俱是破烂不堪,如同被金人铁骑践踏过的扬州。所以……即便是你刘克师为官一任,我也不敢肯定,你有能力能够做到造福一方。”
“叶大人如此断言,岂不觉得过于偏颇了一些?何况叶大人非我刘某,又岂知我刘某心中无茅屋之志便无天下之志?”刘克师显然并不服气叶青对他的看法,语气略带愤怒的冷冷问道。
叶青看着就差手里拿一把鹅毛扇装作诸葛孔明的刘克师,脸上的不屑之情更是溢于言表:“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已经不是三国时代,天下局势即便是瞎子都能够看明白,何况……。“叶青再次冷笑了一声,道:”这天下之势,我不相信有人会比我看的还要透彻!再者我亦非刘备,你胸中也没有那《隆中对》。说白了,我叶青看不上你,不只是因为你这茅屋,而是因为你的穷困潦倒……。”
白秉忠此时已经是怒容满面,旁边的叶衡也是一脸的不满,听到叶青的话语,当下冷冷反驳道:“叶大人的意思就是,若是克师有钱给你送礼的话,那么他就可以被举荐了是吗?”
“叶伯伯以为,为官一任当该如何造福一方?”叶青毫不相让,面对叶衡的质问,站在门口问道:“只知读书作赋,缺连一屋也不扫,您难道指望天天窝在家里的人,能够了解扬州的民生不成?连自己都无法过上好日子,他又有何能力,能够让百废待兴的扬州百姓过上好日子?为官清廉、为人公正固然重要,但若是没有能够让自己富裕,生活过的舒坦的能力,仅靠勤廉、公正、风骨难道就能养活扬州百姓?他从未赚到过钱,他又怎么能够知道如何赚钱,如何让扬州变得富裕起来?今年洪涝两次,试问你刘克师,扬州如今饥民三万,你该如何处置?”
“自当禀奏朝廷,自然是让朝廷尽快调粮调物,敦促……。”刘克师说道这里,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身为转运使的白秉忠,而后接着继续道:“自然是敦促淮南东路转运使,尽快的从朝廷……。”
“若是朝廷一时也无粮无物呢?难道你就不会自救?难道就真打算让饥民饿死不成?”叶青冷冷的打断刘克师的话语道。
这是叶青早就发现的问题,不论是刘克师这样的文人士子,还是朱熹那样的大才,或者是包括辛弃疾、史弥远等官员在内,他们在遇到灾荒之时,第一时间便是求助朝廷,而朝廷若是无法在第一时间给予回应,那么这些官员便会合起百姓一同骂娘,要么便是满腔愤怒的写上一两首诗来讥讽朝廷,最终导致自己要么丢官,要么在饥荒、水灾撑过去后,成为百姓嘴中津津乐道的清官。
“那不知道叶大人有何高见?”刘克师不服气的问道。
一旁的叶衡跟白秉忠,相比起刚才还愤慨的样子来,则是显得势弱了很多。
扬州今年两次大水灾,但即便是这样,叶青还是如同土匪强盗一样,硬逼着刘德秀修缮完了扬州城墙,同样,水灾造成的其他损失,包括饥民的增多等等问题,因为叶青从第一时间便着手处置,所以才使得,这个每次水灾而会出现大量饥民的问题,在今年却是没有出现过。
自然而然的,因为问题并没有凸显出来,从而也使得白秉忠、叶衡一直都不曾意识到,两次大水灾后灾民的问题。
而今听着叶青提及灾民一事儿,两人这才恍然大悟,扬州今年两次大水灾,并不是因为老天有眼,才未出现灾民之情况,而是叶青从一开始便把灾民之难题解于了无形之中。
看着一脸不服气的刘克师,叶青笑的更加不屑:“就你这样的文人士子,还要装作胸怀天下大志者,扬州城这一年来发生过什么你都察觉不到,天下大势你坐在家里就能察觉到了?简直是可笑至极!为官并非是你学问多渊博,就能够当好一人官员,文人误国也安邦,但你刘克师……徒有虚名罢了。”
一旁的辛弃疾一直不曾插话,但同样也是一直在倾听,此刻听着叶青对刘克师的不屑,以及关于灾民的问题,他自然是深有感触,此刻,他也渐渐意识到,叶青想要的,并非是为官多么公正、清廉的官员,他要的是,能够让扬州富裕、能让扬州百姓不受战火扰乱的官员。
甚至他都有些怀疑,若是此刻有一位商贾出现在眼前,若是其才华能够使得扬州富裕起来,恐怕叶青都会毫不犹豫的举荐其为官。
“那照你的意思,即便是一个贪官污吏为官一方,你叶青也无所谓了?”白秉忠沉声问道。
“儒生俗士,岂识时务?识时务者,在乎俊杰。相比于两浙西路、东路需清廉官吏来,淮南东路与我大宋其他路形势大不相同,因与金国相邻,时常需担忧金人铁骑南下,所以百废待兴乃是淮南东路第一要务,为官者自当是以造福一方为首要,而非是清廉公正者为首要。”说道此处的叶青,望了望辛弃疾后,继续道:“淮南东路人心惶惶,百姓时刻担忧的是金人的铁骑,你给我举荐个空有报国理想,却连自己都穷困潦倒者、日子都快要过不下去的人为官,你是觉得扬州缺穷还是缺忧?此人不堪任用。”
叶青最后如同总结似的,一句话便堵死了刘克师想要复出的为官之路。
而叶衡沉吟了下后,还是说道:“若是放在提刑司……。”
叶青扭头,看了一眼叶衡,又看了一眼刘克师,沉声缓缓道:“只要我在淮南东路一日,便绝不会任此人为官,无论是转运司还是提刑司,也绝不会给他一席之地。”
原本心中还对叶衡、白秉忠给予厚望的刘克师,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仕途好像更是一片昏暗。
原本以为,即便是淮南东路安抚使看不上自己,那么自己还有转运司、提刑司可选择,但如今,这个与自己初次谋面的安抚使,竟然只是因为自己的茅屋与个人问题,便否决了自己再次复出的仕途之路。
原本不过是一件在淮南东路官场之上的小插曲,但随着叶衡跟白秉忠的不服气,在上奏朝廷后,此事儿则是闹的越来越大,最终从吏部终于传到了左相王淮的耳中。
而王淮想要帮叶青善后已经是来不及,因为史弥远抓住了这一点儿,加上又有御史李知孝为其鞍前马后,所以在王淮知晓此事的第一时间,当今圣上赵?y以及太上皇赵构,也几乎是同一时间知晓了淮南东路的这件事情。
一时之间,临安朝堂之上弹劾叶青打压文人士子,在淮南东路滥用职权等罪名的奏章,如同雪花一样向皇宫里飞去。
史弥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他还是头一次抓住叶青真正的把柄,而原本不过是一件小事儿,却是闹成了这般声势浩大的样子,就是史弥远都不清楚,这叶青是不是傻了,怎么身为淮南东路安抚使,这点儿事儿都能够闹的满城风雨,临安朝堂皆知!
不过史弥远想不明白的,他祖父魏国公史浩心里头却是一清二楚,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儿,让史浩终于相信,太上皇赵构差遣白秉忠、叶衡二人前往淮南东路任职,简直就是一件再妙不过的一步棋了。
半年的时间里,淮南东路官场之上平静如水,毫无波浪可言,就是连赵构都有些怀疑自己,当初这一步险棋是不是走错了,还在担心着叶衡跟白秉忠会因为叶青的关系,而使得他们在淮南东路抱成一团时,谁知这就出现了关于他们三人在淮南东路官场之上的分歧一事儿。
第六百四十三章 老迈
琢磨人心、琢磨人性一直都是华夏民族的“传统美德”,相比较起其他种族直来直去的性格,华夏民族则在琢磨人心、人性的道路上一骑绝尘,谁都追不上。
而赵构更是此中妙手,自登基为帝之后,赵构对于人心、人性的琢磨,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即便是如此,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他一直都会时不时的琢磨琢磨叶青这个人。
叶青与其他人不同,这是谁都不可否认的,自从第一次见到叶青,赵构心里头就很清楚。
但具体是哪里不同,赵构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哪怕是自叶青前往淮南东路后,赵构本以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来看清楚叶青这个人的机会,但半年多来,他一直还是琢磨不透叶青的心性,更不清楚这叶青到底是否有野心。
如同一团浓浓的迷雾隔在他与叶青中间一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明明知道这个人就是真实存在的,但赵构却是总有一种,这个人如同无形一样不存在的感觉。
人总是有**的,只要清楚了一个人的**,那么身为帝王,想要控制一个臣子,自然而然的就会得心应手很多。
但像叶青这般,看似什么都在乎,但却是什么都能够果断放得下的人,赵构却不知道,叶青到底在追求什么。
可如果说叶青只想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混吃等死的话,那么显然是更不可能,这个人同样是有着与天下百官一样的权力**,只是……这个人却是能够拿得起放得下。
淳熙十三年十一月,德寿宫内,已经来了足足一柱香时间的赵?y,在赵构没有出声的时间里,便一直默默的坐在一边,等待着还陷入沉思当中的赵构开口。
人一旦上了年纪,特别是意识到自己真的老了之后,那么人便会老的越来越快,也会越来越感叹岁月的无情。
自叶青前往淮南东路上任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赵构就已经由当初还有些精神矍铄、老而弥坚的样子,变成了如今老态龙钟的样子。
半年的时间里,赵?y都能够明显的察觉到,眼前的父皇在这半年里苍老的有些快了,比起往日的精神矍铄来,简直是如同换了一个人。
赵构仿佛带着一丝倦意的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旁边的赵?y,微微点点头后,又再次把眼睛闭上继续养神。
“淮南东路如何了?”赵构窝在厚厚的毯子里,享受着临安难得一见的阳光明媚道。
赵?y看着合上双目养神的赵构,笑了声后道:“父皇,淮南东路虽有些许波折,不过还好,叶青倒是识大局,并未跟叶衡、白秉忠两人闹的太僵。但那叫刘克师的仕途……想必在淮南东路是到头了。”
“这么说来,你倒是很赞同叶青小觑天下文士之举了?”赵构微微叹口气,不给赵?y说话的机会,继续慢慢道:“淮南东路虽如叶青所言,当该看形势任免才对,但终究是鼠目寸光,秦岭淮河以南有我宋廷疆域四路,利州路、京西南路、淮南东西两路,若是以后都以叶青这套说辞来应付朝廷、任人唯亲,恐会蔓延至整个朝廷。所以此事儿,你还需斟酌斟酌才是。”
“是,父皇,儿臣谨记,此事儿儿臣一定谨慎处置。”赵?y笑着说道。
再次睁开眼睛瞟了一眼,像是应付自己的赵?y,而后赵构又一次把眼睛缓缓合上,皱纹爬满的眼角让其眼皮子时不时的动弹着,证明着此刻赵构并非是在养神,而是在琢磨事情。
“过完元日,不妨把叶青调回临安吧。”赵构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再次开口道。
“父皇……这……怕是不妥吧,若是如此的话……。”赵?y一惊,如今已经是十一月,再有一个多月便是元日,若是这个时候就把叶青调回,别说淮南东路那边如何,就是朝廷这边都不太好立刻找到合适的人选来。
何况,在赵?y心里,这半年多来,淮南东路并未因为叶青的到任,而使得形势紧张到一发不可收拾,虽然跟叶衡、白秉忠不和,但官场终究是如此,若是他们齐心协力,那么到时候就该朝廷担心了才是。
再者说,赵?y对于叶衡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当初建康一役兵败,彻底让他失去了北伐的兴趣,也使得朝堂上下一片唉声叹气,罢免他不过三五年的时间便再次任用,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若是此时召回叶青到临安,那么叶衡任淮南东路安抚使的呼声必然高涨,加上白秉忠的话,淮南东路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危矣。
“朕怕是时间不多了。”赵构颤抖着下巴花白的胡须,伸手摇了摇道:“还记得当初父皇跟你说的吗?叶青此人不可留。父皇当初一手提拔他,本以为只是皇城司的鹰犬而已,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都头,竟然也有青云直上的一日。他知道的太多了,关乎皇家颜面,又跟金人眉来眼去,实是不妥啊。”
赵?y皱眉,看着有些出尔反尔的赵构,当初让叶青前往淮南东路的是他,如今要召回的也是他,赵?y有些不明白,赵构如此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不等他问,像是突然来了说话兴趣的赵构,比起刚才的精神头强了一些道:“当初差遣他是因为金国如今的皇太孙完颜?,完颜?一直以叶青弟子自居,朕也有打算把叶青推给金人。只要一旦叶青真正的跟金人走近了,有了实质的投金之举,那么朕就可以命皇城司的统领李横,让其与叶青来个兄弟相残,如此既能不让金人得逞,也能让皇家不受其牵连。毕竟啊……岳鹏举当年之死,赵宋宗室残害忠良的罪名,我们不能再沾了,莫须有的罪名不能再用了,所以朕才会如此……。”
“那父皇为何不再等等?若是白秉忠、叶衡与他关系再恶化一些,叶青会不会就……。”赵?y皱眉认真问道。
赵构却是笑了下道:“不会了,因为金国如今也是自顾不暇。完颜雍如朕一样,怕是时间也不多了,要不然又怎么会立完颜?为皇太孙?怕是金国太子完颜允恭啊不会有继位的那一天了。完颜?……恐怕就会是金国的下一位帝王了。”
“那如此一来,完颜?岂不是比完颜雍更想要叶青投金?”赵?y心中一动道。
“是啊,金国许给了叶青太师一职,朕原本以为这些足够打动叶青让其投金了,但终究还是小觑了叶青,他竟然还是不动心。朕琢磨了一辈子人心、人性,却忘记了忠君爱国四字,但叶青又岂是一个忠君爱国的迂腐之人?所以朕一直想不明白,这叶青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赵构有些发愁的说道。
如同一对要离婚的夫妻一样,丈夫为了利益想要离婚,甚至都找好了勾引妻子的人选,但谁能想到妻子竟然不愿意离婚,同样还意志坚定的绝不红杏出墙,打不走骂不离,这样的忠贞,自然而然的便会让丈夫陷入到莫名其妙当中。
“父皇可曾听叶青在淮南东路说过一句话?”赵?y心头有些惆怅,抬头叹口气看着静待下文的赵构,有些沉重的说道:“叶青曾说自己生为大宋之臣、死为大宋之民。如此来看,这叶青当该是对宋廷忠贞才是。”
赵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的摇了摇头,同样是叹口气道:“若是他人嘴里说出来的,朕信,但从这叶青嘴里说出来,朕却是一个字都不会信。”
看着赵构嘴角的笑容,赵?y这一次是心中一震,脸上都带着一丝震惊的脱口道:“父皇要在元日召回叶青,莫不是……?”
“朕不能再给你留下什么烂摊子了,如今这心头上啊,只有这一件事情让朕放心不下。你再想想吧,朕打算把赵璩从夔州路召回,加上李横,想必应该够了。”
“父皇……。”赵?y看着非杀叶青不可的赵构,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赵构却是伸手示意其坐下,继续缓缓道:“我知道你看重叶青,甚至还希望他未来能够辅佐太子,但……此人城府之深,就是父皇都猜不透看不清,这半年来,朕一直在琢磨这叶青是一个什么样儿的人,但琢磨到现在,依然是一团迷雾!朕宁可相信那贪财的史弥远、恋权的韩?腚兄页希?膊换嵯嘈耪庖肚啵?崾俏掖笏纬?闹艺瓿甲印!?/p>
赵构隐隐感觉自己仿佛抓到了一丝什么,在刚才的那一番话后,好像终于能够看清楚一些叶青的关键所在了,但回头再思索自己刚刚说的那番话,却又是再也无法抓住那一瞬间闪过的念头。
已经老态龙钟的赵构,如今也不得不服老,想了半天,一直没能再找到心头霎那间的灵光一闪后,又是无声的叹口气,像是有些埋怨自己刚才话说的太快,也像是抱怨着自己终究是老了,若是年轻几岁,说不准自己就能一下切中要害了。
赵?y看着神色有些懊恼的赵构,再次闭上眼睛养神后,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后,这才行礼离开。
自始自终赵构都是在闭目养神,哪怕是赵?y已经远远离开,赵构就如同是睡着了一样,静静地坐在大殿内。
身后响起了轻微的步伐声,随着王伦走出来后,老迈的赵构这才再次睁开眼睛,苍老浑浊的眼眸中掩藏着一丝凌厉的杀气,比起刚才跟赵?y谈话时的和善来,此刻显得杀伐似的道:“告诉李横开始准备吧,在赵璩回来前,尽可能的要熟悉信王府的一草一木,此次朕绝不允许失手!哪怕是一只苍蝇,朕也绝不想看到它能够从王府内逃出来。”
“是,太上皇。”王伦语气平静的回道,而后便低着头走出了德寿宫。
第六百四十四章 缺个章节名
因为刘克师一事儿,虽然稍微受到了一丝的打击,但辛弃疾的骨子里多少还有些越挫越勇的特质,因为叶青当日那几句:李沐、林仲终会离开淮南东路前往利州路投奔虞允文的话语,辛弃疾这几日里是未雨绸缪、接二连三的向叶青推荐了几个所谓的武将,但都被叶青一一拒绝,让其愿意用的话,就等以后留在天长军用便是了。
原本还想警告叶青,这几人都是他千寻万寻而来时,衙署内走进来的两个人,瞬间让辛弃疾闭口不言。
历仲方,与叶青同年的武举第一人,田林,同年武举探花,两人曾在安丰军任职差,因为叶青的关系,则被王淮调入到了淮南东路。
当然,至于叶青为何会看上这两人,辛弃疾自然是不知晓内情,但叶青却是如同捡到两块宝似的,得意洋洋的样子,让辛弃疾不得不去查阅两人的从军资历,看看其有何过人之处。
这一查则是把辛弃疾给吓了一跳,如同拒绝刘克师复出仕途一样,这两人就如同是镜子一样,刘克师身上没有的特质,这两人身上则是完全具备。
在安丰军任职时,两人在率领大军练武之余,竟然是开垦了数千顷的荒地,种植了数十万株的桑麻,如此非但使得安丰军成为最为富有的屯驻大军,也在离任时,为其州积累了大量的财富。
而叶青之所以能够在千万人中选中这两人,并非是他对安丰军多熟,而是因为托了赵乞儿等背嵬军的福,这才使得这两人在安丰军触犯军纪之后,有机会被叶青挖了过来。
所以辛弃疾此刻看着得意洋洋的叶青,甚至都有些怀疑,历仲方、田林二人之所以会触犯军纪,会不会就是叶青为了得到这两名武将而搞的鬼。
狐疑的看着神色得意的叶青,在斜风细雨楼里为二人接风洗尘,辛弃疾的一顿酒喝的是极其的郁闷。
同是军伍出身,辛弃疾自然是懂得统兵一事儿,席间的话语无非是要考校一番历仲方与田林,想要看看其二人,除了能够合叶青的胃口赚钱外,是不是在统军方面也能像赚钱这般有才华。
个子俱是不高,但是显得很精壮的历仲方与田林,面对辛弃疾的问题不单是能够对答如流,甚至还透露出了三年多前,他们曾参与过攻打罗殿、自杞两国的事情,也正是因为那一战,也才使得两人同时被升迁为了正将。
随着对两人的了解越来越多,辛弃疾越发的不相信叶青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正好赶上了这两人触犯军纪,而后便正好把两人给招了过来。
看着那一脸奸笑的淮南东路安抚使,辛弃疾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面红耳赤的端着酒杯在叶青耳边低语道:“如此卑劣手段拉拢人心,非君子所为。”
“那你有证据吗?”叶青放下筷子,示意历仲方跟田林坐下敬自己酒,一饮而尽后,给自己再次倒上,与辛弃疾碰了下杯后,嘿嘿问道。
“你就不怕他们知道了,到时候……。”辛弃疾脸黑如锅底,难怪自己举荐的几人他不用,这两人比起自己举荐的人来,确实是强了太多。
“我叶青做事儿,什么时候被人抓住过小辫子?何况……稼轩先生,你这空口无凭可是在污蔑本官啊。”叶青享受着美酒一饮而尽道。
辛弃疾连连冷哼了几声,美酒的滋味已经不重要了,他突然间有股想要整顿天长军,让叶青对自己刮目相看的冲动。
几人从斜风细雨楼喝到很晚,直到每个人走路都开始脚底发飘时,随着柳轻烟已经忙完了手里的活计后,几人才恋恋不舍的散席。
辛弃疾如今为淮南东路通判,所以即便是喝的再多,也不需要叶青来送了,自己坐着马车便独自回府。
有些寒冷的夜风让叶青的醉意多少清醒了几分,看着眼前两名与他年纪相差无几的汉子,叶青的心头则是格外的有成就感。
回到府里的时候,探月园如同往常的每一个夜晚一样,二楼的窗户亮着暖色的灯光,时不时能够看到,有人影在窗前来回走动,这让走到楼下的叶青,心中充满了满满的满足时,不由自主的想起临安城的那四位来。
为数不多的窗户在修缮的半年时间里,并未用窗纸,而是选择了颇黎来挡风遮雨,所以只要拉开窗帘,就能够看到,叶大官人仰着脖子,正傻傻的望着窗户。
急忙走下楼来的芳菲,疑惑的看了看叶青,又抬头看了看叶青视线依然望向的方向:“老爷您在看什么啊?”
“你不觉得楼上灯光被窗帘隔层后,有种温馨吗?”叶青扭头看着芳菲道。
“没觉得,就是更昏黄了一些,没有所谓您说的什么暖色调。”芳菲抬头看了看后道。
“没劲,跟你说这种事儿,属于对牛弹琴。”说完后,在芳菲的小脸儿上轻轻掐了一下,这才往楼梯口走去。
已经不在躲避,但还是会害羞的芳菲,对着叶青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而后揉了揉刚刚被叶青掐过脸颊的地方,跟在后面道:“夫人正在书房呢,您今天又喝酒了吧?臭气熏天的。”
“我怎么闻不到?”叶青嗅了嗅自己的衣袖,觉得残留的不过还是临出门时,钟晴倾洒在衣衫上的新式水粉而已。
“反正我闻到了,反正您一会儿去书房,夫人肯定会说您的。”芳菲提醒着叶青道。
“怎么会,夫人又岂会像你这般小气。”叶青推开书房的门,只见钟晴正在书桌前,就着灯光欣赏着桌面上的画儿。
叶青对此并不懂,也根本看不出画的好与坏来,只是坐在一边呆呆的欣赏着如同画中的人儿。
没来由的脸上一阵羞涩,瞪了一眼满嘴酒气的叶青后,钟晴便示意芳菲去泡茶过来。
“还有心思喝酒你,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朝廷对你与叶衡大人、白大人之间矛盾的看法吗?”钟晴缓缓收起那幅画放好,在叶青对面坐下道。
“担心又能怎样儿?”叶青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而后道:“叶衡的目的,从那天我在刘克师的家里碰见他时,就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是什么目的?”钟晴好奇道,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叶衡还是白秉忠,之所以亲自拜访刘克师,完全是因为刘克师的名气,并非是有什么私人目的。
但看着叶青那样子,好像叶衡此番目的,并不是那么简单。
“提刑使权利是大,但比起安抚使与知府来,终究是差了半格,而这半格可就是天与地这般大的差距。白秉忠也好、叶衡也罢,比我晚了一个月到扬州,副使却都是我提拔的,你觉得他们会甘心?所以拜访刘克师,无非是因为刘克师在扬州的声名,想要以此来增加他们在淮南东路官场上牵制我、与我抗衡的份量罢了。所以我岂能让他如愿?”叶青接过芳菲端过来的茶水,看着如今已经不在年少,已经二十五六的芳菲红红的脸蛋儿,有些奇怪道:“怎么了这是?”
“没没事儿,夫人,芳菲先下去了。”芳菲放下茶杯,低着头对钟晴行礼后,便赶忙走了出去。
“等一下……。”钟晴想要喊住芳菲,但非但没有喊住,反而是芳菲走出的步伐又加快了一些。
“怎么了这是,吃错药了还是没吃药?药吃多了?”叶青喃喃道。
被叶青的话语气笑的钟晴,忍着笑意说了句贫嘴后,再次把心思转到了叶青刚才说的事情上:“这么说来,此事儿被临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知晓,怕是他们愿意看到的结果了?”
叶青无声的点点头,手指习惯性的敲打着桌面,沉思道:“他们自然是希望朝廷插手淮南东路官场上的事情,所以自然而然的,希望此事儿闹的越大越好,最好是让朝廷认为我叶青就是一个……。”
“在淮南东路只手遮天、为所欲为的权臣,而后使朝廷不得不因此要么插手淮南东路官场一事儿,要么便是二取其一,留你或叶衡在淮南东路。”钟晴接着叶青的话语道。
而叶青何尝不希望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被闹大,如此一来,他也很想看看,朝廷对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但如今,朝廷的底线还没有完全看清楚,赵构的心思却是被他知晓个一清二楚。
心头升起伴君如伴虎的感慨后,敲击桌面的手指顿了下后,突然看着钟晴问道:“信王府的角角落落你可都还记得?”
“什么意思?”钟晴蹙眉。
如今随着跟叶青的关系不断的升温,钟晴的心里,不知何时起,已经有些开始回避当初身为信王妃的事实。
所以当叶青提及时,钟晴的心情则是没来由的一阵拒绝。
“没什么意思,就是我想知道……信王府的地形而已。”叶青轻描淡写的说道。
半年的相处,也让钟晴对叶青越发的了解,所以在她看来,越是神色轻松的叶青,则说明这与他心里想的事情完全成反比。
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叶青跟前缓缓蹲下,双手搭在叶青的膝盖上,望着叶青轻声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过些日子我大概要回临安一趟。”叶青并没有隐瞒钟晴,低头看着那张好看的鹅蛋脸道。
第六百四十五章 汇合
淳熙十三年十一月底,墨小宝、钟蚕终于带着一千五百人,经过长达一个半月的艰苦跋涉,到达了西辽畏兀儿与克烈部接壤的地方。
天山山脉自东向西、阿尔泰西北至东南,而早已经被西辽征服的畏兀儿便是横在两座山脉尽头的中间,或是山脚下,既有丰沛的操场,同样也有着来自两座山脉的河流供给着整个部落。
放眼望去绵延不绝的褐色青山如同横亘在天的尽头,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看看山的那一边到底是一番什么景象。
眼前的枯黄操场蔓延在整个天地间,夹杂着被如同玉带一样的河流,如果不是寒冷的北风如同刀子一样隔着脸颊,畏畏缩缩的墨小宝,总觉得自己的心胸能够装下整个天地。
但即便是如此,一路跋涉的艰苦劳累,依然阻挡不了心中对大自然,对豪放不羁的草原的那股豪情壮志。
迎着凛冽的寒风,还是忍不住挺起胸膛,学着牧民嘴里那怪叫声发泄着心头的豪迈之情。
“相比于临安,这样的地方才是我墨小宝最喜欢的。”再次把脑袋脖子缩回衣领中,背着风大声的对钟蚕说道。
看着正在安营扎寨的其他人,同样是因为凛冽的寒风,而显得畏畏缩缩的钟蚕,指着那远处如同青龙一样的山脉,大声道:“看见吗,沿着那山脚继续往东,就能够进入乞颜部,那里既有黄沙漫漫的大漠,也有更为丰沛的草原,不过那里的人更为凶悍,一言不合就会拔刀相向。当然,他们也崇拜强者,只要你的拳头硬,在这里立足不成问题,但……每年要带着族人迁徙,寻找肥美的草场、水源,既要防备狼群,更要防备迁徙过程中,其他觊觎你部落财富、女人、牛羊的其他部落。这是一个狼吃人、人吃狼、人吃人的世界,所以在这里,最好是收起在大宋朝的那一切,因为那些只会让你在草原上打败仗。你要相信我。”
跟墨小宝相比起来,钟蚕可以算是一个草原上的老油条了,看着墨小宝多少有些不以为然的深情,最后还拍着胸膛坚定的说道。
两人的脸颊同样是冻的通红,不过是一个半月时间的跋涉,已经让两人的脸上出现了高原红,皮肤也是变得干燥无比,就连嘴唇上,都因为干燥的缘故,爆着一层层的死皮。
“那就看你的了,我给你打下手。”一手使劲按住扣在头顶上的羊皮帽子,深怕被风吹走的墨小宝,识大局的说道。
“多谢了。”钟蚕拍了拍墨小宝的肩膀,而后两人便继续顶着能够把人吹的踉跄的寒风,开始使出吃奶力气的,与其他人一同搭建着帐篷。
头顶的阳光没有丝毫的热度,即便是已经忙活了半天,但手脚依然还是冰凉,不过好在,随着陆陆续续的,终于顶着凛冽的北风快要搭建完帐篷时,山脚下的风倒是小了一些,带着一丝悠扬的呜咽声,从枯黄的草地上掠过。
“来人了,警戒。”远处骑着七八匹战马,被第一时间放出去的斥候,吹起嘹亮的口哨声,在空旷的草原上显得格外的凌厉。
墨小宝跟钟蚕两人,看着渐渐没入山那边的残阳,望着落日余晖为背景下,七八个骑着战马的斥候,此刻在他们的眼里,多少显得有彪悍与神秘。
“什么人?”待七八个斥候再近了一些后,钟蚕便高声问道。
“应该是畏兀儿的人,有十几匹战马,正在像我们这边赶来,看起来很友善。”斥候再次回答道。
“拦住问一下,若是乞颜部或者是克烈部的人,不必客气,其他人跟着过去。”钟蚕看了看身后瞬间已经全副武装的数十人,保险起见的又点了三十人让跟着斥候一同过去。
“万一是耶律公主派来的人呢?”墨小宝看着多少有些大将风度的钟蚕道。
钟蚕一边紧固着马鞍,一边笑着道:“若是畏兀儿人,那就是接咱们的,但这大冷天的,有些小部落出门打野食也是很常见,部落跟部落之间,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敌是友。今日可以抢了你的女人,明日也可以带着牛羊等,一同给你送回来赔罪,但你的女人却已经被人家睡了,要是怀孕了,你就等着……叶大人的话:你就等着喜当爹吧。”
“姥姥,要不要这么野蛮粗暴?”墨小宝皱眉道。
“这不算什么,草原上没有弱者,因为弱者什么都保护不了,你的女人孩子,财富族人,都不会永久属于你,除非你能够很强很强,让草原上的其他部落都惧怕你才行。”钟蚕翻身上马,对旁边的墨小宝点点头示意他留守。
望着钟蚕又带着数十人向西边的山脉方向冲去,墨小宝头一次觉得,草原上非但是气候环境恶劣,看来人与人之间的生存环境已经不足以用恶劣来形容,该是残酷了吧?
“这里没有人,只有野兽,所以想要强大,首先就不要把自己当人。”钟蚕迎着天际边残留的一抹落日,回头再次对有些正发呆的墨小宝喊道。
墨小宝听着钟蚕那话语,不由得想起在途径夏国边界时,看到钟蚕胳膊上的刺青,心中突然也有种冲动,自己要不要也像他一样?
夜色渐渐无声的笼罩着整个草原,整个天地仿佛一下子变得深沉与苍凉了很多,远处时不时传来的狼嚎声,更是使得整个草原上充满了野性与原始的味道。
随着马蹄声渐近,营地里的火把瞬间也被点亮,如同头顶苍穹的星空一样,开始绽放着亮眼的光芒,墨小宝、钟蚕,以及旁边的一个牧民打扮、满脸胡子的中年汉子,脑袋俱是冒着热气,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走进了营地内。
“这是公主殿下的主意,她希望考校下你们马上的功夫。”巴尔术生硬的汉话,即便是认真听,还需要反复琢磨后,才能够听明白他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墨小宝笑了笑,太阳落山时斥候发现的一股骑兵,便是这个叫巴尔术率领的十几骑,而他们来此的目的,则是奉耶律月公主之命,来考验下他们二人,是不是有足够的警惕性,适合不适合在草原上征战。
“公主殿下在哪里?”钟蚕揉了揉还有些发疼的肩膀,刚才与畏兀儿人的打斗,也让他再一次深深的体会到了草原上这些野兽们的凶悍。
即便是不用兵器,只是凭借着双拳在马背上打斗,但钟蚕这边还是输多胜少,只有他跟墨小宝算是从马背上摔下来次数最少的。
不过好在,巴尔术这个畏兀儿人的第一骑术高手,也被墨小宝跟他钟蚕,各自从马背上掀翻下来过一次。
“离这里不远,在那面的山脚下扎营,很大的营地,那里背风,你们的营地也不错,但是……容易被人前后夹击。”巴尔术走近帐篷里后,对着钟蚕与墨小宝说道。
墨小宝跟钟蚕互望了一眼,并没有去反驳巴尔术的评语,毕竟巴尔术说的很对,在此扎营确实容易被敌人摸黑过来两面夹击,但这不过是巴尔术的看法而已。
如果他知道种花家军有自己的杀手锏,那么便不会再这么认为了。
扬州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的正午时分,暖暖的照在身上,帮着人们驱赶着一丝丝的寒意,使人浑身有着说不出的舒坦。
叶青与钟晴行走在城外城墙下的小路上,身后远远的跟着陶潜亲自牵着的马车,触目可及便是望不到尽头的农田,虽是冬季,但那些有些被冻蔫了的绿色禾苗,如同人一样,在正午的温热阳光下,难得的散发着勃勃生机。
随着扬州城墙的彻底修缮完毕,自然而然的,整个扬州城仿佛一下子就多了一丝的自信,哪怕是进进出出的老百姓,看着那高大雄厚的城墙,眼中同样是充满了一股欣慰的安全感。
“豆儿他们到了没有?”钟晴披着白色的皮裘,与旁边披着黑色皮裘的叶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到了,刚到便被耶律月给来了个下马威。”叶青呵呵笑了下道,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耶律铁衣的样子来。
“那他们没事儿吧?”钟晴扭头有些担忧的问道。
从怀里掏出密信递给了钟晴,示意她自己看,而后道:“鞑靼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凶悍,即便是我曾经跟他们厮杀过,但如今……草原上的部族,仿佛变得更加有血性跟强悍了,这说明,随着一些部落被铁木真征服后,形成的强大部落,使得他们变得越发的自信跟强大了。”
“耶律月竟然亲自去了那里?”钟晴低头看着那信件,忽然抬头问道。
“北府手里只有一万精锐,所有人的盔甲、兵器全部都是来自夏国,这可是花费了重金才装备成型的精锐铁骑,即是她的立身之本,想必她很想试试,这支花费了太多钱财的骑兵,是不是能够给她一些跟南院萧翰里刺较量的底气。何况,若是她不出动一些骑兵,那屈出律又岂会真前往鞑靼人的草原?说不准跑到哪里转一圈就回去了。”叶青分析着耶律月为何要亲自犯险的举动道。
“总之还是太危险了,你应该……。”钟晴蹙眉道。
“相隔万里,这封信到了我手里时,一切就都已经无可更改了,我再去信,只会被人说我婆婆妈妈。”叶青摇头笑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