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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叶7     宋疆txt下载     宋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绣楼

    拿着自制的钳子自从白纯来到家里后,叶青还是第一次踏足二楼,即便是在一楼,叶青就已经闻到了淡淡的幽香,与白纯身上偶尔离自己较近时,闻到的幽香差不多。

    踩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上,叶青心中有股跟探秘似的微微紧张跟刺激感,毕竟自从白纯过来后,他就不知道二楼到底被白纯打理成什么样子了。

    闻着那淡淡的幽香味道越来越浓,就仿佛自己越来越靠近白纯似的,走到二楼之后,只见眼前的一切都是显得极为的素净。

    墙壁上的几幅画,显然并不是什么出自名家之手,多少甚至有些像是白纯自己画的,那卧室处门口,挂着一条淡蓝色的门帘,整个客厅的布局,颇为简洁跟雅静,甚至有些忧郁与多愁善感的味道,倒是也符合白纯来叶家时的心境。

    望着二楼阳台栏杆处,被两女钉的密密麻麻的箭矢,叶青似笑非笑的指了指直往白纯身后躲的锦瑟,看着白纯冲着啧了一声后,这才放过锦瑟,开始一根根的把那箭矢拔下来。

    “本来做了好几个呢,然后在那燕家染料作坊的门口,看那燕倾城的情绪比较低落,就送了一个给她,这是锦瑟跟你说的吧。”叶青一根根的拔完后,拿着那些箭矢走回二楼的客厅,而后在靠墙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旁边还摆放着一些文房四宝,显然是白纯平日里无事儿时,在这里要么练字、要么画画的地方了。

    白纯仿佛也忘了他不应该,在现在属于自己的绣楼久留一样,见叶青在桌旁坐下后,便轻微的叹了口气,而后在叶青的另外一端坐下来,拿起一根被叶青放在桌面上的箭矢问道:“这些日子我也听锦瑟说了,那燕家小姐对你和锦瑟都很照顾,而且这些时日你这个差事儿当的,也越来越自由了,燕府你这段时间就没有去过,这样的自由跟人家燕小姐是分不开的……。”

    “快拉倒吧,要不是她看上了我能帮助她燕家走出困境,她会这么宽容的待我?一个月可是三十两饷银,她才不会舍得花三十两白养一个人的。”叶青端着锦瑟殷勤、讨好的倒的茶水,轻轻松松的品着说道。

    白纯好几次都想阻止叶青那四下打量的视线,不过最后还都是没有说出口,便不说话的任由着叶青,在客厅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着。

    “三日后你们要想去西湖就去吧,反正现在有了这小弓弩,只要你们在小心在意一些,倒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等我那边忙完了,我就去找你们,到时候约个地方,看看你们在哪里等着就是了。”叶青见白纯不说话,锦瑟低着头站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只好在略显尴尬的氛围中,叶青继续说道。

    “嗯。”白纯轻轻的嗯了一声,点点头,便算是应下来了。

    没有什么想说的了,所以叶青再继续在二楼坐下去,就显得有些赖皮跟居心叵测了,于是叶都头拍了拍大腿:“行吧,那就先这样,我先下去了。”

    “嗯。”白纯表情平静,再次淡淡的点点头。

    起身的叶都头再次打量了下客厅,而后才缓缓往楼梯口走去,只是走到楼梯口后,望着那淡蓝色的门帘儿,一手拍着楼梯口的扶手,突然间问道:“你说有一天让你做生意,你会不会愿意?”

    “做生意?”白纯茫然的抬起头,明亮的眼睛看着叶青不明所以的问道。

    “那两个金人死了,不代表一切潜在的危险就结束了,过些时日,等汤府从忙得不可开交中回过神来,想必那汤鹤溪还会来找你的,所以……一万两银子咱们得先凑够了才行,总不能真的坐以待毙吧?”叶青彻底的转过身,看着白纯问道。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赚钱?”白纯蹙眉,自己要是会赚钱好了,可自己要有燕家小姐那么好的命才行不是。

    “算了,再说吧,现在还不到时候,过些日子,说不准就得让你抛头露面了,总之还是要赚点儿钱的,三十两银子不够花的。”叶青摆摆手,他自己也没有想好以后该怎么办。

    但如果不论是香皂还是蜡烛,都能够成功的话,那么跟燕家合作的话,自己这边势必要有个人来盯着不是?

    锦瑟就算了,一个是年龄小,性子还不稳定,再有就是,她也压不住燕倾城,一旦燕倾城强势起来,向来胆小的锦瑟肯定是秒怂,就跟幽儿似的,都属于依仗她们自个的小姐在背后撑腰,才敢稍微凶巴巴一点儿。

    而在燕家的另外一家染色作坊里,肥头大耳的廖掌柜,已经把叶青拿过来的染料,在燕鸿升的眼皮子底下,用来染色了布料。

    三天的光景,不等那色料彻底的沾染成,燕鸿升跟燕鸿鹄两人,眼神里面就已经冒出了兴奋的光芒,让他们二人预料不到的并不是那红与蓝两种颜色的靓丽,而是那黄色的靓丽,比较起往常送入宫里的料子,更是在色泽上鲜艳了几分,看起来闪闪发亮、金光灿灿似的。

    “这是那瓶如同白水一样,无色无味的染料所沾染而成吗?到底是如何做到的?”燕鸿升跟燕鸿鹄看了廖掌柜一眼,便有些急不可耐的问道。

    “这个……不好说,我得试着搭配才能知道。”廖掌柜的眉头紧皱,神情极为凝重,最后拿过来的那无色无味的染料,让他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怎么就能加入之后,就让传统的黄色变色色泽艳丽了很多呢!

    “可有良策?”三兄弟中,年龄最小的燕鸿鹄,四十来岁的样子,身材比起燕鸿升来,要瘦了很多,不管是面向还是气质,都跟燕鸿渊比较相似。

    三兄弟里,也就唯独燕鸿升,长得与其他两个兄弟完全没有一点儿相像的模样儿。

    “唉……说不好,这种东西无色无味,就跟那蓝色靛蓝、红色靛蓝一样,不知道他给里面到底加了一些什么东西,咱们要是想要试出来,得花费一些时日才行。但我能保证,我一定能够配出一模一样儿的染料来。”廖掌柜抬头,看着燕家二老爷跟三老爷说道。

    既然自己过来投诚,显然只拿这些染料过来,不能让二老爷跟三老爷重视起自己来,还需得一劳永逸的解决掉这染料的配方才行。

    不过廖掌柜心底里多少还有些自信,毕竟从事儿这行快要一辈子了,难道自己还能被这染料的配方难住了?

    但自信是一回事儿,能不能做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哪怕是现在他望着仅剩余的一点儿染料,也没办法确定,这里面到底参杂了一些什么,完全是一点儿都猜测不出来,没有一丁点儿的头绪。

    “廖掌柜,我兄弟两人可就靠你了,这一份小意思,还希望廖掌柜不要嫌弃,您放心,只要咱们事成,拿下皇商,我们兄弟两人,绝对不会亏待你,不管是这染料作坊,还是布料作坊,到时候必然是让廖掌柜您一人来掌管,都由您说了算,如何?”燕鸿升看着廖掌柜眼底一闪而过的忧虑,心里不由的一紧,生怕廖掌柜没有好的办法。

    “我试试我试试我试试,应应该没问题的,只要哪怕找出一丝的……。”

    “廖掌柜可知道那方子在谁手里吗?我大哥?还是我那侄女手里?”燕鸿鹄看了一眼燕鸿升,小心的看着深思不语的廖掌柜问道。

    毕竟,明日就要跟老大摊牌了,虽然兄弟两人料到了老大不会来,只会让燕倾城来跟他们谈分家,但如果不能拿到突然之间冒出来的神秘秘方,这分家就有些早了。

    “一个丫鬟的手里,但具体那个丫鬟是谁,我……我实在说不好……。”

    “幽儿?她怎么会有……。”燕鸿鹄一惊,幽儿手里怎么会有方子。

    “不是不是,幽儿我还认识,跟在大小姐身边多年了,我还能分得清楚,看着像是一个新来的丫鬟,是那个丫鬟的公子给的,至于这位公子,就是老魏他都不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廖掌柜的打量着眼前所剩不多的三种染料,一时之间则是毫无头绪。

    燕鸿鹄听着廖掌柜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跟燕鸿升目光交汇,兄弟两人极为有默契的跟廖掌柜打了声招呼后,便往后院走去。

    “现在看来,老大身后还有能人啊,或者是……最近可是有什么人追求燕倾城?所以为了获取芳心,不惜拿出了家传秘方?”燕鸿鹄单手捏着下巴,思索着对燕鸿升说道。

    “公子?会是谁家的公子呢?手里既然有染料的新配方,那么必然是这个行当里的人了?但……没听说过啊。”燕鸿升苦苦思索半天,接连摇头道。

    “那明日怎么办?既然说好了要分家,明日就不能不如是做了,而且还请了范先生做证人,就算是我们现在有心往后拖一段时日……。”

    “不妨事儿、不妨事儿。”燕鸿升摆摆手,往前走了两步后沉思道:“分家了也还是一家人,可以慢慢找机会图之。为今之计是先要以手里现有的新料子,抢到皇商才是。至于接下来该如何……对了,倾云、倾雨跟倾城关系如何?不妨让她们明日也一起,都是女孩子家家,说话或许会方便一些,看看能不能套出一些什么来,到时候哪怕是咱们花大价钱,再从倾城手里抢过来,那位公子手里的方子,这不也不失为一招妙棋不是?”

    “可倾云、倾雨跟倾城的关系……这……这两个丫头打小就跟倾城不对付,到了一起我怕最后只会坏事儿啊。”燕鸿鹄忧心的说道。

第七十七章 父女

    大哥燕鸿渊生了一男一女,二哥生了两个儿子,唯独自己这里,那婆娘的肚子不争气,连着生了两个女儿。

    最为要命的是,这两个丫头还被自己从小就宠上了天,宠的没有一个像是大家闺秀般那么好脾气,而且事事还都要跟倾城争个高低上下。

    凡是倾城有的,她们两人都要有,倾城没有的,她们如果有了,那是必然要第一时间,拿到倾城跟前显摆的。

    所以让她们两人套倾城的话,打听到底这方子从何而来,怕是有些难为这两个丫头了啊。

    “今日回去后,好好跟倾云、倾雨说说厉害关系,毕竟这可关系着咱们以后能不能挣来钱,她们要想以后好吃好穿,事事不比倾城差,那就得跟倾城搞好关系,最起码这段时间,不能再像往常一家人在一起时那般,连个好脸色都欠奉。”燕鸿升鲜有的拿起兄长的架势,对燕鸿鹄郑重其事的说道。

    燕鸿鹄则是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叹气,也不知道有没有把燕鸿升的话语听进去,两人在新置办的染料作坊里又是停留了半天,甚至是内心里巴不得,猛然听见廖掌柜兴奋的叫着说,他已经想到了,这方子是怎么做的了,不用再去惦记大小姐手里的秘方了。

    明日就要彻底的老二、老三分家了,燕鸿渊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跟寂寥,这些年他虽然一直打拼,但也从来没有说哪一方面对不起老二跟老三来。

    即便是在自己最为困难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说在哪一方面,让老二跟老三受了哪怕一丝一毫的委屈,任何时候都是挤着他们,哪怕是自己掏腰包垫资等等,都要先把他们的分成先给上才行。

    因为此事儿,还曾引得倾城跟她兄长燕庆之兄妹两人,对自己颇多怨言,可即便是如此自己也敢摸着良心说,从来没有哪个地方对不起他们两人啊,怎么就非得要闹着分家呢。

    “爹,您怎么还在外面坐着呢?”自己亲手提着一把羊角灯笼的燕倾城,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极为恬静与高雅,缓缓走到廊亭里,在燕鸿渊的面前坐下后,同样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笑了下问道。

    “夜晚还不算太凉,在这里多坐会儿静静心。”燕鸿渊含笑看着燕倾城,看见自己如花似玉,又极为懂事儿的女儿后,好像什么烦心事儿都可以抛到脑后了。

    不论是自己的女儿,还是儿子,都让他燕鸿渊内心深感骄傲,甚至比起这一番家业,都让他觉得有成就感。

    “唉……。”燕倾城看着燕鸿渊那发自肺腑般的笑,一手拄着廊亭里的桌面,而后把头埋在两臂里,叹了口气,瓮声瓮气道:“爹,明日您有什么要嘱咐女儿的,您就直说吧。”

    “唉……还是我的闺女了解我啊,越来越聪明懂事儿了,爹将来一定要给你找个好婆家,要不然哪对得起我闺女的这番善解人意。”燕鸿渊看着燕倾城埋首在两臂间,眼睛里闪过一丝心疼跟不舍的说道。

    “女儿不嫁人,伺候您一辈子。”燕倾城仰起头,她实在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嫁人了,哥又在彬州任职,这诺大的家里,就剩下父亲一个人,这日子得过的多孤苦伶仃。

    “行,不嫁人,到时候就让你在天上天天埋怨我,舍不得把你嫁出去,等你成老姑娘了,爹去找你娘了,剩下你一个人,看你怎么办。”燕鸿渊继续笑着,眼中的不舍越来越多。

    平日里他不算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更不是一个轻易能够把自己情绪外露的人,但越是想着明日即将分家的事情,燕鸿渊的心里就莫名的觉得难以割舍,就像是明日要把他自己分割开来一样,手足就将从此分道扬镳。

    “嗯,那爹就等我成为老姑娘再说吧。”燕倾城强自打着精神调皮一笑说道。

    “明日该给的就给了吧,咱家也不在乎那些了。”燕鸿渊拍着腿,想着好久没有听戏了,不如明天去听戏去,而后有些沉重的继续说道:“这几日爹也想了很久,咱们最放不下的不就是皇商这顶帽子吗?爹想明白了,不要了,你二叔跟你三叔愿意要,就都给他们,我们就守着这点儿家业就够了。”

    “爹,您这是……。”

    “你听爹说,如今你哥不在家里,担了朝廷的差事儿,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以后是升官还是为民,就看他自己了。家里的钱财,他也用不到多少,即便是用,也足够他用了。你的嫁妆爹也早就给你备好了,不敢说比王公贵族差吧,但最起码爹也要对得起你娘,对得起你才行。爹不想让你一个女孩儿家天天抛头露面,不想因为这些铜臭之事儿,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儿,所以家业小一些的话,你自己的时间不就可以多一些了?”燕鸿渊看着燕倾城,父女俩人好久了,都不曾如此谈心过了。

    “爹,您这是怎么了?”燕倾城听的莫名其妙,但燕鸿渊说的话,却让她本来不觉得委屈的心,多少也开始觉得有些委屈。

    不由自主的,望着已生白发的父亲,燕倾城的眼眶开始变得红红的,有自己的委屈,也有对燕鸿渊无奈的心疼,毕竟身为燕鸿渊的女儿,她心里也很清楚,父亲今夜这般多愁善感、感慨万千,还不都是因为分家闹的。

    “明日是个好日子,又有当代大儒在西湖论辩,又有花节供游人观赏,而你……却不能像其他人家的女孩子一样,与自己的朋友出去游玩儿,反而还要去……做这分家的事儿,爹于心不忍啊。”燕鸿渊一连咳嗽了好几声,不过还是一直叮嘱着燕倾城,明日能够答应的,能够应承的,就都给他们分去吧,家里留点儿够府里开销的就够了。

    燕倾城手持灯笼,陪着燕鸿渊走到院落的门口,久久不做声的燕倾城站住脚步,看了看父亲那笔直的背影,想了下说道:“爹,咱们家能有今天,都是您这辈子打拼而来的,女儿即便是再不孝,也不会任由这些落入他人手里,让他人坐享其成的,即便是要失去一些,那也是看在爹您的面子上,但……明日不该让步的,不该分的,女儿是一点儿也不会让步的,一点儿也不会给他们的。”

    “钱财乃是……。”

    “爹,您早些休息吧,女儿也回去了。”燕倾城看了看那背影,打断燕鸿渊的话语,提着灯笼便小步往回走。

    脑海里回荡着燕鸿渊今夜跟他说话时的无奈与叹息模样儿,燕倾城却是越来越坚定自己的想法儿,明日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轻易得逞!

    即便是要分家,即便是那廖掌柜等工匠,都被他们暗地里挖了过去,但谁到底能够坐上皇商的位子,还不一定呢!

    “那个白痴说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信!急死了都!”越走越快的燕倾城,想着想着心事儿,最后就莫名的把思绪落在了叶青的身上。

    甚至到最后,走进她自己的院落时,望着旁边不远处那些禁军平日里待得地方,还不由自主的跺了跺脚,像是自己这般小女儿状,就能让那人看见,让那人赶紧把手里弄好的方子交给自己。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叶青就被锦瑟的敲门声吵醒了。

    于是洗漱完毕的叶青,望着从他洗漱前,二楼就已经亮起的灯光,嚎了半嗓子吼,就被旁边的锦瑟,把湿帕盖在了脸上。

    “咋滴?给你丢人了?还是嫌我丢人了?”擦完脸拿着湿帕的叶青,看着锦瑟那尴尬的模样儿,明知故问道。

    “一点儿也不好听,而且现在天还没亮呢,要是让人家听见了……。”

    “切,你是怕吵着你家小姐吧?对了,你们今日起这么早干什么?”叶青也想把自己刚刚擦完脸的湿帕仍在锦瑟的脸上,不想小丫头挺机灵,竟然被她躲过了。

    一边帮叶青拧干净了湿帕挂起来,一边说道:“今日要出城去西湖啊,不早起怎么行?要不然到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呢,还是早些去好。”

    “有那么多人吗?不就是个什么论辩吗?要我说啊,就是两神棍,是有点儿学问,但不一定他们两人的学问,适合我们大宋每一个人,知道吗?看个热闹就行了,还这么郑重其事的,你家小姐让你起这么早的?”叶青边吃饭边说道。

    “什么意思?”白纯的声音每天早上就如同幽灵一样,每次都是在叶青早上坐下吃饭后,她便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厨房门口。

    “什么意思?就是说,学问归学问,但学问不是能当饭吃,也不是每一个道理适合所有的人,不论是朱熹还是陆九渊,那是他们自己的学术之争,你们就没必要跟着瞎掺合了,就当看猴戏还……唉……我还没吃完呢。”叶青手里的碗被白纯一把夺过,而后递给了锦瑟,看样子叶都头得吃个半饱就得去当差了。

    “那你就用你的歪理学说吃饱肚子吧?朱先生还是陆先生的学术适不适合所有人,也不是你说了算。”白纯冷冷的说道。

    “一大早上起来你就这么大火气呢?又怎么了?”叶青想要把锦瑟手里的碗抢过来,但那丫头这个时候已经叛变了,躲在白纯身后,只是露出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自己。

    徒劳无功的收回抢饭碗的手,看着让出厨房门口,明显赶自己赶紧走的嫂子,还是有些气不过的撇嘴道:“做学问的人不一定就会当官,当官不一定就需要多么高深的学问,就像种田的人没必要会之乎者也,就像开酒楼的,没必要研究《梦溪笔谈》,就像领兵打仗……我这就走。”

    白纯手里多了一把昨日里叶青刚给的弓弩,于是某人不想身上在此时多个窟窿眼,然后摸着鼻头便开始远离那个“脑残粉”。

第七十八章 西湖

    走到门口,下意识的又在那小石狮子的脑袋上蹭了蹭鞋底,然后才想起自己兜里早就没钱了,现在就是锦瑟,都比自己有钱,于是又返回去到厨房。

    白纯显然是早有准备,约莫一两的上好银子,早已经摆在了饭桌上,叶青嘿嘿笑着拿起就走,白纯也不阻拦。

    只是当叶青刚刚走到渊心里,看着昨日约好了今日来陪他一同前往燕府的李横时,才听到身后传来白纯叮嘱的声音:“省着点儿花,今日西湖人多,别弄丢了。”

    “知道了,放心吧。”叶青不耐烦的对着脑后挥了挥手,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还能把钱丢了不成,那自己岂不是成猪了。

    走出门后的李横,回头看着叶青把他家的大门又轻轻的带上,继续烧包的把那一两银子在手里抛来抛去,而后也忍不住提醒道:“你还是小心一些吧,这只要西湖有赏花或者是什么兴庆的事情时,每次散了后,总是会有人在捡漏,光是钗子跟玉佩就能捡不少呢。”

    “真的假的?有那么严重?”叶青吓了一跳,这得什么样儿的情景啊,不得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啊,要不然钗子跟玉佩都能被挤掉?

    “这我骗你干嘛,你不会这也不记得吧?”

    “我捡过漏?”叶青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却见李横视线直直望向御街那拐角处,三婶儿酒馆的门口。

    “哟?谁家的马……这不是燕家的马车吗,怎么跑这里来了?”叶青极目望去,但还是快要走到跟前后,才看清楚是燕府里的马车。

    “你现在可是厉害了,燕家大小姐不惜绕道出城,都要亲自到这里接你,也省的我跟老刘头再往那边跑了。”李横显然早就知道这马车是谁的,与叶青并肩低声说道。

    叶青随意的看了李横一眼,没理会那家伙有些异样的语气,走到跟前后,那马车的帘子却是一动不动,就像是没有人一样。

    “你别告诉我,这是个我准备的马车啊。”叶青指了指马车,看着马车后的赵乞儿等人,驾车的依然是老刘头。

    老刘头这家伙就是贪图小利的主儿,这段时间在燕府,虽然说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但现在却养成了马夫的德行,但凡是燕倾城出门,马夫基本上都是老刘头。

    为了不用两条腿走路,老刘头是把脸面都豁出去了,丝毫不顾及赵乞儿等人对他的不满,反正只要燕倾城出门,马车必须得是他才行。

    “快上了,该走了。”老刘头一手拿着马鞭,一手招呼着叶青往车辕上坐,至于叶青旁边的李横,老刘头就跟没看见似的。

    十个人在内,包括叶青,今日都是一身禁军打扮,腰胯雁翎刀,就连老刘头,都难得的把范阳笠戴在了头上,没有像叶青一样,而是挂在了脑后。

    坐上车辕后,随着老刘头的一声驾,那匹黑马便开始缓缓展蹄,开始慢慢驮着车马车往前走。

    叶青随着马车开始动起来,而后便上身微微往后一靠,一只脚搭在车辕上,拄着膝盖的手往后敲了敲车厢:“谢谢了啊。”

    “小姐让我问你,如果今天有人给你五成的条件,或者是六成的条件,你会不会跟他们合作?”随着叶青话音刚落,幽儿那小脑袋就从车窗处伸了出来,冲着叶青直截了当道。

    “不会啊,怎么了?”叶青依然背靠车厢,看了一眼旁边伸出来的脑袋问道。

    幽儿做了个不相信的表情,刚想要说什么,显然是身后被人拉扯了一下,冲叶青做了个鬼脸后,然后又赶忙缩了回去。

    叶青本以为这缩回去的脑袋,在接受了新的指令后,还会再一次探出来,问问他为什么,或者是把话说瓷实了,好让自己不会在改口,但都快要出城门了,那脑袋也没有在露出来过。

    于是叶青一边随着马车晃悠,一边打量着时不时被老刘头超过的牛车、驴车或者是行人,在天色还有一些发青的同时,又敲了敲那身后的车厢说道:“放心吧,既然答应了你们,就不会再跟别人合作了。还有,今日你也不需要告诉他们,那染料的事情,当然,更不用担心他们能够仿制出来。”

    “为什么?”过了一会儿后,燕倾城那微微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才在叶青背后响起。

    昨夜里与燕鸿渊谈话回到她自己的绣楼后,一向有些心事儿就不会睡踏实的燕倾城,昨夜里不出所料的又一次失眠了,甚至她在脑海里,偷偷的把叶青的身影调动出来,当成自己一个人的秘密,羞涩的让那道身影陪她入睡,但都没有达到效果。

    依然是睁着眼睛、翻来覆去的在她那绣榻上,始终无法入睡,直到幽儿起来开始忙活。

    “不为什么,我估摸着他们还不知道是谁给你的染料吧?”叶青微微扭头,看着那车厢壁上的门帘说道。

    “见过锦瑟,但我没有过多介绍,所以应该是还不知道。”燕倾城回忆了下这几日带着锦瑟,前往染料作坊的情形,咳嗽了几下后说道。

    “那就是了,所以我们看看他们还会耍什么花招儿,你二叔跟三叔,不可能傻到以为就靠那点儿染料,就能够跟你们家一较长短的吧?”

    “那万一他们仿制出来呢?……大家都是做染料的行家里手,特别是那廖掌柜,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做这个的,这些对于他们来说,应该不会太难吧?”燕倾城最为担心的便是这些,毕竟自古以来,不论是什么样儿的秘方,到最后总是会被他人仿制而去的,还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东西,能够因为秘而不宣,就能一直把这个方法保密下去的。

    虽然各个布行、瓷器、丝绸等等行当,甚至是包括茶楼、酒楼里的菜式佳肴,还有美酒,都会处处标榜着,他们所卖的东西,都是以多年的秘方而做成,可最终出来的结果,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基本上就是一个方子罢了。

    只不过是有时候会有些步骤不一样,但这并不能影响什么,在燕倾城看来,有些事情,完全是取决于工匠的习惯而已,只不过是一些人习惯了后放盐,有些人习惯了后放醋罢了。

    叶青不屑的笑了下,而后大言不惭道:“不是我跟你吹,我这方子,就是给他们八百年,他们也做不出来。”

    说完后,叶青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好像说多了,记得好像五六百年后,就出现自己现在用的这方子了,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个时候谁又能证实自己的真伪呢?

    马车里的燕倾城对于叶青的话语,显然也是知道他在自吹自擂,于是索性便不理会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燕家能不能再靠布匹绢帛度过分家的难关,就在此一举了,但愿就如他所言那般,何况……现在她除了能够依靠他外,还能靠谁来扳回分家后这难关困局呢。

    马车渐渐驶入西湖的河堤之上,两侧一排排的建筑,多以朱红色木制结构为主,招牌随着初升的太阳,带来的和煦的微风,慢条斯理的舞动着。

    而一些青砖青瓦的深宅大院,大部分则隐匿在密林深处,颇有一番隐士别院的意味儿。

    河堤上的马车已经很多,甚至刚刚经过的那道路口,就看见不少马车停在那里,几个马夫则是围坐在一起,打着哈欠聊着闲天。

    听老刘头说,朝廷刚刚把临安定为行都时,西湖岸边还没有这么多商铺跟酒楼、客栈、码头等等,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后来这里便建盖的越来越多。

    甚至不少达官贵人、皇亲贵族,都会在这里置办一些产业,闲暇的时候则是会带着家人等等,一同住进他们的别院里。

    游人士子、文人雅客等等,也多会来此游玩儿,即便是那一幢幢深宅大院的别院,虽然他们买不起,但他们也会过来饱饱眼福,或者是看着临安城外的繁华,而后赋诗一首,来表现自己十年寒窗的努力结果。

    而由于他们来的早,所以在进入繁华街道时,人流并没有李横等人想象中那般密密麻麻,加上老刘头的车把式确实是没得说,即便是在全是行人的路上驾车,马车也是让他驾的是四平八稳、不疾不徐。

    叶青则是仿佛像是旅游来到了,正在拍摄古装电影的无锡影视城一样,对于一切都显得极为的新鲜,瞅瞅这边看看那边,时不时还问问老刘头,那雷峰塔现在叫什么名字?

    孤山不孤是什么意思?断桥到底在哪里?苏堤呢苏堤呢,哪里是苏堤?平湖秋月到底是啥?曲院风荷是不是唱戏的地方?不是说孤山已经被皇家视为皇家园林了吗,是不是咱们就不能看见了啊?

    李横有些赶到丢人的拽了拽叶青的裤腿,没办法,这货此刻已经站在了车辕上,正在四下打量着西湖的一切,嘴里喃喃念叨着,甚至引来了一些路人的侧目跟诧异。

    就像是土包子好像不容易来到了富饶、繁华的临安城,对于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跟兴奋,旁边的老刘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叶青的问题,张了张嘴……最后只好闷头赶车,至于没见过世面的叶青,自己就权当不认识吧。

    马车里的燕倾城同样是深陷震惊当中,旁边的幽儿都快要傻眼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小姐,他不会从小就没有出过临安城吧?不会这真是他第一次来西湖吧?怎么比幽儿第一次看见西湖还要兴奋啊?”

    “不能吧,他不是还做了首诗呢吗?山外青山……。”不等燕倾城说完,燕倾城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想让她踩死那禁军的心!

    “山外青山楼外青楼,能人背后有能人恁。怎么样儿这诗?”叶青兴高采烈的看着拽他裤腿的李横,大声说道。

第七十九章 西湖有感

    不得不说,在叶青眼里,此时的西湖才是真正的西湖,处处充满了他心中认为古意盎然的美景与佳人,士子与墨客。

    即便是太阳初升、露水未散之际,也能够看见已经在西湖岸边开始在那里作画、或者是赋诗,抑或是低头寻思着心中的灵感与美景。

    早起的叫卖声与饱满浑厚的车轱辘声参杂在一起,再加上人来人往的百姓喧嚣声参杂于其中,即便不是一派盛世景象,如今在叶青看来,也是一派盛世景象。

    确实如老刘头所说,哪怕是十年前,甚至是在朝廷还未定都于临安城的时候,西湖也不过是游人们喜欢游玩的地方,并没有被更多的人赋予什么精神与意境。

    而随着临安城被朝廷钦定为行都,随着金与宋之间战事的平息,两地割据的局面稳固,西湖两岸那些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的建筑物,便拔地而起,如同雨后春笋般,达到了今日这番盛世、庞大、繁华、热闹的局面。

    不得不说,朝廷的屈膝谈和,确实是给百姓们继续享受当下太平生活,提供了良机,同样也让西湖的繁华与美景,没有被战争的残酷所摧毁。

    是战还是和,确实,在这个时代,就像是一个无法解答的命题一样,这口锅谁都不好背,谁都不愿意成为历史上的罪人,偏安一隅朝廷的罪臣。

    但这个选择题,终究需要有人来做,终究需要一些人来背上骂名,成为历史或者是民族的罪人,来成全偏安一隅的南宋江山与百姓的安乐。

    百姓的安居乐业,与朝廷丢失北地一味求和的颜面,最终不论是朝廷还是朝臣,都选择了卑躬求和,等于是放弃了皇家与朝廷的颜面,为南宋的百姓,求得了一方净土。

    同样,也等于是把历史的骂名,与民族的罪人两大罪名,主动的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望着眼前的景象,即便是叶青,也不得不说,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要战争,他也愿意让眼前的盛世太平,能够永远的持续下去。

    而一些主战朝臣、以及高喊着收复失地的文人士子,随着叶青对南宋了解的加深,在他眼里,一些主战人士,就如同上一世的网络喷子一样。

    他们并没有真正的拳拳爱国心,有的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无耻之心,当他们在键盘上敲出:打美帝我捐一个月工资,打倭寇我捐一条命时候,叶青每每在网络上看到这些,都会不由自主的怀疑,如果战争真的来临,他真的会如他的口号那般充满热血豪情吗?

    想来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很难回答,不过大家既然这么有热血,就不如先投身于国防事业,先参个军,当个兵,感受下训练与演习,感受下那些在执行任务的部队所处的残酷环境,感受下生命有多么的脆弱,而后再来捐工资、送命可好?

    无知者无畏、无耻者……更无畏,便是上一世的网络喷子。

    此时的叶青并非是主战、主和的任何一派,他更多的则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如今的南宋朝廷,来参考着历史的记载,发出他如今的感慨。

    毕竟是战还是和,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也没有办法去决定到底是战还是和。

    何况,他如今也没有机会站在更高的高度,真正的身处朝廷的决策中心,从整个大局的角度,去考量战与和,哪个对南宋朝廷的利益更大一些。

    单凭着一腔热血、不顾全大局就要收复北地,就要与金国死磕到底,喊着所谓的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这岂不是就与上一世的网络喷子一样了?

    收回有些飘远的心思,在叶青眼里如今的西湖,称之为临安的城外城也毫不为过,如同安居山林中的幽静别院,如同画匠圣地的朝廷画院、学院等,甚至包括寺院在这里都可以看到。

    马车一路继续往前行,原本站在车辕上的叶青,最终被燕倾城一脚差点儿踹下马车,最后叶都头回头看了看那正伸回去的崭新绣花鞋,拍了拍屁股上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土,便开始跟着李横等人往前走着,不再坐那车辕了。

    踹了一脚后,有些心虚的燕倾城在车厢里听不到叶青的任何反应后,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掀开车帘,便看见了依然还是一脸兴奋与新鲜的叶青,正凭借着他那高于常人多半头的身才,还在继续打量着四周。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这些人啊,只知沉迷于风景如画的烟波浩渺中,却已经全然忘记了,我大宋朝廷被金国铁骑践踏的北地。”李横同样是一个好战者,这也是为何他喜欢老刘头的女儿,却不喜欢老刘头,内心颇为纠结的一个原因。

    燕倾城原本想要放下的车帘,并没有放下,听到李横如此说话的她,侧耳开始倾听,那禁军都头面对一腔热血、忧国忧民的李横这番话语,会作何回答了。

    “姥姥!”叶青扭过头,看着燕倾城那美丽的侧颜,继续不屑的说道:“我现在算是有些理解主动禅位的那位的心思了,并非只是一味为了求和啊,而是人家早就看透了,朝廷啊……有太多的矛盾与忧患存在,想要收复北地,怕是他自己都不相信,以现在这样的朝堂气象,就能够做到啊。”

    “我们有水师,有步骑,同样也有如同岳元帅背嵬军一样的铮铮铁骑,跟能征惯战者,何愁收不回北地?如果朝廷有足够的信心与决心……。”燕倾城不同意,不等李横说话,就在车窗处反驳道。

    “姥姥,有信心跟决心就够了吗?战争如果是靠信心与决心,是靠装备精良与否来决定输赢,干脆大家直接摆牌面好了,还打什么仗?左右战争胜负的因素太多了,而我们缺乏的……呵呵,则是最为主要的,那就是我们的国策!自立国开始的传统基因,就注定了我们的战争,永远都会以失败而告终,算了,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懂,一个小小的副都头、一个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别老是操这些不该你们操心的事情。”叶青有些烦躁的摆摆手,看着燕倾城在一栋朱红色的三层楼跟前,走下了马车。

    战争的输赢如果仅靠牌面来决定胜负,那就不会出现二战期间,意大利这种不打胜仗的军队,以及美帝在朝被打服的战争了。

    所以在叶青看来,战争的胜负并不是靠一些单个因素来决定的,而是靠着很多复杂的条件与环境,传统与基因决定的。

    而大宋朝廷,缺的东西太多了,完全就没有能够左右战争胜负的任何有利条件,是完完全全的站在南宋这一边的。

    最起码,文官在一支部队的权利大过武将,在帝王心中的信任高过武将这两条,就注定了大宋朝廷打仗,其实就是闹着玩儿,能赢是运气,输则是必然。

    而非要落实到现在的南宋朝廷身上,从赵构匆忙继位后就开始漫山遍野的撒丫子跑,江南两路、大半个华夏之地被他“旅游”了个遍,甚至还要到海上“度假”一段时日,就这样在陆地都找不到立足之地的朝廷,你指望他收回北地?闹呢啊!

    而后好不容易稳定在临安,连称京都的决心都没有,只敢称之为行在、行都,从名义上、文字游戏上来昭告天下,我们有重拾北地的决心,看我们都不称之为京都,而是称之为行都,我们的决心是多么的大!

    可管用吗?赵构继位、偏安一隅,满堂朝臣他自己还没办法全部扒拉捋顺,整个朝廷都处于战战兢兢之中过日子,就想着指望着一两个名将,能够收复失地?

    想着心事儿的叶青,一脑门差点儿撞在了眼前的燕倾城身上,闻着那发间沁人心脾的一缕幽香,叶都头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眼前不知道何时,已经站了好几个人,燕倾城与幽儿两人此刻多少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而在燕倾城的左侧,燕鸿升正冷冷的用眼睛瞪视着他,像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一般。

    叶青无所谓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丝毫不把燕鸿升,以及身后的燕庆富、燕庆祝两人带有威胁的目光放在眼里。

    另外一侧,与燕倾城、燕鸿升呈三足鼎立之势方位的,不用猜,叶青也知道那必然是燕倾城的三叔燕鸿鹄,而燕鸿鹄的身后,则是站着两个跟燕倾城年纪相仿、略有姿容的女子,此时正撇着嘴,有些不屑的上下打量着燕倾城。

    “倾城见过二叔、三叔,想不到二叔、三叔竟然比倾城来的还要早,倒是倾城让二叔、三叔久候了。”燕倾城倾身行礼,语气平静的说道。

    “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也不着急,也不说早来一会儿,还要让人等,礼数不周、轻视长辈……难怪一些工匠都不愿意再跟着干了。”燕鸿鹄的身后,一个打量着自己刚染的指甲的少女,瞥了一眼燕倾城后,便不阴不阳的说道。

    “二叔、三叔里面请。”燕倾城没有理会,往前两步,伸手指了指厅内不远处的楼梯口,示意上楼说话。

    “今日是我们燕家的重要家事,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倾城,你父亲之所以不来,想必也是不想我们的家事被外人知晓,所以二叔先把丑话说在前头……。”燕鸿升开始寻求掌握接下来的谈判主动权。

    “李横,带人上二楼检查一遍,看看楼上是否有闲杂人等,如若有,二话不说,赶出去!今日任何人若是想要威胁小姐的人身安全,就拿手里的刀子招呼!”叶青依然是笑容满面,既然跟燕大小姐合作了,就得给人站脚助威才是,禁军虽然是最低的第三等,但也不能让一个小小的商贾如此看轻不是。

    “你……。”燕鸿升再次为之气结。

    “二叔、三叔请。”燕倾城配合着叶青对李横的招呼,再次想要占据主动,向燕鸿升跟燕鸿鹄虚请道。

第八十章 矛盾与纠结

    燕倾城、叶青这些时日的相处,让两人之间多多少少,还是培养出了一些心灵上的默契度。

    所以从燕倾城第一次开口请燕鸿升、燕鸿鹄上楼,想要以燕家大家长的身份,争取主动权,全权掌握、主导接下来谈判分家的每一个细节时。

    叶青就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燕倾城的心思,更何况他也很清楚,无论是哪一个时代,谈判的时候,一个主导权跟主动权在手,对于在谈判的过程中,能够起到的作用,是丝毫不亚于心理战高手,在谈判中起到的作用。

    所以这个时候,他这个禁军,必然是要站出来,帮着燕倾城夺回主动权,让她牢牢的掌控着局面,而非是把谈判的主导权,在一进门就被燕鸿升不知不觉的夺走。

    燕鸿升显然也知道在分家一事儿上,不能任由燕倾城一个小丫头指手画脚,让她主导了分家谈判的主动权,便想着站在大厅内,以先入为主的形势,给燕倾城施以压力。

    所以那燕倾云说话讥讽、数落燕倾城的不是时,他只是站在旁边默不作声,自然也是希望,因为燕倾云的话语,能够让燕倾城多少显得有些势弱。

    不过最后他还是没有料到,上一次搅了他好事儿的小小禁军,这一次又站出来搅和他的好事儿,当下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伸出手臂指着叶青,而后又指了指叶青身后那几个,已经踏着大步,往二楼跑的禁军。

    有些无可奈何的道:“倾城,你这是什么意思?燕家的事情,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外人插手不是?”

    “他们只是阻止外人插手我燕家的事情而已,他们怎么会参与呢?”燕倾城说完后,不等燕鸿升再次反驳,当下便率先往二楼走去。

    这家在寸土寸金的西湖占地极广、雕梁画栋、高达三层的建筑,既有对外的茶楼与酒肆,自然是也有客栈,而如今燕倾城等人进出,却是整个恢弘建筑的后院,所以这里并没有闲杂人等会出现。

    站在二楼的窗口处,打开窗户,西湖的美景便尽收眼底,甚至还能够看到,不远处的河堤上,一辆辆马车或是行人,正兴致勃勃的往西湖这边赶过来。

    打量着外面的风景,回头只见燕倾城面无表情的首先走上二楼,身后自然是跟着燕鸿升、燕鸿鹄以及两人的子女。

    燕倾城先是望了一眼叶青这个方向,脸色犹豫了下后,还是径直走过来说道:“苏总管一会儿也会过来,今日一早,我就让苏总管去接今日做见证的范先生了,所以一会儿看见苏总管接来的范先生,态度千万要毕恭毕敬才行,切不可拒之门外。”

    “这话说的,我是那种……。”

    “刚才多谢了。”燕倾城望着那神态上是事不关己,但却一直若有若无帮助自己的叶青,不由得露出发自肺腑的微笑。

    “别……你这多谢太贵,我承受不起,我怕你再把我的腰牌扔了。”叶青看着燕倾城脸上绽放的笑容,急忙转移视线,这娘们的笑容简直是勾魂摄魄,越来越让人把持不住了。

    “那我先过去了。”燕倾城看着叶青视线又移到窗外,心里莫名有些失落一闪而过说道。

    “等会儿。”叶青转移过视线,见燕倾城已经欲转身离开,于是仓促之下,一把拽住燕倾城的衣袖。

    “怎么了?”燕倾城回眸,对于叶青拽住她的衣袖,并没有表现出反感。

    只是这一幕放在燕鸿升等人的眼里,特别是燕倾城的堂姐燕倾云跟燕倾雨的眼中,顿时充满了鄙夷跟不屑。

    “与人谋事,则须知其习性,以引导之。明其目的,以劝诱之。知其弱点,以威吓之;察其优势,以箝制之。与奸滑之人谋事,惟一刻不忘其所图,方能知其所言;说话宜少,且须出其最不当之意之际。于一切艰难之谈判中,不可存在一蹴而就之想,唯而图之,以待瓜熟蒂落。这话没听说过吧?免费送给你,好好琢磨琢磨。”叶青依然抓着燕倾城的衣袖,而燕倾城也像是忘了叶青还抓着她的衣袖,神色认真、专注的一字一句的听着叶青所言的这番话。

    “咳……。”燕倾城自己回味了一番,觉得自己记得差不多后,便咳嗽了一声。

    “怎么了?嗓子不舒服?”某人抓着人家的衣袖,有些明知故问道。

    “你说呢?”燕倾城的视线从叶青的脸上,慢慢转移到叶青的手上,咬牙切齿的低声道:“手拿开!”

    “哦,不好意思,刚才光顾着想这番话了,忘了还拉着你的衣袖了,不好意思,对不起。”叶青像是才发现一般,急忙把自己的手从那隔着袖子,都能感受到柔若无骨的手腕上松开。

    “这一次我信你,上一次在染色作坊里我绝不相信!”燕倾城眼中并没有怒意,相反多少却带着一丝的羞涩跟胆怯似的。

    “快去吧,你二叔三叔喊你呢。”叶青看着燕鸿升跟燕鸿鹄有些复杂的目光,哪能不知道,自己刚才跟燕倾城有些过于亲近、暧昧的接触,让这两人有些看自己两人不顺眼了。

    燕倾城白了叶青一眼,那娇媚的风情,以及倾国倾城的容颜,让叶青又是一阵心里躁动跟魂不守舍,再次急忙把视线望向窗外。

    看着绝世倾城的燕倾城离开后,整个二楼的大厅内,除了李横几个禁军便再无其他人后,叶青眼中隐藏着的焦躁则是越来越明显。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好像有种恋爱的感觉了,不知不觉间,他发现自己每次看燕倾城的时候,心情总是格外的开心。

    特别是在刚才,他刻意抓着燕倾城的手腕时,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心里已经紧张的要死,心脏噗通噗通的乱跳,甚至比他第一次用大狙,瞄准歹徒的头颅后,准备扣动扳机的那一刻还要紧张千百倍。

    而他在告诉燕倾城那一段关于谈判的话语时,他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语气仿佛都在颤抖,差一些都无法把那段话完整的背出来。

    这种感觉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让他很不安,让他感到格外的无能为力,因为他不敢肯定自己稀里糊涂的穿越到大宋之后,会不会在某一天又稀里糊涂的穿越回去!

    谁知道这是不是苍天跟自己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

    他已经竭尽全力的,避免自己跟白纯、锦瑟、燕倾城、幽儿、李横等人一起的时候,流露出太多的个人内心情感了。

    因为他不敢跟这些人走的太近,或者是全身心与他们的相处,因为他害怕,如果有一天自己又稀里糊涂的被穿越回去后该怎么办?

    这些人在现在,在自己眼前都是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有真情实感的存在,但如果有一天,自己再次被穿越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而眼前这些渐渐走进自己内心,渐渐让自己牵挂的人,是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自己的世界的。

    所以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想这些人了又该怎么办?

    这远远不是距离能够解决的问题,如果自己想见谁,然后买张机票,就能飞到跟前见到谁,这可是中间隔着近千年的时光,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用任何交通工具能够到达的地方。

    所以叶青一直给人一种我行我素、狂放不羁,任何事情都毫不放在心上,让人觉得他既近又远、无法真正接近了解的原因。

    也是为何燕倾城会在他的背包上,凭借着女性那神秘莫测的第六感,敏锐的捕捉到了叶青那孤傲不羁的性格,最终以空谷幽兰形容叶青的原因。

    望着窗外的风景,叶青第一反应是想逃,逃的越远越好,因为自己再这样下去,恐怕到时候万一消失了,受伤的就该是燕倾城他们了。

    可自己又该往哪里逃呢?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穿越回去,如果不能穿越回去,那么他或许会死了这条心,会完全的把自己当成这个时代的人,会完全放弃、深藏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但这一切都是未知数啊,谁也没有告诉自己,自己这穿越到底是单程、还是往返啊。

    “半年,半年为期,如果再过一个月,自己还依然在这个时代,那么……就放弃过去!?”叶青喃喃的念叨着,心中却是无比的纠结与矛盾。

    毕竟哪一个过去他都不想放弃,哪一个过去都是他真实的经历,怎么能够说放弃就放弃呢?

    可想想那倾国倾城的燕倾城,淡漠高冷的嫂子白纯,叶青有时候甚至觉得,要是白纯跟燕倾城长得丑一些的话该多好,自己就不会因为她们的美貌,过的这么纠结了。

    美人,谁不爱呢?何况还是两个具有倾国绝色的佳人!

    自然,如果能够在南宋过一辈子他也愿意,但前提是,自己不会再稀里糊涂的穿越回去,因为那样的话,自己就成了伤人的罪魁祸首!

    “都头,苏金生到了。”李横看着望着窗外,时而皱眉、时而苦笑的叶青,有些不明所以的说道。

    “啊?什么?”叶青有些恍然,看着旁边那张已经渐渐熟悉,烙在心里的李横那张面孔,茫然的问道。

    “苏金生到了,可惜,他要接的范先生并没有被他抢到,反而是燕鸿升的管家,接到了那位范先生。”李横在叶青耳边解释道,而后就看见失神落魄的苏金生,像是被霜打了的蔫茄子似的,耷拉着脑袋走了过来。

    (ps:这章不好写,但也得交代,不交代,就没办法解释燕倾城跟白纯眼中的叶青,为何老是给人一种若即若离感觉的原因,也没办法解释,叶青为何在这个时代,一直被迫着做一些事情的原因。

    当然,看书评说,叶青的目标一直看不到,但其实一直在描述铺垫,白纯的被汤鹤溪逼迫的情形,燕倾城分家的形势,其实都是在逼迫着叶青在做选择,明确目标。

    只是现在形势还没有到,随着后面故事的展开,叶青下定决心在大宋,才能确定这一切不是?

    毕竟谁稀里糊涂的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后,第一反应都是该怎么回去,而不是立刻就想着我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创出一片天地,要怎么着才对。除非是带着目的穿越的,可《宋疆》的主角叶青,是被泥石流裹走意外穿越的,所以不可能一过来,就想着在大宋成家立业不是?多点儿耐心,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第八十一章 冤家路窄

    叶青还是头一次看见任何时候在他眼里,都是意气风发、从容不迫、自信满满的苏金生,一副要死不活、失魂落魄的样子。

    由此也可以知道,燕家分家一事儿对于三家的重要性,以及那见证人,在商贾或者是燕家这些人心里份量跟德高望重。

    能让两家争着、抢着去接,而没有接到的一家,垂头丧气,仿佛天塌下来似的样子,倒是让叶青有些好奇,这范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在别人分家的事件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你也别唉声叹气的,没接到就没有接到呗,又不是人跑了或者是死了,最起码还是来了不是?”叶青安慰的拍了拍苏金生的肩膀,耳边依然是苏金生的连声叹气,仿佛今生今世的所有一切,都取决于接没接到那个人一样。

    “叶兄弟,你……你是不知道啊,范先生可并非是一般的圣贤大儒那般德高望重啊,他的学生就曾经把他誉为当代陶朱公啊。”苏金生连连摇头,摆摆手一副不愿再提的样子。

    “陶陶陶……陶朱公是谁?”叶青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不耻下问”道。

    “……你……你不会连陶朱公都不知道吧?”苏金生愣了一下,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叶青道。

    “他他他很有名?”叶青有点儿心虚,自己是不是又犯了什么常识性的错误了。

    “与时逐而不责于人;世人誉之:忠以为国;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商圣范蠡是也。”苏金生皱着眉头,像叶青解释道:“这位范先生自诩乃是商圣之后人,先经商后从文,与当世大儒朱熹乃是至交好友,你说这样的人物,如果偏袒二老爷或者三老爷,大小姐还怎么在分家中,得到人家公平公正的支持?”

    “那这位范先生既然自诩为商圣范蠡,人品应该不会太差吧,找他过来主持公道,那就得一碗水端平啊,如果因为两家之中的一家没有接到他,就偏袒另外一家,那这范先生岂不是也就是个墙头草一样的人了?”叶青本意还是想安慰苏金生,毕竟,看着苏金生那皱着的眉头,叶青都觉得有点儿替他着急。

    “话是如此说,但这位范先生一向嫉恶如仇,推崇理徳与个人修行,正所谓小事看大、见微知著,咱们不是为了不让人家从礼遇上挑出毛病嘛。”苏金生依然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让叶青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要是单单因为这么一件事儿,应该不至于吧?何况此人还是跟朱熹乃是至交好友……。

    “不对,你等会儿,你说他跟朱熹是至交好友?”叶青一把拉住苏金生的肩膀,感到有些不对劲的问道。

    叶青突然间想起,前些日子跟白纯前往范念德的府上,接锦瑟的时候,在回来的路上白纯跟自己发脾气,好像也说过,那范念德跟朱熹是至交好友。

    世间之事儿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叶青相信,即便世界再大,冤家路窄这句话在一个人越不想的时候,越是能够让人“梦想成真”!

    “没错啊,怎么了?”苏金生看着有些一惊一乍的叶青,茫然道。

    “叫什么名字?就是那位你嘴里的范先生。”叶青急急问道。

    如果真是范念德的话,那么自己就不宜继续呆在这里了,不然要是被范念德碰见,再加上燕鸿升等人的挑衅,在燕家分家一事儿上,自己可就不是帮燕倾城了,自己就会是像猪队友一样,是往死里坑燕倾城了。

    苏金生正要说话,就听见外面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而后拉着叶青走到另外一扇窗户跟前,只是打开了半扇窗户,便能够把楼下后门处的情形一览无余。

    看着两架马车缓缓入内,只见十数人围着的马车在门口缓缓停下,一张崭新的车凳被放在了马车车厢旁。

    苏金生指了指那马车跟前极为殷勤,估计比侍奉他爹妈,还要恭敬的燕鸿升府里的大管家宋迁,正低头哈腰的请马车车厢里的人下车。而在宋迁的身后,十数个护卫跟下人,也已经恭敬的站成了两排,迎候着马车里的人下车。

    “看见吗,就是他。刚才我几乎是跟宋迁一同到达范府门口的,礼数、态度上我甚至比那宋迁还要恭敬,但范先生一出来就直奔……。”苏金生跟叶青同时望向窗外,低声向叶青解释道。

    叶青看着一身宽袍大袖,做儒士装扮的范念德走下马车,耳边响着苏金生的解释,不由分说的打断苏金生的话,郁闷加冒火道:“神特么的名望大儒,这老小子就是个喜欢倚老卖老、道貌岸然、欺负弱小与孤儿寡女的伪君子!就特么的他?你们找来做见证人?没给钱吧,你要是给这货使钱使到位了,我估计他能把你夸成一朵花儿来!狗屁特么的名望大儒!我特么的……卧槽,我还是先躲躲吧,我跟这老小子不对付,一会儿倾城出来,就说我有事儿先撤了。”

    叶青望着楼下一行人,在寒暄了几句后,随着二楼原本燕倾城几人所在的房间门打开,于是叶都头一看风向不对,第一反应就是立刻躲起来,千万不要让自己跟范念德碰面,不然燕倾城估计得恨死自己。

    “叶兄弟你……。”苏金生看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乱窜的叶青,急忙低声问道。

    刚刚与燕鸿升、燕鸿鹄等人走出房间,准备下楼去迎接范念德的燕倾城,看着叶青慌不择路的在二楼大厅乱窜,时不时拍拍其他被锁上的房间门,像是见鬼似的要躲起来的样子,不由的便秀眉紧蹙。

    低头跟幽儿交代了两句话后,便继续跟着燕鸿升、燕鸿鹄往楼梯口走去,而幽儿则是小跑着来到正在拍门的叶青旁边。

    “喂,小姐让我告诉你,你最好老实一点儿,那范先生来了,不要让人家觉得我们燕府的人不懂规矩。”幽儿看着叶青着急忙慌的样子,撅着嘴说道。

    这个时候,他哪怕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都行,为什么就非要鬼鬼祟祟的搞出动静来呢。

    “姥姥!告诉你家小姐,我有事儿先走了,一会儿再在这汇合,还有,分家之事儿千万不能轻易让步,不管那范先生是什么来头。”叶青拍了好几扇门,却都是锁着呢。

    于是,叶都头正打算跳窗户时,只见幽儿手里拿着一把钥匙,把叶青刚拍完的房门给打开了,看着愣在原地的叶青问道:“为什么啊?小姐刚才还想着让你跟她一同进去呢。”

    “我又不是燕家的人,进去只会给你家小姐添麻烦,而且……告诉你家小姐,我跟那范念德那老王八蛋不对付,所以让你家小姐千万别跟他客气,不该让步的绝不能让步!告辞……把门锁上再。”叶青推开挡在门口的幽儿,自己先闪身进了房间,听到楼下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急忙自己把门关上,叮嘱幽儿赶紧锁门。

    李横看着叶青的一举一动,不用说都知道叶青肯定有事儿,所以也不问,也不动,只是碰了碰老刘头的肩膀后,低声说道:“叶青估计有事儿,如果有事儿我这个副都头的话您也得……。”

    “看见了,用不着你提醒,现在你是副都头,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听你的就是了。”老刘头冷哼了一声说道。

    “那就多谢刘叔了。”李横嘿嘿笑着说道。

    这声叔喊的老刘头很不自在,总觉得这货是因为自己的闺女,才喊自己一声叔的。

    燕倾城一路跟着再次走上来,而范念德也只不过是在楼下,看到自己后,处于礼貌的微微点了点头,而后便是一直跟燕鸿升热络的寒暄着,其他人完全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如今两人更是携手并肩上楼,这让燕倾城心里开始不由得越发担忧起来,看样子二叔跟范先生极为熟络,今日分家之事儿,自己如今有些骑虎难下、左右两难了。

    如果按照二叔刚才分家的条件,那么自己就得作出很大的让步来,而如果自己继续坚守,不退让的话,看现在的情形,范先生显然是会站在二叔那边,到时候指不定会如何来让自己,或者是父亲难看的。

    想到这里的燕倾城,不由自主的便开始在大厅里搜寻起叶青的身影,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何,她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该找叶青商量下对策。

    握着自己刚才被叶青握过的手腕,视线在大厅里扫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叶青的身影,只见幽儿有些紧张的站在一旁,正向那范念德低头行礼。

    “小姐,叶公子说他自己跟范先生不对付,所以便躲起来了。”幽儿在燕倾城耳边低语了一声,而后又悄悄地指了指不远处那扇,刚刚被她锁上的房门。

    “不对付?为什么?”燕倾城芳心一沉,没来由的感到一阵不安,今日不会真的要完全被二叔他们占据主动吧。

    “不知道,他只是说,如果被范先生撞见他,怕是会给您带来麻烦,所以就躲起来了。”幽儿望着燕倾城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自己整个人一下子也变得失落起来了。

    这个时候,按理说应该是他站在小姐身后,为小姐站脚助威的时候,但却突然间躲起来了,让小姐一个人在此,显得是那么的孤立无援。

    燕倾城紧蹙眉头,此刻倒不是因为叶青躲起来了,而是她发现,在分家一事儿上,自己跟父亲把二叔、三叔两人想的太简单了。

    怔怔有些发愣的时候,便听见楼下再次传来了喧哗的声音,刚刚一同下楼的两位堂姐燕倾云、燕倾雨,以及燕庆祝、燕庆富四人,不知道又请来了谁,正在楼下热络的招呼着。

第八十二章 两虎初见

    叶青听着幽儿从外面锁上门,正打量着身后的房间时,便听见外面传来喧哗的声音,范念德那不算是熟悉的声音,以及燕鸿升极为热情的声音,让贴着门倾听的叶青不屑的只撇嘴。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了:鱼找鱼,虾找虾,王八找个鳖亲家;官找官,民找民,扁嘴找那鸭子群。真是什么德行的人,就跟什么德行的人走的亲近啊。

    回身继续打量着房间,并没有多少东西,桌子上放着文房四宝,以及一些书籍,而在里间则是一个衣柜与一张床,以及一些其他家具。

    房间的布置并不是很奢华,相反则是显得较为简单,而且看起来更像是女孩子住的房间,并非是男子住的房间。

    嗅着房间里淡淡的幽香,在叶青闻起来,倒是跟燕倾城身上那股幽香,颇有几分相似。

    动作小心的在房间里随意的翻来翻去,转变了整个房间后,走到窗前刚一打开窗户想要透透气,就看见又是两架看起来比较华丽、高贵的马车,缓缓驶了进来。

    而从第一架马车上下来的人,倒是让叶青吓了一跳,赫然是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一直孜孜不倦、锲而不舍的追求白纯的汤鹤溪!

    随着汤鹤溪走下马车,门口的燕庆祝、燕庆富,特别是那燕倾云还是燕倾雨,瞬间就热情的迎了过去。

    叶青望着眼前的场景,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把燕家分家的事情、以及燕倾城与自己被伏击的事情,真正的与汤鹤溪联系起来了。

    之前的一些只是猜测,因为白纯的关系,所以才会不由自主的往这方面猜测,但如今看着汤鹤溪与燕庆祝等人熟络的样子,以及燕庆祝兄弟二人请那两名金人前往斜风细雨楼,便已经完全能够证实,汤鹤溪恐怕才是这所有事情的幕后黑手。

    让叶青更不敢相信的是,那应该是燕倾城的两位堂姐,虽然他对不上名号,只是从燕倾城嘴里得知,一位叫燕倾云、一位叫燕倾雨,此刻两女对汤鹤溪是频抛媚眼,甚至若有若无的,把自己的胸膛往汤鹤溪的身上贴。

    但汤鹤溪好像多少有些顾忌似的,总是会在两女主动贴上来之前,不动声色的转身或是后退,或者是手指这后院的建筑,以此来避开送上门的“便宜肉”。

    “长得英俊潇洒看来是真占便宜啊。”站在窗口的叶青,望着春风得意的汤鹤溪,喃喃自语道,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门悄无声息的被幽儿打开了。

    燕倾城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看着站在窗口的叶青,正要说话时,就听见叶青突然怪叫一声:“卧槽!什么意思?白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叶青只见在最后一辆马车上,当汤鹤溪走到跟前后,马车门帘被从里面掀开,而后白纯跟锦瑟两人从马车上缓缓走了下来。

    白纯的肩膀上,还背着叶青那绣着竹子与兰花的背包,此时对着汤鹤溪行礼后,就要携锦瑟离去,既然已经搭乘车到了西湖,那么自己跟锦瑟,就该先前往断桥才是,毕竟,昨天夜里就跟叶青约好了,等他忙完了燕家的事情,三人便会在那里汇合。

    “怎么了?”燕倾城还来不及说话,就急忙走向窗口处往外望去。

    兴许是女人的直觉,燕倾城第一眼就看见了,背着她极为熟悉的那个背包的白纯,而白纯显然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转身回头,便看见了站在窗口的叶青与燕倾城。

    “她是谁?她叫白纯?”燕倾城心里没来由的一阵不舒服,想也没有想的脱口而出道。

    “对,她叫白纯,我得下去一趟。”叶青跟燕倾城说完后,便立刻转身往楼下跑去。

    “喂,你……!”燕倾城气得柳眉倒竖,这个白痴为何这么紧张那个叫白纯的女子?望着叶青飞似的跑出去的背影,不由自主的跺脚哼了一声。

    “背包?不会是他嫂子吧?上次在一品楼碰见过,不就是她吗?”有些反应过来的燕倾城喃喃自语道,而后就看见燕鸿升等人,也已经再次走出来,再次往楼下走去。

    楼下的白纯,绝美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望着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汤鹤溪,以及汤鹤溪身后那两名,莫名对自己表露出浓浓敌意女子,只是淡淡的对汤鹤溪说道:“多谢汤公子的马车了,白纯便不再打扰了,告辞。”

    “白小姐留步。”汤鹤溪伸手在白纯背后虚拦,见白纯停步背对着他时,急忙说道:“白小姐,鹤溪今日来西湖,也非是有什么大事,如果白小姐不嫌弃,不妨就让鹤溪作陪,共赏这西湖美景如何?”

    “不如何。”叶青的声音喘着粗气,在汤鹤溪身后响起。

    背对着汤鹤溪的白纯,听到不如何三字时,差点儿失声笑出来,不过她还是急忙止住心中的笑意,面色平静的转过身来。

    她与锦瑟刚刚走出巷子口,正琢磨着从哪里招辆马车的时候,就看见汤鹤溪从路边一架马车上走了下来,显然是在此已经等候多时了。

    而她在汤鹤溪相邀一同出城时,便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但不料汤鹤溪却说他是打此路过,是准备前往燕府在西湖的别院,去给燕府的分家做见证人。

    说着话的时候,就看见汤鹤溪向身后一招手,一架马车从三婶儿酒馆门口的巷子里,便缓缓驶了出来。

    想着叶青本就在燕府当差,加上汤鹤溪的执意相邀,大有如果不一同前往西湖,便不会让她们两人离开的意思,无奈之下,只好登上后面的马车,与汤鹤溪一同来到了这位于西湖的燕府后院。

    一路上的白纯与锦瑟两人,在马车车厢里都是紧握叶青给她们的弓弩,以防在路上如果出现什么变故时,不至于手忙脚乱。

    不过还好,这一路上汤鹤溪根本就没有下车,也没有打扰她们二人,直到到了这里,汤鹤溪这才再次开口,相邀一同共游西湖。

    只可惜,汤鹤溪的相邀不等白纯拒绝,就被白纯的小叔子给无情的拒绝了。

    汤鹤溪并没有预料之中那般生气,依然保持着颇有风度的笑容,看着一身禁军装扮的叶青,与白纯并肩站在了一起时,看着白纯抬头望向叶青,那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后,汤鹤溪神色之间才闪现过一抹不快。

    “你不好好当差,跑下来干嘛?不是说好了么,一会儿完事儿了在断桥相会吗?”白纯嘴上看似说着责怪的话语,但神色之间却是连一丁点儿埋怨的意思都没有。

    “别提了,真是点背到家了。”叶青低头靠近白纯耳旁诉苦般说道:“你知道燕家分家找谁来当见证人吗?不是别人,就是范念德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啊。我刚躲起来,想打开窗户透透气,就看见你从这马车上下来了,所以我就只好跑下来了,还以为你是被他要挟而来呢。”

    叶青与白纯低头说话的这一幕,在外人眼里,特别是汤鹤溪的眼里,显得是那么的暧昧跟亲近,而白纯也像是忘记了男女之防一般,任由她小叔子在其耳边低语着,脸上依然还带着淡淡的笑意,随着叶青说完后,还看着叶青微笑着轻轻摇头。

    汤鹤溪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顿时是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巴掌扇飞白纯旁边的叶青。

    别说自己能如此靠近白纯了,就是这样颠倒人间的绝美笑容,白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就从来没有流露过。

    不远处走过来的燕倾城,跟随在燕鸿升等人身旁,第一眼同样看到的是叶青跟白纯之间,有些暧昧的并肩而立,只是两人之间的距离,是不是太近了一些?那距离,好像比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还要近上几分!

    “那怎么办?他们下来了。”白纯望向前方,原本送她与汤鹤溪而来的马车,在汤鹤溪跟白纯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赶向了后面的马厩处,所以此刻在阳光温热的院子里,白纯即便是想要让叶青再躲起来,已经是不可能了。

    于是望着叶青有些皱眉的样子,急忙低声跟叶青念叨道:“那汤公子也是燕家请来做见证人的,刚才他请我跟锦瑟上车的时候自己说的。要不你一会儿先向范先生赔个不是?”

    “姥姥!凭什么对他赔不是?我还赏他钱了呢,应该是他谢我还差不多。”叶青望着前方,已经看见他跟白纯的范念德,脸黑的如同锅底似的,在燕鸿升等人的簇拥下,快步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锦瑟此时紧张兮兮的站在白纯的旁边,一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表情,一手紧紧抓住白纯的衣袖,深怕自己被范念德抢回去。

    白纯无奈的看了一眼叶青,这些时日的相处,叶青的脾气秉性她自然多少都有一些了解,小叔子平日里看似和和气气、极好相处,即便是因为闹一些笑话而被街坊四邻取笑,他也会大大咧咧的毫不在意,一笑了之。

    但如果因此就真以为小叔子没有一点儿脾气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那日在范府三拳两脚就打昏了人家四个护院,除了因为自己差一些给范念德下跪外,不外乎便是不愿意看到范念德那副嘴脸,所以才会牛脾气上来,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向。

    “那一会儿我给范先生赔不是,你可不准再拦着。”

    “行啊,你试试呗。”叶青望着脸色阴沉的走过来的范念德,吊儿郎当的语气,一时之间让白纯左右为难,真怕自己不等说话给范念德赔不是,叶青就会把人家再揍上一顿。

第八十三章 骂街的叶都头

    锦瑟一直都跟幽儿极其的相像,或者说是,这个时代作为官宦人家小姐的贴身丫鬟,都有着内心胆小、表面强硬的特质。

    平日里的时候,你或许看不出来她们会有什么不同,但当真正的面对能够给予她们心里压力的人时,她们心中的胆小就立刻显现了出来。

    而且在叶青看来,不论是锦瑟还有幽儿,还有一个极其明显的特征,那就是护主,甚至是有些像忠臣良将一样,有一种主辱臣死的觉悟。

    所以当看到范念德大步往这边走过来时,锦瑟第一个就显得格外的不安,整个人紧张的鼻尖都渗出了一层细汗,原本拉着白纯衣袖的手,此刻有些惶恐的从白纯衣袖上放开,微微向前挪了两步,作势就要挡在白纯跟前,替代白纯向范念德下跪赔不是。

    任是白纯还是锦瑟都知道,当初叶青在范府打昏四人,而后带着锦瑟离开范府、扬长而去,这件事儿不可能就此完结,范念德绝不会吃这个哑巴亏的。

    锦瑟又一次惶恐不安的面对,已经在她们身前不远处站定的范念德时,正要再次下跪时,便被一直放在肩膀上拉了回去,而后与白纯再次并肩站在了一起。

    “一双死鱼眼瞪着我们有事儿?”叶青语气毫不客气,挡在白纯跟锦瑟跟前不屑的说道。

    “竖子小人尔!光天化日之下与嫂嫂形影不离,伤风败俗、天理难容。”范念德阴沉着一张脸,言语颇为诛心的冷声道。

    “哟,这么会扣帽子?哪只眼睛看见我跟我嫂子做伤风败俗的事情了?这么大岁数了,心竟然这么脏?是不是看见男女在一起,就觉得他们之间必然是做道德败坏之事儿了?照你这么说,你老小子肯定不是个好东西,思想这么肮脏,行为自然是干净不了,没少干缺德的事儿吧?对了,你先别说话,上次在你家,你丫口口声声说锦瑟是你府里的丫鬟,是我嫂子卖给你的,但就算是如此,我们也同样给了你三十两赎金,不对,是一百两赎金给你,怎么也不见你差人把多余的银子送还给我啊?怎么?真当是我特么赏你老小子的?还是就当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我那七十两银子就让你这么吞没了?丫挺的,真特么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别特么瞪我,有能耐先还钱。”叶青伸手在范念德跟前,冷笑着说道。

    讲道理讲不过你,圣人云伦理啥的我更是说不过你,但骂街谁不会啊,这玩意儿你还不一定是我的对手呢,骂起街来,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怕!

    “你!血口喷人,无耻之尤……。”

    “别人拿你当回事儿,是因为有求于你,不是你德高望重,就算是你德高望重,你也不过是沾人家朱熹的光,跟你自己的肚子里的糟粕没多大关系,不服?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儿那么好骗?东南三贤:朱熹、张拭、吕祖谦,跟你有关系吗?”叶青言语相加,毫不退让。

    即便是旁边的汤鹤溪,都被叶青的口才跟胆气所折服,这货太能得瑟了吧?

    先不管说的对不对,就是这份胆魄跟勇气,就让他感到不可思议了,范念德啊可是,虽然说是比朱熹当人不如,但那也是临安城有名的大儒啊。

    怎么在叶青这里,三言两语就被骂得说不出话来了,脸色铁青之下,汤鹤溪都有点儿担心,范念德会不会被叶青的一番混账话,气的喷出一口老血来。

    “好!好!好!竖子好胆色,今日老夫倒是要请教请教……。”

    “别,想请教给钱,我跟你一样,就稀罕钱,先还我七十两银子,然后看我心情好的话,说不准我能教你一点儿学问,人家朱熹、陆九渊论辩做道,咱们也可以在此吵架骂街,说不准也能成就不亚于朱熹、陆九渊的佳话,哈哈……。”叶青看着被自己气的颤抖的范念德,心情是越发的痛快了。

    身后的白纯都有些无地自容了,她虽然上次已经在范府见识过叶青的看家本领:泼妇骂街,但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叶青再次故技重施,胡搅蛮缠般的谩骂,还是让她所料不及,于是急忙在叶青身后,拉了拉叶青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燕倾城原本的目光就没有在叶青身上,一直是盯着白纯肩上的背包,此刻看着白纯偷偷拉拽、阻止叶青继续谩骂,心里不知道为何,竟然泛起了一丝酸意。

    “今日之事儿老夫日后一定加倍奉还!白纯,老夫现在给你两条路选,要么脱离叶家,要么就背上不守妇道……。”范念德气的脸色铁青,浑身颤抖,此刻他感觉自己的脸面都丢光了,于是只好不再理会叶青,转而向白纯发难。

    “范世叔,侄女因家父与您相交,才尊敬您一声世叔,但如果您如此不问是非、不分青红皂白,便信口雌黄般污蔑侄女不守妇道,白纯倒想问问范先生,范先生从何得出白纯不守妇道之实?还是范先生打算利用自己的人望名气,打算给白纯泼污水?”白纯听到范念德说道不守妇道四个字,瞬间心中也涌起一股怒火,上前两步与叶青并肩而立,看着范念德冷冷的说道。

    “好!好!好!现在连你都敢如此反驳老夫了,你父亲被流放,你无家可归,要不是我收留你的丫鬟……。”范念德料想不到,自己印象中一项温婉有礼的白纯,竟然也会站出来反驳他,甚至如此顶撞于他。

    “既然范先生认为是收留,而不是白纯把锦瑟卖给您,那么当初白纯去府上接锦瑟之时,还了范先生当初接济白纯的三十两银子外,那其余七十两银子,白纯做主不要了,就算是锦瑟在府上叨扰两个多月的生活费。但从此以后,还希望范先生不要再在白纯面前以长辈自居,更不要污蔑白纯不守妇道,白纯嫁入叶家,不用他人指手画脚,也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锦瑟,我们走。”白纯最后,把叶青上次在范府说的话,再次同范念德说了一遍。

    白纯是骄傲的,也是极为聪慧、知书达理的,虽然她父亲在大宋朝廷不算是多大的官儿,但身为转运使的女儿,多少还是有一些官家小姐的脾气的。

    之前因为她父亲白秉忠的缘故,才对范念德礼遇有加,但当范念德三番五次污蔑,以及以长者身份乱加指责时,特别是指责她不守妇道这样的话,更是像触碰到了白纯的逆鳞,让白纯一下子不得不冷着脸,为自己辩解一番。

    毕竟人言可畏,更何况是从范念德这样,在临安拥有着极大的名望,跟影响力的人嘴里说出来,即便是不是事实,谁知道以后会不会以讹传讹的变成事实。

    汤鹤溪原本一直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思,还希望在范念德的言语相逼之下,白纯能够向自己求救,自己好英雄救美。

    所以当看着范念德斥责叶青不成,反被叶青羞辱时,他依然是无动于衷,只是当范念德突然把矛头对准白纯,要指责白纯不守妇道时,他一下子便对范念德失去了好感。

    此刻听到白纯不卑不亢地反驳范念德的斥责,心里自然是大呼痛快,也从而对范念德更加失去了好感。

    当看着白纯带着锦瑟要离开时,汤鹤溪急忙向前两步道:“白小姐,不妨在此稍等一会儿,等鹤溪忙完了……。”

    “难道汤公子,真想让白纯陷于不守妇道之境地、背上一世骂名、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不成?范先生能够凭空捏造,汤公子是打算协助范先生做实白纯不守妇道……。”白纯望着汤鹤溪那洒脱英俊的笑容,脸色平静道。

    “鹤溪绝无此意,鹤溪自然是知道白小姐的为人。何况,白小姐也不过是与叶家那叶宏定亲而已,并没有明媒正娶的嫁入叶家,所以范先生刚才那番言语,虽然有失偏颇、少了斟酌,但也是为白小姐着想,只要白小姐愿意脱离叶家,想必范先生也不会如此看待白小姐了,白小姐要理解范先生的一番苦心才是。毕竟,他与白伯伯乃是至交好友,是不忍心看着你如此孤苦一辈子啊。是不是范先生?”汤鹤溪回头,望着刚才被白纯一番抢白后,脸色涨红的范念德说道。

    范念德听着汤鹤溪给他打圆场,而且一番话语下来,他自己刚才被白纯呛的毫无颜面的尴尬,一瞬间也被化解于无形之中。

    甚至把他本来威胁的话语,上升至了为白纯着想的高度,心中顿时颇为受用,双手往身后一背,微微仰头,从鼻孔里老气横秋的发出一声哼,来表现自己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的不满。

    “那白纯就多谢范先生的好言好意了,也会铭记范先生收留锦瑟两个多月的恩德。我先走了。”白纯简单的两句话,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发自肺腑感激范念德,还是警告加威胁范念德,自己记住他今日差些泼出来的脏水了。

    不过最后一句话,众人也都明白,那显然是对着叶青说的,跟旁边的汤鹤溪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在白纯看来,毕竟叶青是在燕府当差,而非做客,她如果继续留在此地也不合适,所以说完后,便绕过挡在身前的汤鹤溪,无视刚才悄悄冲自己竖大拇指,以示夸赞的小叔子,带着锦瑟便往外走去。

    自己这一番话,还不是因为他的牛脾气,迫不得已之下,也只好硬着头皮跟范念德直接翻脸了,毕竟好歹小叔子现在是一家之主,自己身为嫂子,胳膊肘这个时候可不能往外拐才对。

第八十四章 情愫流转

    叶青眼神复杂的上下打量着汤鹤溪,这个官三代看来还真是不简单啊。

    上一次在自己家里逼迫白纯时,他就发现,汤鹤溪这个官三代不像是印象中那些官二代、富二代般嚣张跋扈、头脑简单、不顾大局、目无法纪。

    今日刚刚一番话,非但是化解了范念德的尴尬,而且还当着白纯跟范念德面,卖了一个大人情给范念德。

    更让他感兴趣的是,这货可是设伏燕倾城的罪魁祸首,如今被请来当见证人,还能够表现的如此从容不迫、不慌不忙,可见其城府颇深啊。

    燕倾城一直望着白纯肩膀上的背包,直到白纯跟锦瑟的身形走远,她才缓缓回过神来,不过脑海里依然是刚才汤鹤溪所说的那番话,叶青的嫂子白纯,跟叶青的兄长之间,甚至连一纸婚约都没有,不过是才订过亲而已。

    那白纯为何要坚定的下嫁到叶家呢?就算是家道中落,父亲被罢官流放,她难道没有亲朋好友可投?必须要嫁入叶家吗?

    燕鸿升在众人都陷入沉思之际,急忙干笑两声,示意燕鸿鹄向他介绍汤鹤溪,同时也走到范念德跟前,开始小声的对范念德赔礼道歉,无非是今日安排不周,还请范先生海涵之类的话语。

    看着众人再次往楼里面走去,叶青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心思还继续留在此处,白纯看起来表面上好像没事儿,恐怕此刻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凄凉吧。

    于是刚想张嘴跟燕倾城招呼一声,就看见燕倾城在众人离开后,也正好望向他,伸手指了指那门口,两人便并肩往里面走去。

    “谈判之事儿……。”

    “谈判之事儿你放心吧,我自己心里有数,该是我父亲的一件也不会放弃,被我父亲视为燕家根基的,同样我也不会放弃!”燕倾城善解人意的看着心不在焉的叶青,银牙紧咬,在门口站定道。

    叶青打量着精致的院落,一排排叫不上名字的树,以及院落边缘处的假山流水,叹口气道:“范念德跟燕鸿升显然早就相识,而汤鹤溪跟你三叔燕鸿鹄之间,今日看来之间也是颇有渊源。分家之事儿,显然你二叔跟你三叔,准备的都要比你跟你父亲要周密细致,该放弃的就放弃,但我可以像你保证,如果你二叔跟你三叔,以为拿到那染料,就能从你们手里抢走皇商的帽子,那他们就是在做梦!”

    燕倾城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好像很少如此认真的叶青,想了片刻,轻轻吐出口气道:“你确定他们不会仿制出染料?”

    “你对染料知道多少?就是你们传统的染料方式方法?”叶青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反问道。

    燕倾城有些蹙眉,仔细回忆了下自己知道的染料流程跟方子后,才说道:“以前的所有流程都知道,甚至包括如何染色的方法跟用料,我都很清楚。”

    叶青点点头,不自觉的咬了咬嘴唇后,淡淡的说道:“将天然靛蓝用水、酒精、盐酸等,便能依次提取出红色跟蓝色靛蓝,而再加入明矾等一些其他物质,特别是从一些树木上提取的黄色透明水,就能沾染出比现在的黄色更加靓丽的……黄色!黄色对你们家会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

    看着燕倾城的神情,从一开始的茫然变成了惊喜,原本还严肃认真的叶青,在说道最后时,嘴角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这个时代,哪怕是只是单纯的能够让黄色变得更加靓丽,那么就比让其他颜色加起来变得靓丽,要有价值的太多了。

    “这是真的?”燕倾城有些紧张,甚至有些激动。

    “理论上是真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们会抢走你们家皇商的帽子。还有,明矾谁都知道如何用,但就如锦瑟给你看的笔记本上的记载,你能看懂什么?”叶青想想自己记载的半吊子化学品名称,别说是燕倾城这个时代的人,就是上一世,叶青也敢保证,能够看懂自己记载化学名称的人没几个。

    因为主要原因是,他记载的化学名称,就没有几个是对的,无非是为了故作神秘,让自己好理解,所以才按照自己的方法记载的而已。

    “而且不止是黄色,如果以沾染黄色的染料,加入一些天然靛蓝,那么黄色就能变成绿色,而如果我们能找出黄色、红色跟蓝色三色,以此为基础,基本上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任何颜色!”叶青看着惊喜交加的燕倾城,心情一下子也变得开朗了起来。

    “任何颜色都行吗?”燕倾城有些激动,时不时回头看看周边有没有人偷听他们的谈话。

    “任何颜色,甚至你没见过的颜色,比如白纯背着的背包颜色都没问题。”叶青看着兴奋如孩童,仿佛得到了心爱玩具后,一下子就把烦恼抛之脑后的燕倾城,会心笑着道。

    “为什么你叫她白纯?她不是你嫂子吗?”

    “是我嫂子我就不能喊她白纯了吗?”叶青愣了一下,看着燕倾城莫名其妙的问题道:“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上次跟你说的肥皂还有蜡烛,再有一个月的时间,基本上都能够做出来。但我有一个条件……两个条件吧。”

    “到底是一个条件还是两个条件?”燕倾城美目一瞪,就知道这家伙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暂时是一个条件吧,一个月后,要是没有什么大的变故,就是两个条件了。”叶青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刚刚念叨的半年期限放了进去。

    如果一个月后,自己还依然在大宋活蹦乱跳,没有被穿越回去,那么就再说第二个条件。如果自己凭空消失了,那么不论是燕倾城,还是白纯,在这个时代,即便是靠着染料跟蜡烛,特别是香皂,怎么着也能当上一辈子的富婆了吧。

    虽然到时候,有可能这两个美若天仙的富婆,会是自己亲手给别人做了嫁衣,但也好过万一自己再被穿越后,提心吊胆她们在这边过的好不好强吧。

    “好,那我就先答应你第一个条件,你说吧。”燕倾城看着叶青那深邃的目光,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在那目光中看见了时光倒影般,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让她感到一惊。

    “第一个条件很简单,那就是……咱俩是四六分成是吧,但……你知道,我家教比较严,这种关于钱的大事情,都是白纯管着,所以她必须参与进来……。”叶青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一个如何让白纯加入进来的好办法,于是只好拿家教做理由。

    不过看燕倾城的眼神,显然是不怎么相信自己这个理由,但好在她并没有质疑,只是啧了一下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我跟你嫂子忙活这所有的事情,而你就像是没事儿人一样,一旦这些都能够成功的话,你就是一个甩手掌柜的呗?把这些繁琐的事情,扔给我们两个女人管呗?”

    “你家的事情我不好插手啊,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呸,你还想是我什么人?呸呸呸,你就只是我燕家的护卫。”燕倾城一不小心就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瞬间雪白的脸颊便沾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比任何的颜料都要好看。

    叶青望着燕倾城娇羞恼怒的模样儿,瞬间心神有些全部被那倾国倾城的娇羞模样儿吸引了过去,看着低头娇嗔的燕倾城,叶青只剩下呵呵傻笑了。

    “先说好了,我没有意见,到时候如果你那些法子只要没问题,我跟谁合作,分账都无所谓,只要你嫂子愿意就行。”燕倾城能够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叫羞涩与甜蜜并存的东西。

    而且她自己的话语,怎么听,都多少有些全凭叶青做主的意思,所以燕倾城此刻内心更是娇羞无比,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是被人欺负了。

    如今不得不说,两人之间从前些日子就开始,若有若无的便有些暧昧的气氛经常围绕着两人,或者是彼此经常被彼此吸引着,只是两人一开始谁都不曾在意。

    但随着接触的时间越来越多,越来越长,特别是燕倾城在那铁器作坊里,看到光着满是肌肉上身的叶青后,整个人的心思莫名其妙的就变了,甚至每天都会,少女怀春般的想上好几回:叶青在干什么?他今日也不说过来转转呢!

    而叶青又不是柳下惠,同样也不是基情满满的弯男,碰见如此漂亮的女子,说是不会动心,那简直就是太自欺欺人了。

    只是他一直害怕有天会不会又被穿越回去,所以他不论是面对白纯,还是燕倾城时,总是尽可能让自己不去在意她们的面容,不去用心与她们相处。

    但即便是如此,如今已经在南宋近五个月的时间,与白纯相处了四个月,与燕倾城相处了两个月多,即便是个不知岁月流淌的石头,想必也会被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吸引的生出几分情愫来。

    “这你放心,在我家我还是一家之主,我说话还是管用的,白纯不会不听的。”叶青昧着良心说道,至于白纯愿意不愿意经商,慢慢做工作呗。

    “嗯,那行。”燕倾城蚊蝇般嗯了声,而后就看见幽儿快步跑过来,此刻分家一事儿,就等着她了。

    “燕小姐请留步。”就在燕倾城打算跟幽儿进去时,只见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微笑着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第八十五章 后手

    从门口缓缓走入进来的男子,约莫四十岁上下,穿着一身颇为讲究的宽袖青色常服,腰间一枚极为亮眼的玉佩,流光溢彩、晶莹剔透,即便是离得老远,都能够吸引人们的注意力。

    头上并没有像一般男子那般,也插上一朵鲜花,而是戴着一顶冠帽,整个人看起来颇有威态,只是白净的面孔、和善的笑容,加上稍显阴柔的身姿跟气态,一下子削弱了身上整体服饰,所带来的那种威态,多少显得有些阴柔。

    “想必你就是燕鸿渊的千金燕倾城吧?咱家王德谦。”王德谦一边跟燕倾城说话,眼睛却时不时的看向旁边,对自己饶有趣味的叶青。

    “中贵人?”燕倾城一惊,立刻行礼道:“小女不知是中贵人驾临,有失远迎,还请中贵人原谅。”

    说完后,便一直向叶青使着眼色,而叶青也不傻,听到咱家两字,立刻明白眼前这个让自己感觉总是缺点儿东西的男子,到底是何人了。

    于是也急忙后退一步,微笑着向王德谦行礼道:“禁军都头叶青,见过太……中贵人。”

    “有礼了有礼了。”王德谦并没有因为叶青行礼,而后还礼,只是对着刚才行礼的燕倾城回礼后,淡淡笑着对叶青说道。

    “托燕员外的交代,希望咱家没有来晚,分家之事儿可已经谈完?”王德谦脸上一直挂着和善的笑容,在叶青看来,这是不是跟他的职业有关呢?

    燕倾城又是一愣,但想起父亲的交代,以及特别是前些日子自己遇伏,便是这位中贵人向父亲报的信,当下急忙诚恳说道:“小女多谢中贵人前些日子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中贵人示警与小女父亲,怕小女那日已经是凶多吉少了。至于小女分家一事儿,还未开始。”

    “那就好,那就好,咱家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还怕来晚了,耽误了你父亲之托就坏事了。所以今日咱家过来也只是看看,一来不会说话,二来更不会评判,所以一会儿咱家跟燕小姐进去后,燕小姐该如何谈就如何谈,咱家的身份可以说出来,没有什么避讳,毕竟,你父亲托咱家过来,看中的不就是咱家的身份不是?”王德谦一点儿宫里中贵人的架子没有,笑意盈盈、言辞恳切的对燕倾城说道。

    燕倾城听到王德谦如此说,不由得看向了叶青,因为她今日过来的时候,还是昨夜里跟她父亲说话时,她父亲都没有向她提及过,今日会有宫里人过来给自己助威。

    叶青微微点了点头,而后便含蓄的看着王德谦微笑着,或许是因为刚才自己审视王德谦的目光,让王德谦起了疑心?所以这会儿的功夫,这家伙的视线就一直留在自己身上。

    王德谦面对燕倾城的虚请,又一次眼光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叶青,与此同时,这样的目光让燕倾城跟叶青,都觉得是不是有些反常。

    但因为王德谦的身份在此,一个禁军小小的都头,一个小小商贾的女儿,自然是也不敢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

    看着燕倾城与幽儿,领着王德谦往里面走去,叶青这一下也终于算是放心了,毕竟,听刚才王德谦的意思,他这一次过来,可是因为燕鸿渊的诚意相邀,来此也是为了给燕倾城站脚助威。

    走出燕家位于西湖的别院后,路上的行人比起刚才已经多了很多,甚至就连卖糖葫芦的都看见了好几个,旁边一些茶摊、小酒肆也开始放下桌椅板凳做起了坐地生意。

    按照上一世的认知,或许没有人会把此西湖跟比彼西湖联系到一起,除了依稀有些千年后的影子印象外,其余的则是完全不一样,最起码现在的气息,就更加的接近自然之大道多些。

    孤山不孤,叶青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寻找着孤山在哪个方向,一会儿问问断桥如何走,总之,燕府的事情如今跟他没有了关系,接下来,便是心无旁骛的游览西湖了。

    而在孤山的皇家园林里,四周风景宜人,一座不大的宫殿就像是长在了那里一般,给人一种与自然混为一体的和谐感觉。

    宫殿内,随着太监的声音响起,当今皇后谢苏芳一身方心曲领深红色衣裙,腰间配着金玉带、玉佩,头顶上只是金翠细钗,婀娜多姿、雍容华贵,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缓缓走了进来。

    “儿臣见过母后。”谢苏芳望着不远处端坐着的妇人,盈盈行礼道。

    “坐过来说话,此地又没有别人,不用那么多礼数。”身为皇太后的吴氏,看到皇后过来,是打心里感到高兴。

    当年皇后谢苏芳,不过是她身边的一个宫女,因为太上皇赵构纠结于立储一事儿,为了考校当初的两个皇子,于是连同其余十九个宫女共二十人,被分别赐给了当今圣上赵昚与信王赵璩。

    从而在月余之后,因为赵昚并没有宠幸连同谢苏芳在内的十个宫女,因此被太上皇赵构立为了太子。

    谢苏芳也由最初的咸安郡夫人、婉容、贵妃,以及在另外一位先于她,被赐封为皇后的成恭皇后夏氏去世后,被立为了当今皇后。

    许是因为少女时期便侍奉在皇太后的身边,所以即便是如今贵为皇后了,谢苏芳每次见到皇太后时,都是恭敬有加,甚至是比当初还未被赐封为皇后时,更加的孝顺皇太后吴氏了。

    而皇太后吴氏对她同样是疼爱有加,大概因为与赵构曾经共同逃亡过的经历,所以皇太后吴氏在宫里,对任何人都可以说的上是和颜悦色、慈善相待。

    加上如今宫里依然流传着当年一路逃亡南下的路上,她几番救驾太上皇的事迹,也使得吴氏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宫内,都享有着极高的声誉,甚至在民间,都被传唱成了带刀皇后这一美誉。

    而即便是在历史上,也是有着关于她浓墨重彩的一笔,唯一一个走完金婚的皇后,任皇后为期五十五年,接连辅佐了高宗、孝宗、光宗、宁宗四位皇帝。

    “怎么样儿了,处理的如何了?”看着恭恭敬敬在自己旁边坐下的皇后谢苏芳,吴氏拉着谢苏芳的手,热切的问道。

    “儿臣遣王德谦过去了,不过儿臣怕有人非议,于是便告诉王德谦,过去了不要说话、不要评判,道明了身份看着就好。”谢苏芳感激的冲着吴氏一笑,反握着吴氏的说道:“儿臣还得多谢母后提醒才是,不然的话,儿臣怕是就要走错路了。”

    “这怎么能怪你?懂知恩图报本宫夸赞你还来不及呢,如何能怪你呢?何况,你不是也说了吗,这羊角灯笼还是那燕家进献的,你父皇也欣喜的很呐。”吴氏乐呵呵的笑着,而后便开始跟谢苏芳又捞起了家常,或者是问一些当年谢苏芳,还能够清楚记得的,当年燕家对她的帮助。

    吴氏并不是当今圣上赵昚与信王赵璩的生母,但不管是对升上赵昚,还是信王赵璩,吴氏向来是不偏不倚,公平公正,所以这两人对于吴氏都是尊敬有加,当作生母来对待。

    皇太后与皇后在这边其乐融融,就如同一对母女般,走出宫殿在清静、雅致的孤山小径上慢慢散步,而在另外一座稍微恢弘一些的宫殿里,赵构与赵昚两人的脸色,则是显得要凝重了很多。

    宫殿里同样也显得有些昏暗,虽然阳光透过窗户,把一丝丝昏黄的光线照射进了宫殿内,但在寂静的房间里,赵构与赵昚两人,谁的脸上都没有一丝丝与房间外,西湖上欢悦气氛相关的神色。

    “父皇,他们……他们真的已经出了五国城了吗?”赵昚看着眼前那一封封来自金国的书信,胸中怒火腾腾燃烧,但满腔的恨意想要再次转换成战意,却是多少开始有些纠结跟忐忑。

    毕竟,这些年的北伐成果就在那里放着,即便是自己登基的第一年,就召回了武将张浚为北伐主帅,甚至是不顾父皇的颜面,立刻为岳飞平反,希望借着这一连串的动作,以此来凝聚宋军的战斗力、提高武将对朝廷的信任,但都是收效甚微。

    金人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但大宋既然能够守住如今的局面,为何就不能再进一步,跨江北伐成功呢?哪怕是夺回一城一地也好!

    可最终,朝廷武将与文官在朝堂之上的争斗,甚至包括大宋军队之间矛盾,以及当年岳飞之死留下来的种种隐患,仿佛都在北伐之战中,一夜之间给暴露了出来。

    北伐之战也就变得可有可无,空耗国库大量的财力与无力,而且甚至在其中,还有一些人中饱私囊,大宋朝廷的军队士兵,军饷被克扣也已经成了常态。

    “这封信是二十天前的,按时日计算,应该会是在这两天便出五国城。”赵构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每说出一个字,仿佛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这个世界给了他太多太多的噩梦,仓促继位后一路难逃,几乎每天都是面对着金人铁骑这个噩梦,而后又要逃到海上避祸,但依然是不能够安生,要不是皇太后吴氏多次挺身而出,自己怕不是被禁军俘虏,也要身死海上了。

    这还不算是完,在禁军终于面对长江天堑,停下了其前进的步伐后,赵构战战兢兢再次回到陆地,又经历了苗刘两位武将的兵变逼迫,最终还得被迫禅位于自己才三岁的皇子赵旉。

    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自己又再次在众多朝臣的拥护下重登皇位,而自己三岁的儿子,却因受惊吓过度,加上宫女的疏忽大意而死亡!

    如此又是几年,他才终于在仓促之下稳住了整个南宋朝廷,才最终在临安安营扎寨,定为行都。

第八十六章 “身世”

    五国城,同样是带给赵构,甚至是整个皇室的噩梦,因为他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还有父亲的其他嫔妃以及宫女、太监等等近十万人,全部被金人拘禁于此,受尽了金人的各种屈辱。

    宋徽宗死后,甚至还被金人将尸体烧做成了灯油,至于皇后还是嫔妃,一路被金人押着北上时,哪怕是连上个厕所,都有可能招来金兵对其的侮辱。

    不堪受辱因此投河自杀的,苟且偷生的要么被送给了金人的达官贵族,要么便送入到了浣衣院,从而成了一名金人随意玩弄的官妓。

    而赵构的母亲韦氏,在金国同样并没有因为她的身份受到过任何优待,先入浣衣院,后又因赵构在临安称帝,稳固住了南宋江山朝廷后,金人为了谈判,同样也是因为赵构的请求,这才把韦氏与宋徽宗关押在了一起。

    但即便是如此,在金国生子之事儿,就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在南宋民间流传开来,这等屈辱之事儿,就算是赵构硬生生为自己的生母,把年龄往上整整提了十岁,以其早无生育能力来杜绝流言,但却依然是阻止不了民间的流言蜚语,继续疯狂的滋长。

    赵构缓缓收起桌面的一封封书信,动作沉重跟缓慢,甚至看起来,仿佛这些书信都无比的珍贵,就像是他最心爱之物一样,一封封的都整齐的叠好,再放进旁边乌黑的木盒里。

    “父皇……。”赵昚看着赵构一丝不苟的动作,极为心痛的道。

    赵构摆摆手,苍老的脸上枯井无波,抬起眼皮子看了看一项孝顺的赵昚,嘴角微微扯出一抹苦笑,淡淡说道:“此事儿让父皇来操心便是了,你好好打理朝堂之事儿吧,皇家的血脉必须保持纯洁,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蒙混过关,成为我大宋皇室之人。”

    “可……父皇,此事儿交由儿臣来办吧,儿臣不想看着父皇再因为……。”赵昚显然不愿意赵构再次陷入不堪回首的境地当中。

    赵构不说话,依然是摆摆手,顿了一会儿后,才叹口气说道:“皇室命运多舛,这些年来受的痛苦折磨太多了,朕不希望你也被牵涉进来,给予金人有机可趁的机会。父皇如今已经禅位,不怕这些了。世人只道我赵构生性懦弱,只会一味向金人屈膝求和,朕也认了。既然不能正面与金人抗衡,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儿,倒是也无妨,你大可继续励精图治、厉兵秣马,争取在父皇有生之年,看到我大宋光复北地,任重道远啊。”

    “父皇,儿臣明白您的苦心,更是一刻也不敢怠慢光复我大宋北地的决心。当年您向金人求和,世人以为我大宋只想偏安一隅,但儿臣知道您当年的苦处,朝廷正处于内忧外患之际,外有金人铁骑,内有武将造反,父皇能够稳住大宋基业,使我南地百姓安居乐业……。”赵昚望着赵构那张苍老平静的脸颊,喃喃说道。

    “哈哈哈……这世间哪有自己夸自己一说?你也不必宽慰父皇,父皇多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赵构看着王伦走了进来,于是终止了跟赵昚关于五国城的谈话。

    “圣上,旨意拟好了。”王伦对两人行礼后,一道圣旨便被他恭敬的递给了赵构。

    赵构接过后,先是打开看了一遍,而后又递给了赵昚说道:“皇城司即然如今没有多大用处,这两年的战事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现在看来,也该是整顿一番了。”

    “父皇您的意思是要……。”

    “不错,皇城司多岳飞部将,但这些年把持在兵部手里,已经彻底荒废了,朝廷总不能白白养着这些人不是?而且还给了他人中饱私囊的机会。”赵构缓缓往前踱步,赵昚跟在身后,而王伦则是落后两人半个身位,恭敬的跟在身后。

    “但这些人如父皇所言,已经荒废多年,可还有能力替父皇办差?儿臣以为,不如从其他精兵强将中挑选一些……。”

    “不必,鹏举的部将,朕相信,相信他们即便是荒废了当年的血性,但其战力依然还是不容小觑,只是需要合适的人选统领才是。”赵构站在宫殿的廊檐下,阳光的照射下,远处湖光山色,景致宜人。

    “是,父皇,那即然如此,一会儿王淮与汤思退……。”

    “不必告知他们、更不必与他们商议,兵部尚书乃是汤思退之子汤硕,旨意下发给他就是了,到时候王伦会跟皇城司统领联系的。”赵构双手后背,腰杆比起刚才在宫殿里面,显得要笔挺了很多。

    “是,父皇。儿臣这就去办。”赵昚想了下,最后还是说道:“不过如果父皇还需要人手,为了安全起见,儿臣……。”

    “人太多反而不好啊,如果事发,再落到皇室身上,岂不是又给了金人要挟的借口?父皇自有分寸,此事儿就如此定了。”赵构接回还被赵昚拿在手里的圣旨,而后又递给了王伦道:“下旨给兵部吧。”

    赵昚没有再说话,但旨意上面一个名叫叶青的名字,他却是觉得眼生的很,虽然这两日在王德谦嘴里听起过,但在旨意上看到这个名字,还是头一回。

    难道是跟被自己罢免的叶衡有关?此人要被父皇重用不成?

    还是说因为叶衡被罢免后,此人有能力完成父皇心中所想之事儿?那么叶衡自己以后能用还是不能用呢?

    父皇亲手要走皇城司,那么皇城司里必然会有人员变动,这些人到底会是父皇麾下的大宋精英,还是单单只是父皇自己一个人的死士呢?

    汤思退身着一身崭新的便服,头上的幞头与大唐的幞头不同之处在于,如今的幞头里面多了一个内框之类的东西,如此一来,在很多场合,也更容易摘下来,同样比起当初的幞头,也显得更加整洁、舒展一些。

    赵构老远看着站在一处等候他的汤思退,跟赵昚交代了两句后,便在王伦的陪同下,缓缓往汤思退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而赵昚在恭送赵构离开后,望了一眼孤山皇家园林外面,人流越来越多的西湖,以及西湖之上五颜六色的画舫后,又缓缓走进了宫殿内。

    随着汤思退跟赵构的身影消失在宫殿的拐角处后,王淮在另外一名太监的带领下,向赵昚刚刚走进去的宫殿门口,急急行来。

    西湖今日变得比往日热闹了好几分,皇家却对此事儿一无所知,所以在王淮刚刚行礼坐下后,赵昚便直截了当的问道:“外面今日可是有什么事情?为何这热闹的气氛看起来比往常要浓郁了几分。”

    “呵呵,圣上英明。不过是秀才争闲气罢了。”王淮言辞简单的解释道。

    “哦?秀才之争?说说,是何事儿,竟然能够惊动如此多人前来西湖。”赵昚颇感兴趣的问道,不过脑海里,依然还在思索着,赵构旨意上那个叫叶青的到底是何人。

    王德谦这几日跟他提及过,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但因为自己不感兴趣,王德谦便没有细说,今日出现在赵构的旨意上,这让赵昚开始变得有些上心了。

    王淮笑了笑,而后便把朱熹与陆九渊在西湖辩论之事儿说出,甚至包括当年唐仲友等人跟朱熹之间的恩怨,也被他一并说了出来。

    “唐仲友?”赵昚仔细想了下,而后说道:“绍兴三十年的进士?后因被人弹劾贪污等罪名,而被罢官,难道就是朱熹所弹劾?”

    “不错,便是朱熹弹劾为止,只是这些人之间是是非非很难评判,弹劾之因有说乃是朱熹为好友吕祖谦出头,也有说是因为朱熹与唐仲友二人,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妓 女,总之,传言颇多。所以今日西湖看似朱熹跟陆九渊论道,但其中也有唐仲友等人与朱熹了断当年恩怨之势。”王淮继续笑着说道。

    刚才他过来的时候,也看见了汤思退,所以就如同在临安上朝时一样,等到汤思退进去半柱香的时间后,他才慢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不出王淮所料,汤思退来此求见太上皇的可能性更大,而自己不论是进宫还是来这皇家园林,大部分时候,都是眼前的圣上所召。

    主和派的太上皇与主和派的臣子汤思退议事,主战派的自己与力主北伐的圣上论策,想到这里,王淮心头也不由得浮出一阵苦笑。

    “绍兴三十年?对了,叶义问此人可有子嗣?朕记得就是绍兴三十年,叶义问他曾被父皇连升好几级,直接提拔为了殿中侍御使,后因弹劾秦桧一党而丧命。那么他的子嗣如今可安在?”赵昚脑海中一闪而过,但瞬间还是联想到了当年由江宁知县,越级被赵构提拔为殿中侍御史的叶义问。

    王淮神情先是愣了一下,他也不过是这两日,因为前些日子金人使臣被刺一事儿,顺藤摸瓜查办案情时,才知晓了如今在燕家做护卫的那个叶青,不光是反杀了金人八个勇士的禁军,同样还是叶义问的次子,叶衡的远房亲戚。

    “叶义问有两子,长子叶宏早年从江淮军,后因叶衡的关系,被调入神劲军,不过在建康一役已战死疆场。而次子名叫叶青,如今正在临安商贾燕家做护卫,而他便是反杀金人使臣八个属下之人,那一场金人对燕家的伏击,叶青更是独自杀了五人,不得不说,此人武艺极为精湛,只是……只是放在禁军有些可惜了啊。”王淮说道最后,一边摇头一边偷瞄有些深思的赵昚。

    不论是叶衡还是叶义问,跟他都没有多大的交集,更谈不上交情了,所以此番言语虽然是实话实说,但最后一句话,即便是有些发愣的赵昚,也知道王淮此话是见猎心喜,想要招至麾下啊。

    只不过因为禁军向来归属兵部,以他王淮与汤思退之间的关系,他如果想要从禁军带走一个人,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第八十七章 文人傲骨

    叶青还是在断桥找到了白纯跟锦瑟,两个人看样子,情绪并没有怎么受范念德刁难的影响,依然是有吃有喝,路边一些摊贩,已经被两人光顾了好几回,而不长的断桥,也被她们两人走了好几趟来回了。

    从白纯手里接过背包,换做叶青背着,如今这样的事情,在他们家已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论是白纯,还是小丫头锦瑟,都不觉得让家里唯一一个男丁、家主帮她们背着包,有什么不妥之处。

    “不太好找,这西湖比我印象中的大很多啊,简直是赶上洞庭湖了啊。”叶青站在断桥中央,放眼望向四周,视线所及之处无一不是人头攒动,于是夸张的埋怨道。

    “你不是说你没来过西湖吗?而且这里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还快要赶上洞庭湖了。”白纯指了指前边的方向,反驳着叶青的话语。

    为了等候叶青,她跟锦瑟两人在此已经待得有些厌烦了,不过有一个好处就是,终于弄清楚了朱熹与陆九渊那些文人士子,是在哪里论道了。

    四处讲学、传道的南宋文人,在大宋朝的民间享有着极高的声誉,这自然是与朝廷重文抑武有关。

    但太平盛世之下,人们精神文化的匮乏,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自然是需要一些文人士子,包括风流名妓、勾栏瓦舍的戏子,来充实此时富裕的南宋社会,来供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来消费。

    何况武不如北边金国,被人家打的只能屈膝求和、俯首称臣、岁岁献贡,朝廷一味步步相让,年年送银让绢的。

    所以文人傲骨这个时候,自然是就成了南宋百姓理想上对抗金国的精神食粮,也就成了坐井观天、自欺欺人的人们,最为喜欢的精神信仰了。

    就如同叶青的上一世,当华夏民族无法在综合国力上,在对倭国取得压倒性的优势时,在没有能够报仇雪恨民族之恨时,往往我们便会从文化上着手寻找优越感。

    比如这个是来自华夏,那个是我们早就不玩儿的,被倭国人当成宝贝儿的,其实是我们老祖宗玩剩下的,没人要了才被他们捡起来。

    而当在社会上见了真正的倭国人后,却有大部分的人,以能够有一个倭国朋友,在倭国留学而为荣,如此景象,跟叶青现在在西湖的所见所闻真是差不了太多。

    任何人都知道,不论是当初的辽国、还是如今把大宋朝廷赶到长江以南的金国,在如今同样是事事学习华夏文化,哪怕是在生活日常上,也同样是在处处汉化。

    甚至这个时期,金国已经开始以正统的汉人、汉文化自居,往来于南宋的金国商人或者是使臣,口中已经常常称呼南宋百姓为蛮夷了。

    如今大多的文人士子,一边嘴里大声嚷嚷着要收复失地,要北伐,但却见到金人时,又立刻恢复了谄媚权贵、畏惧强权的嘴脸。

    一路走来,白纯就像是路上所遇见的每一个愤青一样,特别是碰见慷慨激昂、催人泪下、长篇大论着朝廷该如何北伐金国的文人士子时,白纯都是充满了崇拜的目光,一脸小星星的看着人家。

    而这些在叶青眼里,不过就是上一世的键盘侠跟嘴炮罢了,也就往往是嘴上厉害,实际生活中,恐怕与同懦夫差不多。

    “你很不屑他们积极北伐的理想,为什么?”白纯实在受不了叶青,每见到一个慷慨激昂的文人士子大声疾呼时,那嘴角的不屑跟轻蔑,于是转身很认真的问道。

    叶青紧了紧自己的马尾,锦瑟给他的帽子,他始终不愿意戴,就喜欢光着头扎着小马尾招摇过市,哪怕是锦瑟买下来一朵鲜花儿,想要让他戴在头上,也被他口里喊着恶心,然后急忙拒绝。

    于是如今锦瑟自己脑袋顶上,顶着一朵叶青喊不上名字的鲜花儿,还在那儿臭美呢。

    “我是很认真的在问你。”白纯明亮的眸子,此刻在路人眼里是很好看,但在叶青眼里,那是要杀人的目光。

    “唉……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叶青无奈的叹口气,本不想跟白纯抬杠,但奈何嫂子是个死心眼儿啊。

    “什么话?”白纯平静的问道。

    “文人误国,百无一用是书生。”叶青语气轻松的看着白纯,摇头晃脑的说道。

    “你……文人误国,我看是你不学无术才误国。”白纯想不到叶青竟然张嘴就给天下人扣了这么一顶大帽子,当下有些气结,咬牙切齿道。

    “爱信不信,早晚有一天,或者你这辈子也不会懂我说的话,其实啊,我说的话,比那些酸儒说的话,虽然难听了一些,但都是经过时间检验的。”叶青轻飘飘的说道。

    而后也不理会有些发愣的白纯,便独自迈步继续往前方不远处,朱熹、陆九渊论道的所在地,西湖十景之一的曲苑风荷处走去。

    在叶青看来,南宋原本还可以苟延残喘几年,甚至还能继续再抵挡一阵蒙古的铁骑,但就是因为文人的一身迂腐风骨,才让崖山悲剧上演了。

    文人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在叶青看来,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心志不坚,迂腐、执拗、喜钻牛角尖、小气、过于刚硬,难以接受失败的结果。

    不论是眼下的朱熹还是陆九渊,被朝廷罢官免职后,就开始变得心灰意冷、无心仕途,而后便一味在学问一途追求另外一种理想。

    确定他们在罢官后传道、讲学就是他们最初的理想吗?显然不是,显然是经历了朝堂之上的种种打击后,在郁郁不得志的情况下,选择的另外一条人生道路。

    当然,谁也不知道哪片云彩有雨,所以一个人成功,也不一定唯有一条道路可走。

    但不管如何说,不论是朱熹、还是陆九渊等这些文人,他们在遇到困难、经受挫折时,往往不如汤思退之流,能够隐忍蛰伏,心坚如铁,静待下一次的人生起势。

    如果汤思退也像朱熹、陆九渊之流一样,在被朝廷罢官免职后,在郁郁不得志时选择了另外一条路,甚至在朝廷有意召回他们时,竟然拒绝朝廷的相召,那么南宋又会是怎么样一番光景呢?

    叶青自从来到南宋之后,就会经常想,特别是崖山之战,文人陆秀夫携带幼帝、连同十数万人跳海殉国,从而让华夏第一次在历史上完全沦陷于外族之手,这件事儿,如果不是文人而是武将,又会是如何呢?结局会不会改写?

    而同为宋末三杰之一的张世杰,并非是文人出身,但在亡国最后一刻,显然就要比陆秀夫之流要心志坚硬了很多。

    随着陆秀夫携幼帝投海殉国后,最起码张世杰还有过侍奉杨太后,寻找皇室后代而立,再图后举、恢复宋廷的想法与壮举。

    “你又在想什么呢?这些时日看你老是浑浑噩噩的。”白纯小声对神色恍惚的叶青说道。

    “呃……没什么,想起了一本书里的记载罢了。”叶青笑了笑,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清代小说家吴敬梓的那篇《范进中举》。

    虽说是小说,但所讽刺的文人,可谓是字字见血、刀刀入骨啊。

    看叶青没有想说的意思,白纯便白了叶青一眼,而后拉着头顶戴花的锦瑟,就打算继续往前走,而在此时,曲苑风荷的廊桥之处,朱熹与他的书童,正在那里与友人谈笑风生,一眼便看见了身形高大而又修长的叶青。

    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柳轻烟与那夜帮她们善后的老妪,目光从朱熹惊喜的脸上,随着朱熹的视线,也渐渐转移到了叶青与白纯的身上。

    “是他?他怎么会来这里?”柳轻烟一愣,本以为两人不会再碰面,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阴差阳错的相见了。

    看着叶青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悠然自得的在人群中,跟着一位穿着素衣衫裙,但貌若天仙的女子往前走时,竟一时忘了回答旁边老妪对她的问话。

    “怎么,你认识那人?”老妪接连问了好几遍,但只见柳轻烟只是目光冰冷的望着那身形高大修长的年轻人,而且还时不时的银牙紧咬,像是跟那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这位小兄弟,不想我们在此又见面了,上次匆忙,还未来得及请教小兄弟高姓大名,便匆匆于小兄弟别过,这番时日,心里可是一直记挂着此事儿,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与小兄弟再度会面。”朱熹从一群人中大步走过来,挡在了白纯的身前,而后笑着对白纯赔礼后,才满面笑容的对叶青说道。

    “你……你是谁来着?有些面熟,但……哦,上次打赌的那个,想起来了,呵呵,你好。”叶青刚想挠头回忆,但看到白纯那嫌弃的目光后,一下子就想起了眼前这个皮肤黝黑,如同庄稼汉的老头儿,不就是上次跟自己抢买书的那个老头儿嘛。

    “小兄弟想起来了?呵呵,上次一别,在下是十分挂念,心中是极为后悔没能与小兄弟畅谈一番,今日不论如何,小兄弟可不能再推辞了。对了,那本《梦溪笔谈》小兄弟研读多日,不知道可有心得?一会儿可否一同分享?”朱熹见到了叶青,语气跟神态都轻松了很多,不像刚才那般,还在众人跟前端着他大儒的架子。

    叶青又是愣了一下,听到《梦溪笔谈》四个字时,才真正的反应过来,于是想也不想的直接回道:“嗨,拿回去翻了两页,没看懂,就扔一边了。”

    白纯听到叶青如此回答,顿时面色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这里正在注视之人,哪一个不是文士儒生打扮,怎么他说话也不斟酌下言辞,还嫌不丢人么!

    朱熹同样是一愣,没想到叶青竟然是如此痛快,而后哈哈笑了下,也不知道叶青说的是真是假,打着哈哈笑道:“小兄弟真是风趣,性情中人啊,如此答话,可是与你上次那趁狮子不注意的时候放进去,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呃……这也行?”白纯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面色黝黑的老头儿,这也太会替他人跟自己化解尴尬了吧?

第八十八章 李清照

    叶青、白纯加上锦瑟三人,虽然不认识站在他们眼前,还帮叶青跟他自己化解尴尬的朱熹,但此刻围在周围,特别是刚才把朱熹众星拱月般,捧在中间的文人士子,可是谁都知道朱熹是何等人物。

    就连一边不远处的老妪跟柳轻烟,自然是也知道眼前这个面色黝黑的老头,就是如今大名鼎鼎的儒学至圣朱文公。

    但如今这些人,都有些惊讶于叶青跟白纯,对待朱熹的态度,简简单单的普通礼数,哪怕是刚一见面时行礼,也都是平常礼,连个稍微隆重的弟子礼都不曾施。

    “那个你找我有事儿?”叶青看着打完招呼,还不打算放自己跟白纯离开的朱熹,看了一眼有些发愣的白纯,而后对朱熹问道。

    朱熹突然高深莫测的笑了一下,曲苑风荷处,如今愿意兴致勃勃赶过来的,大多数都是文人士子,而且基本上还都是冲他或者是陆九渊的声誉而来,而叶青三人来此,想必不用多说,自然也是冲着自己,或者是陆象山而来。

    所以朱熹有些意味深长的笑了下后,并没有点名自己的身份,笑呵呵道:“今日在此恰逢小友,不知道小友今日来此所谓何事儿?”

    白纯原本有些发愣的神情,此刻连心思都有些恍然了,这个面色黝黑的老头儿,到底看上了叶青哪一点儿?刚才还是以小兄弟相称,这话锋一转后,叶青就立刻成他的小友了?这人到底是何人?

    为了防止叶青再闹出笑话来,白纯刚要说话,就听见小叔子极为不负责任的说道:“闲的无事儿,过来看看热闹。”

    但即便是如此,白纯还是不等又是一愣的朱熹反应过来,快速的看了看四周一些人望着朱熹那崇敬的眼神,当下心中一紧,立刻再次行礼道:“还未请教先生名讳,还请先生赐教。”

    叶青看了一眼白纯,他自己再傻,也能看出来,眼前这个黑老头,身份铁定不一般。

    自己等人刚走过来,原本被人围在中间的黑老头儿,就能够撇开众人向自己走过来,而后与自己说话时,旁人竟然无一人靠近此处。

    甚至一些人在打量自己时,眼中还带着羡慕的意思,这就足以说明,眼前这个黑老头的身份,在这一片人群中指定是不低啊,完全是一种超然的存在才对。

    但一来自己跟他不熟,又不知道他叫什么,再者他本身对于南宋文人,特别是穿越过来后,打心底里就缺乏好感,所以明知道对方身份不低的情况下,他也不愿意去行礼请教。

    自己是巴不得离这些迂腐文人越远越好,但耐不住白纯这个被文人洗脑的“脑残”,非要过来凑热闹,所以他也只好跟着过来。

    要不然的话,今日有幸来游西湖,他最想的自然是欢歌绕画舫,坐在西湖的画舫上,见识见识南宋更为著名的……花魁名妓,到底是一番什么模样儿,能够让南北两宋,都有皇帝愿意跟她们眉来眼去、上演“土豪”跟“网红”的爱情佳话。

    “等朱文公说出名字来,还不得吓死这个登徒子啊。”柳轻烟揽着老妪的手臂,兴致勃勃的看着不远处的叶青跟白纯,对朱熹行礼。

    “你认识他?怎么认识的?刚才问你时,你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老妪侧头看向向自己撒娇的柳轻烟,疑惑的问道。

    “我才不认识他!谁会认识这种人!看见吗,我觉得他旁边那个貌若天仙的女子,肯定是被他的花言巧语骗过来的,现在被儒家至圣围着,一会儿估计就露馅儿了,而后那位女子,肯定会含愤看着他,然后再悲愤哀怨的跑着离去。”柳轻烟展开想象力说道,总之,在她心里,这个家伙肯定不是个好人,即便是那夜他帮过自己。

    老妪眉头皱的更紧了,从这小丫头嘴里的话语来猜测,两人之间必然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交集,不然的话,轻烟决计不会这么去在意,或者是腹诽一个未曾谋面的男子的。

    老妪看两眼柳轻烟,而后再看两眼那穿着禁军服饰的叶青,思来想去,自从前些日子楼里出了事儿后,轻烟这丫头基本上天天都被自己拴在了身旁,她没有机会跟他人打交道的。

    但轻烟显然是认识这个男子,而且感官还不太好,明显是两人之间发生过误会,或者是那男子轻薄过轻烟。

    可轻烟是那种能够随意被人轻薄之人吗?身为斜风细雨楼的招牌花魁,别人是捧她还来不及……。

    想到此处时,老妪突然间想起一事儿,就是那天晚上,自己让轻烟这丫头,把那晚上刺杀金人使臣的事情详细说一遍时,柳轻烟是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当时紧张的样子,就像是……就像是被马蜂蜇了一下似的,就差从椅子上跳起来抗议了。

    “你跟我老实说,那日夜里,是不是就是他,帮着你处理掉了那两个人?”老妪一边问,一边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她们两人,于是才低声问道。

    “啊?没有,你看他的样子……。”

    “还撒谎,你道我就没有问过红藕还是残玉?雁字跟锦书她们两人向来嘴不严实,不用我问,她们都会告诉我,虽然那日我跟兰舟没有看见协同你……谋刺之人,但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他?”老妪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此刻神色一紧,倒也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只是身上那股才情,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老妪衣着朴素,头上的发髻也是简简单单的挽成一个妇人发髻,一根普通的簪子斜斜插入头发之中,但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寒酸的感觉,相反依然还是觉得这位老妪不可小觑。

    柳轻烟眼见老妪搬出了红藕跟残玉,那夜里她们四人也在场,何况那个登徒子的外貌如此好记,居士只要听她们四人描述几句,自然是能够跟眼前的登徒子联想到一起的,显然这并不奇怪。

    于是柳轻烟依然抱着老妪的胳膊嘟嘟囔囔了几句话后,才小声的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那登徒子,就是那天夜里帮她们刺杀金使的刺客。

    “你跟他那天夜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算了,回去我再好好问你,我现在问你,那人的底细你们可清楚了?是禁军,但又刺杀金使,可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他知道你多少底细?”老妪看着一问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柳轻烟就要暴走的样子,于是只好在心里叹口气,岔开话题问道。

    “不知道,反正就是他帮我们做了那事儿后,把人处理后就没有了踪影,也想不到今日竟然会在这里相遇的。”柳轻烟撇撇嘴,打死她,她也不会把那天晚上到底发生的事儿,告诉任何人的,即便是对自己最为疼爱的居士也不行。

    老妪没再理会柳轻烟,这丫头从小被自己养大,自己身边无儿无女,一直把她当成了亲生的,所以柳轻烟的脾气秉性,她自然是比谁都了解,不愿意说的事儿,就是把嘴巴撬开,也休想让她吐出半个字来。

    坐在那里望着还在与朱熹寒暄的叶青,老妪不确定这个年轻人,那天夜里帮着柳轻烟刺杀金使,到底是为了什么!

    毕竟自己从那天开始,接连分析了好几天,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而且对于帮柳轻烟的人,她更多的愿意把他归到无恶意的,从北地而来的人。

    这样一来,不论是柳轻烟还是斜风细雨楼,都不会存在潜在的危险,但如果此人也是一直生活在临安城,还是一个朝廷禁军的话,自己就得摸清楚这年轻人,帮助柳轻烟到底是为何了,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你不是一直想认识朱文公吗?走,我带你过去认识一下,记住了,要懂规矩,不能按性子乱来。”老妪自己扶着石凳起身,轻声对一同起来的柳轻烟说道。

    “您是想探探那人为何会在那天帮我们吧?想知道他是何居心对不对?”柳轻烟看着老妪,而后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叶青问道。

    “这小脑袋瓜还算是够用,你也不想想,如果人家现在报官,说是我们楼子干的,我们楼子还有我跟你,还有楼子里的那些人,下场会如何?万一以后他以此威胁我们,我们又该怎么办?此人到底是敌是友,你还没有搞清楚,就敢认为朝廷已经不把金使遇刺的案子当回事儿了?朝廷向来善变啊,刚一开始雷声大雨点小的满临安城搜查,是做给金人看的,现在毫无声息了,但不代表朝廷就不会查这个案子了,说不准这个时候查的更是仔细了,连我们都不知道而已。”老妪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下柳轻烟洁白如玉的额头,溺爱的看了一眼后,这才继续往前走。

    而随着她跟柳轻烟离朱熹、叶青等人越来越近时,原本刚才一直在周围,等候着朱熹的其他人,看到老妪时,神情一时间有些呆滞,或者是高兴的样子。

    “啊?这……这不是易安居士吗?没想到竟然连她也亲自过来了。”吕祖谦望着前方的老妪,有些惊讶的说道。

    “是啊,好像还真是她啊,这几年一直都是没有了音讯,也很少听到她新的词作了,只是想不到,今日竟然会出现在此。”朱熹的另一好友林择之,再三确认走向朱熹的老妪,便是李清照时,同样是惊讶的的自语道。

    (ps:对于李清照的安排,不知道大家满意不满意,哈哈。)

第八十九章 大家

    朱熹原本以为,这位名叫叶青的年轻人,在知道自己的名讳后,一定会变得惊讶跟无所适从,或者是对自己赔礼道歉,他一开始对自己态度的轻慢跟鲁莽。

    但叶青的表现让他失望了,甚至连白纯都感到不可思议,叶青在知晓了眼前之人就是朱熹后,竟然……竟然表现出了完全出乎意料的神情。

    在诚惶诚恐、心情紧张的白纯眼里,叶青此刻打量那朱熹的眼神,就像是……就像是在打量一件价值连城、闻名已久的古董,或者是一副绝世名画吧。

    眼神放肆的从头到脚的仔细打量着眼前,笑容满面、背负双手,一身文人傲骨,像是等待着叶青诚惶诚恐向他道歉的朱熹。

    “我去……今日没想到,竟然有幸见到活的。”叶青放肆的继续打量着朱熹,嘴里的话语让白纯,忍不住的狠狠在他腰间拧了一下。

    而原本背负双手、满脸自傲的朱熹,闻言差点儿把眼珠子瞪的掉在地上!

    什么意思?世间难道真有不识自己之人?自己已经做好了就像是往日里,好友介绍自己给其他人认识时,含蓄而又谦逊、得意而有谦和的样子了,不想这年轻人,打量自己的眼神却是越来越不对,自己仿佛就像是一幅画般,放在他眼前任由他在打量。

    而叶青心里自然是震撼无比的,只是他的震撼,并不是因为朱熹的盛名远扬,而是一种完全意料不到,阴差阳错的竟然能够见到,活着的在后世依然被人议论来议论去的朱熹。

    与他人、特别是白纯的第一反应不同是,叶青在知道眼前的黑老头儿就是朱熹后,下意识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要跟朱熹合影,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逝,因为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没有手机跟朱熹拍合照。

    这种感觉很奇妙,一种完全自认为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时,叶青的第一反应跟常人没有任何区别,就是想要记录下来这一刻。

    所以当白纯在他腰间掐了一下后,叶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好像有点儿失态了,不过就在他还未来得及,重新跟笑容开始变得有些僵硬的朱熹再次打招呼时,眼前又再次发生差点儿让他大呼“卧槽”的事情。

    只见朱熹开始有些僵硬跟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而后望着侧方向他走过来的一老一少两位女子,脸上多少有些尴尬的神情急忙换成了另外一种坦然的笑容。

    “易安居士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朱熹竟率先向那老妪行礼,笑容满满的说道。

    “老身见过朱文公,前些日子便已经听说,今日在西湖先生将与象山先生在此论道,于是便想着过来领略下先生之风采,不想在此就先遇到了先生。”李清照不管是还礼,还是说话,完全没有像她后面的柳轻烟一般,行女子之礼,而是以男子之礼行之。

    但即便是这样,在场的所有儒生、士子、文人雅客,没有一个觉得李清照的此番行礼有何不妥之处,反而是一个期待的看着词中大家,与理学大成者笑语相谈。

    “她是不是就是李清照?”叶青看两人在寒暄,那么这里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于是跟白纯便往旁边走去,小声的问道,至于李清照身后的柳轻烟,叶青一时之间并没有注意,毕竟,易安居士四个字,差点儿又把三字经说出口。

    “你……你是不是真傻?易安居士是不是李清照先生,你不会真不知道吧?我看你真不是失忆了,你是脑子变傻了!”白纯现在有点儿后悔了,早知道今日会如此,就不该跟他约好了在西湖相见,还不如让他踏踏实实在燕府当差,自己跟锦瑟两个人游西湖呢。

    “我这是虚心求教、不耻下问,你什么态度你?我傻不傻你不知道?你是不是特希望有个傻乎乎的小叔子啊?”叶青又在白纯这里碰了个钉子,不满的小声抱怨道。

    “锦瑟都知道这位先生的名讳,为何公子却是像第一次听说呢?”锦瑟脑袋顶的鲜花儿,在阳光的晒照下,开始变得有气无力了。

    “你少帮着你家小姐说话,你知道名字,跟你见过真人能一样吗?我只是奇怪真人会出现在眼前而已。”叶青给自己的失忆找补着理由,但显然白纯跟锦瑟都不满意他这个蹩脚的理由,不约而同的哼了一声。

    而接下来令朱熹、叶青、白纯、包括锦瑟,以及众多围观的文人士子,大跌眼镜的是,当易安居士看着叶青打算离去时,竟然开口喊住了叶青。

    “这位小友请留步,老身有件事儿想要请教小友,不知道小友可愿意为老身解惑。”李清照对着朱熹谦和一笑,而后直接略过朱熹,向着叶青三人的背影走了过来。

    “咱们今天是不是出门没有看黄历,早知道就不该听你的来这里。”叶青看着周围望向自己的目光,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喊自己呢。

    而白纯跟锦瑟更是奇怪了,叶青到底怎么了?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朱熹远远望见,都要撇开众人过来跟他打招呼,而现在就连易安居士都要当着众人的面,给足了他面子的主动开口请他解惑?这个世界疯了吗?还是说自己在做梦?

    小叔子是真傻还是假傻,白纯现在有些觉得,好像家里真正傻的是自己跟锦瑟,而非是小叔子。

    “嗨……不对,您好,那个……晚辈……怎么是你?”叶青转过身,突然间不知道面对这些文人墨客,自己该如何自称时,一下子就看见了李清照身后不远处,一脸铁青的柳轻烟。

    看到柳轻烟跟李清照一同向他走来,叶青第一反应竟然是捂住了嘴,这个动作顿时让柳轻烟心头火冒三丈,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夜在房间里,两人之间暧昧到不能再暧昧的场景。

    特别是看着叶青那一双咕噜噜的眼睛,柳轻烟不用想都知道,这个登徒子的脑海里,肯定是想起了那夜自己跟他在一起时的画面!要不然他为何当着自己的面捂着嘴唇!

    仿佛是鼻尖又传来那吐气如兰的幽香气息,特别是那事后想起来,被自己按在墙壁上壁咚的柔软细嫩的娇躯,叶青的一双眼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柳轻烟的身上,甚至是连一旁的李清照,都被他忽视了。

    柳轻烟一肚子的怒火当着李清照的面却不敢发作,只能圆睁一双美目,如同利刃一般狠狠的瞪了叶青几眼,然后才看见叶青放下捂在嘴上的手,向居士行礼道:“禁军都头叶青,见过易安居士。”

    叶青对着李清照正色行礼,这让一旁的朱熹都是一愣,刚才叶青在知晓自己的名讳后,可并没有表现出如此尊重的态度来,为何见到李清照,却表现出了超出对他的尊重?

    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朱熹,心头不由的升起一股被轻视了的不快,但脸上依然是保持着极有大家风范的笑容,淡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小友有礼了,老身有句话,想要请教小友,不知道小友可愿意为老身解惑?”李清照微微仰头,看着身形高大的叶青,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说道。

    “不敢,如果有在下能够帮上忙的,实属是在下的荣幸。居士……。”叶青抬头望了望四周,李清照的身后跟着咬过自己手臂跟嘴唇的小狗,那么李清照说让自己帮她答疑解惑,显然还是那天晚上刺杀金人的事情了,所以看了看在曲苑风荷的廊桥尽头,一座假山那里倒是略显僻静,于是伸手恭敬的虚请道:“居士这边请。”

    “那就多谢小友了。”李清照先向叶青点点头,而后才回身对着朱熹微笑道:“先生,老身得罪了,打扰了先生与这位小友谈话,改日定当登门赔罪。不过老身与小友之间确实有些疑惑,所以还请先生莫怪。”

    朱熹望着李清照有礼有节的样子,而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叶青,含笑对李清照说道:“居士请便,仲晦不敢当。这位小友也是与仲晦刚刚认识,之前曾有一面之缘,小友说话风趣幽默,今日在此偶遇,所以才会在此驻足相谈。”

    “那就多谢了。”李清照再次向朱熹行礼,而朱熹也是保持着君子风度的向李清照回礼。

    众目睽睽之下,不论是李清照还是朱熹,都表现出了文人士子该有的大家风范,所以在场围观的人,除了吕祖谦、林择之心中有些替朱熹愤愤不满外,其他人都是和颜悦色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幕。

    而白纯跟锦瑟则是有些目瞪口呆的不知所措了,本来朱熹的名讳已经让她们两人如雷贯耳,加上朱熹还主动与他们攀谈,更是让两人受宠若惊,不想此刻,小叔子竟然还引起了另外一位词坛大家,易安居士的兴趣,甚至还要与小叔子详谈!

    这是什么情况?自己跟锦瑟,可是从来没有听叶青说起过,他认识易安居士啊,要不然刚才他也不会,傻乎乎的还问自己,易安居士是不是就是李清照本人了!

    怎么转眼之间,小叔子就对易安居士表现的恭恭敬敬,而且从两人心照不宣的简单谈话上,就算是傻子,也能够看得出来,他们之间仿佛、好像,还真是有什么事情要相商,不然的话,不可能简单一句话,就让叶青顺毛驴似的,心甘情愿跟着易安居士往前走去。

    (ps:一直想感谢,但老是忘,所以今天感谢吧,谢谢“书友冒泡戳”、“闲鱼粉丝”、“七寸天光”、“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卖萌的流年”、“小家陈少”、“流浪叶姿”、“书友55785633”、“书友55290007”、“ahricool”、“lyxhuser”、“小学生初中生”、“丽燃晴昂”、“仲宣驴鸣”、“书友55823106”、“浮生之魄”、“请叫我大懒锤子”、“扬子阿森”、“自然选择号”、“狮子骢”、“**丝奶爸”、“雾隐才藏”各位大大的打赏跟月票鼓励,一起加油努力吧!感谢你们打赏,以及对《宋疆》一书的肯定!)

第九十章 文人相轻

    朱熹在李清照跟叶青转身离开后,面色依然带着谦谦君子的风度,但一双眼睛已经阴沉了下来,一开始对叶青的好感,因为叶青对他与李清照截然不同的态度,也开始变得截然不同。

    而对于李清照,自然是当着众人的面,他朱熹也不过是让两人颜面上都过得去,才会如此谦谦有礼的与对方寒暄。

    “这……这也太不像话了吧,明明知道是仲晦你在跟那禁军说话,竟然夺人所爱的……。”

    “不,此言差矣。”朱熹打断了林择之抱打不平的话语,低声喃喃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自持才名、但却不守妇道,两度为人夫最终也是落得如此地步,时也命也!《礼记·乐记》言: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于是有悖逆诈伪之心,有淫泆作乱之事。如师言:人心私欲,故危殆。道心天理,故精微。灭私欲则天理明矣。”

    “可我刚才看仲晦兄对那禁军多有兴趣,难不成那年轻禁军有何教我等?”吕祖谦也同时间走了过来,对于朱熹低声骂李清照的话语,他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

    但不管如何,易安居士与仲晦之间,并不像是旁人看到那般和谐友善才对,两人之间虽有过数面之缘,但彼此对彼此的学术,对彼此看事待人的方式,都有着极大的不同甚至是对立。

    李清照先嫁赵明诚,在赵明诚死后,按照朱熹所言,就该坚守节操、守身如玉,谨遵妇德才对。

    而易安居士却是再嫁张汝舟,后又因识人不清,再嫁之后才发现张汝舟不光市侩,而且她的书画、古董珍玩经常被张汝舟偷走变卖,时不时还会拳脚交加。

    于是李清照又不顾宋廷律法之规:即便妻告夫属实,也需判处两年监牢之律法,最终成功与张汝舟撇开关系,经过友人的帮忙、托关系,最后坐了九天牢才算是将此事儿完全解决。

    但即便如此,易安居士的名声在此过程中也多有受损,加上华夏民族落尽下石、墙倒众人推、文人相轻的众多“优良传统”,李清照这些年就像是销声匿迹了一样。

    自然,任何事情都是两面性的,有人骂就会有人赞,所以李清照如今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种矛盾体,有人敬仰、崇拜她,就有人不屑、讥讽、咒骂她。

    很不幸,朱熹便是最为看不惯李清照两嫁人夫,还要主动与张汝舟脱离夫妻关系的名望之人,不过好在两人之间因为彼此名望的关系,并没有公开撕破脸皮,朱熹也不过是私下里才会说上几句,而李清照也权当没听见,装作不知道。

    “人有耻,则能有所不为。易安居士非也。”朱熹捻须,望着渐渐远去的两人背影,再次泄心头不快的说道。

    至于吕祖谦对于询问叶青的事情,朱熹则是一句也没有回答,而后便继续往曲苑风荷的深处走去,在那里,他也将再次与陆九渊论道。

    白纯跟锦瑟,看看一边往曲苑风荷深处走去的朱熹等众多文人墨客,而后再看看另一方向,有点儿形单影只的叶青跟李清照,就连那跟随在易安居士身后的女子,此刻也站在了离她们的不远处,静静的望着那两道人影。

    貌若天仙的女子就如同山林中的老虎一样,哪怕是彼此跟彼此互不相识,往往在见了第一面时,就会迸发出旁人难以察觉的火花跟敌意。

    如今白纯跟柳轻烟之间就是这样,两人虽然谁也没有说话,甚至是都没有正眼看彼此一眼,但余光早就已经把对方扫了个遍,不论是衣着还是发饰,或者是佩戴的首饰等等,都逃不过彼此的火眼金睛。

    暗自揣测的两人,都知道彼此肯定跟叶青之间有着关系,但谁也不愿意去捅破这层窗户纸,于是各占一侧,或是赏景或是低头想心事,就是不看彼此的立在那里,等候叶青跟李清照的归来。

    “小友真的只是一个禁军都头这么简单?”行出不远,李清照首先便已经开口,毕竟,事关重大,这个时候自然不是跟眼前的年轻人,比城府的时候。

    何况,自己一开始就点明扼要、开诚布公的要跟对方谈话,所以这个时候再故作姿态,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何况眼前的年轻人,又不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不错,在下就只是一个简单的禁军都头。”叶青也不故弄玄虚,刚才那些人里面,真正说起来,让他打心里尊重,也就只有李清照了。

    千古第一词人也罢,可以堪比后世的第一女性也罢,最起码婚姻不幸福,敢于在这个时代,哪怕是坐牢也要离婚的做法,比起后世的大部分女性,就要强上太多了。

    “为什么?”

    “她是谁?”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而后两人相视一笑,叶青则是先回答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为了保命,迫不得已才起了杀心,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哦?此话怎讲?”即然眼前的年轻人愿意坦诚,李清照便也不着急了,心里最起码有点儿底了,不论如何,眼前的年轻人,不是想要加害斜风细雨楼就行。

    “看见我这一身行头了吧?”叶青光棍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皮制铠甲,雁翎刀在他出来的时候,就交给李横等人了,所以如今除了背上的背包,便空无一物。

    “如何讲?”李清照在临湖的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下,远望着不远处的廊亭,只见年轻男女正在廊亭里的桌面上,放置了美酒与水果,就连古筝也被他们放置在了上面,显然是要在此陶冶性情。

    “我现在虽然还是禁军都头,但……还是临安商贾燕家的护卫,明白吧?”叶青不必说的太透,想必眼前的千古第一词人,定然能够想通其中环节。

    他隐去了白纯的事情,只是不想把白纯牵涉进来,因为那样的话,势必会把汤家也牵涉进来,如此一来,说不准有一天,自己就有可能被汤家那棵大树,真正的盯上,而后要置自己于死地了。

    李清照默默的点点头,望着西湖波光潋滟的湖面,燕家大小姐被伏击一事儿,就发生在金使死在斜风细雨楼的当天,而眼前的这个禁军,如果是燕家护卫,倒是也算能够解释的通了,但好像多少有点儿牵强吧?

    一个禁军护卫,被燕家雇佣,为何会这般死心塌地的帮着燕家清除隐患与威胁呢?他与燕家关系匪浅?如若如此,为何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卫,还要穿着这一身低等禁军的服饰。

    “道理是可以说的通,就这么简单?”李清照笑了笑,笑容里并没有怀疑跟警惕,相反,还显得有些宽和跟大度。

    “差不多就是这么简单。”叶青耸了耸肩,看着李清照说道。

    脑海里却已经开始在勾勒,要是早些穿越过来就好了,也能够看到这坐在自己眼前的千古第一女词人,年轻时长得是多么的貌美如花。

    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在近五十岁了,还能再嫁人,而且还有勇气离婚、坐牢,这简直就是上一世的女人都没有勇气做到的事情,千年前就有人敢如此做了。

    “我听说燕家大小姐被伏击,但金人却是全部被反杀,此事是真还是谣传?”李清照看着叶青的眼睛,一直在自己脸上打量,也不生气,继续淡淡笑了下问道。

    “您就别拐弯抹角了,我知道您还是不放心我,但我说的都是事实,而且不瞒您说,那天伏击我就在场,其中四人还是被我所杀。”叶青眼神真诚认真,收起了刚才打量李清照苍老面容的轮廓视线,放弃了在心里继续刻画李清照,年轻时的样子的心思说道。

    李清照再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吟了下说道:“所以你就跑进了斜风细雨楼杀人,只是没有料到,竟然还有人跟你抱着同样的想法,对不对?那你就没有想过,此事儿会给斜风细雨楼带来麻烦?”

    随着李清照的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廊亭里,那摆在桌面上的古筝,在一个婀娜女子的纤纤十指下,开始响起了动人的琴声。

    “斜风细雨楼那么大的产业,要是朝廷没人,恐怕早就被三教九流收保护费的登门拜访了,所以即便是死一两个人,相信也能保全自己对吧?事实可就摆在眼前啊。”叶青笑了笑,看着刚要张嘴反驳的李清照,立马加了一句话。

    这些日子斜风细雨楼,可是一点儿都没有被金使被刺在她们楼里这件事儿波及到,第二天就还是如同往常那般营业,哪怕是临安城大街小巷都是禁军在巡逻,大瓦子一带跟被挖地三尺似的,斜风细雨楼都是纹丝不动,就跟人不是在她们楼里被杀似的。

    那几日,他自己天天带着锦瑟在临安城穿大街走小巷,说是在闲逛,或者是去往燕家的几个作坊跟铺子,但查探朝廷对于金使被刺后的反应,也是他叶青的重中之重不是。

    “你倒是挺聪明,心思还颇为灵活,其实啊,就算是斜风细雨楼被波及了,你自己心里也不会有半点儿内疚对不对?”李清照看着叶青,笑意变得意味深长。

    在叶青看来,听话听音,怎么自己越听,越觉得这千古第一女词人,有种想要讹自己的感觉呢?

    “别,我不聪明,但也不傻,事赶事,赶上了没办法,也是为了活命、讨口饭吃。”叶青连忙拒绝第一女词人对自己的恭维,这可能是一个陷阱,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在人家眼里,或许并没有什么价值,但还是小心为上。

    “你那天夜里,跟她之间可是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轻薄她了?”

    “没有,绝对没有,怎么可能!”叶青一惊,李清照变脸太快了,那一脸八卦跟怀疑的表情,特别是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让他差点儿蹦起来否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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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宋为图、画城为域,以山为脊、量河为疆。草原狼成吉思汗、穿越者禁军叶青、完颜金国势渐微、大理段氏与西夏,谁主华夏沉浮!谁将问鼎中原!宋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