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8 缺一个章节名
什么地方传播消息最为快捷,且不用担任何的责任,甚至是使人无从找到源头,除了酒楼、茶肆、赌场外,便是青楼。
而青楼比起其他地方更为有优势的地方是,因为光顾青楼的客人即便不是达官显贵,也会是富贾一方的有钱人,而这些人凭借着自己的身份以及威望,当传起一些消息时,显然会使得一些消息更为容易被人相信。
赵盼儿借着元日后的两场雪,与金珠已经在辽阳、咸平、隆安为首的各个城府的青楼,开始散播着金国前皇后李师儿将要为先帝完颜璟复仇一事儿。
其中大多数的消息多为杜撰而来,但前皇后李师儿对于先帝完颜璟的忠心与爱意,却是在青楼这种地方被演变成了传奇,从而也博得了一些人的同情心与好感,更是得到了一些所谓有阶级的百姓的同情与支持。
没有什么地方比青楼更容易去传播一些卿卿我我的忠贞爱情故事,宋廷还未南渡时,柳永就已经用自己的辞赋开启了具有传奇色彩的故事,所以这个时候,皇帝与皇后忠贞不渝的爱情故事,在金国的青楼开始流传后,往往会更容易在民间流传,也更容易博得人们的同情与支持。
在李师儿还未察觉的情况下,整个金国甚至是包括会宁府的各个青楼内,已经开始流传着关于先帝完颜璟与前皇后李师儿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自然而然的,由此就会自动牵引出完颜璟的身亡,以及李师儿的消失等等虽感到匪夷所思,但又让人心生同情的爱情故事,乃至会让百姓们把心中对于完颜璟、李师儿的同情与对拆散他们恩爱的怨气,不由自主的对准了当今金国圣上完颜珣。
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往往要比军国大事、朝堂要事更受百姓们青睐与欢迎,热衷于宫闱之事的百姓,也更喜欢爱情故事的凄美与永久,即便这两个人是金国的皇帝与皇后。
会宁府知府完颜脱达,在第一时间得知青楼、酒馆、茶肆,甚至是赌场,都开始流传关于先帝完颜璟与前皇后李师儿凄美而绚丽的爱情故事时,最初并未放在心上,也并没有把这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以奏章的形势禀奏给身处深宫的完颜珣。
可当辽阳完颜弼与张齐颜丢失粮草一事儿发生后,完颜脱达三番五次的进宫与完颜珣在商议其他事情时,还是不自觉的说出了在民间的种种传闻。
虽然完颜珣还无法从这些突兀冒出来的,关于完颜璟与李师儿的凄美故事中琢磨出什么味道来,但辽阳发生的粮草被劫一事儿,还是让完颜珣嗅到了浓浓的阴谋味道。
辽阳知府完颜脱达对于张齐颜与完颜弼私交甚好的禀奏,虽然一度打消了完颜珣对辽阳目前的种种阴谋的猜测,可当完颜脱达再以禀奏民间一些稀奇见闻的语气与心态,讲述民间流传着完颜璟与李师儿的凄美爱情故事时,又再一次让完颜珣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虽然他还无法抽丝剥茧的发觉事情的真相,但那种
浓浓的阴谋味道,就像是一张大网一样,隐隐约约的仿佛已经开始向他完颜珣遮盖了过来。
御书房内完颜珣眉头紧皱,眼前御书房的桌面上,放的是刚刚收到的来自辽阳张齐颜的奏章,里面的内容无非是完颜弼如何愧对自己,以及愧对朝廷的声泪俱下。
加上之前张齐颜给他的奏章,以及叶青给他的密信,详细阐明着关于辽阳府内,在完颜福兴率兵前往高丽保州后,辽阳府衙内张齐颜与完颜弼暗中的权利争斗,虽然一度让完颜珣相信,完颜弼已经因为辽阳知府的位子变得骄横跋扈,成了逆贼臣子。
可当自己要亲自审讯完颜弼的旨意到达辽阳后的三日,张齐颜再次上奏的奏章,则就让完颜珣不得不起了疑心。
完颜脱达继续唾沫横飞的讲述着会宁府各个青楼、茶肆、酒馆流传着的关于完颜璟与李师儿的种种,流传在民间的凄美爱情,完颜珣的心思则是不由自主的飘到了辽阳府。
“张齐颜与完颜弼向来属于一系,若是完颜弼罪不可赦,你认为张齐颜会见死不救吗?即便是他明知完颜弼犯下了死罪,可丢失粮草的罪责,张齐颜难道就不应该承担一些什么吗?难道就全部是完颜弼一个人的责任,他张齐颜就真的一点儿责任没有?”完颜珣从深思中回过神,看着完颜脱达疑惑的问道。
刚刚还在唾沫横飞、眉飞色舞的完颜脱达先是愣了一下,自己整个人的思绪依旧还沉浸在关于完颜璟与李师儿的凄美与遗憾的爱情故事中,于是稍微想了下后道:“可能……可能就像是完颜璟宁愿身死宫中,也不愿意苟且逃生一样吧,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成全另外一个人吧?圣上,您看完颜璟当初不就是这样吗?为了让李师儿好好的继续活下去,不就是牺牲了自己来成全李师儿吗?”
完颜珣有些诧异的看着完颜脱达,本想狠狠的训斥一顿把儿女情长掺杂进朝堂政事中来分析的完颜脱达,可看着完颜脱达那种还未醒悟过来的茫然脸庞,心底则是无奈的深深叹了口气。
平复了下自己想要用砚台砸向完颜脱达的冲动,完颜珣微微皱眉,神色有些不悦的道:“完颜璟与李师儿乃是夫妇,只要李师儿不死,对于我们而言就永远是一个隐患。可完颜弼若是被朕问罪,对张齐颜有什么好处?他难道不知道,如此一来,他等于朝堂之上少了一大助力?”
“那圣上的意思是?”完颜脱达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疑惑问道。
完颜珣紧了紧已经被他握在手心里的砚台,最终是忍住了把砚台砸向完颜脱达,平复着心情说道:“你觉得叶青是否会从中作梗呢?”
“圣上您是说……这怎么可能。”完颜脱达想了下,断然摇头道:“李师儿虽然长的极美,是很多男人都想要抱到床上的美人儿,可圣上应该也知道啊,叶青他府里就有好几个姿色不亚于李师儿的美人儿,至于李师儿……就算是叶青有心夺人所爱,可完颜璟也不见得会答应啊
。除非是完颜璟自愿把李师儿送给叶青当成床上玩物……。”
“混账!”完颜珣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火,手里的砚台再次直射而出,完颜脱达还未反应过来,胸口只觉得一痛,而后墨汁就沾满了胸襟,甚至还有几滴溅射在了他的脸上。
“圣上息怒,臣一时妄言,还望圣上赎罪。”顾不得擦拭脸上的点点墨汁,完颜脱达急忙跪倒在地请罪道。
从书桌后面愤怒起身的完颜珣,指着跪在地上的完颜脱达怒火冲天道:“混账东西,朕在跟你谈辽阳的事情,没人听你说那些关于完颜璟与李师儿的风花雪月!眼下张齐颜对完颜弼见死不救,把粮草被劫的罪责全部推给了完颜弼,这其中……。”
完颜珣看着跪在他面前如同筛糠的完颜脱达,愤怒的心头瞬间又是升起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叹口气后又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无力道:“眼下完颜弼被张齐颜押送至何处了?”
身为辽阳知府的完颜脱达,本就是被完颜珣任命为要在会宁亲自审讯完颜弼的官员,毕竟,不管完颜脱达如何愚蠢,但完颜珣确实知道,除去完颜脱达的愚蠢外,若是论起对自己的忠心来,恐怕完颜脱达若是称第二的话,便没有人敢称第一。
所以当完颜珣决定了要把完颜弼押送至会宁来审讯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由完颜脱达来审讯。
不管如何,最起码他相信,完颜脱达审讯出来的结果,要比其他人审讯出来的结果能够更让他相信。
毕竟,此事若是交给刑部来审的话,他并不是很放心,不管如何,当初的刑部侍郎如今的刑部尚书耶律成功,与张齐颜的私交比起完颜弼来是只好不坏。
所以若是把此事儿交由刑部来审讯,完颜珣当然怕张齐颜跟耶律成功暗中勾结,从而使得完颜弼在会宁连一句真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他也相信完颜弼有罪,但他绝不相信,粮草被劫一事儿,就跟张齐颜一点儿关系没有。
叶青给他的密信中,已经很明确的指出,张齐颜在再次到达辽阳后,与完颜弼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毕竟,如今的张齐颜,可不再是当初的礼部尚书了,而是御史大夫兼平章政事这一差遣。
所以从根本上来说,仕途迁升的张齐颜不再像从前那般与完颜弼平级而交往也是情有可原,可粮草被劫一事儿,终究是军国大事,他不想因为此事儿而让朝廷在各个州府失去了威信,从而影响到他的威望。
“回圣上,今日臣进宫时刚刚收到消息,完颜弼已经被押送至咸平府,不日便会到达隆安,而臣也怕路上生出意外来,今日就已经差人前往隆安去接应,保证能够完好无损的把完颜弼押送至您面前。”完颜脱达继续说道。
完颜珣听到完颜脱达如此说,心头多少是松了一口气,不过想了想还是说道:“为确保在路上不会发生意外,明日你便前往隆安府亲自去接完颜弼。”
1299 押送
完颜珣对于辽阳丢失粮草一事儿虽然感到震惊,但相比起粮草的丢失,他更在意的是张齐颜跟完颜弼之间的内讧。
张齐颜不留一丝情面的把粮草丢失的罪过全部推给了完颜弼,而后又在粮草被劫之后的第一时间,上奏章保证一定会追回被劫粮草,还能够按时送达高丽保州,这让完颜珣甚至是有些怀疑,粮草被劫一事儿,会不会就是张齐颜为了打压完颜弼故意为之?
虽然他手里并没有什么证据,甚至也也没有辽阳关于张齐颜与完颜弼内讧一事儿的证据,哪怕是消息,可因为辽阳还盘踞着宋廷叶青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贼寇,这就让完颜珣不得不把辽阳粮草被劫一事儿往复杂的方面去想。
在完颜福兴率兵进入高丽后,辽阳城的守军已经不足五千人,虽然对外还号称有万余人,可完颜珣却是清楚的知道,这个时候恐怕叶青早已经摸透,辽阳真实的驻守兵力人数了。
但叶青真的会趁此机会攻辽阳、拿下辽阳作为他攻金的第一个据点吗?完颜珣拿不定主意,猜不透叶青想法。
不过不管如何,这个时候他还是隐约已经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如果叶青真的打算占据辽阳,那么张齐颜跟完颜弼之间……恐怕就会有一个人已经暗中被叶青收买了!
完颜珣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双手有些颤抖的扶着桌面,开始思索着张齐颜跟完颜弼,到底谁会是那一个被叶青收买的臣子。
完颜弼?若是叶青收买了完颜弼,那么张齐颜在辽阳岂不是就危险了?何况,若是完颜弼被叶青收买,叶青又岂会坐视不理张齐颜把完颜弼押送至会宁?
那若是张齐颜被叶青收买了呢?完颜弼脑海里想着这种可能,刚刚被惊出的一身冷汗,瞬间湿透了他后背的衣衫。
若是张齐颜被叶青收买,那么丢失粮草一事儿,以及张齐颜势必会追回粮草的保证,岂不就是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而至于完颜弼被押送至会宁,那么是什么让张齐颜笃定,自己就会完全相信他的一面之词,是完颜弼丢了粮草呢?
毕竟,若是张齐颜被叶青收买,那么就不该让完颜弼被押送至会宁受审才是,毕竟,如此一来,一旦自己亲自审讯,不就会让张齐颜在辽阳与叶青的合谋败露?
所以按照如此猜想,张齐颜与叶青绝不会给自己一个……会开口,或者是活着的完颜弼才是!
如同被惊醒的梦中人一般,完颜珣瞬间觉得自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几乎已经认定,张齐颜被叶青已经彻底收买,而完颜弼则就是那个没有与二人同流合污的异类,所以叶青与张齐颜二人,必须要铲除掉完颜弼才行。
之所以不在辽阳动手,不直接铲除完颜弼,恐怕还是因为叶青有所顾忌,怕在辽阳一旦杀害了金国官员后,会引来金国与自己的反弹,所以就不如嫁祸一个罪名给完颜弼,从而借助朝廷的手解决掉完颜弼。
但即便是如此,他们也应该担心完颜弼在到达会宁府后,把辽阳的一切实情说出来,所以……他们绝不会让完颜弼活着进入会宁府!
终究是能够从完颜珣手里夺走皇位的完颜珣,虽然他手中并没有多少证据,但凭借着他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态度,也几乎把辽阳的事情推断出了个**不离十。
想到此处的完颜珣心头一紧,立刻呼喝一声,命人立刻去告知完颜脱达:不必等到明日一早再出城前往隆安去接应完颜弼,而是让其立刻连夜赶往隆安。
董晁蹲在距离完颜脱达府邸对面不远处的墙角,亲眼看着完颜脱达阴沉着脸色在下
人的小心翼翼下走进府邸,而后不等手里的大碗饭食吃完,就看见一道如同流星似的快马飞快抵达完颜脱达的府邸门口。
完颜脱达府邸门口的下人,刚想要喝斥是谁敢在知府大人府前策马狂奔,但不等呵斥出声,来人便从马背上快速跳下来,嘴里冷喝一声:圣上有旨,知府大人接旨。
门口的下人被来人嘴里的呼喝声吓了一跳,而后也不再去管那传旨之人到底是真是假,立刻就转身往府里跑去向完颜脱达禀报。
对面不远处,端着大碗的董晁,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自觉的站起身,静静的注视着来人紧跟完颜脱达府里的下人向府邸深处跑去,随即略微沉思了下后,再次看了看完颜脱达府邸的四周,弯腰把手里还有些剩饭的大碗随意放在了墙角,而后辨别了下方向后,大踏步向着完颜脱达府邸的另外一侧行去。
不过盏茶的时间,就在完颜脱达命令府里的下人开始准备马车等一些随行物品时,已经快步走到完颜脱达府邸一侧侧门的董晁,驻足稍稍等了一会儿后,便看见一个从完颜脱达的府邸侧门处,鬼鬼祟祟的闪出半个人影。
没人发现那闪出半个身形的知府府邸的下人,到底在董晁耳边低语了几声什么,只见董晁像是确认似的看着那下人问了几句话,随后便神色有些凝重的点点头,在完颜脱达府邸的下人闪身回去关门的刹那,董晁也快速离开了完颜脱达的府邸周围。
夜色如约降临在了整个隆安府,呼啸着的寒风并没有让完颜弼觉得寒冷,虽然他如今是以罪臣的身份被押送至会宁府,但身为正三品知府的待遇,完颜弼可是一点儿也没有少。
张齐颜所派的押送者,这一路上也并没有为难他,这让从辽阳出发后,便一直提心吊胆的完颜弼也算是放下了一颗纠结、忐忑的心。
特别是当押送他的队伍在到达咸平府后,完颜弼更是心中大定,认为最起码不管如何,这一路上他的安危都算是有了保证了。
从咸平至隆安的路上,押送他的队伍也进一步扩大了人数,而咸平知府当年也曾与他有交集,所以完颜弼原本打算,若是自己路上有危险的话,那么如果能够有幸到达咸平的话,就率先把辽阳发生的一切告诉咸平知府,如此一来,即便是自己死了,最起码也能够保住自己的清誉,以及揭穿张齐颜与叶青的真面目。
可当他一路无惊无险的到达咸平,以及咸平知府答应加派心腹护送他回会宁府后,完颜弼突然之间改变了想法,心头隐隐生出了一丝……或许完全可以等自己到达会宁府后,在圣上完颜珣面前亲口说出张齐颜的那些罪行,如此一来,说不准他完颜弼还可以因此而因祸得福。
从咸平出发,完颜弼心中一直是冷笑不断,他甚至有些替张齐颜感到惋惜,为何不在一出辽阳,或者是快要到达咸平时就对自己动手呢?还是说……他真的笃定,圣上就真的不会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吗?还是以为他的一面之词,在圣上面前就可以置自己死罪?
完颜弼心头冷笑连连,他认为张齐颜有些太过于自负,以为有了宋廷燕王叶青这个同谋,就可以手不沾血的除掉自己,把他丢掉粮草的罪名诬陷在自己身上吗?
从咸平前往隆安一路上,完颜弼更是享受到了真正的三品知府的待遇,马车里不光有厚厚的暖和褥子,甚至还有美酒可以助兴,当然,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佳人相陪他一同走这无聊的路程。
到达隆安府后,虽然没有得到像在咸平时知府给他的那种待遇,但也给予了他最起码的尊重,并没有把他当成罪人看待这一点儿,更是让完颜弼以为,圣
上完颜珣显然还是相信他多过相信张齐颜。
在隆安逗留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再次增加了押送人数的押送队伍启程出发,原本一天半的路程被完颜弼与隆安知府沟通后,改为了两天的路程,所以他们必然要在离开隆安后,在距离会宁府不到百里地的一个小镇做一夜休整,而后便可在第二日的黄昏到达会宁府。
若是说在到达咸平时,完颜弼的心里头还多少一丝的顾虑的话,那么自隆安出发后,完颜弼甚至已经笃定,他能够完好无损的进入会宁府,直到见到圣上完颜珣。
甚至在马车的摇晃中,完颜弼已经开始在幻想,当他到达会宁府,声泪俱下的向完颜珣讲述辽阳张齐颜如何嫁祸他粮草被劫的罪名时,圣上完颜珣最终是龙颜大怒,先是一把扶起跪在地上的他,而后则是立刻下旨出兵辽阳,不惜与宋廷燕王在辽阳翻脸,只是为了给自己这个臣子讨回一个公道。
完颜弼在心里已经打了无数的腹稿,也想到了在见到完颜珣后,自己该以什么说话方式、姿态来面对完颜珣的问话,以及如何置张齐颜于死地。
黄昏渐渐笼罩住整个天际,押送的队伍也在天黑之前进入到了这个名为宁辽的小镇,不过三五千人的小镇,可谓是会宁府面向南面的最后一道门户,而过了这个宁辽镇,便是一片平坦前往会宁府的官道。
所以宁辽镇虽小,可因为距离会宁府较近的缘故,其周遭也是驻守着数万拱卫会宁府的金兵,自然而然的,也就是宁辽镇成为了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
当然,宁辽镇除了有数的三五千百姓以外,出现在镇子里最多的便是周遭各个大营的金国兵士来镇上寻花问柳、饮酒取乐。如此一来,也就使得小镇虽然不大,可三教九流的人物在此都能够遇到,青楼、赌场、酒楼等等一应俱全,也就成了周遭驻守禁军最为喜欢去消遣的地方。
而有时候镇子上的百姓,也会遭到金国兵士的骚扰,特别是一些家里有个颇有姿色的黄花大闺女时,总是能够引来一些闻风而来的金兵觊觎。
而去年冬季的几场暴雪以及元日后的两场大雪,更是加剧了周遭金兵对宁辽镇百姓的掠夺与欺压,特别是当连场大雪让出行变得极为困难,以及百姓家里连吃饱饭都成为难题的时候,驻守在周遭的金兵便开始了对宁辽镇百姓的欺诈。
如此一来,为了能够吃饱饭,或者是穿上一身暖和的衣服,一些百姓在面对金兵对自己闺女的觊觎时,最后不得不选择了妥协。
如此一来,当最后一场雪下完太阳出来后,一些已经被金兵摧残的少女,要么是为了偿债,要么是尝到了以身体换取粮食的甜头,从而使得宁辽镇的青楼内,更是一夜之间多了无数个花枝招展的女子。
而在宁辽这个小镇里,从昨日里更是多了一个可谓是天仙一般的女子,此女子的出现,一下子使得整个小镇里的姑娘都黯然失色,瞬间就因为此女的到来,在宁辽小镇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当完颜弼等人在镇外驻守下来后,也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听到了这个让全镇都轰动的消息。
忍受了好几日无聊的完颜弼,虽然是被押送的罪人,但因为与咸平知府之间的私交,加上隆安知府也没有把他当成罪人来看待,所以这一路上,这些人与其说是押送完颜弼,倒不如说是在护送完颜弼。
甚至就连张齐颜所派遣的押送完颜弼的那一百人,也并没有因为完颜弼丢失粮草的罪责,把完颜弼当成了罪人看待,虽然不像之前那般在正三品的知府面前唯唯诺诺,可对于完颜弼的要求也是有求必应。
1300 宁辽
宁辽镇最大的青楼,因为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的到来,变得人头攒动,车马更是络绎不绝,在寒冷的冬季就像是为宁辽注入了一阵温暖的春风一般,惹得宁辽镇的一些公子哥,一些有权有势的人争相过来想要率先邀得佳人的青睐。
青楼的门口更是灯火通明,老鸨与掌柜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与得意,一个连他们自己都不敢去想象的天仙女子突然到来他们的青楼,这让他们甚至一度以为是在做梦,而对于门口以及青楼相互竞价的一番场面,更是让老鸨与掌柜,打心里把那貌若天仙的女子视作为将来楼里的摇钱树,一个个在心里不断地提醒着自己:不管花费多大的代价、花费多少银两,都要把这貌若天仙的佳人留在楼里为他们挣钱。
掌柜虽然比老鸨多了一些心思,但心里其实也很清楚,像这样的天仙佳人,恐怕就是连他自己也难以得到一亲芳泽的机会。但不管如何,只要人在楼里,能够时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对于他而言,就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慰藉了。
天仙一般的女子有着自己的独特要求,来到青楼后,第一个条件便是得自己看的上眼的客人她才会赏光出面,而若是自己看不上,即便是人家摆出了金山银山,她也不会去见那客人。
这样的要求虽然一度让老鸨与掌柜感到为难,但今日一些光顾楼内的客人,因为无法得到那天仙女子的青睐,退而求其次的带动了其他姑娘的生意后,也就使得老鸨与掌柜,宁愿为了有大把的银子入袋,也愿意把她当做活菩萨似的供着。
夜色降临在整个小镇,青楼所在的整个街道此时此刻更是热闹非凡、人头攒动,马车、轿子更是在这条街道上络绎不绝,加上各家商铺亮起了红色的灯笼与热闹的叫卖声、招揽客人的声音,使得今日的宁辽镇,甚至都要比前些时日的元日以及上元节还要热闹上几分。
镇上几户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在今日也更是打扮一新,穿上了今年元日因为大雪缘故,都没有舍得穿的新衣服,甚至附庸风雅的学着宋人的样子,也给腰带上挂上了玉佩甚至是香囊,整个人看起来可谓是春风得意、意气飞扬至极。
而几户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府里的老爷,在这一日也是耐不住沉寂已久的新奇猎艳念头,在几个夫人忧心忡忡的目光下,让丫鬟为自己仔仔细细的打扮一番,而后对着铜镜仔细检视一番,便也像早出门的儿子坐上马车向着那家青楼行去。
颇有头脑的青楼掌柜,这一辈子也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生意会因为一个女子而变得如此火热,更没有料到,开了大半辈子的青楼,竟然也有客人如潮涌的一天。
于是精明的掌柜,眼看着青楼的大门口围满了想要一睹芳容的客人,瞬间就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好主意,以及可以优先让那些老主顾轻松进入酒楼的办法,便是还未进入酒楼就已经开始收费。
交一两银子便有资格进入楼内的办法,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使得那些提前拿到入楼资格的客人,眼见无法亲眼见到那传说中美若天仙的女子后,便打起了与遗憾未能进入青楼的客人的主意。
于是原本一两银子的入楼费用,就轻轻松松的被炒到了五两银子,但即便是如此,那些来晚了的、手里有钱的人还是十分痛快的买下了那入楼的资格。
贾金叶与冯璋哥两人从拥挤的人群中费劲了力气,终于是站到了青楼的大门口,已经严阵以待的青楼伙计警惕的望着两个满脸胡渣的男子,以不屑的语气说道:“先交一两银子,要不然就赶紧让开,别挡财路。”
“什么?这还没有进去就要钱?你们这是抢钱不成?”冯璋哥瞪大了眼睛,哪怕是在辽阳的采春楼,也没有这么抢钱的啊,就算是要见赵盼儿,不过是进入青楼后的花费贵一些而已,可也没有还没进去就掏钱的规矩啊。
“你以为盼儿小姐是想见就能够见到的吗?要想一睹芳容就赶紧掏钱,而且看时辰……也快要差不多了,一会儿盼儿小姐可是会亲自从客人中挑选今夜的入幕之宾。”伙计一边对贾金叶跟冯璋哥解释道,一边时不时的回头向里面张望。
今日不过是匆匆一瞥,已经让他惊为天人,特别是自大匆匆一个照面后,就已经让眼前的伙计有种魂不守舍的感觉,一下午的时间里,整个脑海里都是那盼儿小姐匆匆照面时的样子。
贾金叶用胳膊推了推身后向前挤的其他人,最终还是手伸到怀里摸索了一阵,随即掏出几块碎银子在手里掂了掂份量,道:“差不多有三两了,这下可以让进了吧?”
那伙计显然没有想到,两个看起来极为穷酸的落魄汉子,竟然还真舍得花钱,但更没有想到的是,掏出来的银子竟然是碎银子,而不是那种雪白雪白的雪花银。
不过看在份量足足快有三两的份儿上,伙计还是与其他几个人让开了一条通道,示意贾金叶跟冯璋哥进去。
走进不算大的大厅内,贾金叶与冯璋哥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吵闹声,而这厅内的吵闹声比起外面的吵闹声可谓是不遑多让。
昏黄的灯光下,厅内稍微显得有些乌烟瘴气,并没有平日里前往青楼时的那种雅致格调,就连空气中也难以闻到那本该属于青楼内独有的香粉味道,反而是劣质酒的味道充斥在整个大厅内,吵吵闹闹的景象,在贾金叶与冯璋哥看来,这里更像是一个赌场,而非是一个男人向往的寻花之所。
“盼儿小姐还真是够厉害的,这种地方她也能忍受的了。”贾金叶跟随着引路的伙计,一边在四处张望着一边对旁边的冯璋哥说道。
“你可能不知道,据说这盼儿小姐在遇见燕王前,可也是在金国吃了不少苦。所以眼下不过是环境不好而已,在盼儿小姐眼里,恐怕都不叫事儿。”冯璋哥时不时以手捂鼻,一边说话时,一双眼睛则是在大厅众人身上巡视着,看看是否有能够引起他们注意的人存在。
像是明白冯璋哥在干什么一样,贾金叶在跟伙计耳边嘟囔了几声,要了几分所谓精致的小菜与酒后,便坐在所谓的包厢里,望着前方一个不过五尺长宽的木台,此刻上面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正在为厅内的众人弹奏着曲子。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五尺见方的木台上便亮起了更多的灯光,而此时原本吵吵闹闹的大厅,也在瞬间安静了下来。
但也只是片刻的安宁,随即便是爆发出了众人的吵闹声、呼喊声,甚至是包括一些尖锐的口哨声在厅内此起彼伏的响起,引得贾金叶、冯璋哥两个进入小镇青楼的初来乍到者,如同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似的,时不时倒是张望着其他方向,好奇
的打量着那些仿佛快要陷入到疯狂境地的客人。
就在贾金叶看起身来大量四周时,五尺见方的木台上响起了古琴的声音,铮的一声响起,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瞬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使得快要沸腾的大厅瞬间又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当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木台上时,只见一个一身白衣、头戴面纱的婀娜身影,在两个俏立丫鬟的簇拥之下,双脚仿佛踩在云端飞行一般,行云流水的走到了木台的中央。
不等那如同飘到台中央的白衣婀娜女子站稳身形,整个大厅便再次爆发出仿佛能够掀翻房顶的热烈呼喊声,刺耳的口哨声更是此起彼伏,一些心急的客人已经开始扯着嗓子、面红脖子粗的叫嚣着让那白衣女子摘掉头顶的面纱。
在舞台中央站定的白衣女子,也并没有让慕名而来的客人多等,就在厅内那吵闹叫嚣的声音间歇,白衣女子痛快的从衣袖中伸出自己的两只洁白玉手,顿时又是引得厅内的众人一个喝彩与口哨声。
而当那双玉手伸到头顶,开始拿下头上戴的足以遮挡住自己面目的面纱毡帽时,整个大厅内瞬间就沸腾了起来,呼喊的声音与口哨声也是极近疯狂。
随着面纱被高高举起,而白衣身影像是因为疯狂的喝彩声与口哨声,显得有些无所适从,或者是感到有些羞涩一般,竟是缓缓的转过了身子,只给厅内瞪大了眼睛,想要一睹芳容的诸人留下了一个背影。
但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当婀娜的身姿背过去,头顶的毡帽被拿下后,那乌黑亮丽的秀发,则是如同瀑布一般从女子的头顶倾斜而下,瞬间又是引得众人再次疯狂的叫喊起来。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虽然只是一个秀发从头顶倾斜而下的画面,但赵盼儿显然极为懂得如何拿捏男人的心思,背过去的嘴角此时带着一丝的得意的笑容。她相信,刚刚自己那一个小小的让秀发顺势垂下去的动作,足以让今夜来此的诸多男子夜不能眠。
自然,赵盼儿只是一个秀发垂下来的动作,确实就已经让厅内的诸多男子双眼冒光,甚至恨不得立刻跑上舞台去与佳人共舞一曲。
而更多的则是有些魂不守舍的回味着刚刚秀发滑落的画面,仿佛刚刚不只是五黑的秀发从赵盼儿的头顶滑落至臀部的画面,而是一双有着无限温柔与妩媚风情的双手,轻轻拂过了他们的心弦一般,使得他们的心头像是某种已经死寂的东西瞬间被点燃重生了一般。
甚至就连见多识广的贾金叶与冯璋哥,也被赵盼儿这手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小心思弄得有些悸动,心脏仿佛是在一瞬间骤停了一般。
当赵盼儿迎着众人热烈的嘶喊声缓缓转过身时,贾金叶与冯璋哥在确定是赵盼儿后,这才恢复如常,可相比他们二人平稳的情绪来,当赵盼儿那张在灯光照耀下精致白皙的面容呈现在众人眼前时,贾金叶与冯璋哥甚至都听不见自己的说话声,耳边全都是众人的呼喊声。
不得不感慨,在这个小小的宁辽镇,在这个民风极为彪悍的地方,宋人眼中最是风花雪月的场所,则是呈现出了一种完全不同的狂放状态。
赵盼儿因为久在金国的缘故,对于这一切还能够轻松驾驭,站在舞台的正中央面带清纯从容的笑容,接受着众人的呼喊声与审视。
1301 挑拨离间
在老鸨与掌柜以及伙计的错愕表情下,以及在场其他人的不满与谩骂声中,贾金叶与冯璋哥则是幸运的被那天仙一般的人儿选中,成为了宁辽镇第一个可以与佳人近距离接触的客人。
贾金叶与冯璋哥嚣张得意的笑声更是让其他人感到愤怒,但是他们也没有什么其他好的办法,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在他们眼里如同土包子似的客人跟随着佳人离去,一个个只能是在心里头懊恼不已,甚至是有些替那佳人感到担忧,真怕那两个土包子似的汉子冒犯、唐突了心中的美人儿。
早就已经在后院准备好的上等雅间,顿时响起了更为让人心神荡漾的音乐,而厅内那些心思随着赵盼儿离去身影而飞离的客人,一个个失神落魄,要么便是在从茫然中清醒过来后,一边暗自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抓住机会外,便是开始寻找其他姑娘来慰藉失去与佳人共饮佳酿的机会。
贾金叶、冯璋哥跟随着赵盼儿步入在小镇内可算作是第一豪奢的雅间内,墙角处三个俏立女子则是弹起了手中的乐器来欢迎客人,而两个丫鬟则是静悄悄的在赵盼儿一左一右乖乖的坐下。
不止是两个丫鬟对于赵盼儿亲自挑选客人的眼光感到震惊,就是连那墙角处弹奏的三个女子,也对赵盼儿挑选客人的眼光感到惊诧。
本以为当赵盼儿带着进入雅间的客人,必然是那种风度翩翩的男子,即便不是风度翩翩,也应该是温文儒雅的那种男子才是,但绝不应该是眼前这种一身粗布衣衫、且满脸胡渣的土包子形象。
多日不见,赵盼儿在坐下后,便是一脸好奇的看着满脸胡渣,甚至是身上的粗布衣衫都显得脏兮兮的贾金叶与冯璋哥,下意识的掩住自己的樱桃小嘴,一双美眸绽放着让人心神荡漾的笑容,轻笑着说道:“两位也太不注意自己的形象了吧?可知道刚刚在大厅,在找你们时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差点儿都没有认出来你们二人。”
“风餐露宿早就习惯了,当然,只要不被王爷知晓就好。”贾金叶头一次与赵盼儿如此近距离相处,虽说他与冯璋哥,与赵盼儿已经很熟悉了,但平日里要么都是有燕王在的情况下,要么是有别人在场的情况下,像今天这种情况,还真是头一次,所以在与美若天仙的赵盼儿说话时,早就习惯了战场厮杀的他,竟然是因为有些紧张而不自觉的使劲搓着自己的双手。
赵盼儿的美眸继续游弋在贾金叶与冯璋哥的身上,但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燕王叶青的样子,甚至不自觉的在心里想:是不是燕王在率军打仗时,也会像眼前这两个人一样这般邋遢?是不是也会是满脸胡渣、不修边幅?
“盼儿小姐让我们来此,是有什么要是交代吗?”冯璋哥下意识的握了握自己的拳头,虽然赵盼儿的眼睛一直在他跟贾金叶身上游弋,但依然还是明显能够感觉到,赵盼儿的并没有放在他们身上。
被冯璋哥的话语拉回思绪的赵盼儿温柔一笑,而后大大方方的自袖中掏出一个信封,按在面前的桌面上缓缓推给了冯璋哥与贾金叶两人。
看着两人的视线从信封上再次转移到她身上,赵盼儿才说道:“会宁府知府完颜脱达正带着人往这边赶,应该是要接应完颜弼……。”
“这么快?”贾金叶皱眉道。
赵盼儿先是无声无息的点点头,而后继续道:“董先生亲自派人送来的消息,应该不会出错。所以想要按照原计划,在明日一早启程前往会宁府后再动手,眼下看来会冒很大的风险。所以董先生的意思是……今夜是否就可以动手?”
“镇外面?”冯璋哥开口问道。
赵盼儿没有回答冯璋哥的问话,而是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到那封信上,道:“这里面装的是一封完颜弼的“亲笔”忏悔血书,眼下两个选择,要么在这里要么便在镇外。”
“在这里?”贾金叶愣了下,按照原先的计划,应该是在快要接近会宁府时,制造出完颜弼畏罪自杀的假象,而后把赵盼儿放在桌面的书信放进完颜弼的怀中即可。
可眼下,听赵盼儿的意思,因为会宁府知府完颜脱达连夜赶来的缘故,计划有变之外,恐怕制造畏罪自杀的假象一法也有些行不通了。
“这里耳目众多,到时候就算是能够杀了完颜弼,但我们恐怕就很难脱得了干系吧?”冯璋哥皱眉看着赵盼儿,低沉着声音说道:“何况盼儿小姐您已经在大庭广众下露面了,即便是他们不知道你真正的身份,可若金廷真的要彻查的话,想必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够查出来凶手是谁吧?”
“不错,我已经公开露面了,若是把完颜弼带到这里,自然就不能以畏罪自杀的假象来刺杀完颜弼,自然是要选择另外一中更为妥善的法子。”赵盼儿点头承认道。
“可眼下……我们除了暗中制造畏罪自杀的法子,才能够保全我们不被败露,燕王不会被牵扯其中外,难道还有其他法子?”贾金叶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事在人为,办法自然是有。而且不比燕王的法子效果差多少。”门口突然响起了一个有些老迈疲惫的声音。
赵盼儿抬头,贾金叶与冯璋哥急忙回头,而后三人便看到了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的老人,脸颊上竟然带着汗珠,有些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雅间的门口。
“董先生?”三人俱是一惊,异口同声的叫道。
董晁快步走近桌前,端起一杯水酒一饮而尽,而后随意的抹了抹嘴后,道:“眼下是来不及通知燕王了,等消息到了辽阳,完颜弼都已经进会宁府了。所以我才让盼儿急忙感到宁辽来与你们汇合。至于为何让盼儿公开露面……。”
董晁那有些老迈浑浊的眼神,此刻看起来倒是睿智异常,顿了下后,便有些神秘的继续说道:“想必你们也知道,宁辽周遭附近驻守着大量的金兵拱卫会宁,而宁辽镇虽然小,可对于驻守宁辽周遭的金兵来说,这里可是他们日常消遣的唯一去处,这也是为何宁辽的青楼、赌场比其他地方多的原因。”
“眼下盼儿的到来,已经在镇子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想必用不了多久,这驻守在宁辽附近的金兵就会知晓这个消息。所以若是完颜弼也知晓了这个消息的话,那么到时候……安排一场他们之间的冲突岂不是也比较自然?”
贾金叶低头思索了一阵,而后抬起头,满脸严肃道:“完颜弼这一路行来,确实是无聊的很,在到达宁辽后,他也确实想要来镇子上消遣一番,特别是知晓宁辽镇来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后。可董先生有没有想过……完颜弼可是认识盼儿小姐的?”?“不错,完颜弼认识盼儿,而金国皇帝完颜珣,如今也知道盼儿是燕王的人。但你不觉得以盼儿为诱饵,来挑拨金国地方官员与大军将领的机会实属难得吗?一旦两方发生误会与冲突,地方官员死了一个正三品的知府,军中将领则是也死上几个相差无几的将领,如此一来,岂不是更能够给金国如今的困境雪上加霜?”董晁皱着眉头问道。
这一路上他也确实在斟酌,到底是按照燕王之策,让完颜弼畏罪自杀更有利于燕王的利益,还是挑起金国地方与军队的矛盾,更为有利于燕王的利益。
“可燕王那里我们该如何交代?”贾金叶看了一眼冯璋哥后,对着董晁问道。
董晁默默点点头,而后凝重的开口道:“我知道,你们不愿意违背燕王的命令,更知道你们对于燕王的忠心。可……你们常在燕王身边,想必也时常听到燕王经常说的一句话: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所以依我看来,只要我们所做的事情,能够有利于燕王的利益,那么就像是在战场上一样,可以先把燕王的命令搁置在一边,大不了事情结束后,再去像燕王请罪便是。何况……你们也很清楚,燕王绝非是那种气量狭小之人不是?”
“挑拨金国地方官员与军队将领之间的矛盾,确实更有利于我们。但盼儿小姐的身份……除非我们能够在完颜弼见到盼儿小姐前,就让两方发生冲突。”冯璋哥稳重的说道。
董晁赞许的点点头,道:“押送完颜弼的人数也不少,一会儿天彻底黑了后,想必驻守在宁辽附近的金国将领就会闻风赶来,所以只要我们找准时机,应该能够在完颜弼见到盼儿前,就让他们先起冲突。如此一来,就要靠你们两人在其中周旋,寻找最佳的时机了。”
“军中将领能够见到盼儿小姐,毕竟他们不认识盼儿小姐。而完颜弼在到来后,加上我们二人的怂恿、挑拨,那么就一定要在短时间内挑起他们的冲突,从而使得他们两方连面都见不到,就把冲突扩大,如此一来,完颜弼死在了宁辽,军中将领也死在了这宁辽青楼……。”贾金叶说道此处,目光不自觉的看向赵盼儿。
雅间内除了赵盼儿之外,还有三名一直在弹奏的女子,以及一直静坐在赵盼儿身后的两名丫鬟。
而他们能够在此毫无顾忌的畅所欲言,就足以说明这些人都是跟赵盼儿有关,即便是跟赵盼儿无关,但恐怕也是属于董晁麾下的其他探子一支。
“这倒是一个办法,盼儿来解决驻守宁辽的军中将领,而你们就负责挑起冲突,以及解决完颜弼。”董晁默默点了点头后说道。
贾金叶跟冯璋哥、赵盼儿三人也是无声的跟着点头。
房间内的三人陷入到短暂的沉默当中,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不仅是要能够让计划成功,而且还要做到,能够在计划成功后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董先生能够确定驻守宁辽的将领真会在今夜来此吗?”贾金叶在心里梳理了一遍计划后,有些担忧的问道。
“这个不用操心,盼儿在来到这里后,他们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董晁点着头说道。
虽然只是一句简单的回答,但贾金叶跟冯璋哥,却是听出了董晁没有说出来的意思,而且看样子……如今这拱卫会宁府的大军中,必然是有着董晁发展出来的探子或者是眼线,甚至是包括一些人已经是属于董晁的手下了。
不然的话,董晁也不会放心赵盼儿凭借一己之力,或者是房间里的这几个女流,就能够解决掉金兵的军中将领吧?
当然,这些已经不属于贾金叶跟冯璋哥管,毕竟,他们与董晁终究是属于燕王麾下的两类人罢了。
就在冯璋哥与贾金叶刚刚从青楼悄然离去不久,镇外便响起了轰隆隆的马蹄声,随即一队约莫百人的金人骑兵进入到了镇子里,直奔赵盼儿所在的青楼。
而与此同时,回到镇外押送队伍所在的简易行营后,贾金叶与冯璋哥并未直接去见完颜弼,甚至是从辽阳开始,完颜弼都不知道押送他回会宁府的队伍中,其实掺杂着叶青的手下。
与张齐颜所差遣的一位将领低语了几声后,那位将领先是皱眉显得有些为难,而当两人再次低声跟那位将领解释了一番后,那位将领瞬间是眉头舒展开来,同意了贾金叶与冯璋哥的意见,随即向着那辆可以供完颜弼这一路上吃住行的马车旁走去。
宁辽的小镇在谋划着一场足以让金国境遇更糟的挑拨离间,辽阳城内的宋镇,此时却是一片的和谐与平静。
叶青望着张齐颜的背影,原本嘴角热络的笑容,也随着张齐颜的马车离去而消失。
张齐颜一直有些担心,押送完颜弼至会宁府的路上发生什么意外,不过好在,这一路上一切都是按照最初的计划一般在进行,这倒是让张齐颜稍微有些心安。
只是随着完颜弼“畏罪自杀”的日子临近,张齐颜原本的心安则是渐渐变得不安了起来,特别是今日一天,张齐颜就已经往叶青所在的府邸跑了不下五趟,几乎每一次来都是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深怕到了这最后关头会出现什么岔子。
叶青每一次见到张齐颜时,都会耐心的安慰他,并表示着这计划几乎可以称之为天衣无缝,不管是完颜珣还是其他人,都不会察觉到哪里会有什么漏洞。
李师儿站在府内灯笼照耀不到的阴影处,看着叶青送走张齐颜转身往府里走,而她自己也先一步走进了
厅内。
所谓押送粮草助张齐颜在完颜珣面前将功补过的三万将士,今日也已经在辽阳城外驻守了下来,如今整个辽阳已经有了宋廷的五万大军驻守,从而使得整个辽阳越发不像是金国的辽阳,倒是越来越像宋廷的辽阳。
就是连这刚刚迈入厅内的燕王叶青,也更不像是一个暂时居住在辽阳的客人,反而是更像一个主人。
而至于那里去的张齐颜,眼下李师儿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其更像是一个寄人篱下的落难者。
看着面色从容的走进厅内的叶青,李师儿的脑海里却是在掰着指头,细数着如今宋廷驻守辽阳的军中将领,不知不觉的,如今在辽阳叶青的麾下竟然已经聚集了五六位能征善战的勇将,而若是再算上叶青麾下那支由墨小宝、钟蚕所率,几乎可以号称无敌的种花家军,李师儿都有些替完颜珣感到头疼。
耶律乙薛、耶律石北两位将领,再加上破阵营的四位副统领,徐方武、孔驰、周平、刘建升,将领人数就已经达到了六人,若是再算上墨小宝、钟蚕,这可就是八位了,这让李师儿甚至都觉得有些疑惑,自己明明是见证了全过程,但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叶青到底是怎么做到,在不知不觉间,就在金国境内调集了五万精兵以及这八位将领的。
不得不佩服叶青的奸诈与阴险,往往都是趁人不注意时达到自己的目的、提出自己的条件,从而再用一系列不经意、让人难以察觉其真正目的的手段,使得自己的野心在一步一步的实现着。
“你是不是打算动手了?”李师儿在叶青坐下后,试探性的问道。
叶青微微一愣,而后看了看外面已经被黑暗笼罩的夜色,道:“看看那边情况的进展再决定。不过我想……过了今夜,就算是我们想要再拖下去都没办法继续拖下去了。”
李师儿轻轻蹙眉,瞬间抓住了叶青话语中的言外之意,问道:“押送完颜弼回会宁一事儿上出岔子了?”
“刚刚在张齐颜过来时,收到了董晁的消息,完颜珣像是已经意识到了辽阳的情况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范围,所以在得知完颜弼就要被押送至会宁时,便立刻让完颜脱达连夜在往隆安府赶路,是打算争取把完颜弼接到会宁。董晁的消息上说,完颜脱达刚刚从皇宫回到府里,本打算于第二日再前往隆安,但皇宫就在屁股后面立刻给完颜脱达下了旨意,让其立刻前往隆安。如今……恐怕完颜脱达也快要跟押送的队伍接上头了……。”叶青同样有些忧心道。
“如此一来,岂不是……岂不是没有办法让完颜弼畏罪自杀了?”李师儿原本还轻松的心情立刻替叶青紧张了起来。
“倒也不一定,就看董晁跟贾金叶他们,是不是足够聪明了。”叶青咬着嘴唇,对于董晁他还是比较放心,也相信董晁懂得在一些事情的机变灵活,但对于贾金叶跟冯璋哥他就没有那么放心了,毕竟这两人太过于忠心耿耿,从而往往会因此而不懂的灵活变通。
所以叶青怕的就是,一旦贾金叶、冯璋哥跟董晁他们汇合后,董晁若是有了其他的办法时,贾金叶跟冯璋哥可能会阻止董晁的变通,一根筋的要按计划行事。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李师儿蹙眉道:“你是担心贾金叶、冯璋哥会不通这句话吧?”
叶青默默的点头,承认了李师儿的猜测是对的,而后想了下后道:“不过不管如何,这件事情已经是箭在弦上了,就算是完颜弼侥幸逃脱,但最起码也够让完颜珣知晓眼下辽阳的张齐颜已经叛国了。总得来说,完颜弼一事儿并不会影响整个大局,毕竟,我们要的并非是完颜弼的性命,要的只是让完颜珣看到他治下的臣子内讧的事实罢了。”
李师儿若有所思,认同的点头道:“完颜弼畏罪自杀也会是漏洞百出,你也不会把这件事情做的天衣无缝,为的就是让完颜珣发现他治下的臣子并非都是对他忠心耿耿。所以完颜弼的死活无关全局,但就像是一个药引子一样,有这幅药引子自然是最好,没有这副药引子,你也会强行把这碗药让完颜珣喝下去?”
“大体上正是如此。一切看结果吧,估计明日下午,就会有确切的消息传来了。”叶青点点头道。
“那完颜陈和尚他们如今在哪里?”李师儿已经能够明显感觉到,整个辽阳的那种气氛已经变得越发紧张了,甚至可以说,是整个金国都已经处在一种隐隐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下,这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找到可以护她安危的人在身边。
虽然眼前的叶青也足以让她信任,让她依靠,但终究眼下金国与叶青之间的形势还未完全明朗,内心深处,李师儿还是有些担忧,叶青会不会在某一时刻真的把她推出去,或者是送给完颜珣来交易些什么。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危险的。完颜璟既然把你托付给了我,我便不会把你们母子送给完颜珣的。”叶青淡淡的说道。
看着叶青那双柔和深邃的眼睛,李师儿不由感到一阵心安与温暖,只是不等她来得及感动,叶青的话就瞬间打破了那心头的一丝暖流:“当然,偶尔利用你们母子还是必要的,但不管如何,只要你们母子活着,我叶青就算是对得起完颜璟的最终托付了。”
“哼!”李师儿气结,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毕竟叶青说的是实情,所以只能是哼一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看着李师儿不满的哼了一声,叶青笑了笑,多少是觉得凡事都要瞒着李师儿好像也不对,于是就淡淡的说道:“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以及乞石烈白山三人,如今已经在辽阳以东的耽罗,暂时怕是很难回到辽阳。不过你大可以放心你们母子的安危,即日起,我会把你们母子放在我的视线内,绝不会让你们受到什么危险。”
李师儿又是不满的哼了一声,虽然她明知道叶青如此完全是为了保护他们母子,但不知为何,话从叶青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变了味儿似的,倒像是一种对她们母子的监视似的。
1302 缺一个章节名
自那日谈完话后,李师儿就发现叶青仿佛变得有些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甚至是有种感觉,仿佛叶青变得有些神经质一般,时常是一个人在发呆、叹气,或者是嘴里在嘟囔着什么。
更为让李师儿感到震惊的是,她竟然有好几次发现,叶青独自一个人在院子里散步时,经常会神神秘秘的一个人跑到府邸的门口四下张望,像是在等待什么一般。
不过每一次显然叶青都没有等到他想要的消息或者是人,甚至就连前几日一天能够往宋镇跑八次的张齐颜,都像是消失了一般,自那日后再也没有登过宋镇内叶青的府邸。
叶青的神秘与鬼祟,让李师儿也跟着时不时紧皱眉头,不过看着叶青那个神秘的样子,李师儿倒是极为有先见之明,在这个时候她也绝对没有勇气去触霉头,不过李师儿还是能够感觉,叶青像是在等什么……等时局?等人?等消息?还是等……。
如此过了大概有四五日的时间,李师儿则是隐隐约约的猜到了叶青在等什么:既是在等会宁府那边的消息,也是在等渝关那边的来人,更是等会宁府可能对辽阳的态度与动作,也是在等待时机以期继续北上。
明显能够感觉到,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叶青就像是春日里发了情的猫一样,变得更加的不安与浮躁。
而当会宁府要加重赋税的消息打算开始在辽阳实施,以期解决高丽保州八万大军的粮草短缺问题时,李师儿终于是彻底明白,叶青到底在等什么。
张齐颜的府邸门前马车寥寥无几,辽阳城内有数的几家大户人家,有名望的豪门世族,再也不像从前那般,时常会出没在他的府里,反而是从元日之后开始,不知为何,渐渐变得大门紧闭,甚至就连府内的下人出门都是极为的低调。
大户人家在元日后的反应,张齐颜一直没有把此当回事儿,在他看来,辽阳城内有影响力、有财力、有势力的这些大户人家,之所以忽然之间闭门谢客,不再跟任何人交往,主要是因为听闻到了朝廷要增加赋税的消息,所以开始在此之前选择了明哲保身。
毕竟,随着平常的普通百姓家里都开始没有余粮之后,那么朝廷要是想要征收赋税,首要的选择重点便是这些富商大贾,或者是豪门世族,毕竟比起普通百姓来,他们府里储存的粮食可以足够他们府邸里的所有人吃上一两年的了。
所以最初张齐颜也并没有把这些人闭门不出的动作当回事儿,心里还想着或许等朝廷这赋税的风声过去了,那么一切就都会恢复如往常,而他自己府邸门前也依旧会是车水马龙,一番热闹的景象。
就是连李师儿,也从来没有去注意过辽阳城内那些大户人家的一举一动,甚至在这个时候,连她也忽略了那些大户人家的微妙动作。
所以此刻,李师儿回想起来才发现,张齐颜没有注意、她自己没有往那方面想,但不代表叶青没有往那方面想,没有去注意那些大户人家的一举一动。
所以当叶青在府门口鬼鬼祟祟的偷望时,忽然之间像是遇到了鬼一般,跟贾涉急急交代了几句后,就开始有些着急的小跑着往府里大厅内跑的时候,李师儿终于是又发现了一个秘密。
原来就在叶青偷偷摸摸在门口窥探,忽然又急忙往府里跑了之后,府邸门口就有一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而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并非是李师儿认为的张齐颜,反而是她并不认识的,听贾涉说是辽阳城的一家名望士族。
这一日李师儿所撞见的这一幕,让她清楚的知道,叶青这几天天天往门外偷望的其中一个目的,但至于那辽阳城的名门望族,到底跟叶青谈了一些什么,她暂时还不知道。
不过府邸门前有了第一个名门望族的拜访后,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名门望族的拜访,所以一连两天的时间,与门庭冷落的张齐颜府邸门口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宋镇叶青所在的府邸门口则是门庭若市,几乎辽阳城有身份、有影响力的那些大小名门望族,都一一来到宋镇带着贵重的礼物拜访了宋廷的燕王叶青。
终于是忍不住好奇心的李师儿,在那些名门望族于今日都离开后,李师儿来到前厅还是没有见到叶青,随即不自觉的来到府邸门口后,便毫不意外的看到叶青又在府门口来回踱步,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歪着头想了半天,李师儿也没有想明白,如今在辽阳,有什么人值得叶青亲自在府邸门口等候迎接,毕竟,若是换做在宋廷疆域的任何一个城池,哪怕是皇帝,恐怕都不会让叶青如此在门口等候迎接吧?
安耐不住自己这几日心头满满的好奇,李师儿悄悄的走到叶青旁边,毫无预兆的问道:“燕王殿下这是在等人吗?是在等谁啊?”
“刘克师一会儿就要到了。”叶青不假思索的说道,随即猛地反应过来,有些震惊的看着旁边一脸不怀好意,或者是阴谋得逞后的李师儿:“你怎么在这里?”
“刘克师为什么
要来?”李师儿有些按捺不住自己有些紧张的情绪不答反问道:“你是不是要打算要有所行动了?”
李师儿通过这几日对叶青的观察,以及这几日辽阳城内那些有着各种身份、有名望、有影响力的各种人物出现于叶青的府里的联想,第一时间就几乎猜到了答案。
金国朝廷开始在辽阳要征收更为苛刻的赋税,而之后就有辽阳城的名门望族来到叶青的府邸拜访叶青,如今叶青又在门口等自己的一个属下,这几乎已经足以说明,如今的叶青,已经打算在春暖花开之后,要对金国开始动手了。
更何况,即便是她不清楚叶青真正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但只要一想到,刘克师这些年来在叶青麾下一直以来的主要差遣是什么,就完全能够猜到,叶青接下来绝对是要打算对金国动手了。
熟悉或者是了解叶青的人都很清楚,刘克师在叶青这大半辈子的南征北战当中,到底扮演着何其重要的角色。
叶青在前攻城略地,刘克师在旁善后安抚,这几乎已经成了叶青每一次征战时的传统,也几乎成了叶青要开始发动一场战争的重要信号。
所以如今就连李师儿都知晓,叶青每一次发动战争时,身旁必然有刘克师的身影。
叶青每一次攻城略地之后,能够毫无顾虑的以敌人意想不到的速度继续攻伐下一个城池,正是因为身后有刘克师的安抚与善后,使得叶青几乎在攻占一个城池之后,根本不需要专注于战后的任何事情,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就是连粮草的供给,刘克师都能够一边做着善后安抚的差遣,一边为叶青把粮草供给安排的井井有条。
就在叶青看着一脸警惕与惊讶的李师儿,正要回答的时候,街道的对面已经有一辆一眼望去,便写满了风尘仆仆的马车快速的向这边驶来。
急速驶过来的马车在未到达府邸门前时,便开始平稳的减速,而后马车便极为平缓的在叶青跟前不足十步的距离下稳稳停住。
车夫的这一手平稳的把马车停下来,就足以见到其平时赶车的经验老道,而叶青在马车还未停下来时,脸上就开始挂着连李师儿都很少见到的温和笑容。
马车刚刚停稳,同样风尘仆仆的刘克师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对于叶青站在府邸门口迎候他,多少显得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快步走到叶青跟前,无视叶青旁边的李师儿,恭敬的向叶青行礼道:“下官刘克师见过燕王,有劳燕王等候下官了。”
“还不错,终于是赶来了,若是晚几日,我恐怕就要派人去找你了。”叶青上前两步,拍了拍刘克师的肩膀,虽是一身的风尘仆仆,脸上也是稍有疲惫之色,不过还是能够感觉到,刘克师那眼眸中浓浓的精气神。
“是下官过于求稳了,还望燕王见谅。”刘克师笑着说道,并不为自己做过多的辩解,当然,他也相信,他自从进入渝关后,或者是自从出燕京后,他的一举一动其实只要叶青想知道,便能够在第一时间知道。
所以此刻,他也知道自己的辩解其实更多的是画蛇添足,也相信叶青知晓,自己迟了几日是因为自己进入渝关后,便开始对辽阳的几座重要的城镇,做了一遍知己知彼的了解。
两人都像是忘了旁边还有一个李师儿一般,在简单的又寒暄了几句之后,便一同往府里走去,而立于叶青旁边的李师儿,从头到尾都像是隐形人一样被两人忽视。
不满的看着两人的背影跺着脚哼了一声,而后便跟着叶青与刘克师往府邸里走去,像是铁定了心要让刘克师看到自己,也像是非要跟叶青置一口气似的,在叶青与刘克师进入前厅后,李师儿便也跟着走了进来。
所以当刘克师打算在叶青旁边坐下与叶青说话时,李师儿便站在不远处,一双凤眸直勾勾的瞪着准备落座的刘克师,不言不语的表情像是在向刘克师宣示,这把椅子的主权并非属于他刘克师,而是应该属于她李师儿的位置。
“……皇后请。”刘克师终于注意到了李师儿的存在,愣了一下后,便向下首处的椅子旁走去,而李师儿则是神色带着一丝得意,挑衅的看了一眼正望向的她的叶青,而后便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三人都在彼此该属于自己的位置坐定后,叶青也不再客套,直截了当的说道:“辽阳知府已经死在了前往会宁府必经之路的宁辽镇,死因是因为与拱卫会宁府、而驻守于宁辽镇的金军将领,争抢宁辽镇青楼里的一位姑娘而发生了冲突,最终是押送完颜弼的数百人几乎被全歼,而金兵也在当夜死的只剩下十来个人回去搬救兵。”
“完颜珣会相信是因为冲突吗?没有怀疑是您从中作梗吧?”刘克师这一路上已经开始断断续续的开始收到关于这边的消息,所以对于这件事情他也知情。
“本就是漏洞百出的计划,本就是为了让完颜珣发现破绽,从而在完颜弼死了之后,彻底明白辽阳城的实际情况要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所以完颜
珣怎么想此事儿已经不重要,接下来就要看……完颜珣会如何回应。”叶青淡淡的说道。
“如此说来,您召下官至辽阳,是打算要开始动手了?”刘克师一路上已经想了很多,所以对于这一点儿,他也已经做好了继续善后安抚差遣的准备。
“自辽阳知府完颜弼死在宁辽一事儿已经过去了好几日,但不管是会宁府还是完颜珣,都暂时没有什么针对辽阳的动作与消息传过来,所以恐怕还需要再继续等等看。至于召你过来,是因为辽阳一事儿。”叶青端起茶杯,示意刘克师也尝尝这里的茶水如何。
根本插不上话的李师儿,看着叶青向刘克师示意喝茶,而她自己也不等叶青招呼,便大大方方的端起茶水开始喝起来,并时不时的点点头,像是在说这茶叶极对她的胃口一般。
从叶青与刘克师谈话的字里行间,她也几乎弄明白了叶青如今急招刘克师来辽阳的目的,完全是因为叶青不愿意亲自出面去应酬,这几日辽阳府那些个前来拜访的名门望族,所以便打算把这件事情交给刘克师来处置。
自然,这种事情对于刘克师而言可谓是驾轻就熟,这些年来,他在叶青麾下最主要的差遣便是做这些事情。
“那些名门望族既然已经主动拜访过燕王您,这也足以看得出来,不管是商贾还是名门望族,他们的触觉往往都要比官府的人敏锐太多了。要不然的话,他们就不会自元日后,就一个个关起门来开始观望、开始衡量到底该如何站队了。如今既然他们已经主动拜访您了,那么……最起码已经说明,辽阳的人心已经散了,他们的眼中,辽阳的天已经不再是辽阳官府或者是金廷,而是燕王您了。”刘克师略加思索后,继续说道:“当然,因为辽阳官府的诸多官员还都在其位,加上这几日除了富商大贾与名门望族外,并没有任何官府的人过来向您示好,这或许说明,张齐颜如今在辽阳还有一定的威望与权利。”
“不错,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富商大贾、名门望族源源不绝,可辽阳官场的官员却是一个都没有来,所以我这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当然,更多的担心是,他们之所以没有来拜访我这个辽阳城新的天,是他们还忠于金廷的原因,还是说,会宁府有什么我们没有查探到的消息,已经秘密传到了辽阳,从而使得他们才能够在如今的局势下,依旧稳坐钓鱼台。”
“可能也跟燕王这些年南征北战的赫赫战功有关,从而使得他们因为畏惧与敬仰,不敢贸然前来拜访您。”刘克师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看着叶青的神情,以及李师儿那一记大大的白眼,他知道这一次自己拍叶青的马屁,显然又没有拍对地方。
“既然你今日已经来了,那么辽阳的事情就交给你全权处置了。至于张齐颜……。”叶青顿了下后道:“如今已经没有可利用的价值了,此人对于权利可谓是野心勃勃,即便是留下我也不敢委以重用,所以到时候你自己斟酌着办便是。”
“那你打算做什么,你把辽阳的大事小情都交给他,你呢?打算干什么?”李师儿端着茶杯,整个人都窝进了椅子里,神态悠然的问道。
“你说呢?”叶青给了李师儿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道。
李师儿不屑的瞥了一眼叶青,而后用鼻子哼了一声,便继续窝在椅子内满足的喝茶。
而刘克师对于叶青跟李师儿之间的言语争锋,则是完全当做没看见,低头笑了下后,说道:“下官这一路上过来,也几乎已经与辽阳治下的各个城镇都进行了接触,至于那一批粮草……下官已经自作主张,全部被分发给了各地官府,当然,这也是下官以董晁给的那份名单为参考而做的,只是不太清楚,在您继续北上之后,这批粮草到底有多少能够让真正的百姓得到实惠。所以下官有一个想法,但不敢私做主张,还希望燕王来抉择。”
“说说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想法。”叶青点点头问道。
刘克师则是把目光投向了李师儿,而后才望向叶青说道:“下官认为,既然燕王打算以皇后以及高丽王完颜安康的名义讨伐完颜珣,那么是否在官府分发这批粮草给百姓时,便以皇后与高丽王完颜安康的名义来分发?下官以为,如此一来,只要此事一旦在金国境内传开,那么是否对于燕王您讨伐完颜珣而言,更能够得人心一些?”
“可你不是说,有些不敢保证到底有多少实惠落到真正的百姓手里吗?”叶青微微皱眉,并未看向望向他的李师儿道。
“所以下官还希望燕王能够给下官一队兵马,以此来让下官可以震慑那些想要从中牟利、中饱私囊的官员。”刘克师平静的说道。
李师儿只是静静地听,但此刻的内心却是有些五味杂陈,她显然没有想到,叶青把那批劫来的粮草,竟然要用来接济金国真正的百姓,这让她又不得不对叶青重新审视一番,甚至是此刻在脑海里猜测着,叶青之所以如此做,会是因为先帝完颜璟吗?
1303 大幕拉开
自前厅回到自己所在的庭院内,李师儿还没有从刚刚叶青与刘克师的谈话中回过神来。
特别是当她得知,叶青派墨小宝、钟蚕他们劫走的那批粮草,则是会分发给金国的贫苦百姓后,李师儿的心情就有些意味难明,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喜忧参半。
她当然很清楚,叶青之所以如此是为了收买人心,是为了伐金能够更容易一些,即便是以她与儿子完颜安康的名义来分发,但李师儿同样很清楚,最终收买人心的名与利,都会落在叶青的头上,从而使得叶青更能够名正言顺、深得人心的把金国纳入大宋的疆域之内。
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乞石烈白山三人已经不在她身边多时,而叶青也向她透漏了三人的动向,其目的便是为了利用完颜陈和尚三人来切断完颜福兴有可能的率兵回来驰援完颜珣。
所以如此一来,李师儿也就不难猜测,下一步金国境内若是因为完颜弼的死,而引起了军队将领与地方官员的矛盾后,那么忠孝军势必会因而趁机因为粮草问题而与地方官员发生冲突,如此一来,也就给了忠孝军倒戈的借口。
而倒戈后的忠孝军,接下来必然是要前往完颜陈和尚三人的麾下,用来阻挡完颜福兴对完颜珣的救驾。
想到此处的李师儿默默的叹了口气,她不得不承认,叶青在金国的这些时日,一直都在按部就班的实施着自己的计划,从而虽然达不到不战而屈人之兵之势,但最起码可以让他在对金国发动战争时,能够把代价降到最低。
李师儿在庭院内发着呆,而此时会宁府的完颜珣则是在御书房内,胸口填满了怒火却无处发泄,完颜脱达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整张脸几乎已经是紧紧贴在了地面上,就像是一只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一般。
前几日完颜脱达狼狈回到会宁的一幕仿佛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般,宁辽镇的冲突致使完颜弼身死,周遭驻军将领也是死了好几个,这些人的损失虽然让他愤怒、失望,但终究不过是百十来人而已,即便是完颜弼死了,驻军将领死了好几个,但比起一场战争来,这些死伤并不算什么。
可令完颜珣感到愤怒的是,因为完颜弼与周遭驻军将领之间的冲突,而引发的恶劣影响却是他始料未及的,这两日朝堂之上可谓是已经形成了文武官员的互相攻讦,使得原本朝堂之上平衡的文武之势渐渐开始倾斜,文官想要在朝堂之上稳压武将一头,而武将也想仗着帮助他完颜珣夺得皇位的功劳,能够在朝堂之上更有威权一些。
朝堂之上之所以会出现这一切,显然都是拜完颜脱达所赐,要不是他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也不至于发生这种事情。
而今日,再次来到皇宫的完颜脱达,竟然还敢狡辩,说不管自己是不是能够赶到宁辽,怕是完颜弼都得死,因为……这一切都是来自辽阳张齐颜跟叶青二人的阴谋。
这让完颜珣更是火冒三丈,虽然当初他怀疑过这是叶青跟张齐颜的手段,但当完颜弼距离辽阳越来越近时,完颜珣就放弃了这种怀疑,毕竟,若真是叶青与张齐颜嫁祸于完颜弼,那么就不该让完颜弼顺利到达会宁府,接受自己的审讯才是。
不错,如今完颜弼确实没有顺利到达会宁府,因为宁辽镇的军政冲突,使得完颜弼直接死在了宁辽,接连损失的还有自己的极为军中将领。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直到过了好久的时间,就在完颜脱达跪在地毯上的膝盖都感觉到一阵疼痛时,完颜珣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沉沉道:“辽阳的情况如何了?
”?“回圣上,自臣赶到宁辽得知完颜弼大人已死后,就立刻在第一时间往辽阳派遣了人查探那边的情况,但接连好几拨探子……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话,哪怕连一个字的消息都没有传回来。所以臣才怀疑,是不是辽阳已经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情况,或许……或许……臣是猜测,会不会是张齐颜已经被叶青收买了。”完颜脱达战战兢兢的说道,心里除了希望把这一次完颜弼等人死在宁辽的罪责推给辽阳的张齐颜,以及隆安、咸平的两位知府外,自然是希望如今辽阳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发生。毕竟,如此一来他最起码就可以不用战战兢兢的面对完颜珣,而且若是有可能,说不准他还会因为率先发现辽阳发生的事情而被升迁至六部。
“完颜福兴那边的粮草问题如何了?”完颜珣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阳穴,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完颜脱达,但冷静下来后,却也觉得完颜脱达的怀疑也并没有什么错。
完颜脱达的小心思,完颜珣明白的很,但也不得不说,完颜脱达的猜测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可眼下的情况,看起来好像真的在往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发展。
所以,若是完颜脱达真的往辽阳派遣了无数探子,但这些探子都毫无音信传到会宁府的话,那么从侧面的完颜福兴那里去了解粮草的补给问题,或许就能够推断出如今辽阳的真实情况了。
而此时听到完颜珣问话的完颜脱达,此刻则是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如今高丽保州的情况极为不乐观,更让他感到害怕以及难以在完颜珣面前启齿的是,当元日后最早的那批粮草被劫后,会宁府还曾接连派出过两次规模较小的粮草押送队伍,绕过辽阳往高丽保州运送粮草,可……这两次的粮草也同样被人给劫了。
而这两次粮草被劫的事情,则是完颜脱达昨夜里才刚刚得到消息,如今还没有向完颜珣禀报。
所以如今听到完颜珣问起完颜福兴那边的粮草情况,完颜脱达的额头上要是没有冷汗流下来那就才是怪事儿了。
看着完颜脱达如同死狗一样的趴在地上,整个身躯都在不自觉的颤抖着的时候,完颜珣的信开始不断的往下沉。
对于完颜脱达他太了解,若是做了什么有功的事情则是在自己面前眉飞色舞、张牙舞爪,而一旦做了什么惹自己发怒的事情,往往都是这么一幅死狗一般的模样。
所以看到完颜脱达如同筛糠似的身躯在颤抖,完颜珣的心头就立刻涌上来一股不好的预感,扶着越发疼痛的额头,有些无奈的道:“你不要告诉朕,接连两次绕过辽阳的粮草又都被劫了。”
“……圣上息怒,臣一定查出是谁……是谁抢走了这两次的粮草。请圣上允臣亲自带兵押送一次……。”完颜脱达硬着头皮说道,而额头上的冷汗像是雨滴一般不断的往脸颊与地毯上流淌。
“可有线索?”完颜珣出奇的没有发怒,而是缓缓抬起头,再次看着跪在地上的完颜脱达,有些无力道:“起来说话吧,跪在那里已经快要一个时辰了,难不成你想在朕跟前把两腿跪断不成。”
完颜脱达甚至都没有敢抬起头看向完颜珣,依旧是跪在那里,诚惶诚恐的说道:“回圣上……暂时……暂时还没有什么线索,因为……因为这一次连押送粮草的民夫都没有回来。”
完颜珣时不时的咬着嘴唇,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张齐颜在前日还给朕上了会如数把新征收的粮草运往高丽保州,而今日你说张齐颜可能已经被叶青收买,可有何根据?”
“臣手里暂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臣接连派出前往辽阳的探子一个都没有回来,这显然并不正常。臣这一次派的探子,可都是一些经验丰富的好手,若是在平常,绝不可能三日都过了还未给臣传来哪怕是一丁点的消息。”完颜脱达这一次说的比较坚决,可能也跟完颜珣并没有如他想象中那般暴怒的态度有关。
完颜珣面色凝重的看着跪在地毯上的完颜脱达,他很清楚完颜脱达所言的那些经验丰富的好手是什么意思,那些人,可都是曾在自己篡位时立下大功的探子,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若是没有这些安插在皇宫内的眼线与探子,那么他也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攻陷皇宫。
自然,那些人对于自己的忠心也是毋庸置疑,就如同他把那些人交给完颜脱达一般,完颜脱达对于他的忠心,也是最为让他放心的。
自刘克师到达辽阳后,三日来他几乎很少会出现在宋镇的府邸内,几乎每日都是与辽阳的富商大贾、名门望族在酒楼内度过。
每天都是在酒楼内迎来送往,要么是别人请他赴宴,要么是他请别人商议事情,从而也使得原本的辽阳主人张齐颜,终于是在刘克师到达的第二日,彻底意识到了辽阳的形势发生了他无法想象的巨大变化。
在刘克师到达辽阳的第三日,除了那些富商大贾、名门望族外,一些辽阳的官员也开始加入到了宴请刘克师的队伍当中,如此一来,张齐颜在辽阳就显得更加的孤独。
在自己的府邸来回思索了一夜,张齐颜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向会宁府坦白自己的罪过,毕竟,比起自己在辽阳弄丢粮草的罪过来,叛国的罪过显然是他无法承担的,何况,只要他现在能够对会宁府通风报信,那么也算是将功补过。
一封思来想去一夜而琢磨出来的密信,终于是被张齐颜在书房内鼓捣出来,黯然长叹一声后,便令府里的下人秘密带着出城前往会宁府。
看着下人带着密信离去,张齐颜有些惆怅的仰头望天,心头虽然多少轻松了一些,但哪块像是带着阴影的大石头,还是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再次思索了一番后,张齐颜决定不管如何,还是要前往宋镇叶青的府邸试探一番,不管如何,如今摆在他眼前的路,也就只剩下了两条,要么便是选择与叶青同流合污,要么便是……就像那封密信一般,向会宁府认罪。
马车早已经在门外准备好,走出诺大的朱红色府门,望着宽敞干净的街道与往日并无两样的景象,张齐颜的心头却是显得更为沉重,这样平常的景象虽然与昨日一模一样,但不知为何,却在他的眼里透着一丝丝的陌生,就仿佛这个城池……已经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辽阳城。
马车缓缓从府邸门前驶离,驾车的车夫与陪同的下人,虽然不知道张齐颜这几日为何满腹心事的样子,不过跟随张齐颜多年,通过他们自己的察言观色,也能够意识到……可能辽阳城还会有大事发生吧?毕竟,前几日可是知府刚刚被押送往会宁府问罪的。
宋镇依旧是原来的宋镇,也毫无任何变化,不过当马车行驶过时,那种陌生的感觉,以及一股隐隐的肃杀之意,还是让张齐颜感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压力。
如今的宋镇,在他眼里比起整个辽阳城来,显然是更像宋廷的城镇,而非是辽阳城的一角。
满腹心事的张齐颜在叶青府邸的门前站定,而就在他进入府邸的时候,刚刚出城的下人,就已经被守卫在城外的宋军拦住了去路。
1304 再缺个章节名
辽阳府刚出城不过三五里前往咸平府的路上,张齐颜府上特意打扮成民夫的下人,被扣押了下来。
此时的天气乍暖还寒,亮丽的阳光照耀在大地上,却是感觉不到多少的暖意,夹带着残余寒意的微风掠过整个大地,虽然不会像严寒时节那般,让人忍不住在寒风中颤抖,但掠上心头的寒意还是直入被厚厚的棉服所包裹的躯体。
一辆马车飞快的疾驰在前往咸平府的官道上,耶律乙薛先是张望了一眼那扬起一股尘土,向这边飞驰而来的马车,随即便继续示意手下对打扮成民夫的张齐颜信使开始搜身。
一些与寻常百姓出远门时所带的一模一样的干粮,包括一些换洗的衣衫与两双鞋,以及身上那身算不上寒酸但也谈不上体面的衣衫,给人的第一感觉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出行百姓。
可那匹身上毛发乌黑发亮的高头大马,却不是普通寻常百姓能够受用的起的坐骑,如今在金国,别说是这般神俊的良驹,就算是骡子、毛驴都不常见。
随着粮草补给以及赋税的征收,寻常普通老百姓家里的黄牛几乎都已经被官府征收,用来运送粮草,所以这么一头神俊的良驹,根本不可能是一个寻常百姓能够拥有的。
当然,这位外表看似与寻常百姓几乎一模一样的信使,在刚刚被拦截时也并未表现出慌张的神情,只是当耶律乙薛开始命人搜身时,这位信使的神情才变得有些不安起来。
不远处的马车毫不减速,直到快要接近耶律乙薛等人时,才渐渐减缓了速度,而到了跟前后,马车则是极为平稳的停了下来。
耶律乙薛面带微笑,抬头看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随后便继续低头看手中从信使身上搜出来的书信。
刘克师快速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原本团团围成一圈的兵士,快速给刘克师让开一条通道。
“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刘克师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耶律乙薛跟前问道。
耶律乙薛笑了笑,把手里的书信递给了刘克师,道:“刘大人过目。”
刘克师疑惑的接过,只是简短的看了几眼,眉头就立刻皱了起来,而后便认真的继续看起来。
耶律乙薛看着刘克师的目光移向了书信的最左方向,这才开口道:“此事儿怕是需要禀报燕王才行吧?”?刘克师继续看着手里的书信,嘴里却是说道:“倒也不必,我刚刚过来时,张齐颜则是刚刚进入了燕王所在的府邸,想必这也是为了试探燕王。”
“那眼下这件事儿怎么办?”耶律乙薛平静的问道。
刘克师在叶青麾下,虽然官职还算不上最大的,但不管是耶律乙薛还是其他人,却是都很清楚,刘克师在燕王麾下举足轻重的作用,以及在燕王心里的重要性。
所以自刘克师到达辽阳后,不管是宋镇的叶青府邸内,还是辽阳城外的五万驻军中的所有将领,只要是认识刘克师,只要是有资格与刘克师共事者,往往都会因为燕王叶青对刘克师的倚重而礼让三分。
“禀报燕王自然还是要禀报的,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这封书信的内容,我们应该如何办。”刘克师终于是抬起头,把书信交还给耶律乙薛后,随即双手有些怕冷的用力搓了搓,放在嘴边哈了一口热气驱寒后,接着道:“这几日你们也已经解决了好几拨前来辽阳查探的金国探子,而张齐颜眼下又想要给会宁府通风报信,这说明会宁府对于辽阳的情况已经起疑心了。只是因为如今会宁府不知道辽阳的真实情况,所以一时还难以下决断如何是好。”
“但这封书信要是到了金国会宁府,那岂不是就真相大白了?要不还像以前一样,就地解决算了?”耶律乙薛瞟了一眼旁边脸色因为紧张发白的信使,风轻云淡的说道。
刘克师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耶律乙薛的话,而是仰头思索着,想了下后道:“张齐颜是想要在会宁府面前将功补过,以及作为内应来呼应会宁府接下来可能往辽阳派兵的动作。不过这一来一回也是需要时间的,完颜弼死了,张齐颜在完颜珣跟前还剩下多少信任,仅凭这么一封书信……你觉得完颜珣就会相信吗?”
“不管相信不相信,但这几日好几拨来刺探辽阳消息的金国探子,难道还不能说明
问题吗?”耶律乙薛没有刘克师那么深的城府,在他看来,前几日开始有会宁府的探子接连不断的出现后,就足以说明,会宁府如今已经对有燕王坐镇的辽阳府形势起了疑心了。
“不错,话是如此说。”刘克师认同的点了点头,而后道:“但我寻思的是,要不要我们利用这封书信,来继续误导下会宁府的视线跟注意力?如此一来,也能够给燕王与辽阳府多争取一些时间?”
耶律乙薛凝视着刘克师凝重的脸庞,目光不自觉的扫过刘克师那也已经有些花白的鬓角,随即笑着道:“怎么,难道辽阳还有刘大人你没有摆平的事情,还需要时间来解决?”
自刘克师到达辽阳后,不光是让辽阳的富商大贾、名门望族开始俯首听命,就是连一些辽阳府的其他官员,如今虽然还身着金国官员服侍,可已经成了宋廷的官员。
“辽阳府的事情还好说一些。何况还有燕王坐镇,就算是有些不长眼的看不起我刘克师,但燕王的虎威可不是谁都敢去碰的,辽阳府虽然还有一些不死心的人,但已经不足以影响辽阳大局了。我担心的是辽阳与渝关之间的几个小城与比较紧要的镇子,地理位置过于分散,想要把他们全部捋顺自然是还需要一些时间的,毕竟,我来的时间太短了。”刘克师有些无奈的说道。
当初墨小宝他们劫持的那一批粮草,如今虽然已经派上了用场,但终究整个金国以及辽阳以南的各城各镇,还并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因而也就让他刘克师在面对这各城各镇的官员,威信力有些打折扣,所以做起事情来,就不如当初处置那些经历过战火后,被燕王攻取后的城池那般好摆弄。
终究都是金国的官员,吃的用的穿的则全是金国给予的,而今想要不费吹灰之力的暗中让他们都投靠于燕王、投靠于宋廷,只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显然效果不如用刀枪杀伐跟他们说话管用。
自然,正是因为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使得金国辽阳以南的官员,就对他刘克师以及宋廷乃至燕王都少了几分敬畏之心,从而也就使得刘克师最初跟他们商议好的,用这批粮草换民心的事情进展的并没有那么顺利。
百姓们得到的好处可谓是极少数,而大批的粮草要么是进了那些官府的粮仓,要么就是通过当地的名望、商贾而进入到了黑市之中,而后再次抬高价格卖给那些已经吃不起饭的普通百姓。
这般剥削是刘克师不想看到的,更是在他还没有到达辽阳时,叶青就已经要叮嘱他要解决的问题。
就算是刘克师有三头六臂,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显然也很难把这些事情都捋顺,而这些事情若是无法捋顺,无法拉拢到民心的话,那么一旦与会宁府、完颜珣撕破脸,一旦在辽阳附近发起战争的话,辽阳的后背多少还是显得有些危险,甚至是到时候很有可能会使得辽阳腹背受敌,出现被金人前后夹击的艰难处境。
耶律乙薛认同的点点头,思索了一番道:“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交给刘大人处置了,那我便不再过问了。至于刘大人担心的,一旦燕王与完颜珣开战后,是否会陷入到腹背受敌的情形,这点还希望刘大人放宽心。虽然如今还没有正面与金兵交战,但如今不管是我还是徐方武、孔驰等其他几个将领,都已经开始寻找辽阳周遭百里范围内的金兵大营了。”
“辽阳这周遭还有金兵?”刘克师有些吃惊的问道。
耶律乙薛笑了下,道:“你不会以为金廷往高丽保州出兵八万后,整个金国就兵力空虚了吧?虽然如今辽阳几十里以内,已经没有多少金廷驻军大营了,但再往外围一些,金兵的数量依然是不可小觑。毕竟,到现在为止,我们可是还没有跟金国打过一场仗,怎么可能会有消耗跟伤亡出现呢。不过这点儿倒是不用担心,燕王早就已经有所准备了,就算是这百里之内还有大量金兵,但只要一旦与金国正面交锋的话,我们还是有后手的。”
刘克师默默点头,心里开始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处置这封书信,对于耶律乙薛透露给他的一些军情,他几乎只是做到有所了解就足够,从不会去对于军情有何过深的询问。
而正是他在军政之间底线的拿捏恰到好处,也才使得无论是耶律乙薛还是墨小宝他们,对于刘
克师都是没有丝毫的怨言,甚至是还都很喜欢与这种极为识趣的文官合作。
燕王叶青麾下势力庞大,文官武将数不胜数,大部分的文官同样都会犯一些不自知、不自重的小毛病,特别是在与军中将领打交道时,往往都会问一些因为涉及机密而让武将无法回答的问题。
所以武将也是十分不愿意跟文官共事、喝酒,但只有这个刘克师可以说是一个例外,正是因为刘克师对于一些事情的拿捏,让武将们觉得与他相处时,不用怕一些问题的无法回答,而伤了彼此的面子。
“好,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就是了。”刘克师也不推辞,何况这也本就是他的分内事。
耶律乙薛应刘克师的要求,差遣了十个兵士押送那信使跟刘克师返回辽阳府,而此时的辽阳府,叶青则刚刚与张齐颜各自心怀鬼胎的寒暄完。
两人按照这些时日已经形成默契坐下,依旧是叶青坐在了主人的位置上,张齐颜坐在了客人的位置上。
“今日下官来此,是想请问燕王,那批粮草可已经送至高丽保州?”张齐颜表面上显得颇为平静,但心里头却是涌动着翻江倒海的紧张与不安,甚至他已经隐隐猜到,那批由宋廷三万人马运送至辽阳的粮草,根本不可能被送往高丽保州,这不过是当初叶青想要三万人马进驻辽阳的借口罢了。
而至于那三万人马押送的粮草,恐怕只是为了供给原本随他一同驻守在辽阳的另外两万人马而已。
张齐颜也不得不佩服叶青的高瞻远瞩,这个寒冬的粮草苦难,俨然早就让叶青意识到了金国不可能再像之前那般给他供给粮草,即便是金国以及他张齐颜愿意为叶青供给粮草,但终究要面对一个现实的问题就是,金国也要有粮草能够供给给叶青才行。
所以如今看来,叶青从渝关以内运送过来的那部分粮草,很有可能只是为了解决他自己的粮草问题,压根就没有想过帮自己解决粮草丢失的问题。
叶青先是示意张齐颜喝茶,而后放下茶杯后,神色从容的说道:“张大人难道还没有收到消息吗?连同金廷在粮草被劫之后又运送的两次粮草,以及我命人运送至高丽保州的粮草,在耽罗都被不明身份的劫匪给劫掠了吗?”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张齐颜脸色突变,不自觉的站了起来,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叶青,继续问道:“燕王是说,朝廷还曾先后两次往高丽保州运送过粮草?”
叶青点点头,道:“会宁府知府完颜脱达,先后两次集结了粮草,绕过了辽阳往高丽保州运送粮草,但可惜……就像我替张大人运往高丽保州的粮草一样,在快要到达耽罗时就被不明身份的劫匪劫走了粮草。”
“可……可燕王并没有跟下官提及过此事啊?”张齐颜显得有些六神无主的问道。
“粮草被劫又不是什么露脸的事情,何况说给张大人知晓的话,岂不是徒给张大人增添烦恼?”叶青有些无奈的摇头,而后接着说道:“所以张大人想必应该明白了吧,为何这几日我在这宋镇的府邸,天天都是迎来送往的场景了吧?”
“燕王的意思是……您想要通过辽阳的这些富商大贾、名门望族来筹粮?”张齐颜见叶青不等他问,就解释了这几日府门前迎来送往的问题,先入为主的问道。
“正是如此。所以啊……如今不光要从辽阳这些富商大贾、名门望族的口袋里筹粮,还想着过几日要派兵前往耽罗,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劫我们的粮草。”叶青再次狮子大开口说道。
张齐颜瞬间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如今辽阳周围宋廷的大军都已经达到了五万,这件事情他还不知道该如何跟会宁府解释,这要是叶青再往耽罗派兵的话……张齐颜甚至不敢去想其中另外一个后果。
辽阳如今有着宋廷五万大军,而叶青若是借着要去耽罗剿匪寻粮的名义,再继续往金国境内派兵的话……那么一旦占据了耽罗,岂不是就堵死了完颜福兴回金国的后路?
如此一来,若是叶青到时候显现出他攻伐金国的野心来,那么金国在凭白少了八万大军,以及辽阳又驻守着宋廷五万大军的情况下,岂不是就陷入到了更加被动的局势下?
1305 开拔
时间不知不觉的继续向前推进,李师儿身上的衣衫也越来越单薄,特别是午后之时,当阳光洒满整个庭院,暖烘烘的照在人身上时,那种熬过寒冬之后对于暖意的残余需求,让人不由自主的在暖和的阳光照耀下心生惬意与舒适,以及夹带着的那一丝淡淡的懒洋洋与困意。
一盏冒着热气的茶水被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手里的书籍已然成了助眠之物,打不起精神的惬意与舒适之感,让人只想要就这么一直静静的随着时间流淌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放下手里的书籍,端起旁边的茶杯,前几日赵盼儿又再次回到了李师儿的身边,两女之间相比刚一开始的针锋相对之势,如今已经缓和了很多。
“那边都在忙些什么?这几日看着人来人往的,是不是又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了?”李师儿满足的感受着清茶淡淡的茶香与惬意,对旁边像她一般享受午后时光的赵盼儿问道。
赵盼儿瞟了一眼桌面上李师儿放下的书籍,而后看着自己手中茶杯中漂浮着的几小片茶叶,淡淡道:“燕王的政务繁多,这几日据说一直都在忙着处理关于燕京的政务,当然,这边的军务也是一点也没有落下。总之,这些时日燕王很忙。”
“是啊,他应该忙起来。可不知为何,总是给我一种像是在瞎忙活的感觉。”李师儿有些不满的撇撇嘴,原本自刘克师到达辽阳后,李师儿还以为叶青很快就将对金国发动战争,可不想这已经快要过去一个月了,但金国的局势依旧还是如此像温吞水一般,并没有发生残酷的战争,也没有见到会宁府有人来到辽阳。
就像是……眼前的形势就像是……仿佛完颜珣已经认命了一般,不再跟叶青纠缠于一城一地的得失,也仿佛根本就不在乎如今已经实质上被叶青控制的辽阳,都快要成为宋廷的疆域了。
完颜珣龟缩起来如同死狗一般,就像是看不见辽阳城已经失去了掌控。
如果说最初还看不清楚辽阳的形势还情有可原,可这都已经过了一个月了,会宁府不可能还没有察觉到辽阳的形势已经不受控制了吧?
一个多月前开始在辽阳征收粮草,但那些富商大贾、名门望族在身后有了叶青给撑腰后,便没有一个人上缴过粮草,而至于辽阳城内的百姓,还是周边的各个城镇,同样也是把会宁府的命令置之于脑后,根本没有人去理会如今会宁府在辽阳仅存的那点权威性。
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的从指尖溜走,辽阳的形势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因为刘克师的到来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今不光是辽阳府官场的所有问题都已经解决,就是连辖下的各城各镇,如今也已经几乎都成了宋廷的疆域与百姓,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刘克师这一个多月不辞辛劳的奔波。
至于叶青,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基本上就没有走出过宋镇,偶尔时不时的跟张齐颜心怀鬼胎的试探着彼此,要么就是在他那诺大的书房内,批复着堆积的成小山似的来自各地的公文。
所以李师儿只知道这府邸每日发生着什么事情,对于外面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她则是一概不知,她只知道,若是一旦与金国正面交战,叶青应该……应该会去前线吧?
赵盼儿撅了撅嘴,对于李师儿的猜测既没有认同,也没有反对,毕竟,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如今辽阳府外面到底有没有什么大事情发生。
太阳渐渐开始从两女头顶上西斜,不过那丝暖和的惬意与舒适,还是让两女依旧是十分满足。
此时叶青那巨大的书房内,以及整个宋镇的府邸,少了耶律乙薛、墨小宝、钟蚕等将领,如今叶青的手底下,包括守护这座府邸的,只有他麾下的两百名亲卫,至于其他人,基本上都已经驻守在了辽阳府外的每个大营内。
贾涉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跑进叶青的书房,手里拿着一封密信急忙递给正在批驳公文的叶青,嘴里说道:“燕王,耽罗那边的来信。”
“哦?耽罗那边的。”叶青从如小山的公文堆中抬起头,接过贾涉手里的信封拆开。
看到一半时,叶青的眉头就慢慢的皱了起来,不过在看到最后时,叶青原本皱起的眉头则又是舒缓了开来。
“完颜珣要把完颜福兴的八万大军从高丽保州调回来了,难怪这段时日,辽阳这边的形势都已经公开化了,完颜珣竟然还能够沉得住气。原来这是要打算加上完颜福兴的八万大军,对我们形成合围之势啊。”叶青放下信,摇着头分析道。
贾涉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有些担忧的问道:“那……完颜陈和尚他们,燕王您相信他们会跟完颜福兴的八万大军死拼吗?末将有些担心,完颜陈和尚他们不会真心跟完颜福兴他们为难,如此一来,耽罗这边必然会成为突破口,而一旦耽罗被突破,咱们在辽阳恐怕就要两面受敌了。”
今日一早,就已经先是收到了来自耶律乙薛等将领的密报,隆安、咸平两府已经开始有大军先后集结的现象,虽然还没有南下,但所有的迹象都已经表明,金廷调集大军暂时的按兵不动,想必就是为了等高丽保州的完颜福兴撤回来,如此他们便能够形成东、北两面之势来攻辽阳。
不过是半天的时间,叶青就再收到了来自耽罗那边的消息,自然也就印证了贾涉的猜测,当然,眼下的消息也就解释了为何在辽阳府的形势几乎已经公开化后,金廷迟迟没有对辽阳采取动作的原因。
“有李师儿在宋镇,完颜陈和尚他们……就算是有其他心思,恐怕也不得不顾忌这边李师儿的安危吧?”叶青揉了揉有些发闷的太阳穴,一上午的政务处理,早就已经让他脑子感到有些昏昏沉沉的。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贾涉想了下,看着叶青神色之间并未任何不满,便继续大着胆子说道:“完颜陈和尚、乞石烈白山、完颜斜烈三人率投诚的忠孝军两万人,完颜福兴从高丽保州所率八万人,而我们在耽罗的大军,也就只有破阵营副统领周平所率的五千人与完颜陈和尚的忠孝军一同拒敌,是不是……人数少了一些?”
“不错,破阵营只有五千人在耽罗,而不管是投奔咱们的金兵,还是完颜福兴手里的八万大军,这加起来可是有十万之众了,即便是他们不联合起来,忠孝军与破阵营共两万五千人,恐怕也很难抵挡的住迫切想要回家的完颜福兴麾下的八万大军。军中士气最为重要,何况完颜福兴与他麾下的八万大军,在高丽保州已经停留了一年多的时间,思乡心切的情况下,战力自然也是不可小觑。”叶青皱着眉头,一时之间也陷入到了两难境地当中。
贾涉同样是皱眉,他不相信是自己提醒后燕王才注意到这个问题,他相信,燕王恐怕是心中早有了打算,只是在自己提醒后,才会认真的去考量这个比较棘手的问题。
“对了,如今在辽阳府外,还有多少兵马?是由谁统率?”叶青沉思了一会儿,便抬头对贾涉问道。
贾涉几乎连想都不用想,快速的回答道:“回燕王,耶律乙薛、耶律石北一直都在咸平与辽阳之间一带游弋,谨防金人会偷袭。墨将军、钟将军的种花家军,末将不知晓。徐方武、孔驰所率大军则在辽阳以西,麾下将士一万人。所以如今辽阳府外剩余一万五千兵力,由破阵营副统领刘建升全权统领。”
听着贾涉的禀报,叶青的神情则是闪过一丝诧异,不自觉的脱口道:“辽阳府竟然只剩下刘建升一人了?”
贾涉看着诧异的叶青,无奈的耸耸肩膀,他当然能够理解叶青的惊诧是因为什么。
这就像是一个人兜里揣了一千两银票,本以为自己很有钱,但却忽略了自己所缺的东西实在太多,所以在不知不觉的买卖当中,回过头来算账时,才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买什么东西,但怎么手里的钱就突然快没了呢?
在三万大军刚刚到达辽阳时,叶青麾下可谓是兵多将广,兵力就有五万人之多,而能征善战的将领,也是足有七八个之多,可如今当开始用兵之时,叶青就再次发现,好像自己手里的将领又不够用了,完全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多。
当然,叶青也很清楚,之所以会如此,还跟他们这一次战线拉得过长有关。
不同于他之前的每一场战争,几乎都是率军进攻敌人的城池,在战略战术上拥有着巨大的自由度。
这一次虽然也可以算作是战略上的主动进攻,但在战术上的初期阶段,叶青麾下的五万大军,则几乎是以防守为主。
加上又是以没有经历过战争的辽阳府为据点,这本身就是一个需要他们防守的城池,而耽罗、以及咸平、隆安两府的各路金国大军,同样是他需要防守的重点,所以自然而然的,叶青就不得不因为局势而拉长所有战线。
当然,叶青也深知,这就是兵不血刃的拿下敌方城池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不过好在,因为辽阳成为了他们的第一个据点,加上辽阳以南的各个城池,在刘克师这一个多月时间的奔波下,也已经几乎趋于稳定,所以从大后方自然还可以源源不断的输送兵力过来。
但不管如何,在战术上初期,叶青以及他麾下的五万兵力,还是需要承受来自金国主动进攻的极大压力。
即便是他已经拉拢了乞石烈白山、完颜斜烈、完颜陈和尚当年所统领的忠孝军两万人马,以及驻守于长岭的乞石烈诸神奴麾下的数万人,但不管是忠孝军还是乞石烈诸神奴麾下的大军,在彼此的位置上都有着他们的战略、战术作用,并不能够在战争的初期赶到这边驰援叶青。
所以如此一来,不管叶青打算再往耽罗增兵多少,那么接下来驻守于辽阳府外剩余的兵力,依旧还需要一个将领来统领。
贾涉看着叶青微皱眉头沉思着,自然也想到了眼下叶青以及他们所面对的现实。
不过贾涉则是极为有自知之明,很清楚的知道,他这些年在叶青身边,虽然也学到了不少关于如何率军作战的经验,但若是跟耶律乙薛等人比起来,他可是自愧不如。至于跟墨小宝、钟蚕相比,贾涉则是压根没有想过自己能够跟这两位最为受叶青重视的将领比对。
自然而然的,当刘建升不管是率一万人还是五千人前往耽罗驰援周平,那么辽阳剩下的五千人还是一万人,自然就要由叶青亲自来率领了。
“去城外召刘建升过来,还有,先去找李师儿……算了,我自己去找李师儿,你便先去城外找刘建升。”叶青斟酌一番后说道。
贾涉点点头,便立刻离开向着书房外走去,而叶青则是在贾涉离开后,坐在椅子上重新思考了一会儿后,这才起身走出书房,向着还在享受午后惬意阳光的李师儿庭院走去。
确实如贾涉所提醒的那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以及乞石烈白山,当他们率他们旧日麾下的两万忠孝军,在与完颜福兴对峙时,会不会因为人数的劣势而倒戈呢?
人性是最为无法揣测的东西,即便是完颜陈和尚三人对李师儿是忠心耿耿,但当他们自己的性命遇到挑战危险时,变节投靠了叶青的他们,真的还能够坚守那份对李师儿的忠心吗?
面对完颜福兴八万大军的巨大压力,两万五千人的守军,真的能够做到完全不怯战,为了李师儿能够复仇完颜珣而死守,哪怕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吗?
叶青不知道,在眼前的这种情况下,怎么才能够完全保证完颜陈和尚三人对于李师儿的忠心,以及他们三人想要替完颜璟复仇的决心。
所以当赵盼儿以及董晁,已经利用这段时间,在金国的民间开始散播着前皇后李师儿要为先帝完颜璟复仇的传言后,叶青自然想着继续依靠李师儿的影响力,来给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以及乞石烈白山三人的忠诚上一道保险。
当然,前往城外去召刘建升的贾涉,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的猜测跟叶青的选择完全是背道而驰。
李师儿、赵盼儿四目震惊的看着叶青,简直不敢相信叶青刚刚的选择,竟然是要亲自率领五千精兵前往耽罗,要与在耽罗的周平、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以及乞石烈白山一同拒敌完颜福兴。
“你真的要亲自前往耽罗?”李师儿浑身感到一阵凉意,刚刚享受午后阳光的惬意与舒适,也早已经被叶青的决定震惊的烟消云散。
“你去了耽罗,辽阳府怎么办?难道就靠刘建升跟一万人马坐镇吗?还有,就算是你去了之后,忠孝军加上你麾下的破阵营一万人,不也才三万人?完颜福兴可是有近八万大军,就凭你一个人真的能抵挡的住吗?”李师儿语气着急的继续质问道。
“不止我要去,你也要跟着我一同去。”叶青看着震惊的李师儿,平静的说道。
“我不怕死,但我不想……还没有为先帝报仇就死去,那样我会死不瞑目的。”李师儿在叶青说完后,突然间平静了下来,一双凤目盯着叶青一字一句的坚决说道。
“只要能够延缓完颜福兴的八万大军从高丽保州撤回来驰援完颜珣在境内的用兵,那我们便可以立于不败之地。而且……也并非是要一直坚守下去,只要能够守得住半个月,拖住他们在半月之内无法攻破耽罗就足够。”叶青看
着李师儿认真的说道。
李师儿同样是凤眸紧盯着叶青、微蹙眉头,静静的盯着叶青看了半天,而后才凝重说道:“我愿意陪同你一同前往耽罗拒敌,但……我有一个条件。”
“好,答应你,你说。”叶青点头说道。
“很简单,拿完颜福兴的命来祭奠先帝之灵。”李师儿平静的说道,不过语气中却是带着隐隐的杀气。
“明日一早便出发,耽罗的形势比你想象的还要紧急。”叶青面无表情的说道,随即便转身走出了李师儿所在的庭院,而赵盼儿则是不用叶青说话,便跟在后面走了出来。
两人走出李师儿所居住的庭院,来到已经隐隐有了淡淡绿意的小湖泊边的廊亭内。
赵盼儿不说话的站在叶青身后,虽然她已经不再像最初哪怕敬畏、惧怕叶青,但或许是因为少女的直觉,使得她还是能够隐隐感觉到,此刻叶青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隐形的威势,使得她不敢像往常那般跟叶青斗嘴。
静静的望着平静的小湖面,叶青沉默许久,而后才背对着赵盼儿缓缓开口道:“明日起照顾好完颜安康,还有,辽阳与耽罗之间的信息传递,就交给你全权处置了。”
“嗯,我明白。”赵盼儿望着那伟岸的背影点头说道。
“还有,自明日我离开后,辽阳的大事小情都会由刘克师全权处置,而你,也需要听从刘克师的差遣命令。刘克师看似为人和善,但在一些事情上,则是有着极为不近人情的一面。所以我离开后,切记不可意气用事,更不可在他面前使性子,因为这样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他也绝不会因为你跟我之间熟悉的关系,而对你网开一面、另眼相看的。”叶青语气中的嘱咐味道,让赵盼儿的心头不知为何竟然有一丝的感动,就像是当初董晁带着她一般,每次在出门时,都会唠唠叨叨的叮嘱着她一些琐碎事情,即便是这些事情在刚刚他已经嘱咐过一遍。
“是,燕王放心,奴婢一定会谨记自己的职责差遣,也会好好待高丽王完颜安康的。”赵盼儿继续望着叶青的背影说道,而后赵盼儿嘴唇再次动了动,也想要说一些嘱咐叶青的话语,但不知为何,看着那伟岸的背影,以及想起了燕京燕王府里燕王那几位美若天仙的夫人时,终究还是忍住了心头对叶青明日将要出征的关怀与担忧。
两人在廊亭里一同欣赏着平静的湖面,随着天气渐渐变暖,午后阳光斜照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时不时有鱼儿欢快的跃出平静的水面,随即翻腾起一阵阵的涟漪后便快速消失不见。
两人沉默的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贾涉带着破阵营副统领刘建升,快速向叶青这边跑过来。
“末将刘建升见过燕王。”刘建升身着一身厚重的甲胄,很明显,这恐怕是因为听了贾涉的建议后,这才穿着甲胄过来,借此向叶青表达他前往耽罗拒敌的决心。
“起来吧。”叶青转身,赵盼儿也跟着转身,不过是再次立在了叶青的身后。
看着刘建升起身,叶青脸上则是一直带着微笑,目光瞟了一眼旁边的贾涉,这才对刘建升说道:“备足三日的粮草,以及五千重骑兵,明日一早在大营等我。”
刘建升与贾涉瞬间一脸呆滞,有些茫然的看着面带微笑的叶青,甚至都忘了回答叶青的话。
刘建升在叶青带着微笑的脸庞上没有找到答案,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替他出主意,让他穿一身厚重甲胄来表决心的贾涉。
贾涉察觉到了刘建升投来的目光,神色之间瞬间写满了忐忑不安,不过好在,相比起刘建升来,他在叶青面前则是要从容了很多。
于是急忙替迷茫的刘建升向叶青问道:“燕王,明日……明日不是由刘建升将军率军前往耽罗吗?”
“本王什么时候告诉你,要让刘建升率兵前往耽罗了?”叶青笑着问道。
“这……可是……燕王您刚才的意思……虽然您没有明说,但那意思不就是……。”贾涉有些张口结舌,给燕王送来自耽罗的消息时,燕王的口气跟意思,怎么听都像是明日要刘建升前往耽罗,而非是他本人亲自前去啊。
“什么时候连你都敢随意揣摩本王的心思了?”叶青脸上的微笑渐渐变成了冷笑,看着贾涉继续说道:“竟然还让刘建升穿上了甲胄来此,怎么,是想让刘建升向我表决心不成?”
“末将不敢。”贾涉看着叶青嘴角的微笑变成冷笑,急忙跪下说道。
“不敢?本王看你敢的很呐,连本王都不知道,你贾涉竟然还学会了假传我的命令了。”叶青走到贾涉跟前,在贾涉的头顶用力拍了一下。
感到一阵疼痛的贾涉,只是低着头龇牙咧嘴一番,甚至连把手伸到头顶抚摸下都不敢。
而此时一身甲胄的刘建升,看着眼下的情形,跟贾涉与自己说的,以及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瞬间有些着急的说道:“燕王,此事不能怪贾将军,是末将求战心切,这才穿上了这一身甲胄,是希望燕王能够同意,让末将率兵前去阻敌。末将向您保证,末将定能够与周平把金兵拒在耽罗城下,使其不能前进一步!所以末将请燕王允许由末将率兵……。”
“不必说了,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你眼下的差遣,就是替我备好三日的粮草与五千重骑兵即可。”叶青摆了摆手时说道。
“燕王……。”刘建升一脸的不情愿,原本随着周平离开辽阳后,求战心切的刘建升就有些着急,但好在那时候耶律乙薛、耶律石北,甚至就连墨小宝、钟蚕等人都还在辽阳城外驻守等待命令,所以刘建升的心头还有着一丝能够上战场杀敌立功的希望。
可随着耶律乙薛、耶律石北,墨小宝以及钟蚕相继从辽阳城外的答应率军离开,刘建升想要战场杀敌立功的希望就一直在渐渐破灭,但即便是如此,刘建升的心头还一直保留着一丝的希望,他也相信,如今留守在辽阳城外的一万五千人,早晚也会被燕王差遣到沙场上去。
可到最后,他万万没有想到,此刻竟然连最后的一丝期望都破灭了,而且还是被燕王亲自一盆冷水给浇灭了他心头的最后一丝希望。
破阵营自成立至今,还不曾在沙场上杀过敌,所以自从随着叶青前往渝关、辽阳后,破阵营无论是将领还是兵士,都几乎是憋着一口浓浓的战意,便是希望有一日能够在战场之上杀出破阵营的威风,虽然不求有天能够跟燕王麾下的种花家军相媲美,但最起码也要让世人知道,燕王麾下除了近乎无敌的种花家军外,还有另外一支同样战无不胜的破阵营。
1306 插曲
第二日一大早,东方的天际刚刚亮起了一丝鱼肚白,辽阳府城门外,已经集结完毕的五千重骑兵如同乌黑潮水一般静静的矗立在春寒料峭的大地上,身上散发着一股股让人头皮发麻的肃杀之意。昨夜连夜赶回辽阳府的刘克师与张齐颜,协同着辽阳府的其他官员,以及那些富商大贾、名门望族,足足聚集了大约有百十余人,分列在辽阳府城门的两侧,为今日前往耽罗的宋廷燕王助威送行。
张齐颜只是小心翼翼的匆匆瞥了一眼城外集结完毕的五千大军,瞬间心头就涌上了一股让人紧张的窒息感,那没有一丝喧哗、没有一个人走动的五千大军,就如同是厚厚的乌云一般遮天蔽日,仿佛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够瞬间摧毁掉他身后的整个辽阳城一般。
至于那些富商大贾、名门望族,却是连看一眼外面那五千大军的勇气都没有,时时刻刻的都在回避着自己的视线,去与远处带着一股肃杀之意的宋军接触,深怕自己一个小小的眼神,就会引来那些大军的腾腾杀气,或者是招来无妄之灾。
坐在马车里的李师儿,时不时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掀开车帘打量着外面的景象。
辽阳府大小官员的出动,自然是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如今的辽阳府,与其说是金国的疆域,倒不如说是宋廷的疆域更为合适一些。
而那些富商大贾、名门望族的出现,则是完全出乎了李师儿的预料,甚至她都有些搞不清楚,叶青为何要同意这些人出城来为他送行?难道说……之所以搞出这么大的排场阵势,就只是为了炫耀他在金国辽阳的威望吗?
李师儿不清楚,不知道叶青为何要如此,更不清楚叶青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除了不清楚为何叶青要让这些名门望族、富商大贾来送行外,李师儿甚至都有些奇怪,叶青这一次出征竟然不是坐马车,而是骑在了一匹高大神俊、通体毛发五黑的战马上,虽没有穿着一身让人胆寒敬畏的甲胄,但只是一身便装以及那件……当年完颜璟送给叶青的皮裘,就已经让人能够感受到他身为宋廷燕王的那股威势。
李师儿即便是到了如今,也不是很清楚,那件当年完颜璟送给叶青的皮裘,对于叶青到底是意味着什么?
她以前也曾认为,叶青之所以会穿上那件黑色的皮裘,不过是做戏给她看,是要让她以为,在叶青的心里始终都有完颜璟的一席之地。
可当这两年跟叶青接触的时间长了,包括前年元日在燕京府过元日时,叶青即便是在元日的这一天,也是穿着这一件陈旧的黑色皮裘时,李师儿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已经意识到,这件陈旧的黑色皮裘,或许对叶青真的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吧?
而令她想不到的是,这件皮裘不光只是穿在叶青的身上时显得重要,即便是在换季衣衫时,这件皮裘也是要被燕倾城精心打理一番后,才会小心翼翼的收起来。
也正是因为对这件黑色皮裘的用心呵护,才使得这件黑色皮裘才如此的耐穿耐用,虽然上面的皮毛已经显得极为陈旧了,那保暖的效果也不同于那些新的皮裘,可却一直都是叶青最为在意的一件衣服。
再次偷偷掀开车帘,看着叶青坐在马背上与刘克师、张齐颜简单寒暄,以及身边围成一圈的其他官员,包括一些名门望族、富商大贾,都以炙热真诚的眼神望着叶青时,李师儿心头突然一亮,忽然间像是有些明白,叶青为何要让这些人相送,以及为何他在每次出征时,都不选择坐车,而是选择骑马了。
“原来叶青让辽阳城内的名门望族、富商大贾相送,是为了给张齐颜以及辽阳的这些官员看的。”李师儿嘴角显现一抹了然的笑容,同坐在车内的一名宫女与太监,则是神色之间显得有些茫然,不知道自从上了马车之后,就变得极为好奇的皇后,嘴里突然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师儿放下车帘,目光扫过她自己努力争取而来随行的太监与宫女,微笑着道:“叶青之所以让这些人相送,无非就是想要通过这些实际行动,告诉张齐颜以及辽阳府的其他官员,他叶青在辽阳可谓是民心所向。所以也是在警告张齐颜等人,即便是自己离开了辽阳,他们也别想在辽阳有什么非分之想。毕竟,辽阳如今可是他叶青治下的辽阳。”
“那如此说来,燕王不乘马车改骑战马,也是别有用心了?”宫女与太监跟随李师儿已久,彼此之间已经是相当熟悉,何况这几年所谓的流亡日子里,使得李师儿早就淡忘了自己皇后的身份,自然也就与这宫女以及太监之间的感情,不再像从前那般泾渭分明。
跟随她一同前往耽罗的太监与宫女,可谓是她在宫中是就用的极为顺手的两人,而自从逃亡开始,两人的不离不弃、忠心耿耿,以及对李师儿无微不至的照顾,也是让李师儿心里对两人充满了感激之情。
“名门望族、富商大贾的相送,是给张齐颜他们看的。自己骑马不坐马车,自然是给他麾下的五千将士看的。这恐怕就是他们宋军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将士当该同甘共苦的意思吧。”李师儿回头看着宫女微笑着解释道。
如今一切早已经在她心里变得淡然,什么皇后的身份,什么金国的复辟,什么成为皇太后的野心,随着时局的发展、金国的衰落,宋廷的强势,都已经渐渐被时间抹平、淡忘,唯独没有让李师儿忘记的,便是为先帝完颜璟报仇一事儿。
朝阳初升,原本看似简单的送行这才接近尾声,在众人不管是不是真心依依不舍的目光下,随着一声声响彻辽阳府城门外的命令在天空中如同惊雷一般响起,五千身着厚重甲胄的宋军开始向着东边的耽罗进发。
对于李师儿来说,再次随着大军出征,一切都还是极为的新奇,虽然曾经有过陪同完颜璟的御驾亲征经历,但那次的出征更像是他们夫妇的一次出游,或者是对于关内的巡视。
当然,那次出征的结果是李师儿不愿提及的,但不管如何,有惊无险的被叶青驰援从蒙古人手里救下后,所有的惊险跟紧张,也都随着时间而消散。
所以这一次随同叶青出征,对于李师儿而言,或许可以算作是第一次真正意义的随军出征。
从辽阳府城门口出发,最初的一切都是新鲜而好奇的,特别是离开辽阳后,李师儿所坐马车的车帘,就从来没有放下过,哪怕是会有大军经过时扬起的灰尘飘进马车内,但李师儿依旧是对于外面的
一切有着极大的好奇心。
甚至是在行军快要一个时辰的时候,坐在马车里的李师儿,再也按捺不住胸口那颗想要放飞自我的心,在叶青皱着眉头拒绝了让她骑马之后,撅起嘴巴在马车内生了一会儿闷气的李师儿,逮住贾涉从马车旁经过的机会,硬是让贾涉把战马让出来,说什么也要骑马。
贾涉显然也不敢得罪这个已经失势的皇后,虽然如今早已经不是什么金国皇后了,可身为燕王亲卫队统领的贾涉,可是比别人更清楚,这位已经不是金国皇后的皇后,在燕王面前若是发起脾气来,就是连燕王都要让上三分的,至于他这个亲卫统领,在人家面前,自然是不敢违背人家的命令。
无奈之下,贾涉也只好认命的把自己的坐骑让给了李师儿,而他自己,则是随手牵过了其他兵士的战马,而后便是坐在马背上,眼睁睁看着李师儿在太监、宫女的帮助下,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是爬上了马背。
爬上马背的李师儿,已经是有些香汗淋漓,但即便是如此,也依旧是掩饰不住坐上马背之后,平视那千军万马时的激动心情。
与蒙古骑兵、金国早年鼎盛时期的骑兵配置一样,宋廷的重骑兵同样是一人两匹战马的配置,而空置的那匹战马,在没有被骑乘之时,没有进入战场时,往往都会成为兵士用来放其他物品的工具,比如沙场冲杀时的长矛、弓弩,甚至是包括了换洗的衣衫、干粮等等物品。
所以当李师儿爬上马背之后,那扶她上马的太监与宫女,身上则是背着长矛、弓弩,甚至就连贾涉要换洗的衣服、干粮,都是挂满在了他们二人的身上。
整个队伍的行军速度并不是很快,而随着李师儿骑上了战马,以及熟悉了这屁战马的习性后,刚刚学会骑马的李师儿,就立刻想要策马飞奔。
一旁一直紧紧看护的贾涉,瞬间感到一阵紧张,但想要阻止李师儿策马飞奔时已然来不及,金国的前皇后在贾涉的耳边留下一声惊呼后,整个上身也是随着往后一仰,而后又急忙上身前倾,双手紧紧抓住马鞍开始任由战马向前飞驰。
贾涉已然来不及阻止,只好双腿用力拍打马腹,放开了速度去追前面的李师儿,嘴里一边呼喊着让其他骑兵让开一条通道。
而此时正在前方与破阵营正将宋元庆在商讨,前往耽罗的两日行军路线,以及今日下午驻扎于何处,包括明日叶青自己先率亲卫赶往耽罗,宋元庆他们随后在率大军到来的计划时,就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女子的惊呼声,以及其他兵士与战马仓促让路的铁蹄声。
叶青与宋元庆急忙回头,便看见在身后的远处,李师儿的衣衫随风飞舞,宛如一只彩蝶一般在马背上飘舞。
只是李师儿那有些苍白的面色、有些紧张的神情,以及睁大了的一双眼睛,双手紧紧的抓住马鞍,整个人在马背上显得极为的僵硬跟紧张,嘴里还时不时的惊叫着停下、停下、快停下……的尴尬,破坏了那如翩翩蝴蝶一般飞舞的美好画面。
“拦住战马。”叶青神情瞬间阴沉了下来,语气甚至是带着一丝怒意的对身后的兵士喝斥道。
而后身后听到叶青命令的几名兵士,立刻从骑兵队伍中策马而出,想要全力去阻拦李师儿与全力奔跑的战马。
但奈何,因为李师儿的身份,以及又是在燕王的注视下,使得这些兵士在拦截战马与李师儿时不敢太过于莽撞、动作也不敢太过粗鲁。从而使得两三人的拦截,非但是没有拦截住,反而还因为束手束脚的缘故,使得好几名兵士为了拦截战马而从自己的马背上摔了下去,更是使得原本载着李师儿狂奔的战马,像是受惊了一般,奔跑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甚至是为了躲避兵士的拦截,战马已经载着李师儿偏离了脚下的官道,开始向着官道一侧坑洼不平的田地中飞奔而去。
宋元庆看着自己麾下的兵士,竟然没有拦截住一匹飞奔的战马,嘴里忍不住的对身后的兵士低声骂了一句废物。
而此时的叶青,看着好几名因为拦截战马而摔下去的兵士,倒是一点也没有责怪的意思,毕竟,这些兵士在出手拦截时,就已经因为李师儿的身份,以及自己的注视下而变得很紧张,加上马背上李师儿的大呼小叫,自然是更不敢像在战场上那般去下狠手拦截,所以为了不让李师儿受伤,他们也就只能选择让自己从马背上摔下去了。
“不必怪罪他们,又不是他们的错。”叶青终究还是听见了宋元庆对兵士的责骂。
叶青虽然是在对宋元庆说话,但一双眼睛则是一直盯着向他们飞奔而来的战马,以及马背上因为紧张与害怕,已经快要哭出来的李师儿。
而那受惊飞奔的战马,在距离叶青与宋元庆越来越近时,像是感受到了叶青压抑在心头的怒意,也像是不想从叶青身边飞奔而过一般,竟然在距离叶青大概二十来步的距离时,开始向坑洼不平的田地里冲去,希望借此能够躲过叶青的拦截。
自有兵士摔下马背后,便一直注视着那匹战马与李师儿的叶青,在那战马飞奔进天地时,也几乎是第一时间冲进了田地里,向着那匹发狂的战马直追而去。
身后赶过来的贾涉等人,看着李师儿被战马载进了田地中,而后又看到叶青策马如闪电一般快速的跟了过去,心头立刻一阵紧张,心道自己这下又闯下大祸了,于是连前往田地帮助叶青拦截的勇气也消退的一干二净,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叶青一人一骑在追着李师儿的一人一骑。
“叶青……救命啊……。”僵硬的骑坐在马背上的李师儿,慌张之余还是看到了叶青向她这边飞奔了过来,在马背上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她,此刻早已经顾不上她自己所谓的皇后凤仪,不顾形象的急忙向身后不远处飞驰的叶青呼救着。
身后追赶的叶青越跑越快,前面载着李师儿的战马同样是越跑越急,而马背上的李师儿则是越来越紧张,原本紧紧抓住马鞍的一双手,此刻也早已经麻木,渐渐已经开始抓不住马鞍,至于那两条修长的长腿,此刻也已经因为战马颠簸的缘故,一双脚已经从马镫里给颠了出来,如今不受控制的随着战马颠簸,拍打着战马的马腹,使得战马更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继续飞快的往前奔跑。
“救命啊……叶青……。”随着马背越来越颠簸,随着李师儿感觉自己的双手已经握不住马鞍,而整个人以及两条修长的**也已经不受控制时,李师儿此时此刻
心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希望叶青立刻能够赶到她的身边。
上身也随着马背的颠簸,被颠簸的越发厉害,已经握不住马鞍的李师儿,耳边传来的风声让她根本无法判断,叶青如今是不是还在她的身后追赶,于是下意识的不自觉的想要扭身回头看看叶青到底追到了哪里时,胯下的战马一个快速的转弯,想要甩掉身后紧追不舍的叶青时,马背上的李师儿瞬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云里雾里的就在马背上摇晃起来,而后直直的向下摔去。
“啊……。”一声尖叫再次从李师儿的嘴里发出,而后整个人在向地面摔下去的同时,只感觉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感觉自己的腰腹处一紧,整个人就像是被人捞了起来一般,随即鼻尖闻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味道,以及一声熟悉的怒哼声。
李师儿虽然还没有弄清楚状况,但最起码也知道,就在自己刚刚快要从马背上坠下时,是叶青及时赶到把她救了下来。
所以当李师儿心头稍安时,自己整个娇躯就被叶青横放在了马背上,而后不等李师儿平复心头刚刚受到的惊吓,就感觉自己被横放在马背上的臀部,突然间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耳边也是同时传来啪的一声。
“啊……。”李师儿再次尖叫一声,只是不同于刚才是因为受到了惊吓而尖叫,这一次则完全是因为,自己的翘臀被人狠狠的拍了一巴掌。
“叶青你……。”臀部吃痛的李师儿,趴在马背上开始反抗,一双随着上身下坠的手,开始在空中胡乱的拍打着,而翘臀处,则是接二连三的传来一阵阵的痛感。
结实绵软的手感让叶青先是大吃一惊,不过好在,如今的燕王已经不再是当年那般,面对美色的诱惑立刻就会心神荡漾,加上刚刚那一幕让燕王的心头填满了怒火,于是自然也就顾不得如此惩治李师儿合不合规矩、礼法,反正刚刚这一阵的追赶,已经让他们二人远离了大军的视线,所以借此机会好好教训一番金国的前皇后,也就变得更加的理所当然了。
李师儿最初还在反抗,但当感觉到翘臀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甚至已经到了快要失去知觉时,李师儿则是完全停止了呼喊,任由叶青一巴掌一巴掌的拍打在她的两瓣儿翘臀上,甚至不知何时起,心头竟然是隐隐生出了一丝的异样感。
而叶青自然是不知道突然之间不再求饶的李师儿在想什么,他之所以要狠狠的揍李师儿,除了因为骑马狂奔差点儿出事儿以外,自然是想要通过这一次的惩治,来警告一旦到达耽罗后,可能会再乱来的李师儿。
“怎么不求饶了?”叶青高高举起的手,缓缓放下,而后拉起缰绳缓缓掉头,缓缓向着大军方向行去。
此刻,原本停留在官道上的贾涉终于赶了过来,在田间一声嘹亮的口哨声响起,受惊跑远的战马则是扬起一阵尘土,从不远处向贾涉飞奔了过来。
“看看,连马都不愿意被你骑,人家贾涉一声口哨就叫回来了。你一骑上,战马都不愿意。再这样不守行军规矩,便把你送回辽阳去。”叶青半是威胁半是警告的说道,没来由的看着一直还趴在马背上默不作声的李师儿背影,叶青不由得一阵心虚,刚刚是不是下手太重了呢?
“你干脆打死我算了,这样还省事了,反正我现在活着也是行尸走肉,正好被你打死,我就解脱了。我也可以到地底下后,跟你的学生说:是你的先生亲手把我送过来的,到时候看你怎么交代!”李师儿带着一丝的哭腔、模模糊糊的继续说道:“你打啊,你倒是继续打啊,到时候我做鬼都不放过你!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这样就能彰显你燕王的威风是吗?那好啊,你倒是打啊,嫌这里没人看见,达不到杀一儆百是吗?那好啊,一会儿到了大营内,你倒是军法处置啊!”
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话语从马腹侧边传来,叶青望着前方依旧继续前行的大军,再看看被自己放在马背上的李师儿,无奈的叹了口气,若是这般驮着李师儿回去显然也不合适,不管怎么看,都有些让李师儿觉得尴尬,以及有损李师儿的面子。
于是想了下后,便松开手里的缰绳,双手一左一右的掐住李师儿那纤细的腰肢,向着一把把李师儿举起来,使其能够与自己端坐在马背上。
李师儿也不挣扎,任由叶青在马背上把自己高高举起,而后在空中主动叉开双腿,随着叶青双臂的力道向着马背上坐下去,只是屁股刚刚一挨着马背,叶青胸前的李师儿,就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尖叫起来。
“怎么了你?”叶青皱眉,看着紧贴自己胸口胡乱挣扎的李师儿问道,鼻尖则是不断涌来的女人仿佛天生的味道。
“疼。”李师儿小声的说道,此时此刻,李师儿脸色通红,而翘臀处的火辣辣痛感,更是让她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疼?哪里疼?”李师儿身上的味道,终究还是让叶青有些意乱神秘,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就是那让李师儿疼的罪魁祸首。
而这一次,李师儿干脆没回答,而是突然伸手,在叶青的大腿处狠狠的拧了一下,这才冷哼道:“疼吗?知道是哪里疼了吗?”
叶青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是明白了过来,急忙推开李师儿那想要从自己大腿上拧下一块肉的手,而后在那宫女跟太监的协助下,抱着李师儿的纤腰,极其温柔的把李师儿放在了地面。
李师儿在地面站定,脸色此时还有些通红,但正是这抹羞红与风情,使得此刻的李师儿显得娇艳欲滴,微风轻轻拂过李师儿额前有些散乱的秀发,舞动的衣衫随风飘荡,使得此时此刻的李师儿,看起来是那么的风情万种。
猛然间,与李师儿对视的叶青,仿佛感到内心深处有个地方被拨动了一下似的,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心神,看着那依旧挑衅的望着自己的李师儿,不敢再对视那带着挑衅的目光,道:“去马车上好好休息,需要什么就让交代贾涉去办就是了。”
“你说我需要什么?”终究是水做的女人,心思往往要比男人细腻、敏感,在叶青揽着她的腰肢把她放下的那一刻,她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叶青的异常。
所以当她反问叶青时,叶青的反应就如同她所预料的那般,黑着一张脸哼了一声便调转马头离去,只留下李师儿嘴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在原地,一直望着叶青那随着马背起伏的伟岸背影。
1307 宿营
经过上午的策马狂奔,而后被叶青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后,李师儿终于是老实了下来。
太监、宫女面面相觑,因为并没有看到叶青教训李师儿的画面,所以当李师儿上了马车,屁股刚一挨垫子痛叫一声,神色之间更是写满了怨愤,嘴里也不清不楚的诅咒着叶青时,那太监与宫女则是一脸的茫然。
不过好在,两人跟随李师儿多年,一直都知道主仆之间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所以在这个时候,两人一致选择了默不作声,虽然不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叶青跟李师儿两人共乘一起回来后,那种微妙的气氛当中,太监与宫女还是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心照不寻,所以在侍奉着李师儿趴在马车厚厚的垫子上后,便选择了眼观鼻、鼻观心的入定方式,至于皇后与燕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两人则是选择了忽视与失忆。
行军的队伍并没有打算在午后停下来的意思,只是到了该吃饭、喝水的时候,大军则是开始在宋元庆的命令下开始换坐骑,随后不过是短暂的休息,便立刻继续赶路。
中间叶青可能是因为心虚的缘故,并没有选择亲自过来看李师儿,而是打发了贾涉提着一个水壶,又拿了几块干粮过来慰问了下翘臀挨揍的金国皇后。
贾涉带来的叶青的好意,金国皇后显然并不领情,翘臀处那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对叶青充满了怨愤,所以看到燕王跟前的狗腿子贾涉后,李师儿自然是没有好脸色,哼了一声,而后自己亲自把那皮质水囊跟干粮扔出了马车外,以此来告诉贾涉:去状告那燕王,本宫如今还在气头上,这点儿小恩小惠就想让我消气?做梦!
贾涉如实像叶青禀报了李师儿那边的情况,燕王则只是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而后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不必理会她,便继续开始率军前行。
一路上再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事件,在太阳快要下山时,五千人的大军也终于是找到了宿营地开始安营扎寨。
不论是高高在上的燕王,还是最为低阶的兵士,几乎都是住在了简易的帐篷里,唯一不同的是,燕王能够享受单独的简易帐篷,而兵士与将领则是需要十数人住在一间简易帐篷里。
身为行进大军中唯一的女性,在启程时就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帐篷对于李师儿而言,那是不可能住的,这辈子都不会住帐篷的,所以便选择了一应俱全的马车,在叶青那简易帐篷的旁边驻扎了下来。
两匹马也被从车辕上卸去了家伙事,被马夫牵着去喝水、吃草料,车辕被两根树干支起来,使得那可以让人直立起来,甚至在里面来回走上几步的诺大的车厢能够保持水平。
五千大军星罗棋布的开始在天地之间搭建帐篷,兵士们同样是各司其职,喂马的喂马、做饭的做饭,点燃篝火的点燃篝火,斥候同样是在大营的方圆几里内巡视、搜索着,以此来保证大营的安全。
极短的晚霞带着一丝倦意很快就消失在天地之间,夜色渐渐开始笼罩着整个宁静的大地与天空,篝火、帐篷、压得极低的星星点点的夜空,眼前的景象倒是给人一种颇为宁静致远的感觉。
当然,时不时传来将士的呼喊声、战马的嘶鸣声,终究还是能够把人拉回到现实中,一丝丝的烟火气使得五千大军在此刻,少了一丝的肃杀之意,多了一抹的生活琐碎气息。
在马车里憋屈了一路的李师儿,再也架不住宫女跟太监对外面景色的形容、感慨,忍着翘臀上依旧有些疼的痛感,走出马车站在车辕处望向远方,夜幕之下,只见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顶顶白色的帐篷,一直从她跟前不远处向外延伸,仿佛是要延伸到遥远的天际尽头一般。
一堆堆篝火无规则的点缀其中,照耀着一队队小跑经过的兵士,甲胄发出的清脆声,在此刻听起来是那么的悦耳,整个眼前的景象在夜幕的衬托之下,仿若置身于一片汪洋大海,白色的帐篷是海,而那堆堆篝火则更像是渔火一般。
“原来这才是行军该有的样子。”李师儿眺望着这一片渔火点点的汪洋大海,喃喃自语道,而后迎着微凉的风抬头望向头顶的夜空,星星在夜色的陪衬下显得格外的明亮,仿佛就连那不知到底为何物的银河,都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就是那么静静的悬挂在穹顶之上。
一时之间望着比那渔火点点的汪洋大海还要迷人的星空,李师儿缓缓闭上双眼,张开自己的手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夜空、也像是要把自己与夜空融为一体,那种身心与灵魂仿若扑向星空的感觉,让李师儿感觉自己仿佛能够在空中飞舞一般,仿佛自己就像是那广寒宫里的仙子一般,在月光、星光的衬托下,正在自有的飞翔。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李师儿与天、与地之间的精神交融,缓缓放下自己的双臂,睁开凤眸,便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数人的簇拥下,嘴里含糊不清的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正向她这边走了过来。
贾涉在前提着一盏灯笼,宋元庆以及其他几个破阵营的将领分列叶青两侧,大步走在中间的叶青,此时神情严肃、认真,嘴里说着一些李师儿听不清楚的话语,时不时的还会用双手在几个将领跟前比划着。
这一幕让本来看到叶青后,就气不打一处来的李师儿,竟然是看的怔怔出神,特别是叶青在众人的簇拥下,那仿佛指点江山的气势,更是一下子触动了李师儿的内心深处,心头竟是不知不觉的冒出了这么一句:也许……只有认真的男人才是最为有魅力的,就像现在……。
随着叶青的目光望向了站在车辕处的李师儿,惊觉的李师儿急忙移开自己一直停留在叶青身上的视线,随即刚刚想要快速转身回车厢,只是脚下刚一动,翘臀处便立刻传来一阵痛楚,使得原本已经心旷神怡的李师儿,不由自主的又看向叶青,狠狠的瞪了一眼后,这才缓缓转身要往车厢里走去。
“怎么,打算晚饭也不迟了吗?”
刚刚艰难转过身的李师儿,听到叶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站定扭头没好气道:“要你管,本宫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
不远处叶青的帐篷处,也已经点燃了一堆篝火,从而把微笑着望向叶青的面庞,照耀的更加是棱角分明,眼角虽然已经隐隐有了皱纹,鬓角原本雪白的头发经过这几年的调养,则是变成了黑白相间,下巴留着短短的胡茬,再加上那古铜色的肤色,精致的藏青色长袍像是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带着一丝学究先生的气息,进而此刻更是把叶青身上那股儒雅的气质衬托的越发明显。
背在身后的一只手随意的挥舞了下,示意贾涉他们先过去准备晚上的吃食,而后缓缓走到车辕处,仰头看着站在车辕上,已经再次缓缓转过身,正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的李师儿。
太监与宫女立在两侧,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二人到底是该停在李师儿的身旁,还是钻进车厢里,或者是……紧忙跳下马车,去与贾涉等人准备吃食。
“你们二人也去帮着贾涉忙活吧,刚刚快要驻营时,正好来了兴致,打了一只野兔,一会儿正好烤着吃。”叶青仰头望着怒气冲冲的李师儿说道,而那太监与宫女,在听到叶青的话后,也不等气呼呼的李师儿示意,就急忙跳下马车飞快的向不远处的篝火旁跑去。
一时之间,李师儿宿营的马车旁边,就只剩下了叶青一人仰头望着她,而后便是四周不远处,那层层叠叠一圈一圈的白色帐篷与星罗棋布的篝火。
看着依旧对自己今日教训她而耿耿于怀的叶青,不再仰着头的叶青,直视着李师儿的膝盖处,想了下道:“行军打仗向来讲究军法从严,看似每个人在行军时都无所事事,只是埋头赶路,但在其中每个人都有着每个人的责任,需要每一个兵士各司其职才行。若是都随意乱跑,那还如何打仗?看见路边风景好了,都跑去看了?突然间心情好了,然后就不管不顾的策马狂奔?那一旦若是遇上敌军的埋伏……。”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路上你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撒了多少斥候!又怎么可能会有敌人埋伏?骗小孩儿呢你?”李师儿气呼呼的反驳道,甚至还在车辕上抬脚做出欲踢向叶青面部的动作。
不过随着叶青快速抬头,目光如刀的盯着她时,李师儿则是不屑的撇撇嘴,一边望向别处不去与叶青对视,一边忍着翘臀处的疼痛,收回了自己的脚。
“但即便是如此,那也是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若是都像你这般不管不顾,那些将领又如何约束其他人?又哪里来的威望让那些兵士在沙场上为你卖命?”叶青微微叹口气说道。
李师儿当然知道今日她骑马在军中狂奔不对,但因为叶青今日对她下手太狠的缘故,使得李师儿到如今,即便是明知自己不对,可也因为翘臀受到惩治的缘故,不愿意向叶青低头认错。
“那你把我送回辽阳就是了。”李师儿低头看了一眼……像是满脸诚意,仿佛还带着一丝向自己道歉表情的叶青,扬起秀气白皙的下巴说道。
站在车辕旁边,仰头看着李师儿扬起下巴,这个角度更是显得李师儿的下巴越发的白皙秀气,特别是那露出一截的脖颈,看起来竟是给人一种想要扑上去,像野兽一般咬上一口的冲动。
叶青看着依旧是对于自己今日的举动耿耿于怀的李师儿,笑着问道:“你真的想要回辽阳?”
“不错,你若
是觉得我碍手碍脚,影响你在军中的威望,让你没办法打胜仗,那你就把我送回辽阳就是了,免得我在这里,万一人家输了还要赖到我一个弱女子头上。”李师儿略带讽刺、又态度硬气的说道。
在李师儿看来,反正现在天都已经黑了,她才不相信叶青会在这个时候把她送回辽阳的。何况,若是送她回辽阳,他怎么着也得派兵护送吧?再加上他们今日已经算是走了大半的路程,所以在李师儿想来,不管怎么算,叶青把自己送回辽阳都不划算。
何况,她李师儿要的也不是回辽阳,要的就是不管如何,叶青都应该因为今日的举动,向自己道歉才行。
什么也不说,也不服个软,就想让自己把今天挨的打忘了,那怎么可能?不管怎么说,毕竟之前的身份可是高贵的皇后,哪有被人欺负了,人家竟然连个歉都不道的理?
叶青虽不是很直男,虽然也明白此刻态度强硬的李师儿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不过想要让她道歉、认错,那怎么可能?毕竟今日是李师儿在行军途中太过于胡作非为了。
“这是你的真心话?”叶青再次问道。
“不错,我现在就想要回辽阳,立刻马上。”李师儿依旧是硬气的说道,不过那居高临下之下,不敢再跟叶青对视的目光,已经让老奸巨猾的燕王察觉到了李师儿的底气开始不足。
叶青再次看了一眼居高临下的李师儿,笑了一声后道:“好,那就如你所愿,不过你别指望我会派人护送你回去,就让你的宫女跟太监自己驾马车跟你回去。”
“你……你敢?你敢这么仍下我,我就……。”李师儿气的咬牙切齿,居高临下的瞪着满面微笑的叶青,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威胁叶青。
而叶青也根本不理会李师儿的嗔怒与怒视,忘了一眼不远处篝火旁的数道人影,清了下嗓子,刚说道贾涉,给李师儿套车……。
李师儿就立刻怒道:“你给我闭嘴!”
“怎么,不走了?”叶青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我饿了,吃完我再走!”李师儿感到一阵的无力,在叶青面前,她那点小心思根本就斗不过老奸巨猾的燕王,所以眼下只能是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但让她就这么原谅叶青,那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扶我下来,本宫吃完了才好有力气回辽阳。”李师儿再次对脚下无动于衷的叶青催促道。
此刻李师儿站在车辕上的架势,甚至比她还在皇宫母仪天下时的样子还要有气势。
站在车辕上伸出一只胳膊,一双眼睛平视着前方仿佛无边无际的篝火与帐篷,她倒要看看,叶青如何扶自己走下这车辕,毕竟,今日刚刚被叶青惩罚后,她爬上马车可是费了好大的劲。
而叶青看着李师儿母仪天下的样子,再抬头看看那只伸在自己头顶,自己根本就勾不着的手臂,当即干脆直接再上前一步,在距离李师儿双腿不过一步的距离下,双手一把揽住李师儿的双腿,感受着那纤细、修长双腿的柔软,而后一转被自己抱离车辕的李师儿,就打算把李师儿放在地面。
但就在叶青双手揽住李师儿的双腿时,李师儿就开始拼命的挣扎起来,错以为自己又再次激怒了这个枭雄,从而使得这个枭雄又想要再打自己的屁股出气,于是一边一挣扎,一边又怕被不远处的其他人看到自己的窘境,急忙小声说道:“你快放开我,我知道错了……啊……。”
不等李师儿说完,叶青就抱着李师儿的双腿转过身,使得李师儿双腿都被他抱在怀里离开了车辕,而李师儿的挣扎使得自己的上身顿时失去了平衡,急忙想要弯腰扶住一些什么东西来保持平衡,于是叶青的脑袋便遭了无妄之灾,被李师儿的双手胡乱扒拉着,而后被叶青抱在怀里的双腿一弯,翘臀便恰好坐在了叶青的肩头上,瞬间臀部的疼痛传来,惹得李师儿再次痛叫出声。
双手松开李师儿的双腿,而后扶住李师儿绵软结实的腰肢,这才轻轻把李师儿放在了地面。
李师儿的那一声痛叫,虽然引起了不远处贾涉等人的侧目,但好在有马车的遮掩,才使得两个人刚刚抱在一起的瞬间,并没有被贾涉等人看到。
被放在地上的李师儿,翘臀是又痛又疼,而俏脸则是再次沾染了不易察觉的一抹红晕,不过就算是如此,刚刚在地面站稳后,还是不忘对身后的枭雄撩狠话:“你……你等着,我早晚会报此仇的!哼!”
说完后,也不再理会依旧带着微笑的叶青,径直一个人往那篝火旁边走去,原本给叶青准备的主位,因为有着厚厚的棉垫,则被气呼呼走过来的李师儿占据,开始等着吃烤兔肉。
1308 漫天星河
夜空满天星斗、大地一片安详,星罗棋布如同汪洋一片的帐篷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仿佛还带着一丝丝白天兴军的疲惫,篝火里的柴火发出噼啪的声音也渐渐微弱,时不时还是能够听见巡逻大营兵士的呼喝声,或者是甲胄在身时,那些甲叶子发出的清脆摩擦声。
马车静静的停靠在篝火的不远处,一盏灯笼被放在车辕上用来照亮,贾涉、宋元庆等人也都已经离去,回到自己的营帐休息,篝火旁便只剩下了叶青与李师儿二人。
太监与宫女则是跑到了马车里,开始为李师儿准备晚上歇息时的被褥,而因为臀部还有疼痛感的李师儿,蹲在篝火旁默默的发呆,或者是看着叶青在旁边悠然自得的喝着一口一口小酒。
同样也喝了一点儿小酒的李师儿,在篝火的影射下,原本就因为喝了一点儿酒使得白皙的脸庞沾染了红晕,如今加上篝火的映衬,整张精致的脸颊更是显得红扑扑的,而那一双如同秋水的美眸,在此时更是显得灵动、风情。
两人默不作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感受着这个宁静的旷野夜晚,时不时有远处传来的战马喷鼻声,以及偶尔巡逻兵士经过的微小嘈杂声,但都没有影响到叶青与李师儿在篝火旁的沉默。
原本下巴放在膝盖上发呆的李师儿,不知为何,突然之间对身后叶青那简易的帐篷起了兴趣,并没有站起身走向叶青的帐篷,而是缓缓把双膝跪在脚下那一层薄薄的毛毯上,撅着自己的翘臀以极其不雅的姿势向着身后叶青的帐篷出爬去。
李师儿的动作引起原本也望着篝火发呆的叶青侧目,于是映入眼帘的便是李师儿撅着自己浑圆的翘臀,正双手拄地往自己的帐篷处爬。
感受到叶青的目光后,李师儿跪爬在地上扭头,便看见叶青的视线正好停留在自己撅起的翘臀上,瞬间感到一阵难为情,心头也同时升起一阵异样感,不过还是嘴里强硬的冷冷冰道:“看什么看!把头转过去!非礼勿视!”
叶青视线沿着李师儿跪爬在地上的身体曼妙曲线移向了那张红彤彤的脸颊,内心深处因为李师儿那诱惑人心的曼妙线条而激荡不已,表面上则是面无表情,显得毫不动心淡淡道:“鬼鬼祟祟的你想干什么?”
“要你管。”李师儿凶巴巴的说道,随即便继续往前爬。
也正是在此时,在远处的夜幕中忽然传来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狼嚎声,嗷呜的狼嚎声使得李师儿刚刚爬行的动作再次暂停,神情显得有些紧张跟害怕,回头看着叶青道:“刚刚……刚是什么声音?”
叶青不以为然,淡淡道:“狼嚎声,一会儿估计还会有熊吼声吧?”
说完后,也没去注意李师儿那更加紧张与害怕的神情,抬头看了一眼夜空的满天星斗,下意识的说道:“这么多人驻扎在野外,自然是会引来野兽的观望,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点儿食物。不过比起这个时候的狼嚎、熊吼来,到了半夜寅时的时候,虎啸声才是最为下人的。别说是你们了,就连新进兵士在半夜都能够被惊醒……。”
“真的会有猛虎吗?”李师儿的表情显得更加不自然跟紧张,目光望了望叶青,而后又看了看自己的马车,像是在斟酌,自己的马车到底能不能用来保护自己不被野兽叼走。
“为何会称之为寅时?包括大军在行军或者是战争时,为何都愿意选择寅时?正是因为寅时是老虎最为喜欢出没的时候,所以才称之为寅时,而行军打仗愿意选择这个时候,也是希望有些寓意在里面,更是期望自己麾下的大军能够像猛虎一般勇猛。当然,猛虎其实并不可怕,它们向来是喜欢单打独斗,而且也很少会出现在人群聚集的地方。你大可以放心,更何况……。”叶青回头,李师儿那依旧撅着的翘臀,在向前怕了两步后,正好是正对着他,于是叶青的目光在扫过李师儿的翘臀,而后又在起上身扫视了一圈后,不屑道:“放心吧,就你这身上连二两肉都没有,老虎才不会对你感兴趣呢。”
“你……谁告诉我身上没有二两肉。”李师儿狠巴巴地说道。
跪爬在地上的李师儿,先是下意识的想要挺起自己高耸的胸脯,但因为姿势的原因,怕叶青看不到。于是李师儿为了证
明给叶青看自己身上有肉,竟然是鬼使神差的冲着叶青扭动着她的翘臀。
叶青的双眼在李师儿扭动翘臀时,瞬间冒出了一股野兽一般的炙热,虽然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收敛了那股翘臀带来的感官上的炙热**,不过那一幕,还是被李师儿清清楚楚的捕捉在了眼中。
像是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扭动翘臀的动作有些羞人、有些轻浮,于是脸颊更加通红的李师儿,便不说话的往叶青那简易的帐篷里爬去。
芳心忍不住剧烈跳动的李师儿,暗暗摇着头,暗骂自己一定是疯了,怎么会对这叶青做出那种羞人的动作,原本就已经开始因为羞人而有些发热的脸颊,此刻则是更加的发烫,甚至就连整个娇躯,都有股无力的燥热感在涌动。
眼前叶青那简易的帐篷,促使着快要被自己刚刚那轻浮举动羞死的李师儿,迫使着自己的注意力转向那帐篷,借此用窥探叶青的帐篷,来转移自己的尴尬与羞涩。
而转过头的叶青,虽然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篝火堆,可脑海里浮现的则一直都是挥也挥不去的……刚刚李师儿冲着他扭动翘臀的画面,甚至脑海里不受控制的,仿佛已经看到了李师儿被褪去衣衫后的娇躯翘臀……。
有些烦躁的摇了摇头,一口酒再次咕咚咕咚的灌进喉咙,往篝火堆里放了几根柴火后,重重的叹口气的叶青站起身,打算让李师儿赶紧回马车上休息。
只是当他转过身时,李师儿则已经半个身子钻进了他的帐篷里,只留下了一个让叶青心猿意马的罪魁祸首……翘臀还露在帐篷的外面。
“还不快去马车休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叶青再次深吸一口气,走到帐篷门口,一把抓起李师儿冷冷的说道。
“啊……松开我,疼……。”被抓住脖领站起身的李师儿反抗道,一双眼睛则是继续打量着叶青那简易的帐篷:完全没有什么看的上眼的东西,一层薄薄的被褥被铺在干草上,便是那用来睡觉的床。帐篷空间也并不大,一床被褥就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而后便是那一身黑色甲胄静静的矗立在帐篷内最深处,如同一个恶魔一般,甚至是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匆匆扫过那让她心头感到一紧的黑色甲胄,便是一张简易的桌子与一把凳子,桌面上放着一沓公文,凳子旁边则是立着一把雁翎刀,便是整个帐篷的所有。
“还以为一个堂堂宋廷燕王的军帐,会有多威风呢,原来竟然是这么简陋。”李师儿有些失望,嘴角带着丝不屑说道。
叶青站在李师儿的身后,一只手还揪着李师儿的衣领,鼻尖全是由李师儿身上散发出来的,令人心猿意马的女人味道,毕竟,燕王这一年多来就没有离开过金国,而这就意味着,堂堂的燕王也已经好久没有碰过女人了。
李师儿的风情万种、李师儿的翘臀诱惑、李师儿身为女人特有的芳菲,此刻都顶着叶青的鼻子往内心深处冲去,那跟如同野兽**一般的心弦,一直都在被跳动撩拨着。
强忍住想要把李师儿搂进怀里剥光蹂躏的冲动,见李师儿还在意犹未尽的打量军帐内的景象,丝毫没有打算要离开的意思,更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她自己已经进入了狼窝的危险,叶青深怕自己脑子里的那根紧绷的弦会突然断掉,而后做出什么对李师儿不利的举动,于是放弃李师儿脖领的手,深吸一口气后,干脆揪住李师儿柔软的耳朵,不耐烦的说道:“赶紧出去回你的马车上歇息!”
“啊……你放开我,疼……。”李师儿低头想要挣脱开,但奈何叶青是真的用了力,于是李师儿只能是一边小声抗议着,一边低着头被叶青揪住耳朵牵出了帐篷,给送到了马车旁边。
站在车辕处的李师儿,见叶青松手后,一边狠狠的瞪着叶青、一边揉着自己有些火烧火燎的耳朵,而后看叶青头也不回的就要离开时,李师儿低声轻呼道:“喂……。”
“干什么?”叶青扭头,紧紧的皱着眉头冷冷的问道。
“你让我怎么上去?”李师儿侧身拍了拍车辕,而后视线又移向了自己的臀部,其中的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
叶青仰头对着满天星斗长吐一口气,整个人的脑海里一直都是李师儿的一
颦一笑,特别是那李师儿身上特有的芳香,以及那绵软的躯体、挺翘的臀部,一直都在他脑海里浮现。
此刻看着同样是蹙眉无奈,没办法自己爬上马车的李师儿,叶青只能是深吸一口气,再次再到李师儿跟前,也不等李师儿说话,双手便放在了李师儿的腰间,毫不费力的便把李师儿给举了起来。
随着被叶青举在空中的李师儿乖巧的曲腿,在车辕上站定后,叶青的一双手竟然是隐隐有些不舍,而已经在车辕上站稳的李师儿,也像是没有发现叶青的双手还在她的腰间一般。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极近,近到都能够听清楚彼此带着一丝热气的呼吸声,李师儿静静的蹲在车辕处,任由叶青的手一直放在自己的腰间,目光则是静静的看着叶青棱角分明的面部,距离自己不过三五寸的距离。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也像是就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似的,叶青终于是收回了自己的双手,没有去直视李师儿的面庞,低着头转身:“早些休息,明日继续赶路。”
“嗯……。”李师儿蹲在车辕处,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应道,只是那声音里,仿佛还带着一丝的不舍,或者是……带着一丝的怅然若失。
狼嚎声、熊吼声在夜色的尽头时不时响起,走进马车里的李师儿显得有些失落,太监与宫女,早就在马车旁边的营帐里睡下,诺大的马车里,就只剩下了李师儿一个人,以及车厢外面叶青的脚步声。
像是做贼似的偷偷掀开车帘的一角,看着叶青的背影缓缓走到了篝火旁,并没有直接转身走进他的军帐里,而是一直站着对那篝火发呆似的。
不过很短的功夫,随着叶青的背影离开篝火堆走进军帐中,李师儿也神情有些失落的放下了车帘,嘴里不自觉的嘟囔着:“胆小鬼,还枭雄呢,连一个弱女子都不敢……碰,哼!”
说完后,像是不解气似的,李师儿捏起自己的粉拳,发泄似的砸了下车窗,而后这才缓缓的合衣躺下,即便是翘臀处还有痛感传来,但李师儿此刻却是觉得,仿佛臀部的疼痛才能够让她意识到,自己还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整个大营在夜幕下全部安静下来时已经是子时,回到军帐内坐在凳子上再次发了一会儿呆,琢磨着是不是耽罗的战事了结后,应该让白纯或者是耶律月来一趟辽阳的可行性后,燕王这才再次惆怅的长叹一口气,在熄灭军帐里的蜡烛前,还是忍不住的望了一眼军帐外李师儿所在的马车方向。
外面依旧是时不时传来狼嚎声、熊吼声,但也正是这些野兽的声音,让常年征战的叶青,早已经习惯了让这些野兽的声音陪着入眠。
所以在马车里的李师儿还胡思乱想、翻来覆去时,叶青已经就着军帐外的野兽吼声渐渐入眠。
即便是到了寅时正,虎啸声开始盘旋于整个大营上空时,叶青也都睡得很踏实,就如同他安危李师儿所言的那般,大营的一堆堆篝火,就足以让夜晚的野兽在营地远处停下脚步,不敢踏向营地内哪怕是一步。何况还有巡逻的兵士在大营四周巡视,所以营外不管野兽声有多大、有多密集,对于常年在外行军打仗的将士们来说,都已经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迷迷糊糊睡得正香的叶青,突然之间感到鼻尖仿佛再次传来了李师儿身上独有的女人香,仿佛像是在做梦一般,那种温软如玉、细嫩柔滑的手感,更是让叶青以为自己是在做春梦。迷迷糊糊之间,唇边呵气如兰的感觉让叶青感觉梦境越发的真实。
满天星斗如同一张巨大的星空纱帐,白色帐篷如同波涛汹涌的汪洋大海,一盏盏如同渔火的篝火堆,渐渐随着时间开始慢慢熄灭,而另外一种欲 火却在汪洋大海中如同火山一般开始爆发,就像是一艘孤舟漂浮在狂风暴雨下的汪洋大海中,低吟浅喘之间迎接着一次次直达灵魂深处的撞击,直到狂风骤雨随着一声怒吼戛然而止,粗重的喘息声中,一切又渐渐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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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兽的吼啸声在黎明到来之前渐渐消失,一顶顶被夜色沾染的军帐,也开始显露出原有的纯洁,袅袅青烟在大营的上空升起,仿佛要与天连为一起。
1309 拥兵自重
耽罗虽是被称为一座城,可这座所谓的城池,也不过三五千人的规模,但即便是如此,在金国边境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大城了,即便他的规模如果在金国境内,也就是与那宁辽镇的规模相差无几。
一路上几乎没有做任何的停顿,从天还蒙蒙亮开始出发,到了如今的日头已经开始西斜,耽罗城那简陋的黄土夯筑的城墙,以及那狭窄的城门口,便映入了眼帘。
随着距离城门口越来越近,叶青的两百余骑带着李师儿的马车也开始缓缓减速,狭窄的城门口处,周平、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以及乞石烈白山四人也已经在城门口相迎。四人的身后还跟着十数个军中其他将领,每一个都是甲胄在身,神情肃穆。
李师儿那娇艳欲滴的面庞,偷偷掀开门帘的一道缝隙,从这个角度恰好能够看到坐在马背上的叶青的侧影,这一路上,只要每次李师儿偷偷望向叶青时,芳心都会忍不住的震颤几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揪了一下似的。
不同于赶路时的轻松从容,此刻的叶青神情显得有些凝重,紧皱着眉头,面无表情的望着城门口的周平、完颜陈和尚等十几个人,看着几人身着盔甲的样子,显然让叶青对于耽罗的形势无法轻松起来。
不过看着身后颇为平静的耽罗城,并没有嗅出那种刚刚经历过战火的摧残味道,倒算是勉强给了叶青一丝丝的安慰。
周平、完颜陈和尚四人,在叶青策马来到跟前后,不等叶青下马,就立刻行礼道:“末将见过燕王。”
“战时不必如此繁多礼节,城里情况如何了?”叶青单刀直入问道。
周平与完颜陈和尚几人互望一眼,随后由周平开口说道:“回燕王,今日一早完颜福兴已经抵达耽罗城下,在被我们拒绝他们可以入城后,也并没有强行攻城,只是派人送来了一封书信……。”
周平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完颜福兴的书信递给叶青,而后嘴里继续说道:“大概意思就是他们进城只是休整一夜,明日便会离去。当然,也表明了他的身份。”
“可知道城外有多少人?”叶青随意的扫了一眼那封信,目光开始游弋在这耽罗城外的四周,仿佛是想要寻找到完颜福兴的大军一般。
“完颜福兴应该是急着往回撤军,如今跟随他一同到达城下的,不超过两万人。其余兵力,我们的探子已经绕过他们在城外的大营去查探了,但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周平继续说道。
“难怪完颜福兴在被你们拒绝后,宁愿在城外忍气吞声。”叶青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而后示意进入耽罗城。
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以及乞石烈白山,抓住机会先是向一直坐在马车里的李师儿行礼,而后在叶青跟周平简短粗略的说完眼下的情况后,便开始向叶青介绍着这一次被他们拉拢、倒戈的,曾经在他们麾下任差遣的忠孝军各个重要将领。
叶青也耐着性子,一脸温和的与每个将领打过招呼,甚至还允许了这些将领跟随着完颜陈和尚三人,在李师儿面前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完颜陈和尚、乞石烈白山以及完颜斜烈,这一次在耽罗见到李师儿后,总觉得李师儿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虽然李师儿的面貌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依旧是国色天香、婀娜多姿到令人不敢正视。但不知为何,完颜陈和尚三人,就是觉得李师儿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就好像……感觉人还是那个人,但仿佛变得比以前要光彩亮丽了几分,那眉眼之间的温柔如水,那一举一动的风情万种,都给完颜陈和尚三人一种错觉,仿佛皇后已经不再是皇后,而是一个真正的水灵灵的女人一般。
骑乘在马背上进入耽罗城的叶青却是明白李师儿一夜之间的转变,就如同是一株花朵一般,在久无灌溉时,花儿虽然依旧是娇艳美丽,但仿佛显得有些了无生机、死气沉沉,可一旦浇灌了足够的水分后,花儿虽然还是那一株花,但却是变得光彩夺目、生机勃勃。
耽罗城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小,而周平等人能够给叶青准备的住所,则是耽罗知府前些日子新购的一处宅子,去年才刚刚修缮完毕,原本打算元日前搬过去,但因为去年连绵大雪的缘故,使得好多的东西都无法按时送到耽罗,因而才耽误了入住的良辰时日。
而当知府把宅子所有的一切都布置好后,周平、完颜陈和尚几人就已经率兵来到了耽罗,而后随着两万忠孝军投奔完颜陈和尚等人到达耽罗后,耽罗知府看着眼前的局势,便打消了在这个可能要兵荒马乱的时候搬入新宅,以免到时候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横祸。
完颜陈和尚等人的到来,虽然是吓得耽罗知府没敢搬进新宅入住,但正所谓有得必有失,两万多大军的到来,却是帮耽罗解决了一些关于粮草的问题。
特别是接连两次从外面……“借”来了粮草,使得这个原本孤悬在边境,同样缺粮少衣的小城,竟然是一下子变得富足了起来,即便是城里的百姓,都因而跟着得到了不少的实惠。
如今因为叶青的到来,不等周平几人开口,同样懂得察言观色,甚至是极为通达官场之道的耽罗知府,便极为慷慨痛快的把自己的新宅借给了周平等人用来招待燕王的到来。
刚刚被打扫一新的新宅,在今日迎来了它短暂的主人,耽罗知府亲自在自己花费了不少心血的新宅门口迎候,而燕王叶青也是对着耽罗知府表达了感谢之意。
随后众人随着耽罗知府走进了这座不大的宅院,原本耽罗知府还想要亲自领着叶青参观一下自己的这座新宅,以此来让叶青明白,自己为了招待他可谓是诚意十足。
不过耽罗知府看着周平、完颜陈和尚几人,一直在叶青旁边说着一些关于城外的事情,插不上话的他,也只好一直默默的陪在一旁,心中甚至是突然之间有些懊悔,自己刚刚是不是有些太过于紧张了,竟然在跟这宋廷燕王照面时,只顾着介绍自己的这座新宅了,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好像都没有跟人家燕王提及。
眼看着眼前一直都没有他的事情,耽罗知府两眼一转,抓住一个叶青与周平等人短暂沉默的机会,再次带着一丝谄媚与讨好的味道,以退为进道:“既然燕王还有要事在身,那么下官就不打扰了。不过下官已经在耽罗城最好的酒楼,为燕王准备了宴席接风洗尘,还望燕王能够赏脸才是。下官这就亲自过去准备,免得到时候慢待了燕王。”
说完之后,也不等叶青是否点头应允,就一边行礼一边倒退着走出了他精心布置的前厅。
叶青笑着摇了摇头,连他也没有想到,竟然在金国的边境小城,还能够遇到这么一位如同人精似的官员。
看着那耽罗知府出去后,叶青也没有去挽留,而是低头想了下后问道:“那么如今城外的完颜福兴,可知道你们的身份、兵力?”
“派人出城给完颜福兴回话时,特意叮嘱了他们,万万不能透露给完颜福兴知晓我们的身份,尤其是完颜将军三人的身份。”周平在旁继续说道。
叶青默默的点点头,而后道:“多派些斥候迂回查探,莫要因为完颜福兴眼下的忍让而放松警惕。”说话时,叶青的目光则是一直都放在了完颜陈和尚三人身上。
从耽罗城门口第一眼见到完颜陈和尚三人时,叶青原本悬着的心就顿时放了下来。
他之所以带着李师儿来耽罗,原本就是为了以此来制衡完颜陈和尚三人,毕竟,眼下的形势,若是往绝境的方向考虑,在他来到耽罗后,可谓是处在内忧外患的形势
下。
城外有完颜福兴的八万大军,城内又有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乞石烈白山三人当年的旧部两万人,而他自己在耽罗的真正属于宋廷兵力,哪怕是加上还没有赶到的宋元庆的五千人,也不过才刚刚一万人而已。
所以若是一旦完颜陈和尚三人跟完颜福兴之间要是有了什么猫腻,什么暗中达成的默契的话,那么他麾下的这一万人连同他自己,恐怕都要被完颜陈和尚以及完颜福兴等人给吃干嚼净了。
因此他不得不防备着完颜陈和尚等人,对于李师儿的忠心是否真的有那么坚定。而刚刚在城门口时,看着完颜陈和尚以及身后十几个忠孝军将领,看到他的表情时,叶青则是终于放下了忐忑了一路的心。
也让他终于是可以完全放心的相信,完颜陈和尚三人与他的忠孝军,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再次倒戈阵营,与完颜福兴联手来对付自己。
此时的前厅内,只剩下了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乞石烈白山、周平以及叶青、李师儿六人,贾涉身为叶青的亲卫统领,往往在到达一个地方待叶青安置下后,总是会变得神神秘秘,甚至是鬼鬼祟祟的。
不过不管是完颜陈和尚还是周平,哪怕是李师儿都已经习以为常。
毕竟,身为叶青的亲卫统领,他必须要时时刻刻负责叶青的安全,所以从一开始贾涉就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每到一个地方后,在安置好叶青的住所以及在住所布置好亲卫队员的各个哨卡后,贾涉就会独自一人以叶青的住所为中心,把周遭的地形、地势都亲自查探一边,以免发生什么意外的话,他们会像无头苍蝇一般漫无目的的乱闯乱撞。
厅内完颜陈和尚三人与周平一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特别是当叶青问起,眼下打算如何应付城外完颜福兴的大军时,不止是叶青能够清楚感觉到周平与完颜陈和尚三人之间的异样,就是连一直坐在叶青右侧沉默不语的李师儿,都不自觉的以目光扫向周平几人。
完颜陈和尚三人与周平再次互望一眼,彼此眼中的那一丝凝重以及心照不宣,自然是被叶青看在眼里。
想了下后,淡淡说道:“不妨直说就是了,说说你们的应对之策。”
“末将以为只要我们坚守不出即可。”乞石烈白山,当年的忠孝军统领,这一次选择了在他看来最为稳妥的策略。
“为何?”叶青笑着问道,而一旁的周平,嘴角则是不易察觉的出现了一抹讽刺与不屑。
李师儿对于如何行军作战完全没有经验,对于如何守城、攻城更是脑海里一片空白,所以此刻,在几人说话时,她也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只是目光时不时的扫过在座的几人。
乞石烈白山几乎可以算是第一次面对叶青,关于在战事上的首次问话,多少显得有些紧张的先是干咳了一声,而后才神色凝重的说道:“回燕王,末将以为完颜福兴所率大军从高丽保州回撤,连日来的奔波已经是致使他们兵困马乏,加上我们在耽罗又连续劫走了两次运送给他们的粮草,所以末将相信,如今完颜福兴虽然麾下有八万大军,看似人多势众、占据着优势与主动,但兵困马乏、粮草缺乏却是其最为致命的弱点。而且……如今完颜福兴在城外按兵不动,不敢强硬的攻城或者是以武力威胁进城,就是确凿的证据。”
“但你别忘了,他们如今在城外只有不到两万兵马,这才使得他们不愿意在人数不占优势的情况下贸然强行入城。何况,你也不想想,为何完颜福兴不是携八万大军同时赶到耽罗城下?而是只带了这不到两万人马?”不等乞石烈白山说完,周平就打断继续说道:“完颜福兴只带了两万人马赶到了耽罗城下,只能说明他是受到了会宁府的急召,为了能够尽快赶回来,这才不得不分兵赶路。”
“你先让他说下去。”叶青阻止了语气不是很友善的周平继续反驳乞石烈白山,而后挥手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乞石烈白山对着叶青微微点头行礼,随即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一旁不作声的李师儿,清了清嗓子后,继续说道:“周平说的同样在理,末将也同意周平的分析,完颜福兴是急于赶回来,以此来配合金廷其他几路大军来牵制在辽阳的燕王您。但正是因为完颜福兴急于赶回来的目的是牵制燕王……不,是牵制辽阳,以及配合金廷的其他几路南下的大军。那么我们在人数不占优的情况下,大可以与完颜福兴在此僵持下去便是。周平认为我们以两万多的人马,无法守住完颜福兴八万多人马的攻城。可你别忘了,他们如此急着赶路,又怎么会带多余的粮草?所以只要我们一直闭城不出,他们自然就难以跨过耽罗前往辽阳,而我们只要在耽罗拦住完颜福兴赶回去的步伐就已经足够。”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狗急了还会跳墙。”周平语气依旧是冷冷的说道:“以我们不到三万的人马,即便是粮草充足,可若是一昧的只守不攻,又怎么能够拿到主动权?若是万一完颜福兴在等到后续兵力全部赶到后,以我们的两万多大军,就真的能够在城头上承受住近八万大军带来的压力吗?非是我不相信你麾下的忠孝军的战力,而是我认为,如此死守并非是上策。”
“是,周将军想要出城迎战、偷袭,但周将军,到时候死的可是我麾下的忠孝军将士,并非是你麾下的破阵营将士,你当然不心疼了,你反正只要在城内替我们摇旗呐喊就足够了。”乞石烈白山同样开始语气变得强硬、不善。
“破阵营只有五千人,忠孝军有两万人。何况我又没有说一兵一卒都不出,而是认为你麾下的忠孝军兵力最多,到时候可以多出一些兵力出城破敌,至于我周平麾下的五千破阵营,我又何时说过不出一兵一卒了?”周平神情更加强硬的反驳道。
“是,你出两千五,我出一万人,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凭借这点儿人,就真的能够打垮、吃下城外完颜福兴的两万人马吧?周将军,你可别忘了,能够优先被完颜福兴选定,第一时间往回赶的大军,可绝不是你以为的毫无一战之力。”乞石烈白山再次也反驳道。
李师儿在一旁听得是迷迷糊糊、头脑发蒙,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参与这些战争前的讨论,所以对于乞石烈白山跟周平之间的言语交锋,在李师儿看来,就像是明晃晃的刀在眼前飞舞一般,不单单是让她觉得有些刺眼,甚至是让她感到了一阵的紧张与害怕。
不由自主的便开始想,若自己没有放弃复国的想法,那么当自己遇到这种情形时,自己又该怎么帮这些军中将领来决断,到底是主动出击好,还是被动防守好呢?
毕竟,刚刚周平跟乞石烈白山的言语交锋,在李师儿看来,好像两人说的都很在理,周平说的也没有错,而乞石烈白山说的……好像也没有错。
被动坚守、还是主动出击?李师儿心中没有答案,周平与乞石烈白山僵持不下,所以能够拿决定的,就只有自己旁边的叶青了。
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叶青,只见叶青依旧是一幅淡定从容的样子,就好像刚刚自己的两个属下,刀来枪往的言语交锋,只不过是在唠家常一样。
看到叶青那从容淡定的样子,原本已经因为周平跟乞石烈白山的言语交锋,而变得有些紧张不安的李师儿,瞬间也是渐渐平静了下来,没来由的,她相信,叶青一定会有一个好办法的。
叶青虽然在从容的微笑,但从周平跟乞石烈白山的言语之间,还是听出了一丝丝两人都没有完全说出来的顾虑,以及眼下即便是他到来后所要面对的困局。
叶青相信
,若与周平麾下的五千人马,一同驻守耽罗的并非是乞石烈白山、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他们所率的金国忠孝军,而是他麾下的其他任何一路人马的话,周平必然敢以五千人马偷偷出城去偷袭完颜福兴的两万大军。
之所以周平不敢也无法率自己麾下的五千人马去偷袭完颜福兴,无怪乎是因为……他与完颜陈和尚三人之间,破阵营与忠孝军之间,还没有完全在战场之上建立该有的信任,所以才形成了眼下的这种快要内讧的局面。
而形成这种快要的内讧局面的原因,正是因为周平不光是要防备外面的完颜福兴,还有暗中要提防投靠乞石烈白山的两万忠孝军的原因。毕竟,周平除了考虑要在耽罗阻止完颜福兴继续回撤外,还要考虑乞石烈白山三人以及他们所率的忠孝军,对于叶青他自己是否是忠心无二。
就如同叶青这一路赶来的时候,在路上同样不也是对乞石烈白山的忠心充满了不确定性?同样也担忧着乞石烈白山三人,在手里突然之间有了两万人马后,会不会因而再次倒戈呢?
而乞石烈白山三人,同样是身为军中的将领,这些年来跟随着李师儿虽然算不上是东躲西藏,但寄人篱下的滋味显然也并不好受,何况还时不时的看到叶青当着他们的面欺负他们的皇后李师儿,但又因为寄人篱下,手里没有筹码的缘故,只能是在叶青面前,在叶青麾下诸多将领面前忍气吞声。
而今好不容易在他们三人的麾下,聚集了近两万的人马,那么在他们三人看来,在没有再次倒戈阵营的心思下,以及确定加入叶青的阵营后,他们自己怎么也要靠着手里的这两万人马扬眉吐气一番才是。
即便是无法让周平等叶青麾下的将领另眼相看、给予足够的尊重,但最起码因为这到手的两万人马,也应该改善一下他们在叶青麾下不太受人重视的境遇才是。
当然,不管是完颜陈和尚还是完颜斜烈、乞石烈白山,其实心里都很清楚,自从在皇后李师儿的建议下投奔叶青后,叶青也并没有过刻意的羞辱他们,或者是不公正的对待他们三人。相反,特别是在元日之后,还毫无戒心的对他们三人委以重任。
因而完颜陈和尚三人,虽然没有要在叶青面前倒戈的心思,但这就像是一个兜里老是空空如也的人,突然之间口袋里装满了钱,怎么着也应该向旁人显摆一下吧?怎么着也该向从前那些,对自己知根知底,知道自己没钱的人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富足吧?
而今完颜陈和尚三人就是这般的心思,穷日子过的太久了,如今一下子好不容易富起来,自然是舍不得大把大把的花钱,何况,他们又不比旁人,没钱了还可以赚,他们则是不行啊,这点人要是在战场上打没了那就是打没了,不可能会有人在眼下这个时候,会给自己补充兵员的,哪怕是叶青,在这个时候,恐怕也无法找到兵员来补给他们的忠孝军。
“拥兵自重。”一直没有作声的叶青,在周平与乞石烈白山面红耳赤的再次争吵了一番后,在李师儿都已经开始用眼色向他示意,赶紧阻止他们二人继续争吵下去时,叶青这才淡淡的说道。
李师儿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不知道为何叶青会说出这么重的四个字,而周平在听到拥兵自重四个字后,则是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乞石烈白山、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三人,则是不由自主的脸色一变,同时不自觉的俱是往后退了一步,就像是在躲避那四个字落在他们三人身上似的。
比起刚才两人争吵的面红耳赤,闹哄哄的样子来,此时的前厅内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一个个面面相觑,甚至是带着一丝紧张,有些不安的要么是看着叶青,要么是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实在是不敢想象,若是我叶青不来耽罗的话,耽罗会不会在明日……就会被完颜福兴攻破。”叶青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继续说道:“正所谓唇亡齿寒,本王不知……若是你周平战死了之后,乞石烈白山是否还能够在完颜福兴大军压境下苟活。同理,若是乞石烈白山与他麾下的忠孝军战死后,你周平还有命在吗?怎么,城外虎视眈眈的完颜福兴两万大军,都无法让你们团结起来一致对外,还要在此讨价还价,是要挣个谁先死、谁后死吗?”
叶青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人,周平在叶青的目光扫过时,不自觉的低下了头,而乞石烈白山三人,同样是在叶青目光扫过时,急忙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甚至就连无辜的李师儿,也是在叶青那目光轻轻一扫而过时,不自觉的低下了头,不知为何,此时的叶青在她眼里显得是那么的霸气、威势,仿佛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一般,使得任何人都不敢与之对视。
“本王沙场征战多年,麾下统率大军无数,但还从来没有见过在面对敌军时,你推我让不愿意前往拒敌的统领与大军,你们可算是让我叶青大开眼界啊。这让本王如今都有些后悔,若是差遣墨小宝,还是耶律乙薛来此的话,恐怕城外的完颜福兴,早就已经夹着尾巴又往高丽保州的方向逃命去了。”说道此处,只见叶青原本只是深邃的目光,突然之间变得极为锋利,如同刀子一般再次扫过在场的每一位。
已经跟着周平、乞石烈白山低下头,不敢与叶青对视的李师儿,忽然之间只听见耳边传来砰的一声,而后整个人吓得差点儿跳起来,芳心不受控制的开始砰砰砰的剧烈跳动着,甚至就连脑袋此刻都是被那拍桌子的声音,震得是嗡嗡作响。
随即耳边便是叶青那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知道吗!因为你们的算计,你们差点儿就误了大事!若是我再晚一步到耽罗,是不是还要以这区区二百人,来接应你们这些残兵败将!一群酒囊饭袋!简直是混账透顶,竟然还能够让完颜福兴在城外,从容不迫的以两万人马安营扎寨!还与你们书信往来!你们都是猪脑子不成,难道就不知道打他一个立足不稳?难道两万五千人,对两万人也没有兵力优势吗?用你们的狗脑子好好想想,要是把斥候差遣的远一些,要是能够果断决绝一些,要是早一些派出、别多了,哪怕是三千伏兵都足够,都足够把完颜福兴吓的连他妈都不认识!一帮蠢货,竟然让完颜福兴从容的赶到耽罗城下,竟然还让完颜福兴舒舒服服的安营扎寨,本王就想问你们一句,你们的猪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还打算跟敌军以礼相待不城?那要不要一会儿再把完颜福兴请到耽罗城,也给他摆一桌酒宴来为他接风洗尘!”
叶青的话语骂的很难听,不论是周平还是完颜陈和尚三人,亦或是李师儿,都被叶青一番连珠炮给骂蒙了。
毕竟,不管是周平还是李师儿,更别提完颜陈和尚三人,都是从来没有见过叶青像贩夫走卒一样,指着人鼻子如此骂人,而且骂人的对象还是他们。
难得发火的叶青一通怒骂,别说是李师儿不敢反驳一句,就是连投奔至叶青麾下不久的完颜陈和尚、乞石烈白山、完颜斜烈都是被骂的不敢吭声。
更何况,对于叶青在骂人之间随意说出的几句话,更是让周平、乞石烈白山等人觉得汗颜,特别是叶青质问他们为何不设伏、不阻击完颜福兴的话语,对于几人来说如同是当头棒喝,瞬间就让几人彻底清醒过来,迫在眼前的究竟是残酷的杀戮战争。
而那句假设性的伏击、阻击后果,很可能会迫使完颜福兴夹着尾巴往高丽保州逃窜的话语,让周平等人更是心中后悔不已,从而也使得心中一瞬间充满了斗志,恨不得现在就立刻杀出城,把完颜福兴打的连他妈都不认识。
1310 空城计
叶青对周平、完颜陈和尚等四人的怒斥,非但没有像李师儿所想的那般,让周平等四人气馁,反而是出乎了李师儿的预料,激起了四人的请战之心。
特别是后来叶青以他为何率军在收复北地,能够势如破竹、攻城略地来分析时,虽然让完颜陈和尚等人脸面上显得有些不自然。但不可否认的是,叶青所言的就是事实,就是金国当初为何会在叶青的大军前溃败的原因。
不论是没有参与到其中的完颜陈和尚三人,还是参与到其中的乞石烈诸神奴,亦或是其他跟叶青麾下大军有过交手的金国将领,也不得不承认,在叶青开始收复失地时,拥兵自重确实是金国当时最大的问题,以及最为致命的弱点。
也正是因为各个将领拥兵自重,从而使得完颜璟在当时不得不御驾亲征,以此办法来迫使其他将领与他一同抵御蒙古人的入侵。
但即便是当时有完颜璟、李师儿这对金国的皇帝、皇后坐镇,金国各路大军的统率,依然在战场上是出工不出力,虽然在中军帐内一个个表现的是慷慨激昂、杀气腾腾,可当要点兵点将上战场时,每一个将领又都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算计着如何能够在战场上保全自己的实力。
正是因为金国大军的诸多矛盾,才使得叶青能够在短时间内就攻下了燕京以及燕云十六州,而之所以在后来没有办法像之前那般对金国继续发动快速的战争,除了因为有蒙古人的牵制之外,还有渝关以外完全是属于金国老巢的关系,使得叶青十分清楚的意识到,若是想要强攻的话,不单会引来蒙古人的觊觎,恐怕也会因为巨大的压力,使得金国上下团结起来,做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准备。
叶青之前并不是很了解金国内部的矛盾,但自从他千里奔袭从蒙古人手里救下了完颜璟、李师儿二人,以及在中京府短暂的停留后,使得他有了机会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把金国内部的问题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后来完颜璟的死,更是让叶青彻底看清楚了金国内部的矛盾,何况当时他也曾提醒过完颜璟,要注意宗室邢王完颜珣,决不能让其得势,必须把此人放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的死死的。
完颜璟并没有把叶青的警告当做回事儿,哪怕那次他御驾亲征时败给蒙古人,已经让他意识到了内部的问题与矛盾,可完颜璟在少了卫绍王完颜永济这个最大的支持者后,想要在朝堂之上再有所作为已经是有心无力。
而人到了这个时候,在无法用强硬的手段来震慑自己治下的群臣时,往往都会选择用另外一种温和的手段,企图用时间来解决问题,自然,也是希望通过温和的手段,来拉拢群臣与他这个君王的关系,从而再想方设法的改善朝堂之上的弊端。
这种相当于自欺欺人的手段,显然并不会产生他想要的效果,群臣以及宗室,在看到君王忍让退步时,自然是不会心怀感激,反而是更加的变本加厉,从而使得完颜璟在朝堂上的威望大降,而这也就给完颜珣造成了可趁之机。
完颜珣暗地里的谋划与拉拢,使得他得到了一批忠心耿耿,愿意拥护他为帝的臣子,完颜璟的温和与怀柔,使得他失去了一部分对他给予厚望的群臣的期望,加上叶青又是雪上加霜的挤压着金国生存的空间,北地每一座城池的失守,都让完颜璟身上的压力重了几分,威望下降了许多。
金国的矛盾并非是单一谁的问题,也绝不是单一的各路大军将领的问题,更不是朝堂之上那些文臣的问题,而是一个系统的问题,是一个全局的问题。
这一点儿从完颜珣谋反篡位后就可以窥见一二,从完颜珣上位以来,虽然他已经看到了完颜璟治下的种种弊端,而他在登基之后,也曾想坚决的来改善这些问题与矛盾。
但正所谓那句俗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有身处到了那个位置,才会知道想要稳坐那把椅子有多艰难,也才会知道,自己的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鸿沟般难以跨越。
完颜珣自从登上帝位之后,几乎每日都是度日如年,最初在没有得到印玺前,他这个金国的皇帝可谓是名不正言不顺,而当叶青所谓雪中送炭的给他送来了印玺后,完颜珣在欣喜之余,又不得不担心前皇后李师儿的存在,会不会有朝一日把他再次从帝位上赶下去。
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与担忧,除了李师儿身后有叶青的庇护,让完颜珣无法放下心来外,便是叶青在给自己雪中送炭的同时,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引狼入室、养虎为患?
果不其然,一枚印玺让叶青换来了在辽阳率两万兵马的驻守,加上高丽崔忠献对他完颜珣的雪上加霜,以及蒙古人的摇旗呐喊、虎视眈眈,从而使得完颜珣几乎是方寸大乱,竟是无法从错综复杂的局势中理出头绪来。
叶青是狼,一头狡诈、阴险、卑鄙、无耻的狼,他自始至终都知道在想要什么,在金国能够得到什么,在以使臣的身份出使金国时,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知道叶青的真正目的,而叶青也擅长用他的权谋手段来释放各种烟雾弹,从而是其他人产生错觉,并隐藏自己的主要目的,使得其他人根本无法揣摩透,叶青来到金国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诚然,完颜珣可以认为叶青要的是整个金国纳入宋廷版图,可即便是他先得出这个结果,但并没有完全合理的解释,来佐证他这一个最终结果猜测,从而也就使得完颜珣几乎是被叶青牵着鼻子走。
如今虽然恍然大悟,不知不觉间就这么不明不白丢了辽阳等城池,使得彻底清醒过来的完颜珣,想要扭转局势时,则已经是大势已去。
给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这种权谋世人皆知,但能够在实际中运用的向叶青这般炉火纯青的,这世上并没有多少人。
何况,叶青这种给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更是如同杀人诛心,尤其是让李师儿、完颜陈和尚等人,生不起一丝的反抗之心,只能是忠心耿耿也好,还是迫于眼前的形势也罢,但都不得不在叶青面前选择臣服。
刚刚这一番推心置腹的对于金国各种问题的针砭时弊,不单是让李师儿感到绝望与心寒,同样也让乞石烈白山、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彻底明白,金国形势如今是大势已去,不可挽回。
而这就是叶青想要的效果,从而使得在耽罗这座孤城,让自己的一万大军,彻彻底底的变成三万大军,从而也使得或许内心还有其他杂念的乞石烈白山等人,不得不认命的只能在他麾下效力。
而至于李师儿,自昨夜之后,叶青与她之间的关系显然是更为的错综复杂。如今的两人,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哪怕昨夜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与真实,哪怕昨夜里的所有一切,今日还一直在他们二人的脑海里不时出现,可两人却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回避昨夜曾经发生的一切。
“末将愿率军出城阻击完颜福兴。”完颜陈和尚跟乞石烈白山、完颜斜烈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起身坚定的说道。
叶青不为所动,目光先是看向李师儿,而李师儿也像是跟叶青心有灵犀一般,默默站起身与门口的宫女、太监缓缓离去,向着刚刚给自己安置好的房间走去。
李师儿一离开,前厅内再次陷入到了短暂的沉默中,不过很快,乞石烈白山、完颜斜烈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打破了前厅的沉默。
看着一脸坚定、战意高涨的三人,叶青的目光也再次望向周平,周平第一时间起身,也向叶青请战道:“末将愿率五千破阵营与三位将军共破敌军,周平也愿意听从三位将军调遣。三位将军说打东,周平绝不会望西一眼。三位将军让周平死守、死战,哪怕是战死沙场,周平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末将三人,同样心甘情愿听命周将军的调遣。”乞石烈白山率先上前一步,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同时跟在身后向前一步,同样是语气坚定的说道。
“既然完颜福兴已经在城外站稳脚跟,那么……。”叶青深邃的双眼变得锋利如刀,看着眼前的四人道:“就不妨直接切断完颜福兴的后援便是,两万五千人伏击六万人,即便是不能全歼,但伤其筋骨,让完颜福兴彻底没有了倚仗还能够做到吧?”
周平、完颜陈和尚四人神色之间写满了震惊,显然,他们没有想到,叶青的胃口竟然如此之大!
在他们看来,出城迎战城外的完颜福兴两万大军,已经是属于铤而走险了,这要是……用城内现有的所有兵力来迂回到完颜福兴身后,去伏击那六万大军的话,即便是他们能够助叶青完成这野心,可……没有一兵一卒、防守空虚的耽罗城怎么办?
“如果燕王把我们全部调走,一旦完颜福兴狗急了跳墙,开始强攻耽罗怎么办?您一个人在耽罗这……。”
令叶青没有想到的是,最先说出这些为自己担忧话语的,竟然是完颜陈和尚。
不过在完颜陈和尚说完后,周平跟乞石烈白山、完颜斜烈也是急忙附和道:“这样绝对不行,我们不能把您一个人留在险地,毕竟这样太危险了,一旦被完颜福兴察觉,我们就算是全歼了那六万大军,可比燕王您的安危来……末将不认为他们六万人比您的安危更重要。”
“就算是让完颜福兴知道了耽罗是一座空城,可你们觉得……完颜福兴真的敢攻吗?”叶青手指开始不自觉的摩擦着手边茶杯的边缘笑问道。
周平、完颜陈和尚四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明白叶青此话到底是何意,难不成……燕王真的以为,自己一个人就可以震慑住城外完颜福兴的两万大军不成?
周平看着叶青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低头思索了一下后,看着叶青有些迟疑道:“空城计?”
“也不知道到底好用不好用,不过既然已经到此地步了,不用一下的话,又怎么会知道空城计真的能用呢?”叶青含笑说道。
完颜陈和尚、乞石烈白山、完颜斜烈三人暗自皱眉,除了要担心叶青的安危外,他们三人还要担忧跟随叶青一同来到耽罗的李师儿的安危,毕竟,即便如今他们已经投奔了叶青,但内心深处依然尊李师儿为皇后,也依然是忠心于李师儿这个皇后。
“放心吧,李师儿不会有事儿的。即便是到时候这空城计吓阻不了完颜福兴,但我若是弃城而逃的话也并非难事,何况还有五千破阵营的将士,在宋元庆的率领下正在往这边赶来。”叶青起身,笑着对四人安慰道。
接下来四人与叶青开始商议如何出城,如何能够不被完颜福兴发现,以及城外的斥候、探子如何替他们吸引完颜福兴大军的视线,甚至是包括了在到达设伏点后,谁来伏击、谁来进攻,都做了详细的交代。
不过叶青绝非是迂腐之人,这些年带兵打仗,早就让他彻底明白何为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的道理,所以在谁来统率的问题上,举贤不避亲的叶青还是认命了周平为四人的统领。
在让周平先下去准备后,叶青还是把刚刚痛快答应听从周平调遣的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以及乞石烈白山三人留了下来。
“希望有朝一日你们也能够在我叶青麾下独当一面,但现在……则是要通过这一战,让我叶青看到,你们有匹配在我麾下独当一面的实力。所以这一战,也意味着你们的将来,到底是为帅还是做将。”叶青语重心长的一一拍过三人的肩膀说道。
“燕王放心,末将绝不会让您失望,这一战……也绝不会辜负您的厚望。”乞石烈白山神色坚定的对叶青说道。
叶青点点头,而后仰头想了下
后道:“至于李师儿,你们放心吧,包括完颜安康,将来我都会给他们一个……让你们满意的交代。”
说道此处,叶青心头多少有些五味杂陈,自昨夜之后,他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跟李师儿相处了。
特别是今日,两日几乎没有多少交集,至于眼神的交流,也是稍沾既走,只有是这到了耽罗后,在这个前厅内才因为有其他人的存在,使得两人之间不是那么不自然后,才算是有了些许的眼神交流。
耽罗知府已经在耽罗最好的酒楼备好了酒席,为叶青接风洗尘,而叶青也并没有推辞,在贾涉的护卫下,带着李师儿、乞石烈白山等人走出这座耽罗知府的宅子。
从贾涉的嘴里这才得知,刚刚在进入他这座新宅的主人,耽罗知府原来叫张宝德,而此时走出新宅后,便看到了张宝德已经备好了一辆马车,脸上带着谄媚、讨好的笑容邀请叶青上车。
张宝德显然并不清楚李师儿的身份,所以在城外见到叶青还带着一辆马车,以及马车在进城后竟然下来一个美若天仙、光彩照人的美人时,张宝德在心头便极其自然的把这位美若天仙的美人,视为了宋廷燕王的女人。
毕竟,在这个小小的耽罗城,他的宅邸里都藏着好几个娘子,而身为高高在上、权势遮天的燕王,出行哪能没有美人相伴呢?
叶青看着一辆马车先是愣了一下,而张宝德见叶青与李师儿都是站在马车跟前犹豫不决,便以为是燕王与燕王妃嫌弃自己备的马车太寒酸,于是有些紧张的搓了搓双手,急忙说道:“还望燕王、燕王妃见谅,本地乃是一个小城,实在是穷酸的很。下官在这耽罗搜寻了个遍,也还是没有找到,能够跟燕王妃大驾光临时乘坐的马车相比较的马车,所以还望燕王、燕王妃见谅……。”
叶青听到张宝德称呼李师儿为燕王妃时,不自觉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而乞石烈白山、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三人,本以为李师儿会驳斥张宝德的称呼,可令他们三人以及叶青目瞪口呆的是,李师儿罕见的并没有像从前那般,热衷于专门在叶青跟前拆台,反而是微微点了点头,嘴里淡淡的说了句:张知府有心了。
说完后,也不理会身后自己那个三个忠心耿耿,快要把下巴惊叫的“臣子”,便率先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叶青再次摸了摸鼻子,他甚至能够感觉到,乞石烈白山三人的目光,此时此刻一直都在紧紧盯着他的后背,就等着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有些犹豫不决的燕王正在心里头琢磨着借口时,张宝德就再次谄媚着在虚空伸开手,虚请叶青道:“燕王请上车。”
而刚上车的李师儿也掀开了车帘,露出那张白皙精致的脸庞,嘴角带着淡淡的冷笑道:“王爷、车厢里还是挺宽敞的。”
“哦,那个我知道……我这就上……。”叶青慌乱之下,竟然是一脚差点儿踩空,好在急忙扶住了车厢,而后在身后几人在他差点儿踩空时,露出紧张的神情下踏上了马车。
张宝德看着叶青与李师儿上了马车,而后便开始招呼乞石烈白山几人与他一同在前领路。
随着几人跟着张宝德离开时,乞石烈白山隐隐约约听到了车厢里传来了皇后李师儿的调侃声:“哟,燕王这是年级大了,腿脚都不好使了啊,上个马车都差点儿摔倒,这还如何带兵打仗啊,这万一上了战场,就您这腿脚……还有力气骑得上马吗?”
车厢里的李师儿一脸的嘲讽,嘴角更是带着明显的笑意,看着对面阴沉着脸的叶青,可谓是笑的十分的开心。毕竟,这可是她头一次见到一向从容不迫的燕王出丑啊。
叶青阴沉着脸瞪了一眼没心没肺的李师儿,这一刻,他甚至是有种错觉,昨夜里发生的一切,是不是李师儿故意的?要不然的话,怎么李师儿今日会比自己还要从容呢?
耽罗城并不大,何况此地知府张宝德,给自己新置的宅子,也绝不可能放在城中偏僻的地方,自然是要在耽罗城繁华的地方,为自己置办一方修身养性的宁静天地才是。
所以马车行驶了不多时,就在叶青阴沉着脸,打算再次出手警告一番李师儿时,屁股下的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随后很快就传来了张宝德殷勤的声音,有请燕王与燕王妃下车。
李师儿听到燕王妃三个字时,还不忘向面色阴沉的叶青抛了一个挑衅的眼神,而叶青看着站起身,打算率先下车的李师儿,终于是忍不住的再次一巴掌拍在了李师儿的翘臀上,而后李师儿则是飞快的转身,先是有些嗔怒的瞪了一眼叶青,而后表情忽然又是变得娇艳如花,竟然是缓缓俯身,把自己诱人的红唇凑到了叶青耳边,呵气如兰低声道:“怎么?燕王还觉得不过瘾吗?那好啊,小女子今夜就在房间等着燕王,让燕王打个够如何?”
“李师儿……。”叶青的脸颊多过李师儿的红唇,侧着身子阴沉着表情。
“怎么?害怕了?昨夜里某人可是炙热的很呢!”李师儿挺起上身,而后当着叶青的面,又挑衅的挺了挺自己饱满的胸脯:“哼,胆小鬼!”
说完后,也不理会有些无奈的叶青,转身便往车厢外面行去,而叶青则是坐在原地,无奈的叹口气后,这才起身往马车下走去。
耽罗城最好的酒楼,自然无法与辽阳等地最好的酒楼相比较,但在见识到了耽罗的贫瘠后,能够在耽罗城寻到这么一个稍微像样子的酒楼,已经是难能可贵。
最大也是耽罗最豪华的酒楼雅间内,张宝德殷勤的张罗着一切,就连自己的几个跟随而来的手下,显然都从来没有见过张宝德会如此热情接近谄媚的接待一个人,甚至是完全拒绝了他们在这个宋廷燕王面前献殷勤。
1311 夜游
在耽罗知府张宝德为叶青与李师儿举行的接风洗尘宴,可谓是张宝德为官多年来,自己在这宴席上最没有存在感的一次。
不单是张宝德自己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自己亲自操办的宴席上沦为隐形人,就是连李师儿都觉得这顿饭,叶青等几人吃的心不在焉。
周平根本就没有出现在宴席上,张宝德不敢在叶青面前询问,便自以为可能是因为燕王与燕王妃的到来,使得周平不得不重视耽罗的城防任务,所以为了保护好在耽罗的燕王与燕王妃的安全,这才没有出现在这次宴席上。
李师儿同样也很奇怪,为何乞石烈白山、完颜斜烈以及完颜陈和尚都出现在了这次宴席上,而身为叶青在耽罗应该是最为倚重的周平,却是不见踪影呢?
最初李师儿以为,可能是因为今日刚到后,乞石烈白山三人与周平之间对耽罗是主攻还是主守的分歧,才使得叶青没让周平来出席这次的宴席,其目的是在警告惩戒周平,同时,也是通过对周平的惩戒,来巩固乞石烈白山三人对他的投奔,毕竟,眼下在耽罗,叶青手里的兵力就这么点儿,而且还是要以乞石烈白山三人麾下的忠孝军为主不是?这不也是叶青为何要亲自来此的目的吗?
可当李师儿发现叶青在宴席上心不在焉,一直时不时的看着他自己手腕上那奇怪的,被称之为手表的东西时,瞬间觉得怪怪的,便彻底打消了叶青之所以心不在焉,是因为自己刚刚在临下马车的暧昧挑衅,才使得叶青心不在焉的原因。
趁着张宝德再次端起酒杯向乞石烈白山等人敬酒时,李师儿在微微把头侧向叶青耳旁低语,目光能够清楚的看到,乞石烈白山在张宝德端起酒杯毕恭毕敬的走到他跟前敬酒时,乞石烈白山、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扭过头看向叶青征求意见。
叶青不易察觉的微微点头后,乞石烈白山三人这才端起酒杯,一一跟张宝德碰杯。
李师儿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心中虽然有些嫉妒,甚至是有些抱怨乞石烈白山三人刚刚展现出的以叶青唯首是瞻的表现,但还是在叶青耳旁低声问道:“周平去哪里了?”
“他有事儿,今日就不来了。”叶青淡淡的说道。
李师儿正了正自己的上身,有些不满叶青这个答案的瞪了叶青一眼,而燕王则是浑然不觉,又是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被李师儿取名手环的手表后,叶青则是端起了手中的酒杯,对着刚刚与张宝德喝完酒的乞石烈白山遥举杯中酒:“切莫大意。”
“是,燕王。”乞石烈白山说完后一饮而尽,而后对着张宝德、李师儿说了声失陪,便匆匆离开了雅室。
宴席之中瞬间又是少了一人,不管是张宝德还是李师儿,都觉得有些古怪,但张宝德可没有胆子敢询问叶青。
而李师儿则是再次倾斜上身,凑近叶青耳边问道:“乞石烈白山要去哪里?”
“他有事,就先提前离席了。”叶青淡淡的说道。
这样轻描淡写的回答,自然是再次招来了李师儿的嗔怒,又是狠狠的瞪了一眼叶青。
随着时间的推移,叶青不停的望着手腕上的手表,李师儿则是跟叶青继续着几乎相同的对话。
叶青对着完颜陈和尚遥举酒杯,在完颜陈和尚一饮而尽后,叶青看着完颜陈和尚笑着道:“穷寇莫追。”
“是,燕王。末将失陪。”完颜陈和尚放下酒杯痛快离席。
李师儿:“完颜陈和尚要去哪里?”
“他有事,就先提前离席了。”叶青不负责任的回答,让李师儿恨不得一拳锤死他。
最后一个离去的则是完颜斜烈,与之前的两人几乎一模一样,先是与叶青喝酒,而后叶青说一句话,完颜斜烈遵命,并道歉意失陪。
随即便是李师儿反问,叶青再次不负责任的回答。
这一次,叶青不负责任的回答,终于是惹怒了李师儿,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但并没有让叶青吓一跳,反而是让对面的张宝德吓了一跳,急忙移开屁股下的椅子,有些紧张不安的站起身:“燕王、燕王妃息怒,若是下官哪里招呼不周,还望燕王、燕王妃明示……。”
叶青看着被李师儿摔筷子的举动,吓得战战兢兢站在一边的张宝德,笑着道:“张大人招待的十分周到,今日这宴席,可谓是本王有生以来吃的最好的一次宴席,多谢张大人,张大人坐下说话便是。”
“这……。”张宝德不知道该如何接叶青的话语,不过他也知道,除非是自己喝多了,若不然的话,燕王所言的这宴席是他平生一来吃过最好的宴席,绝不可能是真话。
李师儿白皙精致的脸庞,因为叶青的无动于衷更是面含煞气,不过当着张宝德的面,好歹人家一口一个燕王妃叫着,使得她也不好在发作,于是暗地里伸手就要去拧叶青腰间的肉。
但当李师儿的手刚刚放到叶青的腰间,就被叶青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而后只见叶青面色如常的对着张宝德说道:“今日多谢张大人为
本王接风洗尘,不过眼下既然大家已经酒足饭饱,十分尽兴了,那么……本王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张大人可否……。”?不等叶青说完,把李师儿跟叶青之间正在生气、以及已经接近动手看在眼里的张宝德,深怕自己被殃及鱼池,于是急忙说道:“燕王请吩咐,只要下官力所能及,便绝不会推辞。”
“好。”叶青的右手在桌面上轻拍了一下,而后左手拉着李师儿的右手直接起身,道:“既然张大人如此爽快,简直是再好不过。那么……可否请张大人陪我们二人,看看这耽罗的夜景,逛逛这耽罗城墙?”
“这……。”张宝德陷入到了迟疑当中,看城墙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可看夜景……耽罗城一到天黑,除了酒楼所在的这一条街上算是有亮光意外,其他地方可都是乌漆嘛黑的,哪里有什么夜景可赏?
燕王难不成喝多酒了?把这里当辽阳了,还是把这里当燕京,或者是直接当成在他们宋廷的都城临安府了啊!
不等张宝德做出决定,叶青就一直拉着李师儿那出手柔软的小手,笑着对张宝德说了句跟我走,而后便向酒楼外走去。
张宝德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急忙招呼着几个下属,快步跟在叶青与李师儿身后走出了酒楼。
走出酒楼后,叶青这才松开了李师儿的小手,李师儿则是不满的一边等着叶青,一边甩着自己被叶青刚刚捏的生疼的小手。
“上车吧。”叶青对嗔怒的李师儿说道。
“去哪里?我也要去。”李师儿深怕叶青让她上车是回住所,而叶青会跟张宝德去其他别的地方。
“放心,别的时候或许不会带你,但这一次,没有你恐怕还不行。”叶青笑着对李师儿说道。
随着身后传来张宝德等人快速的脚步声,贾涉连同自己的两百亲卫,也已经赶到了叶青面前,把坐有李师儿的马车团团围住,两百人的声势,在这小小的耽罗城,特别是在这最繁华的地段,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好在等叶青上了马车后,贾涉与张宝德等人也没有做过多的停留,立刻护卫叶青的马车向城门口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张宝德几次都想要从贾涉嘴里套话,但贾涉根本不理会张宝德,坐在马背上只是时不时的望着正前方向。
在驶入直通城门口的直道上时,张宝德几乎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吏治了近三年的耽罗城,竟然还真有夜景可赏!
不过还不等他来得及欣赏眼前的夜景,张宝德就突然一惊,眼前不远处那灯火通明,如同一条长龙的地方哪里是什么夜景!明明就是耽罗城也就将将两人高的城墙而已,只是……这城墙上什么时候点燃了这么多的火把?
与此同时,就在叶青等人快要接近那点燃了如同长龙的火把的城墙时,耽罗城外,距离耽罗城大约三五里之地的完颜福兴,也得到了耽罗城城墙上燃起了一条火把长龙的消息。
完颜福兴先是一愣,而后看着自己下属脸上那同样是不解的表情,不由自主的在军帐内来回踱步沉思。
“你是说,耽罗城在天黑之后,突然之间就点燃了火把?可能看清楚城墙上有多少兵士?”完颜福兴沉思了一会儿,开口对下属问道。
“人数应该不在少数,不过……拒探子观察,随着火把点燃后,便开始有大量的兵士撤下了城墙,所以在探子回来禀报时,城墙上也已经没有多少兵士把守了,只有那长龙似的火把插在城墙上。”下属回答道。
下属的回答,让完颜福兴心头更是疑惑不已,弄不明白城内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们不知道,若是在城墙上插满了火把,其实对于他们守城并没有帮助吗?
若是自己选择今晚强行入城,那么那些火把不就成了自己的指路明灯?自己岂不是都不用派出探子去查探,就能够弄清楚他们的防守兵力有多少……想到此处的完颜福兴突然一惊,不对,他们是在点燃火把后,把城墙上的兵士都撤了下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完颜福兴在军帐内来回踱步,实在是想不通耽罗城突然点亮火把的用意到底是什么?难道说……他们撤下城墙上所有的兵士,就是为了诱惑自己去强行攻城吗?
“去看看再说。”完颜福兴实在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耽罗城此举到底想要干什么。
虽然他并没有打算在今夜攻城,即便是会宁府如今催他催的很急,但即便是这样,对于完颜福兴来说,之所以不急于进入耽罗城,除了耽罗城已经被辽阳叶青控制外,便是他如今麾下只有两万人马,若是以这两万人马来攻城,完颜福兴不觉得自己有胜算。
而且,在完颜福兴看来,就算是自己有胜算,但到时候恐怕也是一场惨胜,那么到了那时候,他能够带回去至辽阳的兵力,可就会大大减少,如此一来,很有可能会惹得完颜珣怪罪他的……急于冒进吧?
所以他就不如等身后的六万大军赶到后,如此一来,到时候自己手握八万大军,那么眼前这个小小的耽
罗城,面对这乌云压境的莫大压力,说不准到时候会直接不战而降,大开城门等他入城呢。
当然,完颜福兴之所以敢于在到达耽罗城下后,不紧不慢的谋划如何入城,除了因为担忧兵力不相上下的情况下己方会损失惨重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可以以自己迟缓的行军速度,来迫使完颜珣把这一切都怪罪给他在朝堂上的对手张齐颜。
如今的完颜珣,还不太清楚张齐颜的状况,所以在完颜福兴看来,自己被耽罗所阻,并非是他自己的错,正是因为张齐颜的错,才使得他无法按时抵达辽阳城下。
毕竟,到时候一旦见了完颜珣后,完颜福兴可是有足够的说辞与证据,如:自己为了能够尽早赶至辽阳,与其他各路大军对辽阳形成合围之势,自己率先率两万大军轻装前行,甚至不惜连粮草都减少了大半,为的就是能够早日赶到辽阳城下。
而也正是因为自己急于赶至辽阳城下,所以在兵力较少的情况下,以及为了替圣上完颜珣保住更多的战斗力,所以这才没办法短时间攻破耽罗城,必须要等到身后六万大军到来后再攻城。
这是一个死循环,甚至是一个车轱辘似的罪过,如同一团麻线一样,任由你完颜珣如何去梳理,都无法梳理出头绪来。
总之,完颜福兴在被耽罗拒绝进入后,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以及想好了见到完颜珣的说辞。
反正,在完颜福兴看来,自己这番说辞并非是为了捞取功劳,而是一直本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最终目的来行动,当然,在打压嫁祸张齐颜这一事儿上,完颜福兴是绝对不会承认。
一行数十骑只提了几盏灯笼,便快速的从营地出发赶往耽罗城下。
随着距离耽罗城越来越近,完颜福兴也开始放慢了前进的速度,随后为了怕被耽罗城的守军发现,那几盏跟鬼火光亮差不多的灯笼,也被完颜福兴下令熄灭,而后开始抹黑前行。
钻进了城外一处稀疏的树林内,映入完颜福兴眼帘的,则是那沿着耽罗城笔直的城墙而燃烧的火把,把整个城墙都照耀的如同白昼,甚至就连城墙上为数不多的二三十人的身形,都能够看的清清楚楚。
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后,完颜福兴终究还是忍不住心头的好奇,示意跟随前来的护卫继续接近城墙,以及前往城墙的两侧去查探,这城墙上除了那二三十道人影外,是否还有其他守军。
而他自己以及其他护卫,在树林里偷偷观望了一会儿,见城墙上一直都是那二三十道人影,在城门口的一侧来回踱步时,渐渐放松下来的情绪,迫使着完颜福兴也开始亲自偷偷去接近城墙。
虽然看不清楚城墙上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但因为能够稍稍看清楚一些城墙上那些人的服侍,并非是身穿甲胄、手握兵器的守城兵士,所以使得完颜福兴的胆子则是越来越大,也更想看清楚城墙上的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当然,急于想要看清楚城墙上那些人的身份,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完颜福兴隐隐约约发现,在那二三十道的人影中,好像……好像还有一个穿着女子服侍的女人,跟另外一个身形比其他人要高大不少的男子,并排一直走在那一队人的最前方,俨然如同那些人的头领一般。
于是升起好奇心的完颜福兴,也渐渐股不了那么多,何况,他也很清楚,城墙上一旦火把成群后,那么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因为火把亮光的关系,会使得城墙上的人在往下观望时,是很难看清楚下方的情形的。
所以随着完颜福兴越来越近城墙,以及城墙上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时,完颜福兴的神情则是变得越发的紧张跟震惊!
随着越来越接近城墙,那城墙上走在最前方的高大男子身形,在完颜福兴的眼里则是越来越熟悉。
而当完颜福兴看清楚那男子的面庞时,完颜福兴就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脑海里轰的一声,瞬间变得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差点儿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脑海里一片空白之余,只有一个名字如同炸雷一般在脑海里重复出现:叶青!
怎么会是他?他竟然亲自来到了这个边陲小城?他是专门为我而来的吗?他要在此阻击我不成!他想要我死在耽罗城下吗?
随着叶青的名字出现在完颜福兴的脑海里,随即一连串的问题也在完颜福兴的脑海里盘旋。
不过这还不算是让完颜福兴差点儿晕倒的罪魁祸首,而是当完颜福兴的视线,一直都紧紧盯着城墙上谈笑自若的叶青,突然之间,只见叶青伸手揽住了旁边女子的腰肢,而那女子在被叶青揽住腰肢回头的刹那间,那张白皙精致、宛如仙子的面容,使得完颜福兴瞬间就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完颜福兴刚一从马背上载落下去,就被身旁眼疾手快,用脚一路跟随着他的护卫给接住,而已经有些意识呆滞的完颜福兴,在被护卫抬着悄悄往后退时,嘴里则一直在喃喃的念叨着:“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她!”
1312 烽火戏诸侯
李师儿的出现彻底打乱了完颜福兴的方寸,特别是李师儿与叶青一同出现在城墙上的一幕,让完颜福兴的心不住的往下沉,而对于金国境内形势的猜测也是越发的严重跟感到害怕。
自从完颜璟身死皇宫、李师儿逃亡以来,虽然金国很多人都知道李师儿还活着,包括很多人也清楚,李师儿必然是被叶青保护在身后,可这些不管如何,在没有亲眼见到前,都不过是猜测而已。
虽然明知道李师儿在叶青手里,会对金国以及完颜珣来说一直都是一个威胁,可这些终究都只是猜测,自然也就给完颜珣、完颜福兴的心头保留着一丝李师儿已经意外身死的希望。
更何况,虽然叶青一直以来也承认李师儿就在燕京,就在叶青的身边,可李师儿终究是没有公开露面过,这也就使得完颜福兴还是完颜珣也好,即便是明知李师儿的存在,但因为没有见到过真人,所以心理上的压力还没有那么大。
可如今,完颜福兴亲眼见到了李师儿,而且还亲眼看到了叶青伸手揽住了李师儿的腰肢!
城墙上这短暂的一切,说明了什么,背后又隐藏着什么样的信息,这对于完颜福兴而言可是最为可怕的。
想着刚刚城墙上看到的那一幕,完颜福兴则是越想越后怕。
叶青携着李师儿出现在了边陲小城耽罗,这是否意味着……叶青已经完全把李师儿的身份公之于众?是否意味着,金国境内如今的形势,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的多?
不然的话,叶青跟李师儿疯了不成?不去理会会宁府有可能的几路大军压上,竟然有心思跑到这边陲小城的城墙上玩起了暧昧?
除非是……除非是金国境内的大局已定,所以才使得叶青有闲心带着李师儿四处招摇,而之所以如此做,叶青无非就是想要利用李师儿金国皇后的身份,来为自己拉拢各城各地的官员!从而使得叶青能够更为轻而易举的吞并整个金国吧?
所以……叶青来此的目的?不言而喻。所以,如今金国的形势,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所以,是不是意味着会宁府对辽阳的进攻,已经是大势已去,被宋廷在辽阳占据了上风呢?
这些可怕的念头与猜想,一直在完颜福兴的脑海里飘荡,而正是因为完颜福兴的六神无主,使得整个驻扎在城外的两万大军,都因为完颜福兴的慌乱与焦虑,从而忽略了他们大营两侧的动静。
周平率先率军从完颜福兴所在的大营侧翼三五里的地方绕过,随即是乞石烈白山、完颜陈和尚、完颜斜烈三人,同样是率领各自麾下精兵,从完颜福兴的两翼迂回了过去。
边陲小城的耽罗城墙上,火把依旧把整个城墙照耀的如同白昼,而时不时的依旧是有大量的人影在城墙上来回走动。
叶青与李师儿等人则是一直留到了深夜,甚至是在夜风中赶到了刺骨的寒意时,这才走下了城墙。
张宝德根本不清楚叶青为何会有此雅兴来城墙上,而且还点燃了如此多的火把用来照明,不过张宝德在看着叶青忽然搂住李师儿的腰肢时,脑海里则是突然冒出了一个词:烽火戏诸侯。
几乎每个人都清楚这个典故的意思,饱读诗书的张宝德自然是更不例外,虽然明知道把此刻的叶青与李师儿比作周幽王与褒姒有些牵强,但如今的宋廷燕王,
其地位恐怕也与那周幽王不相上下吧?何况,这位燕王的手里,还有着让人敬畏的数十万大军,试问谁敢与之争锋?所以这一点儿上,叶青还稳胜周幽王一筹。
至于李师儿是否像褒姒那般貌美,毕竟时间久远的关系,让人无从考证。但张宝德相信,就算是褒姒再美貌,恐怕这个燕王妃在美貌上也会不遑多让,甚至是……还要略胜三分吧?
毕竟,褒姒的美只存在于传说与书籍上,而李师儿的美,张宝德可是亲眼所见。
在假的周幽王与褒姒从灯火通明的城墙上,再次向着张宝德这边行来时,张宝德那双原本一直放在李师儿身上的眼睛,立刻是低下来望着地面。
张宝德不知道,此时此刻在这个边陲小城里,如今就只剩下了两百多人的守军,更不知道与自己已经在耽罗相处了一些时日的周平等人,早已经带着兵马悄悄离开了耽罗。
同样,李师儿也猜不透叶青今夜举动的目的是什么,加上叶青几次三番主动跟她接近的暧昧,一度让李师儿以为,叶青或许真的只是想要带着自己欣赏着边陲小城的寒凉夜色。
如张宝德的心思几乎一模一样,当与叶青转身向城门楼这边行来,感受着夜风中微凉的寒意,以及耳边响起叶青示意贾涉等人,更换一些快要燃烧完的火把的时候,李师儿的脑海里,也是不由自主的冒出了烽火戏诸侯的典故。
虽然叶青更换火把是为了给城墙照亮,不过李师儿更愿意相信,就像叶青把自己的大袄脱下来给自己取暖一样,或许叶青之所以如此更换火把,也是为了自己取暖吧?
所以即便叶青点燃火把、更换火把不是为了博自己一笑,而自己虽然也不是那褒姒,不过眼下的情形,与周幽王、褒姒的情形多少还是有些相似不是吗?
低头时不时的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表,而当时针指向十一点时,叶青这才满意的仰头望着满天星斗的夜空长吁一口气,而后这才淡淡道:“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张宝德听到叶青的话,立刻便飞快的率先跑下城墙,开始与亲卫队的其他兵士,帮着叶青调转马车,搬出马凳来,殷勤的讨好着从容走下城墙的叶青与李师儿。
贾涉并没有随着叶青的马车离开,而是把护卫叶青与李师儿安危的差遣,在叶青点头同意后,交给了贾金叶与冯璋哥两人,而他自己则是带着为数不多的几十个亲卫兵士,与周平留下来的五百破阵营兵士留在了城墙上,时刻观察着城外的动静。
今夜的一切仿佛都透着一些古怪,李师儿在与叶青再次坐上马车后,才意识到,叶青今日带自己登上耽罗城墙,绝不是真的为了欣赏耽罗的夜色。
回到新宅下车的时候,面对李师儿的疑问,叶青只是淡淡的笑了下,而后一边往住所里走,一边说道:“在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说明你还不算笨。”
李师儿扭头看着面带微笑的叶青,鼻子不由的冷哼一声,而后便率先往宅子深处走去,而叶青则是看着李师儿离开,这才转过头,跟张宝德等几个耽罗城的官员道谢,甚至是亲自目送几人离开后才返回了这座宅子。
回到这座新宅,先是跟贾金叶、冯璋哥等人交代了几句,这才独自一人往后面的宅院里走去。
李师儿的房间亮着昏黄的灯光,太监静静的守在门
口,就如同当年在金国皇宫时那般一模一样,任由风吹雨打,不曾变过。
同样,这些年来,不管是李师儿颠沛流离,还是落魄逃亡,亦或是寄人篱下时,这名太监与宫女,在心里一直都把李师儿作为当初的皇后一般看待,任何时候都从来没有失去了当年他们进宫时学到的那些上下尊卑的仪礼。
当宫女端着水盆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叶青正站在院子里望着那亮着灯光的窗户时,先是被吓了一跳,而后这才急忙放下手里的物事,跑到叶青跟前行礼。
叶青回头看了看应该属于自己的房间,冷冷清清,甚至连灯光都没有点亮,而再看看李师儿的房间,则是显得那么的温馨与安宁,随即不由的低头笑了笑,恐怕这是李师儿故意不让她的宫女、太监帮自己做这点儿小事儿吧。
正待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时,对面的门帘再次被掀起来,太监先是对着掀开门帘的李师儿行礼,而后脸上微微带着一丝笑意,偷偷望了一眼叶青后便急忙低下头。
看着掀开门帘后,倚在门框上抬起自己的下巴,有些挑衅意味的李师儿,叶青无奈的摇头笑了下,道:“若是你手里再有一把瓜子,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李师儿一愣,显然没有明白叶青所说的话是何含义,当然,以她的知觉还是能够感到,叶青的话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你什么意思?”李师儿站直身体问道。
叶青笑着道:“你自己想。”而后便继续转身往身后自己的房间走去。
站在门口的李师儿,神情疑惑的看着叶青迈入对面黑漆漆的房间,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明白叶青那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再次依靠着门框,歪头对那太监问道:“你知道他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太监恭敬的弯下了腰,摇头着头:“奴婢不知、奴婢不敢说。”
“那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敢说啊?”李师儿蹙眉问道,而后看着跟随她多年的太监的表情,瞬间明白,太监显然是知道,只是不敢说罢了。
“说吧,我不会怪你的,就算不是好话……冤有头债有主,也该是找他算账才是。”李师儿一边说,一边就作势撸起袖子要去找叶青算账。
太监看着李师儿的样子,心里头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表面上还是正色说道:“回皇后,刚刚燕王那句话……盼儿小姐最是明白。”
“赵盼儿明白?”养尊处优的李师儿,哪里会知道,刚刚自己依靠着门框、自以为风情万种、诱人心神的样子,在叶青看来就如同站在门口揽客的老鸨子似的。
不过赵盼儿也足够聪明,在那太监的提醒下,沿着赵盼儿这条线,瞬间就明白了叶青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于是,赵盼儿立刻是杏目圆睁:“叶青你给我出来……。”
话还没有说完,李师儿就三步并做两步冲向了叶青的房间,而叶青的房间内,叶青刚刚抹黑弯腰点燃了在耽罗城实属珍贵的蜡烛,刚一直起身回头,就看见李师儿风一样的冲了进来,开始对他拳打脚踢。
外面的太监与宫女,先是听到房间里传来李师儿的理论声,而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透过昏黄窗户的投影,看到两个人影越来越近,最后好像是紧紧的抱在了一起,仿佛合二为一变成了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