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要挟
看着叶青连忙否认的样子,跟她自己问柳轻烟时,柳轻烟如同被马蜂蛰了的样子,两人极为相像的惊慌失措跟紧张的表情,又如何能够逃过人老便成精的李清照的法眼。
何况李清照还嫁过两次,同时还被誉为千古第一次女词人,对于细节的敏锐、人心的掌控、以及各种表情反应的解读,哪能不知道这两人在哪天夜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我第一次问她的时候,连连紧张否认的样子!”李清照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这个有趣的年轻人,会心的微笑着道。
“话不能这么说啊,是有些误会,但绝对没有您想象的那么严重。那个……您要没事儿我就先走了。”叶青急忙起身,远处亭廊里的乐声,单调而枯燥,在他耳朵里听着更像是噪音,当然,也不可否认,那弹琴的女子琴技确实是差了很多。
“怎么?玷污了我女儿的清白之身,就想如此一走了之?”李清照依然坐在那块石头上,不过是声音稍微大了一些。
但就是如此,也足以让叶青刚刚从另外一块石头上,弹起的屁股飞快的坐了回去。
“您这话就不对了啊,我跟她可是一点儿关系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叶青连忙摆手否认,看着微笑自在的李清照,叶青不记得李清照这一生生过孩子啊。
他依稀记得即便是在千年后的后世,人们对于李清照为何连嫁两夫,却没有生下一儿一女还争论不休,各种砖家提着各种证据,争吵的面红耳赤。
“你跟朱熹认识?”李清照依然是不着急,悠然自得,仿佛很喜欢看着叶青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来来回回坐不稳当的样子。
“不认识,前段时日见过一面,正好在路边摊上共同看到了一本书,就是那个《梦溪笔谈》,后来打赌他输了,就把书让给我了。”叶青如是回答道。
对于李清照此时此刻称朱熹为朱熹,他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刚才两人看着极为尊重彼此的寒暄时,叶青就从两人之间带着火花的气氛中,感受到了异样。
“哟?看不出来你竟然还喜欢赌?你们两人打的什么赌?”提到赌,李清照的眼睛明显比刚才亮了不少。
叶青并不知道,李清照年轻时除了诗词与酒外,便是最喜欢赌博了,所以当叶青说起两人打赌,立刻就变得更加好奇了。
不过待叶青说完后,身位千古第一女词人的李清照,也陷入到了沉思当中,对于这种不是问题的问题,她也不曾注意过。
当叶青把被朱熹视为有趣的答案说出来后,李清照也是只剩下了苦笑着摇头,而叶青再次把当初问锦瑟的毒水问题,抛给李清照后,显然已入暮年的易安居士,相比较于年轻人的反应,还是慢了一些,依然是有些发愣的等着叶青为她解惑。
“趁毒不注意的时候喝一口。”叶青嘿嘿笑了笑,而后回头看了看远处的白纯跟锦瑟,以及另外一只小狗。
“如此巧言令色的回答,朱熹竟然能够放过你?可还真是有些奇怪了啊。”李清照显然对于朱熹,真的是好感缺缺,这个时候在叶青跟前提及时,语气跟刚才在朱熹面前,完全是天差地别。
“谁知道呢。”叶青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重要的是,他可不想卷入文人的是非圈中去,这些人说白了,没有几个不是人精,不然的话也不会如此熟练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李清照同样是眺望着看了看远处,显得有些不耐烦的柳轻烟,而后缓缓起身,看着叶青也跟着起身后,用眼神指了指远处的柳轻烟,淡淡开口说道:“她叫柳轻烟,是我从小就收养在身边的孤儿,父母双亡,都是被人所杀,母亲是被金人玷污之死,所以她对金人如同老身一样,向来没有好感。今日你我算是认识了,以后闲暇时,可以多来斜风细雨楼坐坐,我一律给你免费。”
听着李清照越说语气越严肃,叶青的心情却有些紧张起来了,果然是不出自己所料,眼前的大词人,对自己看来是有所图啊。
“您想让我做什么您不妨直说,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禁军……。”
“老身还没有看上你那点儿身手,虽然能够独立反杀四个金人,还是在金人伏击你的情况下,但在老身看来,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即然你如此防备老身,那么老身问你一件事儿,金使被刺,在东华门处被发现,这些日子朝廷可是没有少给金人送钱,你觉得朝廷会就这么任由这件事儿过去吗?”李清照看了看廊亭里寻欢作乐、莺歌燕舞的几个年轻人,又看了看远处的柳轻烟,最后才把目光落在了叶青的身上。
只是此刻李清照身上的气度,比起刚才来,要多了一丝认真跟凝重,望着不说话的叶青继续说道:“你可知道此事儿是由谁在查办?金使被刺在我大宋临安,朝廷赔礼送钱,这可不是小事儿啊。如果金国继续逼迫朝廷,让朝廷必须要捉拿到凶手时,你说朝廷会不会把你,跟连同你杀人的几个禁军的脑袋,拿去给金人请罪?到时候,你的身手再厉害,怕也不是朝廷的对手吧?”
叶青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冲李清照竖起个大拇指道:“您说的真是在理,以大宋朝廷的尿性,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情,但没关系啊,到时候大不了鱼死网破,不管如何,还有您的养女一同……。”
“查办此事儿的乃是当今左相王淮与刑部尚书梁克家,不巧的是,他们与老身都乃是多年好友,当年老身状告张汝舟时,一度闹到了临安府,钱塘跟仁和两县的知县,都不敢接手老身的状子,最后临安府接手,按我大宋律法,老身要在监牢里度过两年才行,但老身九天就走出了监牢……。”
“您别告诉我,当今左相王淮就是当年临安府的知府,正好管着您的事儿?”叶青打断李清照的话,有些郁闷道。
李清照到底想干什么啊,先是拉拢后是恐吓,现在又搬出了她的好友,当今左相跟刑部尚书给自己施压,这……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认识个燕倾城,特么的跟右相还有兵部扯上了关系,弄不好就得掉脑袋。为了保护白纯,减轻燕府的压力,刺杀了金使,现在看样子,好像又要得罪左相王淮跟刑部尚书梁克家了。
这特么的朝廷一左一右,如同皇帝左膀右臂的两个重臣,就这么被自己稀里糊涂的全得罪了,这苦逼的穿越恐怕也是没谁了吧?!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很不幸,你猜测的都对。”李清照笑了笑,开始迈步往白纯、柳轻烟的方向作势走去。
“唉……那您说吧,您想让我做什么?护卫是别想了啊,我现在在燕府可是拿的高薪……就是说白了,一个月三十两银子。”叶青无语的翻着白眼,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家吃定了。
“暂时老身还没有想好,不过老身屈身交你这个忘年交……。”
“您的身份高贵,我真就是一个小小的禁军,就想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您就直说吧,想让我做什么吧,只要我能力范围内,绝不推辞。”叶青一副豪气干云,在他看来,自己也没有其他本事儿,她总不能让自己去她那斜风细雨楼接客去吧。
“但你不是在燕家吗?”李清照瞟了叶青一眼,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我是在燕家,可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护卫,我能帮您什么?您……您不是这样的人啊按理说,怎么也在打燕家的主意?”叶青此刻的感觉就是,恨不得撕烂了后世所有关于李清照的史书,自己是不是被史书给骗了!
看着有些气急败坏加郁闷无比的叶青,李清照依然是笑意盈盈,而后不紧不慢的说道:“老身为何要打燕家的主意?老身虽然如今也算是一介商贾,但还没有卑劣到,要靠瓦解别人来为自己谋取利益的份儿上。”
“那您是什么意思?想利用燕家做什么?先说好了,即然您决定让我帮您忙,那您最好是把该我知道的,不该我知道的都告诉我,不然的话,说句不好听的话,临安城虽小,但也不是就完全没有我容身之地?逼急了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而已。”叶青看着老神在在,神情依然轻松的李清照,发现这个时期的人,怎么都这么难缠的,没有一个好说话的。
“简单来说,我看上的是燕家的生意规模,以及他皇商的帽子,燕家的生意做的大,走南闯北的商队中都有燕家的影子,每年前往泗州镇场的生意,就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也只有他们家,跟另外几家皇商,能够不受朝廷这一路上的严查,这么说你可明白?”李清照虽然未明说,但也算是一惊说的极为清楚了。
来到大宋近半年的时间了,叶青即便是再傻,如今对于南宋的种种也适应的差不多了,对于一些地名他自然还是知道,而至于李清照嘴里的泗州镇场,在燕家这两月,虽然不至于天天能够听见,但也是经常、时不时的听燕倾城念叨两句。
第九十二章 泗州镇场
泗州城虽然地势低洼,夙称泽乡水国,但由于其水陆交通发达,系中原之咽喉,南北之要冲,其经济、文化、军事地位,在如今则是显得极为重要。
无论是唐还是北宋时,皇家漕粮都是把此处作为中转站,成群结队的官船、民船、商船都会在这里集结。
而如今的泗州,则就是宋、金两国的交界,泗州镇场,就如同后世的贸易集散地一般,更是朝廷每年向金国交纳岁贡的地点,也是两国贸易往来的中转地。
自然,身为皇商的燕家对此地,则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而且如今走私贩私也是时有发生,但相比较而言,打着皇商旗号的燕家,便可以一路通行无阻,或者是象征性的被检查一番。
这一路上,只要不碰见皇城司的人,皇商基本上就可以畅通无阻的跟金国、或者是其他人做生意。
“那您应该找燕家才对,找我做什么?我又能帮上您什么忙?”叶青虽然知道泗州跟燕家的重要性,但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找你自然是有找你的道理。”李清照跟叶青,在离白纯、柳轻烟的不远处,再次站定,两人和颜悦色的继续开始谈话。
“怎么讲?我不一定能帮上你什么忙可是。”叶青想了想,自己现在不一定能够离开临安,毕竟金人的死,这件事儿的风头还没有完全过去,而且手里还有一大堆活儿,要给燕倾城一个交代呢。
“这个等到时候再说,至于为何是你,便是因为你的身份,皇商在有了禁军的护卫后,自然,燕家每半年前往泗州时,你们自然是要跟着去的,到时候不就可以帮忙了?”李清照笑了笑,显然是不愿意多说内情,这里面自然是也有对叶青的不放心。
毕竟,如果因为单单杀了几个金人,就全盘相告的话,李清照也不会再离婚后,销声匿迹这么多年,而后再次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却已经成了斜风细雨楼的掌柜的了。
“那个……居士啊,您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即然你想要找禁军帮忙,那应该找……官职更高的啊,何况您与王淮等人还是好友,怎么着也不该找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才是。”叶青还想推脱,在他看来,千古第一女词人干的这活儿,显然是刀口舔血的活儿,弄不好就得掉脑袋的。
毕竟谁会没事儿跑到跟金人交易的地方做事儿?而且还要暗地里做事儿,这明显是要瞒着金人,还要瞒着南宋朝廷,弄不好还要被两边联合收拾的买卖,这能是好活儿吗!
“就是因为你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才不会引起他人,特别是皇城司的注意,如果官职稍微大一些,怕是就会引起皇城司的注意,禁军前往泗州,可就会被他们认为,有可能你要中饱私囊、夹杂私货与他人交易。但如果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是没人会理会……。”
“停,您这话说的我怎么感觉像是在骂人呢?小小的禁军教头也……也很有作用的。”叶青满脑门子黑线,神情有些抽抽道。
李清照看着叶青吃瘪的样子,竟然不顾形象的大声笑了几声,而后才说道:“此事儿就如此定了,还是刚才那句话,以后常来斜风细雨楼,所有一切我都给你免费,包括你找姑娘。当然,你能不能找到姑娘,会不会有人从中作梗,不愿意你找姑娘,那就不好说了。”
说完后,李清照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叶青,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柳轻烟,而后便带着叶青继续往前走。
走到白纯三人跟前后,李清照也已经知道了白纯的身份,对于叶青能有这么一个人比花娇的嫂子,倒是颇有几分意外。
而当知道白纯的身世以及嫁到叶家的具体情况后,便只是默默的叹口气,而后含笑带着几人,继续往曲苑风荷的深处走去,此时朱熹跟陆九渊,正在那较大的一处廊亭内论道。
而在四周的草地上,则是已经或坐或站的挤满了俱是文士、墨客装扮的书生等等,一个个聚精会神的听着两人的辩论。
柳轻烟一直拿眼斜着叶青,而叶青则是对她装作无视,甚至是正眼看都不看她一眼,就仿佛两个人完全不认识,那一天晚上她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柳轻烟此时的心里多少有些矛盾,她自然是不希望叶青搭理自己,更不希望让易安居士知道他们两人认识。
但看着叶青那云淡风轻、环顾四周,在自己面前若无其事的样子,又有些恨眼前这个登徒子,他难道真的当那夜什么都没有发生吗?他怎么可以当作那夜两人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喂……。”柳轻烟故意放慢脚步,而后趁李清照跟白纯低声交谈时,抬脚快速的踢了下叶青的小腿低声喊道。
“干嘛?”叶青低头看了看没好脸色的柳轻烟,这名字听起来跟人的性格完全不匹配啊。
刚才李清照介绍给自己的时候,自己一度怀疑是不是李清照临时给她起的名字呢还。
“居士刚才问你什么了,你有没有说漏嘴?”柳轻烟小声的问道,看着眼前的高大男子,让她脑海里很难不去想那夜发生的一切,特别是两人嘴对嘴的时候,这对她来说,可谓是平生的奇耻大辱,但这仇还没法子报,只能是哑巴吃黄连的把此事儿闷在肚子里,白白便宜了眼前这个登徒子。
“当然没说漏嘴了,何况……。”叶青指了指柳轻烟跟他自己,像是划清界限,也像是替柳轻烟宽心道:“咱俩那夜只是偶遇,联手罢了,并没有发生其他意外不是?”
“你……你真当一切都没有发生?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忘的,这个仇,我一定会……。”柳轻烟听到叶青如此干脆利落的要撇清关系,立刻咬牙切齿,恶狠狠的说道。
叶青像是看怪物一样不可思议的看着咬牙切齿,像是又想咬人的柳轻烟,奇怪的道:“那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到底是想我记得咱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还是没发生过什么?”
说完后,叶青还火上浇油的,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柳轻烟的身材,不得不说,那天晚上太黑,只是身体感觉到了压着一个软绵绵的,满身幽香的人体,但绝对没有想到,那天夜里被自己压在怀里的女子,身材竟然是如此有料。
特别是那胸前,虽然说不上波涛汹涌吧,但是比起白纯还是燕倾城,则是都要傲然挺立不少,特别是那一双修长的**以及纤细的腰肢,或许是因为穿着窄袖衫裙,外面只是简单的套了一个对襟褙子的缘故,使得她那傲人的身材一览无余。
“看什么看,眼睛给你挖出来。”柳轻烟恶狠狠的吓唬道:“我告诉你,那件事儿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看我怎么跟你算账,一个字也不许往外说。”
“那我能知道吗?我应该是记得还是不记得?你给个准话儿。”叶青虽然不知道柳轻烟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看着她即气氛又无奈的样子,忍不住就想要逗逗她。
“这个……该记得的时候就得记得,不该记得的时候就不准记得,明白了吗?”柳轻烟神情微窘,她见到这个人之后,心里就开始有点儿乱糟糟的,所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毕竟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在一夜里被一个陌生的男子紧紧压在了身上好长时间,而且当初他们两人之间的动作,就等于是让人家把她全身上下摸了个遍。
更让她抓狂、气愤的是,在自己被人制住双手时,非但咬了人家的手臂,而且到了最后,自己竟然失去理智的咬住了人家的嘴唇,到现在为止,哪怕是天天漱嘴八百次,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感觉到鼻尖还有嘴唇上,仿佛还残留着那登徒子的气味儿似的,每每闻到那股飘渺的气味儿,不知道为何,她心里竟然还有些莫名的羞涩跟蠢蠢欲动。
这种感觉一旦出现,她就在醒悟过来时,气愤的发狂,恨不得再次咬几下那登徒子,以泄心中的恶气。
叶青看着气愤到手足无措的柳轻烟,了然的点点头,就当是自己知道了,该什么时候记得,该什么时候不记得。
跟着李清照以及白纯,在一株树下停住脚步,而后刚刚望向不远处正侃侃而谈的朱熹时,只见朱熹的目光也正好向他们几人望了过来。
不过朱熹刚一微笑着跟李清照遥相呼应似的打过招呼后,视线便转入了别处,只见范念德与汤鹤溪,连同燕倾城还有她的堂兄、堂姐等人,十余号人声势浩大的往这边走了过来。
范念德之所以如此声势浩大,自然是来给朱熹站脚助威的,这个儒家至圣,这些时日住在自己的府里,自己身为主人,无论如何也要给朱先生宾至如归的感觉才行,同样,也自然要过来给朱熹助威,以免在气势上弱了那陆九渊兄弟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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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圣旨
临安城汤府内,兵部尚书手拿刚刚接到的圣旨,一时愣在了客厅内,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要与汤思退相商,但此刻汤思退却在西湖孤山的皇家园林,正在与太上皇议事,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道圣旨的内容。
太上皇会不会向家父透一丝口风呢?如果知道还好说,如果不知道,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汤硕来回在客厅里踱步,不由的想起了前两日汤思退刚刚跟他说的话,别小看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有时候他能让你成就一番大事业,有时候则同样能够让你身败名裂!
是不是父亲在那个时候,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不便透露给自己知晓?
汤硕心如乱麻,一时之间理不清楚这道圣旨,背后到底蕴藏着什么样的含义!
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竟然能够以圣旨的方式被升迁、提携,甚至是绕过了他掌管的兵部,直接下旨!
皇室这是有多看重这个禁军都头啊,这个禁军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一样,而后就突然之间成了被皇室看中的,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老爷,兵部侍郎王之望、皇城司统领龙大渊在门外求见。”管家汤延亮在门口,微笑着小声说道,深怕惊扰了正在沉思中的兵部尚书。
“让他们进来,吩咐下去,闲杂人等,不得过来打扰。”汤硕抬头,随意的扫了一眼汤延亮,而后想了下说道。
“是,老爷。”汤延亮应声后,转身的瞬间,还是偷瞄了一眼被放在不远处桌面上的圣旨,而后才快步离去。
汤家接圣旨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一个月内,不论是汤思退还是汤硕,哪个还不接个三五道的,但像今日这般凝重的,汤延亮可是好久没有见过了。
甚至就连给宫里宣旨太监的辛苦钱,都是由汤硕为示尊重亲自给与的,显然今日这道圣旨,对汤府是极为重要啊。
王之望跟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汉子龙大渊,快步穿过汤府那大开大合、风格简练,与当下江南园林风格完全背道,有着浓郁的北方风格庭院,在客厅的门口一一行礼。
“进来吧。”汤硕仍然是眉头紧皱,看了两人一眼后,便指了指客厅的便座,示意两人坐下。
随着汤延亮亲自带着丫鬟奉茶后,等汤硕最后坐下时,整个诺大的客厅内,就剩下了他们三人。
“之望,说说你对被雇佣到燕府那禁军都头的印象如何。”汤硕再次看了一眼旁边的圣旨,并没有第一时间递给王之望,而是先开口再次问道。
“大人,下官对此人并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当初从神劲军被贬,而后下官见他无所事事,便想着怎么也翻不了身了,便让卢仲挑了他跟几个人去了燕府,再者就是后来,上国金使的属下被反杀一事儿,后来……就引起了宫里的注意,当时下官还曾……。”王之望从椅子上起身,看着汤硕说道。
但汤硕不等他说完,就挥了挥手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当时在兵部,王之望确实是在自己跟前提及过,但是当初自己压根儿没在意。
甚至是在父亲前两天问起那禁军都头的事情,包括警告他不要小看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时,汤硕他都没有往心里去,甚至在心里还认为父亲有些过于谨慎敏感了,或许是因为之前被罢免的事情,让父亲再次回到朝堂之上后,变得比以前小心谨慎了。
“此人跟你之间可有过节?或者是禁军之内可有人跟他有过过节?”汤硕拿起圣旨又仔细看了一遍,像是想要在字里行间找到什么漏洞似的。
“没有过节,被贬过来后,一直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甚至有时候还有些……有些傻乎乎的。据说是失忆了,脑子也不太好使,刚来的时候闹了不少笑话,要不是跟他一起被贬的李……李横帮他圆了不少尴尬,怕是还会闹出更多的笑话来。当初下官把他雇佣给燕府,也是因为这一点儿,想着一个失忆、脑子不太好使之人过去,只要不给燕府添麻烦就算是烧高香了,更别提是不是还能护卫燕家的周全了,但接下来下官也没有料到……。”王之望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汤硕的神色,心中甚是忐忑不安。
当初把叶青流放到燕府,本来以为因为叶衡跟汤府的敌对关系,自己如此打压跟叶衡有关之人,该是一件可以邀功请赏之事儿。
但谁能想到,这才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原本按部就班的局面,就这么突然之间,毫无预兆的发生了巨大的扭转。
“无人与他发生过过节,还曾失忆过,脑子也不太好使?唉……怎么我如何看,都不像是在说这个能够反杀好几个金人的禁军都头呢?看来此事儿是没办法推辞了。”汤硕摇了摇头,心中颇有些懊悔,自己要是从王之望一开始告诉自己,该重视那叶青时,自己就注意到他该有多好,这样也就不至于让一个跟叶衡有关系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最起码早做准备的话,也不至于到现在变得手忙脚乱、心烦意乱了,好歹能够有时间来缓冲一下,或者是找到其他机会来阻止这叶青进皇城司。
可自己反应过来的时间,甚至比手上的圣旨还要晚,这个时候想要安排一些事情,阻止一个小小的禁军入皇城司,比换一个六部侍郎还要难啊。
毕竟早期没人会在意,一个小小的禁军会对自己产生威胁,防范起来的话,就不如那些时刻能够威胁自己地位,能够与自己竞争官职的那些人那般方便。
就像是如今朝堂之上,有人想要对自己兵部尚书的位置取而代之,最起码自己心里有数,知道能够取而代之的不过就是那几个人,那么哪怕是圣旨下来了,自己都能立刻甩出几道,关于那几名对自己尚书位置,有威胁的同僚的把柄跟致命脉门,从而让皇室不得不再次斟酌,或者是收回旨意。
但一个小小的禁军,谁会在意?谁没事儿会去抓一个小小的禁军,有什么把柄落在自己手里?即便仓促之下找到,拿出去后,怕是皇室都不会相信吧?
汤硕有些烦躁的叹了口气,有些颓废的摆摆手道:“事已至此,便不必再追究了。龙大渊,你任皇城司统领也有三年了吧?底下的那些人都调教的如何了?如果朝廷派出一位禁军担任副统领,你可有把握让他摸不到门道?”
汤硕直言不讳,毕竟在房间里,王之望是自己人,龙大渊也更是自己人,甚至还是自己一手提拔的,所以都这个时候了,说话也就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了。
身材魁梧、但眼神阴沉的龙大渊,听到汤硕的问话,立刻站起来拱手行礼回道:“大人您放心,如今的皇城司,末将已经调教的差不多了,如今的皇城司不比禁军,在这里,谁的拳头硬,谁才有资格说话。而且末将身为统领,手下乃是两个副统领,所以末将认为,换一个副统领对于末将统领的皇城司,不会有什么影响。”
汤硕与王之望一同打量着身材魁梧的龙大渊,听到龙大渊如此有信心的话语,汤硕还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当下在看他看来,也只能从那个禁军进入皇城司后做文章了。
而王之望看了看龙大渊,再看看神色之间颇为满意龙大渊话语的汤硕,一时之间梗在喉咙的话语,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毕竟,如果真如龙大渊所言,在皇城司比谁的拳头硬的话,你还能比得过身高不输于你龙大渊,而且单人就能反杀四五个金人的叶青?还是人家先伏击,他后反击。
在王之望看来,龙大渊遇到那种被突袭的情况,都未必能够全身而退,更别提还全歼人家金人了。
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汤硕看着极为反感,原本好好的一件事情,让他办成了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糟糕乱局,此时自己能忍着不骂他已经算是给足他面子了。
所以看着王之望的样子,汤硕便直接冷眼无视,而后继续对龙大渊吩咐着,至于王之望,则就是极为刻意的被他冷落到了一边。
汤硕之所以如此在意叶青被加入皇城司,除了因为以圣旨这般极为重视的形势被提携外,还有就是他猜不透这道强硬的旨意背后,到底是不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对汤家不利的用意。
叶青乃是叶义问之子,叶衡的远亲,当年秦相被叶义问弹劾,而后叶义问莫名丧命。
还有前些日子建康一役神劲军战败,叶义问长子叶宏战死疆场,叶衡流放,这都与当时依附在秦相跟前的汤家,有着莫大的关系。
如今就连汤鹤溪,都因为儿女之事儿,与那叶青,还有他那未过门的嫂嫂之间,有着一丝丝的恩怨。
此时皇家突然如此以重视、不合常理的手段,把叶青调入皇城司任职副统领,这是针对汤家而来吗?还是说皇室有其难言之隐,需要叶青这么一个人?或者是两者都有?
龙大渊跟王之望已经离去,但汤硕坐在客厅内久久不动,沉浸在自己的思索当中,但即便是想破脑袋,他也不知道皇室如此安排,到底是何用意!
第九十四章 格物致知
而此刻卷入漩涡之中还不自知的当事人,此刻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洒脱样子,站在历史的旁观者角度,旁若无人的还在打量着南宋的人和事儿,对于即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依然是一无所知。
美酒佳人,自然是文人士子赴会、相聚时不可或缺的重要“道具”,包括诗词歌赋,就是论道的两位主角朱熹跟陆九渊,也极为喜欢的事情。
范念德到来,更是让整个论道气氛,多了一丝文人极为钟意的情趣跟雅意,不论是读书人论道,还是士子墨客相聚,自然是要有人来出资,为一场场盛事买单。
而范念德显然就是朱熹与陆九渊论道这一盛会的“赞助商”,在叶青看来,这恐怕也是朱熹之所以跟范念德相交的原因吧。
佳人与琴瑟被安置在了另外一边,有人翩翩起舞,有人抚弄琴弦,随着陆九渊与朱熹两人辩论到了尾声,就像是一场盛宴的重头戏刚刚拉开帷幕一样,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由一开始的凝重认真、专注严肃,也开始变得轻松了起来。
范念德刚一过来时,并没有想到叶青竟然也会在此处,所以当他刚想要借着在做的所有文人士子,再次对叶青犯难时,不光认出了叶青旁边的易安居士,同样也看到了叶青脸上挂着满满的笑容,缓缓向他伸出了一个中指。
“这是什么意思?”旁边的锦瑟,因为是丫鬟的缘故,所以才离得他最近,而白纯跟燕倾城,或者是柳轻烟,这个时候,在儒家辩论的圣地,自然是得慎之又慎,都若有若无的与叶青拉开了一些距离。
看着锦瑟冲着自己,学着自己刚才对范念德的样子伸出了中指,叶青不由分说的便飞快的拍掉了锦瑟伸出来的中指,而后严肃的说道:“女孩子没事儿不要伸这个手指头。”
“为什么?”另外一边的幽儿也想学,但看到锦瑟的手指被人拍了下去,所以忍住冲动奇怪的问道。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当是十万个为什么啊,不行就是不行。”叶青没法子跟两个小丫头片子解释,主要是这两人现在跟她都熟了,平日里根本不怕他,顶嘴都是常有的事儿,虽然嘴里有时候还称他为公子,但谁知道教会了她们,以后会不会用到自己身上呢。
不过面对一左一右两双求知欲极强的眼神,叶青最终还是低头轻咳了一声,而后说道:“总之呢,这不是什么好的意思,至于具体是什么意思呢……你就当是我在问候范念德那伪君子的全家就好了。”
“那这是礼貌啊。”锦瑟脱口而出,问候人家全家还不是好事儿啊。
“礼貌你个头!”叶青有些气急败坏,刚想要敲一下锦瑟那盖着刘海的额头,锦瑟就被不远处的白纯拽走了,省的一会儿又跟着他闹出什么笑话来。
叶青看着脸色与眼神同样淡漠高冷的白纯拉走了锦瑟,扭过头刚想要警告一下另外一个,只见燕倾城像幽儿招了招手,而后另外一只“蝴蝶”,也就从他身边飞走了。
站在他身前的李清照,微微后仰,然后侧身对叶青笑着道:“小友看来人缘不怎么样儿啊,不光是我家丫头看你不顺眼,那燕府的大小姐也对你是颇为警惕防备啊,啧啧,就连自己的嫂子,对你都是……小友,你这做人比老身还要失败啊。”
“我才没有看他不顺眼,我又不认识他。”李清照一旁的柳轻烟,此时此刻比刚才还要生气,这个登徒子哪里好了,嫂子漂亮、美若天仙也就罢了,怎么就连燕府那倾国倾城、美绝人寰的大小姐,好像跟他之间,也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呢。
“好男不跟女斗……。”
“你这是说给老身听呢吗?”李清照脸上的笑容一冷,语气带着威胁问道。
“我……我怎么敢?”叶青郁闷,你一千古第一女词人,从我认识你到现在,谁见了你都是行先生之礼,现在了又把自己归类为女流之辈了?合着是哪头有便宜你站哪头呗?!
柳轻烟看着叶青在易安居士跟前吃瘪的样子,不由的便洋洋自得了起来,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疑问的,这个登徒子按理说是跟居士第一次见面啊,怎么感觉好像认识很久了的样子,要不然的话,他怎么会如此的尊敬跟惧怕居士呢?奇怪!
被李清照两句话说的无法言语的叶青,于是只好装聋作哑,装作认真的在倾听朱熹跟陆九渊二人的学术之争。
两人的论述或许是因为平日里著书的缘故,也可能是把所思所想全部用到了文字上,也可能是这个时期的人们,在讨论重要的事情时,就会把口语变成了文言文。
所以叶青盯着自己的手腕,默数着秒针转了两圈后,终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啥叫格物致知?”放弃听朱熹与陆九渊两人的侃侃而谈后,感觉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后,便小声问着旁边的李清照。
李清照斜看了叶青一眼,而后微笑着淡淡说道:“朱熹是想要成圣之人,所以他认为,只有达到格物致知方算是进入了圣贤之林。”李清照看着一脸茫然的叶青,叹口气也低声说道:“说白了,就是他现在是圣人,陆九渊还差一些,当今世上,只有他是儒家至圣,陆九渊算不得,境界不够,这下懂了吧?”
“哦……明白了,就是一个教授跟一个副教授的评比之事儿呗。”叶青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而后李清照则是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们二人哪一个担不起教授之名了?”
叶青无语,没法子解释自己说的教授,跟她嘴里的教授是两回事儿,于是只好耸耸肩,便不再说话。
不过过了一会儿就听李清照说道:“但也不得不说,朱熹除了私生活让人唾弃、不堪入目外,其在学问上的见解,也确实担当的起至圣一说。你不是说,你与他初次相遇,就是因沈括所撰的《梦溪笔谈》吗?所以说,朱熹在这一方面的境地,确实要比陆九渊高出一筹。但陆九渊也有他的优势,义利之辨、太极无极的辩论,朱熹显然就落下风了,看样子更像是准备不足,总之这两方面,朱熹没有赢,顶多算是……强行辩论成了平手。”
一听到李清照说起朱熹的私生活让人唾弃后,叶青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变得兴奋了起来:“这么说他纳两个尼姑为妾,还有那让儿媳妇怀孕都是真的了?”
“我可没有这么说,但不代表就没有人不会这么说,这事儿啊,是真是假谁知道呢,即然他喜好给他人泼脏水,指责他人败坏德行,那么他也得经受的住,人家说他败坏了伦理才行。即便是这些你都不知道,文人相轻你总该知道吧?他朱熹也没少数落我李清照的不是不是么?”李清照脸上的笑容不变,但如同打太极般,也没有给叶青一个准确的说辞。
某人有些失望的又叹口气,还指望着如果自己能够再被穿越回去,自己就可以像去了一趟偏远的地方或者国家旅游回来一样,可以大声的告诉那些砖家:朱熹真的纳了两个尼姑为妾了,糟蹋了他的儿媳妇。
可现在看来,这种说法不知道成立不成立啊,没人知道是真是假啊。
但有一点儿叶青却不可否认,朱熹也并非是一个真正的圣人一样,李清照也不是完全如同她的诗词那般完美,想到这里,叶青再叹口气:“人无完人啊。”
“你这句话敢说没有说老身?”李清照目光一寒,人无完人四个字,如果说叶青没有囊括她在里面,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我……我真没有说您。我说的是他……就是朱熹!其实我也不喜欢他,明天理灭人欲,其他的我不说啊,反正我也不懂,我只是说他劝诫他人所谓的“生死是小、失节事大”这个观点,我就不苟同,这简直就是泯灭人性嘛。”叶青两手一摊,看着李清照无辜的说道。
他第一没有想到,这正好又再次戳中了李清照的痛处,同样,也没有看到,如今正在讨论北伐与否的朱熹,在范念德的示意下,正向他这边望了过来。
看着叶青的样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难道说在朱熹与陆九渊好不容易,在找到了一个共同点,北伐的问题,身为禁军的叶青,难道就没有一点儿爱国之心与满腔热血?
“那照这么说,如果让你娶一个寡妇你也愿意了?”李清照看着毫无所觉的叶青,心道是自己想多了,而后又先是扫了一眼白纯,才看着叶青问道。
只要叶青敢说不愿意,她可就打算好好收拾收拾这小子,即然看不惯朱熹的劝人之理,那么自己为何不愿意娶一个寡妇呢。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叶青竟然说道:“寡妇不寡妇无所谓,一、没有孩子,二、两个人感情相投,那么就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嘛,情投意合的两人,总不能分开吧?要是我碰见了,我既然喜欢人家,为何不愿意?”
“真心话?”
“那是当然必须真心话。”
叶青话音刚落,就听见那边范念德突然朗声说道:“叶小友,难道你认为北伐一事儿也不可取不成?身为禁军,虽然多打败仗,混迹在军中如同蛀虫般啃噬着朝廷的饷银,但你难道连一番收复北地之心也没有?”
(ps:如果有下一章,会很晚,没有,那就明天三更。)
第九十五章 论战
叶青闻言,扭头看了看身侧,然后就不知道为何,包括那柳轻烟在内,白纯、燕倾城、锦瑟跟幽儿,都若无其事、面色平静的直视前方……然后跟他拉开了距离,脸上写满了我不认识他的表情。
“我去……你们什么意思你们,有这个时候才孤立我的吗?你们这是墙倒众人推、破鼓有人捶啊。”叶青环顾四周,只见朱熹跟范念德,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而廊亭外的文人士子,也是随着那几人的视线,齐刷刷的望了过来。
看到这样的场景,叶青也就不意外包括柳轻烟在内的白纯等人,为何要跟自己保持距离了,毕竟不光是对于她们来说,就是对于叶青来说,猛的面对这么多目光聚集过来,也是有点儿吃不消的感觉。
李清照依然是老神在在,并没有挪动步伐,不过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向叶青说道:“看来你得罪的人不少啊,连沽名钓誉的范念德你都敢惹?你也别怪她们远离你,这么多人望过来,小女儿家家的,没有几个人受得了这些目光聚集在身上的,何况人家又是以国事发难,她们就是想不退也不行啊。”
说到这里,李清照不由的叹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在他们眼里,女子的地位应该低下一些才对,三从四德可是被朱熹,甚至是陆九渊这等儒家最为推崇的。”
“是啊,程朱理学是个好东西啊,他这套理论,可是有可能桎梏、压制我华夏女子的地位没有一千年,也得八百年啊,哪怕是华夏民族,也因为儒家这套东西……呵呵……。”叶青望着一脸得意的范念德,只不过范念德旁边不远处的汤鹤溪,则是脸如锅底般。
范念德老小子光顾着自己出气了,却忘了自己这个最大的主和派汤家子弟在旁!
“呵呵什么?”李清照面对众多文士跟范念德、朱熹,甚至是陆九渊的目光,依旧是不为所动,从容不迫的跟叶青低声继续交谈着,对于刚才范念德话语,两人好像都没有听见,或者是同时选择了无视。
“呵呵有人在误国误民误华夏,但却在这个时候没有人自知,还能成为被我大宋百姓争相敬仰的对象,不可笑吗?”叶青看着范念德向他这边走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道。
“你是指朱熹还是陆九渊?”
“我是在说儒家。”叶青的语气从未如此坚定的回答道。
“不用老身帮你吗?只要老身开口,想必他们多少还会给老身几分薄面。”李清照看着要迎上去的叶青,急忙说道。
而她身后不远处的白纯跟燕倾城,作势欲言,但这个时候,她们面对众人的目光,也不敢或者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用,我还就想看看,他是不是跟狗一样,能咬我一口。”叶青迈步向前,身后不光白纯跟燕倾城着急了,柳轻烟已经脸青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骂我一句?
汤鹤溪看着叶青竟然迈步迎上了范念德,心中一时之间有些矛盾,想不到一个禁军,竟然面对众多人的目光视线,竟还有勇气站出来。
而就是这份勇气与胆识,他汤鹤溪自认面对如此多的目光,恐怕也是无法做到像叶青这般镇静自若。
此时他心里,甚至隐隐有些期望着,希望叶青能够用一番惊世之语,反驳一下这些自以为是的文人主战派!
虽然他也知道这不可能,别说是一个小小的禁军了,就是自己的祖父面对这么多慷慨激昂、满腔热血的文人士子,也会选择退避三舍,或者是迎合着他们的主战主张,进行一次安抚,而非是站出来要跟他们论个优劣与长短。
众目睽睽之下、白纯、燕倾城,包括锦瑟跟幽儿,都把心提到嗓子眼儿的情况下,就连柳轻烟都有些手心冒汗了,李清照平静的神色微微动容,只见叶青迈开大步,竟然与走出廊亭的范念德错开,直接走进了廊亭内,站在了朱熹跟陆九渊的中间。
从容不迫、举止洒脱的向着朱熹跟陆九渊简单的行礼,而后朱熹跟陆九渊,竟也破天荒的回礼后,就听见叶青淡淡的对着愣在廊亭廊檐下的范念德问道:“盲目而字你会写吗?会念不?懂意思不?”
“什么意思?笑话老夫不认字?”范念德双手一摊,微笑着看着众多文人士子,而后说完后,众多文人士子立刻发出一阵哄笑声。
显然这是在取笑叶青,有点儿班门弄斧,即便是范念德的名望比不上陆九渊跟朱熹,但也算是有成的大家,这个小小禁军的话语,显然还是处在识字阶段啊,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范念德也是大家啊。
不过众人的哄笑中,朱熹跟陆九渊并没有发笑,两人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镇定自若的站在他们两人中间的叶青一眼,等待着叶青会如何反驳范念德的话语。
叶青从容不迫的扫视了一圈哄笑的文人士子,就像是一点儿也没有听出来,范念德问话里对他浓浓的讽刺意味:“既然你是饱读诗书的大家,那么我问你,我华夏民族自从伫立于这片土地上之后,哪朝哪代,可有过由南往北而能够统一整个华夏的?即便是从三皇五帝开始,哪个朝代能够从南跨过长江,而后征服北地,统一本该属于我们汉民族的疆域!有吗?”
叶青的话语如同巨大的石块从天而降砸入了旁边的西湖之中,瞬间便在在场的人们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不论是发难的范念德,还是朱熹或者是陆九渊,也或者是站在不远处,一直为他提心吊胆的白纯跟燕倾城,以及对他赞赏、青睐有加的李清照,还有那柳轻烟,所有的人瞬间都愣在了原地,整个曲苑风荷的廊亭范围内,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在叶青看来,此情此景就有点儿像上一世的一个小笑话,一众高材生在群里激烈的讨论重力加速度,在讨论一滴雨从天而降后,它的力到底有多大,是不是能够砸死人的时候,而后有一个人弱弱的说了一句:“你们没有淋过雨吗?”
整个群瞬间寂静了下来,而后那个说出你们没有淋过雨的网友,便被踢出了群。
现在的景象,在叶青看来,就像是那笑话的翻版,人们在讨论收复北地,人们在讨论金人的残暴,人们在讨伐朝廷的懦弱,但人们却忘了最根本的、基础的东西:南征北伐,历史上有没有王朝做到过!
看着脸色慢慢变得铁青的范念德,叶青微笑着缓缓走出两步,看着范念德淡淡道:“答不上来了?还是说没有?所以,你现在知道盲目二字是什么意思了吧?”
“即便是以前没有,也不代表我们不能开前人不能之先河不是?我大宋虽羸弱,但不论是重步兵、还是水师都比那金国强悍,也不是没有人战胜过金国!所以只要朝廷有决心,金人既然能够势如破竹南下,为何我大宋就不能迎难而上,浴血奋战收回失地!”范念德直接忽略掉叶青的问题,冷冷的说道。
“不错,说的对。”
“金人能够南下,我大宋为何就不能北上开创历史之先河!”
“金人铁骑再厉害,我们也曾让他们的主将丢盔弃甲,仓皇而逃!”
一些文人士子在范念德说完后,便开始跟随着在下面高声热血的嚷嚷开来,仿佛只要朝廷一句话,大宋的兵马就能够杀禁军个丢盔弃甲,仓皇而逃。
“当然能,但是很不幸,一切如你们所愿,我们败了,败得还很彻底。战争显然不是凭借着一腔热血就能够取得胜利的,何况我们还是以守为主的战败,而不是以攻为主的战败,你们觉得这两者之间一样吗?真的以为战争只要一腔热血就够了吗?”叶青根本不惧怕那些人附和着范念德的反驳,发出来的叫嚷声。
只是令他想不到的是,他话语刚落,汤鹤溪突然站了出来,虽然神情有些紧张,但还是能够完整的表达自己的意思:“不错,叶青说的对,战争并不是凭借一腔热血就能够赢得胜利的,如果那样的话,大家的满腔热血,岂不是比叶青这些从军之人更要豪情壮志?但为何我们却还是败了,却还是只能……只能堪堪守住我们的半边疆域呢?为……为什么呢?”
说道最后,当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汤鹤溪身上时,汤鹤溪瞬间脑袋翁的一下,紧张无措之下呈现一片空白,原本组织好的言语,一下子忘了个干干净净,有些无措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战争不外乎天时地利人和,只要我大宋勇敢顽强的兵士愿意勇猛无惧的赶赴沙场,难道到了北地,我们还占不到人和?天时与地利,我大宋乃华夏疆域之正统,三者还不是囊括其中?为何我们不能够收复失地,在老夫看来,完全是因为军中多你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范念德扫了一眼突然出声帮腔叶青的汤鹤溪,心中一凛,自己向叶青发难,怎么会忘了他还在跟前呢,简直是失策啊。
所以脑筋飞转,立刻便把话题引到了叶青身上,开始引导着众人,大宋不能在战场上取得胜利,就是因为像叶青这种在战争上贪生怕死之辈太多了。
(ps:晚了一点,但好歹是发了,算是三更吧。墨小宝同学来了,鼓掌欢迎,竟然还偷偷摸摸的来,书评区也不吱一声。)
第九十六章 舌战群儒1
叶青转头不屑的看了一眼眼神闪过一丝慌乱的范念德,而后转头,再看刚才还稍微有些紧张的汤鹤溪,此刻听到范念德的话语后,脸色瞬间变得自然了不少。
汤鹤溪同样是深深的看了一眼范念德,而后在叶青望向他时,深深的回望了一眼叶青,最后又缓缓退出两步,表明了他的立场,不再参与其中,要继续静观其变了。
“天时、地利、人和?你确定我大宋朝廷都占了?”叶青并没有反驳范念德的贪生怕死一说,在他看来,世间就没有不怕死的人,不怕死的人其实更怕死,只不过是他表现出来的活命**更为强烈,强烈到极致之后,看起来就像是不怕死了。
“我大宋乃是华夏之正统,天时地利与人和,自然是在我大宋这边!若非尔等如此贪生怕死之辈太多,不敢奔赴沙场,却只会托关系找人情龟缩到毫无战力的禁军,我大宋收复北地还不是指日可待!”范念德冷笑一声,脸上写满了得意之色。
看着汤鹤溪缓缓往后退去,不再参合这件事儿,当下他便没有了任何顾忌,何况这里有这么多读书人,还怕他一个小小的禁军,能够反驳出什么大道理?即便是在这里的众多文人士子,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他淹个半死。
“朝廷的问题被狗吃了还是被你吃了?还是你以为我一个小小的禁军就能左右一场战事儿?一场战争的胜负,难道就是因为我这么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就败了?你是说话不过脑子,还是没脑子?如果我不贪生怕死,那么我大宋朝廷就能收复北地,那么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要不要你现在就投河死了算了……?”叶青眉毛一挑,知道范念德现在开始是完全针对自己,所以言语也不客气,如同他每次怒骂范念德一样,噼里啪啦的就是一顿数落。
“小友此言差矣,范兄并不是单指你一个人,而是说我大宋朝廷,像你这样的人太多了,所以才致我大宋朝廷的军队战力下降,面对金人时,我大宋将领无法如臂使指般,灵活的调兵遣将,才致我大宋对金兵一直处于弱势。”陆九渊听到叶青如同乡野村夫般、口无遮拦的骂一个儒家文人,心头自然是有些不悦,于是侧身两步,看着不远处的叶青淡淡说道。
能够论辩之人,嘴皮子自然是没有话说,而身为儒士大贤的陆九渊,更是其中佼佼者,轻轻的一番话,又再次把问题直指叶青所谓贪生怕死的本质上,不跟叶青一点儿通过插科打诨岔开话题的机会。
而且说出来的话,在叶青听来可谓是天衣无缝,甚至还有一股后世网络流行语的意境:我不是针对某一个,而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一样。
“你如果认为刚才老夫乃是血口喷人、妄加指责,那么现在,就连天下文人士子都敬仰的象山先生,都如此认为,难道你叶青还认为我大宋朝廷一直败给金人,不是尔等贪生怕死之辈怕赴沙场的缘故吗?”范念德同样不给叶青喘息的机会,听到陆九渊的帮腔后,立刻面露得意之色,再次落井下石道。
一旁的朱熹笑意盈盈,虽然并没有说话,但此时此刻,他倒是乐意见到这个风趣的年轻人,落得如此境地,毕竟刚才在曲苑风荷处,叶青对自己跟李清照不同的态度,可是当着众多文人士子的面,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难看。
李清照眉头紧皱,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原本以为范念德一人仗着身份欺侮一个禁军,已经是有**份了,不想连陆九渊这等志成大家,都愿意跟一个小小的禁军过意不去。
而那朱熹笑意盈盈沉默不语,站在一旁不说话,其态度不用说都知道,自然是偏向那让他寄居檐下的范念德。
白纯秀眉紧蹙,这个时候他也帮不上小叔子什么忙,甚至可以说,当初小叔子当初在范念德府上大打出手时,就已经造成了今日的局面,只是早晚而已。
燕倾城则是一脸的不平,但又无可奈何,这些日子里她从老刘头跟李横那里,知晓了很多叶青的事情,兄长叶宏战死疆场,自己跟李横莫名被贬到了禁军,而且那天叶青与自己被金人伏击,如果叶青是贪生怕死之辈,那天就不会救自己,更别提反杀金人了,直接投降岂不是更符合贪生怕死之人的本性?
柳轻烟如同燕倾城的心境差不多,一脸英气十足的她,嘴唇接连动了好几次,看着被人围攻的叶青,好几次想要出声,但这段时间被李清照教育的大局为重的前提下,让她又无法把叶青与自己联手刺杀金使的事情公布于众。
所以一连张了好几次嘴,却没有办法帮腔的情况下,柳轻烟只好求助似的看向了李清照,这个时候,除了朱熹等有限的几人,没有人比她说的话更有说服力了。
汤鹤溪遥望了一眼不远处,眉头紧蹙,紧咬着嘴唇,虽然面色依然高冷的白纯,心里不自觉的偷笑了几声,一旦叶青被范念德钉死在贪生怕死这名声上,白纯还好意思再在叶家继续待着吗?她就不怕街坊四邻指着后背骂她一家子贪生怕死,胆小如鼠?
所以对于当下叶青陷入尴尬的困境,汤鹤溪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世上哪有不怕死之人?贪生怕死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对吧象山先生?”叶青在他人眼中,看起来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此情此景让他感到难堪般,转头从容微笑着对陆九渊说道。
“不错,贪生怕死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但如果身为军伍中人,贪生怕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我大宋朝廷如此一来,岂不是就要陷入无人可用之地?”陆九渊捋须含笑道,虽然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接下来会如何反驳,但不管如何,禁军贪生怕死,或者是眼前这个禁军贪生怕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如果你著的书里记载没错的话,我记得陆先生祖上在唐时官至当朝宰相,封爵兖国公,后因避祸战乱而迁居金溪,而后买田治生、赀高闾里,从而在短时间内,就成了地方豪门大户,对不对?说白了,先生的家族也不是因文而名啊。而且在座的各位,想必有不少都是跟随朝廷南渡的吧,那不会都跟我一个小小禁军一样,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吧?如果是的话,各位可有颜面在此嘲笑在下?对了,易安居士,赀高闾里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夸赞陆先生一族呢?”叶青看着陆九渊缓缓沉下来的面孔,突然高声对李清照问道。
“买田治生、赀高闾里,一句话连起来可能是比街坊四邻出的价高,所以才能从他人手里买到土地。”李清照也毫不客气,立刻朗声答道。
“范先生,照你这么说,我贪生怕死的境地,是不是比起陆先生一族来,或者是在做的一些人来,境界上是不是要差上很多?是不是还不够贪生怕死?毕竟我没有携家带口如丧家之犬般逃难不是?”叶青拱手谢过脸上露出微笑的李清照,而后笑吟吟的看着范念德问道。
“你……你这是一派胡言,陆先生乃是天下文人士子所敬仰的大家,其陆氏一族岂会容你如此污蔑?即便是陆氏一族从北地迁到南地,那也是为了顺应朝廷的形势……。”范念德老脸通红,色厉内荏的道。
想不到这个禁军,竟然能够如此狡辩,但事实是,陆九渊在自己著的《陆九渊集》中,确实是如此说的,总不能说陆九渊在污蔑自己家祖宗贪生怕死吧?
连同其他一些文人士子,家族或是因为金兵铁骑而逃亡到了南方,或者是跟随朝廷南渡,总之此刻脸色无比愤慨,发出嗡嗡的声音共同讨伐着叶青。
“那特么的他就是顺应朝廷的形势,我特么就是贪生怕死之辈?你这双重标准是不是有点儿吃相太难看了?看人下菜碟啊?还有,别说什么陆先生是天下文人士子所敬仰的大家,严格说起来,不过就是这一小片地方有人知道他罢了?自诩儒学大家是吧?好啊,跨过长江直达北地,看看有没有人听过你们嘴里所谓大家的名字!问问夏国、金国、大理、蒙人,甚至是被金人侵占我大宋北地的百姓,看看他们知道你们是谁!”叶青看着廊亭外蠢蠢欲动,连声讨伐自己的文人士子,手指一大片,豁出去似的大声说道。
一个禁军,手无寸铁,站在廊亭内,左是朱熹、右是陆九渊,前方还有范念德以及一片愤怒的文人士子,但叶青毫不畏惧,望着这些文人士子,继续大声说道:“再叫嚣也是贪生怕死之辈!再叫嚣也是仓皇而逃之鼠辈!只会喊战,不会参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要求朝廷北伐?那些死在战场上的都是无名小卒,无名无姓,没有人会知道他们是谁,更不会被记入历史!你们依靠着一张嘴,就让大宋朝廷的兵士背上了贪生怕死的骂名,但你们别忘了,有一天,你们有可能就是我华夏民族的罪人!就因为你们的存在,最终让华夏民族成为了只会窝里斗、内讧的散沙民族!毫无团结可言!”
(ps:谢谢泡泡打赏鼓励,今天就这一章了,不太好写,算我欠你一章,明天争取三更还你。)
第九十七章 舌战群儒2
王德谦匆匆回到孤山皇家园林,先是见了坐在园林里欣赏景致的皇后谢苏芳,以及皇太后吴氏二人,极为详细的把自己在燕家在西湖别院里的所见所闻,一一叙述给了皇后谢苏芳。
而且王德谦的高明之处在于,即便是他一人所见,但在叙述的时候,完全没有一言一语带着自己的主观立场,就像是一个没有思想的人一样,只是把刚才燕家别院里发生的事情,不带任何感情的叙述了一遍。
“这么说,燕家确实有了新的染料秘方?”谢苏芳看了一眼皇太后吴氏,而后清秀的脸庞闪过一丝淡淡的愁容。
“你先别着急,听听他怎么说,燕家能得你庇护这些年,你也已经仁至义尽了。何况,那……叫燕什么来着?燕鸿渊是吧,他自己粗心大意,没有笼络住人心,让染料作坊的掌柜带着秘方投靠了他兄弟,这也不是你一个久居皇宫的皇后,能够左右的。那后来呢?”皇太后拍了拍谢苏芳的手,宽慰着说完后,脸上依然带着宽和的笑容,对着王德谦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燕家两兄弟胸有成竹,但那燕家大小姐也是颇为自信满满,在得知秘方被她二叔、三叔拿走后,并没有气馁,虽然答应了分家,大小作坊包括一些瓷器作坊等等,都做出了让步。不过奴婢看来,皇商一事儿上,燕家小姐并没有打算放弃。”王德谦低着头,第一次开始带着一些主观色彩,来评断燕家的分家事物了。
而且偏颇之度拿捏的极有分寸,自然是知道皇后心里为谁着急,所以在看似叙述、哪怕是评判中,多少带了一些让皇后安心的观点在里面。
“谢母后宽慰,儿臣无事儿,只是觉得这样的做法有些不地道,但终究是燕家的事儿,儿臣也已经尽心尽力了。皇商得与失,儿臣没有什么想法,就看燕家的造化吧。”谢苏芳回头温婉的笑了笑,心里虽然有结,但自己已经是力到极致了,该帮的也都帮了,总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去干涉宫里的采办吧。
“那依你看,燕家那小姐有几分胜算呢?此事儿事关皇家用度,圣上可是颇为重视,除了要给那北边的金人。”皇太后吴氏说道金人的时候,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便继续说道:“过些日子,聘礼也该下了,这事儿大意不得、马虎不得,皇室总有几分颜面要保留,也总要推陈出新才是,这料子鲜艳一些总是对的。”
“回皇太后,奴婢不太看得出来,但不论是燕家小姐,还是燕家另外两家,看起来都是颇有信心,拿下今年的皇商。”王德谦继续低头回答着,至于看到了右相之孙、兵部尚书之子汤鹤溪,即然皇后跟皇太后没有问起,他也不好擅自作主说出口,所以说完后便躬着身在站在一边。
至于那刚刚进入燕家别院,看到的那位禁军一事儿,显然也不适合跟皇后与皇太后提及,而是应该告诉王伦才对,毕竟,这件事儿是太上皇那边交代下来的。
“回去应差吧。”皇太后吴氏再次和颜悦色的对王德谦说道,而后才转过身子,跟皇后谢苏芳,继续商量着,过些日子皇家聘礼的相关事宜。
王德谦得旨后,也不管皇后跟皇太后会不会在意他的再次行礼告退,恭恭敬敬、一丝不苟的行礼后,便匆匆离开。
王伦已经在不远处等候,穿过不大的院子后,就看见王伦微笑着看了他一眼,而后便缓缓沿着不远处的台阶,走在了黑白相间的走廊里。
王德谦抄近道快步跟上,而后两人并肩往前,不等王德谦说话,王伦就已经开口问道:“可有看到那叫叶青的禁军?”
“看到了,刚刚走进去就看见跟燕家大小姐在一起商量事情,后头没再见着,据说去了曲苑风荷处,看那些秀才争闲气去了。”王德谦低头笑了笑,轻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这份人情我记下了,以后中贵人有什么用到咱家的,尽管开口就是了。”王伦笑着点了点头,而后两人在一条岔道口处站定。
“举手之劳罢了,中贵人客气了,但如果圣上问起缘由,咱家是……谨遵太上皇的旨意,还是……?”王德谦同时行礼,顿了下问道。
“圣上问起该如何说便如何说,太上皇亲自拟的旨意,已经给圣上过目了,所以中贵人不必放在心上,但……也仅限圣上一人,此事儿事关皇家颜面,乃是皇家秘事,对他人可切不可多言才是。”王伦也不隐瞒什么,低声叮嘱道。
“是是是,咱家明白。那咱家先回去回话了。”王德谦跟王伦品级相当,都乃是宫里的中贵人,只不过是一个服侍太上皇,一个服侍当今圣上,所以两人在一起说话,也没有太多的顾忌。
何况当今圣上跟太上皇之间的关系也极为融洽,赵昚对于太上皇赵构向来是孝心有加、言听计从,要不然也不会在死后得庙号:孝宗。
两人在岔路口分道扬镳,王德谦需向赵昚禀奏皇后差遣他的差事儿,而王伦也需要立刻告诉赵构,那禁军如今就在西湖的曲苑风荷处。
而后就要看看太上皇是不是有兴趣、有心情去亲自考校,或者是远远的打量一番了。
殿前司的人身着便装,王伦与赵构同样是身着便装,按照王德谦的说法,禁军都头叶青身材高大修长,头发受过摧残,扎了一个马尾,不可认为是因不孝而致,身着禁军服饰,极为好认。
十数人从孤山缓缓而出,沿着那一条著名的孤山路,也叫十锦塘的笔直小路,往西湖的曲苑风荷处走去。
“天地以生生为心,圣人参赞化育,使万物各正其性命,此为天地立心也;建明义理,扶植纲常,此为生民立道也;继绝学,谓缵述道统,自尧、舜、禹、汤、周文王,至于孔子、至于孟子、孟子既没,其道不传,为往圣继绝学;开太平,谓有王者起,必取法利泽,垂于万世,民胞物与,全体归仁,是为万世开太平。”朱熹看着叶青毫无所惧,面对众多文人士子的口诛笔伐,竟然还有勇气叫嚣反驳,于是伸出两手在空中虚按了两下说道。
而后,朱熹不给叶青一丝分辨的机会,含笑看了一眼远处的李清照,双手背后洒脱而又真挚道:“叶小友对于此番圣人之言,可有异议?文有责、武有令,天地万物各正其性命,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谋其责,士子儒生、墨客大儒为天下立心、立命、继绝学、开太平,乃其天职也。所以:文人避战躲祸非贪生怕死也,实为天下、朝廷、士族、百姓请命也。为民族之文化传承延续也,何至罪人一说?”
即便是李清照也不得不承认,刚才陆九渊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叶青逼到了死胡同,虽然叶青剑走偏锋,以相对泼辣的言语,险之又险的化解了陆九渊的绵里藏针。
但也得承认,陆九渊压根儿就没有把叶青当成捉对厮杀的对手,是因为心里不屑,所以才给了叶青钻空子,以泼辣的言语化解了困境的机会。
但朱熹这番言论,显然就更上一层楼了,有了刚才陆九渊一句话的大意,让叶青如同泥鳅一样滑不溜啾的钻了空子,逃了出来,甚至是反将一军。
如今朱熹出言,则是以传承千年的圣人为依托,以传承华夏千年儒家思想为理由,就如同一只巨大的手掌,以泰山压顶之势当头向叶青压了下来。
就如他刚才所言:“自尧、舜、禹、汤、周文王,至于孔子、至于孟子、孟子既没,其道不传,为往圣继绝学。”这番话,摆明了他们避祸战乱,实非贪生怕死,而是为了千年儒家文化的传承,才不得不委屈求全南渡。
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人抓不到任何的漏洞跟把柄,同样,一番话让在座的所有文人士子拍案叫好,一个个向面色依旧平静如水的叶青耀武扬威着。
如此一番话,即为他们文人士子继续仗言天下、激扬文字、指点江山扫清了障碍,也让他们文人士子的士大夫阶层,显得更加的高尚与清高。
“坏了,这是真的把他逼到绝境了,这次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了。”李清照摇摇头,有点儿后悔自己刚才接话了,说不准刚才自己不接话,那朱熹便不会也插话吧?
毕竟以他儒家至圣的身份与地位,与一个小小的禁军辩论,可是有**份与气度的。
白纯刚要上前一步,就看见旁边的燕倾城也跃跃欲试,但两女看见彼此的行动后,又都同时止步,两人满是担忧的互望了一眼,而后就听到叶青此时开口说道。
“明白了,就是所谓的社会分工不同呗?就像那文死谏、武死战这一说法,是不是就是刚才先生所言的核心思想?但在下还想请教先生,如果当我们现在所处的疆域被金军兵临城下、如同乌云压境,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时,想问各位儒家大贤,是坚守阵地死守儒学,还是抱着儒学去死?为天下立心、立命、继绝学、开太平,但当金军铁骑无情践踏时,试问,儒家的天下在哪里?太平在哪里?”叶青转身,扫了一眼李清照身后,惶惶不安的白纯跟一脸凝重的燕倾城。
而后目光落在朱熹的身上继续笑着道:“朝廷给了你们赖以生存的土壤,士卒用鲜血守护了你们嘴里的文化,但回过头来,你们不单要骂朝廷懦弱怯战,还要骂我大宋朝士卒贪生怕死!可如果我们死了,百姓可以不管头顶变不变天,只要能活着就行。但你们怎么办?靠嘴炮跟金人铁骑讲道理?还是仓皇逃窜到海外?或是隐姓埋名,还是为金人树碑立传呢?文持气节、武当血性,你以立心、立命、继绝学、开太平为天职,士卒则以服从命令、保家卫国为天职。所以不是我们贪生怕死的坚守宋、金边疆,你们早凉了,更别提还能在这里莺歌燕舞了!呸!”
第九十八章 诗作
李清照听着叶青那辩论的话语,虽然有些风马牛不相及,驴头不对马嘴,但不管如何,他以文人的天职、军人的天职颇有定义份量的话语,也算是勉强过关了。
但最后一个呸字,又一下子让所有人,包括李清照、白纯、燕倾城、柳轻烟等人,忍俊不禁的,在紧张的情绪中噗嗤一下子笑出了声。
不论是白纯还是燕倾城,都知道叶青不是什么儒雅风流的青年才俊,顶多能算是一个街坊眼里的异类,所以对于叶青呸了一声,多少也有些理解。
可柳轻烟就有些不能理解了,特别是此刻看着叶青呸了一下后,脸上的不屑跟蔑视所有人的目光,心里总是有些不甘,自己的初吻怎么会被如此粗鲁的人夺去,亏大了好像。
而一些文人士子,听到最后叶青的说辞时,脸色开始变得有些尴尬,神情也是变得不自然起来了。
虽然说这个禁军最后的呸有些粗鲁、没家教,但不可否认,他在辩论中,如同朱熹一样,分清楚了主次,分清楚了文与武两个概念,虽然有以偏概全、甚至是偷换概念的侥幸,但其一番话,也不得不说是在理。
你文人不怕死,但是逃的比谁都快,你士卒贪生怕死,但却坚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为文人墨客、百姓商贾,将将守住了一片盛世太平。
所以……也说不上眼前这个禁军贪生怕死,因为如果禁军贪生怕死,那么自己等人,岂不是更加的贪生怕死了?
不知不觉,在所有人的分析当中,他们发现经过自己的思考后,文与武仿佛一条绳上的蚂蚱,如同唇亡齿寒一样,不过是谁先死谁后死,但都是贪生怕死之辈罢了。
范念德面色铁青,这个狡辩之徒竟然如此厉害,而且说的话隐隐还有在理,就如同唇亡齿寒般,非但不为自己洗白,反而是从始至终要把儒家拉下水,说明所有人都是贪生怕死,非只他一人如此。
如今眼下的情形,在范念德看来是有些左右为难了,这完全是要群殴人家,不想最后人家单挑你一群人,最起码隐隐还落了个平手的结局。
陆九渊目光深沉、脸色铁青,双唇紧闭,此时此刻,他心头万绪,但一时之间面对眼前这个年轻禁军的反驳,也找不到有效的辩理来。
毕竟这个禁军说的没错,而且自己所著的《陆九渊集》中,确实是如是说了,世祖当年是逃避战火所以才南迁的。
朱熹笑容满满的脸上,随着叶青的话语缓缓僵了下来,最后一个呸字虽然不是针对他,而是面对这群起而攻之的文人士子,但给他的感觉,总像是叶青那一口唾沫,一点儿也没有浪费的吐在了他的脸上。
一时之间,黝黑的脸庞写满了尴尬跟不自然,正所谓明事见理,如果没有饱读诗书,或者是一定的眼界与高度,是不可能如同这个禁军这般,辩口利辞、口吐珠玑。
虽然有一定的取巧,但不得不说,这番言论加以整理完善,完全可以当得起锦心绣口般的妙语连珠。
曲苑风荷处,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一个作儒生装扮的老者,在十数目光犀利的精壮汉子陪同下,在一处无人注意的地方站定,恰好与李清照等人形成了对角。
“廊亭内的那禁军,应该就是这些时日异军突起的禁军都头叶青了。”王伦站在赵构的旁边,俯身低声说道。
“嗯,看看再说,刚才那一番言语虽然不中听,但也是实话,朝廷的困难哪是这般迂腐文人想的那般简单,如果真能够如那些文人所持风骨一般,凭借舌灿莲花般的热血就能打败金兵,朕……老夫岂会自找骂名?文人啊,终究是有一股子小家子气,受不得气又喜意气用事,终究成不了大事儿,只是剩下了一腔气节,但又不成事儿。”赵构摇摇头,像是在抱怨,也像是在夸赞那禁军。
不过这个时候,王伦知道自己不该接话,这个时候,自己只要像哑巴一样听着就行了,如同傀儡,如是木偶,站在一旁比什么都强。
天家的事情要是都如那些文人想的那般简单,圣上又何至于如此早就禅位呢?这里面有多少讲究,这些文人啊,想破脑袋怕是也不知道,即便是知道了、通晓了,恐怕以他们的迂腐,也是不愿意承认的。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上炕能认识媳妇、下炕能找的到鞋。儒家之礼再多,人心研究再透,终究是小道,终究不是权谋诡计,终究不过是桎梏人心的伎俩,过于小家子气了。真把自己当儒之大贤,不妨提笔安天下或者是上炕认识自己媳妇,没事儿喜欢游历、讲学,我大宋之疆域要是搁不下你,不妨上北地走走,那也是我大宋、华夏之子民,既然为天下立心、立命、继绝学、开太平,就别厚此薄彼的,坐在这里享受着那些歌舞、琴瑟,然后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有意思吗?”叶青这一次是直接面对面色已经涨红的朱熹,而且还是行了弟子大礼后,然后轻松说道。
望着朱熹黝黑的脸庞,已经涨成了猪肝色,叶青依然是无所畏惧,仿佛朱熹跟陆九渊那阴沉的目光,根本不是望着他一样,悠然自得的说道:“刚才好像一不小心我就做了首诗,但看两位先生的脸色,并不怎么满意?嫌我讽刺的不够,还是嫌我说话太粗鲁?那这样吧,正好我又灵感来了,又做了一首,听好了啊。”
叶青清了清嗓子,而后若无其事的扫了一眼燕倾城,接着说道:“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是不是极为应景呢?是不是极为贴切呢?是不是你们这论道突然变得极为讽刺了呢?范老匹夫,看看你那德行,又是请来艳妓、又是拿来美酒的,这下傻了吧,被我讽刺了吧?你也不想想,没有我们这些贪生怕死之辈,你丫上哪里享受这些去?别老是想要杀人诛心的,小家子气的那么记仇,我都没有记仇,都还没有让你还我那七十两银子呢,对了,说道这里想起来了,我那七十两银子你啥时候还啊,还是真当是我赏你的了,就像是赏给那些艳妓一样,你就欣然接受了?”
看着要开口的朱熹,叶青就像刚才的朱熹一样,同样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先损后贬,一首如同镇场诗似的剽窃诗,开口便镇住了要打断他说话的朱熹,而后便杀人诛心吧,对着范念德一番讥讽。
范念德脸色铁青,嘴唇如同两条虫子般动了半天,而后双眼一瞪,非但没有说出话来,却是被叶青一番话语气的喷出了一口鲜血。
“好一张利嘴啊,好一句直把杭州作汴州!”赵构目光中闪过一丝亮光,竟然再次夸赞道。
一旁的王伦心头先是一紧,在听到赵构如是说后,立刻又放松了下来,自从圣上禅位之后,特别是岳飞被平反后,圣上从来不曾说过反话,如今的圣上更像是一个比当初仓促登基、甚至是治罪岳飞时,更……更“真”的一个圣上了。
李清照瞪大了眼睛,先是看着侃侃而谈的叶青,简直不敢相信这家伙竟然能够出口成章,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已经算是极为精彩了。
自然,后面那句上炕认识媳妇下炕认识鞋,李清照认为更是神来之笔,虽然粗俗之极,但这话冲着朱熹说出来,其中的妙处,怕是只有当事人最能体会了。
民间或者是跟朱熹不对付的文人士子,比如自己等人,都多有泼脏水污人之习惯,他朱熹即然能够当初弹劾、污蔑唐仲友,背后骂自己不守妇道,而后他自己也被人污为纳妾尼姑、情动儿媳妇,不管是真是假,就不足为怪了。
不过更令她兴奋的是,叶青竟然懂得隐喻啊,上炕认识媳妇下炕认识鞋,不论是媳妇还是鞋,加上前面的文提笔、武上马,两相对照,简直是把朱熹纳尼为妾、情动儿媳的事儿,当着面讽刺了一通,也难怪朱熹此刻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这诗是他前些日子做的,那日带他出城前往我燕家在城外的作坊,路过西湖时,坐在车辕上的他就像是信手拈来。”燕倾城在李清照从叶青身上收回视线,转向她跟白纯时,对着李清照解释道。
李清照点点头,她是词坛大家,千古第一女词人,不论是白纯还是燕倾城,自然是知道她声誉的,所以在燕倾城说完后,两女都是眼巴巴的望着李清照,像是等待着李清照的点评。
“不错,言简意赅,但也指出了我大宋朝的真正弊端,无人北伐、无心北伐,但这又是谁的错呢?傲骨文人手持气节,叫嚣北伐,但却被西湖歌舞几时休讽刺了个通,皇室朝廷偏安一隅,是无心还是无力,老身一介女流无法不做评价。”李清照神色深沉,一旁的柳轻烟想要说话,但看到李清照望过来的警告目光,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在柳轻烟看来,不论是刚才作诗的叶青,还是手持气节、畅谈理学的朱熹、陆九渊等人,都比不得居士一介女流。
汤鹤溪目光深沉,一时之间,他竟然动了拉拢叶青的心思,此人能言善辩,又不失武功,如果能够为己所用,岂不是对他而言,利大于弊?哪怕是对于汤家,也是一件颇为有利的事情啊。
而且如此一来,说不准自己还能够更为接近白纯,甚至让叶青主动把白纯送到自己手里!
想到此处,汤鹤溪的心里不由的有些急促的兴奋,甚至恨不得立刻回府,把心中的想法告诉他父亲汤硕,拉拢叶青为汤家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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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最好 最坏的时代
“性是未动,情是已动,心包得已动未动。盖心之未动则为性,已动则为情。所谓心统性情也。郤是情发出来底。心如水,性犹水之静,情则水之流,欲则水之波澜。性也理也。在心唤做性,在事唤做理。心者气之精爽。所觉者心之理也。能觉者气之灵也。”
“人性虽同,禀气不能无偏重,有得木气重者,则恻隐之心常多,而羞恶、辞逊、是非之心,为其所塞而不发。有得金气重者,则羞恶之心常多,而恻隐、辞逊、是非之心为其所塞而不发。水火亦然,唯阴阳合德,五性全备,然后中正而为圣人也。”
朱熹神色渐渐恢复如常,而后看着叶青一字一句的说道,只是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能做诗的禁军,压根儿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不过从李清照不屑的眼神中,叶青还稍微能够解读出一丝意思来,显然是在说自己有些得理不饶人,也或者是自己压根不懂圣贤为何物。
“今为士者固不能免此,然场屋之得失,顾其技与有司好恶如何耳,非所以为君子小人之辩也。……虽曰圣贤之书,而要其志之所向,则有与圣贤背而驰者矣,推而上至……岂能悉心力于国事民隐,以无负于任使之者哉?从事其间、更历之多,安得不有所喻?顾恐不在于义耳。”陆九渊在朱熹说完后,而后也开口对着叶青说道。
“义之所在,顺而行之,初无留难,其次义利交战,而利终不胜义,故自立。平日之学、胸中之蕴,而不诡于圣人,勤其事、心乎国、心乎民、而不为身计,其得不为之君子乎?”陆九渊显然是也来真格了,对着叶青又是一段,在叶青看来如同绕口令的文字。
不论是远处观望的赵构,还是李清照等人,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即便是叶青刚才如同撒泼打滚般对范念德恶言相向,但也是于情于理,毕竟,范念德先发难在先。
而今,两大儒生,忽视那一首山外青山楼外楼,突然如此郑重的跟一个禁军讨论理学与心学,怎么看都有点儿以大欺小的意思。
虽然其中颇有育人之言,但在论道贪生怕死落了下风后,如此以大贤之学来对付一个小小的禁军,显然不是君子所为。
而叶都头在听到陆九渊有如同自我解释,以及掉书袋般教育人的口气,第一反应却是脑海里出现了一句四字箴言:mlgb。
当着众人的面,叶青面对这样的学说,完全根本就是毫无还手之力,即便是他想要说什么,即便是他能够组成语言,但面对如此辩论,他也只是有口难开。
最后只能是笑了笑,不论如何,今日能够从吃人不吐骨头的文人士子的包围中,不死也脱层皮的撤出来,而且面对两大圣贤,还能够不落下风,洗清他贪生怕死之名,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但显然如果这样离开,不论是面子还是里子,还是心中郁闷的愤慨,让叶青一时也无法忍气吞声,但若要辩论过人家,他又没有那个能力,毕竟连明白那些话的真正含义他都觉得费劲。“不管你们说的是什么,不管你们如何看重自己的学说,如果立心、立命、继绝学、开太平是你们的根本,但……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都是两面性的,也许有一天,你们所推崇的学说,只会是桎梏我华夏民族的枷锁,也许你们所推崇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只是空谈误国的错误。”
叶青脸上渐渐的呈现了前所未有的认真,看着陆九渊跟朱熹,继续说道:“但人心不可玩弄,圣贤也不比谁就高人一等,战争面前,圣贤同样也会被金人砍脑袋,跟普通百姓没有什么两样,继绝学、开太平,还是立心、立命,但绝不是桎梏、玩弄人心,用礼、理来束缚人心。”
“最后送你们一句话,本来想你们说了一些我不懂,我也该说一些你们不懂的,但对你们不公平。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也是愚蠢的时代,这是信仰的时期、也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也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也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在直登天堂,人们正在直下地狱。就看……我们会如何选择,才会让我们的民族不再懦弱,想要北伐,想要收复失地,文人气节,远不如刀剑好使,刀剑不该毁于你们之手!告辞!”叶青说完后,就再也没有看朱熹等人,只是冲着李清照等人摆摆手,而后径直往外走去。
随着叶青跳出廊亭,原本围在一起的文人士子,仿佛感受到了一股深沉的气浪一般,竟不约而同的为叶青无声的让开了一条通道。
叶青的身后寂静无声,近百名文人士子的相聚,此时此刻,没有人发出一丝杂响,就连朱熹、陆九渊,也不过是张了张嘴,面对叶青最后那一番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反驳。
近乎于白话的语言,深思同样是充满了哲学的意味,不论是朱熹还是陆九渊,抑或是李清照,与正目送叶青往外走的赵构,都在心里不由自主的默念着。
狄更斯在双城记里的话语,随着叶青在穿越到临安之后,随着他越来越融入这个社会,随着他越来越了解这个社会,他突然发现,这段时日,这段话经常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崖山之后再无中国,华夏民族迎来了第一个外族的全面入侵,同样,也使得华夏民族在历史的长河里,第一次陷入到了真正的困境,而之后的儒家士子呢?跪舔外族很久很久,这是谁的罪?整个华夏民族的罪过,非谁一人担当。
当然,也更不该是一个朱熹或者是陆九渊等等这些出类拔萃的儒学大家,他们顶多是算个助推器,但要把所有的责任归于他们,恐怕他们自己也担待不起。
“小友心情好像不是很好?”一个淡淡的声音在叶青耳边响起。
“你谁啊?”叶青蹲在西湖岸边,手里的一根狗尾巴草,正逗弄着湖里面供人观赏的五颜六色的鱼儿。
“我是谁重要吗?萍水相逢罢了。”老者神态威严,一身干净利落的灰色长袍,即便是已经刻意让自己的神态表现的平易近人一些,但那种久居上位者的气势,还是给人一股无形的压力。
何况身后还站着十好几位目光犀利的精壮汉子,一个个人高马大,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货色,此刻把目光都放在了叶青的身上,时刻警惕防备着他的一举一动。
“哦,没什么心情好不好,刚才你是不是也在里面?这么老了,不会还是个秀才吧?听他们给你上课?”叶青蹲在湖边,看着坐在石头上的老者,阳光下,老者的身材仿佛也显得颇为魁梧似的。
“秀才?老夫要想考取功名早就考取了,不至于等到现在了。不过刚才小友一番话有胡搅蛮缠之嫌,也有剑走偏锋之势,最后一段深沉的话语……怎么,是对朝廷不满?”赵构饶有趣味的看着叶青,手里的狗尾巴草又被他当成了食物,忽悠湖里游过来的鱼儿。
“没不满啊,不是说了,这是最好的时代……。”
“生在何时自然都是最好的时代,因为你也不知道过去跟未来是如何,自然这就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不是?”赵构一手扶着膝盖,对于叶青爱答不理的态度,丝毫不觉得有犯上之嫌,最后加问道:“你是不是也痛恨金人?”
“干嘛,痛恨金人干什么?看我这年纪,像是经历过逃过来的吗?”叶青抬头,眯缝着眼睛问道。
心里却有句话没有说出口,还真让你猜对了,我还真知道未来,要是不知道未来,怎么可能知道朱熹跟陆九渊,就跟华夏民族的罪人差不多呢。
“但你小小年纪,却身穿老弱病残为主的禁军服饰,是背后有关系还是得罪人了?所以才到的禁军?”赵构好像心情很好,看着叶青一屁股坐在了湖边,也不生气,依然微笑着问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应该是得罪人了吧?稀里糊涂的,要不然我也不会说,文人就会玩弄人心了,勾心斗角四个字,恐怕只有在大宋,不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被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巅峰啊。”叶青看着手里的狗尾巴草,被一条胆大的鱼儿冒出水面抢走,拍了拍双手,余光就看见好几双脚不由自主的动了动。
老头儿谁啊?身后这些人不会也是同行吧,还是说是皇城司的人?禁军同行里,有这么精悍的士卒可是不多啊,老头儿人脉或者是身份地位够高的啊。
赵构像是颇为认同叶青这个观点似的,竟然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而后则是再次重复问道:“那你痛恨金人占了我大宋朝的北地?”
“谈不上吧?要痛恨也该是皇帝先痛恨才对,我就免了吧……。”说道最后,叶青竟打了个哈欠,让赵构看起来,就像是年轻人不愿意跟他谈话了,在赶他走一样。
身后再次响起了细细的脚步声,只见白纯跟燕倾城,带着锦瑟跟幽儿,一脸担忧的正朝他这里走过来,只是不等接近,就看见老头儿的护卫,无声的伸手拦住了她们四人的去路。
(ps:三十万字了,我估计着该上架了,虽然编辑还没跟我说呢,但我估摸着快了。这本书的成绩惨不忍睹,看收藏就知道了,但已经写了这么多了,后面还有好多自己喜欢、感觉热血的情节等等,太监就太可惜了,我也舍不得、狠不下心落那一刀。所以每次都会想着,等字数多些了说不准就会好很多。但谁知道呢,也可能是这本书的质量真不怎么样儿。
但不管如何,希望各位在纵横看正版,还是其他地方看盗版的,青叶拜求大家一件事儿,不管以后是看盗版还是看正版,那就是能不能在上架的当天,支持一下首订?因为首订的多少对一本书真的是太重要了,关系着这本书以后会不会有好的推荐。
如果首订不好,基本上这本书就可能被编辑放弃治疗了,任由其自生自灭了,如果首订还过得去,或许以后还会给安排一些推荐,使得这本书的成绩能够好一些。
所以在此拜求下大家,如果哪天上架,大家过来在纵横,支持一下首订吧,当然我如果你能扔个三五块钱自动订阅,而后三五块钱花完了,再去看盗版,我都非常感激你!
我也保证,这本书绝对不会太监,再难也会把他写完的,完本了一本书,就不想着太监了。而且这本书,从这章起,算是真正的进入节奏了,随着穿越到南宋半年后,叶青也该真正的毫无牵挂的生活在大宋,开始琢磨着一番大事业了。
前面铺垫已经基本完成了,所以这本书在我看来,还是颇为值得期待的,所以首订的时候,各位大大不妨一同过来,支持一下青叶的首订,拜谢了!
凌晨三点十六分书,诚意足够了吧!)
第一百章 墨玉
赵构笑着看了叶青一眼,而后只是随意的挥挥手,那两名挡住白纯跟燕倾城去路的护卫,便放下了手臂,站在了一旁。
“金人于大宋来说既是苦主也是仇家,但百姓是无辜的。谁都想收复中原,但一味靠热血豪情是不可能做到的,时事才是最为重要的,也或许还得看,气运是不是在我大宋这一边了。所以如今啊,我大宋能够做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算是不错了。至于什么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大宋朝还没有那个实力。”赵构拍着膝盖,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感叹道。
赵构的话语里透露着太多的无奈,即便是连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大宋朝,如今的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
赵昚为北伐,又是替岳飞平反,又是罢贬秦桧,又是召回张浚、王淮等主战武将,但最终呢?还不是以失败告终?
自己身为太上皇,任由赵昚如此做,甚至支持他能够成为超越自己的大宋明君,但世事难料,大宋的气运还是不够啊。
叶青看着站在一边,等候着他的白纯跟燕倾城,而后起身看了看依然还端坐在石头上的老头儿,只是随着他起身,那十数个护卫,一下子就把所有目光都放在了自己身上,那犀利的眼神望向自己,就像是防贼一样,好像怕自己把眼前的老头儿,一不留神推到湖里似的。
伸了个懒腰,再次打了个哈欠,今天因为要跟燕倾城出城,所以起的太早,到现在就开始有点儿犯困了。
“也不能这么说,气运这个东西,说句不好听的,有时候就是看实力,实力强大了气运就在自己这边,实力弱小,呵呵,什么好运气都不会在自己这边的。只是啊,别一味盯着金人就好,别以为我大宋就金人一个敌人,如果有人去过北地,去过金国,或许就会知道,金人的气运也不怎么样儿,甚至……还不如咱们呢,早晚会被另一个强大的对手侵占。”
“西边的大夏?”赵构双目闪过一丝亮光,听着叶青的话不由问道。
“西夏算个屁,虽然跟我大宋不睦,但那是金人在身后做手脚罢了,金人手长,眼光也远,草原上的威胁估计他们都看到了,不然的话,也不会联合西夏了。”叶青甩甩头,不想再去说这些了,刚刚从朱熹等人那里死里逃生,这个时候可不想再说这些让他头疼的事情了。
“草原?”赵构沉思了一下,不过倒是没再说话,而是看着王伦指了指准备离去的叶青。
“是。”王伦躬身应了一声,而后走到叶青跟前说道:“我家老爷对公子颇为欣赏,所以还请公子笑纳。”
王伦站在叶青跟前,缓缓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块儿巴掌大的和田墨玉,一根简单的红色绳子,系在顶端,整块和田墨玉颜色浓郁、漆黑如墨,看不见丝毫的杂质,与平常墨玉常见的石墨鳞片。
即便是放在外行如叶青眼里,也能够看出来,这一块儿漆黑如墨、散发着毫光的墨玉,绝对是墨玉里面的极品。
“什么意思?”叶青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而是看着王伦问道。
眼前的王伦给他一种,就像是在燕家别院处,看见的那太监的感觉差不多,面容慈善、笑容满满,仿佛那张脸永远都只会一个微小的表情一样。
“我家老爷的一点儿心意,还望公子收下。”王伦依然是保持着多年来练就的笑容,在旁人看起来,他哪怕是生生挤出的笑容,也会让人觉得如同发自肺腑一样。
“这有点儿太贵重了吧?”叶青扭头,看着依然含笑坐在石头上的赵构。
见叶青回过头来,赵构神色不变,泰然自若的摆摆手说道:“拿着吧,老夫很少亲自送予他人东西,更别提这一块儿,就是老夫都极为喜爱的价值连城的极品墨玉了。”
“那就更不合适了,虽然我不喜儒家,但君子不夺人所爱,我还是觉得挺在理的,太贵重了,收下后我怕命没了。不好意思,无功不受禄,还请老先生收回如何?”叶青又不傻,穿越过来后,也见过不少老年人,但像眼前这个老头儿这般气势威严,给人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并不多见。
所以此刻看到老头儿,直接拿出这么一块儿价值连城的极品墨玉送给自己,叶青心中立刻变得警惕了起来。
赵构也不生气,但也没有让王伦收回的意思,想了下还是含笑说道:“老夫想要送出的东西,还不曾有过被人拒绝,更不曾有过让老夫再收回的事情发生,怎么,你想做这第一人?”
不得不承认,上位者的气势跟后天培养确实有关,同样,因为皇室的缘故,赵构即便禅位多年,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先天气势,在此刻显得就是更为凸出了。
“那您还是先说事儿吧,要是在下能够办到的……。”
“先收下再说,至于让你办的差事儿,老夫到时候会让他通知你的,王伦,给他。”赵构说完后,双手一拍两膝,站起来就走。
身手矫健、精神矍铄,一连串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极为轻松的就站了起来,迈步往前,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
叶青望着老头儿的离开,不由自主的额头上汗都下来了,有些牙疼的龇牙咧嘴的看着赵构的背影,在经过白纯跟燕倾城旁边时,两女不由自主的便齐齐往后退了好几步,而后竟然一同向赵构行礼。
王伦笑了笑,而后再次把那块玉佩递到叶青跟前,道:“叶公子收下吧。”
“啧……我……好吧。”叶青单手要接过那玉佩。
而后就听到王伦低声说道:“双手接,这点儿礼数也不懂吗?”
随着王伦说完话,只见走出不远的赵构,恰巧回头看着眼前的一幕,叶青有些无语跟忐忑的望了一眼赵构,而后连忙用双手接过了那块玉佩。
不过还不等他打量那玉佩,王伦就已经快速从他跟前消失,而后跟在赵构身后,连同十数个护卫,缓缓往前方走去。
“我去……。”叶青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
而后就看见燕倾城跟白纯跑了过来:“你疯了,你真敢接这块儿玉佩,你知道他是谁吗?”
“你怎么……你怎么这么能惹是生非!”
白纯跟燕倾城不知道什么时候统一战线了,两女望着手拿玉佩,望着渐渐远离的赵构等人的叶青,脸上写满了担忧跟不安的低声埋怨道。
“你以为我愿意啊,不接行吗?”叶青看着两女祸国殃民的脸庞,心有余悸的说道。
“你……你看出来了?”燕倾城扫了一眼叶青手里的如墨般漆黑的玉佩,敬而远之的问道。
“废话,感觉不出来还看不出来啊?谁特么的灰色外袍里面敢穿黄色?你家做布料的,你敢给你爹扯一块黄色布料当衣服穿啊。”叶青擦了擦额头的汗,后背此时也已经湿透了。
燕倾城被叶青一番话噎的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当着白纯的面,她也不好意思发作,于是只能无奈的瞪了叶青,像是在说,以后再找你算账。
白纯倒是显得稍微镇定一些,但是望向叶青手里那块玉佩时,眼神中也是充满了忌惮,仿佛现在叶青捧得不是一块儿极品墨玉,而是一个定 时 炸 弹似的。
“你……你怎么看出来的?你又是怎么认识他的?”白纯回头看了看,那十数人此刻已经消失不见,于是才轻声问道。
或许是发现自己第一个问题有些白痴,毕竟刚才叶青都说了,是看到那老者灰色长袍内的黄色衣衫了,所以又急忙问叶青跟赵构是怎么认识的。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在这里坐着想心事儿,然后他就会过来搭讪来了,然后就这样了。”叶青两手一摊,很无语的说道。
白纯跟燕倾城,看着叶青摊开两手,特别是那只拿着玉佩的手摊向她们这边时,吓得急忙往后退了两步,差些撞在了锦瑟跟幽儿的身上。
“那他是谁啊?”燕倾城连连挥手,示意叶青先把玉佩收回去。
叶青拿起玉佩看了看,只见正面刻着两个以瘦金体字迹刻的:靖康二字,而在玉佩的背后,赫然是一只……叶青看了半天,才发现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乌鸦。
“我怎么知道他是谁?但总不至于是太上皇吧?但是皇家的上位者这肯定是错不了的。”叶青一边继续翻看着玉佩,一边喃喃思索道:“这特么的肯定不是好事儿啊,我怎么感觉我这小命儿要玩完呢?”
“啧……别瞎说……那人还说什么了吗?”白纯瞪了一眼叶青,而后继续问道。
“帮他办差呗,但我能帮他什么忙?难道是我怼朱熹、陆九渊的才华过于出众?让他起了爱才之心?想要让我……。”
“这个时候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儿。”燕倾城很郁闷,也不知道自己跟叶青到底是不是八字不合,自从认识他后,两人身边,总是有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
“我还不正经啊,要不你把这玩意儿拿着,看看烫手不烫手?”叶青提着玉佩顶端的红绳,阳光下那漆黑如墨的墨玉,里面反射着深绿的物质。
靖康二字好理解,不过就是靖康年间或者是靖康之耻,但后面刻画着一个乌鸦是什么意思?乌鸦有什么寓意吗?
“你们两人谁知道乌鸦的寓意?”叶青把玉佩放在,虽然玉佩沉甸甸的,但比起心中的沉重跟疑惑来,此刻根本算不得什么。
“寓意?乌鸦的寓意?”两女不由的都侧头开始思索着。
叶青摆摆手,而后带着四女一边往燕家别院走,一边思索着老头儿给他这块儿玉佩,到底想让他干什么呢?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吧?
第一百零一章 慈乌夜啼
在唐代以前,乌鸦在中国民俗文化中是有吉祥和预言作用的神鸟,有“乌鸦报喜,始有周兴”的历史常识传说。
董仲舒《春秋繁露·同类相动》中引《尚书传》:“周将兴时,有大赤乌衔谷之种而集王屋之上,武王喜,诸大夫皆喜。”
只是到了后期,特别是在段成式的小说《酉阳杂俎》中,才开始出现了:“乌鸣地上无好音。人临行,乌鸣而前行,多喜。此旧占所不载。”
“但也可能是反哺慈亲的意思也不一定。”燕倾城看着叶青茫然无知的目光,于是无奈的解释道:“意思是,乌鸦是孝顺的典型,当它们的父母年纪大了,老了,病了,厌倦世事了,无法觅食的时候,小乌鸦、年轻的乌鸦、儿孙辈的乌鸦,不但会给父母寻找食物,而且会把食物给弄得很可口,像人吐哺以养育子女一样。”
“还有这说法啊,还真是头一次听到。”叶青冲燕倾城竖了大拇指夸赞道。
但燕大小姐并不领情,傲娇而有得意的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他。
白纯同样是点点头,显然是很赞同燕倾城的说法,淡淡说道:“唐李密的《陈情表》中也曾有过类似的说法,比如: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刘,今年九十有六,是臣尽节于陛下之日长,报刘之日短也。乌鸟私情,愿乞终养。”
在燕府的别院里,燕鸿升、燕鸿鹄带着他们的人早已经离去,叶青翻着白眼望着左边的嫂子白纯,而后又翻翻右边的燕倾城。
两女都是饱读诗书之人,所以说起古典诗集来,基本上就没有叶青什么事儿了,听着白纯说起《陈情表》,只好默默的再次掏出那块儿漆黑如墨的玉佩,望着上面栩栩如生的乌鸦,不知道靖康二字跟乌鸦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燕倾城跟白纯都不愿意碰那块儿玉佩,此刻看着叶青又能出来,燕倾城忽然灵机一动道:“背面刻有乌鸦,正面刻有靖康,会不会是在说,靖康年间失去母亲一事儿?让你帮他找什么人?”
“靖康年间,乌鸦娘没了,就剩个小乌鸦自己南渡了?让我给乌鸦找个娘来?你当乌鸦是大雁啊,没事儿春北冬南的飞来飞去。”叶青没好气的白了燕倾城一眼说道。
白纯一只脚又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一下叶青,意思是让他跟燕倾城说话客气一些。
不过这一次燕倾城倒是没有因为叶青呛她而生气,而是缓缓念道:“慈乌失其母,哑哑吐哀音。昼夜不飞去,经年守故林。夜夜夜半啼,闻者为沾襟。声中如告诉,未尽反哺心。百鸟岂无母,尔独哀怨深。应是母慈重,使尔悲不任。昔有吴起者,母殁丧不临。嗟哉斯徒辈,其心不如禽。慈乌复慈乌,鸟中之曾参。”
念完白居易的《慈乌夜啼》后,燕倾城神色坚定的说道:“我觉得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就算是不准确,但是也应该离我猜想不远。”
白纯看着燕倾城,淡淡的点了点头,两人自始自终都不曾如何对话,但即便是这样,两人仿佛心有灵犀似的,或是或多或少的在心里,都有一些谦让对方的意思。
不过不得不说,燕倾城脑洞大开以后,还是让她多多少少猜中了一些赵构的心思。
当年赵构仓促继位一路南下,而他的父亲宋徽宗以及他的生母韦贤妃,等众多皇室被金人所掠后,心中一直牵挂着他的生母韦贤妃。
所以在临安站稳脚跟,安抚捋顺朝堂之后,为了坚定迎回韦贤妃的决心,便命人刻了不少东西明其志,而这一块玉佩便是其中一件。
如今韦贤妃已逝,当初还未从金返回时,就被他遥尊为皇太后,所以留下的物件,除了一些被他陪葬于生母的陵寝外,其他的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给自己留了个念想,绝对的意义已经不大了。
但不想金人竟然又借当年大宋皇室被俘一事儿,特别是以他生母在金所生子嗣、包括宋徽宗在金所生子嗣来羞辱他时,他这才又想起了这块儿玉佩。
而金人所给他的最近的一封书信中,则是已经言明,当年他父皇在五国城生的几个子嗣,如今有两人已经被金人护送着南下,到时候,同样会以大宋皇室子嗣的名义,进入大宋临安。
赵构显然不会让这样耻辱的事情发生,靖康之耻甚至不光是他一个人的噩梦,更是整个皇室,乃至整个天下的噩梦跟耻辱,所以这一块儿玉佩,便被他赋予了杀伐之气!
赵构只是简单的问了王伦一句,那禁军是不是猜到他的身份了?不然的话,神情怎么会从一开始的从容不迫,变得突然紧张起来。
王伦也不敢隐瞒,只得把刚才在湖边时,赵构不小心露出外袍里面黄色衬衣一事儿,告诉了赵构。
赵构摇头笑了笑,只是告诉王伦,即然大致已经猜出来了,那就过些日子,等他进了皇城司后,再告诉他该做些什么。
燕倾城破天荒的请白纯与她一同坐马车回临安,而叶青自然是还是跟老刘头驾车,一路上李横看叶青的眼神怪怪的。
今日在西湖曲苑风荷处叶青的事迹,早就已经传入他们几人的耳朵里了,所以看着神色自若的叶青,李横总觉得哪里不对。
按理说被那些文人士子口诛笔伐后,还能一脸老神在在轻松模样儿的,可是不多见,毕竟他听说过的一些文人士子,可是在争吵、骂架的时候,往往有人会气的口吐白沫,或者是气的直接昏厥过去的。
“看你妹啊,我特么坚强的像石头一样,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吗?不过话说回来,真的好险啊,能够全身而退,也就是我了,换成你们任何一人,估计当时就得死那儿去。”叶青坐在车辕上,老刘头专心致志的驾着马车,不过耳朵却是竖起的老高。
身为著名的包打听,基本上叶青在曲苑风荷处的事情,都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给李横等人知道的,但即便是如此,他还是想听听,身在局中的叶青,又会是怎样一副感受。
白纯与燕倾城坐在马车里相对无言,两人旁边的锦瑟跟幽儿,更是紧皱眉头,或者是一脸的古怪。
因为车辕上的叶青,正在唾沫横飞的讲述着,他自己是如何以一人之言,跟数百名文人士子辩论的,甚至自己一个人就让他们哑口无言的豪言壮语。
只是默不作声的老刘头,在马车终于在三婶儿酒馆门口停下时,突然说道:“我锦瑟姑娘说,里面也就是不到百十来人,怎么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人?”
“我……锦瑟识数吗?锦瑟超过十个数她就见傻,知道我家超过十文钱的买卖都是我嫂子亲自去买吗?就是因为锦瑟是傻姑娘,怕被人骗了。”叶青梗着脖子从车辕上跳下来,面对李横、赵乞儿、泼李三等人怀疑的目光说道。
马车里的锦瑟面对幽儿那奇怪的目光,小嘴儿一瘪,看着白纯开始诉苦:“小姐,公子他又编排我。”
“你活该,谁让你把这些告诉他们的?”白纯笑着看了一眼委屈撇嘴的锦瑟,而后对燕倾城说了声谢谢后,便与锦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燕倾城本还想让马车进入巷子,直接把白纯送到家门口,如此一来,她也可以看看叶青的家到底是什么样儿。
但当白纯以麻烦为由婉拒后,燕倾城的心里便不由闪过了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失落,低着头心里一下子变得有些空的燕倾城,还不等掀起门帘,就听见外面传来了这些时日,敲车厢窗户那有节奏的熟悉声。
“怎么了?”燕倾城第一时间便掀开了帘子,不等看清外面是谁,便脱口问道。
“明日你有空没?有空的话一同去染料作坊,昨天晚上弄的染料应该没有问题了,找魏掌柜再试试,如果成的话,就基本上没有问题了。”叶青一手扶着车厢,望着燕倾城那一双由落寞转欣喜的眼睛说道。
“好,我有空,正好还想着跟你说下今日的事情。”燕倾城连连点头,欣喜的说道,而心中刚才涌现的那一丝落寞,瞬间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那就这么定了,明天见,拜拜。”叶青拍了拍车厢,而后挥挥手,便与等候在路边的白纯、锦瑟开始往巷子里走去。
燕倾城望着三人的背影,特别是看着锦瑟被叶青时不时欺负的直跺脚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又涌现出一丝的酸意,莫名的有些希望,如果那是自己跟幽儿该有多好。
“你跟燕家小姐很熟吗?”白纯已经习惯了锦瑟被欺负,不过那傻丫头有时候则是没事儿找事儿,好像还很喜欢被叶青欺负似的,所以如今看着锦瑟被欺负,她连阻止都不再阻止了。
“熟啊,咱家那五百两银子,可就是人家给的呢,毫无条件的信任。”叶青笑着说道,不明白白纯为何要这样问。
听到叶青的回答,白纯便不由自主的扭头往身后那马车的方向望去,回头的霎那间,只见燕家大小姐依然手搭车帘,有些茫然的望着自己这边。
只是等发现自己回头望向她时,突然有些慌张的放下了车帘,随后马车便在其他几个禁军的护卫下,缓缓离去。
“叶将军……。”
“正将大人?您……您怎么会在这里?”叶青与白纯刚刚拐弯走进他们家那条小巷,就看见禁军正将卢仲,身后跟着队官吴贵,还有几名眼生的禁军,各个脸上挤满了笑容,一脸讨好或者是谄媚的望着自己。
第一百零二章 我请客
白纯跟锦瑟神情显得有些紧张,毕竟任谁在家门口拐过弯后,突然间看到好几个禁军站在面前,也会不由自主的一阵紧张的。
即便是叶青,虽然脸上带着笑容跟卢仲打招呼,但脚下已经悄悄的往左侧,很自然的挪动了两步,如此一来,便把白纯跟锦瑟两人完全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这里哪有什么正将大人?上次末将在大瓦子不是跟将军说了嘛,如果将军不嫌弃,喊末将一声卢仲,末将就知足了,还哪里敢当得起将军喊卢仲一声正将大人。”卢仲拱手行礼,而后对着叶青弯腰,脸上挤满了真诚的笑容说道。
此时此刻,不光是卢仲一个人对叶青态度卑微,就是连一向看不起叶青的吴贵,此刻也是一脸僵硬的笑容,附和着卢仲的笑声,有些紧张的望着叶青。
毕竟从叶青一开始进入禁军,他就没有给过叶青好脸色,即便是前些日子在大瓦子相遇,心里头还是很看不起叶青。
但谁能想到,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原本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就成了上等禁军,成了皇城司的副统领了!这简直是用平步青云形容,都觉得有些赶不上他升迁的步调啊。
叶青望着眼前的几人,心里不由的感到好笑,前些日子在大瓦子相遇,卢仲还要跟自己谈兄论弟呢,当时自己就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这货对自己的态度转变会如此大呢?
但谁能想到,还不等自己想着这些时日闲下来后,好认真思索卢仲为何会要跟自己谈兄论弟时,眼前这货直接在自己面前称末将了,而自己已经俨然成了他的上司了!
难不成他们也被贬了?被贬到自己这个都头手下来了?叶青这样的想法儿也不过是一闪而过,不管如何说,叶青都觉得,可能他们态度的转变,或许跟今日自己手里那块儿玉佩有关。
当下微笑着还礼给卢仲,卢仲急忙是连连摆手,嘴里直呼使不得使不得。
“那……可以先让她们回家吗?”叶青看了看眼前的几位禁军,好像里面除了有两个跟吴贵一样,是队官的服饰外,其余几个,则都是跟卢仲一样的正将,或者是副将。
“嫂夫人请,嫂夫人请。刚才是卢仲唐突了,还望嫂夫人见谅。”卢仲连忙两手往后压,仿佛懂得非礼勿视似的,低着头跟身后的几人快步退到了小巷的一侧,把诺大的空间都留给了叶青身后的白纯跟锦瑟。
白纯心里忍不住的一紧,这个人怎么说话呢,不分清楚就乱喊。
于是不由的望了一眼含笑而立的叶青,见叶青没有反驳,她自己刚想要解释,可转念一想,还不知道这些人找叶青是什么事儿呢,算了,也说不准以后不会见到这些人了,索性就不再解释,带着锦瑟低着头快步往家门口走去。
“正将……。”
“喊末将卢仲就行。”卢仲眼角余光送走了白纯跟锦瑟后,再次面对叶青抬起头说道。
“那个……卢老哥?如何?”叶青看了看几人,显然是特意在此等候自己的,不过当下他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能是耐着性子,跟卢仲等人站在巷子里说话。
至于把这些人请到家里,恐怕等这些人走后,白纯能把自己杀了。
“多谢将军抬爱,只是末将委实不敢……。”卢仲一脸难色,要是以前他也就认了,但现在他确实是不敢,更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啊。
虽然说正将跟副统领只差一级,但自己只是禁军正将,而叶青将是皇城司副统领啊,这一级可是天差地别的差距啊。
皇城司的权利有多大,完全不是他一个禁军正将敢想象的,就是平日里看那一个个皇城司的队官,见了他们都是趾高气扬的,自己还都得点头哈腰的陪着不是才行。
如今就更别提一个皇城司的副统领了,这要是跟自己称兄道弟的话,自己……自己哪有那个胆子啊。
“这样吧,咱们就实话直说吧,各位在此等我有事儿吗?”叶青看着卢仲还要客套,于是急忙打断他的客套跟卑微问道。
卢仲看了看身后几人,而后有些为难的说道:“末将等人在斜风细雨楼为将军备了一桌酒席,还希望将军能够赏光。”
此时,叶青就是想不笑都得笑了,这样的转变太大了,这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根本不知道卢仲为何要如此讨好自己。
“卢老哥,您要是真心诚意的想要跟我交朋友,不妨就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不然的话,您如此隆重对待在下,在下可是受之不起啊。”叶青一一扫过卢仲身后的几人,吴贵则是连跟他对视的胆子都没有,当他目光扫过来时,立刻脸上挤满了笑容,而后快速的低下了头。
卢仲神色一愣,而后有些诧异道:“将军不会还不知道吧?”
叶青耸了耸肩膀,头一歪无辜道:“我确实不知道卢老哥指的是何事儿,我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哪能当得起老哥如此厚待,所以很想知道老哥为何要对在下如此?”
“这……您难道没有接到兵部的命令?您不会还不知道,您如今不再是禁军都头了,而是皇城司的副统领了!”卢仲眨巴着眼睛,不敢相信如今全禁军皆知的事情,怎么当事人却是一点儿也不知情呢!
难道说他是故意的?可看叶青那张大的嘴巴,以及呆滞的神色、发愣的眼神,不像是在自己等人面前演戏啊。
“我?叶青!皇城司副统领?卢老哥,您不会听错了吧?您这是哪来的消息?”叶青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这就时来运转了吗?
这大半年的一直都是蹭蹭往下降,已经降到了不能再降了,已经给人看家护院了,怎么这一天没在临安城,自己就蹭的上天了,成了皇城司的副统领了?
这特么的是过山车啊,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的,但也没有这么直上直下的吧?
“绝对没错,末将等人都是确认了好几遍,才敢在此等候将军您的。”卢仲说话更显小心翼翼了,不过脸上多少多了一丝兴奋。
不论如何说,自己跟身后这些人,可是第一个过来恭贺叶青的,而且还是第一个给他报喜的,这以后等叶青上任皇城司副统领后,在这临安城,怎么着也会给自己等人几分薄面吧。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卢仲还有吴贵,包括身后的六七号人,都眼巴巴的等着他点头答应呢,这个时候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提拔为了副统领,这些人这份心意,自己是完全没办法婉拒的。
可如果说随着这些人前往斜风细雨楼,叶青心里又有点儿打鼓,这万一以后要是搞错了呢?明天一觉醒来,不是自己任皇城司副统领,那么斜风细雨楼的花销,自己可还不起啊。
而且这些人即然能够第一时间过来,在自己家门口等候自己,态度急转直上,足以说明,当自己要是再落魄时,这些人恐怕也会是第一批,第一时间跳出来落井下石之人。
所以一路上好说歹说,直到叶青摆起了所谓的皇城司副统领的官威后,卢仲几人才勉强点头,同意了听从自己的意见,不去那斜风细雨楼,而是改为了三婶儿酒馆。
当一行九个人在三婶儿酒馆里坐下后,半老徐娘的三婶儿立刻亲自跑了过来,拍了拍叶青的肩膀说道:“这些日子就看见你带着你家丫鬟走街串巷了,也不去燕府当差,怎么,就让人家几个人给你打掩护啊。”
“哟,看意思三婶儿这是意有所指啊,怎么?心疼了还是想……。”
叶青话还没有说完,风韵犹存的三婶儿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不由自主的伸手又打了下叶青的肩膀。
只是不等她开口说话,只见门口嗖的一声,如同一阵风似的刮进来了一个仓皇失措的人影儿:“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叶都头,出大事儿了。”
“你……你这么大岁数了,能不能不这么毛毛躁躁的,又让狗撵了啊,三婶儿还在这儿,多不合适。”叶青无奈的叹口气说道。
而后只见三婶儿脸一冷,从鼻孔里轻轻的哼了一声后,看也不看一眼额头是汗的老刘头,扭头便往柜台里走去,而后指使着伙计,按老规矩给他们打酒上小菜。
老刘头一手按着桌面,一手插着腰,弯腰低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直到喘的差不多了,这才抬起头来,而后只见桌旁已经坐满了人,里面还有几个他认识的,而且官还都不小,于是愣了下后,有些僵硬的转过头看着好整以暇的叶青道:“那个……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叶青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看老刘头的样子,显然自己好像!真的!应该!真是被升迁了?!
“副统领啊!”老刘头脸上的表情跟哭似的,也不知道是真的高兴的要哭了,还是因为什么事儿,就差一手扶着桌面跳脚了:“刚刚听到的消息,兵部的文书明日就应该到你手里了,你被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了!”
“……三婶儿,捡好的贵的上,老规矩不要了,还有,你那藏了好几年的老酒,来一坛,不,两坛、三坛!今日我请客!”叶都头的声音有些颤抖,对着柜台里的三婶儿说道。
而老刘头、卢仲、吴贵等人,不由自主的面面相觑,心里同时冒出了一个想法儿,确定是你请客吗?为什么不按所谓的老规矩上了啊?
第一百零三章 连锁反应
一开始的时候,卢仲跟吴贵包括其他人还显得有些拘谨,特别是吴贵,自从见到了叶青之后,一颗心就一直卡在嗓子眼儿,战战兢兢坐在那里揪着心,不知道叶青会不会什么时候突然向他发难。
不过随着叶青一直笑容随和、来而不拒的态度,慢慢的所有人也都放下了一开始的拘谨,也敢端起酒杯自报姓名,敬叶青酒了。
当然,这里面跟老刘头的功劳分不开,老刘头虽然知道明日开始,叶青就将今非昔比,不再是那个走街串巷,或者是看家护院的小小禁军都头了。
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让他打心底相信,叶青不会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自然就不会因为被提拔了,而忘记他们这些人。
所以有了老刘头的从中调动气氛,加上与有荣焉的关系,叶青地位的上升,也让他在卢仲等人眼里,一下子变得重要了起来。
时不时的卢仲或者是吴贵,也会端着酒杯跟老刘头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的联络着感情,不一会儿的功夫,几人在三婶儿眼里,就差拿三炷香磕头结拜了。
三婶儿酒馆平日里很难像今日这般热闹,而且坐着的还都是所谓的大人物,所以一开始见老刘头进来后,还冷着脸的三婶儿,不一会儿的功夫,脸上就绽放出了花一样儿的笑容。
每每从桌前经过时,老刘头都会不由自主的用余光盯着三婶儿,偷偷的使劲看,生怕错过哪怕一个瞬间。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三婶儿酒馆里随着客人的增多,更是让三婶儿笑的合不拢嘴,今日不说别的,就是叶青那一桌子几个大人物的赏赐,就够她一个月挣的了。
所以招呼着伙计,连同她自己,都是忙活的格外卖力,当初咬牙买来的好酒,今日全被老刘头眼珠子一转,一坛坛的给招呼上桌了,这让三婶儿被那几坛老酒,因为长时间卖不出去而落下的心病,也终于在今天给彻底治愈了。
范府门口,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身后带着两个同样是穿着黑色短打扮的下人,仿佛跟夜色融为了一体。
随着有节奏的啪啪敲响范府的大门后,不会一儿的功夫,偏门便被打开,门房先是一惊,而后急忙点头哈腰的请三人进府。
随着偏门被门房关上后,跟着三人告罪了一声,急忙小跑着去通知今日被马车拉回来的范念德,府里头来贵客了。
在西湖被叶青一番诛心之言,气的口吐鲜血的范念德,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的躺在床榻上,旁边两个丫鬟正在尽心尽力的照顾着。
朱熹刚才过了探望了一会儿,劝慰了范念德几句后,便又回到了他在范府的小院里。
站在院子里的朱熹,神情凝重的思索着今日在西湖,那禁军的一番话语,只听见一阵略微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过来。
好奇之下走到庭院门口,只见三个黑影在范府管家手提灯笼的引领下,正在往范念德平日里招呼贵客的客厅走去。
范念德亦商亦儒,平日里在凤山书院、建康学府任职,但也不是经常去,所以看到有人匆匆来找范念德,朱熹眼神中闪过一丝鄙夷,对于范念德的沽名钓誉,以及自诩为商圣范蠡后人,则是深深的不以为然。
三个黑衣人刚一大步迈进大厅内,就看见范念德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在两个丫鬟的掺扶下,披着一件外套,颤颤巍巍的向他们行礼。
“范公这是……这是怎么了?”为首之人看着范念德病怏怏、有气无力的凄惨模样儿,急忙走向前扶住范念德胳膊问道。
“唉……别提了,刘大人,此事儿老夫……算了,不说也罢。”范念德颤抖着两手给这位刘大人行礼,而后在刘大人跟旁边丫鬟的掺扶下,在主位上慢慢悠悠的坐了下来。
被称为刘大人的中年男子,目光凝重、脸色深沉,看着范念德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轻声说道:“范公有事儿不妨直说,虽然在下官卑位浅,但如果能够帮的上范公,在下绝不推辞,必定竭尽全力为范公讨个公道。”
范念德缓缓抬起无神的双眼,看了一眼那刘大人后,摇头摆手苦叹道:“一言难尽啊,刘大人,此事儿怕是也只有刘大人您可以帮老夫这个忙了。老夫读了一辈子圣贤书,行事向来是光明磊落,处处严于律己,从不曾跟任何人结仇结怨,但……今日又被那泼皮无赖的禁军给无缘无故的骂了一通,刘大人,您说,以老夫的身份与地位,又岂会跟他一个身份卑贱之人计较?所以老夫这一日西湖行,才落得今天这副凄惨模样儿啊。说起来,都怪老夫太过于宽容待人、事事谦让了。”
被称为刘大人的中年汉子,面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而跟随着他进来的两人稍微年轻一些的汉子,也是目光一滞,神情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
沉吟了下后,刘大人还是点点头说道:“范公,您所指之人,可是上次您跟我说的,从您府里抢走丫鬟的那个,名叫叶青的禁军?”
范念德无神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前些日子他在得知叶青的真正身份后,就曾经跟眼前这位刘大人,隐约的念叨过此事儿,禁军无缘无故从他府里抢走了一名丫鬟,但自己奈何于人家禁军的身份,不敢报官也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禁军,嚣张狂妄的打伤了自己多名下人,大摇大摆的抢走了自己的丫鬟。
“不错,除了那禁军还能有谁?老夫一向与人为善,更不曾得罪过什么人,所以他这才当老夫好欺侮,接二连三的欺侮老夫啊。”范念德一副悔不该如此过于仁善的样子,摇头苦叹。
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说道道:“对了,刘大人,您可是在皇城司任职禁军正将,不知……不知道刘大人能不能为老夫在那禁军跟前说句软话?就说老夫对他既往不咎,只求他不要再欺侮老夫如何?”
刘蕴古眯缝着眼睛,那不远处的火烛,在他眯缝的眼睛里越变越小,而后又静静地看着范念德,前些日子范念德就跟自己提及过,意思很明白,只要能够让那禁军吃到苦头,让他舒心了,商贸的事情怎么都好说。
原本他也隐晦的答应了范念德之请,但谁能想到,今时不同往日,不过是才半个月的时间,范念德嘴里那小小的禁军都头,却已经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于是刘蕴古当下沉声说道:“怕是要让范公失望了。”
“哦?刘大人此言何意?”范念德的精气神,一下子就回到了身上,比起刚才病恹恹的样子,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目光也在瞬间变得犀利了起来。
“不瞒范公说,今日在下来此,便是为此事儿而来,不过不是告诉范公,此事儿在下又了办法。”刘蕴古看着范念德那变得炯炯有神的目光,顿了下说道:“就在范公今日前往西湖的时候,兵部接到了圣旨,而皇城司也接到了文书,明日起,那禁军叶青,就将是皇城司副统领。”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刘大人,会不会是你弄错了?”范念德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连旁边侍奉他的丫鬟,也被他矫健的动作吓了一哆嗦。
刘蕴古望着范念德披在身上的外衣缓缓滑落而不自知,想了下说道:“今日在下来此,诚意自然还是如以前一样,只是此事儿……如今看来需要从长计议。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而他也正好压我一头,我只是一个皇城司正将,而他则是皇城司副统领,所以此事儿一时半会儿,怕是无法如范公之意了。”
“这……这这怎么可能?这么说这是真的了?他真的被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了?可……可他今日一天都在西湖,这怎么可能?是什么人帮他提拔的?”范念德不顾外衣滑落在地,震惊的一步一步走到刘蕴古跟前,喃喃问道。
“此事儿在下就不清楚了,但我可以明白无误的告诉范公,叶青被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是千真万确的事情,绝对不会有错。”刘蕴古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而后从丫鬟手里接过了,刚从范念德身上滑落到地上的衣衫,亲自给范念德披在了身上。
“你们都下去吧,我跟刘大人有要事相商。”范念德感受着刘蕴古借披衣的功夫,拍了拍他的肩膀,于是转身走回主位坐下后,面色凝重的沉声说道。
范念德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个把自己气的当场吐血,在百十来号文人士子面前,丢尽了脸面的小小禁军,竟然眨眼之间就成了皇城司的副统领!
叶青一直保持着清醒的状态,更何况这个时候的酒,虽然三婶儿把最为珍贵的,粮食酿造的酒都拿了出来,但比起后世勾兑出来的酒,除了味儿更醇一些外,劲道上还是差了不少,所以即便喝到了差不多后世一样的量,叶青还是依然能够保持足够的清醒。
谢绝了老刘头送他回家后,便晃晃悠悠一个人往家走去,而身后依然热闹非凡的三婶儿酒馆中,原本九个人已经有两个人喝躺在桌子下面,呼呼大睡。
卢仲也已经喝的面红耳赤、醉眼朦胧,拉着老刘头的手,言之凿凿的要把叶青手里的一伍十人,以后交给老刘头来率领。
第一百零四章 明月
夜风吹拂着马有些凌乱的尾,使得本来就不曾喝多的叶青更清醒了一些,如同与白纯一起回来的时候一样,刚刚拐过巷子口,就看见路边蹲着一个黑影儿。
“谁?”
“你回来了?”
“李横?你怎么在这里?怎么不在家里等我。”叶青走近那黑影,看着李横缓缓站起来,神色之间有些复杂。
“怎么了?你也知道了?”叶青拍了拍李横的肩膀,而后揽着一同往家的方向走去。
李横如同木偶、傀儡一样,被叶青揽着肩膀往前走,仿佛有心事儿似的一连叹了好几口气后,才不着痕迹的脱离叶青揽着他肩膀的手臂,深深吸口气说道:“叶统领,李横想求……。”
“统你妹,少特么来这套。”走到门口准备拍门的叶青,回头看着面色凝重的李横,缓缓把伸在空中准备敲门的手放下,指了指旁边的小石狮子说道:“有什么话坐下说。”
于是两人一左一右,如同门神似的,一人屁股底下坐着一个跟板凳差不多高的小石狮子,吹拂着微凉的夜风。
沉默了片刻后,李横才沉重的说道:“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也不爱钱,但……但我想留在燕府。”
低着头说完后,过了半晌,李横才敢抬头望向右侧的叶青,他深怕叶青以为自己是因为钱财,所以才愿意留在燕府。
“一个月三十两银子,确实是不少了,比一般的官员都要多很多。但……你现在应该不缺钱吧?”叶青轻轻的吁口气,看着李横问道。
“其实刚才我也想进去三婶儿酒馆的,但看着那么多人……。”
“我知道,其实你丫就是个死脑筋,身为一个禁军,偏偏还得了文人才有的迂腐病,你是怕进去后,人家说你溜须拍马还是阿谀奉承啊?”叶青打断李横的话,挑着眉头问道。
“有点儿吧。”李横难得不好意思的苦笑了下,然后顿了下说道:“我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是真的很高兴,但我也知道,这大半年来,你我一直如同……。”
“不错,我是真拿你当兄弟看的,以前是,以后也是。所以今日老刘头告诉我后,我第一反应就是一定要带你走,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才应该。”叶青笑了笑,看着神色复杂的李横说道。
李横听着叶青够义气的话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低下头又叹了口气,才说道:“老刘头同意他闺女嫁给我了,所以我除了给老娘看病需要钱外,还想翻新下宅子,争取今年把这事儿解决了。所以即便是不还你借我的一百两银子,我这手头也不太富裕……。”
叶青呵呵笑了一声,而后坐着那小石狮子,往身后的墙上一靠,望着夜空中的月光,不由想起李白那句诗: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是不是老刘头跟你说什么了,还是跟你谈什么条件了?”叶青仰头靠着墙,痴痴地望着夜空中的月亮,也不知道上一世的这一日,是不是夜空的月光,也是这般皎洁。
“没没没有啊。”李横心里一紧张,急忙否认道。
“屁没有,老刘头什么货色我还能不知道?这段时间的相处,你当我是傻子啊。今天我刚跟卢仲等人进入三婶儿酒馆,他就风一样的跑进来了,席上问了好几次你人呢,他都给含糊其辞过去了。明显是你俩之间有事儿,不然的话,他今天怎么会到最后,端着酒碗一直跟我唠叨:兄弟,老刘我对不起你啊,兄弟,你以后发达了,只要还能偶尔照应下三婶儿的酒馆就行了。这特么跟交代后事儿似的,好像怕我追究他什么似的,还敢说你俩之间没事儿?”叶青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动,月光中的那些影子,看起来就跟上一世的差不多。
如果不是谈话的内容不一样外,他恍惚之间,都要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回到上一世了,就像他穿越过来之后的闲暇时间,会坐在院子里桑树底下那躺椅上,望着夜空中的繁星、或者是月亮发呆一样,幻想着忽然间出现一道光柱,然后把自己从桑树底下拉回到上一世去。
李横不会撒谎,特别是面对叶青的时候更不会撒谎了,所以听到叶青分析的头头是道后,才低着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嗯,老刘头说了,只要我愿意留在燕家继续挣银子,那么他就把刘兰儿许配给我,如果不留,非要跟着你前往皇城司,那么不管刘兰儿愿意不愿意,他都把刘兰儿许给三婶儿的儿子。”
“刘琦这个货啊,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市侩!他当初是怎么入的背嵬军啊,难不成是走的谁的后门?自己自甘堕落也就罢了,还非得带上你。”叶青靠着墙摇着脑袋感叹道。
“其实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李横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坐在右侧一动不动的叶青一眼,而后继续说道:“我觉得应该是朝廷当年做的事儿,让背嵬军的不少人感到寒心了,所以才会出现像老刘头这样的人吧,自甘堕落、混吃等死。”
“这特么的还没有给人当女婿呢,就开始忘记兄弟情谊,开始给老丈人说话解释了?”叶青扭过头,看着对自己的调笑不以为意,只是尴尬的笑着的李横说道:“行吧,你自己看吧,但我可不准你这辈子就这么自甘堕落下去,总之,不管我是升还是降,只要不是朝廷拉着我去坐牢或者是砍头,我肯定不会把你从我身边放走的。这样吧,等你生米煮成熟饭了再说,到时候老刘头还闹,直接把大着肚子的刘兰儿给老刘头家去,看看他还会不会像今天这般硬气,敢左右你做什么还!”
“嗯,你这个法子好,还是你阴险,我就想不到生米煮成熟饭这么缺德的事儿,因为我怕万一生出来的孩子没屁 眼儿怎么办……。”李横见叶青压根儿没有因为自己不再跟随他而生气,甚至还给自己将来都留了后手,完全没有因为他明日就将会成为皇城司的副统领,而忘了、放弃、嫌弃自己,这让他心里一阵感动。
所以解开心结,以及内心里那丝对叶青的愧疚,也变化成感动后,便又恢复平日里跟叶青说话时的样子。
“你大爷,你特么这是咒我呢是吧……。”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上院子里坐着来,坐在门口给谁看呢,也不怕街坊四邻笑话。”叶青与李横正敞开心扉的聊着,黑色的大门里面,传来了锦瑟的声音。
不过这丫头如今也太不像话了吧?自己可是马上就要升官了,她竟然敢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差?这还了得?
“看我怎么收拾她,这丫头越来越没谱儿了,你说以后万一有人找我走个关系,送个礼了什么的,碰见这么不懂事儿的丫头,我得多没面子啊。”叶青起身,而后伸手拉起门口另外一边的李横笑着说道。
“人家不绕着你走就不错了,还找你托关系送礼?你家这衙门口,谁敢给你送礼啊。”李横笑着反驳道。
此刻李横心里一阵轻松,眼前心里的事情跟矛盾纠结总算是解决了,对于叶青,此刻哪怕是让他肝脑涂地,他李横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意见,更不会皱一下眉头。
身后的门被打开,不等叶青问锦瑟怎么回事儿,太不把你家公子放在眼里了吧,就看见锦瑟递过来一个纸条,上面写的话,跟她刚才念的话一字不差。
“小姐让我这么说的,您……您要怪怪小姐吧,还有,我已经在院子里帮您沏好茶了。”锦瑟打开门把纸条递给叶青后,就赶忙跑到影壁后面躲了起来,露出个小脑袋瓜委屈的撅着嘴说道。
李横看了看夜色已深,也不再好打扰叶青,毕竟明日还要前往燕府,当然,更为重要的是,自己得先把自己决定留在燕府的事情,告诉老刘头跟刘兰儿。
所以站在门口对叶青说道:“我就不进去了,改日我再过来……。”
“滚滚滚,刚见面一脸愧疚,现在一脸轻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鬼主意呢。回去告诉老刘头,这个跟头我认了,但要是刘兰儿以后他敢许配给他人,我就敢带着人去抢人!”虽然还没有当统领,但叶都头说话已经颇有官威了。
只是他这官威对自己的兄弟不好使,对影壁后面的丫鬟更是不好使,所以李横根本不在意,挥了挥手说道:“我得先跟老娘说说,不然的话,老娘又要担心药费了。”
望着李横孤独的背影离去后,叶青又是一阵感怀,这他娘的穿越真没有想象的那般简单,最起码感情这一关,对一个穿越者来说,就太难熬了。
有些人不知不觉的就会走进自己的内心,比如从二楼走下来的白纯,旁边给自己沏茶的锦瑟,还有燕倾城等等。
但相比起李横在叶青心中的位置来,最起码在此时,谁都没有李横在他心里的位置重要。
死人堆里自己穿着迷彩服,背着背包,是李横连哭带笑的扒开那些压在自己身上的死人,把自己硬拽出来的。
同样,他也是自己来到大宋之后,碰见的第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耿直、有担当、热血的汉子,所以随着时日的延伸,叶青心里已经是不知不觉的,把李横当成了他真正共患难的兄弟,比起二楼里的那牌位长兄,可是要亲切的多。
第一百零五章 交易
叶青坐在桑树底下,把今日在巷子口碰见卢仲,以及三婶儿酒馆里碰见老刘头的事情,都对着夜色之下,恬静淡然的白纯说了一遍。
白纯听完后,也只是微微的叹了口气,而后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屋内,才说道:“也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今日在西湖碰见那个老人时,我心里就一直不安宁,现在你又突然无缘无故的被提拔为皇城司统领,你自己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吗?”
叶青皱皱眉,抬手看了看表,而后仰天长叹道:“思来想去,除了杀了那几个金兵引起的连锁反应外,便就是今日西湖那老头儿了,其他的可能性很低,我又不认识其他人。”
“所以你刚才在门口,才很轻松的答应了李横还留在燕府吧?你是怕万一出现什么状况,把他也牵连了吧?”白纯眨着美目,羊角灯笼下,显得格外的清新脱俗,感觉就不像是一个真人一样。
叶青挠挠头,不想这点儿小心思一下子就被白纯看穿了,懒懒的说道:“没办法啊,自从我们两人被贬后,就没有过好事儿,这一次看似是好事儿,但谁知道背后是万丈深渊还是刀枪剑雨,把他拉过来干嘛,老刘头好不容易点头同意了,再把他拉进来,这辈子他估计就得打光棍了。”
“那老刘头简直就是个人精,眼珠子一转就能转出不少花花肠子来,真是人老成精。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白纯接过锦瑟递给她的茶水,轻轻喝了一口说道,但说道一半,就被叶青打断了。
“话不能这么说,老刘头生了三个闺女,前两个都是嫁的平平常常,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心里憋着一口气呢,总是希望能够对得起他老伴儿,虽不说能让三闺女穿金戴银吧,但让三闺女嫁个吃好穿好,不受罪的好人家,也是情理之中。也不容易啊。”叶青最后往椅子上一躺,仰天感叹道。
只是他并没有看见,白纯看他的目光,已经开始变得若有所思了。
叶青绝对不是一个吃亏的主儿,如果只是单单因为老刘头强逼李横,叶青肯定是头一个不答应。
所以这里面除了叶青怕皇城司内有潜在的危险外,便是他为了保住小命,不得不跟老刘头交换条件。
谁都知道老刘头是个包打听,这临安城内发生的大事小情,基本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加上三婶儿酒馆鱼龙混杂,什么样儿的人都有,所有想要知道什么小道消息,在三婶儿酒馆哪怕是不言不语的坐上十天半个月,都能找到你想要的问题的答案或者是线索。
老刘头也知道,他最为寄予厚望的三闺女刘兰儿,也不知道被李横那小子下了什么**药了,每次老刘头一说给她找个婆家,小丫头就瞪着眼睛说不要,但一提到李横,就又开始变得扭扭捏捏了。
所以老刘头看着三闺女如此这般的样子,心里头也是苦不堪言,难道自己三个闺女,就没有一个有富贵命吗?
但看着已经是对李横动了心的三闺女,老刘头也没有办法,只能是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就当是便宜李横那小王八蛋了。
所以当叶青被任命为副统领的消息传出来后,老刘头第一反应就是,李横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老刘头这个人精,第一时间也察觉到了叶青被任命为皇城司副统领,绝对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其中必然有蹊跷或者是危险,毕竟,叶青跟李横,可是在神劲军好好的,然后被无缘无故贬到禁军,而后又被人雇佣到了燕府。
只要是正常人,都能够从中看出来,叶青跟李横从神劲军被贬,再到被排挤成了看家护院的,必然是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才被人一直往脚底下踩的。
而如今毫无征兆的,突然间就被提拔为了皇城司副统领,这其中能正常吗?显然不可能,即便是他前些日子杀了几个金人,但即便论军功,也不该一下子提到副统领级别,顶多是能够提到跟卢仲正将的级别,而且这还得自己背后有人才行。
所以如此一来,如果叶青带着李横入了皇城司,即便是副统领,谁知道会不会是陷阱?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被人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为了自己的闺女,也算是为了自己的女婿,老刘头不得不一边强逼李横,拒绝叶青让他一同前往皇城司,而且在三婶儿酒馆,还亲自与叶青提出了交换条件。
皇城司多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同样,更是皇室手里一把藏在暗中的匕首,文武百官、豪门士族也基本上都在皇城司的监视范围内。
甚至就连与金国的交战时,皇城司也起着一定的作用,只是因为北伐失败后,皇城司的地位才被灰心丧气的皇室放弃,任由其自生自灭。
但即便是如此,也不代表皇城司就成了烂摊子,就成了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就失去了它原本该有的冷血跟残酷。
所以老刘头跟叶青做的交易便是,皇城司多背嵬军兵卒,甚至如今的主力,依然还是当年的背嵬军所组成。
他愿意在叶青有困难,或者是需要帮助的时候,无条件的联络当年的一些人,跟叶青这个新任的副统领站在一条战线上。
甚至,还可以说服赵乞儿、泼李三跟他一同前往皇城司,这两个人当年是谁,老刘头没有说,只是很郑重的告诉叶青,如果有这两个人在旁边跟随,保证能够让一半的皇城司兵卒,站在叶青这一边,甚至必要的时候,能够保护住他半条命。
看着老刘头郑重其事的样子,叶青确实轻轻的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如果背嵬军真有那么厉害,当年岳飞还会死?”
老刘头闻言,眼中竟然闪过一道寒光,即便是叶青,都隐隐从老刘头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杀伐气息。
“那你的条件呢?”老刘头目光深沉,整个人跟往常都显得有些不一样,看着叶青问道。
“很简单,除了赵乞儿跟泼李三,你也得跟着我一同入皇城司。刘兰儿有李横照顾,你压根就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想让我放弃李横,除非你代替他。”叶青丝毫不在乎老刘头的变化,在他眼里,这才应该是老刘头该有的气概,但自己的语气依然不容拒绝的说道。
叶青跟赵乞儿、泼李三可以说也算是一同出生入死过的,对于两个极富个性的人,也有着他自己的认知。
可以这么说,在叶青率领的这一伍十人中,没有一个人是好相处的,而这里面,老刘头、赵乞儿、泼李三则是最为突出的。
甚至老刘头别看如今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老弱病残”似的禁军,但如果不是老刘头帮腔着自己,叶青从神劲军里被贬到禁军,跟这些人是不可能相处这么融洽的。
而且他们遇伏的那一天,赵乞儿跟泼李三一开始看自己的眼神,完全是轻蔑跟不屑,直到自己独立杀了四个金人后,才让两人对自己有了改观。
赵乞儿奸诈阴险、泼李三手段残忍,老刘头八面玲珑,但就是这样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却只对一个人忠心耿耿,那就是死在风波亭的岳飞。
而当年为什么他们没有救岳飞,老刘头等人从来都是讳莫如深,但在叶青看来,应该是当初背嵬军已经被朝廷控制,或者是分化,更可能是背嵬军被朝廷骗的团团转,压根儿不知道岳飞会被处死。
但不管如何,叶青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让他也明白,进入皇城司想要保住性命,或者是不被人算计,成为替罪羊,那么这三人必须带在身边为自己保驾护航才行。
白纯依然是静静的望着叶青,她心里有时候能够把叶青看的一清二楚,但有时候叶青在她眼里,就如同是一团被浓雾遮盖住似的,完全让人看不清楚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儿的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像现在,她从叶青的表情上就能看出来,小叔子与老刘头之间肯定是达成了什么交易,不然的话,叶青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放手李横?
不过她也没有多问,她也知道世间事儿十之**都是情非得已、形势比人强的局面,就像父亲还有叶衡,他们真的是因为败仗而被罢免吗?显然不是。
而从那个时候起,叶青说不准就已经被牵扯进来了,或许还会更早,甚至早到……连同叶宏牌位一起的,他们兄弟两人的父亲遇害之前。
白纯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所以对于官场之事儿,或多或少、耳濡目染的多少有些了解,所以她才会明白,叶青平白无故的升迁,不见得就是好事儿。
清晨起来的叶青跟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在院子里趴在地上做了几个俯卧撑,却是让烧水、做饭、伺候他洗漱的锦瑟,看了个面红耳赤。
不过好在,锦瑟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叶青做这些动作,低着头忙乎着自己一个丫鬟该忙活的事情,而后便是等着白纯下楼,跟叶青还有她一起同用早餐。
自从到了叶家没几天,三人吃饭的时候,就变成了三人围坐在一起吃,而不是锦瑟站着,等白纯跟叶青吃完了然后才吃。
原本以前在白府里时,锦瑟也只是偶尔,在老爷白秉忠不在的时候,小姐才会拉着她坐下来一同吃饭。
到了叶家之后,锦瑟知道这样不合下人的规矩,所以一开始还站着,但耐不住叶青每次吃饭,都对着站在一旁的她吹胡子瞪眼,让她坐在吃饭。
于是最后在白纯欣喜眼神的默许下,锦瑟才听从叶青这个“一家之主”的命令,开始一日三餐都是三人一同吃饭,不再分尊卑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