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摸鱼儿
“居士”是一个佛教名词,用以称呼在家的佛教徒,受过“三皈”、“五戒”者。三皈:即所谓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五戒即:不杀生、不偷盗、不淫邪、不妄语、不饮酒。
唐时以居士为号者并不多,但李白的青莲居士、白居易的香山居士,最为有名。
到了宋时,以居士为号者则是越来越多,东晋名僧慧远曾言:居士有二:一为广积资财、居财之士,名为居士。二者:在家修道、居家道士,名为居士。
而最被宋人推崇的,便是佛教居士:维摩诘。
此人是一个世俗之人,但又是一个超越世俗的禅者,他过着世俗王公贵族式的奢侈生活,但却被看成是最为深达实相,高于出家修行者的菩萨。
而这便是宋人,特别是像仕途不得志的文人雅士,向往的最高理想生活。
向往着能够像维摩诘一样,有一个貌美如花,名为无垢的妻子,膝下还有一对男名:善思童子,女名:月上女的美满生活。
易安居士的回答,让叶青只剩下了哦哦哦的点头,一旁的柳轻烟鄙夷着叶青,真不懂就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连居士出处都不懂的人,竟然能够出口成诗。
在那涌金楼,竟然还能够当场做了一首,连居士都连连称赞的“人生若只如初见。”
更为可恨的是,这么好的一首诗,竟然被这个白痴轻易的就送给了温婉!
李清照是从小看着柳轻烟长大的,从自己进来后,柳轻烟则是一脸的冷漠,对叶青更是没有好言相向,哪能不知其中道理?
无非就是少女之间的风花雪月、百花争艳的心态罢了,但自己也不能就因叶青愿意跟自己合作,而便宜了他不是?
所以解答完叶青对居士的疑惑后,笑着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他们能够提供的帮助,你不应该抱太大的期望。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你身为皇城司的副统领,要秘密前往北地,显然是要做对朝廷有利之事儿,可如果因为你的差事儿,而连累的那两三千人,就别怪我到时候翻脸不认人!”
“这个您放心,北地不熟,我的人过去,只是需要个向导罢了,其他的我们自己会处理,绝对不会连累您的人,甚至……如果这次事成,说不准我们以后会有更多的合作。”叶青一直不注意余光中,跟自己好像有仇的柳轻烟,看着李清照含笑说道。
“话别说的太早,免得到时候让你自己下不来台。但你必须答应我,从今天起,皇城司不能再查我斜风细雨楼往北地的生意,特别是那些低价买卖。而且以后,燕家的生意中,每一次前往泗州的船队也好,车队也好,都必须帮我免费……。”
“您好,再见。”叶青直接起身,摆摆手就要离去。
“站住,就想这么离开吗?”柳轻烟也嚯的起身说道:“这是我的意思,我实话告诉你吧,这两年来,北地的援助,一直是我柳轻烟负责,而他们也只认我……。”
“不管是你负责,还是居士负责,这笔交易我不做了还不成?您这也太难为人了吧?皇城司以后千里之遥罩着你们,你还要燕家免费给你们输送,要不要干脆把皇城司的衙门搬到你们斜风细雨楼算了,这样一来,生意什么的都归你们,你们以后就可以完全看心情来做事儿了。”叶青眉毛一挑,毫不让步道。
“那叶大人的意思呢?”李清照摆手示意叶青跟柳轻烟坐下,声音依然平静的问道。
“皇城司可以给你大开方便之门,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燕家帮你们输送我可以尽力去游说,但帮不帮你们是燕家说了算,而且绝无免费之理。”叶青看着李清照那微笑的脸旁,平静的说道。
李清照出乎意料的点点头,话里话外多多少少带着一丝讽刺道:“叶大人不过皇城司一副统领,上面还有统领存在,为何就敢说能做皇城司的主……。”
“嘿嘿,您也别套我话,我叶青即然答应了你们,自然就有办法说到做到,这个倒是不劳居士操心。”叶青见李清照口气已经松动,脸上的笑容也再次浮现了出来。
李清照笑了笑,自己本意就是想试探下,叶青为何初入皇城司不过几天的时间,就敢如此大包大揽。
但看着眼前这个,处处透着一丝古怪的年轻人,心里却是莫名的愿意,选择相信他的一言一语。
叶青自然是知道,李清照点出自己副统领一职,以及刚入皇城司,为何就敢如此大言不惭,是不是身后还有什么更大的靠山?
但这话自己能跟谁说啊?敢跟谁说啊?何况即便是自己告诉他人,我的靠山是太上皇赵构他老人家,恐怕就是说出来后,也不见得有人相信吧?
但叶青之所以敢如此自信的大包大揽,并非是口出狂言,自然是因为他有所依仗,便是那西湖第一次见到赵构时,赵构给他的那块墨玉佩。
以赵构老奸巨猾的性格,显然绝不会随随便便就送给人玉佩的,虽然那块玉佩赵构今日见面之时,连提都没有提及,但叶青相信,自己若是在办差时遇到任何阻力,那块玉佩应该是比什么都要好使才对。
不然的话,这就完全不符合一个上位者,故弄玄虚、还是算无遗策的行事风格了。
李清照点点头,便不再问叶青到底有何依仗,扭头看了一眼柳轻烟后,柳轻烟便冲着同样望向她的叶青撇了撇嘴,然后痛快利索的从头上拔下来一根簪子,放到了叶青眼前说道:“这就是信物,拿着他找一个叫董晁的人,他见了这根簪子后,自然是会力所能及的帮你们的。”
“如此就多谢了。”叶青拿起那根簪子,在柳轻烟那怒目而视之下,成心把簪子放在鼻端,故作陶醉的嗅了嗅:“啊……。”
“闭嘴!”柳轻烟脸色铁青的看着叶青,银牙紧咬道:“你敢再说一个字,就别怪我柳轻烟不客气!还有,你以为就这样就完事儿了?即然在涌金楼,你能够当场做出一首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么只要你现在,当着居士跟我的面,在做一首还能让居士称赞的诗词,才算你过关!”
“你脑子没病吧你?凭什么给你作词啊?再说了,人家乞词都是笑脸相迎、温柔以对的,哪有你这样板着一张脸乞词的?”叶青一愣,急忙拒绝道。
开什么玩笑!当着千古第一女词人李清照的面,你特么让我做首词,你怎么不让我当着赵构的面,说我要造反呢!
但令叶青想不到的是,千古女词人对柳轻烟的这个提议也是极为有兴趣,当下一拍手,连连点头道:“轻烟这主意不错,老身这些年已经很少作词,也很少在临安听到好词了,叶大人不妨当即做一首如何?”
“我……你……柳轻烟我……能不能换一个条件?”叶青神情一僵,心虚加结巴道:“谈买卖归谈买卖,但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怎么?在涌金楼就能作出词来,到了我斜风细雨楼就做不出来了?你这是看人下菜碟呢,还是狗眼看人低!”柳轻烟继续冷冷的说道。
不管怎么说,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从温婉告诉她之后,她每次响起这首词时,总是会想起那天晚上她跟眼前,这个可恶之人那夜里发生的艳情暧昧。
但让她心里遗憾的是,这首词却是送给温婉,而不是送给自己的,如果是送给自己的,也或许自己会把那夜里被欺负的一切,当成一件只有自己知道的,有些烂漫的误会。
“注意态度,你这是向人乞词的态度吗!啊?”叶青看着柳轻烟故作严肃的训斥道,不过换来的自然是柳轻烟没好气的白眼,跟辛辣的反驳。
李清照含笑看着两人斗嘴,毕竟对她来说,两人如此斗下去,对斜风细雨楼只有好处,毫无坏处。
如果以后斜风细雨楼有了皇城司这个靠山,那么自己就算是明日一睡不醒,也会很放心的把这一切都交给柳轻烟了。
看着叶青轻松的样子,显然是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于是打断两人的斗嘴说道:“叶大人不妨就试试吧,如果能够做成一首好词,由轻烟唱出来,也算是我斜风细雨楼的一段佳话。”
“我才不要唱他的词呢,唱也唱居士的词。”柳轻烟翻着白眼,鄙夷的违心说道。
“那……那我就斗胆在您跟前卖弄一下,到时候还请您指教一二?”叶青心中自然是已经有了计较,但当着李清照的面,哪怕是剽窃别人的词当成自己所做,也是心虚加紧张的很。
“叶大人请。”李清照望着叶青那渐渐变得深邃的眼神,莫名的有些心悸。
而叶青则是无动于衷,依然盯着李清照的眼睛,缓缓开口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随着叶青缓缓念完,李清照却是久久不语,柳轻烟则是眼珠子差点儿瞪的掉到桌面上,她完全没有料到,这个白痴,竟然看着居士作出了这么一首伤感的好词!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为何?”李清照睁开眼睛,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叶青问道。
“在下祖籍雁门关。这首摸鱼儿就送给柳姑娘了,算你我的定情……。”
“去死你!谁要跟你定情……呸!”柳轻烟气呼呼的起身,但那词人已经拉开门,闪身跑了出去,只留下她与李清照,依然在回味着这首词。
第一百三十七章 武陵春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李清照喃喃念着自己当年作的一首老词:《武陵春·春晚》,而后看着对着门一通拳打脚踢的柳轻烟,脑海中再次浮现刚才叶青作词的场景。
不由得嘴角浮现一抹笑意,摇摇头心道:难怪看着老身作词,原来是以老身为词啊。但老身自己的情事,又岂是你一词就可以概括?如果能,老身这一辈子就不会作如此多词,却依然还是道不尽心中的孤寂跟哀愁了。
“去请王大人过来吧。”李清照看着发泄的差不多的柳轻烟,嘴上不饶人,但每每碰上叶青却是碰钉子。
“是,居士。”撅着嘴,扬言下次要让叶青好看的柳轻烟,拉开门便走了出去。
叶青跑出二楼的厢间,并不知道一直有人注视着他,经过跟李清照达成共识后,心情颇佳的他,哼着他人听来古怪的小调,步伐轻快的斜风细雨楼的门口走去。
“这位小友请留步。”王淮见叶青面带笑意走下楼,经过他身旁的时候,最终还是忍不住的叫住了叶青。
“先生有礼了,不知您是?”叶青心情不错,看谁都比较顺眼。
所以看着眼前举手投足从容不迫,神态之间带着威严的中年人,心中已经猜测到了个大致,此人显然是个久居官场的人物啊。
“敢问小友如何称呼?在下王淮。”王淮含笑说道,而叶青的视线,却是掠过他看向了他的身后,两名禁军护卫,正一脸警惕的看着叶青,像是怕叶青对他们保护的人有不利似的。
“在下叶青,见过王先生。”叶青行礼刚一回答完,突然心头一惊,脸色一僵,失声道:“王淮?您是……末将叶青见过王大人。”
王淮笑了笑,并没有责怪叶青喊出他的名讳,正所谓不知者无罪,而后指了指旁边的桌子,继续说道:“不知道可有兴趣与王某相谈几句?”
叶青终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刚刚跟赵构见了面,而后又见了千古第一女词人,现在又见到了当今左相王淮。
叶青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一日之间,已经由原来的一个接地气,混迹坊间街头巷尾的小小禁军都头,一下子步入到了南宋的上流社会?
不然的话,谁能像自己似的,不到一天的时间里,打交道的不是身份高的不像话的太上皇,要么就是大名鼎鼎,被文人雅士推崇备至的女词人,要么就是当今朝堂、跺跺脚都能让朝堂颤三颤的高官重臣!
并未第一时间回答王淮的要求,而是扭头看了看二楼那个自己刚刚走出来的房间。
李清照跟王淮是至交好友,当年李清照离婚张汝舟,三年的牢狱之灾,便是眼前的王淮等人纷纷帮忙,而后女词人被关了九天就放出来了。
“您是来找易安居士的吧?末将会不会耽误您宝贵的时间呢?”叶青打心底里不愿意跟这些人扯上关系,毕竟人家就像是天上的星辰一样,而自己就像自己家门口的小石狮子似的,虽然都是石头,但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何况,为官者哪有什么好人啊,而且还是官至宰相一职的人,在叶青的潜意识里,好人、坏人已经完全无法来概括、区分他们这些高官厚禄者了。
每一个高官厚禄者的一举一动,都是牵扯着身后的利益集团,所以他们做事情没有好坏之分,只有利益之争。
特别是南宋朝这个时期,会做人的不一定会做官,会做官的不一定会做人,又会做人又会做官的,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而眼前的王淮,显然就是会做人又会做官的凤毛麟角者,在他眼里,不论是眼前的王淮,还是王淮的朝堂对头汤思退,早就已经不能以好人、坏人来区分了,只能是以他们的政与治的抱负不同,治国安邦理念不同来区分对他们的认识。
至于百姓肤浅的认为,此人是好官、那人是坏官,呵呵,只能说明百姓是最好糊弄,也是最为幼稚、天真的一个群体。
所以在叶青的意识当中,不论眼前之人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完全跟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主战派不一定就是好人,主和派不一定就是坏人,不过是他们的政与治的理念不同罢了。
如同后世一样,某个小区里面要是住着一个大领导,平日里跟小区里的百姓也会随和打招呼,甚至是聊天,就如同平常百姓一样,还会亲自去菜市场买菜,还会亲自送小孩子上学等等。
但当有一天,你在电视上看见他以违法乱纪之实等罪名被抓了起来后,会不会感到很诧异,会不会有一种大跌眼镜的感觉?
“无妨,请。”王淮含笑说道。
“王大人请。”叶青心中无奈的叹口气,只好在王淮坐下后,在其对面坐下。
“不知道叶副统领来此所谓何事儿?你是如何知晓我是来易安居士的?”王淮脸上的笑容让人感觉亲切,而且完全没有一丝当朝宰相的架子,就如同是一个普普通通员外一样,口气随和的问着叶青。
“回大人的话……。”
“不必如此拘谨,此地既不是朝堂,我王淮也不是左相,只是你我在此巧遇,平常百姓相谈罢了。”王淮微笑着说道。
而王淮越是如此谦谦君子、宽容待人,越是让叶青心里七上八下,毕竟他找李清照谈的事情,是不能够见人的,即便是李清照,也是在自己面前立下了誓言,保证不会把今日的谈话,说给任何一个人听的。
“末将那个……我……我就是上一次跟易安居士在西湖有过一面之缘,然后……就喜欢上了那叫柳轻烟的姑娘,我是来找她的?”叶青吞吐了半天,最后瞪着眼睛开始说瞎话。
“倒是可以说的通,那么我就相信了,如何?”王淮反应极快,脸上的笑容不过是霎那间的一僵,而后便含笑说道。
“多谢大人体谅。”叶青起身抱拳行礼。
“皇城司乃是为皇室办差,即便是我王淮,也当该不过问才对。但……。”王淮停下话语,四下打量了下富丽堂皇的大厅后,才缓缓说道:“易安居士乃是我多年好友,本人一直是对居士尊崇有加,若是想歪了,还希望你不要见怪。”
“不敢大人。末将对易安居士也是尊崇有加,很佩服、喜欢易安居士的每一首词,今日来此,确实别无他意。”叶青只能面对王淮相对模棱两可的话语,做着这样的回答。
“那就好,以权谋私者,在我大宋朝可是重罪!你初入皇城司,便任副统领之要职,但要一定要记住切不可滥用职权,不然的话,就算是我王淮跟你有缘,到时候也绝不会留半分情面。”王淮看了一眼从二楼房间走出来的柳轻烟,而后示意叶青道:“佳人下来了,可要我替你引荐、做媒?”
“啊?什么引荐、做媒?”叶青还在思索着王淮的前半句话,不想后半句话却是急转直下。
于是茫然的抬头,跟着王淮的视线往二楼处看去,只见柳轻烟轻踩莲步,正往这边走过来,而一双凌厉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仿佛自己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这个……末将多谢王大人好意。但……王大人,容末将先行告退,刚才末将唐突了柳姑娘,此时无颜再面对她,末将告辞。”叶青急忙起身行礼,对着王淮说道。
因为他不知道,面对自己性格、脾气彪的无话可说的柳轻烟,当着王淮的面,会不会对自己落井下石,所以还是先溜为妙。
快步走出斜风细雨楼的叶青,并没有听见柳轻烟在自己背后大呼小叫,想必这娘们在其他人面前,还知道表现的淑女一点儿。
老刘头还在门口等着,其实老刘头从出了二楼房间的门口后,就被伙计带到大厅一直在喝茶,刚才看着叶青走到大厅后,他才先一步出来的,只是没想到叶青从大厅走到门口,竟然用了这么久的时间。
“刚才碰见个大人物,没办法,不然我早出来了。”看着还有些气性的老刘头,叶青主动解释道。
“大人物?斜风细雨楼的掌柜?”老刘头撇着嘴,明显是不相信叶青的借口。
“姥姥,说是咱们的掌柜都不为过,你知道我刚才要出门被谁拦住了吗?”叶青故作神秘的问道。
但换来的是老刘头的毫无兴趣,于是只好继续说道:“当今左相王淮!他把我拦住了,而且言语之间还警告我了,不能以权谋私、滥用职权等等。”
“那您刚才在里面到底干什么了?”老刘头看叶青的眼神透着一丝的古怪,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一个画面:那进来的如同仙子的女子,跟叶青一言不合,然后叶青便把人家逼到墙角,要动粗,女子然后衣衫碎裂如蝴蝶,如同泪人儿一样被叶青……?
“老刘头,我说你天天脑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啊?你这个人的思想真是……。”
“我没说出来啊,这你都能猜到?”老刘头大吃一惊,急忙跳开远离叶青,不可思议的说道。
“我呸!你还真是这样想的啊?你这个老不羞!明天赶紧给我滚蛋前往北地!”叶青气的想揍人,但大街上人来人往,叶青又无法下手真揍老刘头,于是只好拿出那根簪子扔给老刘头,没好气的说道:“过了淮水之后,按照这个路线走,找一个叫董晁的人,到时候人家会帮助你确认商队的。”
老刘头接过簪子,而后走近叶青跟前,结果一个信封,显然路线等,都在里面,于是揣进怀里,望着叶青刚要说话,就听见叶青视线所注视的自己身后,传来了清脆的声音:“爹,您怎么在这里?”
第一百三十八章 知恩图报
老刘头给叶青介绍完他的三闺女刘兰儿后,就看见叶青笑眯眯的走到刘兰儿跟前:“以后喊我叶哥哥就好,不用喊什么叶大人。对了,你今年几岁了?有没有婆家?跟李横发展的怎么样儿了?要不要我约他出来……。”
“咳咳咳……。”老刘头在旁连声咳嗽,提醒着叶青注意自己副统领的形象。
在他看来,此刻的叶青就像是饿绿了眼睛的狼,而自己的闺女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般,眨巴着明亮的眼睛,竟然还毫不知危险临近的笑眯眯!
“都头差不多了啊,那个我就先跟兰儿回去了,您自己回去吧?我明日就要出发,那个……那个还有一堆事儿要交代兰儿。”老刘头挡在叶青跟刘兰儿中间说道。
“那正好啊,今日我请客,叫上李横,一起吃饭,然后再让李横送兰儿妹妹回家。”叶青见老刘头要拒绝,急忙继续说道:“那个我还有事儿没跟你交代完呢,正好一边吃饭一边说,人总是要吃饭的嘛,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兰儿妹妹是长得漂亮可爱,但我怎么会跟李横抢呢?何况人家兰儿喜欢的人是李横。”
叶青是非要把刘兰儿跟李横之间的事情给做实了,所以不管老刘头如何拦他,他都要避开老刘头,看着脸色通红,低头害羞不语的刘兰儿把话给说完了。
无奈之下的老刘头,极为郁闷的只好跟着叶青前往一品居,而刚刚从燕府赶回来的赵乞儿,无语问苍天的长叹一声,又再次扭头前往燕府,去找老刘头的准女婿过来。
看着赵乞儿再次离去,老刘头忍无可忍对着赵乞儿喊道:“他不是我老刘头的女婿,呸,准女婿也不是。”
刘兰儿长得极为俊秀,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小酒窝,也不知道老刘头年轻的时候,是怎么把刘兰儿她娘给骗到手的,竟然能够生出这么标致、还懂礼数的漂亮姑娘。
而叶青更为感兴趣的是,上次老刘头说的,刘兰儿对于事情的归纳、梳理,能够从一些乱七八糟,毫无关联的事情中,找到有用的信息。
这用上一世的话说,那可真是相当于经过专门培训的情报人员了,能够归纳、梳理乱七八糟的信息,然后找到对自己有用的,这在这个时候,说是天赋可是绝对没错的。
所以在老刘头紧张忐忑、提心吊胆,生怕叶青吃了他三闺女的目光下,叶青若有若无的,说着一些完全不搭界的话,来测试着刘兰儿。
而在另外一边,被柳轻烟请到二楼的王淮,此刻也想要从李清照嘴里,试探出一些叶青来此的真正目的。
不过相比较于叶青隐晦试探刘兰儿的举动,王淮面对李清照时,就显得没有那么拐弯抹角了,更像是直来直去的问询。
不过让王淮吃惊的是,面对自己这个多年好友,李清照在知道自己的意图后,竟然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只字不说她跟叶青之间,刚刚在二楼到底说了一些什么。
即便是王淮想要从,挨着李清照旁边坐下的柳轻烟脸上,找到哪怕是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但最后也是让他失望了。
那对明亮的眸子,充满了纯洁与天真,好像是完全没有听懂他们二人在说什么,只是一直微微笑着不说话。
“左相大人,您就不要逼迫老身了,老身是绝对不会说的,而她,压根儿就不知道我跟叶统领谈了什么,所以左相大人就不要再费心思了。”李清照含笑端起茶杯,望着王淮说道。
王淮视若无睹,就像是根本不懂什么是端茶送客一样,静静的看着李清照,而后又看看柳轻烟,微微叹口气,平和道:“即便是看在我当年任临安府知府,鼎力相帮的份儿上,居士也不能透露只言片语吗?”
李清照静静的看着王淮,而后也竟然叹了口气,只是脸上的神情却是变得凝重无比,淡淡道:“如今想来,如果可以的话,老身真愿意在牢里待上三年,也不想要承左相大人当初那份天大的人情,左相大人相信吗?”
王淮神情一僵,愣了下后问道:“居士何出此言?”
“刚才与那叶统领闲聊之际,老身也向他提及了,前些日子在西湖,他跟朱熹论道之时,老身的言语相助,但你猜他如何看待我们常常挂在嘴边的: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李清照语气带着一丝神秘问道。
“在下洗耳恭听。”王淮脸色恢复如常,含笑说道。
“大道理倒是没有,以那小子的理解,他说,我大宋就是太看重知恩图报了,所以一旦帮助了别人,便指望着别人有朝一日会来加倍报答。个人是如此,朝廷是如此,不论是澶渊之盟、还是海上之盟,我大宋朝一直都希望,能够以一些恩惠,换来对方的知恩图报,而就是这样的想法,最终让我大宋只能偏安一隅。左相大人,以您之见,此言可有几分道理?”李清照眼神中闪过一丝痛快的问道。
这世间最难还的不是感情债,而是人情债,一旦欠了人情债,特别是儒家的人情债,呵呵,那么这辈子要么就一直做牛做马,要么就被人指责为不懂知恩图报的小人吧。
此话也是叶青所说,但李清照并没有当着王淮的面说出来,不过心里头,却是有认同也有不认同,毕竟,不是每一个人在帮助任何一个人的时候,都是为了图回报。
但也不得不说,帮助他人而以图回报者,在大宋朝不在少数。
一顿饭的功夫,老刘头差点儿气的吐血在酒楼里,这么长时间了,他才发自己还是小觑了叶青的无赖本色!
不过是短短的吃饭时间,经过叶青的劝说跟插科打诨,竟然让老刘头差一点儿,就松口答应了李横跟他闺女之间的亲事儿。
而他那“傻闺女”在李横来了之后,竟然一直还跟那个李横眉来眼去,哪怕是席间,被叶青有意无意的,安排两人紧挨着坐下后,“傻闺女”竟然一点儿反驳的意思都没有,还差点儿就点头同意了,叶青那不如今日就把这门亲事儿定了的浑话。
所以吃完饭后,老刘头不论叶青说什么,都不让李横送刘兰儿回家,谁知道让叶青在耳边低语了半天的李横,在言传身教下,会把自己最为宝贵的闺女送到谁家里去!
泼李三亲自挑来的一百个人,明日有五十人要跟老刘头一同前往北地,而剩下的五十人,则会是在五日之后,跟随叶青再前往北地。
与李横再次行走在御街之上,自从叶青任职皇城司后,两人便没有再这么一同行走过了,夜风吹拂着脸上灼热的酒劲,李横脑海里依然还是刚才刘兰儿望向自己,依依不舍的跟频送秋波的眼神儿。
“我怎么看你现在的意思,有点儿感觉你好像打算一直在燕家做护卫,想要做到死的感觉呢?”叶青打了个酒嗝儿,揽着李横的肩头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还能怎么着儿?明日老刘头一去,你也听见了,兰儿一个人在家得有个人照顾……。”
“别跟我扯淡,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老刘头不在的这段时间,而是以后,有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儿?”叶青继续揽着李横的肩头,前面路口本应该直行,但叶青却带着李横拐弯,往那大瓦子的方向走去。
“喂,你不回家要去哪里?喝多了?”李横甩开叶青的肩膀,看着叶青问道。
“你现在跟刘兰儿还没怎么着呢?你回家有什么事儿?老娘如今又不是没人照顾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你看我这家里还有两个呢,我都不着急回家。”叶青拍了下李横的肩膀,而后继续往大瓦子的方向走去。
李横无奈,只能看着叶青的背影,而后紧追几步跟上去道:“去大瓦子做什么?想要找姑娘,应该去斜风细雨楼或者是涌金楼啊,我可是听说了,你跟这两个地方……。”
“你快歇会儿吧,我是给你找点儿事干,过几日等我离开临安后,白纯跟锦瑟不光要你跟赵乞儿照应着点儿,这一带你也得给我趟平了才行。”叶青走到上一次遇见卢仲的拐角处,再次靠着墙,打量着那门口人流络绎不绝的酒楼、青楼、赌场、当铺等等商铺,眼神中散发着一股如同野兽似的光芒说道。
“什么意思?”李横神色一紧,走到叶青的对面,望着叶青那张极其冷峻的脸庞问道。
叶青摸了摸鼻子,而后望着大瓦子川流不息的街道,仿佛在夜色与昏黄的灯光双重笼罩下,大瓦子才会显得有活力一般。
“还记得咱俩第一次来这里吗?”叶青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不等李横回答便继续说道:“当初你我刚从神劲军被贬到禁军,从禁军又被贬到给人看家护院,你兜里没钱了,我兜里没钱了,老娘得看病,然后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如果我们能把大瓦子这一带都罩着,保护费都由我们来收,你说会怎样儿?”
“疯了你?这事儿大家心知肚明,平日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现在的身份要想控制这一带的话,虽然说不是很难,但要是被人举报了,你可知道后果?那是要命的后果啊!”李横大惊失色,想不到过去好长时间的事情,叶青到现在还记得,而且竟然立志要把这一带给趟平。“你懂个屁!我现在干的是什么行当?皇城司啊!皇城司是做什么的?给皇室办差,办一些不为人所知的差事儿。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真正的三教九流所聚集的地方,你说我要是趟平了这一带,谁会要我的命?”叶青冷笑着说道,而后拍了拍李横的肩膀,前方不远处,卢仲带着吴贵,穿着便服正往一家青楼内走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夫妻档
用了半年的时间,在实在无法再“碰巧”穿越回上一世后,叶青在死心的同时,也开始有步骤的利用如今自身的优势,跟手中的权利,计划着该如何在大宋朝安身立命。
之前本想着,如果穿越不回去,就简简单单、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在大宋朝混一辈子,一直简单的活到死拉倒。
但谁能想到,计划不由人,自从到了燕府看家护院后,一切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复杂了起来。
而今又卷入到了皇室这个巨大的漩涡之中,而且还是被南宋开国皇帝,那个被誉为懦弱无能,但却老奸巨猾的宋高宗赵构盯上了。
如此一来,叶青即便是想要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显然已经是不可能了。
而赵构给他的差事儿,明显不是什么好差事儿,如果最后能够活下来,对叶青来说,就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可想要最后活下来的结果出现,那就必须他从现在开始,做好充足的前提准备,以此来保全以后能够,在他人的出卖跟阴谋之下活下来。
培养一批自己的势力,拥兵自重,在叶青看来根本就不可能,岳武穆当年拥有连金人都害怕的背嵬军,最后结果怎么样儿?不还是被人玩死了?!
何况,如今南宋朝,武人统兵本身就是大忌,不单会招来皇帝的注意、忌惮,同样也会招来朝臣的打压、排挤,所以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而且以叶青现在的处境,也不可能在当今圣上,已经偏向主和一事儿上,能够凭借沙场战功,而后一步一步的升迁到岳武穆那样的高度。
所以为今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借着给赵构办差,暗地里给自己梳通一条,日后万一用的上的逃亡道路。
而想要这样的一条逃亡途径,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以及专干不为人知勾当的皇城司,却恰好是叶青最为需要的地方。
细细想来,叶青手里如今能够用的上,能够暗地里干活的有皇城司,能够打听消息的又有斜风细雨楼这样的地方,最为重要的是,斜风细雨楼跟北地还有联系,只要日后能够与柳轻烟那娘们搞好关系,这一条路,说不准就是他认为的,日后逃亡的最重要的途径。
大瓦子则是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日后一旦有事儿,估计不等皇城司知道,大瓦子这一带,肯定已经先传开了,所以把大瓦子一带控制在手里,对于叶青来说,等于保住了半条命一样,同样,大瓦子也会成为叶青立足于皇城司的根本。
皇城司的职责叶青越来越明白,不过是这些年为了消弱岳武穆的背嵬军,所以才致皇城司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儿。
而赵构如今重用自己,提拔自己为皇城司统领,这其中传递的讯息可不单单是赵构对自己的看重,而是有意重整皇城司的讯号。
就像上一世的雄安新区一样,政府连一句话都还没有说,一份文件都还没有下达,敏感的商人立刻就能够嗅到其背后的利益,立刻如同苍蝇一样,嗡的一声,全部飞扑了过去。
而如今赵构通过用叶青,背后传达的自然也是这个消息,所以在叶青看来,不管赵构让自己做的是什么事情,只要自己做好了,能够得到赵构的信任后,一切那么就都要容易的多了。
第一步永远是最难的,也是最为容易走错的,所以对于叶青来说,有了大瓦子,有了斜风细雨楼身后的北地流寇,甚至是加上燕家的商贾身份,只要往后每一步都走对了,就已经完全可以在南宋立于不败之地了。
叶青不可能把自己所思所想全部告诉李横,但挑着一些能够告诉李横的,也只有大瓦子以后的作用了。
李横同样也明白,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往往是信息最多最繁杂的地方,但要是能够有一个精通于梳理、归类讯息的人,那么大瓦子完全就像是信箱一样,完全可以让你欲取欲求,想要什么有什么。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在叶青看来,没有人比李横更适合这份活儿了,李横掌大瓦子,刘兰儿归类、梳理讯息,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给叶青最好的礼物了。
就像他为何在包括李横在内的九个禁军中,挑选了老刘头、赵乞儿、泼李三三人跟随自己左右一样。
老刘头就是个人精中的人精,又精通于察言观色、善于与人打交道,所以最终情报从他女婿李横,跟他闺女刘兰儿手里汇总到他这里,完全就是一个极为简单,又绝对很难被人发现的情报系统!
而赵乞儿则是适合阴谋诡计,凡是你想不到的下三滥招数,他都能够替你想到,所以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即便是有人想要针对你,你也能够如同演练似的,把他人能够想到的手段都考虑到。
泼李三就是一个杀神一样的人物,好勇斗狠、手段残忍、心性冷酷,绝对是干暗地里勾当的不二人选。
由此可见,岳飞当年组建的背嵬军还是岳家军,完全不是人们表面上想象的那般,全部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匹夫之勇!
但为何岳飞却还是最终被人玩死了呢?那就是因为文官集团更奸诈,秦桧绝对是一个谁也无法比拟的人物,不然的话,也不会是病死之后,朝廷才敢为岳飞平反,才敢为他定罪了。
“你连刘兰儿你都不放过?”李横听着叶青在他耳边碎碎念,跟他讲着大瓦子的重要性,有些郁闷的回头看着叶青道。
“别,不是我不放过,是你不放过人家,是你死皮赖脸的要跟人家那个什么好不好?我又不喜欢刘兰儿。”叶青轻松的说道,而后继续朝前走,青楼门口的老鸨子,此刻对着卢仲跟吴贵,正点头哈腰、一脸谄媚的笑容。
“我……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竟然连刘兰儿都算计,她……她那么好,你忍心吗?”李横拦住叶青的去路问道。
“这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这是替你找了一个好搭档,你不谢我也就罢了,你竟然还如此污蔑我,甚至是怀疑我高尚的品格?李横,你小子是不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娘?是不是你跟刘兰儿成亲后,老娘你都可以不管……。”
“你少跟我打岔,你跟我说实话,你这大瓦子的计划里,什么时候把刘兰儿算计进去的?”李横一脸严肃的看着叶青,打断叶青的顾左右而言他问道。
这家伙最擅长的就是这套了,要不是自己打断他说话,这话题马上就扯到老娘身上了,至于刘兰儿的事儿,那就这么被他滑过去了又。
“我之前只是听老刘头提起过,说刘兰儿归类、梳理信息有一套,但我没想到……。”叶青推开挡在自己跟前的李横,继续往前走道:“但我没有想到,今日竟然在此见到了刘兰儿,而且……好吧,我不该试探刘兰儿,但实话实说,经过一番试探之后……。”
“是考验吧?”李横不满的说道。
“有区别吗?你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儿了?总之,你老丈人那货就是个人精,我都怀疑他那天是故意说给我听,刘兰儿有归类讯息、抽丝剥茧的天赋的。而且你说巧不巧,竟然在今天,就正好碰到刘兰儿了,你敢说这里面没有你老丈人那阴险狡诈的影子?”叶青看着李横,慢慢的变成了斗败了公鸡。
“总之这事儿我得想想,刘兰儿那么可爱,不能置于危险之中,老刘头的意思是想要钱,但不能这么……。”
“我没说让刘兰儿上大瓦子来啊,这种事情,到时候就看你跟刘兰儿这对夫妻档怎么配合了,再说了,如此一来,刘兰儿跟你的事情,他老刘头还能反驳吗?到时候说不准还是他求着你娶了他闺女呢。”叶青拍拍李横的肩膀,远处的卢仲跟吴贵,正好看见了叶青,两人瞬间脸色一僵,愣在了原地。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心里就舒服多了,也对,到时候老刘头说不准还得求着……。”李横脑子转过弯儿,瞬间觉得好像刘兰儿已经是他的人了。
“李横啊。”
“什么事儿?”
“我发现你才是最无耻的,一听说对你跟刘兰儿的事儿有好处,你看看你这德性,我……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说我认识你!”李横鄙夷的看了李横一眼,而后觉得不解恨,再竖了个中指后,才迈着四方步,缓缓向卢仲跟吴贵的身边走去。
卢仲跟吴贵面面相觑,看着叶青缓缓走过来,急忙上前行礼道:“末将卢仲、吴贵见过叶大人。”
“不用这么客气,恰巧跟李横路过。卢将军、吴队官在这儿有事儿?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叶青必然的竭尽全力、万死不辞……。”叶青看着吴贵手里的包袱,脸色认真、严肃的说道。
旁边的李横看着当初在自己跟叶青面前,趾高气扬的卢仲跟吴贵,此时脸上一副难看至极的笑容。
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叶青的无耻,明明知道人家两人来这里是收保护费的,他还要装出一副恰巧路过,完全不知情两人在做什么的样子。
但眼睛又死死的盯住人家手里的包袱,就像是在说,可别骗我啊,那沉甸甸的包袱里面,除了钱我想不到是别的东西了。
第一百四十章 燕鸿渊的忧虑
燕府,燕鸿渊亲自把范念德送到了门口,亲自为其掀开轿帘,看着范念德上了轿子,再缓缓替范念德放下轿帘,望着轿子远去消失在夜色之中后,才转身跟身旁的苏金生往府里走去。
范念德竟然亲自到燕府拜访他燕鸿渊,这是让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前些日子燕倾城倒是跟他念叨过,说起在西湖分家之事儿时,范念德作为见证人,对于老二、老三极为偏袒,这让燕倾城心里极为不满,回来后跟自己唠叨了很长时间。
但不想今日,范念德竟然亲自跑过来,像自己亲口解释着,那日在西湖发生的事情。
无非是他自己公平起见,不忍见他们兄弟三人分家一事儿,闹的动静太大,到最后即伤了和气,又弄的兄弟之间难看,所以站在替燕家这一大家族着想的份儿上,才会如此做的。
“你去把小姐请过来,我在书房等她。”回到书房的燕鸿渊,望着那苏金生今日带回来的新蜡烛,火苗与往日里的蜡烛一般,但再也不用费力的剪烛,房间里也没有了那股蜡烛燃烧时的怪味儿。
燕鸿渊同样是饱读诗书之人,始终没有放下看书的习惯,对于亦商亦儒的范念德,自然也是极为尊敬,甚至是很羡慕范念德如今的身份与地位。
燕倾城悄悄走到书房的门口,望着书房里独自沉思的燕鸿渊,双眸一转,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悄悄的吐了吐舌头。
正要蹑手蹑脚的走进书房,想要吓燕鸿渊一跳时,就看见燕鸿渊脸上浮现了慈爱的笑意,嘴上说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
“您怎么又发现了啊?”燕倾城苦着脸,大大方方的从门口走了进来,望着正乐呵呵的打量着她的燕鸿渊道:“怎么现在每次您都能发现呢?以前您很少能发现啊,是不是爹您现在有了未卜先知的本事儿了?那要不您给女儿卜上一卦吧?”
“你这个性子啊,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了,你娘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可没有像你这样古灵精怪的,一点儿也不像你娘那般端庄大方……。”燕鸿渊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燕倾城坐下说话。
“不会吧?我娘像我这般大的时候您就认识我娘了?”燕倾城并没有第一时间坐下,而是先掀开燕鸿渊身前的茶杯盖,看了看是浓茶还是清茶后,这才放心的在对面坐下来。
燕鸿渊不出声的笑看着燕倾城的一举一动,而后仰头想了下说道:“你娘像你这般大的时候,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家闺秀,你爹我还不被你娘看在眼里呢,要不是……算了,不提陈年往事了,让你一捣乱,爹差点儿把正事儿给忘了。”
说完后,指了指烛台上的蜡烛,而后看着灯光下明眸皓齿、婉约动人的燕倾城,轻声问道:“这蜡烛可是那叶青所制?”
“嗯,今日才算是做好,虽然有方子,但有一些就是连苏总管都摸不透,所以晚了好几天才做了出来。”说起这新蜡烛,燕倾城的眸子变得更加光彩照人了,也不知道是喜欢这新蜡烛,还是芳心里又浮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或者是又想起了放在她闺房里的那九朵玫瑰花儿。
“那爹您喜欢这样的蜡烛吗?”燕倾城差一点儿又开小差,清醒过来后急忙问道,像是怕燕鸿渊看出她心底里的秘密。
“傻丫头,你说爹能不喜欢吗?再也不用剪烛了,又没有了那股怪味儿,在看书的时候熏的人难受,爹自然是喜欢的很。不过这方子……可有其他人知晓?”燕鸿渊说道最后,脸上的表情显得凝重了很多。
燕倾城想了想,她不觉得叶青还会把这方子给其他人,于是摇头道:“不会的,这方子就是连苏总管也不能算是完全清楚,制作方式一样,但在蜡烛的选材上,应该说是咱们燕家独一份。”
燕鸿渊了然的点了点头,顿了片刻后,还是问道:“倾城,那你可知道,叶青跟范念德先生之间有过不愉快,有过过节吗?”
“爹怎么知道的?”燕倾城手里拿着剪刀,正在剪着那烛光,不想燕鸿渊会突然问道这件事儿,于是放下剪刀下意识的反问道。
“那么看来,叶青跟范先生之间,确实是有过节了?”燕鸿渊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微微叹口气说道。
燕倾城看着燕鸿渊的表情更奇怪了,歪着脑袋走到燕鸿渊跟前问道:“爹,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儿吗?还是说这蜡烛……。”
“也没什么事儿,那叶青如今贵为皇城司副统领,跟范先生结怨在前,今日范先生亲自来府里,跟爹说起了那日在西湖上的事情,后来便若有若无的提及了叶青曾在咱们家充当护卫一事儿。”燕鸿渊看着紧蹙眉头的燕倾城说道。
“那……那他还问什么了?或者是说什么了吗?”燕倾城很奇怪,范念德跟叶青之间的过节,他为何要告诉父亲呢?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他倒是没问,但想必范念德是想要试探,叶青跟咱们燕家是否关系密切,也或许是……。”燕鸿渊有些不确定,毕竟这种想法儿,有点儿小人之心。
“是什么啊爹,您能不要吞吞吐吐的吗?”燕倾城看着不慌不忙,沉吟不语的燕鸿渊,不由得心里有些焦急的跺脚催促着。
燕鸿渊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女儿的焦急跟神色上的担忧,让他心里更加无奈了,自己是过来人,哪能不清楚自己从小看到大的闺女,心里如今到底想些什么啊!
何况,叶青若是没有想法儿,为何还要在已经提升为副统领后,还要如此帮助燕家,帮助燕倾城?
蜡烛一事儿按照燕倾城的说法只是第一步,往后还会有其他合作,这事儿可以看作是君子之约,但他们二人之间在分成一事儿上,向来都想拿大头。
按理说,此刻叶青已经是皇城司副统领,那他就完全有资格跟筹码继续要价、加价了,但不论是自己的闺女、还是叶青,两人仿佛都忘了合作分成一事儿般,就打算按照他们之间的口头协定,如此合作下去了。
这很不正常啊,这是叶青另有所图啊,而想要图谋燕家最宝贝的宝贝,也就是眼前这个,同样对人家动了心思的宝贝闺女啊。
范念德刚刚回到府邸,刘蕴古却已经在他府里的正厅内候着他了,一进入正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坐在正厅的刘蕴古,正微笑着望着他。
“如何?范先生可有收获?”刘蕴古起身走到范念德跟前问道。
“不好说。”范念德沉声说道,而后请刘蕴古在此坐下后,才缓缓开口继续道:“叶青被提升为皇城司副统领一事儿,看来燕鸿渊事先并不知情,所以……。”
“所以即便是皇宫里有叶青的靠山,也绝不是燕鸿渊这一条皇宫关系网上的贵人,从中斡旋的。”刘蕴古看着范念德问道。
范念德的脸色更加的深沉了,深深吸一口气问道:“刘大人真的能够确定,那叶青的晋升,真是圣旨所赐?”
“千真万确!圣旨是给到了兵部尚书汤大人的府邸,第二日便宣旨了,兵部同样也下了文书。”刘蕴古点点头,坚定的说道。
范念德毫无头绪的思索着:“那会是谁帮他呢?燕鸿渊虽然与宫里有关系,但显然燕鸿渊一介商贾的身份,也没有那么大能量跟资格,能够让他的关系说动皇宫里的那些个贵人,为叶青说话不是?”
“那么他会不会是故意隐瞒真相?”刘蕴古问道。
“不会,叶青被提拔,连他都不是第一时间知道的,那位宫里的王中贵人,那日在西湖燕家分家一事儿上,只是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从头到尾看着,所以说,燕家不可能是帮助叶青之人。”范念德肯定的说道。
“如此看来,范先生这口气,刘某也是爱莫能助了,毕竟刘某只是个正将,人家是副统领。皇城司做的事,向来都是暗地里的勾当,这以后要是叶统领有意为难范先生,范先生不如低个头,认个错吧。”刘蕴古眼神闪烁,看着脸色越来越阴沉的范念德说道。
他不相信如此言语,还不能让范念德感到危机感,文人最重名声、风骨,原本想要扳回西湖失去的颜面,但谁能想到,范念德竟然踢到了如此大的一块儿铁板!
所以,现在就不如趁着难得机会,把范念德立足于临安的路堵死,让他迫于叶青的压力,不得不想着奔走他乡,或者是彻底被自己所用。
在刘蕴古看来,范念德又不属于真正的迂腐文人,他身上又有着商人的圆滑跟狡诈,但又极重他自己多年来挣到手的名声,如果说有一天,他被叶青逼迫的在临安低头认错,那对范念德来说,甚至是比死还要让他感到丢人的事情。
“刘大人真的没有别的对策吗?若是刘大人能够帮范某度过眼前难关,任何事情都好上商量。”范念德看着刘蕴古,眼神坚定的说道。
“但这需要大量的银子,范先生应该听说过一句话吧?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其实并不是非要从上往下活动,有时候由下往上活动,则能更加有效的让一个人身败名裂。范先生现在应该是深有体会吧?一个小小的禁军,竟能够让范先生在西湖难看,那么范先生为何就不能以一个商贾的身份,让他难堪,或者是丢官罢职呢?”
“此话怎讲?”范念德神色一动,看着眼神越来越深沉的刘蕴古问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五山十刹
一大早上就悠闲自在的坐在院子里,厨房内锦瑟正在忙活着早饭,二楼的阳台处,白纯依然是一身素衣衫裙,站在栏杆处。
“今日不用去当差吗?”白纯望着桑树底下的叶青,一大清早都还没有起来,叶青就摘了两大碗的桑葚。
“你说咱们要是搬家的话,这两棵桑树还要不要?昨天我跟李横打听了,准备买两株银杏树,你喜欢吗?”叶青把怀里的鸟窝,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然后接过锦瑟洗干净后,递过来的桑葚,看着二楼的白纯问道。
“搬家?我们为什么要搬家?”再次走到厨房门口的锦瑟,扭头问道。
“一言难尽啊,但不搬家是不行了。”叶青往嘴里扔一颗桑葚,然后看看那毫无动静的鸟蛋说道。
“怎么了?要躲避那汤家公子对小姐的死缠烂打吗?”锦瑟再次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只见白纯已经从二楼走了下来,正站在厨房门口,跟她一样望着叶青。
“那倒不是,不过吧……性质差不多,没办法拒绝就是了。”叶青看着美眸一直盯着自己的白纯,想着昨天赵构的意思,显然人家不是跟自己说着玩儿的,很有可能这两天就会让自己搬过去了。
听着叶青那模棱两可的话语,以及那无奈的口气,白纯拿着一个板凳,走到叶青不远处坐下,静静的看着叶青,直到叶青把那碗桑葚乖乖的递过来后,才说道:“什么意思?一个副统领难道会让朝廷赐你宅院?”
接过桑葚看了一眼后,最终还是忍不住的捏住一颗放进了嘴里,不过白纯不像叶青似的,已经吃的嘴边都黑乎乎的了。
叶青指了指头顶湛蓝的天空,而后说道:“是任务,没办法拒绝的。”
白纯随着叶青的手指看了看天空,修长白皙的脖子让人看起来,充满了诱惑力,恨不能亲手抚摸下那修长白皙的脖子。
“这么说来,最近几日你就会有差事儿要办了?”白纯很聪明,而且本就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显然对于朝廷的这一套“流程”极为熟悉。
更重要的是,叶青当上这个皇城司的副统领,本来就是极为蹊跷、极不寻常的一件事情,所以也就让人很轻易的能够猜到,为何要搬家的缘故了。
“差不多,五日之后吧,我就要北上一趟办差去。”叶青点点头,并没有否认道。
厨房里依然是锦瑟在忙活,院子里的叶青跟白纯,随着叶青说完后,便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两人谁也没有在开口,一个坐在躺椅上,一个坐在板凳上,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儿。
锦瑟刚刚走出厨房,正打算开口让两人吃饭时,就听见沉默了半天的白纯突然说道:“我跟锦瑟是不是成了你的拖累?”
叶青一愣,望着白纯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为什么这么说?即便不是你们,我也要办这趟差事儿的,想躲也躲不掉的,跟你们没关系。”
“小姐的意思是……是不是那汤家在背后捣鬼,要把你支开临安?”锦瑟听到白纯跟叶青的对话,顿时也没有了胃口,索性站在两人旁边,望了一眼有些黯然的小姐后说道。
“汤家的事儿你们两不用操心,短时间内,汤鹤溪不会再来骚扰你了。我们搬家也不是因为我害怕我办差的时候,他会来骚扰你。”叶青从躺椅上坐起身来,严肃的看着两个人说道:“一会儿吃完早饭,咱们去看看宅子吧,有什么话路上说。”
“那日你赴汤家的宴请,他们没有难为你吧?”白纯坐在那里不动,静静的问道。
“放心了,好歹我现在是皇城司副统领,他们不会难为我的,是想要拉拢我,但我没有答应,当然,也没有拒绝。不过以后就说不好了,再看看形势再说。总之,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以后有你操心的事情。”叶青率先起身,拍了拍锦瑟的肩膀,示意两人先去吃饭,让白纯自己坐在院子里,一个人静一会儿吧。
吃到一半的时候,白纯才缓缓走进来,而后三人一同,如同三个哑巴一样默默的吃完了早饭。
背包依然是由叶青来背,白纯跟锦瑟两人则是空着手,门口的赵乞儿已经赶着皇城司的马车,连同十名皇城司的禁军在家门口等候着。
早起的街坊四邻从叶青受伤的那天起,就发现了叶家的不同往常,特别是那几日以来,每天都有马车跑到这个偏僻的小巷内,马车里下来的个个都是当官的,或是文或是武。
总之,那几日这条小巷里连人都要靠边走,因为马车已经把这条小巷给挤的严严实实的。
街坊四邻们从那天起,也开始在背后悄悄的议论纷纷,叶家二郎这是发达了?是不是升官了?还是考取功名了?
不然的话,以前连个人影儿都没有的门口,这些时日却是车来车往,前来拜访的人就没有断过。
有人说是当年叶家的亲戚,建康知府叶衡被朝廷召回了,所以朝廷对叶家二郎的待遇也就变了,因为有人要靠叶家二郎来攀叶知府大人的关系。
也有说是白纯的父亲被朝廷召回了,这一切都是冲着白纯来的,跟叶家二郎没有关系,这是叶家二郎沾了他嫂嫂的光了。
当然,更多的街坊邻居说的是,恐怕是叶青这几日,为朝廷立下了赫赫战功,终于不再是那个小小的禁军了,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来拜访。
当然,说什么的都有,怎么猜测的也都有,不论是不是合乎情理,但只要能够在他们自己的逻辑思维上说通,他们就会当成真的一样来议论。
门口的赵乞儿看着叶青以及背后的白纯、锦瑟走出来后,立刻示意禁卒把车凳摆好。
叶青指了指赵乞儿,而后对着白纯说道:“赵乞儿。”
而后又指指白纯跟赵乞儿说道:“锦瑟,我嫂子的小妹妹,以后有什么事儿,她会找你。”
“放心吧都头。但您真的不考虑……。”赵乞儿欲言又止道。
“泼李三跟老刘头就够了,对了,李三儿去送老刘头还没有回来?”叶青待白纯跟锦瑟上了马车后,跟赵乞儿一左一右坐在车辕上问道。
“得晌午了吧,现在还回不来呢。”赵乞儿指了指马车后面的十人说道:“这十个是真正的精挑细选,您是打算以后留在府里,还是这一次北上也带着?”
“留下来吧,临安比北地危险你不知道?还有,大瓦子的事情,你跟李横好好合计,在我从北地回来之后,必须看到点儿效果,当然,如果要是有棘手的,可以暂时放着,等我回来咱们再想办法解决。”
“明白,不管是大瓦子,还是北地的事儿,我心里有数,看似不关联,但都是那个叫什么,反正就是一件事儿,哪一件不成功都不行,这个我懂。”赵乞儿的鹰眼散发着狠戾的光说道。
“知道就好,总之啊,两件事儿缺一不可,成了我们以后可以暂时高枕无忧,不成,以后大家继续看家护院,或者是等死。”叶青神情轻松,甚至还带着笑意,让人不觉得像是在说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是,您放心吧。”赵乞儿点点头,坚定的说道。
马车行驶在御街之上,而且路途之远相当于穿城而过,以前他们住在临安城的最北面,而现在则是要搬到临安城紧邻皇宫的最南面,所以基本上一路走来,完全可以把整个御街之上的风景,从头看到尾。
经过斜风细雨楼的时候,赵乞儿看着门口围满了人群,甚至还有官府衙门捕快的身影在那晃动。
“都头您看。”赵乞儿坐在靠斜风细雨一侧的车辕上,对正在打量另外一边鳞次栉比的商铺的叶青说道。
“嗯?看什么……过去看看去。”叶青扭过头,正好听见那边传来怒吼的声音,心中莫名一紧,立刻让赵乞儿过去看看。
而他则驾着马车,找了个人不多的地方,靠边停了下来,身后原本跟着马车的禁卒,也被赵乞儿带走了五人,正往斜风细雨楼那闹哄哄的门口走去。
“怎么了?”白纯掀开车帘,露出那张让人恍惚的绝美脸颊,看着缓缓把缰绳系在一棵树上的叶青问道。
“不知道,你跟锦瑟在车里待着,我过去看看。”叶青系好缰绳,再扭头看了看斜风细雨楼的门口,见赵乞儿已经挤进了人群后说道。
白纯看了一眼张望的叶青,蹙了蹙眉头,她自然是知道叶青跟斜风细雨楼之间的一些关系,何况李清照也是她崇拜的一位词人,当下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便说了声那你小心一些儿,然后就放下车帘回到了马车内。
留下了两个禁卒看着马车,领着剩下来的三人,缓缓往斜风细雨楼的门口走去,刚一接近人群,就听见一个声音响起:“大理寺办案,这三人该归大理寺才是。”
“虞大人,三人乃是净慈寺之贵客,净慈寺乃圣上所赐的五大禅院之一,想必虞大人对此不太清楚吧?”刑部侍郎洪遵,走到一个高大魁梧,年岁约莫三十来岁、一身文士打扮的男子跟前,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五山十刹都乃是圣上所赐,如果按照洪大人的意思,那岂不是有嫌疑之人、无理闹事者就都得放过了?”大理寺少卿虞允文,看着洪遵笑了一声说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抢人
叶青不动声色的站在人群中观看,那个被称作大理寺少卿的官员虞允文,面对刑部侍郎洪遵咄咄逼人的语气,也是毫不退让。
两人一时之间僵持不下,而在两人的不远处,却是三名装扮异域番邦之人,旁边还站着斜风细雨楼的鸨子,叶青那夜刺杀金人时曾经见过,被李清照称之为:兰舟。
“什么人这是?为何争执?”叶青对着移到自己身旁的赵乞儿小声问道。
“东瀛人,是跟东瀛僧人一起乘我大宋前往东瀛贸易的商船过来的,僧人去了净慈寺,而这三个东瀛僧人的护卫,昨夜里在斜风细雨楼风流快活,今日一早却起了冲突。”赵乞儿低声对叶青说道。
而旁边议论纷纷的人们,此时却是没有一个站在斜风细雨楼这一边,完全是一边倒的声音,如同:“什么赔点儿钱算了,就当是破财免灾。”
“做生意自当以和为贵,和气生财。”
“毕竟是东瀛僧人的护卫,你一个青楼跟人家闹到官府,也讨不了好不是?”
“谁报的官?”叶青看着不远处虞允文跟洪遵此时正在低声交谈,显然他们也不愿意把事情闹的太大。
“东瀛人报的官,打伤了好几个伙计,那鸨子就不干了,您看看那鸨子的脸,肿的老高,巴掌印还清晰可见呢。”赵乞儿不屑的嗤笑一声说道。
“你进去看看那几个被打伤的伙计,要是还在留住他们。”叶青皱了皱眉头,他依稀只记得,此时的大宋跟东瀛,官方基本上没有什么来往。
而且更早的时候,在王安石变法的时期,他依稀记得应是神宗时期,小鬼子在他们国内可是出 台了《渡海制》,就是连他们本国的僧人想要来宋,都是很难的。
现在看样子,这小鬼子在大宋朝好像还挺横,难不成大宋朝廷,不论是对金国还是东瀛,都秉承着以和为贵的国策吧?
“进不去啊,您看看门口,刑部跟大理寺的人,已经把门看严实了。”赵乞儿吸口凉气,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加上叶青的语气渐渐变冷,他哪能猜不出都头这是想要插手这件事儿。
何况叶青跟斜风细雨楼之间的关系,他又不是不知道,今日一早就出城前往北地的老刘头,过去那边要找的人,还是斜风细雨楼给介绍。
具体赵乞儿虽然不清楚,但大概的轮廓叶青也曾跟他念叨过的,所以对于叶青想要插手这件事儿,他是没意见的,只是这门口又是大理寺、刑部的人,想插手好像不是很容易啊。
“皇城司办差需要理由吗?”叶青缓缓回过头,看着赵乞儿问道。
“这……一个大理寺少卿,一个刑部侍郎,指不定背后有什么势力,您可想好了,我老赵没意见。”赵乞儿看着叶青那双,近乎于掉进了冰窟窿似的让人心寒的眼睛,内心深处莫名的感到一丝的恐惧,急忙说道。
“放心吧,我自由分寸。”叶青点点头,示意他过去,皇城司的铜质腰牌,在他受伤的那一天,老刘头等人已经都有了,所以这个时候,赵乞儿要进入斜风细雨楼,还不会有人敢于阻拦的。
看着赵乞儿点点头离开后,叶青缓缓的抬起头,果然,如同直觉所料一样,那二楼的窗户,此时打开了一条缝隙,柳轻烟那张娇美的脸庞,出现在了那里。
“…………。”柳轻烟见叶青终于看见了她,于是急忙张嘴不出声的让叶青看她的口型。
“…………?”叶青望着那一张一合的樱唇,脑海里全是那天夜里咬住自己嘴唇时的画面,也根本不知道柳轻烟到底在说什么。
柳轻烟看着叶青茫然疑惑的表情,加上那耸肩摊开手臂的样子,气的直骂叶青白痴,这么简单的口语都听不懂吗?
于是看着叶青那皱着眉头,一脸想要极力听懂的表情,再次嘴巴一张一合,就是不发声的继续对叶青说道。
叶青看着窗户缝隙里的柳轻烟,越看越觉得柳轻烟欠揍,感觉这娘们像是在逗自己玩儿一样。
但柳轻烟在接连重复了几遍,见叶青压根儿没有猜测她到底说什么时,同样是气哼哼的模样儿瞪了叶青一眼,左右看了看之后,变突然间从那窗户的缝隙处消失不见。
看着柳轻烟突然消失不见,抬头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看见那倩影再次出现,耳边只听到刑部侍郎洪遵说道:“多谢虞大人了,改日必当请虞大人喝一杯。”
“洪大人客气了,在下也希望洪大人遵守刚才的约定,审理之时能够通知大理寺一声。”虞允文笑着说道。
而后那洪遵便对着身边的几个捕快说道:“全部带走,包括斜风细雨楼的鸨子,还有动手打了这几个东瀛人的伙计,一同带回刑部衙门。”
听到那刑部侍郎如是说后,叶青又一次急忙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只是那窗户的缝隙处,柳轻烟那傻娘们依然没有出现,倒是赵乞儿从斜风细雨楼内,提了一个鼻青脸肿的伙计,指给叶青看着。
而在赵乞儿的旁边,几名捕快也正打算把那伙计,按照洪遵的命令带回到刑部衙门去。
“赔点儿钱吧,人带到衙门里,那就不会这么好了断了。”
“破财消灾才是正理啊。”
“斜风细雨楼开张不久,先前是因为金使被刺,招来横祸,如今又因为三个东瀛人,这地方看来很邪性啊。”
“该去寺院里烧香拜佛才是正理,如果这斜风细雨楼还想继续赚钱的话。”
四周围观的人群七嘴八舌,而三个基本上完好无损的东瀛人,也不说话,只是冷笑连连,一旁不远处的兰舟,在被捕快推着往前走时,只见一名东瀛人,竟然偷摸伸脚在兰舟的脚下。
兰舟一个没注意,刚一迈步便感觉脚下像是踢到了什么,只是她压根儿就毫无防备,于是在围观人群的惊呼声中,一下子实实在在的摔倒了在里地面上。
“慢。”叶青快步走出人群,手里皇城司的腰牌,看也看的直接扔给了刑部侍郎洪遵:“皇城司办差,这三人皇城司要带走盘问。”
说完后,叶青快步走到兰舟跟前,一手扶起兰舟后,看着那红肿的脸颊,而后又看了看旁边那,刚刚绊倒兰舟后,依然一脸得意的东瀛人。
“一个矮冬瓜似的倭狗,还敢伸腿绊人?”叶青转身看着那东瀛人,而后毫无征兆的突然飞起一脚。
“啊……。”东瀛人同样是毫无防备,如同滚地葫芦似的滚到了围观的人群中。
“住手。”刑部侍郎洪遵急忙喊道,手里拿着的皇城司腰牌也不再仔细查验,大惊失色的急忙喊道。
可他喊的为时已晚,就在叶青毫无征兆的踹飞那个东瀛人后,并没有停手,而是大步迈进,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另外一名东瀛的人脸颊,随着一颗牙齿飞向围观的人群,东瀛人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最后一名东瀛人,看着叶青踹飞一个同伴,又打倒自己一个同伴时,才反应过来,举起拳头刚刚冲到叶青跟前,便被叶青侧身让过之后,膝盖顶向东瀛人面门的同时,一只翻上来的胳膊被他直接往后一拉,随着咔嚓一声,最后一名东瀛人趴在地上,血流满面的发出了如同杀猪般的叫声。
“给我。”叶青向兰舟伸手。
吓懵了的兰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叶青指了指她胸口的锦帕后,于是急忙摘下递给了叶青。
叶青手拿锦帕,看着在地上痛苦不已,惨叫连连的东瀛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蹲下身子,膝盖用力顶住那东瀛人的胸口,一只手捏住下巴,把另外一只手的锦帕塞进了嘴里。
随着呜呜呜的声音从那东瀛人的嘴里发出来,被他踹飞的东瀛人此刻从人群中晃晃悠悠,就要向背对着他的叶青袭来,只是不等他靠近,原本跟在叶青身后的禁卒,两个人便一左一右,一人拽住那东瀛人的一只胳膊,直接给按着跪在了地上。
叶青回头看了一眼偷袭自己不成的东瀛人,拍拍手而后对着大惊失色的刑部侍郎,以及微微皱眉头的虞允文,轻松说道:“弹丸之地跑过来的贱民,竟然敢殴打朝廷命官!”
“这……是你动手在先!”刑部侍郎想不到叶青竟然恶人先告状。
神色震惊的看了看一个昏死过去,一个被按住跪在地上无法动弹,一个被锦帕塞进嘴里,断了一只胳膊,躺在地上呜呜呜着不断翻滚的东瀛人,指着叶青喃喃说道。
“啊?是吗?不会吧?我记得是他先动的手,然后我才选择自卫的,侍郎大人记错了吧?”叶青睁着眼睛说瞎话,随意轻松的走到洪遵跟前,从其手里把自己皇城司的腰牌拿到手放进了怀里。
此刻四周鸦雀无声,围观的人群被叶青果决、狠辣的手段震慑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个个神色震惊的看看叶青,又看看那三个东瀛人,一时之间都有些茫然:“难道刚才真是自己眼花了?真是东瀛人先动的手不成?”
赵乞儿把那几个被打伤的伙计带到了叶青跟前,指了指说道:“五个伙计,加一个鸨子,都是被这三个东瀛人打伤的。”
叶青看了看连兰舟一起受伤的六个人,只见门口不愿意出来的柳轻烟却是对自己,无奈的翻着白眼,微微摇了摇头对赵乞儿说道:“把这三人带回皇城司盘问,至于你们六人……先去看伤吧,看完伤后带着药费单据自己到皇城司来,让他们赔钱给你们。”
第一百四十三章 虞允文
眼看着叶青要带走那三名东瀛人,刑部侍郎洪遵再也按耐不住了,连忙走到叶青跟前阻拦道:“叶大人,皇城司把人带走不合适吧?即便是叶大人想要盘问他们,是不是应该前往刑部盘问合适一些?人,在下实在无法让叶大人带走,不然的话,在下回去对尚书大人怕是难以交代。”
“洪大人,在下理解您的难处,但……您要是阻拦在下把人带走的话,不光是在下,恐怕是尚书大人跟洪大人您,在上面都更不好交代了。”叶青笑了笑,却不见那虞允文往跟前来,只是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在一边。
于是往稍微僻静处走了两步,身后的洪遵紧紧跟着,两人站定后,叶青看了看门口还冲自己说口型的柳轻烟,扭过头没再理会。
而是看着洪遵说道:“洪大人,在下也非是鲁莽之人,自然知晓其中奥妙。东瀛人与青楼之间发生冲突,此地按理说该归钱塘县来负责才对,不值当的惊动刑部洪大人您,还有大理寺的虞大人才是。但眼前的形势,不光钱塘县的衙役没有看见,就连临安府的人都没有看见,却是刑部、大理寺来拿人办案,这……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看着洪遵叹口气要说话,叶青摆手制止后继续说道:“皇城司有皇城司的差事儿,前些日子金使遇刺,刑部、临安府都没能找到凶手,这上头呢……。”
叶青指了指天空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上头会如何训斥的刑部,办事不力。但在下只知道,这件事儿还没有完,金人一直在向我大宋朝施压,身为皇城司的副统领,当该为天家解忧才对。所以,斜风细雨楼的任何风吹草动,在下都不得不慎重对之,不然的话,咱们谁的日子都不好过不是?”
洪遵自然是知道皇城司是做什么的,但这两年皇城司已经不是从前的皇城司了,自从被归属兵部后,皇城司名义上依然还是为皇室办差。
但谁都知道,皇城司此前因为兵部的统属后,已经是跟禁军性质差不多,完全是一个摆设了,自隆兴北伐失败后,基本上没有人拿皇城司当回事儿了。
但现在皇城司这个新任命的副统领,却突然斜刺里杀出来,要插手这件事儿,这真的是上面的意思,还是说皇城司以权谋私呢?
洪遵拿不准主意,看着叶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这么说来,叶大人是硬要把人带走了?但叶大人是不是办案有失偏颇呢?为何只抓那三个东瀛人,却不抓那斜风细雨楼的伙计?莫非是叶大人跟斜风细雨楼之间……?”
“那是自然,当然有关系。而且……昨天还在斜风细雨楼里碰见左相王大人了,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还被王大人叫住聊了几句呢。”叶青毫不避讳自己跟斜风细雨楼之间,洪遵意有所指的关系说道。
“好,既然叶大人如此说,在下也无话可说。不过……希望若是刑部向叶大人要人时,叶大人到时候能够痛快放人才是。”洪遵心里无奈的叹口气。
并不是他怕眼前的叶青,而是如今皇城司正处在一个比较微妙的阶段。
任何有资格参加朝会的人都知道,前两日在朝堂之上,兵部竟然上奏要交出其统属的皇城司,而原本这个时候,应该最为高兴的,是掌全国之兵马的枢密院,立刻上奏接手才是。
但枢密院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大跌眼镜的选择了沉默,并没有人站出来说要接手皇城司,从而使得皇城司成了一个,好像是没有“归属”的衙门。
其中的蹊跷,虽然没有人能够完全真正的猜测出来,但任谁也知道,皇城司在没有人接手的情况下,有可能就此消失不见,也有可能……开始变得更加神秘的要受到重用了。
叶青点点头,连声说道没问题,如果刑部过来要人,绝对没问题。
再次走到斜风细雨楼的门口,那三名东瀛人已经被赵乞儿全部制服,而围观的人群也散去了大半,叶青走到身材魁梧的虞允文跟前,主动行礼道:“末将皇城司副统领叶青,见过虞大人。”
“大理寺少卿虞允文见过叶副统领。”虞允文乃是文士,但大宋朝的武将却是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毕竟,谁都知道,前些年唯独他跟金人打过一场胜仗。
采石之战乃是当时身为文官的虞允文,在主将李显忠还未赶到之前,眼看情势危急,迫不得已亲自指挥的一场战争,而这一仗也让他由此声名鹊起。
后来与前些年去世的新安郡王吴璘,趁机收回了不少失地,但当二人商议收复北地大业时,便遭到了汤思退、以及当时还在朝堂之上史浩的否决。
两人以当下朝廷形势,依然只适合偏安一隅,不适合北征为由,召回了虞允文,先是任参知政事兼知枢密院事,后来也没人清楚为何,便被任命为了大理寺少卿。
“在下很仰慕当年虞大人采石之战的风采,更钦佩虞大人在危急关头,统帅三军击溃由金人皇帝完颜亮,统领十五万大军的智勇双全,以不到两万人的兵力,击溃十万的金军,虞大人真英雄是也。”叶青发自肺腑,由衷的夸赞道。
他没有见过岳飞长什么样儿,更没有看到岳飞统兵打仗,当然,他也没有见过虞允文率兵抵抗金兵,最后大败金兵的那一场战争。
但能够见到真人,这对叶青来说,就已经足够让他感到由衷的高兴了,最起码说明,岳飞之后,大宋朝还有的是能征惯战的名将。
“金人不善水战,在下侥幸罢了。”虞允文稍显牵强的笑了下说道。
“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够与虞大人一同身赴战场,收复中原。”叶青没来由的看着严重闪过一丝落寞的虞允文,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虞允文听到叶青如此说话,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小不少的年轻人,脸上再次露出稍显落寞的笑容,看了看正渐尖散去的人群,负手说道:“叶大人真以为我大宋朝还有机会?”
“机会有时候是人创造的不是?”叶青回答道:“在下多少了解一些虞大人之前的事情,其实大人大可不必灰心,有时候真的可以人定胜天。”
“人定胜天?”虞允文仰天叹口气,依然背负双手道:“那么叶大人可知道,今日叶大人执意要替斜风细雨楼撑腰,有可能最后一事无成?反而丢了现在的官位?”
“嗯……想过,但在下相信,不会出现虞大人预料的结果,所以,有生之年,如果有机会,在下愿同虞大人一同收复我大宋河山。”
“等你过了今日这一关再说吧,如果你能相安无事,我虞允文请你来这斜风细雨楼喝酒!最好的姑娘由你选,如何?”虞允文这次的笑容显得稍微轻松了一些,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在他看来,眼前的叶青就像是当年初出茅庐的自己,还不知道朝堂之上、官场之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依然还是抱着最初的赤子之心,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收复失地。
不过他在欣赏这份赤子之心的同时,也很难苟同叶青今日的所作所为,如此锋芒毕露,明知道今日事情不简单的情况,依然还要往里面参合,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就像当年的自己,看不清当下的形势,最后甚至连继续待在军务之中的机会,都眼睁睁的看着被人罢免。
如果没有城府心计,只是靠着一腔热血,即便是上了战场,也不过是一员猛将罢了,在如今的朝堂形势之下,成不了大气候的。
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落得从枢密院被调到大理寺任少卿,彻底远离了军伍一事儿。
“好,一言为定。”叶青笑着坚定道。
“一言为定。”虞允文点点头,把后面还想要提醒叶青的话语,最后还是憋回到了肚子里。
望着虞允文离去后,洪遵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了,何况他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此事儿禀奏上去,而后再听上面如何定夺才是。
人群完全散去,三个东瀛人被赵乞儿连同几名禁卒,押着前往皇城司,而叶青带着剩下的几个禁卒,朝马车方向走去,继续前往那跟公园似的,让叶青头疼的宅子。
只是不等他走到马车跟前,柳轻烟就从斜风细雨楼了跑了出来,但不等柳轻烟说话,叶青就指着她说道:“别数落我,我知道我在干什么!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出来,但你跟我光张嘴不出声的示意,我也听不懂。今日之事儿,我不是因为斜风细雨楼才插手的,即便是换做其他地方,我一样会管的。”
“为什么?”柳轻烟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知道自己跑过来真是来数落他的,于是把自己想了半天的话又咽回肚子里后问道。
“我要是跟你说,我是看不惯东瀛人,我跟东瀛人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信不信?”叶青看了一眼马车,而后对柳轻烟问道。
“不信。”柳轻烟想也不想的摇头道。
“好吧,那就是看不惯东瀛人欺负我宋人百姓,看不惯他们趾高气扬、飞扬跋扈一脸欠揍的样子。”
“今日之事儿,真的换做其他地方,哪怕是跟你没有丝毫的关系,你看见了也真的会管?真的会把那三个东瀛人带走?”柳轻烟很明显不相信叶青的说辞。
“是,一定会管,只要是东瀛人欺负我宋人,我都会管。走了,白纯着急了,告诉居士一声,不必太感激我,还有,那几个人药费,到时候……在原有的数目上翻上十番吧,太少的话,都对不起皇城司抓他们。”
“……你真的打算让他们陪药费?”柳轻烟彻底懵了,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而且众目睽睽之下,竟然真的只抓了那三个东瀛人,还要让东瀛人出药费!为什么会是这样?
(ps:两章吧,三章我感觉质量太差!要是状态好的尽力三更。)
第一百四十四章 狮子大开口
李清照从外面回来的路途中,就已经在酒楼吃饭时听说了,斜风细雨楼今日一早发生的一切。
当一些百姓纷纷议论着,那身形高大修长、一直带着随和笑容的年轻人,在举手投足之间,就放倒了三个东瀛人,而后还以比刑部、大理寺还要强势的把人带走时,李清照就知道那年轻人是谁了。
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接连问了几个问题后,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答案,斜风细雨楼的伙计跟一个鸨子被打了,围观的百姓都想着让斜风细雨楼息事宁人,但不想那年轻人却给斜风细雨楼出了一口恶气。
酒楼的大厅之内,李清照以她词人的敏锐,感受着百姓对这一件事儿的看法,但让她感到无奈的是,即便是叶青以如此强硬的手段,帮斜风细雨楼出了一口恶气。
百姓们却不认为这样做是最为妥当的,即便是他们知道叶青也是官府的人,甚至比刑部、大理寺还要厉害,但他们依然认为,叶青如此处置实在是太欠考虑了。
只带走了那三个东瀛人,斜风细雨楼里的伙计跟鸨子,竟然没有被官府带走,反而毫无顾忌的让他们去看伤,这在百姓们看来,叶青这是众目睽睽之下,徇私枉法啊。
“他还说了什么?”从外面回来的李清照,看着跟自己学舌的柳轻烟问道。
“我的本意是,让他从中斡旋,赔给那三个东瀛人一人一百两银子,试着把事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谁成想,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那三人给拆了!”柳轻烟先是如此无奈说道,而后继续说道:“哦,他还说了,让兰舟他们看完伤后,带着药费的单据,最好是提十番的药费后,去皇城司找他,然后让那三个东瀛人赔给咱们。”
“你也觉得他的做法欠妥当不成?”李清照紧皱眉头,第一次对着柳轻烟严肃的问道。
柳轻烟还没有发现李清照的异常,想了下说道:“也谈不上欠妥当还是不欠妥当,但众目睽睽之下,他是不是应该秉公办理呢?虽然这份人情很重,但如此的话,岂不是让人家会说三道四?楼子是不是仗势欺人……。”
“算了,不要再说下去了。”李清照长长的叹口气说道。
“怎么了居士,我……我说错话了?”柳轻烟此时才突然反应过来,急忙从旁边椅子上起身,看着紧皱眉头,若有所思的李清照问道。
“你没错,错的是我大宋朝。”李清照起身,走到窗口说道:“我知道你的本意,三个东瀛人,还主动报官,最后来的并不是钱塘县县衙的衙役,也不是临安府的官员,却是刑部跟大理寺同来,这里面着实有很多蹊跷。但你能看的出来,他叶青就看不出来了?他为何还要如此护着斜风细雨楼?”
“他说他不喜欢东瀛人,还说东瀛人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我都……。”
“我大宋朝需要叶青这样的人啊,这一路上,我听到的都是息事宁人、以和为贵的声音。”李清照不屑的笑了下,继续说道:“甚至还听到一些百姓大言不惭道,当该以德服人,即便是抓人进衙门,也该一起抓进去才是。但我大宋朝的血性去那里了?百姓们的血性去哪里了?凡事儿认为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钱能让金人罢兵谈和,钱能息事宁人、破财免灾,但如此下去,我大宋的血性该当何存?”
“这……。”柳轻烟本想问,一件青楼经常发生的冲突事件,需要提升到这样的高度吗,怎么还就跟大宋血性扯上关系了?但不等她说出口,李清照则是摆了摆手,制止了她的说话。
“按照叶青的意思办吧,他从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提拔为副统领,只不过是一天的时间。当今世上,能够有如此权利滔天者,能够任意随便提拔一个人的权贵者不多。他既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维护楼子,必然有他的道理,也自然有他应对的办法。”李清照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越是想叶青身后的靠山,则是越让她心惊胆战。
思来想去,按照她自己刚才的那番话语,提拔叶青的人,以及叶青身后的靠山,已经是呼之欲出了,不过就是皇室宗亲里,少有的几个权贵者了,而且甚至很有可能便是当今圣上!
想到此处,昨天王淮主动跟叶青打招呼,以及王淮想从自己这里知道叶青来此目的的事情,变得就更让人玩味儿了。
白纯坐在马车里半天,刚才那一幕幕她是看的清清楚楚,原本不该管的事情,叶青非要横插一手去管,甚至还让赵乞儿把那三个东瀛人带走,真是吃饱了闲的没事儿干。
马车一路不停,再一次来到中和巷,诺大的府邸门口,极为显眼的两头等人高的石狮子,张大着嘴巴露出狰狞的表情,长长的獠牙虽然知道是假的,但远远望去,依然还是给人一种锋利、杀伐的味道。
王伦此时正笑眯眯的站在门口,看着叶青从车辕上走下来后,上前两步与叶青几乎是同时行礼,而后呵呵道:“叶统领看来真乃事性情中人啊,圣上今日还叮嘱咱家,若是叶统领在日头挂至头顶,还没有出现在府邸的话,就让咱家去家里请叶统领了。”
“多谢中贵人,希望叶青没有让中贵人久等才是。”叶青看着府门被两个下人打开,急忙伸手虚请王伦往里面请。
王伦嘴上说的好听,什么日头挂至头顶,没来就去家里请,按照昨天赵构对待自己的态度,以及赵构翻脸的速度,怕是直接把自己强行拉过来才对吧?
不过他也只敢在心里如是想,嘴上自然是不敢说出口,除非是他现在就不想活了。
“还好,咱家也是刚刚到这里。圣上知道叶统领家里人丁不旺,这十个下人、十个丫鬟,乃是圣上亲自所赐,手脚心思都麻利、机灵,叶统领大可放心使唤。”王伦一路走来,视线始终都没有望向叶青身后的白纯跟锦瑟。
“这如何使得呢?这……这让叶青真是受宠若惊啊,怎么好意思呢。那他们每个月的钱,是不是也有太上皇他老人家来出啊?”叶青有点儿蹬鼻子上脸的说道。
身后的白纯跟锦瑟,听到叶青嘴里说出太上皇三个字后,两人俱是双腿一软,差一点儿摔倒在地上,再听到叶青让太上皇出钱供养丫鬟、下人,两女就恨不得踹死叶青算了。
但让白纯跟锦瑟吃惊的是,这位宫里来的中贵人,听到叶青如此欺君的话,竟然没有生气,竟然笑眯眯的转身,第一次看了一眼白纯跟锦瑟,然后冲叶青竖了大拇指,摇头叹口气说道:“知叶统领者,非圣上莫属啊。”
“什么意思?”叶青随和的笑着,依然还是那种特有的云淡风轻问道。
“咱家说,咱家在来之前,圣上已经猜到了叶统领会如此说,不知道叶统领信不信?”王伦买了个关子,看着叶青,再看看白纯跟锦瑟问道。
“不会吧?那太上皇他老人家是如何说的?”叶青请王伦在第二进院子里的正厅内坐下,那赐来的丫鬟,立刻就乖巧的送上了茶水。
而白纯跟锦瑟刚要相陪坐下,便见王伦并没有先回答叶青的问话,而是对白纯说道:“白小姐不妨先看看这府邸和不合心意,如果合心意的话,咱家就可以交差了,以后若是再有什么问题,就是你们自己的家事儿了,圣上就不好插手再管了。”
说完后,王伦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叶青,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这个时候即然太上皇赐了宅子,那么宅子的翻修了什么的等等用度,自然是由皇家出钱了,但如果要是没有其他的要求,对宅子里里外外都满意的话,那么以后出了问题,就自己掏腰包来修缮吧。
于是叶青听到王伦的点拨之后,立刻起身先是对王伦告罪,失陪一下,然后便追上已经走出厅门的白纯跟锦瑟,小声的在两女面前低语着。
虽然王伦听不到叶青对两女说了一些什么,但看两女震惊以及鄙视叶青的表情,王伦便不由自主的苦笑了起来,这一切又是被圣上猜中了,自己这话一出,必定会引得叶青狮子大张口,漫天要价的。
如今看来,果不其然啊,这叶统领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还真是要赖着皇家,把所有一切用度都给他办好了啊。
“挨个房间都要看看,里面的家具、装饰等等,哪怕是锅碗瓢盆都得记下来,马厩也要看看,还有马车,花园里的一些是不是需要改动,房屋是不是漏水、透风等等,最重要的是羊角灯笼跟蜡烛,这些可都是咱自家的生意,该列个单子出来,一会儿好让中贵人带回去过目。”叶青在白纯面前掰着手指头,一一叮嘱道。
“你疯了?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就不怕被砍头?”白纯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叶青的狮子大张嘴给吓得浑身颤抖,一双美目充满了杀气的看着叶青,真是恨不得拍死他算了。
她自己就是官宦人家的千金,虽然她父亲从来没有得到过如此隆恩,但她多少也知道,凡事儿该有个度才是,像叶青这样不知好歹,给点儿颜色就想开染坊,给个枕头就想睡觉的主儿,就真不怕其贪婪的嘴脸,惹得人家不快,一刀把他剁了吗!?
“我自有计较,这个不用你操心,你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除非你想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的忌日,不然就按我说的做。”叶青反常的在白纯跟前,拿出了他“家主”的威严说道。
“你……到时候出了事儿,你别赖到我头上就行。”像是一个贤妻一样的白纯,看着叶青神情正色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势弱,最后只好妥协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艮山门
所以即便是某人甚至还招来了丫鬟,给白纯跟锦瑟准备了纸笔,如此市侩的行为,让两女神色尴尬至极,当着正厅里王伦的面,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王伦只是微笑着把正厅门口的一切看在眼里,他要做的只是回到宫里后,让太上皇验证自己的看法,以及把眼前所见到的,叙述给太上皇罢了。
打发走两女之后,叶青再次回到正厅,面对笑意盈盈的王伦,以及那笑容里面那种:你无耻的样子,很有我当年的风范的讯息,叶青打着哈哈,这就开始以主人身份自居的请王伦喝茶。
“叶统领打算何时动身?可有何计策?”王伦放下茶杯,挥了挥手,正厅里原本站着的丫鬟、下人,立刻无声的行礼后,便一一离开了正厅。
诺大的正厅之内,瞬间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叶青对于这样的情形视若无睹,仿佛压根儿就没有看懂王伦这一挥手,丫鬟、下人无声的离去,代表着什么,依然是以主人身份自居道:“今日一早已经有五十人出发了,争取在他们到达泗州之前,验清真伪,不被他们万一摆出来的假象迷惑。”
王伦默默的点头:“还有呢?”
“五日之后,我带另外五十人出发,争取在十日之后到达泗州。”叶青正色的说道,刚才表现出来的贪婪已经消失不见。
“人数……会不会少了一些?按理说此事儿不该咱家插手,但叶统领总共只带一百人……。”
“一百人是有点儿少,但这已经是我一个副统领的极限了,统领才可以带两百人,而且根据我大宋律,超过两百人的调动,就要上报兵部,甚至是枢密院。我也是没办法啊,此事儿昨日里您陪着太上皇亲自过来,显然是要在下秘密行事,在下也不敢太过于兴师动众。但中贵人您放心,这一百人都是在下精挑细选,到时候绝不会让您失望。”叶青很认真,在王伦看来,这是要抓住难得机会的表现。
“咱家是无所谓,重要的是不要天家失望才对。”王伦指了指头顶,而后继续说道:“想必叶统领也知道机会难得,即然天家给了您这一次的机会,当该好好把握才对。如若不然……眼前的这一切,可都只是过眼云烟、稍纵即逝啊。得想办法,完完全全的抓在手里才行。”
“谢中贵人提醒,叶青定然不会让天家失望的。”叶青亲自给王伦斟茶道。
“那就好,即然叶统领已经入主,那么这些契约等,叶统领先收好。”王伦趁着叶青给自己斟茶的功夫,而后从怀里掏出了厚厚一沓纸,上面既有工部,也有临安府、甚至是钱塘县衙的印章等等,一应俱全,显然这份契约,王伦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一个斟茶,一个放契约,几乎如同演练过的天衣无缝的,两人就在转瞬间,把一切交代完成。
坐在正厅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王伦说着一些赵构对皇城司的期望,叶青则是说这一些皇城司自己麾下人手的用途,总之,在两人的聊天中,叶青把未来自己手里统领的禁卒,该做何用途,该说的都一一告诉了王伦。
而王伦也不吝啬,同样是隐隐约约的,给着叶青继续往上爬的机会跟曙光,比如龙大渊在任多年,但碌碌无为,对皇城司如今天家很不满意,但是如今就是缺一个能够全权统领之人。
皇城司毕竟是皇家衙门,能够担当大任者,必然是要有功劳才行,龙大渊虽然无功,但多年在皇城司也算是中规中矩,没功劳也有苦劳。
但一切又不是没办法,这种事情心照不宣,到时候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看看谁能得到天家的信任跟青睐了。
含蓄是两人聊了大半天的主旨,王伦若有若无的示意着,此次泗州之行如果成功的话,那么叶青有可能便是皇城司统领的不二人选。
叶青谦虚谨慎、半推半就着,连言自己只求尽心竭力办差,至于升迁之事儿,从不在考虑之中,为太上皇解忧才是他心里头的首要重任,第二重任,自然还是为皇家办差。
白纯跟锦瑟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正厅门口,只是两女的神色尴尬至极,站在门口晃悠了半天,就是不好意思拿着手里的纸张走进来。
对于白纯跟锦瑟来说,这种近乎于无赖、过于市侩的行径,是她们内心里所不耻的行径,但碍于叶青的警告,又不得不如此做,所以此刻心里自然是矛盾纠结的想死。
叶青走到门口,接过两女手里的纸张,看了看上面稀稀拉拉的列的清单,不由一愣,我在这儿跟中贵人扯乎了半天,你们两人就给我看这个?你对得起我刚才的卑躬屈膝、阿谀奉承吗?
“你爱怎么写怎么写,我反正做不来。”白纯生气了,把手里的笔往叶青手上一拍,转身扭头就走了。
“公子……锦瑟、锦瑟真的做不来的,而且……而且这里太大了,锦瑟看哪里都很好,有的以前锦瑟都不曾见过,更不知道是好是坏了。所以……实在是找不到有哪里不满意了,所以……所以还是您自己来吧。”锦瑟面对叶青要吃人的表情,皱着眉头把笔塞到叶青手里,而后头也不回的向白纯追去。
“真是窝里横,一到关键时刻就指望不上了。还得我自己来!”叶青看着两女消失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
这座宅子乃是赵构嘴里的老宅子,虽然是老宅子,但显然也是经常会有人来打理的。
虽然不是处处崭新,如同刚刚修建而成,但最起码这座宅子的意境跟风格,包括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可都是皇家手笔,都是大有讲究,都是精心设计修缮的,自然是很难挑出有哪些地方,能让不满意的。
王伦看着叶青拿着手里的纸张,一脸郁闷的坐在了自己旁边,而后扫了扫上面清秀的字迹,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叶统领,那……是不是就算是没有不满意之处了?”王伦因为那几行字,实在是无法憋住笑意,不由自主的有些失态的笑着说道。
叶青无奈的向王伦翻了个白眼,叹口气道:“我能不能亲自写上几条?”
王伦脸上笑意犹存,拿起那两张念道:“前庭花园芍药一株枯萎,其他无。”
“这一看就是白纯写的,应付我的。我就纳闷儿了,找点儿不满意的地方就那么难吗?”王伦念完后,叶青就气不打一处来,这特么的也能叫不满意的地方?
那个小丫头倒是说了一处,王伦强忍笑意道:“中厨碗太多了,刚才不小心打碎一个。叶统领,要不要我禀奏太上皇,让皇宫赔您一个?”
叶青被王伦调侃的有点儿牙疼,撇撇嘴有些尴尬的说道:“呵呵……都是小门小户的,没见过个世面,倒是让中贵人见笑了啊。其实……其实我上次来就发现了,这座宅子年久失修,好多房顶都需要重新修缮,包括一些窗户,据说夏不遮阳冬不挡风,这些恐怕要修缮起来,就得一大笔银子……。”
“叶统领不妨写出来就是,咱家定会呈给太上皇来处置,如何?”王伦眼含笑意的说道。
“如此甚好,多谢中贵人了,下次请您喝酒。”叶青眼睛一亮,急忙把白纯跟锦瑟那两张揉成一团,习惯性的扔到角落,而后提笔写上:“门窗七十八处需修缮,条石两百七十余块需更换,十四间房屋透光、漏雨需修缮,合计……。”
“以咱家来看,这些修缮即便是按照宫里的价格,三千两足够。”王伦低着头,看着叶青那没有什么功底的字迹说道。
“三千五百七十八两吧,有整有零会不会好一些?何况过几日还要前往北地,兜里没钱不行啊,龙统领就给批了一百两银子,这哪够啊,对吧?”叶青一边琢磨,一边问着王伦。
“叶统领高,咱家看行。”王伦竖起大拇指赞叹道,而后亲自拿起那张纸看了一遍,吹干墨迹之后,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放进怀里才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跟叶青相互行礼之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递给了叶青道:“以后如果叶统领有事儿找咱家,拿这块儿令牌前往和宁门处,交给侍卫司的人,便会有人通知咱家来见您。至于当初太上皇赐给您的墨玉佩,想必叶统领也知道事关重大,切记不到紧要关头,不可拿出来。”
叶青接过跟自己皇城司的鱼符差不多样式的令牌,握在手里谢过王伦,才目送着王伦坐上马车离开了中和巷。
转身往府里走去的叶青,只见白纯跟锦瑟两人,站在那巨大的影壁强跟前,正在认真、仔细的打量着上面,叶青完全不懂的山水画面。
“有功夫看这个,刚才不如找找不满意的地方,这么大的宅子,还多了二十张嘴,咱们没有钱,拿什么养活?”叶青没好气的看了一眼主仆二人,便打算绕过影壁往里面走去。
“你知道这影壁之上,雕刻的是哪里吗?为何要雕刻这幅景象?”白纯强忍着心中的怒气,懒得跟这个突然间变得市侩的小叔子计较,而是指了指那影壁问道。
“怎么了?别告诉我这面墙似的影壁价值万金啊。”叶青瞟了一眼白纯,白纯看着叶青不耐烦的样子,也想生气,不过好在旁边的锦瑟,适时的偷偷拽了下白纯的衣袖,这才让白纯再次忍住发火。
“价值万金毫不为过,这是当年徽宗皇帝在汴京建的艮岳,也叫万岁山,与临安城的艮山门有异曲同工之意,就是北望中原,立志收复失地。”白纯蹙眉,心情很不好的看着叶青冷冷说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吵架
最终,白纯跟叶青狠狠的吵了一架,这是他们两人自从认识到现在为止,第一次吵架。
一旁的锦瑟吓得不敢开腔,而那二十个下人跟丫鬟,则是躲在二进院里,没有一个敢出来。
白纯的父亲白秉忠,任职期间便是以清廉著称,自然,这种家风也就遗传到了白纯的骨子里。
所以她压根儿就看不惯叶青在宫里那中贵人跟前,阿谀奉承、卑躬屈膝,以及竟然毫无顾忌的狮子大开口,要贪污朝廷银子的举止。
这座诺大的庭院,在白纯眼里,就连角角落落都透着讲究,那中庭花园、与中河一墙之隔的后花园,还有这三进院子,包括一草一木,一门一窗,用精致形容都毫不为过。
而且叶青明知这座府邸的用处,朝廷赐给他,不过是要用来看押家人,也就是自己跟锦瑟二人,但叶青竟然当着中贵人的面,毫无表忠、爱国的热血的念头,却是市侩的只想着贪污银子。
这在白纯看来,与那些一旦飞黄腾达,做了官之后就开始忘本的贪官污吏,没有任何的区别,甚至是嘴脸更加的丑陋,一点儿吃相都不讲究。
而叶青自然是数落白纯不懂自己的意图,明明自己已经如此郑重其事的告诉了她该如何做,但白纯却还是毫无所动,依然是我行我素,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自己如何做的意思,这就叫拆台。
于是两人第一次争吵的面红耳赤,锦瑟俏生生的站在一旁不敢言语。
“知道什么是形象工程吗?这就是形象工程!这就是给人看的,并不是代表着朝廷有意北伐,有意收回失地!如此豪奢的宅院,你以为我想住?要不是为了活命,我还舍不得离开我那狗窝呢!”叶青拍着那寓意为北望中原、收复失地的影壁,看着脸色铁青的白纯说道。
“我不管你为了什么,你即然是朝廷命官,总之就不该贪污朝廷的银两,更不该一副阿谀奉承的嘴脸对待那中贵人,人都该有自己的尊严,不该为了自己的仕途升迁,而失去尊严,刚才你那一幕,如果不是我亲眼目睹,你以为我愿意相信你是那种人。”白纯毫不退让,同样站在影壁跟前,指着影壁说道。
“你……你懂个……。”叶青不知该如何跟白纯解释,最后无奈的摇摇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锦瑟,吓得锦瑟急忙往后退了一步,于是叹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语气,对着锦瑟说道:“跟你家小姐把这里安置妥当了,然后回咱们家,搬家之事儿明日再说。”
“如果我不搬呢?”白纯不妥协,看叶青的意思打算要溜,但她不打算就此放过叶青,脸色依然铁青,语气依然冰冷的望着那高大的背影说道。
在她看来,今日必须把今日的事情说清楚,不管如何,小叔子如今处境本来就很危险,他如果不知道收敛,升迁之后就忘本,那么他以后的仕途会更加危险,甚至很快就会因此而丧命。
伴君如伴虎,这不是一句说着玩儿的话,他现在离太上皇如此近,君王一怒,又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副统领,可以承受的起的!
“不搬也得搬!不想死就必须搬到这里来。”叶青扭头,看着白纯那张毫不退让、冰冷的脸、冰冷的目光,不耐烦的继续强硬说道:“这个家我是一家之主,就这么定了!皇城司还有事儿,我先走了。一会儿跟小姐回家收拾东西,明日搬家!”
说完后也不等白纯说话,叶青迈着大步便往外走去,至于马车跟那几个禁卒,本意是跟着叶青一同走,但被叶青拒绝,让他们一会儿送白纯回家。
白纯望着府门口的一幕,饱满的胸前不住的起伏着,心里暗自想着,不管如何,今日也要等他回来,把今日之事儿说个清楚!
一路上叶青的心情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他比谁都清楚,如果自己不表现的贪婪一些,不表现的对于统领位置有野心,先别说是赵构,就是那王伦这一关自己都不太好过。
上位者没有一个喜欢用一个清廉著称、为人光明磊落的官吏,大宋朝最为吃香的几个权臣,没有一个是靠能力成为近臣的,完全是因为他们各自都有着极为明显的弱点,跟一颗七窍玲珑之心。
如此才能让上位者,让皇帝放心的使用这样一个人,一个有缺点、有野心的官吏,总比一个事事光明磊落,什么都不图的官吏,要好控制的多。
叶青尽可能的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贪财之人,尽可能的让自己表现的急功近利,甚至因为成为了副统领之后,表现的飘飘然,开始表现的好大喜功。
甚至包括他在王伦跟前所说的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其实说白了,都是为了让自己能够获得赵构的信任跟嘉赏,甚至是为了让赵构彻底放心的用自己,而不是怀疑自己,或者是最后自己被赵构卸磨杀驴!
身为穿越者的好处之一便是,他能够从很多很多的史料、文集之中,看到历史长河里的君王,一些当时代人无法看到的,君王的性格以及鲜明的特征。
这些当时代人的当下,却是叶青心里所谓的前车之鉴,所以有了史料、文集的解读跟分析,要完全掌握一个城府极深的君王的脾气、性格虽然很困难,但大体的方向却绝对不会出错。
所以站在他的角度跟位置,自然是很清楚,赵构看重他之后,许以他如此大的豪奢府邸,甚至放下君王的高贵身份,来秘密召见自己,显然绝对不是一件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
就如同那句高风险与高收益是同时并存的道理一样,自己在得到赵构赐的官职跟府邸的同时,自然是也要面临着,相比于其他人更高的生命危险。
如果自己在赵构的面前,表现的对什么都没有野心,如此一来,赵构绝不会欣喜于他得到了一个忠臣,大宋百姓千千万,无论赵构想要一个什么样儿的忠臣良将,想必都不会是多难的事情!
反之,如果想要一个懂他、知他的臣子,则是难之又难。
这个人哪怕是有缺点,即便是再无能,但如果能够给他去除心病,能够帮他解决,他不愿意被人知道的难言之隐的臣子,那么赵构自然是欣喜的很。
如果这个臣子,还有着易于他掌控的野心跟缺点,比如贪财,比如想要做一把手的野心,赵构会更加的放心,更加欣喜的任用这么一个人。
走到皇城司的门口,望着那威严的衙门门口,叶青脑海里突然间冒出了上一世,牛群、冯巩相声里的一句话,上联: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下联: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横批:不服不行。
在门口有些愣神的叶青,刚刚缓过神,摇头笑了笑,正准备踏进去的时候,就看见赵乞儿着急忙慌的走了出来,看到叶青时也是一愣。
于是急忙走下台阶道:“都头,人已经放进地牢里了。刚刚抓进来的时候,正好碰见龙统领跟林副统领出去,两人在问了我为何抓那三个东瀛人之后,便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离去了。”
“那你怎么跟他们说的?”叶青示意去地牢看看,想不到皇城司内,竟然还有地牢,这个还真是开眼界了。
“我是如实说的,今日那么多人看见了,就算是我想说其他的,怕是也瞒不住的。”赵乞儿带着叶青,绕道府邸里最后一进院子的假山后面,而后只见一个大铁门矗立在那里。
“我去,这特么的够粗的啊!”叶青握着那粗如儿臂的铁门说道。
“您上里面看看就会更吃惊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地牢,简直是固若金汤啊。”牢门口的禁卒,看了看叶青的腰牌后,便把那大锁打开,放行叶青跟赵乞儿进去。
台阶都是由条石砌成,两侧的墙壁,同样是用坚硬的条石堆积而成,十步一盏如同鬼火的油灯,亮着黄豆般大小的火苗,堪堪能够给地牢里带来一丝亮光。
“三人在哪里?”叶青走进地牢后,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臭烘烘的异味儿,显然这个地牢,更多的是摆设,很少监押什么人在里面。
“刑房。”赵乞儿鹰眼在闪着冷酷的光芒,嘿嘿笑了下说道:“一进来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的,我一看即然都头您都把他们打成那样了,也不在乎多几下了,就又那个……什么。”
“那总不能白打吧,就没有找个噱头什么的拷问?”叶青嗤嗤笑了声问道。
“忘了给。”赵乞儿一愣,他发现叶青比他还要阴。
“既然是从斜风细雨楼那抓来的,斜风细雨楼前些时日,不是正好出过命案吗?那两个金人被刺,朝廷一直找不到凶手,问问是不是他们干的。”叶青走进刑房门口,铁门被赵乞儿亲自打开。
走进去一看,三个东瀛人最起码表面上还看不出什么来,除了当初自己给他们带来的外伤,跟一个断了一只胳膊的,此刻显得虚弱萎靡外,倒是没有多大的伤痕。
“这……这样行吗?”赵乞儿都有些心虚了,都头这也太狠了吧!
“试试呗,万一真是他们干的呢?说不准他们真的招了,说他们刺杀金使,就是为了挑拨咱们大宋跟金国之间的关系呢?找人来记录,咱们慢慢问。”叶青在白纯那里憋了一肚子火,此时正好算是找到发泄的地方了,再不利用,就真的太对不起这三个东瀛矮冬瓜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审讯
赵乞儿一开始以为叶青是在说着玩儿,但看着叶青那阴冷的面孔,以及双眼里面若隐若现的杀气,心中顿时明了,都头这显然不是开玩笑啊,这真是要来真的啊。
于是急忙应了一声后,便快步走出刑房,往皇城司内找记录刑讯的书办吏员。
叶青则是缓缓的打量着地牢,不得不说,这地牢建造的确实是成规模,也真是固若金汤,四周全是坚硬的青石砌成,就连地面,也是用条石铺就而成。
看着这样的牢房,叶青笑了笑,心里道:要是被关在了此地,估计也就穿山甲有可能逃出生天,其他的,呵呵,估计没人放的话,就得老死在了这地牢内了。
随着外面的天色渐渐变暗,洪遵好不容易在临安府的衙门内,等候到了外出刚刚回到府衙的两浙西路转运使:史弥远。
“公子……。”洪遵从府衙等候的厅内,听到外面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后,急忙走了出去,刚一看到史弥远便立刻喊道。
显得有些风尘仆仆史弥远一愣,见到是刑部侍郎时,立刻先是挥退了左右的随从,而后又与洪遵走进了厅内,看了看四下无人之后,才行礼问道:“洪大人可是有要事儿?”
“正是。净慈寺来了几位东瀛僧人,昨日在下陪同魏国公一同前往净慈寺拜访,今日一早,东瀛僧人的三个护卫,在斜风细雨楼跟鸨子起了冲突,随即便派人通知了我,不想被一同上朝的大理寺少卿虞允文得知……。”洪遵坐在旁边,开始一五一十的对史弥远解释道。
“这有何难?即便是抓进了大理寺,没有刑部的文书,不是也无法对他们怎么样儿吗?”史弥远还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听到一半,原来是跟大理寺之间的瓜葛,便神色轻松的说道。
“公子误会了,其实一开始我已经跟大理寺少卿虞允文达成协议,即便是审理,不论结果如何,都会知会大理寺,毕竟只是一件冲突罢了。但……。”洪遵脸现危难之色,两手在空中一拍一摊继续说道:“但就在这个时候,皇城司的也插了一手进来,说什么也要把人带走,而且当场就打伤了那三名东瀛僧人的护卫,最后那皇城司新任副统领以皇室压我,我不得不从,任由他们把人带走。”
“叶青?”史弥远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的说道:“后来呢?”
“公子……认识那叶青?”洪遵脸上不由一喜,下意识的问道。
“前两日刚刚在涌金楼喝过一次花酒,谈不上有交情,接着说,后来如何了。”史弥远微微点头,而后问道。
“就是那叶青独自一人,眨眼间的功夫就打伤了那三个东瀛僧人的护卫,而且让我感到吃惊的是,他抓了那三个东瀛人的时候,却一个斜风细雨楼的人没有抓,不论是那鸨子,还是伙计,都没有抓,甚至还让他们去看伤,说是药费要让东瀛人来出。”洪遵看着眉头依然还皱着的史弥远说道。
本以为史弥远说出叶青二字之后,此事儿便会变得简单一些了,但看着史弥远依然还皱着眉头,那么这事儿就不是那么简单,甚至是有些蹊跷了。
“我父亲还不知道吧?你一直在府衙门口等我。”史弥远沉默了下,然后转移话题问道。
“魏国公如今人还在净慈寺,我心想这点儿小事,还是不要先惊动他老人家,所以就一直等着你,想着先跟你通个气,看看能不能商量个可行的对策出来。”洪遵愣了下后,只好如是说道。
史弥远长长吁了口气,想了下说道:“此人现在立场不明,现在说不好该强硬对之,还是拉拢为好。那日花酒,由汤鹤溪发起,我是作陪。那日连汤鹤溪的拉拢,那叶青都没有给个明确的说法,足以想见,他突然被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其背后必然有与汤相相当的权贵支持他,或者是嫌弃汤相诚意不够?今日他即然敢如此,必然是有所依仗,如果我们……。”
史弥远摇了摇头,再次长吁一口气说道:“我们现在不适宜逼迫他,而且我的面子也不一定管用……。”
“那又如何?任他是三头六臂,我史浩倒是想看看,皇城司什么时候可以单独办理案子了!东瀛僧人的护卫,乃是我史浩请到净慈寺的,三个护卫自然也是我史浩的朋友,也是我让洪遵昨日陪他们去的斜风细雨楼,怎么就没办法了!”史浩缓缓的走进了厅内。
史弥远与洪遵立刻站起了身迎接,而后只听到史浩洪钟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洪遵你去找刑部的衙役,老夫与你一同去要人,我倒要看看,皇城司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飞扬跋扈了!竟然向着一个青楼,也要跟老夫过意不去。”
“父亲此事儿是不是……。”史弥远急忙说道。
“你也跟我一同去,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岂是成大事者所应有?”史浩不给史弥远说话的机会,冷哼了一声说道。
史弥远无奈,这个时候他也知道父亲在意的是什么。俗话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史浩喜欢佛法是出了名的,甚至就连史弥远都不自觉的受其影响。
而东瀛僧人到临安,被他从灵隐寺请到了净慈寺,不想其护卫却是被皇城司的人,因为一点儿小小的冲突便被带走了,难道真当他史浩是摆设不成?不看僧面看佛面,皇城司如此做事儿,明摆着是跟他史浩过不去。
柳轻烟亲自带着兰舟跟那几个伙计来到了皇城司的衙门口,但并没有见到叶青,只是看见了赵乞儿。
拿走了那些药费单据后,赵乞儿便请柳轻烟带着兰舟他们回去好好养伤,过几日等东瀛僧人赎人的时候,赔了银子再给送过去。
如此简单随意的处置方式,让柳轻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急忙叫住赵乞儿,指了指兰舟几人,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这……就这么让我们走了?不需要书办记录些口供什么的吗?或者是也该验验这药费单据的真假吧?”
在她印象中,官府衙门办理这种民间冲突,特别是青楼与外国商人之间的冲突案子时,往往会偏向外人,重罚青楼等这些商贾。还从来没有过,像今日这般,胳膊肘往里拐,向着自己的人时候。
“怎么才十两银子?”赵乞儿被柳轻烟叫停,低头看了一眼药费单据,有点儿皱眉的问道。
柳轻烟愣了一下,见四下无人,才敢低声蹙眉说道:“已经不少了,兰舟的伤最重,但也无大碍,不过是养两天的事儿,其他人都是一些皮外伤,总计下来都不到贯钱,这是听那家伙的主意,翻了十番的。”
“太少了,这点儿银子都头肯定不乐意的。”赵乞儿摇摇头,明显不满意斜风细雨楼十两银子的药费单据,不过这事儿他还得找叶青出主意。
于是想了下继续说道:“柳小姐您就先带他们回去吧,都头正在审理那三个东瀛人,暂时没办法见柳小姐,而且这也是都头的意思,说你们过来后,就把单据留下就行,人就回去好了,此案就算是了结了,该赔的银子,到时候一文不会少的。”
“就这么简单?”柳轻烟简直不敢相信,叶青这个家伙,徇私枉法到了这种令人发指的地步。
虽然这种人情关系往往都比法理高,但一下子享受到这种特权待遇的柳轻烟,还是有些不适应。
芳心受用的同时,又有些不敢相信,有人在衙门办事儿,要不要任何事情都来的这么轻松、容易啊。
就像是上一世一样,如果在衙门口有人可以托关系办事儿一样,那种轻松快捷,跟心里有底气的感觉,总是让人心旷神怡,虽然明知不可为,但还是让人觉得很有面子跟身份似的。
人情世故在华夏民族的骨子里往往大于法理,这是五千年来一直存在的,从来还没有人能够把它,从华夏民族的骨子里给去除掉。
“就这么简单……。”赵乞儿刚说道一半,就看见皇城司这条巷子的拐角处,突然间涌来了整齐的步伐声,以及一根根火把照亮着整个巷子,一群人开始向这里跑了过来。
“柳小姐,先去前面巷子口躲一下,记得别被人发现,我去禀告都头。”赵乞儿语气沉稳,镇定自若、面色从容的跟柳轻烟说道。
柳轻烟看了看不远处那些明晃晃的火把以及人影憧憧,快速镇定的点点头,毫不拖泥带水的带着兰舟等人,走到了另外一头小巷口的大树下面,凭借着阴影,几人站在那里,不仔细观察还真发现不了那里有人。
地牢内,三个东瀛人仿佛一个个都像是落汤鸡一样,一盆盆的冷水当头浇下,手上的痛苦让他们眼泪都差些要流干了。
“为什么要杀金使?”叶青面无表情的问道,但三个东瀛人的嘴里,都被破布塞着,即便是想要回答,也没办法回答。
而叶青也不理会,自顾自继续说道:“想好了再回答,刚才既然会用汉话骂我,那就说明你们懂得汉话。谁想通了,眨眼睛告诉我,我给他把嘴里的破布拿出来,没人回答的话,那就不好意思了,一人再断一根手指。没事儿,不着急,现在才一人断了四根手指,还有六个手指跟十个脚趾呢,来得及,不着急。”
看着一个东瀛人在叶青说完后,不停的点点头,叶青便示意禁卒拿下那东瀛人嘴里的破布,而后对记录的书办说道:“我说你记。”
书办连忙点头,这个新任的副统领简直是个魔鬼啊,人家顶多是屈打成招,他这倒好,完完全全、明目张胆的在栽赃嫁祸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凶手
嘴里破布被掏出的东瀛人,虚弱萎靡、双目无神、浑身是伤的说道:“我们根本不认识什么金人。”
“记下:他们跟完颜胡沙、独吉思忠曾在斜风细雨楼因为姑娘发生冲突。”叶青看着书办说道。
“你……我们真的不认识那两个金人,更不知道金人叫什么啊?”东瀛人再次说道。
“掰断一根手指,把嘴堵上,换下一个回答。”叶青面无表情,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继续淡淡的对书办说道:“记下,上次金人人多,东瀛人人少,所以冲突吃了些亏,便怀恨在心,想要报复。”
书办只感到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一颗心因为紧张跟害怕,砰砰直跳,但手里的笔依然是毫不停顿的,刷刷的翻飞着,叶副统领的每一句话,都被他一字不差的记录了下来。
赵乞儿跑到地牢门口的时候,就听见了熟悉的惨叫声,但是惨叫声很短,还不等他止步细听,惨叫声就戛然而止。
不用想赵乞儿都知道,那破布又再一次把东瀛人的嘴堵上了。
“你们是怎么杀的金使?”叶青再次问道,而对面的东瀛人,看着坐在太师椅上从容喝茶的叶青,哆嗦着嘴唇,双腿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而后裤子便瞬间湿了一大片。
“真没用,竟然吓的尿裤子了。书办记下:他们三人跟踪金使三天后,看着金使再一次进了斜风细雨楼,于是便起了杀心。”叶青依然从容淡定,随着尿裤子的东瀛人的一根手指被掰断,还来不及的惨叫,只是刚一张嘴,嘴就被破布立刻塞住。
所以当赵乞儿赶到地牢的刑房时,叶青刚刚喝完一壶茶,而书办也已经把笔录整理好,正交给叶青在一一过目。
叶青很满意的翻了翻字迹工整的笔录,嘉赏的拍了拍书办的肩膀:“不错,每个字都写的很好,一点儿墨水都没有洒出来,写的真干净。”
“多多谢副统领夸赞,只要副统领满意就行。”书办的腔都变了,忍不住的牙齿都有些打颤,不过好在,最起码他还是完整的把话说完了。
看着三个如同失去骨头般,软趴在地上的东瀛人,叶青笑了笑,看着赵乞儿问道:“要人的来了?”
“来了。是不是现在就交给他们?”赵乞儿虽然不清楚刑部来了多少人,但他能肯定,那些绝对都是刑部的人。
“今天是不可能交人了,找个牢房都扔进去吧,让他们也享受享受大宋的牢房。”叶青把口供装进了一个大纸袋里,而后交给赵乞儿拿着道:“一会儿到家门口后记得给我,说不准明天我就得用。现在咱们先上去看看,到底谁来要人来了。”
叶青神色很轻松,甚至还带着一丝的兴奋,仿佛外面那一大堆人,不是来找他要人的,是来请他喝酒似的。
就连远远躲在一旁的柳轻烟,以及兰舟与那几名伙计,都能感受到那一股股的肃穆杀气,从皇城司衙门口的那一群人中缓缓的溢出来。
不过令她们几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些人到了皇城司门口后,竟然没有硬闯进去,而是报上了刑部侍郎洪遵的名字,而后便在这衙门口默默的等候着。
皇城司衙门口的灯笼随风摇摆,一群人手里的火把同样明灭不定,把整个皇城司的门口照耀的如同白昼,叶青与赵乞儿两人,缓缓走到门口。
刑部侍郎洪遵看着叶青缓缓走出来,便走上台阶从怀里掏出刑部文书递给叶青道:“叶大人,刑部的文书想必应该认得吧?人可以交给我带走了吗?”
“洪大人如此兴师动众,真的只是为了带走那三个东瀛人那么简单?”叶青看了看洪遵手里的文书,并没有伸手接过来,而是迈过洪遵跟前,打量着不下四五十人的人群。
“叶大人此话是什么意思?”洪遵一愣,语气一沉,今日办事儿不利,已经被魏国公史浩一顿数落,不想到了皇城司门口,竟然还被人家无视。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洪大人志不在人啊。这一个个的全副武装,挎刀背箭的围住皇城司门口,是真的觉得皇城司落魄了?还是觉得为皇家办差的皇城司好欺负,还是没把皇家放在眼里呢?”叶青走下一步台阶,眼前的那几十名捕快,却是一同往后退了一步。
“叶大人今日拿人时可不是这么说的,难道要反悔不成?”洪遵压抑着胸口的怒气,一个刚刚提拔的皇城司副统领,哪来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当众跟他一个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刑部侍郎叫板。
“若是叶大人真的要反悔,不肯放人,那么就别怪洪某亲自进去拿人。”洪遵转身,面对叶青那颇有威胁意味的话语不为所动,看着站在台阶上的叶青说道。
叶青没理会洪遵的威胁,而是伸长脖子四下张望了一眼,刚才赵乞儿告诉他,柳轻烟等人还没有走,就在不远处,但……不知道除了柳轻烟,皇城司的统领跟另外一位副统领,是不是也在不远处观望,或者是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呢。
“洪大人不妨试试看,看看这皇城司是不是那么好闯,是不是就能够让洪大人如愿!”叶青转头,依然站在台阶上,望着门口脸色阴沉的洪遵。
只是随着他说完话后,皇城司的门口内,突然之间也出现了快速嘈杂的脚步声,甚至还有弓弩发出嘎吱的上弦声音。
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只见赵乞儿让开的皇城司衙门口,竟然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禁卒,每个人俱是神情肃穆,面含杀气。
手里端着一具具,在这个时代极具威力的神臂弩,箭头在火把的照耀下,泛着一丝丝带着杀意的寒光,与门口几乎是同一时间搭箭的刑部捕快,对峙了起来。
“你……叶青,你当真要跟我作对不成?”洪遵脸色一变,想不到这个新晋升的副统领,竟然如此强硬!
“东瀛人乃是前些日子刺杀金使的凶手,洪大人如果要带走,也该是明日待我禀奏龙将军之后,由龙将军禀奏圣上,再由刑部、大理寺来过问,洪大人此时就想要带走人,莫非是想要包庇刺杀金使的凶手不成?”叶青脸色冰冷,背对着身后捕快的那一根根箭矢,看着洪遵冷冷的说道。
“你……你胡说八道!他们怎么可能是……。”
“叶兄不妨给在下一个面子如何?”洪遵的声音被一个稍显年轻的声音打断,史弥远一边往皇城司的门口走,一边示意刑部捕快放下手中的弓弩。
“史兄……您这是……?”叶青回头,故作不解的疑惑道。
史弥远笑呵呵的走到跟前,看着刑部捕快的已经放下了弓弩,而后先是看看叶青,然后看看皇城司内的禁卒,先是道:“叶兄何必弄的如此剑拔弩张?不妨先让他们退下如何?”
“史兄的面子自然是要给。”叶青笑了笑,看着站在不远处,在禁卒没有放下伸臂弩之前,不愿意靠近的史弥远说道。
而后随意的挥挥手,门内的禁卒连同已经上弦的伸臂弩,整齐划一的撤到了两侧,再次把一个空空如也的皇城司衙门口,让了出来。
“叶兄是不是搞错了?那三个东瀛人,怎么会是当初刺杀金使的凶手呢?”史弥远皱了皱眉头,在他看来,叶青刚才一番话,不过是为了吓唬跟阻止洪遵进去抢人,至于东瀛人是刺杀金使的凶手,纯属无稽之谈。
就是他自己,听到这样的结论都觉得匪夷所思,这东瀛僧人的三个护卫,跟随东瀛人乘大宋浦家的商船,三日之前才到达临安,那时候金使已经死了好些时日了,怎么可能会是他们呢。
但令史弥远感到更加匪夷所思的是,叶青竟然是认真的点了点头,严肃的说道:“不错,刚才叶某审讯了他们,而他们也已经招供了,承认了是他们刺杀了金使。”
“这不可能!”洪遵跟史弥远两人异口同声的否认道。
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那几个东瀛人会飞不成?跑到临安杀完人,然后再飞到泉州港,然后再到临安城吗?
“很遗憾,但此事千真万确!”叶青神情肃穆,带着一丝替史弥远跟洪遵惋惜的声音说道:“据他们自己招供来看,前些时日在斜风细雨楼跟金使起了冲突,但奈何金使人多势众,他们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于是便记恨在心,接连跟踪了三日之后,终于在金使再次前往斜风细雨楼时,被他们逮住了机会,从而刺杀了两名金使,一来自然是报仇,二来嘛……自然是想要挑拨我大宋跟金国之间的友好关系。”
“胡说八道,这完全是胡说八道!”洪遵气的想骂人,他比谁都清楚,这几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进了一趟皇城司的衙门之后,就变成了刺杀金使的刺客!
看着暴跳如雷的洪遵,再看看一脸疑惑,紧皱眉头的史弥远,叶青叹口气,十分为难的说道:“即然他们招供了,就会有供词,本不该给史兄、洪大人此时过目的,但即然二位不信,即便是我会被龙统领训斥,也要让二位看看这供词。”
叶青明知道供词是在赵乞儿的手里,但还是装模作样的在自己怀里摸了半天,随着叶青嘴里响起哎哟,放哪儿了的声音响起,一块被叶青从怀里掏出来的墨玉佩,引起了史弥远的注意。
“叶兄……此……此玉佩可否借在下一观?”
“哦,可以。”叶青把玉佩递给史弥远,而后才向赵乞儿招了招手,示意他把供词拿过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魏国公
叶青很大方,即便是史弥远要拿着那块,价值连城的墨玉佩,前往其他地方观看,叶青都毫不阻拦,连连示意着没关系,可以拿去随意的观看。
史弥远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块玉佩,冲叶青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而后便走下台阶,头也不回的往那巷子口走去。
身边的洪遵,显然是知道史弥远要干什么,刚才匆匆一瞥,虽然没有看的太清楚,但那块玉佩的质地,但他却是十分清楚,绝对是一块极佳的上等品。
洪遵仔细翻阅着手里所谓的供词,越看越是想笑,这种供词,完全就是一个像是故事一样的供词,根本就不像是官问犯答的那般供词,怎么看都像是污蔑而来。
而另外一边,史弥远快步流星,走到巷子口的阴影处,一顶轿子正安静的听在那里,而在轿子的两侧,赫然站着的,便是皇城司统领龙大渊,跟皇城司另外一位副统领林光巢。
史弥远抢过旁边家里护卫手里的灯笼,而后走到轿子一侧,低声说道:“父亲,此事儿极为不简单,您先看看这个。”
说完后,只见轿帘掀开,里面露出了史浩的面庞。
史弥远一手灯笼,一手玉佩,当轿帘掀开的刹那间,史弥远就发现,父亲的目光完全落在了他右手的玉佩之上。
“慈乌夜啼?这从何而来?”史浩大惊失色,那架势完全就是从史弥远的手里,一把抢过了那块玉佩。
而后就着灯笼的光亮,仔细的看着那块玉佩,嘴里喃喃道:“不错,确实是宫里的东西,确实是太上皇的圣物,靖康二字以先帝最为得意的瘦金体而刻,背面的乌鸦,是太上皇当时的叹北地先帝的心声,最后以白居易《慈乌夜啼》这首诗为孝心,所以才雕刻了这块玉佩,因为其玉质以及太上皇对它的重视,此圣物在先帝棺椁被迎回临安之时,太上皇并没有把其陪葬,当年圣上在还未继位时,就曾拿过这块玉佩。完全没有错,就是这块儿玉佩,你从何得来?”
史浩仔仔细细的翻看着那块玉佩,哪怕是边缘处,都被他就着灯笼,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发现绝不是赝品后,抬起头看着神色复杂的史弥远问道。
毕竟没人敢会在玉佩上刻靖康二字,而且还会在背面刻上乌鸦的,这绝不是巧合,也绝不是谁敢冒充的,而且这就是那块儿圣物!
史弥远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史浩手里的玉佩,而后视线看向他父亲那双充满了震惊的眼睛上,沉声说道:“是那叶青故意在我眼前一晃,以此引起我的注意……。”
“就是那位皇城司副统领叶青?就是今日抓走东瀛僧人三个护卫的皇城司副统领?”史浩神色一呆滞,看着史弥远问道。
“不错,就是他。他以东瀛僧人的三个护卫,乃是前些日子刺杀金使的凶手为由,拒不放人,在向我出示供词时,故意露出了这块儿玉佩。”史弥远面色深沉,眼光阴冷,叶青刚才在他面前装模作样的找着供词,其实就是为了让他注意到这一块儿玉佩,而自己,竟然配合着上了他的当。
史浩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问道:“你是说他以东瀛高僧的护卫,乃是刺杀金使的凶手为由拒不放人?”
“不错,正是如此。现在该如何是好?”史弥远面色平静的问道,心里头却已经把叶青列到心中那朝堂之上,不可小觑之人的名单上。
史浩把玩着手里的玉佩,低着头看了又看,而后缓缓的递给史弥远,冷笑了下说道:“那就撤吧,有太上皇的圣物在手,这叶青……就由着他来吧,把圣物交还给他,让洪遵带着人离开,不必再找皇城司要人。”
说完后,视线若有若无的绕过史弥远,看了看不远处的龙大渊跟林光巢,两人当即俯身行礼道:“谨遵魏国公之命。”
史浩冲着两人点点头,而后又再看了一眼史弥远道:“去吧,此事儿今夜到此为止。”
随着轿帘放下,史浩的一声回府也随之响起,在史浩看来,这个叶青命不久矣,自己没有必要跟一个死人较劲。
东瀛高僧到长安不过三天,而金使遇刺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儿?那个时候东瀛高僧说不准还在海上,也有可能是刚到泉州港,但不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刺杀金使的凶手。
他理解这个刚刚被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就想立刻报答圣恩的年轻人血气方刚、锋芒毕露的迫切,想要借此机会,在太上皇跟前有所表现的举动。
但凡事儿要合情合理不是?屈打成招,移祸江东,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报答太上皇的提拔跟赏识,只能说明这个皇城司的副统领叶青,还是太年轻了。
竟然为了替皇家解忧解难,不惜以身试法,嫁祸栽赃,看来朝堂之上,年轻永远都是一个人致命的弱点啊!
叶青接过史弥远递过来的玉佩,看着史弥远在洪遵耳边低语了几句,看着刑部的四五十名捕快,拿着火把缓缓的有秩序的撤退,看着史弥远含笑走到自己跟前。
“叶兄,是在下孟浪了,刚才的一切都乃是误会,即然叶兄已经审问出,他们便是当日刺杀金使的凶手,那么在下跟洪大人过来要人,就是太过于失礼了,还望叶兄大人有大量……。”史弥远拱手行礼,一脸歉意跟内疚,语气还带着一丝惶恐不安的说道。
“史兄客气了,在下理解史兄跟洪大人的心情。只是……。”叶青手拿玉佩,在史弥远跟洪遵跟前晃了晃说道:“洪大人是不是知道你我交情不浅,所以才找史兄来当说客?”
史弥远脸色僵了僵,这一次他是真的笑不出来了,叶青也不傻子,洪遵过来要人,乃是刑部之事儿,自己跟着参合进来,如果要人成功了,那么一切都好说。
只是如今被一块儿太上皇的圣物所阻,而且又被叶青抓住自己跟洪遵联手来上门要人的把柄,这件事儿就不太好容易说的过去了。
而且叶青一番话,完全堵死了自己的说辞,那就是他跟叶青之间交情不浅这个理由,一下子让他陷入到了被动,难不成真的告诉叶青,自己跟他哪来的什么交情,本来就一直是站在彼此的对立面罢了。
洪遵脸色同样很难看,自己找史弥远帮忙解惑,不想到了最后却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这样的结果,所以面对叶青脸上玩味儿的笑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今日打扰叶兄多有得罪,改日在下在斜风细雨楼为叶兄赔罪。先告辞了。”史弥远深吸一口气,让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更加自然一些,行礼之后,也不等叶青再次说话,也不理会旁边的洪遵,便转身匆匆离去。
“史兄慢走,洪大人请。”叶青有礼有节、随和笑着恭送二人,仿佛刚才他们三人之间,一点儿不愉快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仿佛门口那四五十名挎刀背箭的捕快,都是空气一样。
柳轻烟从刚才场面开始变得剑拔弩张时,一颗芳心就不由自主的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哪怕是她之前跟叶青之间有着极深的误会,但在今日,叶青冒着得罪权贵的危险,替斜风细雨楼出气的举动,就已经让她心里不知道该如何谢叶青了。
至于当初两人之间的误会,柳轻烟在心里是一会儿要原谅,一会儿又不原谅,女儿家的清白被他玷污了,岂能如此就轻易原谅?!
可再想想刚才叶青面对四五十名张弓搭箭的捕快,竟然还能够面不改色、从容不迫的站在台阶上,无视那些明晃晃的,带着杀气的箭矢。
这份胆色跟魄力,所要面对的那份,自己站在远处都能感受到的巨大压力,又让她想要原谅叶青,毕竟叶青做的一切,冒着的危险,可都是为了替斜风细雨楼出头。
“嘿,想什么呢,想的那么出神?”叶青走到阴影处,借着灯笼的光亮,只见兰舟跟那几个伙计见到自己后,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于是看了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柳轻烟喊道。
“啊……。”想着心事儿的柳轻烟被吓了一跳,待看到眼前是脸带得意之色的叶青,瞬间就柳眉倒竖,樱唇一张就要骂人,但转念一想今日叶青的举动,气势一下子就又弱了很多。
“我……我不跟你计较,还有,今日谢谢你。”柳轻烟松开小手暗地里攥紧的拳头,仰着秀气的下巴说道。
“谢我就不必了,要不要我送你们回斜风细雨楼,正好也顺路。”叶青指了指身后的巷子,随着那些捕快消失后,只剩下皇城司衙门口还有着一些亮光。
“不用,我们自己能回去。”柳轻烟见叶青侧开身,这才想起自己跟兰舟等人,还站在阴影里,于是缓缓走出来说道。
“那行吧,正好同路,我就陪你走一段路好了。”说完后,叶青便从赵乞儿手里接过那药费单据,随手又递给了柳轻烟道:“你也算是斜风细雨楼的少当家的了吧?怎么做事儿这么小气呢,十两银子,你真好意思当药费?你这是寒碜我呢,还是寒碜皇城司呢?拿回去重新改。”
“你……十两银子不少了,你还想要多少!”柳轻烟一愣,气的嘴一撅说道。
只要是面对这个家伙,她就变得有些沉不住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大气性,还是说一直在生气这家伙占了自己的便宜,一直不给自己一个说法呢。
“最少也得再加两个零……不是,最少也得把十两银子变成一千两银子才行,要不然你对得起我在斜风细雨楼门口亲自出手吗?”
“喂,过分了啊,一千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呢?”
“你到底是哪头的?我是给兰舟他们讨公道,你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了。”
“我哪有胳膊肘往外拐,我只是就事论事……呸,我跟你又没有关系,哪里来的胳膊肘往外拐……。”
叶青手拿灯笼与柳轻烟并肩前行,男的背影挺拔如山、女子背影小鸟依人,不过两人嘴上依然在为药费单据争执不休。赵乞儿牵着马车,带着其他几个禁卒,以及兰舟还有西风细雨楼的几个伙计,远远的跟在后面,时不时还能听见叶青的得意的笑声,以及柳轻烟嗔怒的辩解声。
第一百五十章 乱了心思
送柳轻烟回到斜风细雨楼的时候,李清照正站在门口的不远处,虽然与叶青并没有说话,但两人还是远远的相互含笑致意点头,仿佛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秘密似的。
这让被叶青气了一路的柳轻烟,更是撅着嘴,一脸不悦的对着叶青哼了一声后,便快步的跑进了楼内。
叶青并没有在斜风细雨楼门口逗留,坐在马车的车辕上,便与赵乞儿一同往家里走去,那一份供词,自然是也交到了他的手里。
门口的小石狮子依然尽职尽责、静静的矗立在两侧,如同两个看门的小石狮子狗一样,只是从来不叫出声。
赵乞儿等人已经离去,叶青一个人站在自己家门口,拍了拍门后,便开始盯着那两个小石狮子,不知不觉的,住在这里已经半年多了,唯独能够让他产生感情的,除了里面的两个人外,便是门口的这一对小石狮子,以及院子当间的两棵桑树。
“明日搬家的时候,要不要把这两头小石狮子也带走呢?看着这么可爱,留下他们独自在这里,是不是有点儿太可怜了呢。”叶青自言自语着,然后家门便被缓缓打开。
“白纯?怎么会是你?”叶青显然没有想到,给他开门的会是白纯,平常都是锦瑟给自己留门,今日这是怎么了?
两人同样都是手提灯笼,一个神色稍显吃惊,一个依然是面色冰冷。
“进不进来,不进来我关门了。”说完后,白纯便冰冷着脸作势要关门。
“进进进,这也是我家,我凭什么不进去,难不成我要睡大街上啊我。”叶青提着灯笼站在门口,白纯提着灯笼,却是堵在门口。
两人便这样各自提着灯笼看着彼此,一个不让门,一个没法进,于是就这么静静地,一里一外站在门口沉默着。
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时间还不算太晚,但总不能就一直这么僵持着吧:“咳咳,那个锦瑟呢?出去了吗?”
“我让她先睡了,我留门等你。”白纯冷冷的说道。
“那……那我能进去了吗?”叶青试探的问道,而后往一侧微微挪了两步。
“进吧。”白纯冰冷着一双眼睛,也跟着挪了两步。
“白纯你过分了啊!”叶青后退一步,看着白纯说道。
“不愿意住这里,可以住万松坊的宅子去,没人逼着你要住这简陋的房子。”白纯依然是冷冰冰的,当初的仙女要变成了刁蛮任性的官宦千金小姐。
“你是不是没完了你?白纯我告诉你,今天我还就要住这里了。”叶青神色阴沉,看看四下无人,但依然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
“好,我可以让你住进来,但今日之事儿必须说清楚,否则,这个家永远不欢迎你!”白纯毫不退让,即便是叶青的神色阴沉无比,白纯依然是挺胸抬头看着叶青。
“你……。”叶青无奈的叹口气:“那也不能站在门口说啊,这要是被外人看见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儿?有话回家说!”
叶青一把抓住白纯的胳膊,往外一拉,就要侧身从门口进去,但不想白纯竟然毫不相让,挣扎着也要把叶青堵在门外头,于是某人无奈之下,只好放开手里的灯笼,一把搂住白纯柔若无骨的纤腰,直接抱在了怀里。
一脚把自己刚扔的灯笼踢到了影壁之上,随着火光突然一亮,然后整个灯笼,竟然被他踢灭在地。
白纯手里的灯笼随着挣扎也被扔在了地上,叶青紧紧抱着怀里激烈挣扎的白纯,扭身把那扇门关上,而后一脚踩在白纯扔下的灯笼上。
瞬间,整个院子一下变得漆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
瞬间,整个院子一下变得寂静无声、就连彼此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瞬间,叶青怀里的白纯不再挣扎,任由叶青拦腰抱着她。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两个人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站在漆黑的影壁不远处,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一股股淡淡的处子幽香,缓缓从白纯的身上,飘进了叶青的鼻间。
男性独有的气味环绕着她的感官,以及那结实有力的双臂环抱着她的腰身,就像是两箍滚烫的铁箍一样,灼烫着她的腰身,像是禁锢住了她的身体,让她芳心噗通噗通直跳。
一头如同瀑布的秀发从叶青的手臂处直落而下,仿佛已经与同夜色混在了一起,娇躯在叶青的一双手臂上,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你以为我愿意如此卑躬屈膝、阿谀奉承?如果不这样做,那赵构如何会信任我?”
“难道清官就不会让人信任了?你这样自甘堕落,早晚有一天,会成为秦桧之流的贪官污吏,到了那时候,你该怎么办?我跟锦瑟又该如何是好?”
“清官个屁!大宋朝最不缺的就是清官!任何一个朝代都不缺少清官!有几个清官有好下场了!我无缘无故的被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而后无缘无故的赐了那么大一座宅子!这是人家给的,为何要给你,就是要培养你的野心跟贪婪!”
“哼,培养你的野心跟贪婪!真是为了富贵荣华,你是什么理由都想得出来!”
“一个无欲无求的官员,身为帝王他不会稀罕,因为你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想要什么,这不利于他来控制,只有优缺点的人,有野心,有贪婪的臣子,才利于一个君王控制他。只有臣子把自己的缺点无限放大到君王的眼中,君王才会相信你不是圣人,才会相信你卖力办差是有所图谋。不要说那些高尚的情操话题,那在上位者眼里屁都不是,上位者眼里只有利益,只有权利,只要他们的权利能够得到稳固,即便是父母远在北地被欺压受辱又如何?赵构是一个什么样儿的帝王,你不清楚,你父亲不清楚,你父亲清廉不清廉?一辈子可曾犯过错?还不是被人打压流放了?”
“不要拿我父亲比,即便是你有苦衷,但你需要那么来阿谀奉承,需要贪污朝廷的银子,来满足的私欲吗?那宅子已经豪奢到了极致,你为何还要变本加厉!”
“府邸是赵构给的,钱是我自己要的,赵构是要告诉我,只要忠心耿耿办差,他什么都能给你。作为回馈,我必须要让赵构知道,我有贪婪,有野心,我因此愿意尽心尽力的办差,只为了荣华富贵!”
“你明知道这很危险,为什么不寻求自保,反而是一步一步把自己变得贪婪,还是说贪婪本就是你的本性!”
“这危险的网,没人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向我撒下来的,我能往哪跑?我能往哪躲?汤鹤溪步步紧逼于你,说不准哪一天就会把你人直接抢走!如果我不趁此机会,让自己变得有实力,如何保护你!我不变成赵构想要的鹰犬模样儿,我又如何自保?拿什么自保?”
“……总之是不对,父亲一直清廉,虽然到头来被流放,但做人要有尊严,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人死了什么都没了,空有虚名有何用?风骨、气节、名声,那是迂腐文人自我桎梏的虚幻世界!我又不是文人,我又何必如此桎梏于自己?我只想平平安安的活一辈子!”
“权力在手便把令来行,说的是好听,但你今日抓走三个东瀛人,替斜风细雨楼出头,如此徇私枉法,也是你要自保,也是给太上皇看的?”白纯冷笑一声,被叶青依然抱在怀里说道。
“这是我在试探赵构对我的容忍程度跟底线,我想知道赵构为了北地之事儿,他会给我多大的权利跟容忍度……。”叶青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软玉温香。
“借口。”
“这不是借口,这是事实!我要以试探赵构对我容忍的程度,权利的大小来判断,此行北地之事儿,到底对于赵构而言,是有多么的重要。”叶青神色严肃,紧皱眉头的说道。
白纯望着那紧皱的眉头,心里生出一股想要抚平的念头:“如果他越是容忍你,给你的权利越大,北地的事情对他就越重要,而你也就越危险?”
“辩证的来看,就是如此。所以我需要知道赵构的底线在哪里,只要我知道了赵构的底线,以后只要谨守不去触碰,那么我短时间内,在赵构面前没有出现重大的利益分歧之前,我就是绝对安全的。而你跟锦瑟,也就是安全的。”
“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白纯的语气渐缓,正所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她也说不清楚,为何看到叶青变成那卑躬屈膝、阿谀奉承,为了金钱跟权利,连人格都不要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她更恨叶青,明明知道他自己的处境很危险,他不单不想着自证清廉、明哲保身,反而是破罐子破摔!
是,这一刻她知道她恨的是什么,怕的是什么!
她害怕叶青就像她父亲一样,突然之间被流放、罢官,或许是比她父亲的下场更惨,她同样也害怕,如果叶青不在了,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赵构的主意,本来我想借着去北地,带你跟锦瑟离开临安,再也不回来,但赵构一句话,就堵死了这条路。”叶青看了一眼怀里的白纯,而后紧了紧双臂说道。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白纯仿佛忘记了她依然被人抱在怀里。
“我以为你这么聪明,应该看的懂我要做什么,没想到你这么笨,连这都看不明白。”
“放我下来。”白纯低着头说道。
“啊……?”叶青愣了一下,而后便看见白纯抬起了头,一双漂亮夺魄的眼睛,在黑夜里依然是明亮无比。
“乱了心思、慌了心神,伤了时光,蹉跎了流年……也许我不该……。”
白纯话还没有说完,然后突然间发现叶青的眸子在自己眼前越来越清晰,脸也越来越大,一股温热的气息,便落在了自己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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