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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叶7     宋疆txt下载     宋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茶杯

    走出巷子来到御街之上时,清晨灰蒙蒙的天色中,伴随着半空中一些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一架马车已经安安静静地停在了路边,往来的多是一些水车跟商贩,或者是准备出城的马车、牛车等等。

    安静、祥和、生机勃勃的清晨,早起的一些铺子也已经开门营业,一天的忙碌也便是从这一刻就开始了,直到夜半三更时分,整个临安城才会恢复到,如现在清晨这般安宁的情形当中来。

    一天天的周而复始,时间就是这么无声的从每个人的生活中划过,或是留下悲欢离合,或是烙下精彩落寞。

    车辕上的赶车把式换成了李横,老刘头在一旁一直揉着脑袋,看着有些通红的双眼,显然是昨天在自己离开后,他跟卢仲等人又没有少喝。

    原本不该如此早开门的三婶儿酒馆,此时却是突然在伙计的动作下,把酒馆儿的门板拆了下来,三婶儿神采奕奕的从里面走出来,扭着丰腴的腰肢往这边看了一眼,而后便往箱子后面走去。

    “你这是……昨天坑了卢仲他们多少钱?”叶青抚摸着下巴,看着扭腰送臀、风韵犹存的三婶儿背影,显然昨天的生意好的,让三婶儿今天破天荒的出门跟老刘头打个照面。

    老刘头低着头嘿嘿笑了下,低声说道:“三婶儿积压了近半年卖不出去的酒,昨天都喝了,你想她能不高兴吗?”

    “那我特么的后面喝的不是假酒吧?”叶青一愣,扭头鄙夷的看着老刘头。

    “怎么能啊,昨天后面喝的,都是酒馆里最好最贵的酒,怎么可能是假酒。”老刘头一脸严肃,急忙纠正着叶青。

    “昨天到最后你就是给他们喝凉水,他们也喝不出来的。”想起昨天自己要离开时,走到柜台准备付账时,卢仲跟吴贵都快哭了,说什么自己付账,就等于是要他们的命。

    最后无奈,叶青只能是摸了摸兜里,白纯当天给的那一两银子,然后踏踏实实的回家了。

    毕竟叶青也知道,昨天如果真要他付账的话,到时候就是他得欠三婶儿账了,那些酒那些菜,无论如何加起来,也不是一两银子就能消费得起的。

    赵乞儿跟泼李三只是不动声色的对着叶青行礼,在事情未挑明之前,他们之间的上下级关系,依然是一个禁军都头跟禁军士卒的关系。

    坐上车辕后,马车里久久也没有传出声音来,直到行驶了快要一半时,幽儿那小丫头才悄悄掀开帘子探出头,手里拿着一块儿精致的点心:“小姐给您的。”

    “早上吃过饭了,不吃甜食。”叶青扭头看了一眼幽儿小手心里的点心,会心一笑道。

    “小姐给您的。”幽儿再次小声认真的说道。

    “非吃不可?”

    幽儿点头如捣蒜,伸着手满脸希冀的看着叶青。

    于是只好看了一眼车帘后面,看不太真切的燕倾城,把幽儿手里的点心拿起来直接放进了嘴里。

    “怎么样儿?好吃不?”

    “还行,挺好吃,就是太甜了,你做的啊。”

    “……。”幽儿刚一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小脑袋便被里面的小姐拉了进去。

    叶青看着车帘荡漾的窗口,听着里面传来幽儿发出哎哟一声,笑了笑也没有再说话。

    马车在作坊门口停下来,一路上没说话的燕倾城才从车里走了下来,只是一路上也没有跟叶青说话,直到叶青与魏掌柜交代好了所有的一切事宜,看着魏掌柜与几个伙计,一起小心翼翼的,按照叶青的步骤开始染色后,燕倾城才算是有了说话的兴致。

    趁着布料染色完毕的功夫,燕倾城跟叶青坐在了院子里的小亭子内,头顶昨日里没有摘下来的新料子,遮挡着渐渐升起的晨光,让本来就不太明亮的小院,显得稍微有一些阴暗。

    “这样就行了?”燕倾城眉头之间有些隐忧,低着头亲手沏茶道。

    “应该差不多了,魏掌柜懂得多,前几天就跟我提及过一些注意事项,而后也加入了他说的法子,应该没有问题。”叶青不等燕倾城把茶水递过来,自己就主动的端了过来。

    燕倾城眉头再皱,看着叶青毫不犹豫的拿走一杯茶,轻轻啧了一声后,也没有说话,只是当叶青把茶水放到嘴边时,才神情有些古怪的转移了视线。

    “你跟范念德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怨隙?为何昨天他会那么针对于你?”燕倾城低着头,把另外一只茶杯放在了自己旁边问道。

    “白纯昨天没跟你说,还是你没问过她?”叶青有些诧异,昨天两人还同坐一个车厢,难道她们女人之间就不说话?

    “没说也没问。”燕倾城点点头说道。

    于是叶青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趁着等新料子的空闲,把当跟范念德之间的嫌隙说了出来,这里面自然是不会夹杂个人感情,毕竟在他看来,哪怕是站在客观的立场,范念德他也不占理不是。

    只是燕倾城听完后,眉头的隐忧更重了,望着眼前的茶水叹口气,眉目如画、我见犹怜的说道:“范念德此人亦商亦儒,一直都是我父亲极为忌惮的人,儒者大贤的名字在临安颇有威望,又有商圣后人一说,在临安商贾之中,也是极为有威望的一人。”

    “你又没有招惹他,你怕什么?何况他现在又能拿我怎样儿?”叶青两手一摊无辜道。

    以前自己是一个小小的禁军,他都拿自己没辙,现在自己眼看着就要走马上任副统领了,那就更不怕这个亦商亦儒的范念德了。

    “你的事儿我今日出门的时候,听他们在府门口说起了,知道你升迁为皇城司副统领了。”燕倾城眼神有些黯然神伤。

    “那你就拿一块儿糕点忽悠我啊?就这态度……。”

    “谁忽悠你了,人家……。”燕倾城发现自己的语气,在叶青跟前越来越小女儿状,而且越来越有撒娇的迹象后,急忙闭嘴,而后顿了下说道:“你以为你真的是时来运转啊?范念德在临安能够有如此威望,除了他自己本身亦商亦儒外,平日里结交的也多是临安的权贵豪门,即便是皇城司里,他就有不少熟人!”

    看着叶青依然悠然自得的喝着茶,一脸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自己刚才说的话,都被他当成了耳旁风。

    芳心顿时不由的有些生气,自己都如此这般替他担忧了,他竟然还能像个无事儿人一样!

    “你知道皇城司有人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过去了之后,不定范念德会不会暗地里在你背后,利用他自己的人脉关系,给你捣乱、煽风点火,这些可都是文人们最喜欢干的事情,不着痕迹的杀人诛心。”燕倾城身体前倾,怒其不争的看着一脸悠然的叶青,焦急忧虑的轻拍着桌面说道。

    “文人所谓的唇枪舌剑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但现在也得深入虎穴之后,才能知道什么人会针对我吧?而且……。”

    “而且什么?”燕倾城看着叶青皱眉头,心里不由一紧,急忙再次往前倾身问道。

    这种事情她燕家丝毫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是帮着他分析利害关系。毕竟不是钱财之事儿,如果只是关于钱财方面的事情,她燕倾城就不会如此担忧了,多了做不了主,但是能力范围内,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帮助叶青的。

    可这是朝堂之事儿,而且还是皇城司啊,那是什么样儿的衙门口,即便是没进去过,不太了解的人,都知道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虎口衙门。

    “你是不是在担心我啊?怕我出事儿?”叶青眉头一展,看着眼前娇艳如花儿的脸蛋,轻笑着说道。

    “轻浮!”燕倾城一愣,随即脸一寒,而后脸颊没来由的升起一抹红晕,强自镇定道:“我是怕我那五百两银子真的打了水漂,还有你答应跟我合作的其他事儿还没有办法,谁担心你了真是的。”

    “唉……。”叶青看着燕倾城含羞娇嗔的模样儿:“造化弄人啊,老天爷王八蛋啊。对了,你怎么会对范念德如此熟悉呢?”

    叶青真想跟燕倾城表白啊,但他自己对未来的规划都不是很不确定。

    穿越这种事儿第一次干啊,也不知道穿是穿一辈子还是一阵子,万一到时候伤了人家的心,自己在千年的那一头,心里也不会好受啊。

    人家是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自己不会真应了人家这首诗,而后变成:你伫千年头,我伫千年尾,日日思君不见君,相思寄明月吧。

    “同是商贾,临安城就这么大,就算是不了解也了解了。虽然他不是皇商,但因为皇城司有人,所以前往泗州的生意,经常能够看到他家的伙计、掌柜往来贸易。而且因为皇城司的关系,甚至在路上的盘查比我们这些皇商还要轻松,看见他家的商船或者是车队,打个招呼就放行了。不过他家很少几条船或者是十几辆马车这种规模的大生意,都是单船或者是单架马车,也可能是因为此,所以才不被人注意、严格检查吧。”

    燕倾城不懂为何叶青突然感叹造化弄人,但听到问起范念德的事情,急忙认真详细的说道。

    在她心里,自然是希望叶青对范念德了解的越多越好,最好是自己知道的这些事情,能够对叶青以后有点儿帮助,那就是更合她的心意了。

    “小姐,外面来了很多禁军,还有大官,几十号人往咱家作坊这边来了。”幽儿小脸不知道是吓得,还是跑的太急的缘故,有些苍白的来到燕倾城跟叶青跟前急声说道。

    只是不等燕倾城跟叶青问她还有什么人,只见小丫头突然盯着叶青正放在嘴边的茶杯,惊叫的道:“哎呀,那个杯子是小姐专用的,你不可以用。”

    “我……你家小姐没说啊。”

    “幽儿别瞎说,我……我……我们出去看看是什么人。”燕倾城脑袋轰的一下,瞬间空白。

    整个人瞬间变得浑身燥热,小脸红的仿佛都能滴出汁来了,起身拉起幽儿的手,逃似的就往外跑。

第一百零七章 晋升

    没有敲锣打鼓,没有张灯结彩,只是在兵部侍郎王之望,以及禁军统制王德、皇城司禁军统领龙大渊几人的簇拥下,叶青毕恭毕敬的从三人手里依次接过了,象征皇城司副统领的腰牌、印信,盔甲武器,以及文书等其他东西。

    “青年才俊啊,我等恭喜叶将军了。如此年纪就已经能够进入皇城司任职副统领,得朝廷看重,为朝廷办差,当真是年少有为、后生可畏啊。”王之望上下打量着捧着一摞东西的叶青,由衷肺腑的夸赞道。

    “如今已是我禁军副统领,自当不辜负朝廷对你的栽培与厚望才是,我大宋朝北伐金国、收复失地,就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如此年富力强者,在我禁军可是不可多得的勇武将才啊,可要为我们禁军争口气,不能再让他们看轻我们的战力才行。”身为正儿八经的禁军一把手,禁军统制王德,赞许的拍了拍叶青的肩膀,自然是要给予自己新晋手下厚望才是。

    只是这番话说出口后,在场的没有一个人相信,仅仅凭借一个皇城司副统领,就能够打赢金兵,收复失地,显然是异想天开了。

    当然,在场的人也没有人会把王德的话当真,官场上互相祝贺同僚升迁的客套话罢了,如果真当真,估计用不了多久,当真的那位也就该被罢官免职了。

    所以不论是王之望的恭贺,还是王德的加勉,都是此刻其乐融融的气氛中,不可或缺的点缀罢了。

    龙大渊身型与叶青差不多高大,只是比起叶青要魁梧了很多,在兵部侍郎与禁军统制两位大人说完后,他这个掌管皇城司的统领,自然是也要跟叶青客套、恭喜几句。

    “恭喜叶统领了。只是这以后你我同司为将,以后如有过于严苛之处,还望叶统领理解。毕竟咱们皇城司是替圣上办差的,丝毫大意不得,如果出了岔子,到时候可别怪我不顾同僚情面。”龙大渊说完后,一把质地上乘的雁翎刀,便被他重重的拍在了叶青捧着的盔甲上。

    “是,末将谨记三位大人的教诲,定当尽心尽力,为朝廷、为圣上办好差事儿。”叶青急忙诚惶诚恐的对着眼前的三人说道。

    接下来三人在跟叶青,继续不咸不淡的又客套了几句后,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如同设计好了一样,连番旁敲侧击的问着叶青一些家长里短、平日里的事情。

    而叶青自己也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当上这皇城司副统领的,所以面对三人轮番问出来的问题,各个是有问必答,可三人脸上依然是看不到丝毫的松懈之色,相反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了。

    于是在经过一番徒劳无功的旁敲侧击,在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三人也便不再多留,有些意兴阑珊、带着一丝不满的便打算告辞离开。

    哪怕是叶青在燕倾城从他背后,神色焦急、偷偷摸摸的,接连不断使劲的捅了他好几下后,终于反应过来,急忙说道在丰乐楼已经备好了水酒,打算感谢王之望、王德、龙大渊三人的栽培之恩,也没有拦住满腹心事的三人离去。

    望着三人以及护卫离去的背影,叶青这才回头,看着燕倾城埋怨道:“腰都快被你捅折了,没听出来吗?他们也不知道我是靠什么关系,一下子就被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的,请他们不是白白浪费银子。”

    “你……你真是个榆木脑袋。”燕倾城没想到自己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满脸幽怨的跺脚说道,而后拉着幽儿便往染坊里面走去。

    叶青望着燕倾城的背影,心里哪能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是这个时候就开始站队,或者是讨好,显然不管用,也没有必要。

    老刘头待燕倾城离开后,便顺手接过叶青怀里的一大摞东西,先是跟着李横等九个人,一同向叶青贺喜。

    然后才走到叶青跟前喃喃道:“不应该这么小气啊,这哪算是场面啊,虽然来人的份量是足够了,但场面上就差太多了,分明是不把你当回事儿啊。”

    “你什么意思?我现在也是副统领,他们不拿我当回事儿,你也不拿我当回事儿了?”叶青翻了翻白眼,燕倾城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这又跟着添什么乱,想什么幺蛾子呢。

    “秀才考取个功名,那都是敲锣打鼓、张灯结彩,弄的整个街坊四邻,甚至是相邻的好几坊地的人都能知道,就跟娶媳妇儿似的,而且这还是在临安城。这要是在其他地方,那就更不得了了,县令、知府,大红衣服的状元骑着大黑马……。”

    “你还是等你女婿升官的时候,再想这些吧,我特么的这个副统领别人不知道,咱们自己心里能没有点儿比……数吗?低调点儿吧,要是高调的话,说不准没几天你就得给我收尸了。”拍了拍老刘头怀里自己那些副统领的“家当”,而后也径直往作坊里走去。

    燕倾城在魏掌柜的陪同下,正在比对着两块颜色差不多的黄色布料,从燕倾城欣喜、兴奋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显然魏掌柜做的布料还是很让她满意,或者是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之中。

    双手摩挲着那块鲜艳的布料,脸上惊喜交加,看见叶青走过来后,就像是刚才在作坊门口,她根本没有跟叶青怄气一样,拿着那块布料走到叶青跟前,笑颜如花儿般绽放道:“真的成了,你看,比那个料子要鲜艳了很多。”

    “是吗?”叶青接过从前的料子,在他眼里,总觉得两块料子没有多大区别。

    可这在对颜色敏感的女子眼里,简直就是有着天差地别,特别是燕倾城这种,从小就被熏陶的,对颜色更为敏感的女子,哪怕是一朵看起来颜色深浅一摸一样的花儿,她都能按照旁人无法察觉到的深浅,给依次排列起来。

    魏掌柜也是神情兴奋的笑呵呵,看着燕倾城手里的布料说道:“大小姐,这匹料子只要放上二十来天半个月,如果颜色还是这般艳丽,就应该没有问题了。”

    “这两块能一样吗?”燕倾城把从前的老料子也拿到叶青跟前晃来晃去,一脸不屑的说道。

    “你这是喜新厌旧,有了新料子,就不要旧料子了,不可取不可取啊。”完全看不出两块料子有什么区别的叶青,老学究般揶揄着燕倾城的欣喜。

    自然,他心里也是极为高兴的,特别是看着燕倾城兴高采烈的样子,以及那张祸国殃民的漂亮脸庞跟苗条身段,心里面瞬间就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不论是南宋还是上一世,男女之间莫过如此,当看着自己为心爱的女子做的事情,换来了心爱女子的笑颜如画,是个男人都会在心里升起小小的成就感跟满足感。

    燕倾城懒得理会他,也或许是又想起了刚才自己的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于是嗔怒加风情的白了叶青一眼后,便开始跟魏掌柜两人,商量着布料要不要开始成工序化的染色。

    自然,这其中也包括众多的染料材料,该如何提取,以及如何能够保证秘方不被有心人窃取,特别是如何防止染料作坊里,是不是还有燕鸿升跟燕鸿鹄故意留下来的工匠,正在暗中对新的秘方虎视眈眈。

    如今已经算是晋升皇城司副统领的叶青,并没有表现出升迁后的兴奋劲,依然是在作坊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就连老刘头等人,也被叶青这强大的心理素质折服。

    先不管进入皇城司到底是刀山火海,还是酒池肉林,可这实打实的晋升文书等等,难道就都激不起叶青哪怕一丝一毫的激动吗?怎么看他现在平静的样子,还跟一个禁军都头似的,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份跟地位,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刚刚从朝堂之上走下来的汤思退,同样也在深思,那个禁军被提拔为了副统领在后,鹤溪想要拉拢他在前,但现在还有拉拢的可能吗?

    毕竟从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直接平步青云到了副统领的位置,此人会不会因此变得飘飘然,变得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呢?

    如果是这样,那对于汤家就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双刃剑不是他汤思退所需要的,更是不能容忍这样的伤人又伤己。

    独自一人想着心思的汤思退,没有理会旁边下朝后向他问候的其他官员,缓缓行走在宫里的石板路上,直到前面出现了一个显然是等候他的人影,左相王淮含笑而立。

    “呵,王大人今日竟有闲情逸致在此等候老夫?”汤思退人未至、声先至,看着不远处的王淮,笑呵呵的说道。

    “看汤大人心事重重的一路走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儿?”王淮笑了笑,很直接的伸出手臂虚请道。

    走到跟前的汤思退也不客气,冲着旁边的王淮点了点头,而后率先继续往前走,王淮则是落后半步跟在后面。

    两人神态悠然、举止从容的缓缓前行,并没有哪一个再次打算率先开口,仿佛就像是关系极好的两位朝堂同僚,在下朝后,一起相约着回家,或者是准备去哪里消遣一样。

第一百零八章 两相交易

    上朝时清晨那薄如轻纱的雾气已经消散,高大恢弘、气宇不凡的丽正门也露出了它的巍峨真容,两侧皇宫的殿前司近卫,看着当今左相、右相并肩而行,心里都不由的有些吃惊。

    白玉雕栏、绿瓦连绵,殿前司的近卫沿着宫墙巡守,清风摇曳,使得西面凤凰山上的清脆鸣叫声,就像是整个皇宫最为自然的音乐一般。

    丽正门外的几顶轿子正在等候着彼此的主人,汤硕神色显得有些焦急,看了看旁边显然是等候王淮的梁克家,而后回过头,便看见汤思退跟王淮两人,竟然破天荒的含笑并肩,从丽正门走了出来。

    汤思退与王淮相视一眼,而后几乎是同时挥了挥手,向在宫门口等候的众人示意,他们两人显然还要再并肩行走一段距离。

    于是,在丽正门前往东华门的宫外路上,汤思退与王淮两人并肩行走在路中间,身后跟着约莫**顶轿子,以及好几十号禁军护卫以及朝廷其他官员。

    “太上皇昨日里并没有跟我提及皇城司的事儿,所以王大人如果有什么事情,大可不必顾忌太上皇的意思。”汤思退望着路边郁郁葱葱的树林,一时之间颇有些感慨,若是年轻二十年,自己可就是一点儿都不会怕他王淮了,更不会在此刻先行示弱了。

    王淮听着汤思退的话,像是预料之中一样,神情之间并没有一样,儒雅的笑了下说道:“昨日圣上倒是问起了一个人,当然,这个人跟汤大人也很熟悉,不过这都是十来年前的陈谷子烂芝麻了。”

    “叶义问?!”汤思退眉头一挑,背着双手继续老态龙钟的往前行,哪怕是猜到了圣上所询问之人是叶义问,但他平静的表情上,依然让王淮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慌乱。

    “不错,不过圣上也是顺带提及,是在问及我昨日西湖为何如此热闹时,提及了唐仲友,汤大人也知道,唐仲友乃是绍兴三十年的进士,而恰巧,也是那一年,太上皇越级提拔叶义问为殿中侍御史。所以圣上提及也就是理所应当了。”王淮自然说的是实话。

    这个时候,不管他们两人之间有多大仇、多大怨,但当皇室突然莫名其妙的,把一个小小的禁军,在不问过任何朝廷官员情况下,直接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这让当朝两相,心里都有些莫名的犯嘀咕。

    汤思退点点头,没再说话,而王淮也不着急,也不说话,两人便又开始,继续无声的往前走着,即便是一路上遇到殿前司在宫墙的近卫,近卫也是靠近一侧,等他们浩浩荡荡的这帮人过去后,才开始继续巡守皇宫。

    “旨意是太上皇直接下给兵部的,昨日在孤山园林里,太上皇对老夫确实是一个字未提。”汤思退在路中间停下脚步,而后王淮也跟着停下脚步。

    身后的十来顶轿子,连同浩浩荡荡的几十号人,也在两人的不远处,同时停下了脚步,整条路上鸦雀无声,只有汤思退跟王淮,低声在交谈着。

    汤思退此时面对王淮,目光炯炯,完全不像是一个迟暮老人该有的眼神,精神矍铄的看着王淮道:“太上皇并未让汤硕隐瞒于老夫,但昨日并没有当面跟老夫提及,显然照太上皇的意思,认为这是兵部跟皇城司的事儿,只是不愿意大张旗鼓,非是要刻意隐瞒。更何况皇城司虽归兵部、禁军统辖,但一向所办差事儿都是皇家之事儿,说是直接隶属皇室都不为过,所以老夫不认为提拔一个小小的皇城司副统领,会对朝堂造成什么震动跟变化。”

    王淮认真的听着汤思退分析,而后认同的点点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滚出老远,缓缓说道:“从在下昨日面见圣上一事儿来看,显然太上皇下这一道旨意前,已经知会了圣上知道。所以如今的问题是……圣上会不会因为叶义问之事儿,而后对那叶青感兴趣?汤大人您知道,圣上登基之后,先是平凡岳飞,后是召回张俊,而后又提拔我为左相,朝堂之上太上皇治下的老人,当时已经去其大半,但随着北伐失利、建康战败,随着汤大人回到右相的位置,又召回了不少老人,其中自然是有当年……。”

    “哦?王大人的意思是,皇城司新提的副统领,有可能是针对老夫,或者是当年秦桧旧部了?”汤思退花白的胡须震动了一下,双眼也变得阴沉了一些。

    “这种可能性极小,毕竟相比较而言,圣上对汤大人自然是信任有加,要不然也不会在危机时刻,急召汤大人回来主持朝堂政局,而汤大人一回来,立刻就能够与金兵谈和,迫使金国让步,主臣关系改为叔侄关系,这些可都是汤大人的功劳啊。但有一事儿我想告诉汤大人,昨日圣上看样子还有可能要为宇文虚中平反,甚至是赐姓。您认为,这一切都是巧合吗?”王淮不让步,依然是拿叶青被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做文章。

    不管如何说,汤思退此刻都有些难办,虽说不至于腹背受敌,但也已经快要接近如此情势了,如果再把王淮的话语当成耳旁风,那么他自己很清楚,弄不好就是三面受敌了。

    “宇文虚中?你确定?”汤思退的神色变得更加的凝重了,而王淮的神情,此时此刻也没有一丝占据主动的得意跟轻松。

    “不错,当年宇文虚中身在金国一心复宋,但奈何秦桧为了和谈、讨好金国,把宇文虚中在金为宋,图谋金国进军南侵的路线计划一事儿告发,致使宇文虚中一家老小二十余口人,全被被送到金国,而后当着已经被软禁的宇文虚中的面活活烧死。这事儿……汤大人不会没有印象吧?”王淮叹口气,看着眼帘低垂的汤思退问道。

    “当年这乃是太上皇的意思,即便是错了,是大家都错了。圣上平反也罢,赐姓封爵也罢,改变不了什么。”汤思退低垂着眼帘,站在路中间如同入定老僧,枯井无波说道。

    “汤大人总不想以后,也落个秦桧如此那般的下场吧?”王淮丝毫不客气,看着汤思退继续紧逼道。

    “王大人就这么有信心吗?”汤思退不为所动,继续低垂着眼帘道。

    “那倒不是,我只是在想,我大宋即然有宇文虚中这般卧薪尝胆、如同苏武一般赤心忠臣,那么,金国在我大宋会不会也有如此这样的人存在?把我大宋各驻屯大军的兵力等等,偷偷摸摸的告诉金人呢?那么太上皇提拔一个皇城司副统领,还是在圣上知晓、默认的情况下,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借着建康一役整顿皇城司呢?”王淮琢磨了一会儿,斟酌的言辞说道。

    “不知道,但并非是没有可能。”汤思退突然睁开眼,看了看王淮,而后便继续往前走。

    王淮在旁边跟上,身后的十来顶轿子、几十号人,在两人走出十来步的距离后,也开始慢慢迈步,继续远远的跟随在身后。

    “依老夫对太上皇的了解,即便是太上皇想要做什么,他也不会拐弯抹角,但……却没人能够绝对猜出,太上皇在做一件事情时,到底有几个目的。岳飞死、秦桧亡,圣上继位、隆兴北伐,特别是隆兴北伐,谁想到了?但细细琢磨起来,隆兴北伐跟岳飞平反二事,在太上皇还未禅位时,就已经有了先兆,只是我等朝臣不曾察觉罢了。所以这一次太上皇突然提拔一个无名小卒,朝堂之上的臣子看风向、揣圣心,也可以理解。”汤思退双手拢在袖子里,缓慢的走着说道。

    “那以汤大人的意思,圣上这次又有几重意思?可有继续北伐、收复中原之意?”王淮身为主战派,自然是任何时候都想着朝廷能够挥师北上,光复北地。

    确实是如汤思退所言,即便是赵构还未禅位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认为他会禅位,而且更没有人会想到,太上皇禅位、圣上继位后,第一件事情就是为岳飞平反。

    难道圣上就不顾忌太上皇的颜面吗?太上皇极力主和,可圣上继位后,便实施了接二连三的举措,为北伐做着周全的准备。

    现在回过头来看,当初在太上皇还未禅位时,各个驻屯大军,其实基本上都已经按部就班了,就只能新皇登基之后,一声号令,开始北伐了。

    所以王淮对于赵构的心思,自然是拿捏不住,也不敢一个人武断的去猜想。

    “可能性不大,建康一役,圣上心灰意冷。不论是隆兴北伐还是平反岳飞,如果太上皇坚决不同意,向来孝敬的圣上岂会违逆?就如太上皇当初禅位时一样,禅位之意有几重,现在看来,完全不是当初那么简单。二圣在北地多年,我们知之甚少,所以太上皇提拔禁军,有一层目的必然是为此。”

    汤思退说完后,又再次停下了脚步,望着不远处的东华门,脚下挪了挪,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汤硕等人,继续说道:“妄加揣测圣心没用,老夫多年来如果能够如秦桧那般揣摩圣心,你王淮恐怕早已经被我流放至岭南了。”

    “但这一次太上皇却给了王淮一次机会不是?叶义问、叶衡、叶宏、禁军副统领叶青,活着有二,死去有二,看似跟汤大人没有关连,但跟秦桧关连却是很大啊。”王淮呵呵笑着,像是极为认同汤思退的话语。

    “这么说来,老夫已经是退无可退了,但老夫放弃了禁军……。”

    “其实完全放弃禁军大可不必,只是皇城司该是圣上或者是太上皇的,就该是太上皇、圣上,或者是皇室的,汤大人虽然身体硬朗,但事情太多的话,也忙不过来不是?身体为重才是啊。”

    汤思退面对王淮的冷笑,竟然是认同的默默点了点头,而后说道:“枢密院里有一道召回叶衡的奏章,我看了下,觉得不是时候,应该再过个两三年再说也不迟,毕竟老夫行将就木,王大人也不必急于一时不是?”

    “好,王某这就拿回那份奏章。”王淮笑了笑,而后拱手行礼,跟汤思退告辞。

第一百零九章 赵

    (ps:谢谢墨小寶成为《宋疆》第一个盟主,无以为谢,这两天加更!)

    望着王淮以及大半众人离去,汤思退依旧站在原地久久不动,直到汤硕走到身边,就像是脚步惊醒了打盹儿的老人般,汤思退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汤硕说道:“跟鹤溪说说,要是能够拉拢就尽力拉拢,李立方不是这段时间一直闲着呢吗?等皇室下聘之后,就带着李立方多跟叶青走动走动。”

    “父亲,此人不能不除啊,留下可是个极大的隐患啊。叶衡之事儿我们可以不必言,那是圣上一怒之下,亲自下旨的。而今我们也知道了,叶义问、叶宏都跟……。”

    “放肆!那是秦桧当年做的人神共愤之事儿,跟我汤家又有何干系?再者说了,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皇城司副统领,值得你如此慌张吗!”汤思退冷哼一声,看了一眼汤硕说道。

    汤思退膝下共有两子,一个只喜欢 吟诗作赋、风花雪月,一个被自己连拽带拉,总算是在兵部尚书一职上站稳了脚跟,但这庙堂之上的权谋,完全无法跟王淮相提并论,如果自己百年后,他很难放心汤硕能够把汤家如今的威望维持下去。

    所以他现在,已经开始慢慢把目光放在了汤鹤溪的身上,相比较其父汤硕来,汤鹤溪显然更像是年轻时候的自己,甚至比当年的自己城府还要深,而且为人处事、接人待物完全已经有了大家风范。

    如今缺少的不过是历练罢了,假以时日的培养,想必汤家的威望与基业,传给汤鹤溪显然是要比汤硕让他放心的多。

    至于放弃皇城司,这对他汤思退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从太上皇无缘无故、极其突然的提拔一个禁军副统领,他汤思退就已经感到皇城司开始变得烫手了。

    即便是没有王淮相逼,他也会慢慢的知会汤硕,放弃对皇城司的有力控制,甚至是与龙大渊保持一些距离,从而让汤家安全上岸。

    不过现在如此也好,算是卖给了王淮一个面子,缓解了段时间把叶衡召回来的可行性,而且其他禁军在手,既得的利益也没有损失。

    但也不能就此以为万事大吉,朝堂之争越来越凶险,还是要防止王淮乘胜追击,在以后的时间里,再次逼迫自己放弃对禁军的控制才是。

    王淮的脸上并没有喜悦之情,相反此刻显得更加凝重了一些,梁克家跟随着王淮来到府里,除了下人无声的端茶送水外,整个房间寂静无声。

    小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王淮却是依然一言不发,就像是梁克家不存在一样,只是凝重的想着心思。

    长吁短叹了几次,但王淮依旧是没有开口,坐在旁边已经让姿色上佳的侍女换了好几次茶水,但依然是没有等到王淮开腔。

    “大人……。”梁克家最终实在是按耐不住,只好低声叫道。

    “皇城司副统领一事儿到此为止,有些事儿不该是我等该参合的。汤思退同意放手皇城司,所以这也算是个机会,你也可以按部就班的查证了。至于为何不一劳永逸的让汤思退放弃整个禁军,还是因为我们手里的筹码不够啊,此事儿晚些时候我会跟你说,现在还不是时候。”王淮端着早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道。

    “汤思退就不怕那禁军叶青找他麻烦?杀父弑兄之仇,禁军叶青如今身位皇城司副统领,难道他在知晓了这些后,不会暗地里为难?我们是不是可以趁机拉拢……。”

    “有证据吗?杀父弑兄,我们也只是猜测而已,即便是王淮当年所为,可太上皇、圣上如今对他依然是信任有加,我们很难把他怎么样儿。眼下……各个屯驻大军才是正经啊,趁有皇城司牵绊着汤思退注意力一事儿,如何清除屯驻大军里汤思退一派,为圣上再次北伐扫清障碍,才是我等臣子该做的事情。所以,这也是我为何不逼迫他放弃整个禁军的缘故,禁军当年多背嵬军,但时隔多年,恐是已不复当年之勇,想要北伐收复失地,还是要在各个屯驻大军身上做文章才是正途啊。”王淮继续叹口气说道。

    他不是不想逼迫汤思退放弃对整个禁军的影响,但汤思退一句当年二圣在金国多年,我们知之甚少,太上皇提拔禁军叶青,必当与此有关的话语,让他不得不去想,遍布整个大宋民间、朝堂的那些流言蜚语,是不是就是太上皇整饬皇城司的目的。

    靖康耻不光是大宋与官员、百姓心头的耻辱,更是皇室身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奇耻大辱,二圣、皇后、众嫔妃,皇亲国戚,朝堂众臣,都在金国受了何等屈辱,这是每一个人都不愿意提及、回首的耻辱。

    太上皇安顿朝廷偏安一隅,与金委曲求全、称臣纳贡,多年之后,终于迎回徽宗棺椁跟生母韦贤妃。

    而在此之前,从北地金人手里逃回临安的徽宗第二十女赵嬛嬛,当年被徽宗按照蔡京的建议取名柔福帝姬,在被赵构确认其身份后,便被赐封为了长公主殿下。

    可当韦贤妃与其见面后,便一言认定此长公主殿下乃是他人假冒,真正的柔福帝姬已经身死金国,于是,太上皇依母令,诛杀柔福帝姬与确认柔福帝姬身份的尼姑静善于宫中。

    真假柔福帝姬一案刚一尘埃落定,太上皇便立刻为尊奉生母韦贤妃为皇太后,把年龄生生的提长了十岁,如此这般举动,让人不得不暗自怀疑,从金国流传过来的传言,韦贤妃在金国受辱一事儿的真假。

    所以便有传言,柔福帝姬是真,只是因她清楚韦贤妃当年在金国所受的屈辱,以及为金人生子的真相,所以韦贤妃为了自己的声誉,不得不咬定柔福帝姬乃是假冒的,一次杀人灭口,杜绝自己在金受辱一事儿被人知晓。

    由此可见,不论是太上皇还是整个皇室,对于金人给予的耻辱,是多么的敏感跟愤恨,但无奈大宋朝廷国富兵不强,金人又兵强马壮,这份耻辱,也只能是记在心里无法洗刷了。

    叶青跟老刘头、赵乞儿、泼李三三人,坐在三婶儿酒馆角落的一张桌子旁,听着老刘头在那里八卦皇宫里的秘事。

    他自己对于这些事情并不是很知晓,所以当听到老刘头神神秘秘,压低声音说完后,立刻不屑加疑惑的说道:“真的假的啊?老刘头,你这样造谣要是朝廷知道了,你是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这……我能骗您吗?千真万确啊,这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知晓,民间流传的多了呢,还有好多版本呢。”老刘头双眼一瞪,指了指泼李三跟赵乞儿,意思是他们两人可以作证啊。

    “这么说这些都是真的了?”叶青看着左右两侧的赵乞儿跟泼李三问道。

    赵乞儿跟泼李三两人点头如捣蒜,而后由赵乞儿开口道:“好像是真的,但没法子确认啊,总不能跑皇宫里问问当今太上皇吧?而且韦贤妃也已经死了,这些陈年旧事现在估计也就皇家记着吧。”

    “这事儿搁谁谁都得记一辈子,奇耻大辱啊,但大宋太上皇,竟然隐忍到现在,好不容易新圣上登基后北伐吧,还败了,败的一塌糊涂,这以后就更别想洗刷这些烙在皇家身上的耻辱了。”泼李三接过话茬,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那这要是真的,即然流传韦贤妃在金国生子,但人呢?”叶青两手一摊,还是不太相信的问道:“你总得有证据吧?生了几个孩子?孩子如今都长大成年了吧?那是在金国还是在我大宋啊?要是没有这些人,那就是捕风捉影,胡说八道,金国只是为了过过嘴瘾,羞辱大宋皇室而已。”

    “这还能留着啊?肯定生下来后就直接掐死了,要不然这……这得多耻辱啊对于皇室来说。”赵乞儿眉头一皱,想都不敢想的说道。

    如果当年韦贤妃在金国生的子嗣还活着的话,那么如今已经成年,这个时候要是……金人要是放出风声来,皇室的脸面可就真是丢尽了,这样的耻辱可是丝毫不亚于靖康耻了啊。

    “也可能就当普通人家的孩子养大了呗,要不就是……该谁的孩子算谁的,金国的王贵贵族糟蹋了……。”老刘头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而后压低声音说道:“金人又不止是只糟蹋了韦贤妃一人,那么多嫔妃、皇后等等,除了钦宗的皇后,说是投河自尽外,其余的都是按照姿色,要么进入了浣衣院,要么分赐给了金人的王公贵族,具体谁知道呢。”

    “那特么的这么说,岂不是就算是有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了?”叶青一惊,靖康耻对皇室到底是怎样一种耻辱,他突然间不想继续了解了,因为了解的越多,他会越觉得大宋皇室……可怜!

    “那不可能,会记载的,王公贵族的家谱岂是我等普通百姓家谱那么随便,必然是有记载的,而且该谁的就谁的,肯定不会弄错的,登记在册的。”老刘头又是一副他什么都懂的样子,让叶青看的恨不得拿针线,把他那张破嘴缝上。

    但听着三人的你一言无一语的继续兴致勃勃的八卦着,叶青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那就是在后世,据说在《满洲氏族通谱》中记载,宋朝徽钦二帝及其从亡的宗室大臣等后裔,基本上在后来都转化为赫哲族,也有的融合于翰朵怜、胡里改部落中,后称董鄂部。

    但他们都以“觉罗”:赵为姓。

    如此岂不是说,徽钦二帝,在金国真的留有人数庞大的子嗣?!

第一百一十章 邀请

    三婶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刘头帮她卖了积压了好久卖不出的高价酒,这一会儿的时间围着角落叶青他们这张桌子转悠了好几圈,脸上一直都洋溢着灿烂、热情的笑容。

    把老刘头迷的神魂颠倒、酒不醉人人自醉,一双眼睛即便是在说话的时候,也是一直围着三婶儿的身影转悠。

    “那是不是明日您就得去皇城司点卯了?”赵乞儿轻轻捅了捅眼珠子快要掉到地上的老刘头,在叶青正好扭头望过来后,轻声问道。

    自叶青被任命为皇城司副统领已经算是一天了,但不论是在赵乞儿、泼李三还是老刘头眼里,叶青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依然还是如往常那般随和、淡然,好像被任职副统领,完全就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

    即没有表现出高兴,更没有表现出担忧来,所以不正常的朝廷任命,加上当事人不正常的态度,让赵乞儿开始寻思着,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危险存在。

    “嗯,明日就得去了。但我连皇城司的衙门口朝哪面还不知道呢。而且还有一件事儿,我一直放心不下……。”

    “什么事儿?”赵乞儿鹰一样的眼睛缓缓抬起,看着叶青问道。

    “你们应该知道,当初咱们被雇佣到燕府时,都是签了兵部文书的契约的,这份契约有很多的空白处,说白了,就是咱们即便是死了,也不会给兵部造成什么困扰,咱们的生死都是掌握在人家的手里,小命儿随时有可能丢。”叶青视线一一扫过三人,想要进入皇城司,而后不管是刀山火海、还是枪林弹雨的闯进去,那么身后事儿必须要弄干净利索了才行。

    不然的话,算计自己的人只要轻轻一句话,自己等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甚至到时候连一个像样儿的死法都没有。

    老刘头跟赵乞儿互望一眼,而后看着叶青那皱着眉头,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的样子,长吁了口气说道:“这不难,那日我问过卢仲了,基本上被雇佣的禁军都必须签这兵部文书,说白了,就是防止禁军死在了外面,上头不好交代,但经您如此一说,这还真是个事儿。”

    “这事儿怕是还得您自己亲自出马了,您上任副统领后,兵部多少也会给您几分薄面的,再者……。”赵乞儿神色开始有些发狠,但却被叶青伸手制止了。

    “就先到这里,你们三人心里有个底就行,上任之后再说。老刘头,这份契约在谁的手里,从卢仲嘴里打听打听,到时候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交换的。”叶青意有所指道,而后便换来了老刘头、赵乞儿、泼李三三人的一致点头赞同。

    不论是老刘头还是赵乞儿或者是泼李三,其实都清楚,这是叶青在为他们几人扫清后顾之忧呢。

    毕竟不管怎么说,叶青如今都已经贵为皇城司副统领,恐怕明日到了皇城司的衙门里面,他自己的那份就已经摆在桌面上了,而他们三人跟其他六人的,或许就还在兵部扔着,就等着什么时候他们没用了,把名字一划,随便编个理由,他们九人就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但老刘头等人也理解,就像是风险跟收益成正比一样,身为老弱病残的禁军,想要多赚银子,就得有豁出性命的准备。

    所以叶青提及此事儿,对于他们而言,内心的感动多过言语上的感谢。

    叶青挥了挥手,前两日白纯给的一两银子还没有花出去,正好今日几人喝酒,就算是他这个副统领请客了。

    但三婶儿站在柜台里面说啥也不要,说要是给钱就是打她三婶儿的脸,这让叶青弄的莫名其妙,难道当了这副统领,吃喝玩乐都免费了吗?

    扔下老刘头三人继续喝酒,叶青走出三婶儿酒馆,看看天色已经不早,车水马龙的御街之上,行人依然是摩肩接踵,轿子与马车借着夕阳的余晖,匆匆行走在宽敞的御街之上。

    望着眼前的一切,一时之间叶青又一次涌上来了一种孤独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种在他眼里充满落寞与孤独的余晖,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不是他喜欢的。

    总觉得夕阳就像是迟暮之年的老人,而且还是孤家寡人一样,总是给人一种莫名的感伤与寂寥。

    “请问可是叶公子?”

    正在发愣的叶青,望着眼前员外打扮、笑容满面的中年人,回过神来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是您的请柬,届时还请您大驾光临。”中年人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姓名,或者是府上的姓氏,只是恭恭敬敬的把一张大红烫金的请柬递向了叶青。

    “您是?”叶青看着眼前精致的请柬,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手笔,所以有些迟疑的问道。

    “回叶公子的话,小的乃是汤府总管汤延亮,这是我家公子命我必须亲自交给您的请柬。”汤延亮笑了笑,依然保持着恭敬递请柬的动作,笑容满满说道。

    叶青点点头,而后一手接过那请柬,当着汤延亮的面打开,上面寥寥数语,请他三日之后前往涌金楼一述,并有几个年纪相仿、志同道合之人介绍他认识。

    “行,我知道了,三日后定不会忘记赴约的。”叶青拍了拍手上的请柬,看着汤延亮微笑道。

    “那就多谢叶公子了,小的告辞。”汤延亮站在大街上,也不顾他人侧目而视的诧异,躬身行大礼后,才转身跟不远处的两个随从一同离去。

    望着汤延陵的背影离开后,看了看马路那边的一架马车,斜风细雨楼的帘子隐隐漏出一道缝隙,甚至还能够看见,里面一双鬼鬼祟祟的眼睛,正在打量着他。

    迈步走过去拍了拍车厢,懒懒道:“你这是监视我呢吗?”

    看着车帘掀开,柳轻烟那张漂亮的脸蛋露出来后,叶青便直接靠着车厢,双手抱胸轻松揶揄道:“我就纳闷了,你们这些人都是属什么的?怎么就能这么轻松的找到我在哪儿呢?说,是不是闻着气味儿找到我的?”

    “你才是小狗呢。”柳轻烟看着离窗口处很近,脸上挂着淡淡笑容的叶青,继续说道:“居士说了,一夜之间,叶副统领就平步青云,一下子成了实权在握的职事官,斜风细雨楼不能失了礼数,让叶大人挑出毛病来,更是为了显示斜风细雨楼对叶大人的重视,所以让轻烟亲自过来请叶大人前往斜风细雨楼,恭贺叶大人升迁之喜。”

    柳轻烟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家伙,跟前两次见面的家伙联想到一起。

    当然,更让她惊掉下巴的是,第一次见面时,这家伙是个刺客,第二次见面时,这家伙是个小小的禁军都头,这第三次见面时,人家已经是皇城司的副统领了!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她柳轻烟就是平常都没有敢这么幻想过,有人升迁能够像他升迁这般轻松快速的!就像是眨眼间的功夫,这家伙就变得位高权重,不能轻易招惹了。

    “那你竟然还敢如此态度跟本官说话?”叶青继续靠着车厢,望着距离自己很近的那张脸颊,当然,比起那晚上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如今两人之间的距离称得上是遥远了。

    柳轻烟冲着叶青做了个鬼脸,而后指了指身后那辆马车道:“上车吧叶大人,我可是第一次来请人的,要是换做别人,就算是居士说话,我都不会来请的。”

    “这么说你的第一次算是都给了我了?”叶青神情“肃穆”问道。

    柳轻烟虽然感觉到了叶青的话里有话,但一下子又察觉不出哪里不对,只好认真的点头想了想,还略带傲娇的说道:“那是,本姑娘的第一次可不就是给了你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叶青不再靠着车厢,冲柳轻烟竖了个大拇指,而后便钻到了后面那马车的车厢里,任由马车拉着自己往斜风细雨楼的方向去。

    这倒不是因为柳轻烟出面,所以叶青才愿意去斜风细雨楼,而是在西湖的时候,李清照就仿佛有事儿找自己,特别是她还一直明白无误地告诉自己,她是在打燕家的主意。

    所以李清照的邀请,对已经对燕倾城动了心的叶青来说,是完全没有办法拒绝的,而且也可以趁着这次自己的身份变化,借着手里头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筹码,试探下李清照到底想要借燕家皇商的身份做什么。

    马车并没有在斜风细雨楼的前门处停下,而是直直从后门驶进了后面的庭院里,跳下马车再次打量着庭院,可惜,即便是这次可以放心从容的打量,但加上一路上耽搁的时间,此时整个庭院在他眼里,跟上一次没有区别,都是已经被夜色已经笼罩。

    “叶大人上一次还没有看够吗?独自一人都能找到,难道这次还要我给你带路?”柳轻烟下了马车之后,脸色就变得冷了起来,跟刚才在御街之上,简直是判若两人。

    打量着眼前的柳轻烟,一身白色身裙,鹅黄色的褙子穿在外面,亭亭玉立之间,多了一份温柔与可爱的气质。

    “上一次误打误撞,要不是多亏柳姑娘,怕是在下就要撞到墙上了,柳姑娘不惜以肉身……。”

    “你……闭嘴,不准再提这件事儿,不然我……。”

    “我现在可是皇城司副统领,你可想好了措辞啊。”

    “哼,要不是我帮你杀了那两名金使,你能升迁的这么快?说不准现在还在给燕府看家护院呢,被燕家大小姐呼来喝去呢。”

    “是吗?”叶青背负双手,四下打量,而后淡淡的说道:“即然这么说的话,我是不是应该杀人灭口……。”

    “叶小友,你要是继续跟她斗嘴下去,老身可不一定还会奉陪了。”李清照站在那夜金人遇刺的庭院门口,含笑看着一男一女两人并肩走来。

    (ps:谢谢泡泡打赏,欠你跟小宝几章吧,有点儿卡文了这两天。)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十面埋伏

    与上次不一样的是,上一次是翻窗户撞在一幅柔软细腻、幽香沁鼻的娇躯上,而后进入眼前这栋小庭院的。

    今日则是大摇大摆,旁边有佳人陪同,还有易安居士李清照的亲自迎候,从正门光明正大的走进去,两次进入自然是天差地别,就连叶青的心境也自然是有些不一样了。

    “叶大人请。”李清照笑了笑,看着走到门前的叶青说道。

    “多谢居士。”叶青含笑谦让,伸手让李清照先请。

    而就在李清照点了点头,率先进入之后,叶青随后刚一只腿迈进房间,整个人突然间生出一种,就如同后世被狙击手盯着的感觉。

    就像是后世他们平日里训练一样,在隐蔽好自己的伪装后,突然间耳机里传来其他狙击手玩笑的话语:“小子,暴露了啊,十点钟方向……别动,再动脚就没了。”

    虽然是训练上的玩笑,但那种想要猎杀猎物,却被当成了猎物死死盯住的感觉,如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挫败跟郁闷,让人很难把心率再次保持在水平线以内。

    而现在,叶青随着第二只脚踏入房间内,听着身后的柳轻烟在进来后,轻轻把门带上,叶青就有种成为笼中兽的感觉。

    不论是李清照,还是从他身后走向李清照旁边的柳轻烟,两人都是神色平静,带着淡淡的微笑,请叶青在上首坐下后,然后才在叶青左右两边坐下。

    三人刚一落座,那夜里叶青就曾见过的四女,便从旁边的屏风后面,手里端着酒水、果盘、吃食等等,脸带媚笑的把手上的东西,一一放在了三人身前的桌面上。

    “居士如此待客是不是有些过于隆重了啊?”叶青脸上也挂着笑容,耳朵却是竖的老高,倾听着外面是否有异动,不露声色的客气道。

    自从坐下之后,他就已经敢肯定,这间小院外或者是房间内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必然潜藏、潜伏着不少人,绝对不是像自己眼睛看到这般,除了自己三人,以及那四个风月女子外,便无他人的情形。

    “一日之间,叶大人就由一个禁军都头变为了皇城司的副统领,此番待客,老身还怕寒酸,过于怠慢、辱没了叶大人的身份。但老身想到叶大人乃是新晋副统领,加上此等虎口衙门,向来喜低调,所以老身才没敢大张旗鼓的迎候叶大人,如果叶大人不满意,下次……。”李清照含笑说道,而后示意叶青尝尝她们斜风细雨楼自己酿的酒。

    “居士真是太过于客气了,如此阵仗如果还说怠慢的话,那么在下就真的是愧不敢当了。不知居士今日找我过来,是有何吩咐?”叶青心头已经开始打鼓,这他娘的宋人完全不像是史书上记载的那般质朴啊。

    自己穿越之后,所认识的人当中,哪一个不是背后都是有故事、有城府、有心计,懂权谋的狠角色!也就燕倾城这个商贾之女,如今看来好像才是最为单纯的。

    “不急,有酒无乐不算席,不知叶大人对斜风细雨楼的姑娘琴艺、舞技……。”李清照含笑自饮,叶青才喝了一杯,李清照自己已经三杯下肚了,此刻举着空杯看着叶青,显然是在说叶青饮酒过于小气,一点儿也不豪放。

    “在下今日初晋升,像斜风细雨楼这样的豪华之所,之前是想都不敢想,望着雕梁画栋的门楣腿肚子都不自觉的打哆嗦,连进都不敢进来,又哪会懂琴舞色艺这些。”叶青无奈,端起酒杯连喝了三杯,这才看着李清照把酒杯放下。

    “有酒无乐不算席,有乐无人不算宴。轻烟敬叶大人一杯。”柳轻烟说罢,同样是三杯酒下肚,小脸一下子变得红扑扑的,就如同那晚被自己压在身下时,恼羞成怒后的小脸儿一样。

    只不过那一夜目光中充满了杀气,而近日此时,却是隐隐带着杀机。

    随着柳轻烟说罢饮完,叶青再次举杯对饮,而后耳边便传来叮的一声,而后如同流水潺潺的琴声,从屏风后面响起。

    九天玄女下凡的屏风人物栩栩如生,随着琴音缓缓流淌,两名穿着薄纱的女子,就如同从屏风画面上飘出来一般,随着琴声在三人面前轻轻漫舞。

    “此曲叶大人可听过?”

    “还未请教。”叶青脸上挂着谦虚的笑容,但心中已经冲易安居士跟柳轻烟,比划了不下一百个中指。

    “此曲名为……。”柳轻烟显然是不胜酒力,不过是刚才那三杯酒,此刻小脸儿比起刚才还要通红了一些,一双眼睛也显得有些娇媚,红唇轻启,说出了与其妩媚神情、婀娜姿态极不相称的四个字:“十面埋伏。”

    “当年楚霸王项羽宴请汉太祖刘邦,据说席间便是弹奏了此曲十面埋伏。”李清照继续喝酒,叶青却并未再举杯。

    李清照也不再示意,只是转头看着叶青再次开口淡淡道:“那么想必叶大人对鸿门宴多少还是有些了解吧?”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叶青笑了笑,自己主动饮了一杯后,仰头想了下说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看来居士对楚霸王仰慕的很啊。”

    “老身这首诗,终究是胜不过樊川居士杜牧那: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李清照再次举杯对饮叶青,叶青这一次倒是没有拒绝,同样是举杯对饮。

    不论是李清照自己做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还是杜牧的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都不过是咏叹罢了。

    但现在看来,李清照的意思显然更像是直指朝廷,为何不肯卷土重来、收复北地。自然,也有以项羽的霸王之气概,来讽刺朝廷南逃偏安,不如一代人杰楚霸王项羽那般,宁死也不退北地、回江东。

    叶青这一次竟主动举杯,而后李清照也同样举杯,再一杯酒下肚,叶青长长叹口气:“我大宋朝舒王也曾遥问杜牧:百战疲劳壮士哀,中原一败势难回。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与君王卷土来。不知居士如何看待?”

    叶青能知晓王安石这首遥辩杜牧之诗,还得感谢白纯,如果不是从西湖回来,跟愤青白纯,又一次讨论起朝廷北伐该与不该时,他依然是对王安石这首诗毫不知情。

    王安石即便是死后,在当代大宋也算是一个成功的政治家,死后获谥号“文”,被称王文公,后又被宋徽宗追封“舒王”,配享孔庙。

    不论是生于唐时的杜牧,还是同处一朝大宋的李清照、王安石,在此刻叶青看来,不论他们三人的才情如何,也不论当年王安石的变法,到底动了谁人的奶酪,终至变法失败。

    但三人在政治上的成熟与高度,显然不论是杜牧跟李清照,都是无法比拟的,从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与君王卷土来一句上,就能够看出,王安石即是文人,更是一个务实、成熟的政治家,他更能够体会到朝廷势与运的不可逆转性。

    比起纯文人的李清照、杜牧的感性来,虽然不讨好民间百姓的爱国热情,但对朝廷、对天下的安稳福祉,显然是要负责任、稳妥的多。

    文人只靠满腔热血豪情,就想着能够洗刷靖康耻,能够收复北地,但站在历史的高度,他们的才情与热血,显然是感性与冲动的。

    “这么说,叶大人如今也只想着偏安一隅?靠刺杀两位金使的军功,而后躺在功劳簿上光宗耀祖了?我北地百姓的苦难……。”李清照重重的放下酒杯,看着叶青问道。

    “我还以为居士会学鸿门宴掷杯为号,而后这房间内埋伏着的刀斧手,或者是这两位正在跳舞的姑娘,手里便会多出一把利剑,直直刺向我呢。”叶青不为所动,只是一只手放下而后又拿到桌面上时,手掌一翻,手心里多了一把当初送给燕倾城跟白纯一模一样的弓弩。

    “那就看叶大人的心诚不诚了,如果叶大人不能让老身满意,老身不介意替朝廷清除一个主和派,而且还是身居皇城司高位的叶大人了。”

    随着李清照的话语刚说完,就见那原本婀娜舞姿的女子,手上寒光一闪,竟然真的多了一把利剑,随着轻盈的脚步,如踩在云端上一般,直指叶青飘飞了过来。

    手上亮光闪闪的利剑直指叶青,叶青眉头一皱,手腕一翻,眼中寒光闪过,在李清照跟柳轻烟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时,只见叶青手掌里那小小的弓弩,在叶青掌心闪过一道寒光,而后手持利剑,飞向叶青的女子,突然脚下一软,闷哼一声后便趴在了地面的红毯上。

    “你……。”柳轻烟脸色变得苍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满面寒光的叶青,以及那手里极不起眼的小小弓弩。

    “在下向来与人为善,处处忍让,但不代表在下的随和就是好欺。在下因诗词一直仰慕居士您,昨日西湖愿与居士相交往,也愿意帮助居士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但居士如此逼迫在下,真当在下是软柿子那么好捏?”叶青看也不看一旁噌的站起身,一脸怒气的柳轻烟,看着一旁皱了皱眉头的李清照,淡淡的说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 横空出世

    柳轻烟见李清照不说话,也只好站在那里继续怒目瞪着叶青,上一次已经领教过叶青的杀伐果决,只是这一次她依然小看了叶青的狠辣。

    “红藕,扶残玉下去疗伤。”李清照看着残玉的小腿处,渐渐一片殷红沾染在白色的薄纱裙上,眉头再次皱了下,冷声说道。

    叶青手持弓弩的依然放在桌面上,寒光闪闪的小小弓弩,在李清照跟柳轻烟眼里,此时再也不敢小觑。

    含笑看了一眼,向他怒目而视的柳轻烟一眼,继续淡淡的说道:“在下此次前来,心诚意真,本想着与居士开诚布公,但居士却给在下大摆鸿门宴。十面埋伏虽好听,项庄舞剑也让人感慨,但时局不同,结局却是相同。楚霸王自刎乌江前,想必心里除了无颜再见江东父老的愧疚外,他也知道江东弟子今虽在,肯与君王卷土来的不确定性。所以居士又何苦要逼在下一个小小的禁军呢?”

    叶青如今对李清照感觉很难说清楚,既有失望又是在情理之中的矛盾感觉。

    就像是后世人们对于明星们的崇拜与追捧一样,对于明星演绎的完美角色与动人心弦歌曲,产生了共鸣,而后出现的偶像崇拜,再到偶像形象破灭一样的道理。

    当然,叶青也知道人无完人,诗词再完美的人,就像是后世演绎的角色再能打动人心一眼,只不过是一个片面,并不能代表她整个人就是一个完美无瑕的圣人。

    只是这一次,李清照确实把叶青逼急了,从进门的那一霎那间,叶青就感觉到了不对,而坐下来后,所有的步骤、话语、音乐、舞蹈都带着威胁的性质,完完全全一个鸿门宴呈现在了叶青的眼前,这也就从一开始就激起了叶青心头的不满。

    “你杀那两名金使到底是何目的?为了升官发财,还真是被逼无奈?亦或者是抗金?还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李清照平复着心中的不快,看着叶青冷冷问道。

    同样,李清照也不想成为他人的垫脚石,而且还是皇城司这样的虎口衙门副统领的垫脚石,叶青那天夜里的出现本就蹊跷,本来就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真实目的。

    昨日里在西湖偶遇,当看到叶青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禁军,一个被雇佣到燕家的禁军护卫后,李清照跟柳轻烟也就放松了对叶青的警惕跟怀疑。

    加上叶青对李清照的说辞,以及燕家被金人伏击一事儿,所以叶青那被逼无奈的说辞,完全是有理有据,虽说不能让人完全信服,但最起码也不会让人产生太多的怀疑。

    但谁能想到,第二日叶青竟然就被晋升为皇城司的副统领,这样一来,斜风细雨楼作为唯一一个知道,皇城司副统领曾经刺杀金使的目击者,其处境在叶青晋升副统领后,就显得极为的微妙跟危险了。

    因为谁也不知道,当初刺杀金使的小小禁军,会不会在成为了皇城司的副统领后,为了自己的官职跟利益,或者是他背后的集团利益,而杀害她们几个知情人来灭口,以此保守住他的秘密。

    叶青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李清照的问题,而是看了看依然还站在一侧的柳轻烟,冷笑着开口道:“柳姑娘,这个时候就不要耍小聪明了。我知道这间屋子里埋伏着刀斧手,就等着你们一声令下,把我剁成肉酱喂狗了。但你觉得他们身手再好,兵器再利,能快过我手中这把不起眼的弓弩吗?而且我也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不等你们的刀斧手靠近我,你跟居士两人就能够被这把小小的弓弩射中,要不要试试?”

    “你……当真以为我怕你这把小小的弓弩?本姑娘还真想试……。”柳轻烟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叶青一扬手,一道寒光擦着柳轻烟的面颊闪过,而后发出砰的一声,钉在了不远处的红色柱子上。

    “这次只是警告,下一次就不会失去准星了,钉在眉心之处时,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是无计可施,救不活一个将死之人的。”叶青缓缓再次把手放在桌面上,手掌里的小小弓弩依然是紧握,只是这一次方向却是对准了李清照。

    柳轻烟小脸煞白,她刚才在叶青抬手之间,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感觉到面前一股劲风掠过,而后就听见砰的一声,回过头看,小小的寒光已经全部没入到了那红色的柱子里,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在柱子表面。

    “有话好好说,能解释清楚的事情,又何必非要动刀动枪呢,你说呢柳姑娘,请坐吧。”叶青指了指柳轻烟旁边的椅子,示意着柳轻烟坐下。

    然后才老神在在,依然一副随和淡然的神情说道:“杀金使确实是被逼无奈,就如同现在没什么两样儿,当然,也或许情势比现在还要严峻一些对我而言。”

    “你确定你不是在利用我斜风细雨楼做你升官的垫脚石?那夜你的出现,也太过于蹊跷了吧?”李清照顿了下,思索着叶青话语的真实性,而后才缓缓开口道。

    “世上之事儿巧之又巧的不少,正所谓无巧不成书,那夜里在下确实没有想到,房间里还会有同道中人。如果不是我独来独往惯了,我甚至都要怀疑,藏在房间里的柳姑娘,会不会是我的同伙了。”

    “那你到底有没有同伙?”这一次问话的是柳轻烟,那一夜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凑巧,事后想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感觉如果是凑巧,那就完全很对的样子。

    “没有同伙。”叶青坦诚的说道:“杀金人一事儿,恐怕除了这一屋子的人,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那你即然如今贵为皇城司副统领,谁知道你会不会杀我们灭口,以此来保守你的秘密,毕竟,死人才会绝对保守秘密。”柳轻烟继续问道。

    “我跟你与居士无冤无仇,我又何必如此做?何况在下是真心仰慕居士的诗词,称居士为千古第一女词人都丝毫不为过,居士一直心向大宋,痛恨金人,主张北伐抗金的诗词在下也曾拜读过,我有什么理由要因为金人一事儿,而加害你们呢?”叶青耳朵动了动,听着外面不大的声响说道。

    随着李清照摆手,埋伏在外的刀斧手故意弄大了声响,开始缓缓撤出,自然,这也是告诉叶青不必再过于咄咄逼人了。

    对于叶青这招先下手为强的招数,李清照都没有想到,虽然是伤了自己楼里的人,但叶青那果断跟狠辣,还是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甚至心里隐隐有点儿惧怕。

    “但你并没有抗金收复北地的心思不是?”李清照看着叶青手里那把弓弩被放了起来,两首空空,然后缓缓的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拿什么抗金?像朱熹、陆九渊、范念德之流那般?蛊惑百姓抗金,自己在后方摇旗呐喊?”叶青喝掉杯中酒,而后说道:“有时候我很怀疑,他们主张抗金真的是为了大宋朝廷呢,还是为了通过呼喊抗金来博名声,是不是真不用他们上战场跟金人厮杀,他们就觉得战死疆场的那些活生生的生命,就该死?”

    “你这是小人之心……。”

    “非也!”叶青打断李清照的话语,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心中对文人士子的不屑说道:“战争是死人的,战争是残酷的,战争是让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盛产孤儿寡母的一方沃土。我不是不认同 北伐抗金、收复失地,只是我大宋朝廷,现在完全不具备收复失地、北伐抗金的条件。楚霸王项羽自刎乌江,如此不可一世、力拔山兮气盖世之人,都知道时运不可逆,为何文人士子就认为我大宋朝可以逆天转运呢?”

    “那你可知道,我大宋朝一日不收复失地,斜风细雨楼就要日复一日的增加孤儿寡母,北地的百姓水深火热,我们偏安一隅,难道真的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这片盛世太平,跟眼前的美酒珍馐?”柳轻烟不苟同叶青的话语,在李清照之前抢过话说道。

    李清照叹口气,其实她心里也知道,北伐抗金、收复失地就如同逆天夺命,跟老天爷抢半口气一样,难之又难。

    “你认为朝廷不能胜金的原因是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李清照郑重其事的问道。

    “易安居士您高看我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朝廷的弊端跟不胜金国的原因,想必完全不是一个两个原因那本简单。听说过一句话,北缺将、南缺相,这是我们大宋朝廷的大体弊端,可深追究下去,或许只有颠覆朝堂,我们才能胜过金人。不过……居士您今日摆如此阵仗,不会就是为了跟我探讨家国大事,以及我是否爱国与否,是不是有加害你们之意吧?”最后叶青话锋一转,倒是弄了李清照跟柳轻烟一个措手不及。

    她们两人还在思索朝堂隐患,以及叶青那句高度概括的:“北缺将、南缺相”的话语,他就跳脱思维到了三人之间的具体事物上了。

    “那依你之见,我大宋如果想要收复山河,该当如何是好?”李清照同样有文人那股子执拗劲,双目看着叶青问道。

    一旁的柳轻烟,此刻也收起了浑身刺,如同人畜无害的小猫儿一样,点着头,一脸求知欲的问道。

    叶青无语的摇头苦笑,而后深深吸口气说道:“你们就没有发现吗?”

    “发现什么?”李清照跟柳轻烟异口同声问道。

    “没发现我大宋朝皇室多和睦,臣子多党争吗?这样的朝堂,二位觉得能赢金国吗?”叶青仰头一饮而尽,吐出嘴里的酒气。

    而后有些泄气的说道:“除非……除非我大宋朝廷能够横空出世一位名相,既能深得皇室信任、又能决断臣子党争,使一盘散沙的朝堂能够被他凝聚成一股绳,如此的话,或许在这位名相功高震主前,我们或许才能够收复一些些失地。就这还得加上当年苏秦、张仪的纵横术,所有天时地利人和也在我大宋朝廷这边,或许才行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燕归梁

    李清照跟柳轻烟面面相觑,以现在朝堂的复杂情势,主战跟主和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而且还是皇室乐见其成的局势之下,想要一人横空出世,来梳理、通透主和派与主战派。

    而后让两派拧成一股绳,齐心合力抗金,还要深得皇室信任,还要跟大夏、大礼等国搞好关系,形成纵横术来牵制金国,这……这好像不比登天容易多少啊。

    “你确定真的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大宋朝廷光复中原?”李清照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听叶青这般说,李清照就感觉眼前一片茫然,收复失地这是压根儿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会不会有些言过其实了啊,我大宋立国至今……。”

    “言过其实?呵呵,告诉你吧,即便是这样,我大宋能不能复国都是个未知数!”叶青没再继续说下去,因为按照历史的车轮来推算,此时草原上的那位雄鹰、一代天骄好像已经开始了他复仇、崛起的步伐了。

    所以到时候,呵呵……南宋别说是收复了,要是能不发生崖山之战,愿意携幼主逃亡海外,他都觉得已经是胜利了。

    而且宋朝本就重文抑武,当今太上皇还曾在刚刚南下后,被苗刘兵变的二人赶下帝位,要立他那年仅三岁的孩子为帝。

    被武将三番两次的迫害、被武将恐吓过度的太上皇,对武将充满了忌惮的赵构,他能够容忍一位武将把持朝堂,他能够任由武将收复中原而不管?

    如果能的话,那么岳飞岂不是当初就不用死了?中兴四将加上其他名将,虽然不至于势如破竹般的收复失地,但最起码对金国的野蛮行径,也能构成一种震慑,大宋也就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委曲求全,称臣纳贡、又是叔侄关系了。

    这样的情况下,还想要让武将在朝堂之上的地位跟文官相等,更别说是超过文官了,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啊。

    所以,南宋光复北地、北伐金国,就跟上一世的湾湾一样,终究只会成为文人政客,捞取名声跟政治资本的噱头,永远都不会成真的。

    而李清照之所以在西湖就极力的拉拢叶青,完全是因为她那斜风细雨楼里面,有太多从北地逃亡过来的孤儿寡母了。

    这些人的夫君,要么是在北地落草为寇,跟统治者金国周旋着,要么就是因为金人的压迫,迫不得已逃到了南方。

    所以一来二去,李清照竟然无心插柳般,在金国统治的北地内,建立起了一支秘密的北伐军队,人数约莫两三千人,完全是靠山吃山的苟活着。

    之所以连李清照都不能够肯定确定人数,而是给了叶青一个约莫两三千人的数字,完全是因为那些人的流动性极大,成股的小团体居多,有时候没饭吃了就会跑过来投靠,脾气不对付了,拉着自己的几十、上百人就走了。

    也有人会被金国招安,会跑到山下的偏远山村开始过着乡野生活,但不论是哪种生活,其不确定性跟温饱问题根本无法保证,所以李清照时不时便会利用商贾车队,偷偷运粮或者是直接给钱,从而半资助似的养活着两三千人的队伍。

    斜风细雨楼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开始慢慢成立,里面有人因为被金人所摧残、或者是因为金人而沦落的家破人亡,所以甘愿入了风尘之地。

    当然,斜风细雨楼里大部分依然还是靠技艺与舞技、琴技来吃饭,像红藕、残玉、雁字、锦书这般卖身为艺的并不是很多。

    而且这些人的名字,也都是过来之后,被李清照重新更名,而后生活在了斜风细雨楼里面。

    就如这四个人的名字一样,俱是李清照根据她自己的词所得: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所以斜风细雨楼里面,像这样被李清照用词更名的女子不少。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沦为艺妓,有些人完全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以为之。

    毕竟当这些孤儿寡母、失去丈夫的女子,孤苦无依的到了南宋之后,在没有壮劳力保护的前提下,南宋同样是不会有多待见她们的。

    毕竟他们不像从北地逃过来的壮劳力,对于朝廷有着诸多的贡献,而她们于朝廷来说,只能是张嘴要饭,徒增南宋的压力罢了。

    而且随着烟花之地成为上至皇室宗亲、中坚文人士子、下至贩夫走卒都流连忘返的地方后,朝廷便出 台了一条硬性规定。

    朝廷的赋税有一大部分都是靠酒水来贡献,所以自太宗起就有了官卖酒的制度,到神宗时期,更是有了设法卖酒之风。

    而所谓的设法卖酒,最初便是分摊给了风月场所里的中坚力量:妓 女,由她们来诱使人们买酒、饮酒。

    原本最初以为这样只会适得其反时,但接下来发生的却是谁都没有想到,倾慕者竟然为了获得名妓的青睐,排队买酒之余,竟然还有大打出手者,甚至惊动了禁军出场镇场子。

    随着人们渐渐习惯了这样的促酒方式后,才渐渐取消了禁军的镇压,只是即便到了现在,有时候依然会出现这样的场面,两拨文人士子、清雅墨客为了画舫里的名妓,要么价高者得,或者买酒多者得。

    回到家的叶青,坐在桑树底下的躺椅上,卖弄似向白纯跟锦瑟解释着,风月场所里的卖酒习惯,这与后世的酒托倒是基本上一摸一样儿,只是后世酒托被人唾弃,而这里的“酒托”,却是遭人追捧。

    他原本以为白纯与锦瑟,指定不知道这些事情的,但不想说完后,换来的却是两人流露出来的不屑。

    “这个早就有了,临安城内还是西湖之上,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呢,时不时就有人慕名而来,甚至包下整个舫上的酒,免费给他人喝,就是为了能够博得佳人一笑,或者是难为佳人现场作诗作词呢。”锦瑟把精致的茶壶放在了叶青旁边的椅子上,而后在白纯旁边坐下来说道。

    “真的假的?你怎么会知道,你去过?”叶青斜看了一眼锦瑟,有些难以置信道。

    “我才没有去过呢,这些坊里之间常有流传,想不听见都难呢。”锦瑟瞪了叶青一眼,不过叶统领却躺在椅子上,所以并没有看见小丫头不满的“怒视”。

    白纯安抚了下有些委屈的锦瑟,而后笑着淡淡说道:“前些日子涌金楼里就有这种趣事儿发生,据说是江陵知府彭龟年前往涌金楼,而涌金楼自然是要请出头牌赵才卿来招待知府大人,陪侍的人就悄声告诉了裴龟年,赵才卿的才华出众。”

    “所以裴龟年为了考校那赵才卿,就命她席间作词,不想竟真没有难住人家,还真被人家作了一首好词呢。”白纯望着哪怕是躺在躺椅上,也要翘起二郎腿的小叔子说道。

    “做的什么词?啊……大海……。”

    “净胡说八道,如果像你这般,知府大人怕是早就拂袖而去了。”白纯嗔怒的看了一眼躺椅上的叶青,想了下说道:“用的是《燕归梁》的词牌:细柳营中有亚夫,华宴簇名姝。雅歌长许佐投壶。无一日、不欢娱。汉王拓境思名将,捧飞诏欲登途。从前密约尽成虚。空赢得、泪流珠。”

    听着白纯念完后,叶青最终还是从躺椅上坐直了身子,神色一凝,而后在怀里摸了摸,开口说道:“你一提这涌金楼我想起来了,三日后汤鹤溪邀了我前往涌金楼赴宴,你说这我是去还是不去。”

    说完后,叶青也找到了怀里,已经被他揉的有些皱巴的烫金请柬,随手从空中扔给了白纯。

    请柬在空中无规则的飘过,锦瑟急忙伸手去接,只是小丫头懒得从板凳上抬起屁股,于是随着请柬在空中回转时,小丫头身体前倾过度,坐立不稳之下,双膝瞬间惊呼着跪在了地上。

    “哎哟我的妈,你可真是笨死了,请柬你都接不住。”叶青端起茶壶,看着跪在地上起身,一边拍着膝盖上的尘土,一边捡起请柬递给了白纯。

    “人家哪知道它这么飘忽不定啊。”锦瑟嘟了嘟小嘴,一脸不甘的坐回原地。

    白纯借着羊角灯笼的灯光,神色平静的打量着那请柬,看完合上后,只见叶青又已经躺在了躺椅上,无奈之下只好手拿请柬说道:“人家既然邀请你了,就该去,只是小心提防着些总没错,家里还有银子,到时候你都带上吧。还有……。”

    白纯看着像是睡着了似的叶青,继续柔声说道:“即然你能做出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的这样的诗来,这两天你就得好好琢磨一两首应景的词来,免得到时候有人为难你,再下不来台,失了面子,现在不比往常了,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因为你副统领……。”

    “不是,他请我,我带银子干嘛?所有花销不都应该汤鹤溪来担负吗?”叶青再次坐起来,莫名其妙的问道。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这人真是,该记得的你一点儿也不记得,不该记得的你都记得,就算是你以前没有去过,但什么样儿的情势、规矩你总不会也不懂吧?这还让我教你不成?”白纯气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事情让自己怎么教他!

    “整的你好像去过似……。”

    “去死吧你!”锦瑟脑袋上的发簪,被白纯闪电般拔下来砸到了叶青身上。

    “小姐,那是我昨天游西湖花了十文钱才买的。”锦瑟更委屈了,今天不应该坐在院子里,该继续学女红才对,哪怕是看书也比现在要强。

    “让他过几日给你买支贵的。”说完后,白纯便头也不回的往楼里走去。

    而后就听见身后传来了锦瑟委屈跟叶青赖皮的声音:“给我。”

    “不给。”

    “还我。”

    “不还。”

    “快给我……。”

    “就不给……。”

    “那我给你打洗脚水,你给我好不好。”

    “水不要太烫啊。”得意的声音说道。

    “知道了。”快哭的声音响起。

    (ps:争取三更一周,谢谢这几天大家的打赏跟鼓励。还有,这本书本该下周就上架,后来跟编辑商量了下,改成七月一号,也就是下下周一上架,所以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希望上架的时候,大家能够来纵横支持下青叶,必然感激不尽!)

第一百一十四章 清晨

    第二日一早,叶青便早早起床,今日是他第一天前去皇城司当差,所以那身已经适应了的禁军兵卒的行头,就得换成如今副统领的行头了。

    相比于禁军兵卒还有皮脂铠甲的装备,皇城司副统领自然是也有一身盔甲,只是只有战时才会穿,而平日里穿的副统领制服,比起禁军兵卒的行头,只是稍微好看了一些。

    一身黑色的盘领窄袖长袍,腰间则是红色的革带,大口宽裤与一双乌皮靴,加上证明其身份官职的铜铸鱼袋,便是所有行头了。

    而叶青在把这些都穿戴好了之后,手里拿着一块儿布,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翻来覆去的琢磨了半天,在弄明白这便是传说中的平巾帻,用绑在头上时,便开始为难了。

    哪怕是外面的白纯跟锦瑟,都喊了他好几声了,叶青依然是拿着那块儿平巾帻,不知道这玩意儿该怎么绑在头顶,算是中规中矩的合适。

    受不了外面催促之声的叶青,只好拿着那块儿黑色的平巾帻,硬着头皮走出房间,看着站在厨房门口等他的白纯,以及厨房里忙活的锦瑟,拿着平巾帻的手一伸,面无表情的道:“我不会绑这个。”

    “你……真是……。”白纯今日因为他第一天去皇城司衙门当差,所以才跟锦瑟早起,一直在忙活。

    左等右等,如同大姑娘上轿的叶青,却是在房间里磨磨蹭蹭的不出来,出来了之后,手里竟然还拿着平巾帻,大言不惭的还好意思说自己不会绑。

    “没用过啊,以前都只是戴个范阳笠,我哪会绑这个啊。”叶青看着白纯的视线,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着,无奈的摊手说道。

    “给我,我帮你。”白纯没好气的扯过叶青手里的平巾帻,芳心却是突突突的急跳个不停。

    小叔子的身材好她不是不知道,但今日穿上了这身皇城司副统领的服饰后,还是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那张越看越耐看的棱角分明的脸颊自是不用多说,高大修长的身材,就如同衣服架一般,把一身黑色的盘领窄袖长袍衬托的挺拔俊秀、英气之中又带着他独有的随和跟一丝的冷酷,让人很难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站到台阶下面去。”白纯看着扭过身子,把那看起来就极度有安全感的背影让给自己的叶青,没好气的说道。

    “怎么了?”叶青扭头,不明白怎么绑个帻巾还这么多麻烦。

    白纯白了他一眼,而后伸长了胳膊比划了一下说道:“你站在这里,我够的着吗?”

    “不早说。”某人嘟囔了一句,而后乖乖的站到台阶下,任由背后的白纯伸出一双玉手,轻轻把他的脑袋往后一拢。

    某人顺着白纯那温柔的手指顺带着往后一仰,而后便触碰到了一片绵软处,于是又立刻往前倾了一些。

    便听到后面传来白纯有些不自然的干咳声,而后低声说道:“稍……稍……稍微再往后来一些。”

    “还……还不行吗?”

    “嗯。”白纯声音如同蚊蝇。

    感受着那细腻温柔,略微带着一丝颤抖的双手,开始再次把平巾帻从额头展开,兴许是白纯有了刚才敏感的触碰,所以这一次尽量不让自己的前胸靠近叶青的头。

    只是随着她踮起脚尖,又要伸手往叶青头脑前拢好帻巾,然后往后绑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刚才的两人触碰,产生紧张的缘故,踮起脚尖后的她身形一个不稳,于是整个人突然失去平衡般的趴在了叶青的后背上。

    “我……没事儿吧?”叶青转过身,急忙扶住白纯。

    不想白纯却还未从慌乱中反应过来,挣脱之余整个人又一次扑进了叶青的怀里,不过好在,叶青眼疾手快,当下急忙扶住白纯的两只胳膊,帮她稳住了身形。

    白纯脸色通红,刚才不小心扑进叶青怀里的感觉,让她此刻芳心乱跳,急忙回头看了一眼在厨房里忙活的锦瑟,见小丫头并没有发觉院子里的异常,于是急忙低头小声道:“转过去。”

    “哦。”叶青嗅着鼻端不同于柳轻烟的幽香,有些木纳的再次转过身,而后感觉到白纯的手再次触碰到他的额头时,便不由自主的弯曲了膝盖,让自己更矮一些,好让白纯能够更顺利的帮他绑上那帻巾。

    锦瑟小丫头在白纯帮叶青刚刚绑好了帻巾后,神情有些古怪的走到厨房门口看着两人,鼻子在清晨的雾气中,仿佛嗅到了一丝暧昧的气氛,疑惑的问道:“小姐,您跟公子怎么了?”

    “没……没事儿,吃饭吧。”白纯脸色依然红扑扑的,一身素衣衬托着她,如同花中仙子般,低着头像是怕被人看穿心事儿,有些不安的说道。

    “但……但你的脸很红……哎哟……。”锦瑟捂着额头,怒目而视叶青:“哇……您……您……公子您穿这身衣服真的……真的好俊啊,这出去还不得让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直勾勾的盯着你看啊。”

    “你个死丫头,现在跟谁学的这么油腔滑调的,以后不准再去三婶儿酒馆了。”白纯芳心跳的更加厉害,总感觉锦瑟的话语是意有所指,于是急忙拉着锦瑟坐下来,第一时间就把碗递给了锦瑟,以此好堵住小丫头的嘴。

    叶青听完锦瑟的话语,不由得自己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感觉哪里帅了啊,感觉跟平日里没有什么差别啊。

    坐下来跟一直低着头的白纯,以及时不时好奇的看着,有些异样的白纯的锦瑟,三人好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沉默着、各怀心事的吃完了早饭。

    门口的赵乞儿、泼李三、老刘头三人已经到了,所以当叶青走出门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三个人。

    不用再去想皇城司衙门口到底在哪里,毕竟身边有了老刘头这个包打听后,整个临安城估计就没有他不熟悉的地方。

    皇城司大方向是与大瓦子相对,中间隔着一条御街,所以对于叶青来说倒是不算远,比起往常前往燕府是要近了很多。

    从御街向右拐弯便是前往大瓦子的方向,而再往前一些向左拐弯,则就是前往崇新门方向,自然里面就潜伏着皇城司的衙门口。

    跟叶青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本以为皇城司的衙门口会是很气派的衙门口,可真正走到跟前才发现,不过是一座高门大院、庭院深深的府邸。

    四周树木掩映,白墙青瓦,宽大的门口,跟燕府的正门差不多,台阶为九阶,门口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黑色的铜钉木门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只是再抬头往上,原本该挂匾额的地方却是空无一物,看起来颇为别扭。

    走进里面后同样是与大户人家的格局差不多,只是稍微显得整齐、干净,以及人丁兴旺了一些。

    龙大渊已经笑呵呵的站在廊檐下等待,看见叶青后,便招了招手,叶青领着老刘头三人便快步走到跟前。

    “咱们这衙门口不显眼,干的活计也不为外人道,所以看起来是不是跟你想象的不一样?”龙大渊带着叶青继续往里走。

    叶青含蓄的笑了笑,一边细细打量着,一边说道:“确实出乎末将的意料,原本以为会是威严宏伟一般,没想到却是如此低调,倒是与末将道听途说的,与大人的为人处事方式相似。”

    “哦?此话怎么讲?”龙大渊愣了一下,不知道叶青此话何意。

    “哦,也没什么,就是听人说龙将军向来是做事、做人都很低调,不像有些官员似的,做人做事都很高调。”叶青隐晦的拍着马屁,毕竟初来乍到、深入虎穴之后,在没有明白自己为何会稀里糊涂的到来后,最好还是先把眼前的一把手糊弄好了才是首要。

    “哈哈……叶统领过誉了。”龙大渊仿佛颇为受用般,在一处二层小楼门口停下,指了指说道:“平日里我便是在此,所以叶统领如果有事儿大可以直接来找我。不过说道这低调啊,本官倒是深以为然,圣上对我等加以信任,为皇室办差,自然是要低调内敛才对,如果都像他人那般所言,为人低调、做事高调,那么咱们的差事儿办砸了可是要掉脑袋的。所以叶统领可要谨慎一些才是。”

    说完后便继续领着叶青往小楼右边不远处的小庭院走去,跨过月亮门,只见小院内因为那几棵参天大树的缘故,一下子使得不大的小院更加狭小,就连光线也因为头顶枝叶过于密集,而显得暗淡了不少。

    简简单单的倒座房格局,就如同三合院一般,左右两排房舍加上正中房舍,就算是整个小院的布局。

    刀枪剑戟等所谓的十八般兵器,也是在南宋才出现,所以不大的院子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象征性的摆了这些武器。

    叶青四下打量着这样的房间,树高叶茂虽然避雨,但在江南如果遇上连雨、或者是湿热天气,这房间恐怕跟蒸笼不会有多大的区别。

    如此看来,这位龙大渊对自己可真是重视的很啊,刚一上来,这就开始挤兑自己了,这刚才的马屁显然是没拍对地方,直接拍到了马蹄子上去了。

    心中暗自思索着,便听到龙大渊说道:“以后叶副统领便在这里休憩,其他一些事情我已经命人帮你收拾了,过的几日,把庭院里的杂草清楚下,院子还算是颇为幽静嘛。”

    “呵呵,那就多谢龙将军了。”叶青暗自对着龙大渊比划了个中指,而后拱手谢道。

    抬起头不由自主的望向被一座假山相阻隔的方向,也就是龙大渊那小楼的左侧,同样是一栋与叶青差不多的庭院,只是相比较起来,不论是格局还是规模,就要比脚下的庭院宽敞了太多。

第一百一十五章 走马上任

    送走龙大渊后,叶青便开始挨个房间转了起来,虽然谈不上破败,但久无人用却是真的,庭院四周杂草丛生、房间内角落蛛网遍布,一层厚厚的灰尘足以说明,叶青进入皇城司是多么的不受待见。

    “老刘头,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估计也就你能办好这差事儿了。”叶青拍拍身上的灰尘,走出房间,庭院里连个像样的亭子也没有,只能是坐在大树下面,那七倒八歪的石墩上说话。

    “叶都头,这可是给您的下马威啊,以后这日子看来不会好过啊。”老刘头继续巡视着不大的院子,心里开始算计着该从何处着手整理。

    “人情世故本就如此,即便是没有利益关系的瓜葛,你新任一个地方,也是会被人为难不是?要学会适应,因为以后这种遭人排挤、受人非议、白眼的日子还长着呢。”叶青说道最后率先笑了出来。

    赵乞儿跟泼李三虽然没有笑,但听着叶青这番如同苦中作乐的话,神情也稍微轻松了一些。

    “但龙大人对我们三人不闻不问,又没有说给您配备亲军护卫之事儿,这事儿怎么办?按照朝廷的规矩,您如今位居副统领,这些都该是……。”赵乞儿鹰一样的眼睛,倒是跟这个幽深的庭院挺匹配。

    叶青站起身子,拔了一根狗尾巴草放在嘴里咬着,缓缓说道:“要是他安排的人,你说咱们是用还是不用?你会信任他们吗?指不定会怎么给咱们挖坑呢,所以留下老刘头,你们两人跟我先去城外禁军营才是最要紧的,即然皇城司的人,大部分都在城外,龙大渊也允许咱们去,所以不妨过去先转转。”

    泼李三不屑的笑了下,看着叶青说道:“都头,我敢保证,到了禁军营,肯定会有更大的下马威等着您呢,龙大人给您配这样的院子,就说明他不待见您。这要是到了禁军营啊,还不定会怎么难为您,所以您还得有个准备才是。”

    “那咱们三人就过去瞧瞧?看看是什么样儿的龙潭虎穴在等着咱们呢。”叶青突然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上一世在特种部队,老兵对待初来乍到的新兵一样,都会抱着一试身手的想法,暗里、明里的较量、比拼一下,让新来吃点儿苦头。

    皇城司的马厩里早已经准备好了三匹马,而且从体型上看,竟然还是较为矮小的蒙古马,这让叶青倒是感觉到比较稀奇,这些蒙古马都是怎么到南宋的呢?

    赵乞儿跟泼李三两人,奇怪的看着叶青围着三匹马转了一圈,而后才啧啧摇头,有些笨拙的骑上了马背。

    “都头,您……您不会失忆到了连马术都忘了吧?”泼李三看着叶青那上马的动作,怎么看都不像是神劲军的骑兵。

    “那可不咋滴,我失忆失的所有事情都忘了。”叶青给了泼李三一个找死的眼神,而后学着赵乞儿双腿轻拍马腹,开始慢慢驱赶着胯下的战马前行。

    泼李三跟在后面笑了笑,对于叶青那威胁似的眼神也不以为意,这段时间喊叶青都头喊顺口了,所以即便是进了皇城司,三人也没有改口的打算。

    而且看样子叶青也不在意他们怎么称呼他,所以几人喊起叶青都头来,也就更加的自然了。

    就在叶青三人三骑刚刚离开后,龙大渊所在的二楼窗户处,汤硕赫然站在那里,此时正静静地望着分配给叶青那庭院的月亮门处。

    庭院因为那几株古意盎然的参天大树,无法看清楚里面的情景,但随着朝阳缓缓升起,还是能够看到,依然有些阴暗的院子里,一个人影在来回的走动着。

    “大人。”龙大渊轻轻的关上书房的门,站在汤硕身后不远处低声道。

    “看到那样子的院落,他可有流露出不满?”汤硕没有回头,依然透过开着的半扇窗户,静静的望着外面。

    “没有流露出不满或者是丝毫的拒绝,随遇而安?总之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也没有说什么隐晦的话语。”龙大渊站在身后,态度恭谨的说道。

    “如此更是让人难以放心啊,要么是傻,要么是城府极深,你觉得会是哪个?”汤硕缓缓转过身,而后在龙大渊的书桌后慢慢坐下来,看着站在一旁的龙大渊问道。

    “这个……末将说不好,但燕府里的护卫他带了三个人过来,按照您的吩咐,末将视若无睹,并未问起此事儿。”龙大渊不知为何,内心里总是有些怕汤硕,总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有可能被汤硕罢掉自己统领的官职。

    “如此甚好。即然他没有异议,那就让他在那座小庭院里待着吧,朝廷养的闲人多的是,皇城司多一个吃白饭的副统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是?”龙大渊拿起笔架上的毛笔端详着,而后欣赏的语气说道:“竟然还是关东辽豪,不错。”

    “大人过奖了。”龙大渊陪笑道:“对了,末将还为大人准备了一方名砚,即墨侯,乃唐文嵩以砚拟人而作:是……上利其器用,嘉其谨默,诏命常侍御案之右,以备濡染,因累勋绩,封之即墨侯。所以末将觉得只有大人方可匹配此砚……。”

    “我大宋朝也曾有人以此砚作诗:多谢吾家即墨侯,朝濡暮染富春秋。难得你有此孝心啊。”汤硕眼睛亮了一下,而后从恭恭敬敬的龙大渊手里,接过了那一方砚台。

    “此砚名为即墨侯,所以末将认为,大人定当还会更上一层楼,封侯晋爵……。”龙大渊看着汤硕打开精致的木盒,欣赏着那方名砚,于是继续恭维道。

    “哈哈,你啊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官场上这些虚头巴脑的客套话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放心吧,你的位置稳固无忧。虽说叶青乃是皇室下旨亲自晋升,但你龙大渊在皇城司已有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在任又没有犯过错,又岂会找人来顶替于你?”

    “是是是,末将以后还要继续仰仗大人的栽培跟厚爱,所以还请大人体谅末将的忐忑之心。”龙大渊被汤硕当着面拆穿了心思,也不难为情,立刻打蛇随棍上,继续讨好着汤硕。

    “放心吧,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我还能胳膊肘往外拐,帮一个外人不成。”汤硕拿起那方砚台,而后背负双手便往外走去。

    楼下的马车早已经准备好,当汤硕踏进马车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比刚才还要显得灿烂,但也不过是在马车门口微微一顿身子,而后还是钻进了只能容身他一人的车厢里。

    原本宽敞的车厢里,此时已经挤满了各种礼盒,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汤硕心里可是清楚的很,恐怕这里面没有一件会,比自己手中这方即墨侯的价值低了去。

    所以看着一车厢的礼物,心情更为舒畅的汤硕,直道这一趟不虚此行,毕竟可是舍了早上的朝会,专程赶过来的,如果只是一方砚台,他的心情虽然也会很好,但绝不会像现在这般,看什么都感觉是美好的。

    掀开窗帘,看了看外面恭候着的龙大渊,而后招招手,待龙大渊到跟前后,小声说道:“禁军营那边的事情我就当作没看见,你放手去做便是。至于一个副统领该有的亲军护卫等,这些明面上的该给还得给,至于是什么人,这些都由你这个掌管皇城司的统领全权做主。”

    “多谢大人。”龙大渊脸上一喜,心中的顾及跟忐忑此时是彻底消散,连忙躬身向汤硕行礼。

    汤硕笑了笑,而后在面色变冷之前,放下了手中的车帘,让马车开始回府。

    汤硕如此做自然是有他的理由,父亲汤思退刚刚跟他说了,要让汤鹤溪去接近、拉拢叶青,但拿什么拉拢呢?

    一开始就用钱财的话,即显得庸俗还显得毫无诚意,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在汤硕看来,没有什么比权利的稳固,更能让人感到心花怒放。

    所以让龙大渊跟汤鹤溪,一个唱黑脸为难叶青,一个唱红脸帮助叶青,如此一来,汤鹤溪如同雪中送炭的帮忙,叶青岂有不感动之理?

    这还是叶青第一次在大宋骑马出城,即便是在后世,他也没有多少机会接触马匹,何况后世的马已经太过于温顺了,完全不像是如今的马,虽然不能说野性尚存,但毕竟是作为战马来用,比起叶青曾经接触的马匹,还是要难以驾驭的多。

    不过好在赵乞儿一直在前方示范,泼李三一直在后面纠错、指导,所以三人三骑一字排开狂奔一路下来,到了禁军营门口时,叶青已经基本上能够稍微熟练的驾驭了。

    “这里岂不是离皇宫很近?”看着山脚下的禁军营,再望望那不算太高的凤凰山,这不用说,翻过山就是大宋皇宫啊。

    “不错,翻过山就是皇宫,那边的营地是殿前司等皇宫近卫的御马营,平日里也会在这边巡守,这一戴因为有皇城司把守,所以殿前司等司只是负责那一半平日里的巡视。”赵乞儿鹰眼眺望着山顶,而后熟练的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平静的说道。

    “看看、看看,我就知道禁军营准是要给咱们下马威,这操练的热火朝天,显然都是为了欢迎都头您的到来啊。”泼李三下马后,依然在活动着身子骨,仿佛恨不得立刻冲进去跟着操练一番似的。

    “那个是不是就是林光巢?皇城司的左副统领?”叶青眯眼,看着一人穿着与他一摸一样,身后跟着十来名禁军,正向门口走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少女情怀总是诗

    林光巢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在禁军营门口,看到叶青牵马含笑面向他时,离得老远就爽朗的笑道:“想必你就是叶青吧?哈哈……久闻大名啊,今日一见,叶副统领不光一表人材,更难得是还如此年轻啊。”

    “多谢林将军夸赞。”叶青含笑跟林光巢行礼。

    这应该是他预料之中的,就像是路上赵乞儿跟泼李三所说,龙大渊在他上任第一天,就让他来禁军营看看,显然是有预谋的。

    叶青、赵乞儿、泼李三三人,前些日子反杀了伏击他们的八个金人,想必如今在整个禁军营都已经传开了。

    所以不用想都知道,皇城司另外一个副统领久候禁军营欢迎自己,如果没有考校自己的心思,那么就太奇怪了。

    看着眼前喊杀声震天的气势,显然林光巢想要从自己一进门,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望着校场上那些手持长枪正在演练的兵卒,还未来的及细看,就被林光巢指着另外一侧,手拿短刀的演练兵卒,或者是再给自己指指更远处,那上百匹正在飞驰的战马。

    如同上一世的杂技一般,马背上的人影或是端坐马背之上,或者是突然弯腰斜挂马背一侧,甚至还有人能够从马背上跳下来,跟随着战马同样速度的跑几步,而后一手拉住马鞍,再飞身坐上去。

    一个个在马背上如同穿花蝴蝶一般,飞来飞去、荡来荡去,娴熟的人马合一的技术,表现的是淋漓尽致。

    神臂弩作为大宋朝最为有名的武器,更是皇城司所有兵卒的标配,每一个人都会在腰间跨上一把,如今同样在校场的另外一端,演练的热火朝天,箭矢声划破空气,而后呈一条黑色的残影从眼前掠过,直中靶心位置。

    “听说将军在被金人伏击时,不论是手里的雁翎刀,还是金人手里的弓弩,都被叶将军发挥到了极致,不知道叶将军今日可有兴趣露两手?”林光巢满面笑容,热情而又不失真诚的对叶青说道。

    泼李三跟赵乞儿跟在叶青的身后,他们是真正见识过叶青那天是如何反杀金人的,所以心里压根儿一点儿也不担心。

    在他们看来,不论是长枪还是短刀,或者是箭术,叶青应该比起他们来必定是只高不低,绝不可能会输给眼前这些人。

    所以两人脸上神色平静,内心里甚至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想要再一次真正的看看,叶青到底还有什么其他能耐。

    毕竟那天被伏击时,三人各自都忙着收拾各自的敌人,等回过神、赶到叶青不远处时,那几个金人就已经被叶青彻底解决了,只不过是远远看见叶青一飞冲天,撞到了那个金人,而后一同倒进了旁边的小河沟里。

    而此刻,燕倾城在李横、梁兴六人的护卫下,由李横赶着马车,再次经过了那一片被伏击的地方,而后进入到了燕家的作坊里。

    那天在城里的作坊里,叶青看她就像是看白痴似的看着她,不可思议的说道:“谁告诉你羊角灯笼必须做那么大了?你完全可以选一些小一点儿的羊角,把灯笼做的更为精致一些啊?皇宫里既然认同了这种灯笼,那你为何不试着在原有的基础上创新,争取更大的利润,跟灯笼的多样化呢?”

    一番问话,把燕倾城问的哑口无言,面对叶青那看自己如同白痴的眼光,竟然是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不生气吧,但那人那眼神让她气的想发狂,恨不得踩死他,但说生气吧,可人家说的又很在理,而且还是为了自己着想。

    于是燕倾城也只能是冷着脸,强忍着一口气没发泄出来,直到回到府上的绣楼里,才恨恨的当着幽儿的面,开始数落起叶青来。

    掌柜的对于燕倾城的提示也是眼前一亮,而后便着急忙慌的试了起来,原本还以为买来的一些小一点儿的羊角,无法用,又要浪费了,没想到经小姐这么一提醒,竟然变废为宝了。

    至于叶青给她的关于染料的方子,上面记载了各种所需的原料,以及如何提炼的办法,这些如今燕倾城还没有想好如何保密。

    不过她还知晓一点儿,那就是在买这些所需的原料时,加入一些完全不属于染料该要的材料,一同混杂在一起,让苏金生找人去采办。

    如此一来,把真正的方子混迹于此,让有心人无法从中揣测出,燕家新的染料方子,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制作、提炼而成。

    燕倾城带着幽儿,在等候掌柜的制出大小不一的灯笼,以及第二批在不同地方,用新的染料沾染出来的布料时,缓缓走到了上一次她们遇到金人伏击的地方。

    远处李横等人并没有靠近,而是隔着近百十来步的距离,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小姐,咱们来这里做什么啊?”有些无聊的幽儿,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帮燕倾城遮挡着已经高高悬空的太阳。

    怔怔发愣的燕倾城,像是没有听到幽儿的问话,只是呆呆地望着那溪水清澈的小河沟,神色忽喜忽忧、眼神迷茫,仿佛如今清澈的溪水里,依然还能够看见当时那天的身影。

    过了好一会儿,燕倾城才缓缓把视线从河沟里转移到眼前笔直的官道上,那天那人飞身一扑、不顾自己生死撞到金人的情景,再次在她脑海里出现。

    或者是不由自主的,脑海里便会出现在铁器作坊里,叶青光着结实的上身,一缕头发遮住半张面孔时,那狂放不羁、野性桀骜的身形。

    “没什么,出来透透气罢了。”燕倾城看着幽儿笑了下,不过笑容里多少却有些苦涩。

    “小姐,您……您怎么了?”幽儿不知道燕倾城的情绪为何会这般失落。

    这跟今日出府时可是完全不一样,出门时小姐的兴致可高了,一路上还不停的问到哪了,快到了吗?

    可到了之后,匆匆跟掌柜交代完事情后,就迫不及待的来到这里,然后就开始望着那小河沟怔怔的发呆。

    “我没事儿。”燕倾城转身,望向那片树林,她很想知道,那日里,那片树林里,那天发生的所有情形。

    他到底是怎么一路杀出金人的伏击,在千钧一发之际,不顾自己性命安危救了自己的。

    “小姐,您昨天好不容易让老爷同意您来这里的作坊的,您现在又不听老爷的话,还要来上次遇险的地方,如果老爷知道了,一定不会再让您出来的,我们……回去吧。”幽儿看着燕倾城漂亮的让她都心动的脸颊,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灵动的眼睛有落寞,又有一丝欣慰似的。

    “不会的,老爷既然同意了,就不会责怪你的。何况不是还有他们几个在远处吗?”燕倾城接过幽儿手里的油纸伞,这样总比老让幽儿高举着胳膊强。

    “他们……哼。”幽儿听到燕倾城说起李横等人,便不由自主的撅起小嘴哼了一声,而后有些抱怨道:“那个叶青真是,都当大官了,还要从咱们府里带走三个人,他是大官了,想要亲兵护卫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为什么还要从府里带走三个人啊,现在好了,本来连同他是十个人,这下变成了六个人了。”

    “别瞎说,过两天等他安稳下来了,会给补上的。再说了,你真以为他当了大官,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啊,他上面还有顶头上司呢,又不是他说了算,要是能够为所欲为啊,除非是我大宋朝皇帝陛下那么大的官儿才行呢。不过也挺好啊,少了四个人,咱们燕府还少了一笔开销呢。”听到幽儿亲口提及叶青,燕倾城的话匣子就有点儿收不住了。

    心思也变得开朗了起来,与幽儿并肩往作坊里走去,一路上嘴里的话题,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叶青。

    这让幽儿又开始不由的翻白眼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昨天就发生过好几次,只要提及那个叶青,小姐的话就变得特别多,而且还都是围着那个叶青。

    甚至能够当着她的面,把叶青第一天进府,到那天在城里作坊里两人最后分开,当成往事似的,不厌其烦的叙述着。

    “变天了小姐,看样子要下雨了。”幽儿抬头,只见天边一朵乌云,如同千军万马压境般,夹杂着轰隆隆的雷声,向这边缓缓掩盖过来。

    “以后的天气又要变得湿热起来了。”燕倾城仿佛一点儿也不着急,竟然撑伞转头,望着远方那乌云密布的天空,有些伤感的喃喃道:“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念完这首贺铸所作的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后,燕倾城的心思又再一次飘向了天际,心里暗自思索着:也不知道好几日不见的那人,现在在做什么?

    初入皇城司,到底是福还是祸呢?那里又不是燕府,会有人由着他的性子,虽说是副统领,可毕竟还有皇城司统领在呢,还有一个左副统领与他相抗衡,初来乍到,会不会有人暗地里给他使坏呢?他……有没有……哪怕一个想我的念头呢。

    少女情怀总是诗,就在燕倾城对着那片滚滚乌云念叨着叶都头的时候,叶都头已经在禁军营的山脚下,与林光巢正激斗正酣。

第一百一十七章 坍塌

    长枪对于从来不曾用过的叶青来说,完全就是一个累赘,拿在手里不论是挑、刺、点、劈、扫等等长枪该有的优点发挥不出来,反而是处处受林光巢的节制与截击,虽说比一根烧火棍儿在手要有强上些许,但终究是没办法发挥出应有的威力,反而是被林光巢逼的手忙脚乱,步步后退。

    赵乞儿跟泼李三两人望着打斗场面则是面面相觑,原本以为叶青能够十拿九稳的赢下林光巢,但不想那杆长枪在叶青手里如同木棍,只会被动的格挡,根本不会用那长枪攻击。

    这与那天在树林中,在被金人伏击的时候简直是判若两人,那天的叶青就像是一头猎豹,浑身上下,处处都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而今天,却是浑身上下,处处都透着一丝丝的笨拙,哪怕是脚底下,那脚步也是因为林光巢手里的长枪,被逼的七扭八歪,险象环生,与那天的反击简直是判若两人。

    身在战局中的叶青心中则是郁闷无比、叫苦连天,你妹啊,老子哪学过这些啊,说句不好听的话,叶青甚至还是头一次摸到这古代兵器长枪。

    眼前的枪头跟血挡皇的他眼花缭乱,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林光巢哪一招是实,哪一招是需,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叶青只能是手握长枪,时不时瞅准自认为的空档递出一枪,扰乱林光巢的招数,但最多的还是持枪后退。

    不同于上一世的格斗,完全是近距离格斗,以匕首为主要近战武器,像如今这般距离的,手拿长枪的,也只有那些练武术的人了,叶青也根本不曾接触过。

    “叶统领难道还不打算出招吗?”林光巢拿枪做棍,扫出一片残影,而后再次当头劈下,逼迫着叶青继续后退。

    “花拳绣腿罢了,就这些花活儿,一点儿也不实用,我在林统领的真正杀招呢。”叶青再次拉开距离,这种枪对枪的长距离打法,确实是一点儿也不适合他。

    但即便是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叶青也渐渐的摸到了门道,虽然还是一直不停的后退,但比起一开始来,无论是步伐还是身形,都显得要比一开始从容多了,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狼狈模样儿。

    在叶青看来,自从宋出现了十八般兵器这个名词后,整个所谓的武功已经开始往套路上转变了,人们已经不再开始追求实效,相反的,则是越来越追求华丽与好看了。

    而林光巢显然就是这样的爱好者,不论是扎马步出枪,还是扭腰送胯后刺出枪头,虽然还保留着一丝力道跟杀伤力,但已经不是很有威胁了。

    可即便是这样,也不是一个叶青能够承受的了的,毕竟他压根儿就不懂的使枪,当然,如果把此枪换成彼枪,估计林光巢早就凉了。

    随着林光巢挥舞出的枪劲越来越弱,整个人的脸色也有些出现潮红时,叶青嘴角不由自主的出现了一抹冷笑。

    仿佛是吹起进攻的号角一样,随着头顶的乌云夹带着轰隆隆的雷声滚过上空,叶青双手紧握长枪,毫无花架子与美感的趁着林光巢收枪重新刺出的空隙,把手里的枪当棍一样当头向林光巢砸去。

    而此时耍了半天枪,只不过逼的叶青手忙脚乱一直后退的林光巢,确实有了一丝力竭的感觉,看着叶青终于出手,而且选择的时机恰到好处,于是只能横枪双手高举,格挡开叶青砸下来的,势大力沉的一棍。

    叶青的势不饶人,随着第一棍砸下,看着格挡住自己一棍的林光巢开始后退,于是近乎于不讲理、蛮横的凭借着身高的优势,再一次把手里的长枪当棍砸下。

    一连十几下的当头砸下,让林光巢连连后退了十几步,直到最后一次叶青随着天空中一阵雷声,用尽所有力气搬,再一次当头砸下。

    林光巢手中的长枪啪的一声断成了两截,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闪电在头顶噼啪响起,遮盖住了林光巢手里长枪断裂的声音。

    天空开始下起了细雨,而此时叶青也已经把林光巢逼到了那用麻袋垒成的高墙底下,手里的长枪一扔道:“我也不占你便宜,即然长枪不分胜负,不如拳脚上较量一番,林统领意下如何?”

    被人挡着众多下属的面,生生砸断了长枪,这让林光巢已经感觉丢尽了颜面,此时此刻,就怕叶青点到为止,当作两人已经分出了胜负,不给自己挽回颜面的机会。

    于是听到叶青的提议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冷冷说道:“好,我们拳脚上见高低,今日必定要分出个胜负来。”

    “左为首、右为次,林统领是怕都头威胁到他在皇城司的地位。”赵乞儿同样是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了看四周围观的兵卒,正在给林光巢助威,于是小声的说道。

    “那你觉得接下来谁的胜算大?都头刚才那把枪耍的,我可是没有信心了。”泼李三也看了看四周高声叫好的兵卒,其中一些人,还是当年他们二人在背嵬军的同伴。

    或许是因为在皇城司不受待见的缘故,此刻也不过是看热闹的般,冒雨站在一旁默默围观。

    “信不信,一会儿等都头赢了后,你去问都头为何枪没有使好,都头肯定会回答你是他失忆闹的。”赵乞儿鹰一样的眼睛里多了一丝笑意,但即便是这样,在外人看来,依然是显得有些戾气在里面。

    “这么说你相信都头拳脚上的功夫了?”泼李三有些惊讶赵乞儿语气中的笃定意味。

    “看着吧,刚才都头一拿那杆枪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可现在赤手空拳,都头整个人却是比刚才要轻松、从容了很多。林光巢要吃苦头了。”赵乞儿说完后,就看见不远处几个当初背嵬军的同伴,缓缓向他们走了过来。

    大宋,特别是南宋兵卒将领头戴范阳笠由来已久,一开始叶青并没有搞清楚是做什么用的,直到此刻,看着围在周边为林光巢呐喊助威的兵卒,在天空下起雨后,一个个把范阳笠戴在头顶后,才知道为何南宋兵卒要戴范阳笠了。

    伸手刚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约莫三十岁上下的林光巢,便已经从对面一跃而起,右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向后拉动着手臂在空中像叶青挥拳而下。

    侧身避过林光巢从空中挥下来的拳头,不等林光巢站稳,叶青已经抬腿一个侧踢,踢向林光巢的腰腹处。

    显然林光巢在空中早已经料到,脚下踉跄之余,竟然还能够在稳住身形的同时,伸出另外一只手砸向叶青的膝盖处。

    叶青同样也不含糊,一见一脚并未踢中,立刻收腿,如同跆拳道左右脚互踢一样,右脚落下的同时,左腿已经高高举起,向林光巢的脑后踢去。

    站稳脚跟回身的林光巢抬手挡开,不退反进,右脚向前滑步,以身体直撞叶青门户大开的中门。

    双脚落下后退一步,林光巢也已经极速跟进,化拳为爪向叶青的肩头飞快抓去,而此时已经来不及后退的叶青,只能侧身把自己的肩膀往林光巢的怀里靠去。

    脚下同样是不退反进,靠过去的肩膀错过林光巢抓自己肩膀的手掌,使得林光巢原本抓他肩膀的那只手臂,瞬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林光巢一惊,如果此时被叶青抓住手腕后,再抬起他的肩膀,自己就将受制于人,也会立刻一败涂地。

    所以林光巢只能用剩下来的一只手去卡住叶青的腰,不给叶青抓住他的胳膊转身,把他顺势甩出去的机会。

    只是还不等他卡住叶青的腰,叶青的后肘就已经向他的面门撞了过来,迫不得已之下,只能放弃卡住腰眼,抬手挡住叶青向后飞来的肘击 。

    随即就感到另外一条往回收了一半的胳膊,手掌已经在抽回到叶青肩膀的时候,却被叶青翻手抓住了手腕,不等他心里暗呼坏了,而后就感觉眼前的景物飞转,整个人一下子飞到了空中,在雨中划过一道弧线,撞向了那用麻袋垒起的高墙上。

    装满沙土的麻袋,平日里即用来挡墙,也用来抵挡下暴雨的时候,从凤凰山上如同瀑布般流下来的雨水。

    而今日随着雨势渐渐变大,加上这麻袋的高墙早已经岌岌可危,所以当林光巢整个人撞向那面墙后,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高墙,瞬间从最顶端开始往下掉麻袋。

    “卧槽!”叶青低呼一声,急忙跑到墙角,伸手就要去拽起林光巢,而摔得迷迷糊糊的林光巢,看着叶青以为是乘胜追击,当下在叶青弯腰伸手的瞬间,便抓住叶青的手腕,往下拽去。

    “要塌了。”叶青对着林光巢大喊一声,不等林光巢把他拉到地面,他却已经反手拉起了林光巢,而后使劲往外一推林光巢。

    随即便感到后背一痛,一个麻袋砸在了背上,整个人便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望着不远处反应过来的赵乞儿、泼李三,还有旁边的几人,以及反应过来的林光巢,惊恐地望着从高墙上方,如同坍塌掉下来的麻袋,高呼着叶青二字时。

    趴在地上的叶青,在身后那整面墙轰然倒塌前,竟然向他们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那笑容仿佛是在跟他们告别,又像是带着一丝的希望与兴奋,伤感与不舍。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半梦半醒

    “击毙。”

    “待命,下一步动作。”叶青的耳机里传来无线电特有的音质。

    “收到,待命。”叶青做着深呼吸,握着手中的狙击枪时,每次都给他一种无所不能,仿佛能够完全掌控整个世界的感觉。

    “山洪暴发,泥石流在你上方,击毙最后一个目标撤退。……四十七秒后,泥石流会到达你头顶。重复。”

    叶青甚至不知道耳机里是谁的声音,瞄准镜内还无法看清楚自己的最后一个目标,脸颊紧贴枪托,让他感到一阵的舒心。

    甚至有时候给他一种,仿佛与女友紧贴面颊般的感觉,甚至是这种感觉更让他觉得踏实,也许,他爱狙击胜过自己的女友。

    很享受把自己伪装起来后,在密闭的空间内,脸颊紧紧贴着枪托,看着瞄准镜内的一切情况,有点儿像是下雨天,与女友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剧的感觉。

    机械性的重复着无线电耳机里的话语,脸颊再次紧贴枪托,一只眼同样贴在瞄准镜上,就如同把下巴放在女友的肩膀上,鼻尖湿润的泥土与枯草的味道,就像是女友身上让他迷恋的那股味道一样。

    “目标出现,可以狙击。”

    “目标出现,狙击。”叶青再次重复着,食指缓缓靠近板机,随着一声枪响,耳机里再次传来无线电的声音:“起身,快跑。”

    “击毙……起。”

    看着瞄准镜内的目标缓缓倒下,还没有来得及汇报与重复,突然就感觉到头顶一阵地动山摇,两脚仿佛踩进了沼泽中一样,而后仿佛整个人被泥浆淹没一样,两眼一黑,鼻子一呛,来不及咳嗽出声,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

    迷迷糊糊之中,叶青感觉耳边仿佛响起了挖掘机的声音,同样好像感觉有战友的身影在眼前晃动,仿佛看见有人手拿铁锹,满头大汗神色焦急的在自己身上刨来刨去。

    “找到了,还有呼吸。”

    “快送医院。”

    但叶青并没有听到救护车那特有的笛声,反而好像是一阵咕噜咕噜咕噜的声音,颠簸的让他感到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就像是被人放在马背上颠来倒去一样。

    “没什么大事儿,静心修养几天就好。”

    耳边再次传来陌生的声音,叶青感觉自己正置身于整洁、干净,带着一股药水味道的病房内,自己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一只手露在外面正打着点滴。

    “你知不知道你小子差点儿吓死我,还好你小子命硬,竟然这样都能活。”

    “那是必须的,邪恶在正义面前,永远都是那么弱小。老首长,出院后我要休假。”叶青艰难的转动头,但却怎么也看不清楚老首长的脸,只知道他就站在自己病床的旁边。

    “你休假?你小子这是要挟……。”

    “三年了啊,你把我扔到特种部队三年了,再不休假,女朋友就要跟别人跑了。”

    “不是在你进入特种部队的时候就分手了吗?”一直看不清楚老首长的身形,但老家伙却对自己的感情生活了如指掌。

    “我新交的女朋友……。”

    “你三年都没有休假,天天在深山老林里,你上哪找新女友去?”老首长质问道。

    “……。”叶青想说话,但突然觉得不能说,这件事儿有些太过离奇,何况燕倾城还没有答应做自己的女朋友呢,而且白纯怎么办?

    “白纯……燕倾城!”叶青突然之间脱口而出。

    “你醒了?”耳边传来了一个带着焦急与担忧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

    “白纯?你……你怎么也在这里?”清醒过来的叶青并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虽然鼻尖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药水味儿,反而是这段时间一直熟悉的淡淡幽香味儿。

    可叶青似梦似醒之间,在这一刻仿佛还觉得自己已经回到了上一世,仿佛白纯跟燕倾城,连同他一起穿越到了上一世一般。

    “锦瑟守了你一晚上,我看她太累了,就让她去睡会儿,但小丫头没睡一会儿,天刚一亮就去药铺抓药去了。”白纯看着缓缓睁开眼睛,像是不认识他自己的房间般,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房间内的一切。

    对于刚才叶青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喊出了自己跟燕倾城的名字,还是让她芳心不由一紧,心里有些不安跟紧张,又有一些高兴与欣慰。

    “唉……终究是回不去了。操蛋!”叶青视线最终定格在头顶,心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语气与神情之间既有庆幸又有失望,这让坐在旁边与锦瑟照看了叶青一宿的白纯,不明白小叔子醒来后,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叶青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房顶发愣,而坐在旁边椅子上的白纯,则是看着发愣的叶青,神情也显得有些呆呆的。

    “大夫说……。”

    “谁送我回来的?”

    沉默的房间内,突然间两人同时开口,而后叶青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看了看有些窘迫的白纯,停了下问道:“大夫说什么了?”

    少了锦瑟的房间内,白纯多少觉得有些不自在跟异样,虽然心里还在小小的庆幸着,刚才叶青半梦半醒间喊出自己跟燕倾城的名字时,幸亏锦瑟不在跟前。

    但此刻房间一陷入沉默当中,便让她不由的想起昨天叶青前往皇城司时,清晨在院子里,她跟小叔子之间发生的那尴尬的一幕。

    不再看向叶青那还带着一丝怅然若失的面孔,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说道:“昨天……。”

    “昨天?”叶青听到昨天两字就吓了一跳,难道自己昏迷了一整天不成?

    感觉着后背传来的一丝疼痛,叶青感觉着被子下面的自己,身上还穿着衣服后,这才要缓缓坐起来。

    “喂,你要干什么?”白纯看着叶青双臂撑着身子要坐起来,急忙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

    “没事儿,我怕我躺生锈了,坐起来会好一些。”叶青笑了下,而后坐在床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窗户处,只见天色微明,一缕淡淡的阳光透过窗户纸,打出一道淡金色的光芒。

    看着叶青只是坐在床头,没打算下床后,白纯提起的心暂时放了下来,蹙了下眉头后,又在椅子上坐下,继续说道:“昨天送你回来的人很多,那个人说是你同僚,叫林光巢,后来老刘头不知道怎么知道的,然后也跑了过来,院子里面挤满了人。请来的大夫再给你把脉看伤的时候,那些人就一直不言不语的站在院子里,特别是那个林统领,一直一脸内疚,说他那条命是你救的,如果不是你,怕是他就要被那些麻袋压死了。”

    白纯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一切,说完后微微的叹了口气,不得不说,昨天在看到神智不清、昏迷不醒的叶青被人抬回来后,在那一瞬间,白纯感觉整个天一下子塌了下来似的,要不是锦瑟扶着她颤抖的胳膊,她估计自己有可能一屁股坐倒了地上。

    脑海中一片空白,一直有个声音在问她自己,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如果小叔子就此一去,自己跟锦瑟可该怎么办,这以后的日子,还能依靠谁?

    “看来那个林光巢人还不错啊。”叶青回忆着昨天的种种,虽然他记不起来自己被埋后,他们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救出来的,但之前的事情到底是记得的。

    其实他搭救林光巢也不过是一瞬间的想法,而且还是霎那间想到了,当初自己被泥石流淹没的瞬间,让他脑海里突发奇想,想着试一下是不是如此被掩埋之后,就能让他回到上一世。

    梦中乱七八糟的情形,有白纯的身影,有燕倾城似悲似怨的脸庞,也有他那把当成了生命的狙击枪,还要把他拐进特种部队的老头,上一世的人和物与这一世的人和物交织在梦中,让他仿佛在时空中被拉扯一样,内心充满了纠结与矛盾。

    而在醒过来后,哪怕是还没有来得及睁眼,第一直觉就告诉他,坐在旁边的是白纯。

    “嗯,是不错。”白纯点点头,继续回忆着昨天的情形说道:“院子里挤满了人,但没有一个人吵闹,都在等着大夫从你的房间里出来。所以当大夫从你房间含笑走出来后,那林统领一下子就跪到了大夫跟前,吓了一跳大夫一跳。”

    叶青长吁了一口气,扭动着脖子时,感觉后背传来一阵针扎似的疼痛,不过手脚还好都没事儿,看来刚一被埋就被人挖出来了,不然的话,恐怕小命就彻底玩完儿了。

    “那后来呢?”叶青缓缓活动着自己的脖子,而后只见白纯起身站在床头望着自己,有些不安的问道:“怎……怎么了?”

    “你……你起来下,我帮……我帮你把枕头垫起来,这样你坐起来会舒服一些。”白纯一边说,一边没来由的脸色一红,低着头心如小鹿乱撞般说道。

    “好的,不过你得扶我一下,腰……腰疼的厉害。”叶青听到白纯的话语,于是想要让坐起来的上身前倾,只是刚一动,腰间就传来一阵剧痛。

    望着倒吸一口凉气,因为腰间的疼痛疼的有些龇牙咧嘴的叶青,白纯只好是点点头,心里暗自埋怨自己多事儿,再等一会儿锦瑟该有多好。

    但话已经说出口,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走到叶青跟前,只见叶青伸出一只手扶住她的手臂,于是白纯也只好抓着叶青的手臂,想要拉动叶青,然后一手把叶青身后的枕头垫高。

    但显然不论是白纯还是叶青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白纯一只手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而叶青腰疼的又无法用力,所以自然而然的便会使劲拽住白纯的手臂。

    于是白纯另外一只手还没有碰到枕头,只感觉胳膊上的大手一用力,她自己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瞬间便倒进了叶青的怀里。

    “哟……腰……腰疼。”叶青无福消受佳人投怀送抱,在白纯倒进他怀里的瞬间,叶青本能的想要往后靠,而后缓解腰承受的力量。

    只是当他往后一靠,白纯那只在他身后想要垫高枕头的手臂,便被他结结实实的压在了背后,于是就变成了白纯侧躺在叶青的胸口,仿佛是白纯主动依偎进了他的怀里般。

    (ps:这两天一直不在状态,更新不太好,食言了,以后会补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决定

    手忙脚乱的两人终于脱离了尴尬的局面后,白纯一声不发的便拔腿往外跑去,在门口正好碰见买药回来的锦瑟,两人差一些撞了个满怀。

    “小姐您……。”

    “没事儿,我去拿点儿东西。”白纯慌慌张张,低着头急急说道,而后便快步往楼里走去。

    锦瑟奇怪加疑惑的望着白纯有些不安,跟逃跑似的背影,眨巴着明亮的眼睛也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而后便捧着抓来的药走进了叶青的房间。

    “咦?公子您醒了啊?那个大夫说您还要昏迷好几天才能醒呢。”锦瑟看着坐在床头的叶青,急忙放下药,站到叶青的床头,发自内心高兴的看着叶青说道。

    “人品好,所以我就醒的快。”因为刚才被白纯压在身上,使得腰间的疼痛还未消散,所以此刻叶青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难看。

    但锦瑟的注意力显然并没有在他的脸上,而是借着窗外的亮光,打量着叶青的胸前,白色的衬衣上面,几缕长长的秀发,引起了锦瑟的注意。

    “咦?为什么你身上有小姐的头发?你不会欺负小姐了吧?”锦瑟明亮的眼睛充满了纯真,但问出来的话语,显然是与她那纯洁的眼神相背离。

    “你觉得你家小姐是好欺负的主吗?”叶青嘴上平静的如是说,但刚才那软玉温香的身体趴在自己怀里时,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怀中仿佛还残留着白纯离开前的幽香,几缕发丝散乱在他的胸口,像是刚才情景的残影一般,要在叶青的胸口慢慢生根发芽。

    “这倒是。不过公子您得说说昨天来咱们家里的那些人,特别是那个跟您官一样大的家伙,昨天差点儿把小姐气死。”锦瑟觉得叶青说的对,自己家小姐也不是好欺负的,但想起昨天的事情,锦瑟还是有些为她家小姐鸣不平,这要是传到街坊四邻的耳朵里,小姐还怎么见人啊。

    听着锦瑟一边收拾药一边唠叨着,当说起林光巢差些把白纯气死时,望着锦瑟忙碌身影的叶青面色一冷,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他们是不是对你家小姐不礼貌了?”

    搬了个板凳,坐在小桌前,小心翼翼的分着抓来的药,弄的满屋子开始弥漫着一股中药味儿,锦瑟丝毫没有发觉叶青的异样,继续自顾自说道:“也谈不上冒犯跟不礼貌,但他们把小姐当成了公子您的夫人,而且还一口一个嫂夫人嫂夫人的,一个跟着喊,其他也跟着喊,弄的小姐想要解释都没有办法解释。您说气人不气人?”

    叶青听着小丫头念叨,差些眼珠子掉到胸前,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原本是这事儿啊。

    “那你家小姐就一直没有再解释?”叶青很容易就能想象出那画面来,林光巢等人围在院子里,白纯再毫无准备的看着自己躺着被人抬回来,恐怕当时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

    如此一来,在别人眼里,不把她当成自己的女人才怪了,而且家里除了自己一个男丁外,就没有其他男人了,也难怪人家会把她当成自己媳妇了。

    “怎么辩解啊,小姐的心思一直在你身上,看你昏迷不醒,还是被人抬回来的,身上还满是泥水,湿漉漉的,着急担忧还来不及呢,哪有空跟他们解释啊。”锦瑟低着头,按照大夫的吩咐,开始把一味一味的药,小心翼翼的倒进熬药的陶罐里。

    听着锦瑟的话语叶青突然心里没来由的一紧,看着依然毫无所觉的小丫头,表面上继续平静的问道:“那……我这身衣服还有床是……?”

    “小姐……。”

    “什么?”叶青吓了一跳,差点儿再次从床头坐起来,只是腰间突然一疼,于是又只好倒吸一口凉气,缓缓靠回到了床头。

    “什么什么啊?”锦瑟茫然的回过头,看了一眼反应有些夸张的叶青,而后继续说道:“小姐跟那个林统领说,您太重了,我跟小姐力气太小,没办法服侍昏迷不醒的您,所以就让他们帮忙咯。”

    “废话,这样了人家要是再不误会才怪了。”叶青白了一眼锦瑟,不过心里却是有点儿小小的兴奋。

    白纯竟然不趁这个机会解释自己跟她的关系,却以自己人高马大,身体太重为理由,让人家帮着自己换洗衣服,这种理由换做任何人,恐怕都会误会的吧?

    “公子,那我给您熬药去啊,听那个大夫说,这种药很苦的,到时候您可一定要喝了啊。”锦瑟抱着药罐,仔细对比了一次方子后,对叶青说道。

    躺在床上的叶青点点头,而后等锦瑟离去后,一个人实在是受不了如同废人似的躺在床上,于是折腾了一番后,也不见白纯再次出现,只好自己强忍着腰间的疼痛,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缓缓穿上鞋下了床。

    扶着墙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见李横如同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不等李横靠近,叶青急忙伸手制止道:“别靠近,我特么的现在快残疾了,过来扶我上那躺椅上去。”

    “是不是昨天有人故意……?”慌忙停住脚步的李横,先是一脸惊慌跟担忧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叶青,这才慢慢的扶叶青在院子里。

    “不是,想多了。倒霉催的罢了,要是我不去搭救林光巢,也就不会有这事儿了。”叶青舒服的躺在躺椅上,还是觉得躺在院子里也比房间内要舒心的多。

    “我也觉得你是倒霉催的,当初建康一役,要不是我把你从死人堆里拽出来,估计你就没命了。这次倒好,没被埋在死人堆里,却被埋在了麻袋堆里,你这辈子不会是跟这种东西有仇吧?”李横看着眯着眼睛,舒服的躺在躺椅上的叶青,无奈的摇头问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要是算上那次死人堆,我已经被埋了三次,而且还……换了个让人不敢置信的大环境,算了不想这些了。你不会刚知道我昨天被埋吧?老刘头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你?”叶青闭着眼睛,也觉得李横的话在理,这短短半年的时间,已经被埋了三回了,看来是真回不去了,看来真要在这比自己还苦逼、坎坷的南宋过一辈子了。

    “嗯,刚知道,昨天跟燕小姐去城外的作坊了,燕小姐还又去那天咱们被伏击的地方,跟幽儿呆了老半天的时间,也不知道在哪里看什么呢。所以我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而且老刘头是今日一早告诉我的,还让我不要告诉燕小姐你受伤的事儿。”李横坐在锦瑟给他的板凳上,拿着蒲扇闪着凉风说道。

    叶青听着李横的话,然后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老刘头这货绝对是个人精,这老东西肯定是察觉到自己跟燕倾城之间的异样了,不然的话,以老刘头财迷、势力的性子来说,他会放过自己受伤,正好博燕家同情的机会?

    而且自己这段时间跟燕倾城之间的莫名其妙,正所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对,应该是当局者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老刘头这个老奸巨猾的旁观者,那就自然是更加的一清二楚了。

    “那你跟她说了没有?”叶青继续闭着眼睛,装作听不到锦瑟让他喝药的声音。

    “没说啊,老刘头我觉得说的也对,免得燕小姐担心,何况……。”李横说道此处,不自觉的却是看了看白纯所在的二楼,他总觉得燕小姐跟叶青嫂子之间,好像有敌意似的。

    “嗯,没说就行。按老刘头说的办倒是没错。对了,你去我房间,把我的背包大开,里面有几张纸,正好一会儿你回去的时候,交给燕小姐。”叶青躺在躺椅上说着话,但是哪怕锦瑟走到跟前了,他也一动不动。

    还没有喝那中药,但整个院子里已经弥漫着一股苦涩的中药味儿了,叶青不敢相信,当一碗黑乎乎的中药端到自己面前后,自己是不是能够喝下去。

    “公子……。”锦瑟拖长了声音喊道。

    “等会儿,药凉了再喝……。”

    “现在必须立刻喝了。”不远处传来了白纯的声音。

    某人于是急忙睁眼,只见白纯站在二楼的阳台处,脸色冰冷的看着自己,一脸的坚定跟不容拒绝。

    “可是真的很苦……。”

    “不行!”白纯冷冷的说完后,扭头便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喝吧,锦瑟说话不好使,我就不信小姐说话你敢不听。”小丫头在旁边说着风凉话,勺子也不停的搅动着中药,显然也想让药凉的快一些。

    无奈之下,叶青只好在从自己房间走出来的李横帮忙下,再次坐直了身子,端起冒着热气,苦的呛人眼睛的中药,在锦瑟的监视下,一口一口的下咽着。

    “把这个交给燕倾城,务必要亲手交到她手里,告诉她找可信任的人去做,别再像上一次似的,被她二叔、三叔钻了空子,虽然这玩意儿不算什么,但占个头名,能够率先得到皇宫的认同,对她过段时间竞争皇商,多少能够增加一些印象分的。”叶青一边龇牙咧嘴的喝着中药,一边看着捏着鼻子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李横,恨不得把药全部灌入狗日的嘴里。

    关于蜡烛的提炼,本来早就已经做好了,只是叶青本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万一离开后,可以把这个留给白纯,最起码靠着这个,白纯当不了豆腐西施,但做成个蜡烛西施,一辈子不愁吃穿也不错。

    只是不曾想,这一次阴差阳错,冒着生命的危险,都没有办法穿越回去。

    醒过来后睁开眼睛一看,还是南宋朝,这样的结果也不得不让他彻底死了心,毕竟这种拿生命穿越的事情,还是不要再做为好,万一下一次还不成功,再把小命玩没了,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第一百二十章 鸟蛋

    燕倾城从李横手里接过密信时,内心激动的手都有些颤抖,这几日一点儿叶青的消息没有,更是见不到他的人,这对燕倾城来说,这几日的时间就如同度日如年般难熬。

    如今突然收到叶青让李横给她捎来的信,虽然知道不会是什么个人事情,但依然还是内心充满了激动跟小小的兴奋。

    “你说他让我大量收购花瓣儿?不论是什么花瓣儿都行吗?有说干什么用吗?”燕倾城并未第一时间打开那封握着厚厚的信,而是在李横传话后问道。

    “没说干什么用。至于花瓣儿,他说了,任何花瓣儿都行,只要不是叶子、杂草就行。”李横刚才已经一字不差的,把从叶青家出来时,叶青交代的话语传达给了燕倾城。

    “那他还有说什么吗?”燕倾城心里升起一丝的期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对于她来说,上次跟叶青见面,好像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没了,没再说什么。”李横摇摇头,叶青交代的也就是这些而已了。

    燕倾城不死心,让人捎来一封信,什么也不说,这对她来说,总觉得缺少了一些什么,于是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还是问道:“那收集的花瓣儿该做什么?怎么储存?要不要告诉他,让他过来看看?”

    “这个……他没说。”李横顿了下,而后说道:“不过我觉得这几日还是算了,昨天他前往禁军营,被麻袋垒起来的高墙给埋了,挖出来的时候……。”

    “什么?那他有没有事儿?幽儿,备马车……。”燕倾城大惊失色,瞬间仿佛天塌了下来似的,心神一阵恍惚,手脚都变得有些冰凉。

    “咳咳……那个他没事儿,要是有事儿,也不至于还让我给你送信过了,就是行动有些不方便,估计养几日就好了。”李横看着燕倾城那紧张无措的样子,心里颇为纳闷,燕家大小姐平日里没这么关心他们这些禁军啊,怎么听到叶青出事儿,感觉比他爹出事儿还要紧张呢。

    看着那李横用有些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燕倾城没来由的一阵心虚,手捏着那信封想了下不安说道:“那……那谢谢你了。”

    燕倾城本想问那他可有伤到哪里,但不知为何,话从嘴里出来的时候,却变成了谢谢李横,于是看着李横离去后,燕倾城心里却是如何也踏实不下来,一直想着叶青如今怎么样了。

    不过倒还好,当再次注意到手里的那封信时,脸上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抹甜甜的微笑,拿着那封信便往自己的绣楼里走去。

    信有十好几张纸,那字迹跟一些燕倾城所谓的生僻字,一看就知道确实是出自叶青之手,只是比起刚开始给自己的那份建议,字要比以前扎实了很多,虽然谈不上遒劲有力、龙飞凤舞,但也算是说得过去了,能拿得出手了。

    上面详细的记述了如何制作蜡烛,如何把油脂提纯等相关事宜,只是在最后的备注,写上了一段话:“切记不可外传,找你信任、牢靠的人去做,要不然到时候跟你三七分账,我七你三。”

    看着最后备注的那一小段话,燕倾城的嘴角却是不由自主的勾起了会心的微笑,喃喃自语道:“哼,你这个人就是个财迷,枉人家还把你比成空谷幽兰,你要是愿意,二八我都愿意!”

    “小姐,您在说什么啊?”幽儿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吓了一跳的燕倾城,心中一紧,条件反射的便要伸手捂住那几张信纸,只是突然又觉得这些纸张上又没有写什么,自己心虚个什么劲儿。

    “哦,没什么,在看这些东西。对了,你把这些交给苏总管,让他找作坊里可靠的人,按照上面写的试着造那蜡烛。”燕倾城把十来张纸依次整理好,当看到最后那备注的一小段话时,突然又有些犹豫。

    于是刚把手里的十来张纸递给幽儿后,突然就反悔道:“幽儿等一下。”

    “怎么了小姐?”刚一进来的幽儿,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总感觉小姐今天好像有些反常,虽然情绪比这两天好了很多,但还是感觉好像哪里不太一样。

    “你等下,我把这誊抄一份后,你再去拿给苏总管,原信还是先放在我这里吧。”燕倾城深怕幽儿发现她自己的小心思,是想要留下叶青亲笔写的十几张纸。

    于是说完后,便从幽儿手里拿过那十几张纸,一边往书房走,一边催促着愣神的幽儿赶紧研墨。

    叶青这两天把自己过成了员外、老爷般舒心、幽然的日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时不时坐在躺椅上无病呻吟的哎哟几声,然后便会吸引来白纯跟锦瑟紧张的问询,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于是两女便会急忙一人从后面推着叶青的肩膀,一人给叶青的后腰处,垫上新棉花赶制出来的垫子,总之是把家里唯一的男丁服侍的舒舒服服,生怕让他有一丝不痛快。

    棉花在宋时已经有了,只是作为絮棉被、还是做衣服,还不是那种把棉花弹成,上一世那如丝绒一般用度,不过也已经是够柔软、舒适了。

    新棉花白纯舍不得用,本来一直想着等着临冬时,给三人一人做一床新被子的,但现在看到叶青这两天,哼哼唧唧、哎哎哟哟的样子。

    白纯于心不忍,只好先给叶青做了一床厚厚的新褥子跟新被子,而剩下来的再给叶青做了个躺椅子上的垫子后,就所剩不多了,连给她与锦瑟絮两床薄被子都不够了。

    午后的桑树底下,白纯与锦瑟刚刚把叶老爷侍奉在躺椅上,锦瑟就急忙乖巧的在叶老爷喝完药之后,把新沏的茶给放在手边。

    白纯则是一脸冷冰冰的望着,手捧一颗不知道从院子哪里拣来的鸟蛋,正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

    长吸一口气,胸前的景象也跟着起伏出完美的弧线,淡漠的眼神恨恨的再次看了一眼叶青,才冷冷道:“行,你等着。”

    “嘿嘿,多谢嫂子。”可怜之人顿时眉开眼笑。

    望着白纯离去后,锦瑟小丫头先是警惕的回头偷瞄了一眼白纯离去的背影,这才蹲在叶青旁边小声问道:“公子,这样真的能把它孵出来吗?”

    “我也不知道啊,试试吧,要不你晚上睡觉抱着它怎么样儿?万一孵出一只小凤凰的话,开口就可以对你喊娘了。”叶青望着手心里灰绿色之间还夹杂着褐色的小鸟蛋,漫不经心的说道。

    “才不要呢,锦瑟还没有嫁人,让它喊娘,岂不是让人戳脊梁骨……。”

    “你是不是傻?这是鸟儿,是凤凰,又不是人,谁会……。”

    “那我也不要。”锦瑟嘟着嘴,反正她不愿意晚上睡觉的时候,捧着这么一颗不大的鸟蛋。

    而且这鸟蛋还是昨天跟叶青在散步时,从草丛里当石子捡起来的,本以为是快石子,谁知道捡起来后,竟然是一颗鸟蛋,于是就被叶青无聊的捧在手心。

    这两日天天央求着白纯给他一些新棉花,好给这颗鸟蛋安家,但白纯都没有同意,只是不知道为何,今天看着叶青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儿,竟然破天荒的同意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白纯就面色冰冷的手拿一团新棉花走了过来,而后一脸不乐意的递给了叶青,嘴上还说道:“你要是把他孵不出来,就赔我十斤新棉花。”

    小叛徒这个时候立刻跟她家小姐统一战线:“就是,昨天小姐就说了,这颗鸟蛋在咱们家发现,肯定是那鸟儿遗弃了,知道没办法孵出来,所以就遗弃了,公子您偏不信,还想着孵出来,锦瑟觉得就是浪费新棉花。”

    “哎……你这个小叛徒,刚才还想着让孵出来的小鸟喊你娘,现在你家小姐一来,你就变卦了是吧?你个小墙头草,能不能立场坚定一些?”叶青瞪着眼睛讨伐着小墙头草锦瑟,而后自己慢慢悠悠的要从躺椅上起来。

    身前的两女见状,无奈之下只好一左一右,把叶青从躺椅上搀扶起来,而后见叶青走到那院墙边的柴火堆旁,寻找着细细的枯枝败叶。

    “要不给它放点儿桑叶吧?”

    “这是鸟蛋,不是茧,还能孵出蚕吐丝不成?”叶青脸拉的老长,白了一眼出馊主意的小墙头草锦瑟。

    “万一呢。”锦瑟撇着嘴,不服气的说道。

    “懒得跟你掰扯。”手拿新棉花架好的窝,慢慢悠悠的在柴堆旁边寻找着合适的枯枝败叶。

    “你这样子明日里还要去赴宴吗?”白纯看着走路跟木偶似的,一步一动的叶青,就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有些担忧的说道。

    “去啊,为什么不去?人家第一次邀约再不去,有些不合适不是?”叶青忙活着给鸟蛋搭窝,头也没回的说道。

    即然打定了主意要在南宋生存,那么自己就得该干点儿人事儿了,这两天天天呜呼哎哟着,脑子里也计划了不少接下来自己该干些什么,身边的危险都有哪些,具体来自哪些方向。

    包括白纯潜在的危险、燕倾城潜在的危险,这两日叶青有着大把的时间,在白纯跟锦瑟的服侍下,坐在桑树底下的躺椅上,完完整整的思考跟决定。

    白纯默不作声的望着那高大的背影,也不知道小叔子这心智是不是健全,二十来岁的人了,也没见过谁对一颗鸟蛋,像他跟锦瑟那小叛徒那么上心,现在还帮着叶青找着一些自认为合适的枯叶。

    不过让白纯感到奇怪的是,受伤后的叶青,不知道为何,却是给她一种更为踏实的感觉,不像是受伤前那般,总是给自己一种,仿佛不知道何时,他就会突然消失在自己世界的感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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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宋为图、画城为域,以山为脊、量河为疆。草原狼成吉思汗、穿越者禁军叶青、完颜金国势渐微、大理段氏与西夏,谁主华夏沉浮!谁将问鼎中原!宋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