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赴宴
两天里来,也有不少人来看过叶青,就连龙大渊都亲自登门看望了一次叶青,而林光巢基本上一天得跑八趟,各种大补的东西都被他搬来了很多。
人参鹿茸这些在南宋算是比较稀有的东西,但都被林光巢弄了过来,甚至连更为滋补,让人吃了指定会流鼻血的虎鞭,都被林光巢不知道从哪里找来送给了叶青。
而这还不算是跑的最勤的,要说往叶家跑的最勤的,自然还是老刘头、赵乞儿以及泼李三,每天基本上都不会比林光巢少,而且大部分次数,林光巢过来都是由他们三人陪同着。
赵乞儿跟泼李三此时对叶青,是真心实意的佩服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虽然叶青自己还不知晓,但那日他为救林光巢而把自己置于险境的行为,在禁军营好几百人的众目睽睽之下,自然是博得了无数的好感,同样征服了无数兵卒的内心。
这对赵乞儿跟泼李三来说,拉拢当初背嵬军的同伴站队到叶青这一边,可是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但无可奈何的是,所有能够被赵乞儿、泼李三包括老刘头拉拢过来的背嵬军,都是一些跟他们三人年岁不相上下的禁军兵卒,显然是无法同皇城司左统领林光巢手里,那支年轻的皇城司精锐相比较。
而龙大渊看似对受伤的叶青嘘寒问暖,但在给叶青分配所要统辖的皇城司人员方面,自然还是以年老者为先。
所以虽然不过是两天的功夫,加上叶青又受伤在家修养,皇城司新任右副统领所掌的皇城司兵卒,便成了完全是由四十多到五十岁年纪的,当年背嵬军中的精锐,如今所谓的老弱病残组成。
赵乞儿跟泼李三,以及老刘头三人赶着一架马车停在了叶青的家门口,老刘头显得格外的兴奋,前两个月的时候,他还在叶青面前感叹,有生之年如果能进一次涌金楼,这辈子就死而无憾了,谁承想,这才几天的功夫,就要跟着叶青前往涌金楼赴宴了。
相比较于老刘头的兴奋,赵乞儿跟泼李三则是脸上多少带着一丝的愧疚,在他们看来,这几天叶青受伤在家,两人没有能够在皇城司为叶青拉拢到较强的战力,显然是他们的失职。
虽然叶青并没有怪罪他们,依然还乐呵呵的把龙大渊、林光巢等人送过来的补品,给他们拿了一些让他们补补。
但叶青越是如此不在意,则是越让他们两人内疚,心中则越发觉得他们二人辜负了叶青的期望。
一身由白纯前些日子亲自给叶青裁剪的青色窄袖长袍,被叶青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白纯离叶青几步满意的打量着,眼前英武不凡的小叔子以及自己裁剪、缝衣的手艺。
锦瑟则是帮叶青整理着腰间的革带,一块儿质地不错的玉佩,则是白纯的父亲罢官流放时留下来的,今日也被白纯拿了出来,给叶青佩戴在了腰间。
当初平日里叶青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自然是不需要这么多讲究,但今时不同往日,叶青不管怎么说,都已经是皇城司的副统领了,所以平日里的衣着,自然是要体面一些,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无所谓了。
可奈何如今他们三口之间的日子虽然说不上拮据,但也不是富裕之家,能够给叶青倒饬这么一身,已经是白纯心灵手巧,加上持家有方的功劳了。
“差不多了,这是喝花酒去,又不是相亲,不至于这么隆重。”叶青不耐烦的拍拍锦瑟的肩头,如今在白纯的眼里也已经见怪不怪了,锦瑟这个小墙头草,也是不在乎叶青拍她肩膀了。
只是继续弯下身子,帮着叶青摆弄着长袍的下摆跟玉佩,嘴里头自然是也不闲着道:“那可不行,小姐花费了好几天的时间给您倒饬好的,您失了面子不打紧,人家到时候会说是小姐的不是的,小姐的脸面可就……。”
“整半天我就是你家小姐的脸面啊?”叶青不满的看了嘴角含笑的白纯一眼,而后望着锦瑟脑袋上那根发簪问道。
“男主外、女主内,男子要是在外面穿戴都邋里邋遢的,自然是会被人认为是小姐不会持家,不会侍奉……。”锦瑟没头没脑的说道,却弄了白纯一个大红脸。
于是白纯急忙打断锦瑟的口无遮拦,说道:“那你快去吧,老刘头他们都已经等你多时了。”
递过来的银票被叶青甩手又放在了窗台处,拿起银票追出来的白纯,看着叶青已经上了马车,只好无奈的握着银票,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当没法开口,只好看着那马车调头,而后缓缓往巷子外面走去。
“小姐,您不觉得奇怪吗?”站在白纯身后的锦瑟,探头望着马车离去,眼神疑惑的问道。
“什么奇怪?”白纯还未反应过来,看着马车拐出巷子后,一边往回走,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昨天公子还走路跟个老头儿似的,慢慢吞吞的,但刚才您看公子走路……可有一点儿受伤的样子?您给他银票他没要,然后锦瑟跟您追出来的时候,本以为公子不会走远,可公子跳上马车的时候,锦瑟可是没有看出公子像是受伤初遇的人,一点儿都不像。”锦瑟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白色越来越冷的脸庞。
“关门,把门拴上,今天他要是回来打门,不准给他开门!”白纯咬着银牙,恨恨的说道。
自己刚才光想着让他带银票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昨日行走不便、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的叶青,刚才却是健步如飞的跳上了马车。
脑海里一想起这两日自己跟锦瑟,任劳任怨、鞍前马后、小心翼翼的伺候他的情景,心里头就开始冒火,特别是想起那天一头栽进了叶青怀里的狼狈尴尬的模样儿,白纯此刻想起来,更觉得是叶青成心的!
当事人上了马车,拐过巷子之后,听到老刘头那张破嘴说他恢复的够快,昨日还一副无法行动自如的样子,刚才就能一步踏上了马车,果然还是年轻啊,要是换成他们这些老家伙,恐怕还不得在家里躺个十天半月。
叶青一拍脑门儿,懊恼道:“坏了,把这茬给忘了。”
“什么事儿?”老刘头的三八,有时候连叶青都恨不得想要掐死他,特别是看着那双狡猾的咕噜噜乱转的眼睛,真的是恨不得给他抠出来踩爆了算。
“别废话,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叶青瞪了一眼掀起门帘看着他的老刘头,而后问道:“查出什么来了吗?是不是有人刻意针对我?”
“都头,我老刘头可是关心您啊这是。”老刘头也是一瞪眼,而后才耷拉下眼皮说道:“晃荡了两天在禁军营,您被埋的事情确实是意外,不过林光巢找您比武,倒是有人指使,而且不光是上面有人针对您,这禁军营的那几个正将,也有人对你颇为不服气,特别是有一个叫刘蕴古的正将,我觉得您以后得多注意一些。”
“怎么?他煽动禁军营的兵卒针对我了?”叶青歪头想了半天,在他晋升之前,正将在他眼里可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自己应该跟这类人没有瓜葛才对。
“一时半会儿我还没有办法完全整理出全部的头绪来,这个叫刘蕴古的人倒是没有煽动他的部下,更没有煽动其他人针对您,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我家兰儿帮我整理了半天我这几天打听到的消息,也是一无所获,毫无头绪,不过那丫头跟我老刘头的感觉倒是出奇的一致,总是觉得这个刘蕴古有问题。”老刘头快五十的人,却没有留胡子,此刻想要装模作样的做捋须沉思状,也只能跟叶青似的,捏着下巴微微摇头。
“你家刘兰儿?这跟你家刘兰儿有什么关系?”叶青没听出关于刘蕴古的可疑事情,倒是听出了老刘头家里可疑的事情来。
但不能老刘头说话,外面驾车的赵乞儿就说道:“老刘头的三闺女,可是个了不得的丫头啊,从小就聪明伶俐,乖巧懂事儿,这脑袋瓜儿啊,真不知道是怎么生的,聪明的不得了,好多毫无头绪的事情,经那小丫头一分析整理,都能给分出个条理来。”
赵乞儿刚说完,就听见泼李三也搭茬道:“我说老刘头,三丫头兰儿你确定是你亲闺女吗?你老刘头可没有那么聪明的脑袋瓜儿,怎么兰儿却是那么聪明,不会是你捡的吧?”
“还真是,老刘头,你这猪脑子可跟兰儿一点儿也不像,当着都头的面,你今日说实话,兰儿这丫头是不是你捡的?”赵乞儿语气中带着三分玩笑、七分调侃,乐呵呵的埋汰着老刘头。
“呸呸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兰儿绝对是我跟她娘亲生,三丫头是不像我,但像她去世的娘啊,她娘年轻的时候就即聪明又漂亮。”老刘头对着泼李三跟赵乞儿可不客气,而且他们自从被贬至禁军后,这些年相处下来的感情,也不是假的,所以几句玩笑话,老刘头自然也不会真往心里去。
看着老刘头提起他媳妇,以及刘兰儿的时候,一脸的得意跟满足,叶青心里不由的嘀咕着,难怪老刘头一直看不上李横,一直想要给他家三丫头找个好婆家,感情这刘兰儿还是一个颇有本事儿的女子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四木三凶
普普通通的马车行走在华灯初上的御街之上,一路上赵乞儿跟泼李三,在叶青安慰了他们几句,并表示当年背嵬军的这些中坚,正是他想要的人,甚至比年轻的禁军还要让他叶青觉得好用时,赵乞儿跟泼李三的心里这才稍微轻松了一些。
不过叶青并没有透露太多,只是极为真诚的告诉他们三人,这些人以后要比其他人更为重要,甚至以后这些人,就是他这个副统领能不能做长的根基。
马车还未到达涌金楼时,在经过斜风细雨楼的门口时,竟然缓缓的停了下来,不等叶青掀起车帘往外看,外面就响起了柳轻烟的声音。
“小女子轻烟见过叶大人。”清脆如黄莺般的声音,在车帘处响起。
“拦本官大驾可是有何冤情要诉于本官啊?”叶青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柳轻烟问道。
“嘿,你还顺杆儿往上爬是吧?”柳轻烟杏目一瞪,看着叶青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旁,又妩媚一笑道:“听说叶大人前两日被麻袋活生生的埋了?那今日去涌金楼赴宴,不知道叶大人这身子骨可……。”
“要不你试试行不行?”叶青看着柳轻烟故作媚态的样子,眼睛放肆的在柳轻烟身上上下打量着,嘴里继续说道:“本官身子骨行不行,我想柳姑娘应该多少有些发言……。”
“叶青你去死!”柳轻烟气的牙痒痒,恨不得再次咬上叶青几口,她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像那天那么狼狈过,而且还老被人当着自己的面揶揄自己。
“有事儿快说,我还忙着要去赴宴呢,一会儿还要比对比对,到底是涌金楼给人宾至如归的感觉呢,还是斜风细雨楼值得客人们流连忘返……。”
“你以为你去了涌金楼……算了,不跟你说了,居士让我告诉你,赵才卿的诗词功底不容小觑,别当着众人的面让人给你弄的下不来台了。还有,居士打算给你一个惊喜,算是跟你合作的一点儿诚意,也让你看看斜风细雨楼的实力,免得你一直看轻我斜风细雨楼!”柳轻烟说完后便转身就走,跟叶青再多待一会儿她都要受不了,只要一想起自己被那家伙在那天晚上……她就气的想杀人。
若有所思的望着气呼呼的柳轻烟扭着小蛮腰离开,愣了一会儿后,才放下车帘让马车继续前行,而后在快要到达涌金楼门口时,叶青还是没有拿定主意,要不要让老刘头,现在就探探斜风细雨楼到底私下里有什么实力?还是说等自己在皇城司站稳脚跟后,再亲自摸摸这斜风细雨楼到底是干什么的!
刚一走下马车,就看见汤鹤溪与几名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含笑望着自己,而在几个年轻人的身后,则是一名妙龄女子,眉目如画、俏脸含情,举手投足之间,仿佛都带着一丝丝戏曲中的身段儿,给人一种极为赏心悦目的感觉。
叶青急忙脚下快走两步,来到汤鹤溪跟前行礼,不等汤鹤溪先说话,叶青就先说道:“禁军叶青见过汤公子。”
“叶大人过谦了,该是汤某先行给叶大人见礼才对。”汤鹤溪一边说话,一边热络的拉着叶青的手臂,温和的说道。
叶青随和、如同云淡风轻,汤鹤溪温和,如同谦谦君子,两人含笑并肩而立,而后由汤鹤溪向叶青依次介绍身后的几人。
“李立方,在下的至交好友,乃是工部尚书的公子。”汤鹤溪伸手指着李立方说道。
望着眼前眼睛中带着一丝戾气、神情举止极为自傲的李立方,叶青则是不由自主的眯了下眼睛,不过也是仅仅一瞬间,而后便含笑行礼。
李立方也不过是微微点了点头,便一言不发的独自往涌金楼里面走去,丝毫不顾及汤鹤溪的脸面。
而汤鹤溪也不觉得尴尬,嘴上温和的说了句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而后便指着另外一个人说道:“这位叶兄可要好好认识一下,必定你们可都是我大宋朝的栋梁之才,叶兄能武、史兄善文,小弟可是很看好二位兄长,所以以后还要多多仰仗二位了。”
“两浙西路转运使:史弥远,见过叶统领。”史弥远含笑行礼,给人一种胸怀坦荡君子儒雅之风。
“禁军叶青,见过转运使。”叶青同样行礼,脸上带着随和的微笑。
在听到史弥远三字后,叶青脑海里便瞬间冒出了四个字:“四木三凶”!
史弥远当今大宋朝魏国公史浩之子,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年纪轻轻已经任两浙西路转运使,而更为重要的是,在叶青看来,史弥远比起秦桧、蔡京等人来,可是有过之无不及的真正的南宋权臣。
至于他脑海里出现的四木三凶,正是依附在史弥远麾下的七个爪牙:四木乃是薛极、胡榘、聂子述、赵汝述,因四人的名字都带有一个木字,所以被人称之为四木。
而三凶则是李知孝、梁成大、莫泽三人,这三人更是为史弥远铲除异己、把持朝堂、聚敛钱财立下了汗马功劳!
众人之中,同样引起叶青注意的,除了史弥远、李立方外,便是眼前这个做文人打扮的张恃,乃是朱熹门下的学生。
本以为那位站在最后,一直不曾说话,也一直不曾被汤鹤溪引荐的妙龄女子,就是涌金楼的头牌赵才卿时,却不料那女子在众人寒暄完毕后,缓缓走到叶青跟前行礼道:“小女子温婉见过叶统领。”
叶青继续含笑回礼,而后才在汤鹤溪的把臂之下,两人不分主次的一同走进了涌金楼内。
涌金楼跟斜风细雨楼完全是两种风格,如果说斜风细雨楼后院的一栋栋小小庭院,就如同风雅、淡泊的世外桃源般。那么涌金楼给人的感觉则是,楼台亭阁、曲径通幽、花前月下的曼妙人间。
两者风格完全不同,但主题显然都是身着白色衫裙的姑娘,一个个婀娜多姿、脚步行云流水,一个个都如同刚才那叫温婉的女子一般,即便是走路,都带着唱念做打的戏曲身段,让人在置身于亭台楼阁、琴瑟音乐之间,望着眼前的风景与佳人,莫名的生出心旷神怡、长留于此的冲动。
华灯初上,一栋位置极佳、风景如画的小小的阁楼显然是被汤鹤溪包了下来,夜色迷离之下,一盏盏灯笼被点亮,使得整个阁楼跟四周亮如白昼,即便是远处的景色,在灯笼的映照下,也能够让人看到它极致的美与媚。
而让叶青欣慰、感到惊讶的是,这栋楼阁的外面,竟然悬挂着不少羊角灯笼,而且选择的位置也是颇为讲究,都是一些容易起风的角落。
楼阁内巨大的红色蜡烛,则是引起了叶青的注意,他在看到这种巨大的蜡烛前,从来没有想到过,蜡烛可以做的如同椽一样,而这种粗如成人手臂的蜡烛,便是被人们称之为椽烛。
所以禁军叶青望着那巨大的红色蜡烛,不由的想着,如果燕倾城能把那蜡烛做出来,这么大的蜡烛该卖多少钱合适呢?
怔怔出神的叶青,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汤鹤溪正温和的跟他说话,直到旁边的李立方捅了下他腰间,而后冷冷的说道:“汤兄问你呢,叶兄可有喜欢的酒?或者是这楼里可有相好的姑娘?”
“不曾。”叶青笑着致谢李立方,此时只见李立方的怀中,已经搂着一个姑娘,正在伸出如藕雪白的单臂为其斟酒,而后看了看对面的汤鹤溪说道。
“也是,你一个小小的禁军,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听说之前你还在燕鸿渊的府上做护卫?恐怕燕府也不会带你们来涌金楼吧,即便是来,估计也是在门口站着喝风解馋而已。”李立方的手挑着女子秀气的下巴,看也不看叶青的说道。
叶青再次侧头,不过只是笑了笑并未说话。
汤鹤溪同样也只是笑了笑,脸上带着一丝的歉意向叶青微微躬身,便是替李立方的唐突之言道歉了,而后才说道:“涌金楼的金盘露如何?当年就是大词人苏轼都曾赞叹不已,酒香力足,也曾有人言此酒:三杯饮教微醉后、好花香到半开时。最是适合无尘清夜、如银月色之下饮之,如何?”
“好,在下悉听尊便。”叶青再次笑了笑说道。
李立方也仿佛没有听到汤鹤溪的话语,也不理会旁人如何,而后再次不看叶青问道:“对了,不如叶兄趁佳人未至时,给我等讲讲叶兄在燕府做护卫的奇闻趣事如何?”
叶青依然还是随和的笑着,仿佛并不觉得李立方的话语,对他是一种蔑视跟挑衅,于是正要张口说话时,那位独坐一处的女子温婉,却突然开口岔开话题。
“叶公子,小女子连日来听汤公子提及叶公子才华过人,当日在西湖曲院风荷处,曾经还当场做了一首诗,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温婉仿佛毫不畏惧那李立方,面对李立方缓缓抬头凝视的目光,落落大方的一笑,继续说道:“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不知道叶公子今日可有雅兴,为小女子做一首词呢?”
“好,正合我意,我还真想看看,被鹤溪所言的青年才俊,一个禁军都头,是不是真如传言那般,能够信手拈来一首佳作。”李立方抓着旁边女子的一只手,与他的另外一只手击掌说道。
“温姑娘过奖了,汤公子也太抬爱叶某了,其实……其实我那天说的是山外青山楼外青楼,能人背后有人能。”叶青看了一眼众人,再次把自己前往西湖路上,被燕倾城连呸了好几声的大作拿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客套与虚伪
夜色撩人、月影东移,范念德从商队掌柜的手中接过一个木盒,上等的紫檀木盒抱在怀里并不沉重,显然里面并不是有什么金银珠宝类的东西,但却是皇城司正将刘蕴古极为重视的物品,也是刚刚从泗州镇场,经他的商队到达了临安。
“派人去请刘大人入府一趟,要快。”范念德把紫檀木盒放置在案几上,心里头猜测了一会儿里面到底装的是何物后,便压下了好奇心,心道还是赶紧交给刘蕴古为好,免得夜长梦多,在自己这里出了什么差错。
“不用了,在下已经不请自来了。”刘蕴古的声音在正厅门口轻松的响起。
范念德急忙转身回头,看着刘蕴古稍微有些仓促的样子,显然是一早就得到了消息,而后立刻赶过来的吧。
“刘大人快快请。”范念德支开旁边的下人,急忙热络的把刘蕴古迎了进来。
刘蕴古也不客气,随意的行礼后,便迈步走进正厅直奔那案几上的木盒,神情认真专注、严肃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木盒后,脸上才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多谢范员外了,要不是您的商队,怕是还得好几天才能到达临安啊。”刘蕴古一手扶着木盒,一边感叹道,对于自己刚才直奔木盒,仔细打量的无礼举动,丝毫没有觉得当着范念德面,有何唐突之处。
范念德的脸色有些难看,僵硬着脸硬生生的挤出一丝笑容,急忙客气道:“刘大人不必如此,范某举手之劳罢了,只要没有耽误您跟皇城司的要事就好。”
嘴上如此说,但范念德心里则是憋着一股窝囊气,我堂堂一介大儒,又岂会趁人之危偷看他人物件?刘蕴古此举真是当着他的面在狠狠羞辱他。
但无奈他自己有求于皇城司的事情太多,即便不是他在商贸上的事情,就是单单一个禁军都头叶青,一日之间变成皇城司副统领的事情,就够他头疼,就让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眼前活菩萨的举动。
“那好,即然范员外知道这乃是皇城司密件,自然也知道此事儿不该被第三人知晓,所以刘某就先行告辞了,还得立刻回去交差,毕竟皇城司办的是皇家的差事儿不是?出了差错,你我谁都担待不起啊。”刘蕴古看似苦口婆心、坦诚相待,但范念德却丝毫感觉不到刘蕴古的真诚,倒是给他一种卸磨杀驴的感觉。
强忍着心中的怒气,范念德干着嗓子呵呵笑着,看着刘蕴古抱起木盒就往外走,只好干巴巴的说道:“那范某送送刘大人?”
“不必了,想必员外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刘某认识路。还请范员外留步。”刘蕴古脚步显得有些着急,甚至都来不及跟范念德多说话,便匆匆消失在了夜色中。
范念德望着那黑影,嘴里喃喃念叨着:“可不是认识路吗,竟然不请自来,而且下人还没有来得及通禀一声,你人就已经出现在我府上了。”
待远处的范府大门,响起了开合的声音后,悠闲地脚步声便从范念德旁边不远处响起,朱熹带着他的书童,含笑向范念德走了过来。
“先生这是……夜深露重,先生有事儿吩咐一声即可,何必还亲自过来。”范念德听着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朱熹,立刻把脸上刚才面对刘蕴古背影的狰狞表情,换成了热络的笑容说道。
“无碍,权当散步了。哎呀……不得不说啊,能够在临安城拥有这么大一座宅院,简直是你的福气啊。刚才看你有客人要招待,所以朱某便借着朦胧夜色,随处转了转,这自从打扰到你府上后,还一直没有真正的参观过,今日算是开眼界了。”朱熹随着范念德走进正厅,话里话外有些含沙射影,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对范念德说道。
“先生要是喜欢,不妨就一直住下去,就把此宅院,当成先生的私人府邸便是,范某则是欢迎都还来不及呢。”范念德扫了一眼旁边的书童,看那神色颇有鄙夷,但当着朱熹的面也不好计较,不过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朱熹深夜过来的目的。
“哈哈……范兄太过客气了,都说这商贾重利轻义,在我朱熹看来,范兄你显然就是个例外嘛,这些年亦商亦儒,又身兼临安、建康两所学院讲书,该当如此豪气干云才是。只是朱某已经打扰多时,不宜再做久留了。”说完后,朱熹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则是。
“这……怎么如此之快?先生为何不再住一些时日?可是范某招待不周,还是下人过于笨手笨脚,打扰了先生的清净?这……这真是范某的不是了。”范念德早已经猜到了朱熹深夜来此的目的,但当朱熹面色从容的说出来后,他范念德也该装腔作势、竭力挽留一番才是。
两人依旧是坐在正厅里打着太极,一个坚决要走,一个竭力挽留,虽然知道已是不可为之事儿,但在他们的眼里,这便是礼数,身为儒者大贤,定当处处彰显理德才对。
而皇宫里,就在刘蕴古从范念德家离开不多时,龙大渊手中拿着一封,仿佛感觉极为烫手的密信,正站在皇宫和宁门口,对着那气势威严的宫门东张西望着。
随着和宁门的侧宫门打开,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来后,龙大渊立刻迎了上去,急忙行礼说道:“皇城司统领龙大渊,见过王中贵人。”
“龙统领客气了,这么晚把咱家叫出来,可是有什么急事儿?”王伦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风尘仆仆,脸上还隐约带着一丝细汗的龙大渊问道。
“回中贵人,刚才又收到了一封来自金国的密信,末将生怕事关重大,耽误了太上皇的大事儿,所以便立刻送了过来,打扰到中贵人……。”
“不必如此说,咱家便是服侍太上皇的,说不上打扰到咱家,是你手里这封信吗?”王伦看了看龙大渊手里的信问道。
“正是,请中贵人查验。”龙大渊急忙恭敬的两手把信递给王伦说道。
王伦接过信,就着宫门口新换的羊角灯笼,仔仔细细的查验了一番信件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收到怀里,而后看着龙大渊问道:“龙统领,咱家冒昧的想要问个问题,虽然说皇城司向来行事隐蔽,太上皇也是只要结果不问过程。但……龙统领,如果我们连这信,是如何到你们皇城司手里,都搞不清楚的话,您说这样太上皇会不会龙颜大怒?”
“回中贵人,此信是皇城司正将刘蕴古得到的,黑暗中他并没有看清楚来人的模样儿,只是依稀看起来像是北地来人,那人身形高大、黑衣蒙面,但听口音还是有着北方的腔调……。”龙大渊急忙把刘蕴古如何得到这封密信的经过,一字不差的叙述了一遍。
“皇城司正将刘蕴古?”王伦皱眉沉思,好像前些日子第一封信,龙大渊也说是他送来的。
“是,此人在皇城司颇为能干,不论是办差还是探风,都是一把好手,原本末将想要举荐至兵部提拔他为副统领,不想被被……。”龙大渊本想替刘蕴古邀功,但说道最后才突然间想起,叶青的副统领一职,好像就是宫里直接下的圣旨提拔的。
自己现在当着中贵人的面如此说,难道是想要跟皇家辩个是非曲直?还是想要替刘蕴古鸣不平呢?
王伦则是当作没听见似的笑了笑,继续问道:“那么龙统领,这封密信可还有他人知晓?据咱家所知,前几封密信,你可都是先请教了兵部尚书汤硕汤大人后,才来找咱家的,那么这一次?”
“这一次绝对没有,末将拿到信的第一时间,就直奔这里恭候中贵人。”刷的一下,龙大渊脸上的汗更密了,自己太过于疏忽了,如何能够让他人知晓,自己跟汤大人关系密切啊,而且还是自己头几次,傻乎乎的自己说的。
更为重要的是,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时候替刘蕴古美言,虽然他把密信呈给宫里的功劳让给了自己多次,但这个时候显然不是替他美言的时候啊。
自己真是一时鬼迷心窍,愚蠢的再不能愚蠢了。
暗自恼怒着自己的愚蠢时,却听王伦似笑非笑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龙统领最好是知道自己平日里给谁办差,有些事儿该如何处置,想必龙统领也不需要咱家来告诉不是?天家有些事儿啊,想让谁知道,不该让谁知道,龙统领以后可要切记,切莫再自作主张才是。”
“是,末将谨记、末将谨记中贵人提醒,保证以后不会再出错了。”龙大渊此刻脸上已经是汗如雨下,而后背的衣衫,此时也已经完全湿透,紧紧的贴在后背上,这让他心里惶恐之余,整个人更是惶恐不安。
等龙大渊再次抬起头来时,刚才还站在他眼前的王伦,则是已经出现在了皇宫侧门处,随着侧门打开一道缝隙,王伦身影闪入之后,整个街道上,就只剩下如同落汤鸡一般的龙大渊,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一对殿前司的近卫从此处巡逻而过。
叶青望着那却是如同出水芙蓉的赵才卿,思索着赵才卿刚才那番:“词之为体,要眇宜修,能言诗之所不能言,而不能尽言诗之所能言。诗之境阔,词之言长。不知道叶大人以为如何?”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叶青无奈之余,只能是搜肠刮肚的思索着,这两日卧病在家,被白纯也灌了一肚子的诗词歌赋之类的东西。
但此刻都如同浆糊一样,一时间面对出水芙蓉般的赵才卿,以及汤鹤溪、李立方、史弥远几人的哄闹,更是无法整理出个头绪来。
“叶大人也不必急于回答小女子,但叶大人如果以为还能像刚才那般避重就轻,那么可就不要怪小女子当面乞词了。”赵才卿婉转婀娜、笑不露齿的举杯走到叶青跟前。
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托腮,而后后背笔直的趴在那桌面上,两条修长的**同样站的笔直,把她那背部优美的曲线,以及臀部更为圆润、性感的弧线,毫不吝啬的呈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一双美目带着初开的绯丽桃花儿般,紧紧盯着叶青那带着一丝苦笑的脸颊。
“乞词如何能够?以我看,乞词不如乞身,赵小姐不妨试试,看看叶统领是否是真正的怜香惜玉之人。”史弥远坐在远端,身旁的女子此时已经接近半裸,但即便是如此,史弥远的双眼依然是清澈无比、神情也是自然从容,仿佛坐在旁边的根本不是一个漂亮魅惑的女子一般,根本不为之所动。
叶青无奈苦笑,乞词一事儿还是在来的路上,老刘头告诉他的,倒是不难理解,不过就是当面要求你做首词而已。
但对于涌金楼里的姑娘们来说,乞词同样也存在着风险,并不是谁都有勇气、有才情敢于当面乞词。
就如同是一把双刃剑,一个弄不好便是伤人伤己,黄庭坚《木兰花令》中就曾言:词人填词甫就,歌妓便应声而唱。
但如果当面乞词,词人顺利完成填词,而歌妓无法唱出来的话,那么对于歌妓的声名同样是损失,所以敢于当面乞词者,基本上都是如赵才卿这般,有着极高的灵性跟才情,才敢当着众人的面当场乞词。
而大部分文人雅士,来到风月场所的目的便是寻欢作乐,真正意义上,并没有谁会从态度、人格上尊重歌妓,所以即便是乞词,得到的也只会是艳词。
至于什么是艳词,虽然不如后来的十八 摸般那么露骨直白,但当文人雅士所做的艳词,被绝色歌妓用风情万种、百转妖娆的美妙歌喉唱出来时,想必每个人都知道,那种成就与征服感对于一个男子,是有着多么大的诱惑力。
而乞身自是更不用说了,自然就是赎身的意思了,所以史弥远此话,更像是在讽刺叶青兜里没几两银子,不如赵才卿当面乞身,更能让叶青下不来台,脸面更加难堪。
赵才卿如同那温婉一样,在史弥远说完后,也同样是看也不看那史弥远一眼,而史弥远表面上也并没有显得生气,甚至还乐呵呵的与汤鹤溪举杯对饮,而后一脸轻松的看着叶青如何应对。
“佳人伤春、才子悲秋,所以佳人词应婉转绵丽,浅近儇侨,挟春月烟花,于闺檐内奏之。一语之艳、令人魂断,一字之工,令人色飞,乃为贯耳。才子当慷慨磊落,纵横豪爽,抑亦其次,不做可耳。作则宁为大雅罪人,勿儒冠而胡服也。”叶青有些牙疼,说这种极端不适应的话,让他感觉一不小心就能咬到自己的舌头。
不过如此,也多少算是回答了赵才卿的问题,同样,也委婉的拒绝了当场作词的要求,正所谓作则宁为大雅罪人,勿儒冠而胡服也。
赵才卿明眸皓齿,眼神中的桃花儿渐淡,那脸上的笑容则是更盛,仿佛桃花儿从那双让人痴迷的眼神中,烂漫盛开到了那漂亮的脸蛋儿上,而后荡起了一阵涟漪。
汤鹤溪眉头一皱,不曾想叶青竟然真能够回答出赵才卿关于词的问题,而最后一句话,甚至还有些含沙射影,像是在讽刺自己等人,刚才所做的几首打油诗一般。
史弥远喝空的酒杯都忘了放下,他同样乃是文人,自然知道,为当下的词作总结,作铺垫,非大家不能为,但这个禁军,竟然敢如此大言不惭?
“哼,什么狗屁佳人该做闺檐内,易安居士同样是为女子,但磊落豪情之词不也做的?难道你认为赵小姐就不如那易安居士不成?”李立方哼了一声,说完后又开始忙活怀里的女子,手上的力道让怀中的女子,仿佛承受着更大的痛苦。
赵才卿依旧是趴在叶青的案几上,依然是眼带笑意的看着叶青,直到看的叶青自己帮她斟满了酒,赵才卿这才一饮而尽,直起身子说道:“婉娈而近情也,足以移情而夺嗜,小女子以为婉娈近情才是词心,正所谓情有文不能达,诗不能道者,而独于长短句中可以为委婉形容之。”
赵才卿回到与温婉紧邻的案几后,长长叹口气道:“为词者,自抒其性情,悦己也。叶大人以为呢?”
“你说了算,你觉得悦人悦己都行,我无所谓。”叶青笑了笑说道。
他的心思并没有完全在赵才卿还是温婉身上,而是一直注视着李立方跟史弥远,史弥远倒还好一些,但李立方却是一直针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汤鹤溪有意为之,还是李立方这个官二代本性便如此?
所以叶青在对着赵才卿说完后,就看见李立方突然莫名其妙的要跟他喝酒,看着旁边的李立方从怀里女子的胸口,端起酒水溢出大半的酒杯,对着自己说道:“叶兄高才,李某敬你。”说完后,也不等叶青说话,自己便一饮而尽。
叶青随即同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的片刻,只见汤鹤溪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一直不曾说话的张恃。
此人乃是朱熹之弟子,但今日在跟随汤鹤溪来到这里后,就如同李立方一样,只对怀里的女子感兴趣。
温婉同样注意到了汤鹤溪的眼神,所以当张恃刚要张口时,温婉突然起身娇笑一声,整个人花枝乱颤,仿佛那薄薄衣衫里的玉体,都能够让人感到在微颤。
“叶大人如此与赵姐姐谈词,又言佳人之词当于闺檐内,那不知道叶大人可曾在哪个闺檐内作词呢?”温婉眉目传情,高耸的胸前随着微颤。
“怎么?温小姐对在下的私生活很感兴趣?”叶青见温婉无视那衣带渐宽的李立方,直直向自己走来,不由的有些奇怪道。
按理说,汤鹤溪在看了一眼张恃后,就该张恃向自己发难了,怎么这温婉又一次站了出来,就如同刚才一进入阁楼后,李立方向自己发难之时,她以那首山外青山楼外楼帮自己岔开话题一样,这一次难道还是要岔开话题,帮自己解围?
“你说呢?”温婉如名,给人一种温柔婉约,但又英气逼人的感觉,而且走到叶青跟前后,比刚才的赵才卿凑的还近,甚至那张漂亮的脸蛋,都快要贴到叶青的脸上了。
汤鹤溪又是微微一愣,李立方手虽忙着,但此刻视线同样是落在叶青跟温婉身上,就连对旁边半裸如羊脂美玉都无动于衷的史弥远,也是不由的眯起眼睛,看着温婉与叶青之间越来越紧密的动作。
“乞身不得,但求乞词,温婉一向善解人意,所以刚才赵姐姐虽然饶过你,可我温婉不能见着赵姐姐无功而返吧?”樱唇撩心,轻轻贴着叶青耳边说道,但即便是如此,楼阁内的所有人也都听的一清二楚。
所以当温婉说完后,依然与叶青保持着暧昧的姿势时,众人不由自主的开始拍手叫好,特别是那张恃,仿佛刚睡醒般,巴不得温婉能够难为住叶青。
只是就在众人拍手叫好时,温婉继续贴着叶青的耳朵说道:“此人张恃,张俊之孙,能文词、善谈吐、喜辩解,特别是能平衡在场人物、应对有度,不能小视。”
“哦?”叶青诧异的扭头,如此动作是连温婉都没有想到,于是扭头的瞬间,温婉那红唇便擦着叶青的脸颊而过,一缕红色唇印,便印在了叶青的脸颊上。
史弥远一直盯着两人过于暧昧的动作,所以当叶青扭头时,史弥远比谁都看的清楚,温婉那诱人的红唇,是如何贴上叶青脸颊的。
当下一双眼睛瞬间充满了妒意跟阴冷,一只手闪电般的抓向了旁边近乎半裸的女子胸前,随着女子吃痛一声娇呼,史弥远突然又回头歉意的向那女子笑了笑,而后松开了抓在女子胸前的手,拿起案几上的湿巾,竟然仔仔细细的擦起了那只手。
“烈焰红唇,叶大人能够得到温小姐的吻,可是比我等在座的都有福气啊,如果叶大人此时还不愿意为温小姐作词,可就是显得有些小气了。”张恃继续缓慢的鼓着掌,摇头艳羡的看着稍微跟叶青保持了一点儿距离的温婉。
听闻此话的温婉的脸色有些红,她不曾料到这家伙会在这个时候回头,要不然她也不可能连避开的时间都没有,就让眼前这个呆呆的家伙占了自己的便宜。
而史弥远刚刚擦了一遍的手,在听到张恃的话语后,又再一次故技重施,而旁边的女子虽然知道史弥远要做什么,可是她连躲都不敢躲,甚至还把自己傲人的胸前往史弥远的手上凑了凑。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如果温小姐喜欢,在下不妨便把这首诗送给你如何?”叶青扫过史弥远的举动,而后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看着脸色微红的温婉说道。
(ps:不好意思,尽力了,真写不出想要的结果啊,郁闷!)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理 人欲
温婉神情似惊似喜,嘴里默默念着叶青刚才脱口而出的诗句,而后美眸流转,有些欣喜的说道:“这首诗真是送给我的吗?”
“不错,确实是送给你的。”叶青忍住擦脸的动作,刚才扭头的那一刻,他同样也感觉到了一种温润的东西,带着气若幽兰的香气,从自己的脸庞划过。
赵才卿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不过随即释然,不易察觉的微微摇头,低头瞬间嘴角浮现一抹苦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依然在她脑海里徘徊。
站在女性的角度写诗,这是一些词坛大家经常做的事情,但想要写出能够让兰心蕙质的女子,产生共鸣,倾心嘉许的诗词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简简单单之间,就把人与人之间的虚伪跃然诗中,女子的哀怨、凄婉与无助,仿佛也在这一句话中,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
这岂不是就像楼里的姐妹遇到自己的意中人,今日意中人,明日却过客,依然是来往于楼里,只是想要找的姑娘,却已经换了一个又一个。
张恃看着欣喜的温婉,这才放下酒杯,整理了下思绪而后清了清嗓子说道:“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其正少、其邪多,孔圣人删诗,取其思无邪者。十句九言妇人、美酒者,此正所谓邪思、艳词,小道尔。”
“他在说什么?”叶青望着汤鹤溪的酒杯,而后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此时才稍微有些放得开。
毕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加上这两天在家里,被白纯把这风月场所,形容的如同吃人不吐骨头的龙潭虎穴般,所以从一进来,叶青一直谨小慎微,在观察,在体会,这大宋朝的风月场所,到底有什么让人害怕的。
加上又有史弥远这等未来的大宋权臣,以及汤鹤溪邀请自己的不明目的,让叶青也不敢在一进来后,就将整个人放松。
直到此刻,发现也不过是如此的时候,才慢慢放松了自己的神经,脸上的笑容比起刚才来,也要明显的轻松了很多。
温婉听到张恃所言,脸上原本欣喜的笑容一僵,而后又重新笑了笑说道:“张公子所言,大概是在说,在青楼、妓院所做诗词,都乃邪思小道,登不得大雅之堂。”
虽然叶青不是很明白张恃所言的意思,但大体他还是听的出来,不过就是抨击自己这首诗过于妇人,实不值众人如此惊愕罢了。
而温婉这家伙也够狠,一句话就让张恃原本只针对自己一人的攻讦,变成了对所有人的不满与蔑视,毕竟,刚才又不止自己一个人作诗了,就是汤鹤溪刚才也做了好几首打油诗,以此来活跃氛围来着。
“非也。”张恃郑重其事的摇头否认道,并没有因为温婉一句话的搅和,而乱了自己的方寸,也仿佛知道自己即便是影射汤鹤溪等人,他们也不会介怀似的。
看了一眼温婉后,像是不满温婉的解释,继续说道:“在下是不敢苟同叶大人刚才所做所谓诗也。孔圣人言: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正是中和之美,欢乐而不放纵,悲哀而不伤痛,适得其所、恰到好处。”
“那照张公子的意思,在下这首诗乃是下乘之作,就是所谓的艳词、邪思?”叶青依然面带随和的笑容,但此刻不管是汤鹤溪还是李立方,或者是不远处低着头看不清楚神情的史弥远,以及身边的温婉,都忽然间有些恍惚,总感觉此时的叶青,比起刚才的叶青来,仿佛身上多了一股不一样的东西。
虽然人还是如此的随和,就连脸上的细微表情,哪怕是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意味,都与刚才没有什么区别,但不知为何,总觉得此时的叶青,仿佛才是真正的摘掉了面具的皇城司叶青。
赵才卿同样对此刻的叶青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只是同样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变了,恍惚之间,端着酒杯的手下意识的抖了下,直到酒溢出酒杯洒滴落在手指上,才幡然警觉,急忙一饮而尽,以此掩饰自己心中对叶青的好奇心。
“不错。”张恃长身而起,手拿酒杯,侃侃而谈道:“我大宋朝大家舒王王安石著《四家诗选》,以杜少陵居首,而以李太白局末。便是此中道理。”
说完后,张恃先是看了一眼一脸平静的汤鹤溪等人,而后看了看赵才卿,在他看来,只要赵才卿跟温婉不搭腔,自己就完全有把握,完成汤公子交给他的任务,让眼前的叶青在此丢尽颜面。
“苏辙《诗病五事》言:李白诗类其为人,骏发豪放,华而不实,好事喜名,不知义理所在也。唐诗人李、杜称首,今其诗皆在。杜甫有好义之心、白所不及也。诗词该当: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乃为吟咏性情之正。杨太真之事,唐人吟咏至多,然类皆无礼。太真配至尊,岂可以儿女语黩只耶?”张恃傲然而立,看着叶青侃侃而谈道。
不过他所攻讦之人,却是眼前金星一片,听了半天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一首诗词,竟然能够招来这番攻讦,看来是没少下功夫啊。
而且汤鹤溪也真是看得起自己,知道当初在西湖曾作诗一首,今日不求在诗词一道上压过自己,反而是从另一方面来打压自己,这还真是合乎了宋人的传统礼徳之美,暗地里给你下绊子的功夫,看来真是在宋人之间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啊。
温婉脸上挂着一丝有些僵硬的笑意,往后退了两步,而后继续在叶青耳边低语道:“居士让我提醒你小心张恃,小女子已经做到了,但此人非小女子能抗衡也,而且他此番言论,虽然居士不苟同,但奈何其有朱熹为师,即便是居士在此,也会忌惮三分的。所以此刻,不如卖个人情,就此认输。”
在叶青看来,其实宋人是最为无耻的,特别是文人士子的无耻,真的超过了任何一个朝代,无耻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理学还不曾真正成为官方至理,但此时其实在民间已经拥有了足够大的影响力,要不然朱熹、陆九渊等人也不可能如此受追捧。
而同样也是因为理学的缘故,让文人士子们在禁锢了自己的思想同时,又在矛盾的向往烟花巷陌、绣幌佳人时,为理所困、被情所役,表面上越发的循规蹈矩、道貌岸然,内心则是越来越阴暗跟变态。
就连陆游也曾在晚年悔悟道:少时作词时汨于世俗,虽晚而悔之,可又念旧作终不可掩的沾沾自喜的矛盾之中。
“从根本上讲,朱熹理学不过是一种政治伦理道德哲学,而且是一种极为注重自我反省的内向的关于宇宙和人生的哲学。轻外重内、轻事功重道德、轻功利重精神的社会思潮的极端化的道德学说,但也只是学说罢了。”叶青笑着看了一眼温婉,以及不远处凝神静听的赵才卿。
而后继续说道:“如尔师朱熹推崇的存天理、灭人欲,包括你祖师爷程颢所说的:天下之事、唯义利而已。孔子所谓:克己复礼。《中庸》所谓:致中和、尊德性、道学问。《大学》所谓:明明德。《尚书》所谓:人心唯危,道心唯微,唯精唯一,允执厥中。”
叶青自然是不可能轻易总结出理学的精髓,而活在当下的人在摸索建立理学的系统之中,更不可能如叶青所言这般,看的明了,清澈,准确。
所以即便是叶青如此简单总结,也足以让神态倨傲的张恃,震惊的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巴,而史弥远更是端着酒杯与汤鹤溪是若有所思,一旁的赵才卿同样是若有所思,只是微微蹙眉之间,带着一股跟温婉同样的嫌弃。
随着叶青继续的说下去,一直埋头耕耘的李立方,此刻早已经迷醉在佳人怀中,半掩娇羞、语声低颤、一股备受压抑的原始**,从女子修长的脖颈处发出,给叶青理学的评论,张恃对的诗词攻讦,添加了一抹尴尬与糜烂。
温婉与赵才卿于涌金楼也不曾见过如此场面,两女尽可能的不让自己的视线看望李立方的方向,毕竟,她们二人乃是歌妓,并非艳妓。
琴瑟之声依然轻轻缓缓的在阁楼荡漾,夹杂着的自然还有李立方与那艳妓:眼儿斜盼,眉儿敛黛、困偎香脸,花娇人**之色。
叶青毫无顾忌的扭头,望着那李立方与艳妓之间的天人合一黯**,嘴角带着微笑继续淡淡说道:“人之一心,天理存,则人欲亡。人欲胜,则天理灭。未有天理人欲夹杂者,但张公子,此情此景该当做何解释?”
叶青伸手指向李立方与那贴合在一起的艳妓,深吸一口气,在琴瑟和鸣与人欲糜烂的呻吟之间继续道:“朱熹理学,所推崇的,所想要的,不过时力图将人们的思想、意识、心理以及行为,严格的限制在宗法 伦理的范围之内,目的在于用一套严格的道德伦理规范、约束、控制人的本能**,以期成贤做圣,达到自我人格完善的目的罢了,但……张公子,此情此景,此美妙绝伦如仙乐飘飘之下,尔师可曾做到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拉拢
巨大的红色椽烛带着一股黑烟,在角落里燃烧着,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挂起的纱帐随风轻舞婀娜,美酒、佳肴、才子、艳妓,神情各不相同。
“尊前一把横波溜。彼此心儿有。曲屏深幌解香罗,花灯微透。偎人欲语眉先皱。红玉困春酒。为问鸳衾这回后。几时重又。”叶青缓缓起身,走到李立方与那艳妓跟前,当着张恃开始变得涨红的脸,轻轻捡起从那艳妓身上,滑落的牡丹亵衣。
手指挑着那亵衣肩带,递送到张恃跟前,汤鹤溪依然是面色平静,也并不阻止叶青的步伐,史弥远神思难明、视线一会儿在叶青身上停留,一会儿便望向那人如其名的英气温婉。
赵才卿、温婉略蹙眉头,同样不知叶青此番何为,于是也只能是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看着叶青手挑女子亵衣走到张恃的跟前。
“揉碎牡丹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叶青出口成章,说完后还回头望望失去亵衣的主人艳妓一眼,李立方抬头看向叶青,竟然露出赞许笑容道:“好诗!老子喜欢!”
“张公子,词小道尔,人心大道也,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文以贯道又何必文以载道?人心大道,非你一家之学可以概括,尔师朱熹前些日子在西湖,在下不才,也曾与其辩道,虽然不曾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大道,但世人之心又岂是你一门理学便可禁锢?人心、人德、人礼、人欲,岂是一首词可定论?僧人法秀以笔墨劝淫柳三变,而柳永也曾做如《煮海歌》言盐工,周邦彦独步艳科,理学所不齿,但也做《天赐白》忧国忧民,人心大道又岂是三字明明德可诠释?”
叶青嘴角带着一丝的不屑,在场众人都明白,即便是叶青不说话,只要指一指那李立方与那艳妓此刻所做之事儿,便可以把张恃堵的无话可说。
词乃小道,不值一提,理为大道,圣人之言,但李立方当着张恃的面红袖艳春、娇躯沉香,埋头苦做妖娆战,张恃却充耳不闻,任谁都可以看出来,张恃这是欺软怕硬。
“哈哈……西湖那日,在下有幸听叶兄之言,实乃三生有幸,张兄长文词,喜道学,以我之见,二位大可不必如此辩驳,今日有酒佳人,自当……。”
“那么张兄是接还是认输呢?”叶青不为所动,继续手挑那艳妓亵衣,站在张恃跟前问道。
“理、礼也,一词可窥其人之性情,叶兄即然如此……。”
“一词可窥其人之性情?”叶青冷笑了下说道:“张兄,你是不是念书念傻了?还是跟朱熹学学问学傻了?一词若可窥其人之性情,那你跟我说说,你这个跟管中窥豹有什么区别?”
“你……这是强词夺理……。”
“强你妹啊,朱熹都特么的在我跟前认栽,你跟我在这儿指手画脚,说三道四的,词也诗也的,喝个花酒是不是还要捧本你家先生的书,才算是得道高人啊?才算是理也礼也啊?”叶青瞪着眼睛,三句话后,彻底恢复了他如同无赖的不耐烦本性,手指一抖,直接把那亵衣扔到了措不及防的张恃头上。
而已经忙活完自己风花雪月之事的李立方,看到叶青如此毫不留情面的对待张恃,刚喝进嘴里的酒,一点儿不浪费的全部喷到了那艳妓的胸膛。
于是急忙哈哈笑了一声,望着那粉黛腰肢软、鬓乱丝妖娆的艳妓一把揽进怀里,说道:“亵衣被叶兄弟拿去送人了,无妨,本公子一会儿多打赏你一些银子,再买一些更加惹人的穿给本公子看。”
“叶兄好才情,若能入文那就真是前途无量了。”史弥远此时才脸色恢复正常,旁边的女子,不知何时也已经在整理钗裙,脸上还带着一丝的失望之色,显然是对史弥远的无动于衷极为不满意,也或许是对自己的姿色失去了自信。
“史大人过奖了,在下胡言乱语罢了,再说多了,恐怕就要让人笑掉大牙了。”叶青客气了一声,就当是没有看见史弥远跟汤鹤溪心照不宣的互望那一眼。
“是文是武都当是我朝栋梁,今日邀请叶兄来此,一者是为叶兄晋升副统领贺,二者是,鹤溪希望能够结交叶兄这个朋友。皇城司自来为皇室朝廷办差,统属兵部,在下正好与兵部多少有些关系,所以叶兄如果在皇城司有何困难,在下定当尽心竭力才是。”汤鹤溪呵呵笑着,温和而又平静的英俊脸庞,看不出刚才那些都是他所指使。
“如此就多谢汤公子。”叶青含笑,余光一直注视着温婉,这个女子会不会就是柳轻烟那娘们说的惊喜呢?难道说斜风细雨楼里的人,也会在涌金楼待着?
要不然的话,这个叫温婉的为何要帮着自己这个初来乍到的,而不是帮着眼前这几个金主呢?
“那不知道叶兄初入皇城司可有何难事儿?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共谋之如何?”这一次是史弥远问道。
显然,他与汤鹤溪之间更为默契,两人之间一唱一和之间,便是要把叶青初入皇城司后,龙大渊给叶青穿小鞋,为难叶青入住荒废庭院的事情挑明了。
如此一来,只要叶青开口,汤鹤溪自然是拍着胸口答应,而后第二天,叶青再前往皇城司时,荒废的庭院自然便会变成另外一座更加精致的庭院。
可他们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想问题,即便是策划这些的汤硕,也是以宋人喜享乐的习惯,来衡量叶青的价值观,所以在他们看来,这种拉拢叶青为汤家所用的计划,可谓是驾轻就熟,以及胸有成竹。
相信只要给叶青一个诱饵,叶青便会立刻如同大倒苦水般,借着汤鹤溪示好的机会,紧紧抓住汤家这条大腿不放,从而使他能够在皇城司站稳脚跟。
“当然,即便是所统率皇城司兵卒之问题,如果叶兄有所不满,在下也可以帮着斡旋一二,当然,这些还都是看叶兄是否愿意了。”汤鹤溪自信的笑着,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叶青开口之后,自己该是先答应他哪一条,又该回绝、拖延哪一条来使他彻底入汤家门下。
叶青低头笑了下,今天光喝酒没怎么吃东西,虽然面前摆着五花八门,都是老刘头所说的什么珍馐美味,但叶青除了双头鲍鱼等几个菜式外,其他的都没有怎么吃。
汤鹤溪话中有话,显然这是打算拉拢自己,而是否愿意二字,便已经点明,愿意的话,就得投奔汤家门下,不愿意的话,那么以后在皇城司出了什么差错,比如再次出现龙大渊给穿小鞋,自己在皇城司无作为,或者是林光巢的为难,包括部下的为难等等,那就不能怪汤家了。
“当朝右相、当朝兵部尚书,为叶兄撑腰,再不行的话,工部也可以帮叶兄不少忙,如今叶兄你贵为皇城司副统领,宅院的翻新、重建啦,我李立方无二话。对了鹤溪,我听说富春坊还有好几座好宅子,如今还有几处是在工部手里,以叶兄如今之高位,是不是完全可以配的上了?”
李立方对叶青态度大转变,完全是因为刚才叶青那首诗,以及那两句:“揉碎牡丹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从而让他对叶青青睐有加,视为同道中人。
李立方不分善恶,做事全凭喜好,性情古怪、乖张,根本没有人能够把握他的脾气性格,即便是有心结交、拍马屁,则是很容易拍到喜怒无常的李立方的马蹄子上。
但如果是对他爱答不理之人,或者是中了他胃口之人,即便是不愿意结交此人,此人也会死皮赖脸的想要跟你结交,所以当李立方说完后,汤鹤溪第一次温和的笑容背后,出现了丝丝隐忧,深怕这个李立方误了汤思退交代他的事儿。
汤鹤溪一直从容的笑容,第一次显得有些僵硬,看着李立方旁若无人的一边喝酒,一边与艳妓耳鬓厮磨,干咳了一声说道:“话是如此,但皇城司乃皇家差遣,非有功之人不得赏赐府邸,何况我朝向来文重武轻,想要立战功是难于登天,所以,府邸之事儿,怕是不那么容易。但如果叶兄有所要求,倒是不妨我们一同努力试试也未尝不可。”
史弥远像是极为同意汤鹤溪的话语,点点头后缓缓说道:“当年太祖言:好富贵,积金钱。人生如白驹之过隙,所谓好富贵者,不过欲多积金钱,厚自娱乐,使子孙无贫乏耳。尔曹何不释去兵权,出守大藩,择便好田宅市之,为子孙立永远不可动之业,多置歌儿舞女,日饮酒相欢,以终其天年。”
“所以叶兄如此年轻就已身居皇城司副统领一职,已算是我朝廷命官,自当遵从太祖当年之圣言,此时不待更待何时?汤公子可为叶兄站稳皇城司脚跟,李兄可为叶兄添置府邸,如此一来,人生夫复何求?莫非……叶兄想为赵小姐,还是温小姐赎身?而后独享美人之福?”史弥远笑意盈盈,说完后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温婉。
对于温婉的喜欢,史弥远是发自内心的真心喜欢,但温婉三番五次竟然拒绝他的赎身之情,宁可一辈子在涌金楼,也不愿意自己为其赎身。
第一百二十七章 相隔三秋
叶青是最后从涌金楼走出来的,所以当他站到富丽堂皇的涌金楼门口时,不论是汤鹤溪还是李立方,抑或是史弥远跟张恃,早都已经坐着自家的马车离开了。
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要晚上十一点了,时间过的可是真快,竟然不知不觉的,在涌金楼里面,与汤鹤溪等人坐了六七个小时。
回首望了一眼身后那涌金楼,叶青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一晚上在涌金楼里的一切,显得好像都不是那么的真实一般,有种就像是自己刚刚穿越过来的感觉。
“都头,还恋恋不舍呢?”老刘头打了个哈欠,一脸郁闷的问道。
“恋恋不舍个毛线啊,咱们摊上大事儿了。”叶青感叹一声,而后与老刘头往马车旁边走去。
“怎……怎么?一次就摊牌啊?还不给人个思索、权衡的时间了?”老刘头拉住叶青的胳膊,指了指街对面阴影处的一架马车,而后继续说道:“不凑巧碰见的,就把我招过去问了问,我就只能实话实说了。”
望着老刘头无辜乱转的眼神,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叶青皱眉道:“谁啊?你怎么这副表情?”
“燕大小姐啊,刚才我在门口晃悠,正好被瞧见了,所以我就实话实说了。”老刘头看着叶青皱眉的样子,心道看来自己的预感没错啊,都头跟燕大小姐之间还确实是有点儿不一样啊:“对了,都头,那汤鹤溪等人,我看离开的时候,并没有……。”
“暂时先稳住了,我的事情比较复杂,但此时不宜直接得罪他们,毕竟得罪他们的后果咱们受不起,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叶青看着老刘头,而后再看看远处那安静的马车说道。
即便是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上一世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堂堂一个市长跨地上任,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又灰溜溜的被调回去了。
究其原因,也不为别的,只因为初来乍到,与本地一派的大小各级官员无法同流。
自然,压制市长一头的那位显然也是明白人,也愿意看着手下的人挖坑埋人,乐得其所,所以随便给新任市长挖个坑,就能把人再调回去,换了一个懂事儿的过来。
所以尔虞我诈的官场如战场,他一个看似小小的皇城司统领,其实牵扯的各方势力并不少,在这样的敏感位置,上任不到三天,当朝右相之孙、兵部尚书之子,工部尚书之子,两浙西路转运使,朱熹之弟子,简直就是集齐了文武两路人的实力来拉拢他。
“那以后怎么办?这可不比战场上的明刀明枪,俗话说的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些朝廷上的官老爷发起狠来,没有哪个武将能够吃的消的,远的不说,这近的……对吧?”老刘头拽着叶青的胳膊,有些担忧的说道。
“你当我傻啊?还是你当他们傻?”叶青扭头,看着一脸担忧的老刘头,叹了口气说道:“提拔我的人是谁?”
“不知道。”老刘头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那你觉得他们知道吗?”叶青耐着性子继续问道。
“不知道他们知道不。”老刘头如实回答道。
“我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突然之间祖坟冒股青烟,不对,这特么得多粗的青烟,然后才能从一个禁军都头,一下子变成皇城司副统领?这说明什么?”
“说明提拔你的人很厉害,官很大?”老刘头渐渐有些明白,为何叶青还能如此老神在在了。
“不错,所以不管他们知道还是不知道是谁提拔的我,暂时的他们也不会动我,即便是知道是谁提拔了我,那么在他们知晓之后,咱们也会很快知晓的,到时候在权衡两边谁比较横、谁比较厉害,然后咱们再选择站哪一队不就好了。”叶青阴测测的笑了下说道。
“可我担心的是,这样一来,咱们很难在皇城司站稳脚跟啊,而且暗地里如果他们下黑手,就是提拔你的人知道了,也不能确定就是他们干的,到时候岂不是白白的亏了你?”老刘头还是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
“放心吧,提拔我的人,应该会很快找我的。”叶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除非提拔自己的人是个傻子,什么都不图,就是看自己长的帅,提拔着玩儿。
要不然的话,必然是自己有他可利用之处,而且应该还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待自己帮他解决,不然的话,他没有必要一下子把自己提拔到这么高,完全可以慢慢培养嘛,如果人家认为自己是个人才的话。
“为……为什么?”老刘头眼神有点儿迷茫,也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上了年纪一到深夜就容易犯困,一犯困脑子也就跟着不好使了。
“如果是你提拔一个人,你会因为什么提拔他?必然是这人对你有用吧?即然有用,那么等他上任之后,你是不是就要用了?如果不用,你又何必提拔呢?是不是这个道理?”叶青继续耐着性子,只见远处那马车的车帘,已经掀起放下好几次了。
“好像是这个道理,但会是谁要利用你呢?”老刘头摇头思索道。
“我特么哪知道啊,要是知道的话,也就不跟你在这儿分析了。行了,回去睡觉吧,对了,赵乞儿跟泼李三人呢?”叶青扭头刚要走,才发现陪自己来的三人,少了两个。
“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儿,跟着追下去了。”老刘头一拍脑门儿,差点儿把大事儿给忘了,于是拉着叶青走到离马车不远处,看了看四下无人后,才低声鬼祟道:“你刚进去不大会儿的时候,我们发现了刘蕴古,也就是皇城司正将,鬼鬼祟祟、神色匆忙的先从这涌金楼出来,而后上了一辆马车,好像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儿。所以我想了想,就让赵乞儿跟泼李三跟上去了。反正他们闲着也没事儿干,就……就看看到底这刘蕴古干什么去了呗。”说道最后,老刘头面对叶青那双眯缝着的眼睛,不由的有些心虚。
“我……要是被发现,我特么的更难在皇城司立足了。你真行!”叶青冲有些心虚的老刘头竖起大拇指说道:“那定好了之后在哪会面了吗?还是说他们发现了什么直接回家睡觉,还是上你家找你啊?”
“这……仓促之间,没想那么多啊,我就是顺嘴一说觉得此人有鬼,然后他们两人就自告奋勇的去了。”老刘头有些忐忑的吞吐道。
“即然做了就做好一些,一定要谨慎小心,要么就不做!记住,这种事情做起来,必须要绝对的谨慎小心,虽然他们两人的跟踪我相信不会被发现,但如果真的如你所言,发现了那刘古,哦,刘蕴古的秘密,接下来该如何做,如何联系,如何碰头,这些甚至比发现什么情况还要重要,一个秘密的皇城司谍子系统,绝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叶青同样低声跟老刘头说着,而老刘头则是非常认同的点着头,只是刚听叶青说完,这货的眼神就望向了叶青的背后。
叶青察觉到老刘头的异样,看着老刘头那呆呆的眼神,买反应过来的不耐烦问道:“看毛线啊,难道我身后有女鬼不成?”
老刘头连连使着眼色,叶青立刻闭嘴,而后就听见燕大小姐的声音冷冷的响起:“谁是女鬼,你给我说清楚!”
“都头,那我先走了,要是那个什么,我就再找你?”老刘头见势不好,于是急忙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说话间就要躲的远远的。
“那个……你回去吧,关于你说的那个女鬼的事情,不要害怕啊,世间本无鬼,庸人自扰之罢了。”叶青看着夜色之下,燕倾城那冷冷的面孔,而后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嗨,好久不见。”
“……什么意思?”燕倾城一阵翻白眼,又来自己听不懂的话,于是当下冷着俏脸道:“说人话。”
“有诗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觉得咱俩好像好几年没见了似的,不过一见你,好像比前几天又漂亮了很多。”叶青见燕倾城视线转向了,远处那依然灯火辉煌的涌金楼,于是看着那完美无瑕的侧脸衷心说道。
“无聊!”燕倾城扭头,美眸在远处灯火的照映下,此时多了一丝迷离的色彩。
虽然嘴上说着无聊,但芳心此刻已经快要乐开了花,见到叶青那一刻的踏实感,让她整个芳心,仿佛一下子就涌入到了一种叫甜蜜的地方。
燕倾城甚至没有问叶青为何会出现在涌金楼,也或许是大嘴巴老刘头,已经把叶青卖了个干干净净。
两人傻乎乎的站在灯火阴影下,直到叶青发现今夜灌了一肚子酒,并没有吃多少东西时,于是两人这才缓缓走向马车,一同往那夜市行去。
叶青驾车,燕倾城与幽儿坐车,李横与梁兴二人陪同,至于其他四人,则被叶青体贴的支回了家,大半夜的没必要再跟着东奔西跑。
南宋一朝的商业千年以后同样著名,甚至让人向往:干净整洁的小巷纵横交错,房屋鳞次栉比,各种招牌幡幌目不暇接,尤以酒楼、客栈、茶坊为最。
亮如白昼的街道上车马来往、人头攒动、三教九流、男女老幼嬉笑怒骂、忙闲缓急,神色各异,总之确实是一副难得的盛世画面。
“你想吃什么?”燕倾城兴致极高,一张绝美的脸庞上,从见了叶青之后,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散过。
就连幽儿都有些奇怪,原本在马车上等候的时候还哈欠连天,怎么现在看小姐好像跟换了个人似的。
“多少钱一支?”燕倾城扭头,只见叶青在一个卖花的小商铺前停下脚步问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刺客玫瑰
叶青望着那卖花的女子微笑着伸出三根手指,于是也微笑着伸手说道:“来十朵。”
“这位公子真有眼光,这可是从彭州而来的双头红,一朵三十贯钱,十朵三百贯……。”卖花的女子含笑说道,而后便准备帮着叶青拿那所谓的双头红。
“多少钱?”叶青嗓音都变了,听到三百贯后吓得差点儿蹦起来,望向一旁正诧异的望着他的燕倾城,随口就问道:“三百贯是不是就是三百两银子?”
“不错,你说的很对!”燕倾城与那卖花女子异口同声道。
“停!我不要了!”叶青急忙伸手制止住那卖花的女子道:“这是什么花儿这么贵?三十两银子一朵,我一个月的饷银啊可是。”
“牡丹双头红啊。”卖花女子并没有因为叶青晃了她而显得不悦,继续说道:“公子如果嫌贵,可以看看牡丹姚黄、魏紫,她们便宜一些,一贯钱就足够。”
“那个……那个……我再看看别的。”叶青被鲜花的价格彻底吓住了,原本以为不过三文钱而已,谁特么能想到,竟然是一朵三十贯钱!
这生意做的,简直跟抢没有什么分别嘛,也难怪头顶戴花的无论男女,看起来都是非富即贵的样子,原来特么的鲜花在这个时候,跟奢侈品一样啊,也特么的太贵了吧!
当然,叶青并不知道,在陆游的《天彭牡丹谱》中的记载,确实如卖花女子所喊的价格一样,一朵能够买到价格三十贯钱,并非是针对他而漫天要价。
燕倾城冷眼旁观着叶青的不寻常举动,她不知道叶青为何刚才喊着肚子饿,现在又突然要买花儿。
所以她自然不会知道,叶青自从下定决心,留在大宋朝后,便已经有了向她表白的意思,而今夜借着涌金楼的酒劲,正打算买几朵花儿送给燕倾城来表白。
但谁知道,鲜花的价格,却让兜里只有一两银子的叶青,变得有些心虚,连连感叹,泡妞看来真的需要钱啊,不管是千年后,还是如今啊,有钱才是硬道理啊。
眼睛扫过,红色如同玫瑰一样的花朵儿,吸引了叶青的注意力,于是不理会冷眼旁观燕倾城那疑惑的目光,问道:“那个多少钱一朵?”
“玫瑰?”卖花女子问道。
“她是玫瑰?”叶青两眼一亮,急忙看向燕倾城,但佳人却不解风情,依然是沉默冷眼,观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多少钱?”叶青大喜,想不到如今就有玫瑰花啊,显然没有比玫瑰更适合送给燕倾城的了,玫瑰代表着什么,难道不是是个人都该知道其寓意的吗?
“十文钱一朵。”卖花女子笑着道,但眼神明显带着一丝犹豫的看了一眼叶青旁边,脸色一直冷冷的燕倾城。
“好,帮我来……来……。”叶青算着自己一两银子可以买几朵,但想着一会儿还得吃饭,于是只好道:“就来九朵吧。”
燕倾城一看这个白痴真要买玫瑰,再联想着他如今皇城司的身份,犹豫了下还是拽着叶青的衣袖低声说道:“你确定你要买玫瑰吗?”
“当然,要不是玫瑰放在了不起眼的角落,我第一选择就是买她。”叶青见燕倾城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反而是显得有些凝重,甚至还四下张望着,像是怕被人看到一样,难道是猜到了自己的用意,所以有些害羞?
“那你知道玫瑰象征着什么吗?”燕倾城再次郑重的问道,对于叶青平时偶有不通世俗、常理的行为,燕倾城也不是没有见过,所以她才会如此郑重其事的问道。
“我怎么能不知道?”某人的语气很不悦,太看不起人了吧,不要老用旧眼光看人,我这都来大宋快要半年了,已经可以算是大宋人了。
燕倾城看着神情还不悦的叶青,自己好心提醒他,他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如此态度,悄悄松开叶青的衣袖,扭头就要带着幽儿离去。
而后就看见李横凑到了叶青跟前低语道:“玫瑰花常被人们看作是刺客的代名词,你确定你真的知道?”
“我……。”叶青一愣,在卖花女子递过玫瑰时,不小心被花径上的刺扎痛了手指,手拿玫瑰看着李横难以置信的诧异道:“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你现在贵为皇城司副统领,而后手拿玫瑰,你是为了匹配自己的身份吗?”李横看着叶青的阴晴不定的脸,心里更加肯定了,叶大统领显然压根儿就不知道玫瑰,真正代表着什么!
“你妹啊,你怎么不早说!”叶青郁闷的瞪了一眼李横,望着跟幽儿远去的燕倾城,再看看手里的玫瑰花儿,套路整错了啊。
“燕小姐提醒你了啊,但你说你知道啊,我是不放心才想着再告诉你……。”
“你这是坑爹你知道吗?记得让她找钱。”叶青手拿玫瑰,看着燕倾城跟幽儿已经混入人群之中,于是交代了李横一声,连忙向燕倾城的背影追过去。
夜市头戴鲜花的男子不少,手捧鲜花的女子也有很多,但像叶青这般手拿九朵玫瑰花儿的,他算是独一份。
追上燕倾城的玫瑰刺客,先是支走了旁边的梁兴,而后又拍了拍幽儿的肩膀,吓了一跳的幽儿回身,看着手拿九朵玫瑰的叶青,不明何意。
“那个……幽儿,你去前面那李七的羊肉店等我跟你家小姐,我……我那个有点儿个人私事儿要跟你家小姐谈。”叶青指了指前面不远处李七羊肉店的招牌,有些心虚的对幽儿说道。
“你想对我家小姐干什么?”不得不说,女人的心思是真敏感,即便是叶青什么也没有表露出来,但这样都能让幽儿敏感的察觉到,这个家伙好像对小姐有不轨之意。
“小丫头别多问,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快去。”叶青看了一眼毫无所动的燕倾城,示意她让幽儿离开。
燕倾城走到人群稍显空旷的地方,抬头看了看人来人往的人流,热闹的街道上叫卖声在耳边不绝于耳,吸口气对幽儿说道:“我不喜欢羊膻味儿,幽儿你去宋小巴那家店等我吧,记得自己小心。”
“能有什么事儿啊,有梁兴陪着呢,梁兴你跟幽儿先过去点菜,一会儿我就过去。”叶青手里的玫瑰花,在幽儿问他想对燕倾城做什么时,便被他做贼心虚的藏在了背后。
燕倾城看着幽儿撅着嘴,一脸不乐意的跟梁兴离去,而后便站在原地也不说话,芳心却是扑通扑通如同好几头小鹿在乱撞。
女子的直觉以及叶青那有些稍显扭捏的神态,让燕倾城大致猜到了叶青想要做什么,虽然她不知道叶青会如何做,但少女的芳心深处,没有一个不喜欢浪漫情怀的。
站在街角的角落,望着人头攒动的街景,热闹喧嚣的叫卖声、欢笑声在两人耳边响起,但因为两人的相对沉默无言,此时此刻,两人就仿佛被这热闹喧嚣的世界隔离了一般。
“咳咳咳……那个我跟你说件事儿,就是……其实……那个我……。”叶青总感觉街道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紧紧注视着他,所以这让多年来不知道紧张是何物的叶青,在这个时刻,变得有些结巴跟无措。
“嗯。”燕倾城低头望着裙摆,一双小手在衣袖里已经紧张的攥成了拳头,芳心扑通扑通乱跳,脸也开始变得发热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你……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叶青把背在身后的玫瑰,双手举到了燕倾城的面前,一脸虔诚的说道:“当然,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你……什么意思?”燕倾城心跳加速,芳心仿佛要从胸膛在下一刻就要跳出来似的,绝美的脸颊带着一丝的涨红羞涩跟紧张不安,虽不明白女朋友是什么意思,但男女之间的感应暧昧,有时候完全不需要语言,便能猜中对方这是求爱的意思。
“你……你……你先把花收起来。”燕倾城看着一直虔诚的举着,象征刺客的玫瑰花在自己跟前,同样是一脸紧张跟难为情的叶青小声说道。
“那怎么行?这……这花儿是我送给你的,如果你收下,就算是答应做我女友了,不不不收下,就是拒绝……对了,你等下啊,我想想啊。”叶青一直举着花儿,突然间想起,后世有一次为了挽留分手的女友,看到过的一首关于玫瑰花的诗。
燕倾城有些无奈,飞快的看了一眼拿玫瑰花求爱的叶青,有些懊恼道:“你……你让我答应什么啊,这又不是我说了算,你应该……那个……。”
只是燕倾城话还没有说完,就跟叶青一同看见李横挤过人群,向他们两人这边走了过来。
而后燕倾城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就看见面前的叶青,突然走到李横跟前,一脚踹在李横的腿上,恶狠狠的说道:“滚,什么时候跑过来不行,便要在这个时候,去宋小巴的店找幽儿跟梁兴去。”
“你踹我干嘛啊?你俩……你俩有事儿啊?”李横这货看看低头扭捏,半转身面对他的燕倾城,再看看一脸恼羞成怒的叶青,疑惑的问道。
“你今天废话怎么这么多呢?快滚!别耽误了老子的好事儿!”叶青一把揪住李横的衣领,恶狠狠的说道,而后甩开电灯泡李横,直到李横消失在人群中后,才深深吸了口气,再次走到了燕倾城跟前。
“你到底要说什么?”燕倾城低着头,心里却是恨的要死,求爱哪有这般求法,再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是自己有意……。
“美名源于珠宝石,子虚赋里多学识。长夏时节花更艳,四季犹可葩满枝。……情侣常以寄相思。一年一度乞巧节(七夕),正是玫瑰走俏时。那个……这下你懂我的意思了吗?”叶青再次把玫瑰花递到了燕倾城跟前,看着那害羞低头的佳人,抑制住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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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点将台
临安城皇宫德寿宫,几乎每个房间都是灯火通明,唯独一间平日里,就连宫女都很少进去的房间,此刻依然是暗黑一片。
西边凤凰山上吹过来的山风,摇曳着宫内如今已经快要基本全部替换完成的羊角宫灯,使得整个有些阴沉与凝重的德寿宫,一时之间少了一些阴霾密布的阴郁。
王伦站在暗黑的房间外面一动不动,自从把那封密信原封不动的交给天家后,已经是快要两个时辰过去了,天家依然还在寂静漆黑房间里,只是偶尔会传出一丝轻轻的叹息声。
就在王伦如同入定老僧一般,继续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时,里面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响起,瞬间便让王伦睁开了双眼,原本微微弯着的腰身,又再次往下弯了弯。
转过头的瞬间,赵构便已经亲自打开门,从漆黑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甚至不用王伦帮忙,赵构又亲自把房门缓缓的关严:“陪朕走走。”
“是。”王伦急忙躬身说道,而后疾走两步到宫殿的拐角处,一只透着柔和光芒的羊角灯笼,便被王伦拿在了手里。
穿过德寿宫内的飞来峰,绕过那被赵构亲自命名的小西湖,两人看似毫无目的的随意走走,只是不一会儿的功夫,赵构便带着王伦,出现在了将台山。
跟随在赵构身后的王伦,看着赵构继续往前,站在将台山唯一平坦空旷,如同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地方,转身望了望身后灯火通明的皇宫后,又继续往前方走去。
手持羊角灯笼的王伦急忙跟上,最终与赵构在将台山前方一个隆起的小山头、以及十数根石笋林立的地方停了下来。
随着灯笼靠近,赵构伸出一只带着老人斑的枯瘦手掌,轻轻抚摸着中间那石笋上的红色字迹:点将台。
“那个叶青如何了?”赵构手指顺着点将台的比划来回游走,淡淡问道。
“回太上皇的话,已经赴任皇城司,虽不能说无人难为他,但好在已经全身而退,前两天听说在皇城司还受了一些伤,倒是无大碍。”王伦灯笼尽量随着赵构的手指而动,尽量让那朱红色的点将台三字,在灯光的照耀下,能够显得鲜艳如血,最后是带着一丝杀伐之意!
“皇城司已经完全烂了啊看来,汤思退这两年老得太快了,还把朕当作当年的朕啊。”赵构叹气仰头,星空之下,人显得极为渺小,仿佛就连平日里略显磅礴的凤凰山,也变得如同尘埃般渺小。
“龙大渊今日来此,倒是未经汤府,是直接通知奴婢的。”王伦低着头,每一次从那间书房出来,天家的心情都不会很好,所以这也让侍奉时,越发显得小心谨慎。
“是该整顿了。但苦无合适的人选啊,昚儿倒是想要励精图治,但不论是北伐之战,还是建康一役,皇城司完全没有派上任何用场,如今已然成了烂摊子,难啊。”赵构在一处石墩上刚坐下,向想要提醒他夜深露重的王伦摆了摆手,示意不要紧。
而后继续盯着那鲜红的点将台三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禁军充斥的皇城司想要整顿,就该由一个立场不在和、不在战的人来统领,汤思退这些年只想着替朕消化岳飞的背嵬军,从而把皇城司当成了炉子来烧背嵬军的战力,虽然实效,但……到用时就又发现毫无用处。对了,那叶青你以为如何?”
“回太上皇的话,奴婢暂时看不出来,不过当初西湖论道一番话,奴婢……奴婢……。”
“但说无妨,这里就朕跟你二人,你还怕什么?”赵构脸色深沉,眼角的皱纹显得一双眼睛,即便是在灯笼的照耀下,也显得有些悲哀跟无奈。
“是。奴婢觉得那叶青在西湖一番言论,倒是合乎太上皇您的人选,立场不在和、不在战,但又不怕战、不怯战,只是不知道其他能力如何,是否有野心。”王伦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言辞说道。
“但是杀人倒是有一手不是?”赵构难得的露出了一次会心的笑容,左相王淮,刑部梁克家二人,都曾被他召到宫里问话过。
而二人也都曾见过被那叶青反杀的八个金人的尸体,以刑部梁克家的判断,以及王淮这个主战武将的判断,在看了那八个金人的尸体后,从杀人的手法上判断,可都是赞不绝口,这也多少给了赵构一丝对叶青的信心。
望着王伦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赵构破天荒的又一次发出会心的笑容,习惯性的拍着膝盖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担忧武将过于野蛮,一旦坐大不好收拾,但皇城司又不是手握兵权的武将,何况我大宋朝向来是文统兵,这个倒是不用多担心。”
“奴婢深怕这个叶青辜负了太上皇的一番苦心,如果此人只是懂得杀人,怕是很难达到您的期望,辜负了圣意。”王伦对于赵构猜测他内心的担忧,记不摇头否认,也不点头认同道。
“宦官无法任职啊,不然的话,朕最看好的是你,但也无妨,若是那叶青能办到,以后你王伦多从旁提携着一些就是。朕即能扶起昚儿做我大宋朝的皇帝,难道还不能扶持一个人做皇城司的统军?明日在临安城找个老宅子,让那叶青过来朕再亲自见一次。”赵构说道最后,枯瘦的手掌,便重重的拍在了点将台三个血红的字上。
“是,太上皇。”王伦随着赵构起身,弯着腰扭头之余,目光还是飞快的扫了一眼那点将台三字,仿佛那血红的颜色是从石笋中渗透出来的,带着一丝绯丽、一股杀意正缓缓流淌着。
诺大的皇宫内对王伦眼前的赵构而言,仿佛有着一丝的清冷孤寂,而在皇宫外的临安城夜市,此刻却是依然热火朝天,人流喧嚣。
“你喜欢吃这血肚羹?”燕倾城望着叶青眼前一碗鲜红如血的肚羹,三口两口就被他全部吃进了肚子里,有些难以接受的问道。
“饿啊,要不然吃什么?我哪知道你跟白纯一个毛病,不喜欢羊肉。”叶青擦了擦嘴,终于感觉到肚子舒服了一些。
民以食为天,这句话看来是果真不假啊,只要老百姓能够吃饱肚子,没人会造反的,古往今来大都是这个道理。
不过好在,南宋朝如今百姓暴乱也不多,倒是听说北地不少百姓暴乱,一直跟金国在打着游击战。
“白纯也不喜欢羊膻味儿?”燕倾城如今已经不再奇怪,叶青为何一直对白纯直呼其名,而并不是称呼嫂嫂。
西湖那一日发生在叶青、白纯与范念德之间的恩怨,多多少少也已经让燕倾城明白,其实白纯跟叶青之间,严格来说,可以说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毕竟定亲并非是娶亲。
不过这样的结论,多少让燕倾城心里有些不舒服、有些……吃醋,总认为叶青跟白纯之间,不是旁人看到的那么简单。
但无奈她自己现在又不是叶青什么人,即便是自己刚才收了叶青那九朵,被解释为代表长久的玫瑰花儿,也不能代表什么,只能是说明如今不过是两人心意相通罢了。
至于两人想要进一步发展,自然是还要看燕鸿渊的意思,自然是还要……长嫂如母的白纯,替叶青前往燕府提亲才对。
可让白纯前往自己家向父亲提亲?燕倾城就觉得这事儿好像不太现实,白纯会愿意吗?燕倾城心里没底,同样,叶青心里也没底。
看着叶青跟前的碗被收走,燕倾城这才又换上了一脸甜蜜到,足以祸国殃民比拟褒姒的笑容,坐在桌前一手拄着下巴,一边望着自己另外一只手里的玫瑰花儿,而后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眼神黯淡了一下说道:“对了,过几日我就要去一趟泗州了,那里的生意隔一些时日就得过去一趟,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泗州?应该不算很远吧?”叶青皱了下眉头,看着有些不情不愿,仿佛不愿意去的燕倾城问道。
“千里之遥,你说远不远?”燕倾城看着叶青的眼神,甜蜜一笑道。
一旁的幽儿不知为何,看着小姐那小女儿状的幸福样子,竟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李横跟梁兴则是抹抹嘴,低声告诉叶青,那边候着去,实在受不了两人旁若无人的甜蜜眼神了。
随着后知后觉的幽儿,在接连被叶青用眼神威胁了好几次后,终于也撅着小嘴,看了一眼低头憋着羞涩笑意的燕倾城一眼,起身离开桌子,向李横跟梁兴两人的背影追了过去。
“给你的弓弩现在会用了吗?要不要哪天我手把手教你?”叶青坐在燕倾城的对面,当幽儿起身离开后,某人就开始蹭着板凳,不知不觉的蹭到了燕倾城的右手边,也就是刚才幽儿所坐的位置。
“嗯。”燕倾城在众人都离开后,再次单独面对叶青时,神情又显得有些紧张与羞涩,低着头嗯了一声后,突然感觉自己的右手被一只大手握在掌心,急忙抬头大惊失色的看着叶青,娇嗔道:“喂,你干什么,快放手,有人会看见的。”
燕倾城雪白的脸颊瞬间通红,就连耳根子此刻也一阵发烧,努力的想要挣脱拿回自己的手,但却被人家死死的握住,而后两只手从桌面连在一起转移到了桌子下面。
“放手啦。”燕倾城小声的说道,但那只被握着的手,却是舍不得再次抽回,任由叶青握着小手,一颗芳心则是即紧张又甜蜜,怕被人看见,又想就一直着这样,永远被他牵着手不放开。
第一百三十章 翻墙
早起的锦瑟打着哈欠,先是替白纯烧水,而后是做早饭,只是刚刚在厨房忙活起来的她,突然间想起自己家公子昨天一晚上都没有打门,不会一晚上没回来,在那涌金楼鬼混了一晚上吧?
放下手里的活计,听到厨房外面传来脚步声,急忙跑出去一看,只见叶青正从自己的房间走了出来,看见幽儿后没好气撇了一眼,说了一句每天早晨都会说的“早”后,便开始自己动手在井口打水准备洗漱。
“公子,您昨天怎么回来的啊?”锦瑟仿佛见鬼了一样,昨天她并没有睡的很死,甚至是一晚上都在侧耳倾听着,外面是不是有人打门,但直到天都快亮了,也没有听到有打门的声音,而后她才心神一松,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为什么不给我留门?”叶青一张挂满了水珠的脸,看着小叛徒质问道。
“小姐的意思,又不是我的意思。”锦瑟瘪着嘴说道:“那您昨天晚上怎么进来的啊?”
“翻墙啊,咱家这墙你觉得拦得住谁?”叶青没好气的甩甩湿漉漉的头发,旁边一脸好奇的锦瑟急忙跑开老远。
“什么?您竟然翻墙进来?您……我要告诉小姐……。”
叶青歪着脖子,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理直气壮的锦瑟,讶异道:“锦瑟小叛徒同志,我翻的是自己家的墙,又没有翻别人家的墙,你凭什么告诉你家小姐?而且我做错什么了,犯了大宋哪条律令了,要让你告诉你家小姐?”
“总之翻墙就是不对。”锦瑟对于小叛徒三字倒是已经认同、或者是已经懒得反驳了,但多了同志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此刻也无暇顾及,看着叶青那撇嘴不屑的样子,嘟囔道:“反正我要告诉小姐,您昨天晚上是翻墙回来的,到时候小姐如何说您,您别怪锦瑟就是了。”
“我不怪你怪谁?难不成怪墙啊!”叶青把擦完脸的湿帕扔给了锦瑟,而后便往厨房走去。
白纯一大早上就听到两人在院子里又吵起了起来,虽然说她也很气愤叶青骗她跟锦瑟两人,让她们两人把他当祖宗似的,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伺候了两天。
但反过来一想,家里就这么一个男丁,不管如何,总比真的受伤了要强太多了吧!
所以经过一晚上之后,白纯甚至已经把昨天发现叶青骗她的事情给忘了,精神还一直处在叶青受伤的那两日。
站在二楼的阳台处,看着院子里瘪着嘴,又一次惨败给叶青的锦瑟说道:“锦瑟,别跟公子计较了,他的伤还没有好呢。”
“小姐……。”锦瑟一脸幽怨,先是看了一眼厨房里狼吞虎咽的叶青,而后再看看脸色平静的白纯,提醒加告状道:“小姐,您忘了昨天公子是怎么上的马车了吗?他昨天晚上不知道时候回来的,而且还是翻墙回来的。”
站在二楼阳台的白纯一愣,渐渐变得清晰的头脑,瞬间想起了昨天叶青可恶的一面,而后一语不发的扭头便从二楼走了下来。
望着白纯的身影消失在二楼阳台处,脸上开始眉飞色舞、幸灾乐祸的等待白纯下来的锦瑟,看着狼吞虎咽的叶青说道:“公子,小姐马上下楼过来了,您还不赶紧跑?”
“你真是个叛徒,不过你说的很对。”叶青随便擦了下嘴,从锦瑟开始告状起,他就做好了赶紧出门当差,以此逃避白纯责问的准备。
所以当锦瑟幸灾乐祸的说道时,叶青便急忙走出厨房,冲愣在原地,料不到他真的准备逃离,而神情显得有些发呆的锦瑟竖了个大拇指后,便匆匆往门口走去。
身后与此同时便传来了白纯有些冰冷的声音:“你给我站住!”
“拜拜,我得当差去了。”叶青头也不回的向身后,白纯声音的方向招了招手。
而后就听见锦瑟看着兴师问罪的白纯委屈道:“小姐,我不是真的提醒公子赶紧跑,锦瑟只是……只是……。”
“只是你个头,你还真是打算当个两边都不讨好的叛徒啊。”白纯看着叶青的背影消失在影壁方向,而后笑着点了下有些郁闷的锦瑟的额头说道。
“小姐,我不是成心的,是公子太狡猾了,我就是想幸灾乐祸一些而已。”锦瑟苦着脸,自己太不长记性了,每次都是自己吃亏,自己还每次都想扳回一城,可每次都是铩羽而归。
白纯笑了笑,看着锦瑟那委屈的样子,只好柔声说道:“你自己不长记性,你也不想想,这么久了,你可赢过他一次?我看你就是被他欺负习惯了,别想了,我又不会怪你,下次我帮你讨回公道。”
“真的啊小姐?”挽着白纯的手臂,两女开始往厨房里走去。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看着叶青能够相安无事的从涌金楼回来,今日一早还能起来去皇城司当差,白纯心里就已经很知足了。
经历了父亲被罢免流放一事儿后,在白纯心里,什么样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都不及在乎的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要来的珍贵。
所以看着叶青能够活蹦乱跳,还能够跟锦瑟吵架斗嘴,欺负锦瑟,她心里其实已经很知足了,至于被叶青骗着伺候了两天,心里自然是不在意。
只是连着两天与小叔子之间发生了一些暧昧的事情,总让她觉得仿佛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亏心事儿一样,总觉得自己太对不起……一个人静静地想了半天,又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到底对不起谁了该。
叶青的兄长与自己之间无名无份,当初是自己为了躲避汤鹤溪的纠缠,不愿选择在父亲被罢官流放时,前往亲戚家里寄居、躲避。
而是选择了以踏入叶家,来打消汤鹤溪的念头,所以细细分析来,白纯并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有对不起叶宏的地方。
而至于自己的父亲,白纯觉得更谈不上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了,如果自己能够找到一个如意郎君,恐怕父亲高兴还来不及呢。
莫名其妙,吃着饭想着心事儿的白纯,在觉得自己对不起谁一事儿上,突然间脑海里出现了燕倾城的影子。
脑海里一连串的问号后,白纯竟然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自己跟小叔子之间,这两天过于暧昧的误会,如果真觉得对不起谁的话,应该就是对不起燕倾城了吧?
但为什么会是燕倾城呢?端着碗有些发愣的白纯自己也不知道,直到锦瑟喊了她好几声,白纯才从深思中反应过来。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马车行走在稍显清净的街道上,不时能够听见那歌谣似的曲子飘进马车里来。
“东门菜、西门水、南门柴、北门米。武林门外鱼担儿、艮山门外丝篮儿、凤山门外跑马儿、清泰门外盐担儿、望江门外菜担儿、侯潮门外酒坛儿、庆春门外粪担儿、清波门外柴担儿、涌金门外划船儿、钱塘门外香篮儿……。”
“都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个?”老刘头跟赵乞儿、泼李三三人互望了一眼后,于是决定还是由嘴皮子最为利索的老刘头来告诉叶青,昨天跟踪刘蕴古后,他们二人发现的事情。
“好消息吧,本来上皇城司当差,就比去燕家当差心情要显得沉重,再不来个好消息提提神,就有点儿太对不住自己了。”叶青坐在马车里说道。
马车是龙大渊特意批给他的,因为他受伤的缘故,所以龙大渊送了很多补品过来时,就连同马车一起留下了,虽然很普通,但对于叶青、老刘头四人来说,聊胜于无啊也算是,最起码省下了不少脚力。
“咳……。”老刘头干咳了一声,面色有些尴尬的说道:“都头,好消息就是,昨夜里发现,刘蕴古跟范念德之间有往来,虽然没曾看见范念德送刘蕴古出府,但根据赵乞儿跟泼李三观察,刘蕴古绝不是第一次前往范念德的府上,看那熟门熟路的样子,显然是结交已久了。”
“范念德跟刘蕴古相识?”叶青眉头皱了下:“这特么的是好消息?你跟范念德站一边了是吧?”
“都头,相比坏消息,这的确算是对您有价值的消息啊。”老刘头干笑一声,急忙解释着。
“那坏消息呢?别告诉我是刘蕴古跟范念德打算联手干掉我。”叶青感觉右眼好像在跳。
“要不说您能被提拔为副统领……。”
“滚!这特么的都是坏消息!说吧,他们打算怎么对付我,打听出来了吗?”叶青气的想要伸腿踹老刘头,但随即又收回了伸腿的冲动。
毕竟老刘头几人,不像是李横一般,跟自己年纪相仿,而是已经四五十岁了,当自己叔是决计不成问题的,该给的尊重还是要滴!
“暂时还不知道,但范念德确实找刘蕴古想过对付你,不过是在您晋升副统领之前,还是之后就不好说了。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刘蕴古从范府出来后,就前往了龙大渊的府邸,但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绕着那坊地,转了大半圈后,又再一次的回到龙大渊的府邸门口,然后才装作行色匆匆的样子打门的。”这一次说话的是赵乞儿。
因为在跟踪的时候,不知道为何,看着刘蕴古鬼鬼祟祟的样子,于是赵乞儿便留了个心眼儿,跟泼李三分开跟踪了一段时间。
所以当刘蕴古的马车,再次回到龙大渊府邸门口的时候,果不其然,泼李三跟丢了,自己却在龙大渊的府邸门口,如同守株待兔般,等到了刘蕴古下马车,匆匆忙忙的跑进了龙大渊的府邸内。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万松坊
泼李三与赵乞儿在龙大渊府门口再度汇合,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刘蕴古与龙大渊便一同走了出来。
看着刘蕴古先上马车离去后,泼李三便溜着墙角又紧紧的跟了上去,而赵乞儿便留了下来,看着龙大渊的马车匆匆从后门驶到前门,而后拉着龙大渊匆匆前往的皇宫的方向。
直到马车在东华门处停下,龙大渊走下马车,顺着皇宫那绵延如长城的宫墙,往和宁门的方向走去,直到龙大渊有些无精打采的再次走到马车跟前,赵乞儿才趁机偷偷的溜了回去。
而另外一边的刘蕴古,在从龙大渊的府里出来后,便也直直回家了,只是下马车的时候,又抱起了从范念德的府上拿来的木盒。
叶青四人走进皇城司,自然叶青的鱼符只要经过查验,赵乞儿三人的身份,就不会有人再查验了。
皇城司内并没有看见龙大渊,也没有看见林光巢,叶青带着如同邀功的老刘头,来到前些日子龙大渊给指定的院落。
与上一次来相比,院子内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虽然里面的家具等等,还是稍显陈旧,但又不是当家住,也就没有人在乎。
何况叶青也知道,即便是在乎又能怎么样儿?龙大渊明显是给自己穿小鞋,自己总不能还傻乎乎的往跟前凑,给龙大渊送上继续打压自己的机会吧?
满意的把房间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再次走到院子里坐下,几株参天大树之下,渐渐升起的朝阳光线,被遮挡的密不透风,比起其他地方的光线,明显是要暗淡了很多。
“我琢磨了,要是觉得房间、院子光线太暗的话,过些时日咱们可以把那几个纵横交错在一起的大树杈子,给它锯了,这样能够让院子跟房间稍微敞亮一些。”老刘头见叶青很满意自己这几天的打理,所以在叶青抬头望着头顶那密密麻麻的枝桠时,便提议说道。
“留着吧,这几株树长成这样也不容易,光线暗些就暗些吧。”叶青很享受院子里这几颗上了年月的树木,这要是在后世,院子里面有这么几株透着沧桑,而且长势如此之茂盛的参天大树,可是要被林业部门当祖宗似的供着的,哪舍得还锯掉啊。
“人手我也挑了,加上挑选的七个人以及我们三个共十人,就算是您的亲兵了,您也别嫌弃,虽然岁数都大了一些,跟我们年纪相仿,但这实力还是有的。您也知道……。”泼李三凑近到摩挲着一株大树躯干的叶青近前低声说道:“龙大渊这就是成心的,您能够统领、调派的皇城司人手,虽然说人数比林光巢多,但确实都上了年岁了,矬子里面拔将军,咱们只能先将就着……。”
“我没嫌弃啊,看样子好像是你嫌弃才对。”叶青扭头,看着颇有无奈的泼李三说道:“皇城司并不是要能打能杀的悍卒,要的就是像老刘头那般奸猾……。”
“都头,我人在这呢,您这样说是不是有些不合适?要是我不在也就算了,但我……。”老刘头气的想翻白眼,这几天自己忙前忙后,又是要打理院子,还要跑到城外禁兵营拉关系、套近乎,打听叶青被埋一事儿到底是不是阴谋,没想到自己如此忠心耿耿,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评价。
“我这是夸您呢。”叶青脸皮也够厚,即便当面被人拆穿,一点儿也不觉得难为情,继续说道:“这几日我抓紧整理下,到时候你就知道咱们这些人比林光巢手里的人好用了。但……赵乞儿,燕府那里人手怎么补?卢仲可有说法儿?”
想起昨夜燕倾城说的过几日就要前往泗州,现在算上李横也不过是六人,四个人的缺口得补上,不然一路上少了四个人的话,还是有些让人不放心,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安全。
而且到时候,自己也可以再从皇城司挪用几个人护卫燕倾城,毕竟自己现在也是堂堂的皇城司副统领,手中再没有权利,但这点儿权利还是有的。
赵乞儿看了一眼老刘头,鹰眼转了一圈后说道:“您受伤的那天卢仲就送来了四个人的名单,不过被老刘头给回了,应该是不太满意。”
“那几个人我老刘头都认识,人品不行,虽然都曾在其他商贾府上做过护卫,但后来都是出了幺蛾子后,被退回去的,卢仲显然收人家好处了,我就替您做主给回了。”老刘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叶青说道。
叶青明了的点点头,而后冲老刘头竖了个大拇指道:“交给你办?”
“那您就放心吧,李横六个人保证没问题,其他四个人,我觉得从咱们这里面挑还是比较靠谱,谁也不知道万一以后会发生什么不是?以防万一如何?”老刘头跟叶青心照不宣的对了一眼说道。
叶青点点头,刚要说话,就跟赵乞儿、泼李三一同看见,在庭院的月亮门处,一个穿着正将服饰的人,正缓缓的走了进来。
赵乞儿跟泼李三看了一眼那人,而后不易察觉的向叶青点了点头。
老刘头见叶青三人都同时望向月亮门处,于是也立刻转身,只见刘蕴古正在叶青三人的注视下,缓缓走了进来,而身后,赫然还跟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
叶青看了一眼前面带路的身穿正将服饰的人,余光中也看到了赵乞儿跟泼李三微微的点头,显然这个正将就是他们昨夜里跟踪的刘蕴古了。
而刘蕴古后面的人,正是那日在西湖,跟那个敢穿黄色内衬衣服老头儿的陪同,也是交给自己那块玉佩的太监!
“不想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叶统领如今在这皇城司衙门可还适应?”王伦含笑行礼,而后才对领着他过来的刘蕴古说道:“有劳了,多谢刘将军。”
“中贵人您请。”刘蕴古急忙躬身行礼道。
“哦?”王伦神色一愣,而后含蓄的笑了下,脑海中仔细的回忆了下,他印象中并不记得自己跟刘蕴古有见过面,但为何他会认识自己呢?
不过王伦倒也没有太往心里去,皇城司的正将,如果想要留心一个人,应该还是不难的,而且皇城司,本就是干的暗地里活计,即便是认识自己,也不足为奇。
叶青如今对中贵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已经有所了解,而且中贵人可是太监里面极为高等的,这可是侍奉皇上等皇室成员的重要人物。
“叶青见过中贵人,多谢中贵人关心,一切都还好。”说完后,便在王伦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要把王伦让进房间内。
而王伦则是四下打量了打量这光线有些暗淡的院落,含笑摇摇头说道:“不必了,咱家来此便是来请叶统领的,耽搁不得。”
叶青心一动,看来昨天晚上自己对老刘头所言,这就成真了啊,提拔自己的人,看来真的是上次这太监陪同的老头儿了。
只是那老头儿到底是什么人呢?也是太监?还是说是王爷?还是说是什么人?
不过不论叶青如何在心中猜测,他都丝毫没有敢把赵构的身份往皇帝、太上皇的层面上猜测,毕竟对他自己来讲,除非是自己走狗屎运了,竟然能够得到皇帝的青睐。
先不管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就是这种低概率到,如同买彩票中大奖一样虚无缥缈的事情,叶青便不认为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那可是皇帝、太上皇,临安一百多万人,要什么样儿的能人找不到,能够看上自己?然后提拔自己为皇城司副统领?
但就是这样完全不敢让叶青相信的事情,就如同穿越这一件事儿一样,真真实实的发生在了自己的眼前。
钱湖门离皇宫很近,是紧邻凤凰山最近的一个西城门,流经皇宫内的大河,一条会从嘉会门流入钱塘江,而另外一条则是横着斜穿皇宫,而后沿着凤凰山脚下流入城外,进入西湖。
所以钱湖门的景色因为紧邻凤凰山,加上又紧挨皇宫,这里的几个坊地,便成了达官贵人、皇室宗亲等等聚集的地方。
万松坊便以能够看见凤凰山上的大片松树而命名,更是皇室宗亲们的居住地,而在这里的府邸,通通都是幽深雅静的深宅大院,甚至就连当年与当今圣上赵昚,一同被召进宫,而后被晋封为信王的赵璩,也在万松坊居住。
叶青与王伦同乘一架马车,两人在马车里面对面而坐,一路上不论叶青如何询问,只要稍微跟赵构的身份沾一点儿边,王伦便会笑着不说话。
中和巷,以巷子后面从皇宫里分支出来的那条小河命名,巷深境幽,甚至抬头就能看见凤凰山郁郁葱葱的美景,而府邸的身后,就是那一条分流而出的中河。
巷子的尽头,一处应该是叶青一路走来,见过最为小门小户,却与燕府正门差不多大的府门口,一左一右两头与人高的大狮子,矗立在门口彰显着府邸的威严。
朱红色的大门虽然不是很亮丽,但依然给人一种豪门世家该有的风范,铜钉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光,在马车行至府门口后,无声的缓缓打开,不等叶青下车,只见王伦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而后马车又缓缓从正门驶了进去,当身后的朱红色大门关上后,马车也再次停下,王伦这才示意叶青下车。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三司 五伦
下车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巨大如墙的影壁,上面精工细琢雕刻着山山水山,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座府邸虽然不是官家府邸,但敢让门口两个人高的石狮子镇宅,又敢用如此巨大的影壁,其宅院主人的身份,怕也不是一般人。
山水雕刻的影壁叶青看不出任何寓意,所以他就不会知道,这影壁上所刻的,便是当年徽宗在汴京时所建的艮岳全貌,也被称之为万岁山。
当年徽宗大力建造艮岳,而后发生了什么,想必任何人都清楚,那便是方腊起义,以及水浒传的故事儿。
花石纲是中国历史上,专门运送奇花异石,以满足皇帝喜好的特殊运输交通名称,“纲”意指一个运输团队,往往是十艘船称一“纲”。
而当年徽宗为了兴建艮岳,满足自己对奇花异石的喜好,太湖石、灵璧石、英石、昆石这四大观赏玩石,变成了他最为钟意的石头。
于是从各地开始被运往汴京万岁山,花石船所过之处,当地的百姓,要供应钱谷和民役,有的地方甚至为了让船队通过,不惜拆毁桥梁,凿坏城郭等等。
而随着徽宗越来越喜欢这些从各地运送过来的奇花异石,统管万岁山奇石的应奉局、造作局,便开始更加卖力的在民间搜刮,同样这些官吏也开始趁机敲诈勒索、大发横财。
甚至开始连百姓家里的石头、木头等等都不放过,最终迫使百姓卖儿卖女、倾家荡产,迫不得已只能四处逃难,而后激起了方腊起义。
元代诗人郝经曾作诗:“万岁山来穷九州,汴堤犹有万人愁。中原自古多亡国,亡宋谁知是石头?”
由此也可以知道,后来被金人掳走,最终被金人在死后还当作灯油来点的徽宗,也不是说有多可怜,不过是他一个人的喜好,牵连了整个皇室与大宋王朝罢了。
跟随着王伦的脚步,绕过眼前如一堵墙般的影壁,三进院的府邸处处透露着一股无声的落寞,门窗看起来都很干净,但在叶青匆匆打量下,总觉得是缺少了一丝人气,多了一丝的阴郁。
跨入到第二进院子后,叶青才发现用别有洞天来形容真是太贴切不过了,楼台亭阁、小桥流水,姹紫嫣红、五颜六色的花朵,不算高大的树木,显然还是经过一番裁剪,每棵树看起来都极为别致,仿佛那盆栽里的植物一般,都有着独特的造型。
而随着继续深入到最后一进院子,一股雅致与高贵的气息便扑面而来,那些穿着红色服饰、顶盔戴甲的兵卒,五六步远一个依次默不出声的站着,即便是叶青这个生人进来,好像也不值得他们抬起眼皮看上一眼。
最后一进的院子在叶青看来,就像是一个小型公园一样,从府邸身后的河流引进来的水流,被巧妙的设计在整个院子里,江南园林特有的白墙青瓦,株花树木、假山流水等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演武场。
而此刻,当初在西湖见过一面的老头儿,正在两个侍女的服侍下,悠然自得的喝着茶,时不时也打量着这个幽静、淡然的花园。
“请吧叶统领。”王伦看叶青望着赵构的背影有些发愣,于是柔声细语的说道。
“那个……您等会儿啊,我想想问问中贵人您,这……这见这位贵人,有没有什么礼数?您有没有什么要叮嘱在下、末将的?”叶青急忙改口问道。
他再傻也看出来了,满院子站满了红色甲胄的殿前司、侍卫司的兵卒,而且还有一看就受过专业训练的女子,在旁边侍奉着那老头儿,这老头儿的身份虽然不至于呼之欲出,但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啊。
“叶统领不必紧张,该有的礼数做到了就合适,天家向来仁和……。”王伦笑着道。
“不好意思,纠正一下中贵人的话,我是皇城司副统领,不是统领。还有您说天家……呵呵……。”叶青嘴角抽了抽,最后“你好、再见”四个字硬是憋回到了肚子里。
殿前司、侍卫司、皇城司,三司向来都是为皇室服务的,所以眼前那老头儿,能让殿前司跟侍卫司的人为其站岗、护卫。
而且岁数绝对比当今皇帝大很多,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太上皇赵构了呗!!!
“怎么?知道朕的身份后,害怕了、胆小了?腿脚迈不动了?”赵构从那亭子里站起身,不算太高,但也不算太矮的身材,加上那久居上位者养成的气势,此刻确实是怎么看怎么像,掌控半壁江山社稷的太上皇。
虽然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但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叶青总感觉像是喜怒无常的杀意!
来到南宋半年的时间,前几个月都已经跌落到,给士农工商的商看家护院了,现在又一下子过山车似的,直接见到了争议千年而不断的南宋开国皇帝赵构!
所以,即便是个人,在这一刻都会有些懵逼,都有种想要掉头就跑的冲动。
不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叶青都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老百姓,上一世的家庭背景,户口本里连富农都不曾当过,哪怕是自己后来的档案里,在党员之前,就是个群众罢了。
不过好在,多年特种部队的生活,也让他学会了在面对紧张环境时,如何有效的缓解紧张,保持头脑清晰。
“禁军副统领叶青,参见圣上。”叶青望着从亭子里,一步一个台阶,缓缓走下来的老者,急忙下跪沉声道。
这个时候没有那么多讲究,叶青同样不是迂腐之人,何况这又是封建王朝,膝盖骨再硬,再不会打弯,面对家天下的统治者,不跪也得跪。
儒家作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忠、孝、悌、忍、善,为“五伦”关系纲常,是跪为礼仪,这个时候,叶青即便是再笨蛋,在旁边王伦的低头小声提醒下,也知道该如何做。
“孟子言:君臣之间有礼义之道、故应忠,父子之间有尊卑之序、故应孝,兄弟手足之间乃骨肉至亲、故应悌,夫妻之间挚爱而又内外有别、故应忍,朋友之间有诚信之德,故应善。”赵构满意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叶青,而后淡淡的说道:“起来说话吧。”
“谢圣上。”叶青急忙应声,而后站起身来,面对赵构那上下打量的目光,权当做自己是人体模特好了。
“如何,最近这些天可吃得香睡得好?到了皇城司可还适应?相比较于在燕府当毫无前途的护卫,是不是应该对朕感激不尽?”赵构看了一眼王伦,王伦立刻心神领会,随即向那几名宫女,以及旁边的几个太监等等,招了招手后,就连那殿前司、侍卫司的兵卒,都跟着一同撤出了诺大的后花园。
整个诺大的后花园里就剩下了赵构跟落后他一步的叶青,赵构并没有再次回到那亭子里坐下喝茶,而是双手背后,腰身笔直的带着叶青在这花园里散步。
两边的树木郁郁葱葱,五颜六色的花儿争相绽放,鹅暖石铺就的小路打扫的很干净,连一片树叶都没有,不时的头顶还有鸟儿的脆鸣声叽喳响起。
“回圣上的话,末将这些天……确实有些茶不思饭不香,这一下子被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确实是心里不怎么平静,七上八下的。”叶青不敢说自己不光吃得好睡得香,而且还逛了传说中的青楼,而且还把自己到南宋后的个人问题,都解决了一大半了呢。
赵构仿佛是没有听见叶青的话一样,也或许是听见了之后,也不会放在心上,缓缓地继续背手往前走,长吁了一口气后说道:“当年岳飞也曾被朕召到这里过,只是后来朕还来不及跟鹏举述君臣之谊,便被秦桧以莫须有罪名,于除夕夜谋害。朕每次思及,都是极为心痛,恨朕被秦桧欺上瞒下所骗。”
“……。”这话没法接啊,听着意思,难道在这被你接见过的都得死不成?
“当年在这里朕见岳飞时,岳飞曾言《国语·越语下》:臣闻之,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后来又做了《满江红》一词。对了,那日你在西湖作诗,虽然不如岳飞之词磅礴大气、杀气滔天,但也是一腔豪情。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不错,朕很喜欢你这首警醒朝廷、百姓之诗啊。”赵构继续往前走,甚至也不回头看看叶青是否还跟在他身后。
而身后的叶青越听越紧张,越听越觉得自己好像命不久矣,同样是在这里被赵构召见过,岳飞做了一首词,自己剽窃了一首诗,难道就要相同的命运去死吗?
“殿前司、侍卫司、皇城司三司,向来是皇室所用,如今朕之忧虑,却是三司无解,唯岳武穆可解,但朕却已经痛失爱将。”赵构痛心疾首,一手扶着旁边的树,一边摇头叹息道。
“禀圣上,末将叶青不才,虽自知远远不如岳武穆,但末将愿毛遂自荐,为圣上分忧解劳,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叶青看着扶手苦叹的赵构,牙花子都快嘬出来了。
这他娘的要不要这么阴险?先是西湖给一颗甜枣,然后到了这里又是威胁又是恐吓,就差那一巴掌的砍头了,我特么倒是想拒绝呢,你给我机会了吗?
口口声声怀念岳武穆,你特么的当初要是不杀他……好吧,虽然他也不算是听话,但你也不用拿岳武穆来压我,威胁我吧?
而且话说回来,谁知道你会不会在我帮你解决了难言之隐后,你特么的真把我当成第二个岳武穆给做了呢!
叶青只敢在肚子里腹诽,表面上还要做出一副忠臣良将、愿为君死的慷慨激昂的决绝样子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雷霆雨露
叶青从第一时间得知自己被提拔为皇城司的副统领后,就知道前路绝对不会是一片坦途,这世上也绝对没有免费的早中晚餐,可以正好落在自己的头上。
所以从第一次踏进皇城司的衙门后,叶青就做好了被人利用的准备,也在做好了长留大宋一辈子的准备。
但当赵构以近乎于无耻的威胁跟恐吓,来答应叶青为他卖命时,叶青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毕竟你赵构可是一个堂堂的太上皇,即便是想要利用我,也不至于这么拐弯抹角吧,直来直去不好吗?大家都是有身份……呃……好吧,是赵构是有身份的人,用不着使这种权谋之术吧。
“是不是对朕如此相逼心有不满?”赵构收回扶着树的手,刚才那一脸叹息、悔恨的孤寡老人,转眼又变成了一个精神矍铄、睿智随和的老人。
“末将不敢,只是末将担心能力有限,无法完成圣上您的差事儿。”叶青躬身说道。
“朕即然选了你,就相信你能做到。何况……你真以为朕只是想要利用你?你觉得你有让朕利用的资格吗?”赵构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笑意,而后继续背手往前走。
叶青无语,好赖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怎么着?你有权有势,自然是你说的有理咯。
“你护卫燕家时,随手杀了金使的八名手下,你真以为金人就没有要求朕,把凶手交出来?朕如此做,也是为了保护你,朕是不想让我大宋铁血男儿,再如同岳武穆一般,为了大宋江山拼死拼活,到了最后,还要死在自己人手里。你想过没有,如果朕不提拔你,不让你为朕所用,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更何况金使也死在了我大宋临安,凶手如今又找不到,到时候金人要是迁怒于你,你该如何是好?”赵构站在一块太湖石前,抚摸着太湖石的纹理,而后继续说道:“朝廷做了很多对不起大宋男儿的事儿,但……此一时彼一时,朝廷不能再错下去,不能再寒了我大宋好儿郎的心了,朕也是因为爱才,才把你提拔到了皇城司。”
“末将多谢圣上提拔之恩,末将必将知恩图报,末将将永生铭记圣上的恩赐,末将愿为圣上……。”叶青一脸正容,赵构的一番话,信个三分就好了,没必要全信。
但也不能说赵构说的没错,毕竟如果金人真的认真起来,以发兵为由要给两名金使、八名金兵报仇的话,到时候朝廷顶不住金人发兵的压力时,必然是要把自己这个杀死八名金兵的凶手,亲手送给金人的。
当然,前提是在找不到刺杀那两名金使凶手的情况下,所以这件事儿不论怎么看,最后都是自己被送到金人手里,毕竟,两件事儿可都是叶青自己一个人干的。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大宋自从偏安一隅之后,又不是没有干过这种事情,岳飞、宇文虚中两人,便是前车之鉴,都是因为在金人的逼迫之下,被自己人谋害致死。
所以摆在叶青眼前的路,看似很多,实则只有一条,那就是在皇城司好好的为赵构卖命,至于以后是死是活,这就要看造化,或者是看他自己如何自救了。
赵构烦躁的挥挥手,打断叶青的话语道:“这种屁话就不要在朕跟前说了,相信你也明白,朕不在宫里召见你,而选择在这里召见你的意思,这件事儿朕知、天知、地知,还有你知,如果再有他人知晓,就别怪朕翻脸不认人。”
“可……。”叶青皱着一张脸,您是太上皇没错,但您好歹得讲理吧?
“可什么?”赵构眉头一皱,须发皆白之下,依然是有一股让人不可抗拒的威严。
“可……可末将还不知道圣上您想让末将做什么。”叶青想摊开两手、耸肩做无奈状,但面对严肃的赵构,还是忍住了肢体上的冲动。
“此事儿王伦会跟你商议的,以后朕需要你们皇城司做何事儿,自会让王伦通知你。”赵构背手叹了口气,多少有些像是卸下了,压在心头的沉重包袱一般。
“那这样的话,岂不就是末将还没有知道,就已经有……四人知道了?末将这死罪是不是……有点儿冤……。”
“滚!”赵构突然冷哼一声。
毫无防备的叶青吓了一跳,急忙行礼后便一眼不发的准备离去。
“给朕滚回来!”赵构看着要快步流星离去的叶青,嘴角噙着一些笑意再次哼道。
叶青身形一愣,随即便面无表情的转身,再次走到赵构跟前行礼道:“圣上请吩咐。”
“给你点儿颜色,你还想着开染坊了?王伦跟随了朕多年,朕难道还信不过他?出他嘴入你耳,若再有其他人知晓,朕定当饶不了你。”赵构这退休的天子,算是在一个穿越者的面前,做出了一丝的让步。
“末将多谢圣上体谅。”叶青心头一喜,急忙继续行礼。
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不知道对着赵构行礼多少次了,先不说赵构觉不觉得烦,自己都有些烦这些冗长、繁杂的礼节了。
“你觉得这座空置多年的宅院如何?”悠悠然然,走到最初亭子里坐下后的赵构,看着站在对面不远处的叶青问道。
“真好,末将估计这辈子都不太有机会住得起了,不过看看也挺好。”叶青打量着四周,花香鸟语、幽静高贵的花园,发自肺腑的说道。
这样的宅院,在后世,完全可以当成一个小型的公园,来供百姓们晨练、大妈大爷们早晨、黄昏提上音箱跳广场舞了都。
“皇城司已不是最初的皇城司,三司之中,就属皇城司衰败的最快,虽然其中大部分都还是当年背嵬军的中坚主力,但如今的皇城司让朕很失望,所以你切不可让朕对你失望。”赵构示意叶青在他对面坐下。
叶青有些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最后赵构耐着性子、冷着一张老脸确认的点了点头,叶青才敢谨小慎微的在赵构对面坐下。
约莫一个时辰的相处,叶青原本最初的紧张也早已经消失不见,所以对于正常情况下,看起来还算是随和的赵构,也就不是那么害怕了。
好在叶青在家,经常跟着白纯学些茶艺,虽然是抱着捣乱的心态,跟锦瑟在那里闹着玩儿,但时间一长,倒是也学了一些泡茶、以及煮水的技艺。
所以当赵构让他为其沏茶时,一开始还有些拘谨的叶青,随着赵构满嘴陆羽的《茶经》:慎勿,使凉炎不匀。论沸水,一沸不用,三沸太老,而取二沸则恰好。
“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看不出来,你竟然还懂一些茶道?”赵构端起茶杯先是嗅了嗅,而后满意的喝了一口后夸赞道。
“多谢圣上褒奖。在家无事儿时,偶尔会跟着白……末将嫂嫂学习一些茶艺。”叶青谨尊白纯教的:奉茶为礼尊长者、备茶浓意表浓情。
“即然你觉得这府邸不错,而且也放置了多年,这样吧,不妨这几日,搬到这边来住吧,地契等,朕会让王伦帮着你办好,亲自交到你手上。”赵构端着茶杯,双眼带着不容叶青拒绝的警告说道。
“这……圣上,末将不是想那个……什么,只是末将家里算上末将才三口人……。”叶青心中一慌,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不假,但赵构这手玩的太阴了啊。
明着这是君恩天赐,但稍微一细想,完全是要控制自己的家人来要挟自己的节奏啊。
“无妨,丫鬟下人有的是,你如今也是皇城司副统领,府邸若是差了,岂不是让人笑话朝廷小气?此事儿就这么定了,退下吧。”赵构根本不给叶青解释的机会,不由分说、态度极其强硬的端茶送客。
面对赵构那张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老脸,叶青无奈,只能在心中叹口气,而后行礼转身离去。
巨大的影壁前,王伦也已经站在了影壁旁,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显然这家伙心里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他的本职工作,就是现在,把赵构让自己做的事情告诉自己。
“叶统领对府邸可还满意?咱家多说一句话,圣上可是从不曾如此对待过谁啊,您可要懂得感激圣恩才是。”王伦虚请,而后率先从诺大的府门走了出来。
两人行走在巷深境幽的平坦街道上,王伦继续呵呵笑着道:“下雨的时候府门前会有些积水,但也不甚打紧,叶统领若是高兴,不妨就笑出来?”
叶青听着王伦这货的话,心里头是更加郁闷了,回头看了一眼那朱红色的大门,阳光下灿烂威严,石狮子仿佛雄兵天降,镇守着那大门。
“中贵人,我家算我就三口人,您说我要这么大宅子有什么用?而且……要不您还是先说说圣上让我做什么吧,不然这心里不踏实,七上八下的。”叶青指了指胸口,苦笑着说道。
王伦听着叶青的语气一愣,显然他并不知道,其实这府邸是赵构硬塞给他的,而且还是半威胁半恐吓着,逼迫叶青不得不接受赵构的旨意。
“这……圣上没跟您说?”王伦有些吃惊,但那张脸却怎么看,怎么都还是像挂着笑容。
“说……说什么啊?”叶青愣了下,而后把刚才跟赵构谈话的内容,七七八八的跟王伦学了一遍。
学完之后,王伦看叶青的神色这一次是真正的变色了,赵构对于叶青的亲近,超过了他王伦的想象不说,而且还以岳飞为引,如此看来,圣上对眼前的叶青期望可是高过了自己的预期啊。
“这么说来,因为岳将军的前车之鉴,叶统领是怕自己步其后尘?”王伦停下脚步,试探着叶青问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结
有一种人,即便是刚刚认识不多久,哪怕是初次见面,但不论是从他的态度还是语气上,都能够给你一种可以引为知己、完全信任的感觉,能够让你毫无保留、不加戒心的,对他全盘托出你内心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王伦常年在宫中,侍奉在赵构左右的关系,其职责需要让他自己成为一个忠心的聆听者,需要让他自己成为一个,不论赵构心情好坏,都愿意把他当成第一个,完全可以倾诉、信任的对象。
所以此刻王伦给叶青的感觉,就是一种让叶青感觉像是金榜题名、他乡遇故知,视为可知心换命,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不过好在,叶青头顶自从见了赵构之后,一直悬挂着四个大字:交浅言深。
面对笑呵呵的王伦,叶青无声的笑了下,而后继续说道:“中贵人您真是高看我了,我何德何能,岂能够跟圣上心中的忠臣良将相比?再说了……我来到这个世上,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又岂会怕步谁后尘?”
叶青随和的笑着,王伦那张脸,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仔细的打量一张太监的脸,毕竟对他来说,太监这样的人群,后世很难看到的。
王伦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揣摩透叶青那句“来到这个世上,就没打算活着回去”的意思后,冲叶青竖了个大拇指感慨道:“叶统领竟还是个如此风趣之人,咱家今日受教了。”
“中贵人抬爱了。”叶青拱手行礼,而后在王伦的目送下上了马车离去。
望着叶青的马车缓缓离去,直到马车从中和巷消失不见,王伦脸上那让人感到信任、诚挚的笑容都不曾变过,也或许这家伙即便是心里头想要杀人时,也会是这番面孔,如同笑面虎。
王伦转身回到宅院里,原本被赵构散去的宫女、太监,包括殿前司、侍卫司的人就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依然还站在原来的地方。
赵构同样也还在悠然自得的喝着茶水,甚至不用回头,便淡声问道:“如何?以你王伦的眼光来看,此人可堪大任否?”
王伦走到赵构身后的不远处停下,脸上依然是那千年不变的笑容,眼光却是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望着赵构的背影,在心里斟酌着接下来的言辞。
“哦?难道你王伦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还是说朕看走眼了?”赵构有些焦急,半天没有听见身后王伦说话,缓缓扭头看向身后的王伦问道。
“圣上误会了,奴婢只是不太能够看清楚此人,而且……奴婢的结论,恐怕有些太过于荒谬。”王伦低着头,眼神则是更加的凝重道。
“但说无妨。”赵构心一沉,王伦向来看人极准,这一次竟然有些矛盾、纠结,难不成自己真的高估了那叶青?
王伦两手在袖子里不自觉的攥了攥拳头,而后平静的说道:“此人如果用好了,绝非岳飞、张俊之流能够相提并论。”
赵构没有说话,而是转身继续端起了茶杯,王伦于是继续接着说道:“此人不可为相可为将,为将为帅,都将是我大宋之边疆长城一般的存在。”
“为何?”赵构缓缓放下茶杯,而后又追问了一句:“金人也拿他没办法不成?”
“回圣上的话,奴婢不知此人用兵打仗如何,这还要看他这一次是否能够完成您的旨意。但此人之思想,却不是我大宋朝任何一名武将可比拟。”王伦低着头,盯着脚下的一只蚂蚁,一片比其身子足足大了好几倍的树枝,竟被蚂蚁拖着往前走。
“想要判断一个人是否忠心,都很难判断,你跟他不过区区柱香的时间,就敢下如此结论?”赵构声音变得深沉了下来。
王伦却是一动不动,反而心中比刚才还轻松了不少,回答道:“奴婢听叶青说,圣上跟他提及了岳飞,而叶青对于岳飞之死,显然并没有同情跟仰慕心,更没有露出丝毫惋惜之意,但他又不是怯战主和之人。于是奴婢便问他为何……。”
“他说什么?”赵构问道。
“他说岳飞是自己把自己玩死的,不该怪朝廷,更不该怪……圣上。他说:为将为帅为兵者,不该有自己的意志,如果有了自己的意志,那么怎么死都不冤。我大宋朝的军队,只能有一个声音、一个意志,那就是圣上的唯一意志。兵者、国之大事,我大宋守卫边疆之利剑也,兵者,当该以服从圣旨为天职,又岂能把自己的思想意志放在兵者之上?”
“所以他最后结论是:兵者,利剑也,出鞘还是归鞘,当以圣上之旨意为准。”王伦脑海里不时浮现,刚才叶青跟自己交谈的话语。
“置家国利益于不顾?只以圣旨为尊?那他是从来没有想过北伐了?还是说只想安安稳稳的当个副统领?一字不落的说来。”赵构淡淡的问道,他敢肯定,王伦一定会如此问叶青的。
“回圣上的话,奴婢便是如此问他的。叶青先是不屑的笑了笑。”
王伦学着叶青的口气继续说道:“武将的职责只是打仗、守卫边疆。国家利益有治国安邦之文臣,跟我何干?我只要时刻做好迎战的准备就好了,至于政与治,不该是武将插手、多嘴啊,朝廷又没有给我那份银子。何况,你一个武将没事儿参合政与治做什么?难道一个经常在外领兵作战之人,还要比人家文臣、圣上了解江山社稷?打不打仗、北不北伐,难道还要比江山社稷之利益要高?不懂啊?其实我的意思就是:国家利益高于一切,是战是和,当该以大局、江山利益为重才是。武将嘛……做好自己就行了,别为了战而战。圣上让你出征的时候,你能打赢就行了,圣上让你打西,你别打东,圣上让你输,你能跑得比敌人快就行。所以,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就够了。”
“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赵构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而后喃喃的念着这两句话,仰天叹口气,有些无奈的道:“当年岳飞要是能有如此觉悟该多好啊!又何必苦苦相逼还未站稳脚跟的朝廷呢?即便是你想要迎回二圣又如何?可朝廷匆匆南下定都,一切虽不是百废待兴,但也得有时间重整旗鼓才是啊!朝廷新败犹如无根之萍飘于水上,即便是南地,百姓暴动也不在少数,朝廷为稳固江山,又岂能不用兵?北伐迎回二圣要用兵,稳固残存江山要用兵!朕要守住这半壁江山不为金人铁骑践踏要用兵!朕的日子真的如你想的那般逍遥自在?自古忠孝两难全,朕当是该以保住父皇与兄长留下的残存江山社稷为忠,还是该倾朝廷所有之力,冒着亡国灭种的危险,迎回父皇与兄长为孝?朕在社稷安稳之际,便禅位于太祖七世孙,算不算是物归原主?朕可害怕被人夺去皇位?”
“朕舍了颜面,任由赵昚为你平反、秦桧即便无功,但也因你而入罪,可北伐如今可有成效?朕还江山于太祖后人,是想要告诉天下人,朕非是贪恋皇位而不敢赢回二圣,而是因为朕很清楚,偏安一隅的大宋之势微,远远不是你一个岳飞就能收复失地的!现在如果你岳飞还在,该是有多好啊,你岳飞想要收复失地,洗刷靖康之耻,朕绝无二话!这座宅子今日起,便赐给叶青,明日就让他搬过来。”赵构拍着膝盖起身,精神焕发,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沉声说道。
“是,圣上。”王伦急忙应是,而后看了看自信如山的赵构,犹豫了下说道:“人气不旺,是不是从宫里……。”
“看着办吧,但是别太过了,将来是要独掌皇城司的,放多少人被发现也是早晚的事儿,掌握好那个度即可。”赵构往前行走,头也不回的说道。
看似不明不白的话语,听在王伦的耳朵里,却是让王伦大喜,再次应是,而后才紧紧跟随着赵构,往府外走去。
即便是王伦都有些佩服叶青,一番对于自己的话语,就像是完全专门要说给太上皇听的一样,当自己转述给太上皇时,王伦自己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效果,能够解开太上皇心中的一些牵扯多年的心结。
“国家利益过于一切,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这番话看似像是叶青的立场,但更像是当着赵构的面,在一一指责岳飞当年身为将帅之时,因意气用事、干涉朝堂犯下的错,就像是在赵构赐死岳飞,面对天下人的口诛笔伐而理屈词穷一事儿上,为赵构找到了那么一丝丝赐死岳飞的理由一般。
岳飞以莫须有罪名被谋害,加上民间谣传,以及对岳飞的追思,多多少少对于赵构来讲,就像是一个解不开的心结一样,一直压抑在赵构的内心深处。
仿佛谋杀岳飞,是他赵构在位以来,做过的再愚蠢不过的事情了。
但今日叶青一番话,特别是那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番言论,彻底解开了赵构心中的那丝纠结跟理屈,让他开始觉得,赐死岳飞并非是金人所迫!更非是自己懦弱而致。而是岳飞咎由自取,逾越了身为武将之责!
马车缓缓行走在御街之上,赵乞儿在到达清河坊的时候,轻松的跳下了马车,而后往燕府方向走去,前去通知燕倾城晚两日再起身前往泗州,因为叶青过几日也要往泗州,不如一同结伴而行。
老刘头跟叶青在斜风细雨楼前跳下了马车,叶青揣着王伦交代自己的事情,觉得有必要找李清照帮个忙了。
泼李三驾着马车回到皇城司,然后换骑快马,如同一阵风似的出城前往禁军营,按照叶青的意思,需要找一百个好手,跟随他前往泗州,所以由他负责集结一百名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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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皇家任务
叶青与老刘头从斜风细雨楼的正门进入,随即便迎来了伙计的热情招待,而当叶青直接提出要找柳轻烟时,立刻迎来了伙计的警惕,连说柳姑娘正在陪客人,而且柳姑娘不是什么人想见就得见的。
老刘头还想跟那伙计解释,自己跟叶青乃是柳姑娘的朋友,不想那伙计的嘴皮子不亚于他老刘头,连连不屑的说道:“来这里的客人,大部分都这么说,但柳姑娘却一个也不认识,所以想见柳姑娘,不是有银子就能见到的。”
叶青看着伙计那狗眼看人低的嘴脸,直接示意老刘头别跟他废话,掏出了皇城司的腰牌扔给了那伙计,直截了当道:“皇城司查案,前些时日两名金使在你们进风细雨楼遇刺而亡,不想你们斜风细雨楼直接关门的话,赶紧给我找去。”
伙计拿着仿佛烫手的腰牌,甚至都敢仔细看上一眼,皇城司三个字,就已经让他吓得有些魂不守舍了。
颤抖着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叶青,急急道:“大大人请稍后,小的这就跟您通知去,您这边请。”
叶青、老刘头二人跟着伙计来到二楼的一间包厢内,随后便有人把水果等等端进来,看着叶青跟老刘头泰然自若的样子,伙计连连躬身说着请稍后,而后便匆匆的走了出去。
大厅内王淮在叶青扔出腰牌的第一时间,就已经确定了进来的年轻人,便是那皇城司的副统领叶青,只是他不知道,为何皇城司也要参合进金使遇刺的事情中来?
难道皇城司想要借此机会,敲诈勒索斜风细雨楼不成?还是说他们过来,真的只是因为柳轻烟,所以慕名而来拜访?
房间内,老刘头看着豪奢的房间,一把竖琴放在旁边,老刘头硬是围着转了好几圈,不住的摇头啧啧称赞道:“有钱真是好啊,真是会享受啊,这要是有了歌妓在此,让我住一辈子我也愿意啊。”
“你还是别想着享受了,先想着吃苦吧。”叶青自斟自饮道:“趁柳轻烟还没来,我再给你交代一下,总之,这件事儿非你不可。”
“我知道,刚才来的路上你不都说了嘛,一个金人的商队会经过泗州进入我大宋疆域,我们的任务便是拦住他们。”老刘头在叶青对面坐下,依然是一副看哪都新奇的样子。
“从北往南,绝对不止一个商队,所以我们该如何确定,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商队?”叶青喝着茶,看着老刘头问道。
一个两百人的商队,有金国官员在内,两百人的具体名字没人知道,其他细节更是无从得知,但里面应该有两到三个赵姓之人。
按照王伦的说法是,这几个赵姓之人,是当年金军入侵时,叛变到了金国,如今又想借着大宋社稷稳定之时,投奔回来,但更多的是抱着别有用心的目的。
而且这些人,便是当年出卖了一个叫宇文虚中的人,宇文虚中本是大宋朝廷官员,后因出使金国而被扣押,然后被迫在金国做了官。
官至礼部尚书时,却被那几名赵姓之人告发,指他意图复宋,而且还把在大宋,被朝廷厚待的宇文虚中一家大小,二十余口人骗到了金国。
最后南宋功臣宇文虚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家人,二十余口被金人活活烧死,宇文虚中也同时被害。
但奈何如今他们有金人身份做保护,所以即便知道他们便是当年,害死忠臣宇文虚中的那些人,大宋朝廷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逍遥法外。
“所以我们的任务便是,在泗州做掉这些人?”老刘头难得的眼中露出一抹狠戾的光芒道。
“在泗州做找死啊?”叶青压低了声音说道:“在泗州把这些人做了,朝廷是高兴了,但如果金人问起朝廷来,朝廷一旦扛不住金人的压力,到时候你我就洗干净脖子,等着让金人当畜生宰吧。”
“那……那您还接这趟买卖?”老刘头吓了一跳,有些埋怨的说道。
“今日在那宅子里,你觉得我不答应行吗?不答应的话,恐怕我们就走不出那府邸了,现在就已经是死人了。”叶青不满的撇了一眼老刘头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老刘头看着若有所思的叶青问道。
“在金人的地盘做掉他们,而后我们在潜回来。如此一来,万事大吉,岂不妥当?”叶青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笑着说道。
王伦的意思是在泗州,等那些人进驻到金人的驿站后,再对他们动手,虽然这样看起来确实是十拿九稳,而且绝对不会放跑一个。
但如此一来,就会给叶青等人留下后患,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儿,朝廷再把他们推出去顶罪。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叶青便打算铤而走险,在金国境内做掉这些人,然后事成之后再潜回宋地,如此一来,最起码他们就少了被朝廷拿去顶罪的风险。
而且叶青之所以如此谨慎,是因为他不太相信王伦跟赵构,如果此事儿真是朝廷为忠臣良将复仇之事儿,那就没必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还在一处深宅大院亲自召见自己,而且赵构对自己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如此神秘的阵仗,摆明了这件事情不是那么寻常。
叶青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张大网就已经开始对着自己的头顶洒了下来,以至于现在他自己,就是想要跑路都来不及了。
原本叶青还想着,借此机会,带着白纯等人,直接逃出临安算了。
但赵构老奸巨猾,显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些,直接把叶青嘴里三口之家的两口给扣留了,这让叶青一下子变完全失去了主动,跟逃跑的念头,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听话办差了。
“所以我必须得提前前往泗州,打探那商队的确切消息。可我怎么进入金人的地界啊?您总不能让我就这么白白送死吧?金人的地盘,如同龙潭虎穴,这一趟说是上刀山下火海、是往地狱里转一圈也不为过啊。”老刘头恨不得揍一顿叶青,这个家伙太坏了,竟然让自己打前战。
虽然在他看来,他自己确实是不二人选,自己的长处便是善打听,所以相比赵乞儿跟泼李三,他绝对是最佳人选了,但总觉得叶青这小子是把他往死里坑。
“所以我们才来这里啊。”叶青看着苦着一张老脸的老刘头,轻松的笑着说道。
“喂,你小子到底什么意思?我老刘头虽说平日里比较势力,表面上很向往这青楼歌妓,但我告诉你,比起一条命来,我老刘头可不觉得一夜温柔乡,值得我这一趟去送死啊。”老刘头一拍桌子,看着轻松惬意的叶青,感觉这就是临行赴死前的那一碗酒啊。
这小子还真是打算给自己找个姑娘,然后**一刻值千金,然后再送自己前往北地?这小子的良心简直是……简直是被狗吃了!
这半年自从认识他来,虽然老刘头我势力、市侩等等,但对你叶青还算是忠心耿耿,你不能就这么坑自己的忠心手下啊,坑一个少一个啊可是。
“老刘头,你脑子里天天装的都是什么啊?你怎么能想到那一方面呢?”叶青听见敲门声,并没有示意让其进来,而是看了一眼老刘头继续说道:“你记住了,今日从我们前往那宅子开始,所有的事情,都是秘密,都是绝密,如果我们走漏了这一趟任务的风声,哪怕是一点点关于这次任务的风声,就不光是死我们、死全家那么简单了,到时候很可能就是诛九族了。”
“这么严重?”老刘头看了一眼再次被敲响的门,指了指给叶青看,而后看叶青不为所动,于是问道:“那……你能不能,不对,我能不能知道你今日在那宅子里见了谁?”
“不能!”叶青坚决的摇头说道,而后才走到门口,亲自拉开了门。
如叶青所料一样,柳轻烟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的直直走了进来。
从伙计告诉她,皇城司有人来找她查案后,她就猜到了是谁来找自己了,只是她不知道叶青找自己是何目的!
“什么事儿,赶紧说,说完了就赶紧离开,本姑娘还有事儿呢。”柳轻烟也不坐,站在窗口那一株牡丹花前,不耐烦的说道。
“居士可在?我要找她有要事相商。”叶青走到柳轻烟对面,望着那身材妖娆的佳人,脑海里又一次浮现了那晚上的香艳画面,仿佛鼻尖又钻进了那丝丝如兰的处子气息。
柳轻烟瞟了一眼桌后的老刘头,而后又看了看叶青,才继续冷冷的说道:“居士是你想见就想见的?”
叶青会意,含笑点了点头,而后老刘头一瞪眼,你小子太不够意思了吧?有了天仙般的人儿,就把我老刘头打发了?
坐这里什么都没干,你还好意思让我明日就前往泗州给你卖命?
于是心有不甘的老刘头哼了一声后,才不情不愿的起身,然后竟然冲着叶青比划了一个,他不怎么明白意思,但知道绝对不是问好的中指后,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门被老刘头轻轻关上后,叶青看着一脸冰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了的柳轻烟说道:“我找居士真的有要事儿,我是来谈合作的。”
“真的?”柳轻烟抬头,望着叶青脱口而出道。
(ps:明天首订就拜托各位了,如果已经看到这里了,真的,不妨明天冲上一块钱,支持下青叶的首订吧,别让青叶数据太惨了,明日起,真的争取三更!拜托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