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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叶7     宋疆txt下载     宋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五十章 乌合之众

    两个时辰的时间,对于叶青来说可谓是度日如年,在前厅里是如坐针毡,他很想立刻出去看看,如今曲阜县,特别是圣人书院那边是一副什么样儿的画面。

    领兵打仗多年,自然是比别人更为清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

    而如今这千多人的书生聚集在曲阜,如同一群乌合之众,不管朱熹还是谁谁谁,即便是在众书生之中再有威望,但他们也是凡人绝非是圣人,也得吃喝拉撒睡才是。

    穷酸文人的称呼显然不是白叫的,家境殷实的毕竟是少数,所以如今这么多人,因为朱熹等人的名望聚于此地已经大半个月有余,叶青自然是不相信,他们这么多人不会出现断粮的事情。

    而且即便是有些家境殷实的可以接济那些囊中羞涩、家境贫寒的书生士子,但是否所有囊中羞涩的书生,都会拉下脸、放下书生的傲骨跟尊严,心甘情愿的接受他人的接济呢?

    本想写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八个字,但叶青想来想去,完全没有比朱熹亲自开创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有杀伤力。

    自己身为带兵之人,自然比朱熹清楚人员管理的难度,更何况这些个书生,必定一个个是自命不凡之辈,即便是有些人愿意接受他人在经济上的接济,但只要这八字箴言一出,怎么着也能够使得朱熹阵营,瞬间就分裂成两派吧?

    不战而屈人之兵,叶青只记得这句话,但用什么手段来实现这句话的意思,叶青才不会在乎手段是否光明磊落还是阴险狡诈,毕竟战场上,光明磊落死的是自己,极为不划算。

    在贾涉的陪同下,一副意气风发,满身写满了看好戏的叶青走出驿所,行走于曲阜并不算是宽敞的大街上,看着商铺卖给客人手里的一张张纸,特别是那一张张熟悉的纸张,包裹着吃食送到了客人的手里,叶青的脸色瞬间变得翠绿无比!

    “贾涉,看看他们手里的纸张是什么纸张!”叶青一边说,一边拉住一个擦肩而过的行人,上去就抢人家手里的吃食。

    “喂,你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是明抢我手里的吃食不成?信不信我拉你立刻去见官!”行人紧紧抓住手里的吃食,胳膊尽力向后伸长,确保自己刚刚买的食物,不被眼前这个看样子不像是乞丐的青年抢走。

    “手里的纸我看看。”叶青指了指行人手里伸向后方的手,不顾街道上其他行人惊讶的侧目,贾涉瞬间抢走了人家的吃食,把手里的纸张递给了叶青。

    “大人,您看……。”贾涉苦着脸看着上面的八个沾满了油迹的大字: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钟蚕是怎么办事儿的?”叶青并没有伸手去接那纸张,因为就在他看着上面的八个字时,才发现周围的不少行人手里,不管是包裹茶叶还是吃食的纸张,大部分都是上好的白纸,而且每张纸上,不出所料的,似乎都会有这八个字。

    “大人,现在怎么办?”贾涉瞬间觉得,钟蚕是不是偷懒了,把这些他们辛苦了一宿没睡写出来的八字箴言,一股脑儿给了这些商贩。

    没再理会贾涉的问话,叶青径直走到一个商贩跟前,看着那

    首旁薄薄的几张极为熟悉的纸张,问道:“还请问掌柜,这些纸张从何而来?”

    掌柜抬头看了看叶青,随意的答道:“你也想要去捡啊,恐怕现在不会有多少了吧,不过你可以去碰碰运气,就在圣人书院跟孔庙那边,跟下了雪似的,满地都是这些写废了的纸张。”

    而与此同时,整个圣人书院则是已经乱做了一团,昨日里还能够称兄道弟、堪称莫逆的文人书生,此时已经跟对方是愤愤的跟对方划清了界限,或者是正在争吵理论着。

    总之,进入到了圣人书院,便如同进入了菜市场一般嘈杂混乱,斩钉截铁的慷慨激昂声此起彼伏,一个个涨红着脸庞,或者是一个个一脸茫然。

    所有的三五人围成一圈的争吵中,如果仔细研究便会发现,面红耳赤、愤愤不平,如同受了奇耻大辱的书生,大都是一些家境贫寒的书生,挺着胸膛、斜望天空,一副大义凛然的君子风骨之势。

    而那些被指责者,大部分都是家境颇为殷实,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时不时的会接济那些贫困书生的文人,此时一个个神情茫然,或者是皱眉不语,手里攥着那不知道谁故意散落的八个大字: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朱熹的桌面上此时也已经放了厚厚的一摞,全部是一些七扭八歪,甚至有些看起来根本就不是字的字。

    阴沉着脸的朱熹,不理会满屋子的十来人,连同他一起有资格在座的几位,同样一个个是面色阴沉,愤愤的望着那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八个字的纸张。

    “朱先生,这些必然是一些宵小之人故意搬弄是非,再任由事情如此下去,我们……我们这些人恐怕就要做鸟兽散了。”其中一个手里的纸张已经揉成了一团恨恨说道。

    “朱先生,如今外面已经有好几个同乡撕破了脸面,扭打了起来,原本还是慷慨解囊之举,但如今……却是变成了恶意羞辱之举,此事我们需要立刻制止啊,绝不能让事情再闹大了。”张恃目光扫过书房的众人,也跟着开口道。

    “此事儿非同小可,宵小之人行如此阴险之事儿,便是要挑拨我们相聚在此,祭祀圣人,先生,报官吧,若不然的话,不出两日,能够留下来共襄盛举的可就不会太多了。”另外一位同样是语重心长的劝着沉默不语的朱熹。

    “报官怕是没用的。”眉头紧锁的朱熹叹口气说道。

    “为何?曲阜县衙并不远,只要我们报官,由他们来告知外面那些人,这是宵小之人所为,如此岂不是就能够把此事儿化解?”第一个开口的书生问道。

    朱熹凝重的扫过书房里的众人,再次叹气道:“今日这件事儿,怕就是叶青所为,所以我们报官又有何用?”

    “叶青?”那人一惊,急忙问道:“朱先生是说,是……是……是收复北地疆域,被朝廷差遣为北地节度使,统管整个所有失地的节度使大人?”

    “不错,正是他。”朱熹平静的说道:“前日里老夫拜访的便是他,加上他当年与老夫之间有些过节,所以……今日之事儿必然是出自他的手。此人向来诡计多端、阴险狡诈,若是想要报官来助我们

    解决此事儿,怕是正中他的下怀。”

    随着书房里的朱熹说完话,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的书房内,瞬间变得安静无比。

    跟随着朱熹,或者是南边的文人士子,大多数都知道朱熹当年曾经被叶青迫害过,还被关进过皇城司内,而且这两年间,叶青在南地民间的声名也可谓是毁誉参半,既有夸赞他的百姓,但也有贬低他的官员、士子等,所以叶青的声名在南地文人士子心中,可谓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枭雄。

    相比较而言,北地的一些书生文人,对叶青的好感就要多多了,在他们看来,叶青能够收复失地,治理河道、赈济灾民等等举措,加上去年还曾与卷土重来的金人在济南附近又打了一场胜仗,成功的击退了来犯的金人,所以叶青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跟名望,足以称作是英雄跟正义的化身了。

    朱熹终究是文人,虽曾为官,但终究是以失败而败走朝堂,所以在阴谋诡计之上,他想要跟叶青较量,完全就是以己之短搏人之长,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胜算。

    而且他刚刚的那一番话,看似颇为公正的在陈述一个事实,但听到北地书生的耳朵里,即便是表面上不做评论,但心里头依然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把自己了解的叶青,跟如今朱熹的为人做着一些比较,从而决定着这个时候,到底自己该站在哪一边。

    书房内短短的沉寂过后,便是南人与北人的言语交锋,或者说是北人的质问、南人的解答,而所有的问题,统统都是关乎于叶青的,而被人听到的,却是他们从来没有听过的一些对叶青的恶评。

    如同一些没有长脑子的键盘侠一样,自出生那日起,他们的脑仁儿便随着胎盘被一起扔掉了,所以南人眼里的叶青,自然是一个想要自立为王、飞扬跋扈、自大自傲的宋廷官员。

    叶青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而后围着圣人书院满意的转了一圈,时不时的还能够欣赏到争吵的面红耳赤,甚至是坐地绝食的文人士子,于是叶大人的心情瞬间舒畅了很多。

    同样,有着种花家军把守的孔庙,一道道高大的门口都站着目露凶光的种花家军兵士,而门口同样还有一些文人士子,正在跟种花家军的正将等人,在理论着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封锁孔庙的举动。

    贾涉气喘吁吁的终于在孔庙的第一道门口,找到了夹杂在文人讨伐种花家军的文人大军中,如同一个乡巴佬一般,就差把两手揣在袖子里,正兴致勃勃的看着各个文人吐沫横飞的指责着,不为所动的种花家军。

    “大人,朱熹派人找您了,我说您没在,出城了。”贾涉把兴致勃勃的叶青,从文人堆中拽出到一边低声说道。

    “可有说什么事情吗?”一脸笑容的叶青,一直是感兴趣的看着那几个理直气壮的文人士子。

    “想跟您再谈谈,差遣过来的人说了,他愿意做出让步。”贾涉低声说道。

    “姥姥,现在想谈了,昨日里不是还稳坐不动吗?晚了。不管如何,我们也得把明日的计划做了才行。”看着一群文人士子呵呵傻笑的叶大人,眼睛中再次开始泛出猥琐狡诈的光芒。

第九百五十一章 进退两难

    文人最大的缺点便是刚愎自用、泥古不化而又意气用事,遇到世间不平事时,一腔热血比谁都要高昂,但正是因为他们固执己见、不懂变通的性格,向来又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而善权谋、识诡计者,要么在当代就成了朝堂之上的佞臣、权臣,完全不在计较身后名,要么便是轰轰烈烈、忠君爱国一生后,留下了供后人茶余饭后、争吵不休的是非谈资。

    从上往下看,从下往上捋,在科举盛行的时代,在文人占尽上风的治国安邦之中,有影响力的文人大多失意于当下,得意于后人对于他的评价。

    得意于文坛、失意于朝堂,但即便是这样,依然是有着大多数的文人,凭借着一腔忧国忧民的热血以及理想抱负,削尖了脑袋想要立于朝堂之上,寄望着靠本能的理想主义,来使天下变成他心目中的那般理想,但终究都是在朝堂之上撞的轻则头破血流,而后意志消沉、浑浑噩噩的渡完一生。

    重则更是家破人亡、身败名裂,终其一生也被钉在了耻辱柱上,只能够靠着后世的客观立场,如同重生一般变成了让人仰望的存在。

    不论是在如今,还是在后世,这样的事情一直都在发生着,活在当下的从来没有人会去珍惜、仰望,唯独死了之后,他一生的成就便会立刻被拔高到另外一个高度,言论之下便飞仙成圣。

    就如同后世的一些文体明星一般,活着的时候谩骂多过赞扬,但一旦去世或者退役后,立刻就摇身一变成了艺术家、大师,其成就瞬间就成了不可超越的经典。

    远古吹的人越来越多,就如同当下的文人士子一般,在死者为大的“权利”下,站在道德制高点,打着祭祀死人的旗号,行着为自己谋私利的行径。

    祭祀孔圣人、修缮孔庙的举动,既能够让孔圣人的威望在诸多统治者为了民心的情况下,无限的拔高,同样,也能够让统治者借助于此收获更大的利益。

    孔子如是、关云长如是,未来的朱熹也是如此,生前无法为统治者带来更多的利益,但在改朝换代后,却是能够带来超乎寻常的集团利益。

    朱熹想借助修缮孔庙翻身,从而能够化解来自临安朝堂之上,韩胄对于他的打压,顺带着还能够给叶青添堵达到一举两得的目的。

    “所以说白了,朱熹显然如今对于朝堂还未死心啊。”叶青端着茶杯,看着忙碌了一天的萧贞说道。

    萧贞却是有些不太相信的撇撇嘴,道:“叶大人,是不是有些……过于小心之人度……。”

    “今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八个字,就已经看出来了,难道你还不愿意承认?”叶青放下茶杯奇怪的问道:“当年我跟朱熹结怨时,朱熹的经济来源完全是来自范念的资助,而如今,张恃以及他的学生林择之则是替代了当初范念的作用,按理说,他更应该做人堂堂正正、自力更生才是……。”

    萧贞苦笑,叶青这明显是在给朱熹罗织罪名,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叶青如今想方设法,都是为了把朱熹的声名再次拉低,使得其在北地刚刚积存的一些声望,瞬间化为乌有罢了。

    “汉字博大精深,所有的圣人言,确实如叶大人所言,每个人读之都能够得到不同的理解。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也可以说是对于妇人的贞洁之言,但同样也可以视为君子当改磊落坦荡,而到了你嘴里,却是变成了不接受他人的资助,所谓的无功不受禄。叶大人,你若是这样理解,那圣人言可就能够被你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算账了。”萧贞说道。

    “唉……其实啊,谁知道当初不管是孔圣人还是朱熹,抑或者是谁谁谁的,是不是故意把这些话说的这么模棱两可,从而使得爱钻牛角尖的后世文人,才可以随便来解释他的话,总之,这于他没有任何坏处,不管从哪个角度理解,都是对人的教化跟教导,所以模棱两可如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深不可测啊。”叶青摇摇头,也不再去研究当初圣人的这些话,如何理解才是最为正确的。

    在他看来,不管是圣人言还是民间俗语,只要能够在恰当的时机、合适的机会为自己所用,为自己带来利益,他也愿意推崇这些圣人的话语。

    “但是你如此是不是有些太阴损了?”萧贞摇头,想想明日午时,一口口大锅架在了圣人书院的附近,而后让人垂涎欲滴的饭菜香味儿,随着微风飘进书院内,到了那时候,朱熹的脸色恐怕……会很难看吧。

    而且叶青更为阴损的是,他之所以如此做,明面上并非是为了报复朱熹跟那些文人士子,而是为了赈济灾民啊。

    自己今日一整日都在曲阜各地,找寻刚刚在元日后回因逃荒而再次回到故地的灾民,如今已经聚集了近三千人,一个个衣衫懒喽、面黄肌瘦,明日一早便会齐聚曲阜乞讨,所以叶大人明日便会放赈灾之粮,而后还会在几日之后让众灾民领到一份,能够在秋收前养活一家人的口粮。

    如今刚刚春耕完毕不过几日,济南府虽然给回到家乡的灾民调拨了种子,但在秋收前的日子,都得是提着裤腰带,一份口粮当成两份来吃,所以自己今日周遭转一圈,自然是让那些刚刚安置的灾民趋之若鹜,巴不得立刻就到曲阜县解决这几日的温饱问题。

    朱熹晨读完毕,林择之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惊慌道:“先生,那叶青又出下作法子了,他在书院不远处架设了数百口大锅,如今正在煮饭熬肉,他……他这完全是为了再次分化瓦解我们,难怪昨日里他拒绝跟您见面。”

    朱熹皱眉,心里骂了句阴损,只是不等他开口,张恃也是慌忙跑了进来,不过相比较于林择之脸上的惊慌,张恃的脸上却是带着几分喜色:“朱先生,好消息。封禁了一日的圣人庙,今日撤离了,据说是因为曲阜涌进了数千灾民,那些兵士都被撤出去维持秩序了,如今我们便可再次聚于圣人庙前了。”

    “无耻之尤,叶青真小人也!”朱熹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桌面上。

    张恃一愣,还来不及问,就听到旁边的林择之问道:“张先生,您刚刚回书院前,难道没有看到那曲阜县衙架设起来的数百口大锅吗?”

    “看到了,据说是官府为了赈济灾民而设,这不是好事儿吗?官府赈济灾民,我们祭祀修缮圣人庙,岂不是互不干涉?”

    张恃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如今不管是叶青还是济南府,都还没有同意他们私自修缮孔庙。

    “这正是叶青的阴狠之处。”朱熹从书桌后面走了出来,面色比昨日被叶青拒绝商议后更显得难看,凝重说道:“这个时候赈济灾民,又把地方设于此处,名义上说是书院此地宽敞,方便官府安置施粥,实则是在分化家境贫寒跟家境殷实的书生之间,产生更大的恩怨。昨日里刻意曲解老夫之言论,已经闹的书院沸沸扬扬,今日再是赈济灾民,既能让一些人垂涎欲滴,又能够让在此的士子看到他叶青爱民的一面,从而赢得好名声。而更为重要的是,叶青此举如同杀人诛心,我等聚集于此要花费大量的钱财修缮孔庙,而叶青则是用大量的钱财来赈济灾民,如此比较之下,我等心系天下、心系百姓的举动,就更加站不住脚了,如此一来,只会让我们颜面无存,受到灾民跟天下人的唾弃,好阴损的计谋啊。”

    “那……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张恃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实在没有想到,一场看似偶然的赈济灾民,竟然其中还有这么多的门道。

    “先生,要不……要不我们先暂时后退一步,避其锋芒?我倒要看看他叶青,口口声声说没钱修缮孔庙,又能把这一手操持的赈济灾民一事儿持续多久。也好让更多的天下人看看……。”林择之气的牙痒痒,叶青的心思简直是太歹毒了。

    “不可,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叶青赈济灾民,即便是他一手操持,但赈济灾民何错之有?相反,倒是我们,若是无视灾民继续请求修缮孔庙,只会受人唾弃谩骂,决计使不得。”朱熹瞪了一眼林择之说道。

    “那我们便后退一步,不与他计较,先让如今这些文人士子散去,等过了这阵风声,我们再卷土重来如何?而且,如今书院里的书生文人,因为叶青昨日的卑劣之举,已经不再是同心同德,所以我们此时借机而退再缓缓图之,也算是能够全身而退。”张恃颇为赞同林择之避其锋芒的意见说道。

    “晚了。”朱熹仰头惆怅叹气:“叶青行事向来果断、狠绝,我们如今退出,只会落下更多的把柄给叶青。比如……见到诸多灾民后,我们便一溜烟儿的跑了,修缮孔庙一举,便会被他罗织为沽名钓誉,更会惹的天下人唾骂我等无视苍生之温饱。而若是继续坚持修缮孔庙,同样是会被叶青罗织为不顾天下灾民的死活,宁肯把钱财修缮孔庙,也不愿意救济灾民的罪名。总之……。”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那我们该怎么办?这个叶青,真是可恶至极!”林择之愤愤怒道,不管怎么说,叶青此举,确实是轻易的把他们推到了进退两难的境界,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来,处境着实是尴尬的让人难堪。

    “如今书院里闹成了两派,加上昨日到今日有些人一天一夜不曾进食,叶青又把赈济灾民之地至于左近,朱先生,我们不能如此坐以待毙啊。”张恃顺着书房里的淡淡香味,动了动鼻子,瞬间明白,外面那赈灾的吃食香味儿,已经传进了书院内。

    “我去找叶青。”朱熹面色阴沉,此举简直是太过于无耻下作!

第九百五十二章 和为贵

    前日里朱熹还自认为自己有跟叶青在曲阜相抗衡的实力,昨日里叶青的举动,一度还让朱熹认为叶青此举靠着自己的的言论,乃是黔驴技穷之举,不出两日便会主动来找自己商谈。

    而昨日自己派人前去接洽,虽然有希望跟叶青商谈的意思,但更多的则是试探叶青,想看看叶青还能够有什么招数。

    自然,他绝不会料到,昨日里叶青只是为了牢牢的把他们困于此地,而后在今日再狠狠的羞辱。

    书院里飘着的饭菜香味儿,让朱熹都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相比于在江南的锦衣玉食,曲阜显然就要穷的多了,这些时日里来向来都是粗茶淡饭,显然完全没有办法跟如今外面的那种,叶青诚心刻意做出来的香味儿极浓的大锅饭相媲美。

    行军打仗久了,自然是比谁都更了解,简简单单的材料,若是想要做出能够让全军将士都食指大动的饭菜,吃出山珍海味的架势来,那么必然是要在香味儿上下功夫,所以不管是如今还是在后世,大锅饭的味道往往在香味与热闹的氛围上下功夫,至于食材跟其他则是其次,甚至是可以忽略不计了。

    随着涌入曲阜县的灾民一个个被疏通到了圣人书院附近,而后一个个排队登记名称,以便几日后能够领的口粮,叶青站在简易的高台上,同样是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不比于那些草寇流匪的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叶青登高一呼的话语,就如同后世一般以安抚民心为主,把官府置在了远远低于百姓地位的基础上,从而当朱熹看到叶青时,首先便是那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的叫好声。

    随着朱熹走出书院的,自然还有那些内心好奇的书生,此时一个个也是站在远处,看着那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灾民,捧着陶盆或者是木碗等等,在兵士的维持下有秩序的排成了一条长龙。

    跳下高台满意的看着自己一手制造出来的赈济灾民的景象,示意贾涉、钟蚕等人守好秩序,别出现什么乱子,而后便缓缓走到神情阴云密布的朱熹旁边。

    “去年的河堤刚刚修缮完毕,今年一开春,大部分不舍家乡的百姓又都从各地跑了回来,前些日子,济南府给了耕种的种子,又分发了不少的口粮,但谁能想到,如今还有这么多灾民。就在刚刚,我还跟曲阜知县聊了几句,听他说,这还是一小部分,过的几日,总之在秋收之前,恐怕还会有更多的灾民涌到曲阜、济南等地。唉……本官如今即缺钱又缺粮,不像朱先生你,钱财如今多的还能够修缮孔庙,要不……问问这些士子,能否借我一些?”叶青呵呵笑着说道。

    林择之跟张恃,若不是今日听了朱熹的一番分析,还真要被叶青的一番叫穷声给感动了,说不准就真的掏出银子赈济灾民了。

    “叶大人,您这嘴上说着没钱,但依我看,这一口口的大锅里大部分可都是肉,就连菜都很少,叶大人,人家赈济灾民是施舍一些粥食,而您倒好,这一块块的肉……您是否应该再准备一些酒水呢?如此岂不是更能够拉拢人心?”张恃看着叶青那笑容满满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原本还以为是个好官,谁能想到竟然是如此狡诈。

    “喝酒

    容易误事。”叶青就像是听不出来人家嘴里的讽刺一般,一本正经的说道:“不管是军中还是赈济灾民,我大宋朝还从来没有过给予灾民酒水之举,难不成这位张先生,想要给这些灾民送些酒水,聊表心意?”

    “你……。”张恃想不到,叶青根本不理会他的嘲讽,竟然舔着脸如此无赖。

    只是不等他说话,跟在叶青旁边的贾涉,立刻高声大喊了起来:“各位乡亲听好了,一会儿还有这位大人会赠送于你们酒水,还不赶快谢过这位大人。”

    随着贾涉的话音刚落,一个个翘首排队等候的灾民,原本就看着已经得到食物的灾民的吃食在流口水,此时听到不光有肉,还有酒,瞬间一个个开始此起彼伏的叫起好来,随后随着几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参杂在其中喊道:“小民谢过叶大人,小民多谢叶大人。”

    朱熹的脸色依旧是极为阴沉,张恃的脸庞则是瞬间变得涨红无比、有些无所适从,如今一不小心就被人家抓住了话把儿,这让他一时之间有些骑虎难下。

    不出这份钱,那么连带着朱熹在内的文人士子们,就成了面对灾民无动于衷的铁石心肠,而若是出了这份钱,却是连个赈济灾民的名声都混不上。

    毕竟,刚才叶青旁边那个属下,刚刚可是一口一个大人的喊着张恃,如此一来,蒙在鼓里只知会有酒水的灾民,谁会去在意这些到底是谁施舍的?

    何况刚刚叶大人已经站在高台之上慷慨激昂一番了,所以这份心系他们灾民的情谊,必然是叶大人所为,总之以后只要念叶大人的好,记住叶大人的情就足够了。

    “叶青,你如何才肯罢休?”朱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眉头紧锁,只见此时几个虽然面黄肌瘦、衣衫懒喽,但目光之中带着奸猾的灾民跑了过来,伸出脏兮兮的手到张恃跟前:“多谢大人接济我们这些穷苦百姓。”

    叶青笑意盈盈的看着张恃,根本不理会朱熹的言语,大有若是张恃不掏钱,今日别想从此回书院的架势。

    “什么叫我才肯罢休啊,怎么,朱先生,难道救济灾民也让朱先生看着不满?”叶青看着张恃阴沉着脸开始掏银票,这才跟朱熹向一旁较为僻静的地方走去。

    看着热闹非凡的赈灾场面,一个个灾民满足兴奋的样子,叶青笑着淡淡道:“朱先生,叶某不是没有给你机会,但你却是认为先来者必先得,但你是否忘了,在这北地,任何事情没有我叶青同意,任何人在此都将寸步难行。”

    “你到底想怎么样儿?”朱熹沉声问道,看着眼前灾民那端着饭食满意的样子,他自然是很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但若是这些原本为民的事情,却是牵涉到了尔虞我诈,便是他不愿意看到,也不愿意当作手段来对付他人。

    书生终究是有良心底线、原则的,而身为纯粹的政客,显然心里就没有这样的底线,所以朱熹虽然比叶青先到曲阜,但比起毫无底线,任何事情都能够利用的叶青来,自然而然的就落入到了被动的境地当中。

    “很简单,你们自己出钱修缮,但……还是那句话,倡议发起之人乃是我叶青。”叶青笑着扭头看着朱熹问道。

    “所以叶大人一分钱不出也要拿下这份声望了?”朱熹冷声问道。

    “不然吧?这不,今日这赈济灾民的场面难道不需要钱吗?何况……若是朱先生答应的话,叶某倒是可以相赠一份礼物于你,保证让你在生人面前理直气壮。”叶青给了朱熹一丝希望说道。

    “叶大人不妨先说说看。”朱熹沉吟了一番后,慎重的说道。

    “朱先生当该是视名望如浮云,为圣人建庙立堂才应该是真正的目的,叶某人便看在朱先生对圣人的一番赤诚上,为孔庙增地两百亩,如何?”叶青目光望向远处,只见此时,从书院里出来的书生越来越多,甚至一些人已经不动声色的夹杂到了领吃食的队伍中。

    “叶大人此言当真?”朱熹心头一震,若是叶青不食言,那么……这绝对是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巨大诱惑。

    历朝历代向来有增地扩建孔庙的传统,而到了金人手里,不过是象征性的修缮了一番而已,根本不曾进行过大面积的修缮等等,更别提扩建了。

    所以若是叶青愿意增地于孔庙,那么于朱熹等人而言,绝对是一个让人欣喜若狂的好事儿!

    而增地一事儿对于叶青来说,根本是无所谓,大量的百姓因为这几年的黄河泛滥,要么从山东路北上逃荒,要么南下乞讨,如今即便是有百姓叶落归根,但终究是一部分而已,还是有些人,更愿意把立身之地扎根于其他地方,所以如今大量空置出来的田地,便能够让他来做人情了。

    当然,这些对于叶青来说,不过是顺水人情了,毕竟,后来的几朝也都曾经给孔庙增地过,如今叶青不过算是其中之一罢了,也根本算不上是占用百姓耕地。

    “容老夫回书院跟其他人商议一番,晚些给叶大人答复可好?”朱熹深吸一口气说道。

    “那是自然,我……其实并没有朱先生想象的那么着急。”叶青看着朱熹神情松动,也跟着叹口气道:“其实……朱先生大可以不必对叶某抱着如此之深的敌意。这两日来,叶某也是思来想去,朱先生为何没有出现在临安,反而是出现在了曲阜。虽然说,朱先生修缮孔庙的举动光明磊落,但朱先生……当年你也曾经在地方为官过,也曾遭受过同僚、御史无中生有的弹劾跟攻讦。所以朱先生也应该了解朝堂之上的争斗有多么的凶险,更应该明白,若是一个不小心踏错一步,轻者便是被人利用,重则便是身败名裂,朱先生,想必你对此应该深有同感吧?即便是如今的临安,在一些文人士子的嘴中,依然是流传着一些不利于朱先生的言论。所以叶某在此真心诚意的奉劝朱先生一句,有很多人小心谨慎、光明磊落了一辈子,但到最后却是落了个晚节不保。朱先生学富五车,想必不用叶某提醒,都知道这历史上有多少圣贤到了晚年之后,却成了天下人嘴里的笑柄吧?”

    朱熹静静地看着叶青的眼神,他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叶青一般,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狡诈,只有满满的坦诚。

    “容老夫想想,老夫先行告辞。”朱熹深吸一口气,微微点头后,便带着不远处那两个出了不少银子赈灾的倒霉蛋,向着书院里行去。

第九百五十三章 平反

    辛弃疾派来的一千兵马到达曲阜时,而叶青也正打算着于第二日继续北上济南府。

    而他之所以愿意放下曲阜的事情,除了他相信朱熹一定会言而有信外,便是济南府的金人使团,到如今辛弃疾竟然还没有搞明白,他们来此的目的是什么,而且据说……还有一位身份神秘莫测之人,一直不曾公开露面。

    “大人,明日你不会就真的打算这么离开吧?你就真相信这些书生不会坏事儿?”萧贞跟沈牧坐于前厅,看着叶青把手边厚厚的一摞书信看完后问道。

    “朱熹是个聪明人,或许有时候看起来有些迂腐、固执,但说到底,本质上还是一个能够让人钦佩之人。这么些年来,能够一直坚持着在各地讲学,已经实属不易。而且对于朝廷的北伐一直是持支持态度,跟我不过是一些私人恩怨罢了。”叶青笑了笑,接着继续道:“何况如今若是真的跟他再次闹翻,于我没有什么好处,只会让临安那些心怀叵测的人,继续利用朱熹来打压我,所以卖朱熹一个人情,于我们而言利大于弊才是。”

    如今身居北地,今年若是铁木真一统草原后,他叶青就更无暇顾及身后的临安朝堂了,所有的注意力恐怕都要放在京兆府、济南府两地,既要防备着金人有可能的突袭南下,还要防备着统一后的大蒙古国,会骚扰如今河套三路跟他们的接壤之地,自然,还有夏国的事情等待着他参合上一脚,若是再有临安朝堂牵扯他分神,恐怕他叶青就真的是顾不过来了。

    所以跟朱熹谈和,甚至是做出一些让步,最起码不至于让自己在文人士子之间的声望继续坏下去,同样,此举还可以稳固自己在北地的声望,以及减小在临安朝堂的压力。

    毕竟,朱熹即便是再不如死后那般声望如日中天,但如今的朱熹在文人士子之间的声望自然是不可小觑,借着朱熹的影响,来给自己赚取一些好名声,不至于使得在以后,让天下人都以为自己盘踞北地是为了将来的裂土封王才是。

    当着朱熹跟曲阜县令二人的面,叶青极为坦诚跟果断,在朱熹答应了他的条件与要求后,两百亩地的地契便被曲阜知县加盖官印后交给了朱熹。

    对于朱熹来说,自己筹资修缮并非是什么难事儿,如今既然有了官府的锦上添花,虽然叶青夺走了倡议者的名声,使得他一时之间成了真正的敬重圣贤之人,但于朱熹而言,在真正的退一步后,也发现,事情其实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最起码给孔庙增地这件事儿的功劳,便是实打实的落在了自己身上,谁也抢不走。

    清晨的一缕阳光从东方升起,朱熹亲自送叶青到城外,两人并肩而行沉默不语。

    “多谢朱先生了,叶某还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够让朱先生亲自相送。”两人之间的风波过后,叶青的表现可谓是可圈可点,在朱熹跟前如同学生一般,恭敬有加。

    “书生重意气,老夫与叶大人打交道,也是收获颇丰。叶大人放心便是,既然老夫如今心结已解,便会遵循着内心为苍生、为天下百姓着想。”朱熹迎着朝阳叹口气,有些感慨的说道:“老夫也理解叶大人的难处,如叶大人所言,如今北地看似一切都步入到了期望之中,

    但终究是被金人涂炭多年,加上黄河泛滥,想要恢复元气,确实是需要些时间。修缮孔庙一事儿,是老夫心急了。”

    “以后若是临安朝堂之上,朱先生若有用得上叶某的地方,还请朱先生莫要客气。”叶青带着随和的笑容,转身看着朱熹,而后从袖袋里掏出一张银票道:“这是一万两银票,北地如今拮据是真,但为圣人修缮圣庙,叶某既然是倡议之人,那么也该拿出点儿实际行动才是,还望朱先生莫要嫌少便是。”

    朱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也不推辞,接过银票笑了下道:“多谢叶大人了,老夫便在此祝叶大人收复更多我大宋山河,在北地扬我大宋之威。”

    “对了,户部尚书郑清之是您的学生吧?”叶青像是突然间想起来似的问道。

    “不错。”朱熹也不隐藏,直接坦诚的说道:“老夫此次北上,确实如叶大人所猜测那般,韩胄意在打压老夫学说,所以老夫不得不北上暂避风头。这些自然都是老夫那学生告知老夫那韩胄的用意的,所以叶大人怀疑老夫跟史弥远史大人走的很近,也是人之常情。”

    “朱先生洁身自好、光明磊落一辈子,还是那句话,小心晚节不保。虽非是叶某人喜搬弄他人是非,而是史弥远向来主和而不是战,自然,此事儿乃是朝堂之事,于朱先生并无关联。但若是日后牵涉到朱先生,叶某只怕因此而影响先生的身后名。”叶青说完后,便对着朱熹行礼,而后便缓缓走向了马车。

    朱熹静静地看着叶青的背影,朝阳下的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老夫会斟酌一番的,还请叶大人放心。既然老夫答应了叶大人的事情,那么自然是不会食言。”

    “多谢朱先生了。”叶青扭头笑道,而后便毫不犹豫的上了马车继续北上济南府。

    叶青虽然并不指望着朱熹能够为自己著书立说,但若是通过朱熹的文章,从而提高自己的声望,那么于他而言,不管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盘踞北地一事儿上,就都能够使得他在舆论上占的先机。

    让别人为自己著书立说,这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才会做的事情,即便是在后世咨询发达的时代,同样也存在着让有影响力的人,为自己著书的事情。

    何况如今的书籍,比后世的时代要更有权威性,也更会使得人们相信能够刊印的书籍之中所书的内容,便是千真万确,而叶青如今,既然想要在北地彻底站稳脚跟,甚至是跟朝堂平起平坐,那么除了拥兵的兵权实力外,自然在声望上也要齐头并进才是。

    不管是修缮孔庙,还是跟朱熹搞好关系,于现在的叶青来说,所能够得到的回报则是要远远大于他的付出。

    投桃报李一般,送走了叶青的朱熹,再次回到圣人书院时,却见一张表好了的字,正在书生的传看之中:晦翁是宗孔嗣孟,集诸儒之大成者也。北地节度使:叶青书。

    于是朱熹瞬间明白,叶青要的便是如同他给自己的这几个字一般,也是要通过自己的笔,来给他提高声望。

    三日后的晌午,叶青等人终于是出现在了济南府的城门下,辛弃疾、杨怀之、陈次山,就连金人使臣李湘、李喜儿、李铁哥父子三人,也跟着辛弃疾等人在

    城门下恭候着叶青。

    一行人来到济南府衙署,简单的欢迎与寒暄后,京兆府就跟叶青并不友好的李湘,这一次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跟自己的两个儿子,非但对叶青没有半点儿敌意,甚至是在其他人看来,还有些刻意讨好的意思。

    所以不等辛弃疾提议为叶青接风洗尘,李湘便抢先一步说道:“叶大人,今夜在卫绍王府设了酒宴为大人接风洗尘,还希望大人一定要大驾光临才是。”

    叶青看了看神情并无异色的辛弃疾几人,而后便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随后再是几番寒暄,李湘便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很识时务的率先告辞离去。

    “曲阜的事情大人答应朱熹了?”辛弃疾在叶青重新落座后,便立刻问道。

    “答应了,此事儿于北地有益,如今临安朝堂之上韩、史二人斗的你死我活,今日你差遣任一个心腹,明日对方便会毫不示弱的也差遣一个。但不管他们如何斗,视线总归还是会回到我身上的,如今北地各地都不安宁,若再不借着朱熹提高一些声望,在临安恐怕用不了多久,我叶青的名声就要臭大街了,就要真成了人人喊打的佞臣了。”

    “大人先看看这些,这是近日一早临安送过来的。”辛弃疾把一封书信递给了叶青,而后说道:“前几日朝堂之上,史弥远提议为秦桧再次平反……。”

    叶青手里的书信瞬间放了下来,看着辛弃疾微微惊讶道:“为秦桧平反?”

    “不错,确实是要为秦桧再次平反,书信里说了,史弥远打算恢复秦桧申王的爵位,以及忠献的谥号。加上如今金人使臣正在济南,史弥远还希望我们再次跟金人谈和,即便是割地退让一步也无妨。”辛弃疾无奈的叹气说道。

    如今明明是宋廷占据了上风,金人已经完全处于被动的处境了,但史弥远这个时候,却还是希望宋、金再次谈和,甚至……已经可以称之为乞和了。

    “韩胄的意思呢?”叶青一边看手里的书信一边问道。

    “韩胄同意,但留正以及圣上并没有松口,所以此事儿暂时还未见分晓。”辛弃疾说道。

    “太上皇当年因为北伐而为岳飞平反,以及追夺秦桧爵位,改谥号为谬丑,如今太上皇依然还在,史弥远怎么可能如此……。”叶青皱眉沉吟着,而后突然看向辛弃疾道:“问问临安,如今太上皇的身体状况如何,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意外,若不然的话,史弥远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替秦桧平反。”

    “叶大人所言不错,史弥远明知秦桧一事儿乃太上皇所为,如今太上皇依然在世,而史弥远竟然敢如此做,会不会是史弥远跟太上皇之间产生了矛盾?”杨怀之点着头猜测道。

    叶青捏着手里的书信,眉头紧锁,想了下道:“不过是两个原因,要么是太上皇最近身体不如以前,所以他才敢如此有持无恐。要么便是……史弥远此举是为了给史浩的身后事,争取更高的爵位跟谥号,所以才会如此。”

    历史上的史弥远,确实在掌了朝堂实权后,便给秦桧恢复了爵位跟谥号,但那个时候,太上皇已经早死了,而今史弥远就如此迫不及待,自然是有些出乎叶青的预料。

第九百五十四章 诚意

    钟晴显然要比以前谨慎小心了很多,特别是如今实掌皇城司后,大小事务都是要事无巨细的过问,而只要有稍微跟叶青有一点儿关系的,她必然会立刻加派人手彻底探查,或者是直接付诸以行动,把所有能够威胁到叶青的危险苗头,全部扼杀在了萌芽之中。

    如今在临安城甚至可以如此说,只要钟晴有兴趣,那么就连每天有几个官员经常前往青楼,或者是官员的夫人与下人有染,她都能够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然,钟晴是绝不会把叶青当初的恶趣味当成正事儿,更是不屑做这样的事情,所以在遇到无法决断,或者是看不出好坏的事情时,便会在第一时间告知叶青。

    但即便是如此,在史弥远为秦桧平反一事儿上,钟晴的反应还是微微有些迟钝,一时之间无法察觉到,史弥远如此做的举动到底是为何。

    同样,丝毫不理解史弥远如此做法的,还有李凤娘,而这些时日里,李凤娘诏钟晴入宫的次数,也比往常要多了很多。

    “若是史弥远一人提出此事儿,本宫还不会觉得心慌,但如今韩胄也极力支持此事儿,这就让本宫有些看不懂了。当年,他可是极力支持北伐讨金的,如今北地在叶青的主持下,已经是我强金弱,为何史弥远却要在这个时候,来为秦桧平反呢?他难道也想要跟金人重新修好?”李凤娘看着小腹渐渐隆起的钟晴问道。

    “妾身已经把此事儿在第一时间告知叶青了,或许……他能够看出来,史弥远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吧。”钟晴微微摇着头,表示着自己也无法猜测到史弥远此举的用意:“如今的史弥远,与大朝会之前的史弥远可谓是判若两人,看来当初他一直都是在蛰伏,如今看来他是打算要跟韩胄斗到底了。”

    “若真是如此,对于叶青倒是一大利好。只是……。”李凤娘有些不解的摇着头道:“不管是史弥远还是韩胄,能够走到现在都绝非是寻常之辈,难道他们不清楚如此会让叶青渔翁得利吗?”

    “对了,金人使臣就在济南,难道叶青也打算跟金人谈和吗?”李凤娘突然问道。

    钟晴摇了摇头,道:“金人使臣来济南府一事儿,叶青之前并不知情,只是后来才知道的。所以这一次,会不会又是一次金人跟朝堂一些人的阴谋?”

    李凤娘瞬间明白,赵汝愚那件事情,看来不只是让叶青变得小心谨慎了起来,对于钟晴等人来说,显然也是一件很难轻易就忘记的教训。

    “孤山那位是何反应呢?”李凤娘提及太上皇,嘴角便不由得多了一抹不屑的冷笑。

    钟晴不用看李凤娘的表情,听到李凤娘如此指太上皇,就知道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完全无法调和的地步了,而如今,身在孤山的太上皇,听到此事儿时,第一反应便是大为震怒。

    “所以皇后不打算阻止此事儿?”钟晴微微蹙眉,李凤娘既想要警惕史弥远之举会威胁到她自己,但又巴不得借助史弥远一事儿,让在孤山的太上皇病情加重,最好是一病不起,乃至病逝。

    “本宫为何要阻止?济南府如今就有金人使臣,据说便是要跟叶青谈和休兵,而史弥远、韩胄此举,也是为了跟金人修好,既然他们的目的都

    一样,那么本宫若是借圣上之名阻止,岂不是一下子得罪了他们三人?”李凤娘淡淡的说道,她并不怕钟晴知晓,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气太上皇。

    太上皇就如同是一座大山一般,只要还活着一天,那么对李凤娘来说,时刻就都是个威胁,都会让李凤娘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所以若是太上皇不在了,她李凤娘的内心,才能够真正的感到安心,也才算是真正的成了她心中认为的母仪天下的大宋皇后。

    济南府内,辛弃疾皱着眉头,思索片刻道:“如此说来,皇后或圣上并不会阻止史弥远为秦桧平反了?”

    “不错,甚至皇后还会借着平反秦桧一事儿,给孤山来个雪上加霜。”叶青也是叹口气,而后道:“先不管那些了,今日先前往金人驿馆,探探虚实后再议。”

    “但金人使臣,显然李湘等人都是跑腿的,而真正主事儿之人,必然是一直不曾露面的那位所谓的贵人。”辛弃疾有些忧虑的说道。

    “这还不简单?他们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不想率先让你们察觉到他们的目的,或者是他们的底牌是什么,如今我回来了,若是他们还不见,那对咱们来说,也不算是坏事儿,直接于明日一早赶他们出济南府便是了。”叶青起身,看了看外面已经越发暗淡的天色。

    从晌午到济南府,而后到坐下说话,外面的天色竟然不知不觉的已经是夜幕低垂。

    马车从衙署缓缓驶向金人所在的驿馆,济南府的大街上灯火通明,虽然不如临安、扬州那般繁华,但带着北地朴实与豪放的大街,以及那神色安详、平和的行人们,还是能够让人感觉到,这座城如今并未因为跟金人接壤,而显得有多么的人心惶惶,即便是去年还曾发生过一次金、宋之战。

    准时到达金人所在的驿馆门前,李湘等人已经在门口恭候多时,显然,李湘并没有隐瞒自己并非是此次出使能做主的那一人,所以从头到尾,就如同是一个幕僚一般,带领着叶青等人向府里行去。

    在叶青等人的眼里,如今金人使臣他们所住的地方该被称之为驿馆,而在李湘等人的嘴里,依然是一口一个卫绍王府,就仿佛如今这里依然还是他们金人的地方一般。

    “叶大人……。”

    “大人……。”

    李湘几乎跟匆匆跑过来的钟蚕,异口同声的喊道,叶青看了看钟蚕,又看了看李湘,而后看着众人在李湘的带领下,走进已经备好的大厅后,才对钟蚕问道。

    “大人,董晁的密信,上面写着务必立刻给大人您过目。”钟蚕一边说,一边急忙递出一封密信。

    叶青随手接过,而后借着旁边的宫灯飞快的看完之后,则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了,你下去吧。”

    而当叶青准备买入前厅内时,一直在门口等候的李湘,则是笑意盈盈的迎了过来:“叶大人,今日我等在此为您接风洗尘,但……您参加的宴席,却并不是跟我们在一起,而是在另外一边。”

    顺着李湘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漆黑一片的尽头处,亮着无数的灯笼,时不时的隐隐还有琴声传了过来。

    “什么人?”叶青皱了皱眉头问道。

    “叶大人过去就知晓了,我等在济南

    府等候叶大人如此之久,自然是希望对叶大人以诚相待,而此事儿……因为太过于特殊,所以一直不曾告知里面的辛大人等人,所以今日便由那边的贵人为您接风洗尘。”李湘笑呵呵的说道,而后便看到两名金人打扮的宫女低头走了过来,对着叶青与李湘先后行礼。

    贾涉本想要跟着叶青前去,但叶青看着李湘那一脸神秘的笑容,最终还是点点头,示意贾涉跟着自己一同前去。

    李湘并没有阻拦贾涉跟随,而是一直目送着叶青、贾涉跟那两个宫女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后,才转身快步踏进了前厅内。

    穿过幽静的小路,假山处的流水声在夜色里甚是动人,而在前方灯火通明之处,则见纤细人影来回走动,在那后花园最大的廊亭内,琴声便是从那角落里传出来。

    李师儿看着宫女带着叶青靠近,这才缓缓起身走出廊亭,微笑着向叶青行礼:“本宫在此等候了二十余天,这才把叶大人等来,叶大人可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怎么是你?”叶青皱了皱眉头,又扭头看了看四周,而后有些不相信的继续问道:“完颜让你出宫来此的?”

    “本宫还以为叶大人第一句便会问本宫来此到底为何呢,想不到叶大人,竟然却是怀疑本宫来此的动机。”李师儿娇笑着道:“叶大人请,今日本宫为你设宴接风,难道还不够诚意十足?”

    “李淑妃……。”叶青看了看廊亭内的酒宴,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笑了下道。

    “错,本宫现在已经是我大金的皇后。”李师儿立刻纠正着叶青的称呼道。

    “你是完颜的皇后?”叶青吓了一跳,目光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师儿,而后有些怀疑的道:“不管浦察氏为何不再是完颜的皇后,但应该也轮不到你吧?夹谷青的女儿、林明的女儿同样是完颜的嫔妃,而此二人在金国的官职,也要比你父亲靠着你的关系才在金国谋了个一官半职的官位要高吧?完颜他敢无视林明、夹谷青的态度,而立你为他的皇后?”

    “叶青你……你莫要小看人!”李师儿很讨厌叶青说话时,但表情中的淡淡不屑,就像自己的皇后之位,是偷来的,是假的似的。

    指着非笑非笑的叶青,李师儿气呼呼道:“想不到你竟然对我大金国的后宫都这么了解,林氏、夹谷氏你都了解的如此清楚,你说,你是不是暗中派遣了内应在我大金国?”

    “完颜是疯了么?为何派你来出使我大宋?备受他信赖的完颜永济为何不曾来?”叶青看着跟在京兆府时,生气时一个模样儿的李师儿,笑了笑后则是率先走进了廊亭内坐下问道。

    李师儿转身,看着已经自顾自坐下,而贾涉就跟木头一样,目不斜视、不言不语的直直杵在叶青的身后,哼了一声道:“本宫此次前来,是想要让你看到我大金国的诚意,以及对你叶青的看重。你别不识好歹!”

    “诚意?”叶青瞬间便抓住了李师儿言语中的重点:“你此番亲自前来,是想要替完颜再次拉拢我?”

    “你……你怎么知道?”李师儿一惊,瞬间收起了对叶青的轻视,当初完颜警告她的话语,此时才在她耳边回响起来。

第九百五十五章 傻白甜

    完颜显然并不放心自告奋勇前往济南府的皇后去说服叶青,叶青的城府心机就是连他都极为忌惮,而皇后李师儿一个涉世不深的单纯女人,怎么可能会是叶青的对手?

    但完颜又不愿意打击皇后的积极性,何况在他看来,自从京兆府之后,李师儿跟叶青也算是颇为熟悉了,而且又是大金国的皇后,叶青拒绝起来的话,恐怕就不会像对李湘等人那般简单粗暴了。

    不过他依旧是还是不放心,随着完颜永济带着扎木合来到了燕京后,完颜立刻便差遣完颜永济立刻前往济南府,助皇后说服、拉拢叶青,或者是探探如今济南府的虚实。

    而就在完颜永济已经启程前往济南府后,丘处机跟谭处端做为大蒙古国的使臣则是赶到了燕京。

    “身为金国皇后,秘密来到济南府,你就不怕朝堂之上有人弹劾你干政?”叶青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看着李师儿淡淡的问道。

    “你即是圣上的先生,而本宫身为皇后来此代圣上拜见先生,这有何不可?”李师儿看了叶青一眼,而后也举起酒杯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妨再等等,免得你回到金国后落入被他人弹劾的境地。”叶青有些高深莫测的说道。

    “你什么意思?是看不起本宫吗?”李师儿杏目一瞪,不管是在如今的济南府,还是去年在京兆府,她就一直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眼前这个叶青,好像根本没有把她当成金国的皇后,或者说,自己就从来没有被他放在眼里过,对自己一直是很轻视的一种感觉。

    “岂敢。”叶青含蓄的笑了下,而后道:“叶某也是为皇后好,何况……稍等片刻于皇后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你……你此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李师儿心头更加疑惑了,不知道这叶青一直东拉西扯的,就是不跟她谈及正事的原因。

    “你不知道吗?”叶青看着李师儿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蛋儿,心里不由有些奇怪,按理说,即便是她不能准确的知晓如今完颜永济已经到了济南府,但她也应该知晓完颜永济驰援过来的事情才是。

    但如今看李师儿的样子,就好像一点儿也不知道完颜永济要来济南府助她一样。

    “铁木真一统草原了,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扎木合就从草原上失去了踪影,如今……恐怕是被你们庇护在了燕京吧?”叶青带着一些试探性的味道问道。

    不过此时,叶青身后却是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看来叶大人在我大金没少安插探子啊,此事儿就连我大金国皇后还不曾知晓,但叶大人却是已经知晓了,真是让本王佩服啊。”

    叶青没有回头,只是看着有些惊愕的李师儿望向自己的身后,而后完颜永济在李湘的带领下,缓缓走到了桌前站定向李师儿行礼。

    “想必叶大人应该已经提前知晓本王到济南府了吧?”李湘在李师儿的示意下离去,完颜永济则是在桌前坐下笑着对叶青说道。

    “不过也是刚知道而已。”叶青从容的笑着回应道。

    其实从完颜永济还没有过黄河,叶青便已经知晓,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快速的了解曲阜一事儿后,紧忙赶到济南府来。

    铁木真击溃扎木合余部并没有用多长的时间,这不单是超乎了叶青的预料,同样也超乎了完颜永济,以及还以为自己有筹码跟金人谈判的扎木合的预期。

    兵败如山倒,扎木合面对铁木真麾下的数名猛将是一败再败,若不是完颜永济及时赶到,恐怕他连逃到武州得金人庇护都成了奢望。

    “不错,铁木真在草原上建立起了大蒙古国,只要我大金国承认,他们便会与我休兵,叶大人以为如何?”完颜永济的脸上带着一丝得意。

    在他看来,只要跟蒙古休兵后,那么他们接下来自然就有了时间,把注意力转移到南边宋廷这里,趁机收回被叶青夺回的疆域。

    “卫绍王相信铁木真的承诺吗?”叶青不答反问道:“金国当年羞辱我大宋,我大宋都知道要讨回公道,至于草原上的铁木真,向来更是睚眦必报,贵国欺压、凌辱草原各部族多年,如今他强你弱,换作是你的话,你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吗?”

    叶青的言下之意很简单,铁木真的承诺不足为信,更何况他叶青一向跟铁木真交好,去年关山被围剿一事儿,铁木真都没有因为巨大的诱惑而参与,而之后叶青逃出困境后,立刻给予铁木真投桃报李的帮助,所以如今,金人北有仇怨深厚的铁木真,南有时刻虎视眈眈的叶青,若是两人一拍即合,金人如何面对腹背受敌的困境。

    “卫绍王风尘仆仆赶路的一路上,想必没少在心里思量这个问题吧?金国兵力在世宗皇帝时,为了民生而让不少兵士选择了卸甲归田,如今南北同时受敌,以贵国的兵力,到底该防备谁、跟谁谈和这个问题,恐怕卫绍王一直都在矛盾跟纠结着吧?”叶青带着轻松的笑容问道。

    这确实是

    如今金国的困境,宋廷北地在叶青的吏治下快速崛起,草原在铁木真的率领下同样是迅速立国,而且两方跟他们金人之间都是恩怨极深,想要完全化敌为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是愿意送上让金国感到肉疼的巨大利益,或许才能够联盟一方,一同对抗另外一个。

    “叶大人以为我们的诚意还不够吗?”李师儿的美目,一会儿停留在叶青的身上,一会儿看看沉默的完颜永济,笑着插话问道。

    完颜永济并没有出声阻止李师儿问话,在李师儿问完后,同样是把目光投向了叶青的身上。

    “贵国皇后亲自出面,宗室卫绍王从旁辅之,看似诚意满满,但……我叶青是个俗人,我要的是能够看得见、摸得到的实惠,而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诚意。”叶青缓缓摇头道:“去年在京兆府时,我便跟完颜说过,有朝一日若是草原上的部族攻金,我叶青必然不会落井下石,甚至在必要时,还愿意助贵国一臂之力。如今……这句话依然算数,但完颜是否也应该在这个时候拿出些诚意来?”

    “不知道叶大人想要什么样儿的诚意?”依然是由李师儿开口问道。

    这本就是她跟完颜的用意,卫绍王完颜永济,在最初之时,则是一直倾向庇护扎木合,背后支持扎木合来对抗铁木真,但扎木合败的太快了,快的完全是出乎意料,让他一点点的准备都没有。

    所以如今,完颜永济当初想要借助扎木合来对抗铁木真的计策,已经是胎死腹中。但即便是如此,在完颜永济的心里,他依然还是不愿意跟叶青结盟,在他看来,跟叶青结盟的风险太大了,已经完全大过了跟铁木真休兵的危险。

    叶青委实过于狡诈,而且又对完颜以及大金都是极为了解,完颜又是极为佩服叶青,如此的关系之下,他深怕完颜一不小心便会被叶青加以利用,到最后面临的将会是大片的疆域继续被叶青轻而易举的夺走。

    就如同河套三路一般,与其说是被叶青率兵夺走,倒是不如说是完颜亲自把肥美的河套三路,大大方方的亲手送给了叶青,而且还让济南一战根本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典型的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

    “卫绍王是否一直对于河套三路的失去耿耿于怀?”叶青再次忽略了李师儿的问话,反而是对着完颜永济发问道。

    李师儿看着叶青那漫不经意对她的轻视,恨的牙痒痒,但碍于宗室卫绍王完颜永济在场,这才没有发怒直接再次怒怼叶青,只是冷笑一声后便不再说话。

    “不错,原本想要以河套三路吸引你的注意力,从而寄望能够在济南府打开一个缺口,到时候你即便时候夺了河套三路,但也会相应的失去北地这四路,但终究是功亏一篑,我大金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反而是让你叶青……不费吹灰之力的夺走了河套三路。”完颜永济大方的承认道,但凡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于他完颜永济而言,即便是会让人感觉颜面无存,但他也会直视失败这一件事情。

    “如此看来,卫绍王应该是更倾向于跟铁木真休兵结盟,而后对付我叶青了?”叶青笑着以食指敲击着桌面,想了下后继续道:“不错,卫绍王可以不相信我叶青,但应该知道,随着我大宋朝廷收复的失地越来越多的同时,朝廷其实对于贵国的仇恨也在变淡,而如今大蒙古国则是刚刚立国,他们急需一场对外战争来立威,让世人知晓他们是强大的存在,从而让其他人对他们俯首帖耳,让他们能够大肆的掠夺财富。孰轻孰重,叶某人还是希望卫绍王能够有一个清晰明了的判断。我在济南府的时间不会太多,不日便会启程前往京兆府,所以若是卫绍王无法抉择的话,不妨跟完颜商议一番,看看到底该跟谁谈和休兵、联盟对敌。”

    “这么说来,你有意跟我们联盟,那为何不直接投成于圣上?你知道的,圣上一直以来都极为尊重你,只要你同意投我大金国,封你为王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李师儿这一次终于是听出了一些话语的意味,于是急忙说道。

    叶青抿嘴低头笑了下,而完颜永济则是无奈的仰头,望了望头顶漆黑的夜空。

    叶青一直都在真真假假的演戏、试探,几乎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带着试探他们底线跟目的的味道,看似极为坦诚,但你把他的话从头到尾的捋一遍,你便会发现,其实他根本什么都没有说,而所说的那些,其实都是李师儿早就该知道的。

    而这便是叶青的厉害之处,完颜永济心里一直则是小心提防着叶青,跟其相互试探着谁也不率先透露出自己的底线,试图从此在接下来可能发生的谈判过程中占据主动。

    但如今倒好,叶青的三言两语,虽然没有探出完颜永济的真实目的,但却是把李师儿的目的,给旁敲侧击的摸了个一清二楚。

    “叶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既然皇后都已经亲至,而圣上为了表示诚意,又命本王特意赶来,就是希望让叶大人看到足够的

    诚意,同时也是让叶大人知晓我大金圣上这么多年来,对于叶大人的器重从来没有变过。”完颜永济微微叹口气,只好暂时按照李师儿刚刚透露出的真实目的往下说道。

    “投金?”叶青这一次是看着金国皇后李师儿问道,内心里则是已经给李师儿那泛着光的额头上贴了三个字:傻白甜。

    “不错,只要你愿意投成于我大金,效力于圣上麾下,所有的北地都依然归你掌管吏治,甚至……。”李师儿以青涩的谈判手段吊着叶青的胃口,看着叶青并没有追问,只好继续说道:“只要你是真心诚意的投我大金,愿意跟宋廷切段所有关系,圣上说了……。”

    卫绍王完颜永济自是不敢随意打断李师儿的话语,所以便一直在旁边咳嗽提醒着傻白甜光环的李师儿。

    看着傻白甜不满的瞪过来的目光,完颜永济脸色大窘,知道皇后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后,只好捋着胡须尴尬道:“臣这一路赶来,怕是惯了不少风,所以这……这嗓子有些不舒服。”

    叶青强忍着肚子里的笑意,肆无忌惮的看着一脸尴尬的完颜永济,而李师儿则是继续说道:“叶青,只要你愿意归顺我大金,只要让我们看到你的诚意跟决心,如今所有你治下的北地疆域不止圣上不会动,甚至还可以把黄河以南的其他两路都差遣给你掌管,封你为太原王。”

    “好大的手笔啊。”叶青呵呵笑道,而后看了一眼旁边,此时脸色已经极为深沉的完颜永济,道:“卫绍王,即便是我告诉你我叶青愿意投成于贵国,你会信吗?”

    “不会,绝对不会,一个字都不会相信。”完颜永济立刻说道,而后便期许的望向了李师儿,也希望李师儿相信,叶青根本就没有归顺金国的想法儿,任何时候都没有过。

    “为什么不信?”李师儿一脑门子的问号,使得叶青给予她的傻白甜的三个字越发的显眼。

    “回皇后,叶青绝不会投成的,若是投成,当年就不会发生武州……。”完颜永济向李师儿解释道。

    “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叶青在宋廷的日子就好过了吗?别忘了,关山一战,宋廷也有参与,虽然没有派兵直接参与,但若是他们没有默许的话,夏人岂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谋害叶青?”李师儿自作聪明的看着叶青解释着,在她看来,叶青此时应该还蒙在鼓里,或者是还不是十分清楚宋廷想要铲除的决心。

    “即便是如此,他叶青也大可不必归顺我大金便能称王,如今北地多达八路疆域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再加上宋廷大朝会后,淮南东西两路合二为一的淮南路,叶青如今所掌疆域已达九路。”完颜永济看着叶青,却是向李师儿解释道:“所以只要他叶青愿意,立刻就能够率领如今麾下的九路疆域自立为王,甚至是……效仿铁木真立国。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是一直口口声声的以大宋之臣自称,便是要利用如今宋廷以及北地天下人、各路大军对于我大金的仇恨,来建功立业。正所谓师出要有名,所以叶青他不敢脱离宋廷,毕竟一旦脱离宋廷后,他麾下的各路大军,恐怕最少得有大半立刻病变。皇后,让叶青归顺我大金,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卫绍王说的不错,我叶青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都不可能判宋投金的。”叶青微笑着深吸一口气,而后继续道:“我并不想欺骗完颜,也不会隐瞒卫绍王以及皇后您,这便是我叶青的诚意,所以若是贵国有意跟铁木真联盟,我叶青也并不害怕,因为我知道……铁木真之所以如此跟跟你们联盟,不过是缓兵之计,他们早晚还会报复你们的。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说不准这几日就会有蒙古国的使臣来到济南,或者是已经到了京兆府,正在说服着虞允文跟他们联盟一同夹击你们……卫绍王,到时候谁的损失大,谁能够得到更大的利益,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

    “但叶大人,我大金若是跟你或者是跟宋廷联盟,想必条件也不会太低吧?”完颜永济嘴角带着一抹冷笑,叶青一直都在逼迫着他们跟他联盟谈和,而如今看来,他们只有这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是铁木真联盟,要么是跟叶青联盟,断不能是让铁木真跟叶青联盟,从而对他们形成南北夹击的形势。

    “条件是相互的,还是那句话,如果有一天,铁木真攻金时,我叶青愿意助贵国一臂之力。当然,前提是我们已经结盟。两位好好想想吧,或者可以跟完颜沟通一下。”叶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便打算起身离席。

    “叶青,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大金跟你结盟后,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完颜永济也跟着站起来问道。

    “我敢保证,铁木真的下一步是辽国。”走出几步的叶青回身,看着完颜永济以及李师儿,淡淡道:“所以我们为何不能趁此机会攻夏,从而把铁木真的蒙古国据于大山之外?”

    “攻夏?”完颜永济吓了一跳,手里的酒杯咣当一声,掉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第九百五十六章 困守原地

    叶青想要联合金国征伐夏国的提议,不止是让完颜永济吓得手了的酒杯掉在了地上,就是连辛弃疾,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一时之间也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着挂在衙署议事厅的地图,辛弃疾呆立良久,才回过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叶青喃喃问道:“这……这怎么可能?”

    “为何不可能?”叶青放下茶杯,走到辛弃疾跟前,一同望着地图道:“如今我们想要继续攻金显然已经是不可能了,如此一来,只会把完颜往铁木真那个方向推。毕竟,失去了绝大部分草原的扎木合,如今在金人眼里已经没有了其最重要的价值,而金人决计不会对如今南北夹击的困境坐以待毙,所以这个时候,必然是联合他们一同谋夏的最佳时机。”

    叶青的手指向墙壁上的地图,自夏国西面的河西走廊以北的龙首山、合黎山、马鬃山,而后连接到贺兰山、阴山,再接着连接所有筑有长城,抵御游牧民族的山脉一直到燕京的这一条线,道:“若是把整个夏国吞并,便可依靠这些山峦起伏的关隘设卡建堡,那么就等于可以把铁木真完全拒于草原之上,让他以后的南下变得极为困难,甚至是完全不可能。”

    “但夏国并不弱于我大宋,甚至在骑兵的战力上还远胜于我大宋,他们的盔甲、兵器等等,甚至也要比我大宋的精进不少,想要趁着铁木真西征之时吞并夏国,需以速战速决之法才行,如今……我们能够做到吗?即便是金人会同意,但若是一旦我北地空虚,金人此时若是出尔反尔、趁虚而入,我们可就是得不偿失了。”辛弃疾眉头拧成了一团。

    确实,按照叶青的设想,若是能够拿下整个夏国,就等于是凭借着天堑,把草原上的铁木真彻底阻绝在了草原上而无法南下,若是能够在夏境郁闷玉门等地再修建关卡要塞,既能够不断东西往来贸易之路,还能够迫使铁木真的草原牧族,只能活跃于山的北面,根本无法呈大规模的兵力来从西攻进。

    河西走廊凭借着狭长的走廊之势,北侧有祁连山为屏障,南侧有龙首山等山脉为天堑,只要一旦占据,那么就等于是立于了不败之地,在大的战略方向,也就只剩下了金人这个心腹大患。

    可一旦征夏不成功,或者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在铁木真无暇顾及之前控制夏国,那么失败的后果则是灾难性的,到时候别说只是从夏国败退,甚至是会殃及如今辛辛苦苦多年,才收复的这些所有的失地,而后还不得不退守到淮南路。

    “大人可想过若是失败的严重后果?”辛弃疾皱眉,不得不提醒着看似乐观的叶青道。

    “自然是知道,胜我们将创造历史,彻底改变我大宋国的命运,败,轻则从夏国携残兵败将而退,重则……一直败退到淮南路,从而使得这些年来在北地的心血,给他人做了嫁衣,而我们还要面对临安朝堂之上的攻讦、弹劾、问罪,从而性命不保,连累家人。”叶青点着头说道。

    “大人既然很清楚一旦不成功的严重后果,为何……为何还要起征夏的念头?为何不能等待时机谋取我们在东边的失地?毕竟,如今夏国与我大宋彼此相安无事多年,而金人才是我们最为痛恨的对象,我们若是静待时机……。”辛弃疾摇着头劝解着叶青,征夏看似是一件能够彻底扭转大宋国命脉的重要事情,但同样,这是一把极为锋利的双刃剑,战败的后果……他有些承担不起。

    毕竟,如今北地已经是如此盛景,终于是能够稳固的被他们控制在手,而若因为与夏一战而失去,这么多年的心血……辛弃疾真是舍不得,同样也输不起。

    “没人会给我们,我们想要的最佳时机,这些都是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当年北伐之战,不也是什么都没有?但不还是一城一地的都艰难的拿了下来?不错,我们现在是有了顾虑,因为手里有了值得在意的东西,便害怕失去。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当初我们可以做到,如今……我们都穿上鞋了,还怕什么?”叶青笑着说道。

    “哎……话是如此说,但若是要这样攻夏,总是不比当年我们北伐一事儿,还是有细微差别的,即便是我们不用担心各路大军的战力、军心,但正所谓师出有名,我们拿……。”辛弃疾还是很不乐观的说道。

    “自然是以报复夏国围剿我一事儿而征夏,何况……夏国看似强大而已,如今内忧内耗不比我们临安的朝堂来的差,同样也是精彩万分啊。”叶青拍了下辛弃疾的肩膀,两人转身坐于桌前,杨怀之、陈次山二人此时才快步走了进来。

    “大晚上的金人就有信使要出城,城门口吵闹了半天,最终下官还是依照大人的意思,放他们的信使出城了。”杨怀之笑着坐下说道。

    “金人如今没有一个清晰的对外之策,全凭眼下的局势来做判断,这正是金人如今最大的软肋、也是我们最佳的利用时

    机。所以**不离十,金人会同意我们的条件的。”叶青笑着说道。

    辛弃疾却依然是皱眉,凝重问道:“为何?”

    “还记得辽国吗?或者是金国是如何欺骗我大宋的吗?”叶青神情悠哉的问道。

    辛弃疾低眉思索:“以燕云十六州为诱饵骗了大宋多年?”

    “不错,正是如此。所以我们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以河套三路为诱饵,迫使金人与我们联合攻夏。”叶青敲击着桌面说道。

    “大人,联金攻夏的后果大人可有万全之策?”陈次山指了指自己的身后道:“金人使臣这次来济南府,临安朝堂之上,如今已经有御史、言官在弹劾您,而我们若是把跟金人结盟一事儿做实了,朝堂之上的有些人,必然是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攻讦您的机会。到时候即便是大人可以不顾及朝堂之上的那些攻讦,可一旦百姓皆知大人您跟金人结盟,那么到时候于我们就是太不利了,毕竟,我们大宋跟金人的仇恨可谓是……。”

    “当年高宗皇帝都可与金人谈和,甚至是……以叔侄关系相称,如今我们不过是结盟而已,朝廷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吧?”杨怀之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

    当年宋人在金人面前是何等的低三下四,魏杞出使金国回临安时,就连当时的圣上都要亲自出宫到城门口迎接,而那时的魏杞,不过是跟金人谈判了一次而已,据说魏杞当初在金国,腰就从来没有直起来过。

    如今宋、金已然颠倒了过来,再跟金结盟,难不成还不如当时去谈和的魏杞吗?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大宋弱,金人强,魏杞出使金国谈和,回来自然是被当作英雄看待。而如今我大宋为主动,金人为被动,朝堂官员虽清楚此事儿,但他们显然宁愿装作不清楚,更不会承认。百姓们相对愚昧,谁的声大,谁看起来义正严辞,自然是就听谁的,如此一来,于我们还是不利。”辛弃疾也有些叹气说道。

    如今看来,显然联盟金人攻夏的弊端远远要高于利益,毕竟,能不能够攻下来夏国,还是一个如同登天一般的难题,所以辛弃疾一开始便反对,自然也是有他的道理。

    叶青依旧是不以为意的笑呵呵,道:“不管是金、还是夏,抑或是我们大宋,如今看来都存在着各种足以致命的问题,唯独只有蒙古人没有这些个忧虑,他们完全可以上下一心,开拓出一大片疆域。所以如今,我们若是不能够迎难而上,到时候就只会更为被动。朝堂之上想要攻讦、弹劾我的人数不胜数,即便是我们在北地什么也不做,依然还会有人捕风捉影的捏造着各种罪名、事件来攻讦我,无法杜绝的,所以干脆就不必去理会,让他们在临安通快的骂吧。”

    “即便是我们不在意临安朝堂之上的攻讦弹劾,但大人,下官还需要提醒大人一句,征夏绝对不比我们当初北伐这般简单,虽然都是一城一地的强攻占领,但不管如何说,北地乃是我大宋遗民,如大人当年所说,毕竟我们之间有着共同的语言、文化,而大部分的百姓也是一心向宋。可夏国显然就不是如此了,他们如今有自己的文字语言,自己的风俗习惯等等,我们于他们而言,可就是如同异族入侵,到时候遭遇到的抵抗,断然不会比北伐时容易,甚至是还要更加艰难。”辛弃疾当年可是跟随着叶青一同北伐的,所以在攻城略地的战争中,自然是也有着他的认识跟理解。

    “不错,这正是我所担忧的地方,北伐之时,我们可以在占据一城之后,立刻以现有的官员来安抚城中百姓,而若是攻夏,即便是拿下一城一地来,显然没有几个官员能够为我们所用,所以战后的安抚,我们的粮草补给等等,都需要有一个如同钉在夏国的大本营才是,如此一来,只要占据一个重要的城池,而后再一步一步的往前推进,如此或许能够顺利的攻城略地。”叶青的目光游走于地图之上,夏国疆域内的大城小县几乎都已经装进了他的脑子里,而兰州,显然便是他最为倾向的地方。

    “金人我们也需要时刻提防着,如今河套三路被我们拿下后,金、夏之间的冲突便因为疆域没有了接壤之地,而少了天然的矛盾,到时候他们是否真的会卖力还无法判断。既要攻夏,还要提防金人,这一战我们怕是很难占到大便宜。”辛弃疾继续不乐观的说道。

    叶青揉了揉太阳穴,算是很认同辛弃疾话语的点点头,其实他也知道,攻夏绝对是困难重重,但若是不攻夏,那么就如同于北铁木真禁锢在了夏、金之间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铁木真继续发展壮大,看着他征辽、征花剌子模,而后变得越来越强大,自己却是在北地这一片疆域停滞不前。

    所以不管如何,都必须要打破现有的区域性平衡,从而使得铁木真不能够骑在马背上狂飙发展,最后把金、夏、宋三国活活拖死。

    战争向来

    都是发家致富的最直接手段,掠夺、殖民向来都是统治者最喜欢做的事情,不管是如今,还是未来,不管是陆上霸权,还是海上霸权,都是通过战争来掠夺对方的财富,从而使自己在短时间内变得极其强大。

    金、夏、宋,显然就是眼睁睁的看着铁木真一个人在历史的舞台上独舞,哪一个也不敢轻举妄动,最终使得靠掠夺而变得越发强大的蒙古人,终于是有了能够在这一片疆域,把宋、金、夏各个击破的实力。

    攻金虽然有宋这个猪队友的结盟,但最终铁木真的铁骑,也没有饶了它这个盟友,同样是毫不留情的以铁骑无情的粉碎了赵宋王朝。

    所以如今叶青,自然是不能坐以待毙,但若是想要摆脱眼下来自临安朝堂的攻讦、弹劾,还要面对金人的虎视眈眈,以及夏人的铜墙铁壁,叶青也是内心深处,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丝无力感。

    若是朝廷能够全力支持该有多好,倾全国之力哪怕是防金攻夏,他都有把握能够立于不败之地,可如今北地的基础依旧是过于薄弱,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吞下夏国,而且还要防备金人的偷袭,如此一来,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躺在驿所的床上,叶青久久不能入睡,脑海里要么是完颜突然进攻济南府,便是担忧着李横镇守的关山,突然间被夏国攻破。

    而与此同时,身处京兆府的虞允文,同样是夜不能寐,一个人举着蜡烛,继续研究着挂在卧室里的地图。

    兰州前知府之子梁永恪已经找到了,但此人到底对叶青有什么用处,虞允文依然没能够弄明白,李横如今已经亲自前往兰州,打算把人秘密带到关山。

    但这一段时间里来,**公济、镇夷郡王李安全,却是没有了任何音讯,从而使得虞允文,不由变得忧虑了起来,深怕如今夏国的内患已经被镇压在了萌芽之中。

    一旦镇夷郡王李安全跟他们的皇帝李纯佑之间没有了矛盾,那么想要在夏国内讧的浑水中谋得利益,就变得越发困难起来了。

    夜色阑珊下的兰州府,李横的马车缓缓驶进了城门,而城门口的守兵,并没有人来拦阻盘查,反而是在车夫递上了一块儿腰牌扫了一眼后,便立刻让马车入城。

    风解客栈如今在兰州城已经算得上是一家老字号了,李横跳下马车的第一时间,门口的伙计立刻就热情的跑了过来。

    随着进入客栈内,李横第一眼便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人,那个跟他到现在为止,已经在兰州偷偷见过好几次,如今依然还在大散关任守将的恒峤。

    “人在哪里?”李横来到恒峤面前,也不像之前那般客套,何况喝了几次酒后,两人已经是颇为熟悉彼此的脾气秉性了。

    “就安置在楼上,有我的人守着。你一个人来的?”恒峤有些惊讶的看着李横问道。

    “城里太显眼,都被我留在了城外的客栈内。”李横环顾四周,而后跟着恒峤往客房内走去:“叶大人如今在济南府,估计等他忙完那边的事情,回到京兆府的话,就已经是冬季了。”

    “时间可是过的真快,我跟叶大人当初在寿春府见面,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恒峤笑了笑道:“前兰州知府梁乙埋,除了一个公子外,还有一个女儿,但到现在为止,依然是没有下落。有人说当初就已经被人杀了,也有人说,曾在兰州风月场出没过,后来被一个我大宋的商贾赎身带走了,但不管是哪一个,到现在都还没有查实。至于如今在咱们手里的梁公子,我已经审问过了,他也不知道他姐姐当年到底去了哪里,如今是死是活。”

    “这是兰州附近夏国各路大军的部署位置,明日若是有空闲,不妨转转,说不准于我们以后就有用。”李横从怀里掏出一张油纸包裹的东西递给了恒峤,而后继续说道:“以防夜长梦多,今夜我就先打算把人送出城,明日你我便可以轻松的在兰州随意的转了,到时候就可以把这些都核实一遍。”

    “怎么弄来的?”恒峤迫不及待的打开看了看问道。

    “自然是虞允文大人给的,据说这是夏国的镇夷郡王给的,应该错不了,不过我们还是要小心为妙,亲自查探一番才行。”李横跟在恒峤的身后,在恒峤推开客栈门时,适时的停下了话语。

    客房内,只见有四个目露精光的汉子,坐在客房的四个角落,而在中间的中央的睡榻前,则是蜷缩着一个二三十岁的青年人,此刻听到推门声后,抬起有些茫然的目光便望了过来。

    “恒大人……。”梁永恪急忙起身道。

    恒峤笑了下,看着有些疑惑的李横道:“想不到吧,他如今则是光华军中的一个正将。”

    “我……当真?”李横吓了一跳,难怪武廉等人在兰州附近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原来……原来竟然跑到了宋廷的大军中去了。

第九百五十七章 泯恩仇

    一晃便是半个月的时间,叶青一直逗留在了济南府而无法动身前往京兆府。

    与完颜永济的商谈到现在为止,金人的态度依旧是摇摆不定,一直期望能够在宋与蒙之间左右逢源。

    丘处机、谭处端去了燕京城,带去了铁木真的意思,可以让他们庇护扎木合,不再要求他们把人交出来,甚至还可以从此以后两国休兵,不再动干戈。

    而唯一的要求便是,承认大蒙古国的存在,而非是如同当年那般是他们金人的附属。

    很简单的条件,甚至是主动跟金人谈和休兵,自然是让完颜乃至整个金国朝堂都是为之一振,与此同时,以林明、夹谷清为首的官员,便开始议论着是不是大兵如今便可以南下,把当初失去的失地再次夺回来。

    叶青不得不在跟完颜永济、李师儿的谈判期间,亲自给完颜写了一封信,如同在京兆府时所言那般,同样也是把这些时日,跟在完颜永济跟前分析的利害关系,向完颜亲自解释了一番。

    可到如今,金国的态度依然是摇摆不定,看起来也是更倾向于跟铁木真谈和休兵,而这边依然还是希望拉拢自己归顺他们大金国。

    这不是叶青想要的结果,甚至可以说,是叶青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铁木真对于完颜的善意,相对而言,伤害到的便是他叶青跟金人之间的关系,必然不能再和平相处,更别提联盟来攻夏了。

    蒙古人除了向金人释放出了极大的善意跟坦诚外,同样也像夏国伸出了橄榄枝,被铁木真差遣到夏国都城的使臣,受到了夏国皇帝李纯佑的亲自召见,而两国之间的关系,也由之前的毫无交集,一下子变得亲密无间。

    铁木真一连向夏、金两国示好,除了安抚两国对他蒙古国的担忧之外,最大的目的便是借助他们来压制叶青,从而能够在顺利征辽的同时,不至于担忧叶青在其背后暗搞小动作。

    叶青夺走了关山,夏国朝堂必然是耿耿于怀,叶青夺走了大半金人当年所掠夺的疆域,金人时刻想着重新夺回,所以铁木真很清楚,只要刚刚建立的大蒙古国,能够让金、夏两国感受不到敌意,没有任何的担忧与提防的话,那么两国必然会把目光,自然而然的转移向叶青的身上,从而帮他牵制住叶青于黄河以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征辽。

    “与金人联盟的负面影响……在临安或者是我大宋各路,恐怕都会超乎你的想象,这对你完全没有任何的利处,只会把你更加置身于风口浪尖,世人的谩骂攻讦之下。”昨日里来到济南府的朱熹,捋着胡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正所谓人言可畏,临安朝堂之上的官员只在乎他们自身的利益,他们即便是明白你联金的目的,是为了未来收复更多的失地,但他们也不会替你澄清的,只会攻讦你叶青判宋投金,给你施加更大的压力,最终看你身败名裂。而百姓空有一腔报国热血,但你也绝不能期望

    他们能够理解你叶青的苦衷。何况……人云亦云向来是百姓们的愚昧之所在,他们的目光绝不会向你这般长远,而是只会关乎于当下,联金一事儿……弊大于利,还是要三思啊。”

    “以先生之大义,也无法助叶某挺过一时?”叶青有些苦涩的问道。

    “文人相轻,这可是你当年当着老夫的面所言。”朱熹微微叹口气:“老夫即便是有心助你,但终究是能力有限,文人士子之目光绝不比百姓长远多少,何况……老夫若是在文人士子之间有你所想的那般影响力,也不会在临安连一块立足之地都找不到。”

    “士子文人,同样容易被有心之人蒙蔽哄骗,从而成为朝堂政客手里的一把杀人的刀。御史、言官更是如此,而今史弥远、韩胄在朝堂之上争权夺利,更是愈演愈烈,叶某本以为这是一个大好机会,如今看来……还是思虑不够周全。”叶青叹口气无奈的说道。

    “老夫能够帮你叶青的,都会看在修缮孔庙一事儿上,尽力的帮你,甚至……前些时日,我也已经去信于京兆府,向你那岳丈白秉忠、还有你们叶家远亲叶衡,说明了如今的一切事宜,此事儿你大可不必担心。当年的事情,老夫有错,但你叶青同样有错,不过既然已经过去了,老夫便不再跟你计较。”朱熹难得宽容待人,大度一笑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你为何就如此笃定,那草原上的蒙古人,会比金、夏对我大宋的威胁更大?”

    “丘处机、谭处端先生可曾知其人?”叶青淡淡问道。

    “那是自然,前几年据说还曾来过临安……那时候就是跟随铁木真?”朱熹微微一惊问道。

    “不错,正是跟随铁木真一同来的我大宋临安。而叶某认识此二人,可就要从当年高宗皇帝差遣我出使金国说起了:大雪纷飞,两人差点儿冻死在草原上,而我当时则是被金兵追击,沿途救了此二人。”叶青叹口气回忆着当年的情景说道。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如此看来,丘、谭二人当该对你感恩戴德、敬重有加才是,但为何却是如今处在了对立之面?”朱熹知晓丘处机、谭处端在北地享有盛誉,但于二人的过往种种,他并不是很熟悉,至于跟叶青之间的交集,更是一所无知。

    “此二人以发扬全真教为平生之志,自然而然的,他们便需要一个强大的势力来帮助他们。所谓道家,多有神秘莫测之天人之感,虽叶某不是很相信,但丘处机、谭处端二人,却是能够在当年放弃金人皇帝完颜雍给他们的优厚待遇,即便是于燕京给他们建造了最为宏伟的道观,但两人却是依然要北上草原去助铁木真。”叶青看了一眼专注倾听的朱熹,而后继续说道:“当年铁木真不过是草原上一个小部族的首领,还远远不成气候,但丘、谭二人却是极为看好铁木真能够成为一世之雄主。当时我也不相信,可如今事实摆在了眼前,由不得我不去相信。”

    朱熹若有所思的点

    点头,微微叹口气:“如此看来,所谓窥透天机一说,便让你叶青也认定,这铁木真将来必然成为我大宋之最大威胁?”

    “非是铁木真,而是蒙古人,若是如今我们不加以制衡,恐怕有一天他们铁骑南下后,华夏大地就将会是一片狼籍,比如今金人遗留下的北地狼藉还要可怕。所以……叶某虽非正人君子,但也知道华夏正统根基容不得异族来破坏毁灭。叶某不论是攻金还是伐夏,说到底……最终的目的还是希望能够守的华夏四方安稳祥和。”叶青叹口气:“如今铁木真建立蒙古国后,更是势不可挡,我绝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的看着他继续发展壮大,而我们却是原地踏步,最后任人欺凌。靖康一事,想必先生应该记忆犹新吧?”

    “所以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老夫……恐怕能够帮你的并不是很多。”朱熹自从昨日来到济南府后,越发觉的眼前的叶青,怎么看怎么顺眼,就好像跟当年的那个叶青,完全不是一个人似的,完全让他恨不起来,甚至是都让他有些怀疑,当初把自己关押进皇城司的叶青,到底是不是眼前这个怎么看怎么顺眼的青年。

    “史弥远、韩胄二人,如今不是要为秦桧平反吗?所以我打算……不阻止此事儿……。”

    “为秦桧平反是实,但如何解你跟金人之间的事宜?金人既然更倾向于蒙古人,那么必然是要目光南移,向你施压。”朱熹打断叶青的话语,有些不悦的说道。

    毕竟,他本以为叶青在秦桧一事儿上,必然是会坚持他主战一派的立场,而不是现在这般,向朝堂之上的史、韩二人妥协。

    “可即便是我有心阻止,难道就能够组织的了他们为秦桧平反吗?”叶青笑看着朱熹道:“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之所以如此做,无非是希望借此事儿来打压我。总之,不管我如何做,不管是跟金联盟,还是伐金,他们都会有着各种说辞、理由来攻讦我。他们的最终目的,并非是为了给秦桧平反而平反,而是借机利用此事儿来打压我罢了。”

    “既然是如此,那么你不阻止他们为秦桧平反……你想要得到什么?”朱熹皱眉,显然,朝堂之上的事情,于他而言还是有些生疏,书生意气显然根本无法适应于朝堂之上的阴谋诡计。

    “借他们之手,稳住北地跟金人之间的和平,从而让我有机会在西边图谋一番。”叶青敲击着桌面说道。

    如同前些时日辛弃疾一直反对他联金一样,如今叶青经过多大半个月的深思熟虑,也已经决定彻底放弃跟金人联盟,转而从夏国镇夷郡王身上下手,先唆使夏国内讧,而后再想办法谋取以一己之力攻夏。

    如此一来,叶青必然既要防备金人可能的南下入侵,还要专心于攻夏,所以朝堂之上史、韩二人的小动作,他便无法再分心应对,只能是寄望着借助他们为秦桧平反,从朝堂之上跟金国达成和平的约定,从而给自己争取充裕的时间。

第九百五十八章 促夏助辽

    最初之时,叶青便一直认为,南宋之所以处处受金人欺压,一直偏安一隅的境况,包括北伐连连失败的等事件,其最为根本的主因,并不是在大宋的兵力跟将领身上,而完全是在于朝堂之上,在于皇家跟重臣没有绝对的决心来北伐。

    历朝历代以来,开国之君几乎全部享用了文韬武略、英明神武的词汇,而随着时代的发展,在朝堂之上便很难再出现像最初立国时,那般君王强硬、臣子铁血的众志成城景象。

    这样的情况之所以会出现,无非是在一统之后个人的利益在安逸之中完全替代了朝堂的利益,从而使得当国的利益受到损害时,不论是郡王还是臣子,在考量对外征战时,同时还要兼顾着内部的各个集团的利益,才使得朝堂上下无法齐心协力,来对抗金人。

    不管是宋廷还未南渡之时,还是南渡以后的对金战争,总之在所有的战例之中,朝臣因为个人的原因而懈怠国之利益,绝对是一个在金人面前连连受挫的重要原因。说到底,宋廷偏安一隅后的心态就如同是想赢怕输的忐忑心态,既想要夺回所有的失地,从而恢复朝堂盛威,但同时又害怕金人的残暴,给他们带来更大的损失。

    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小心翼翼的对金讨好乞和,不敢冒进,谨小慎微的守住如今所剩无几的基业,于朝堂跟皇室而言,不再失去就已经是胜利了。

    叶青很想成为在朝堂之上的那位主战派的强硬人物,在朝堂之上为前线将士提供一个全力支持他们的大后方,做过一段时间的枢密使后,让叶青内心的野心也开始慢慢滋长,眼睛也不由得开始打量起临安朝堂上的相位。

    随着赵汝愚的死,叶青甚至一度曾经想过取而代之,但显然眼下复杂的朝堂党争局势,以及北地并非是稳如磐石的形势,让他又不能做到鱼与熊掌兼得。

    何况,李凤娘因为嘉王一事儿,显然根本不愿意他逗留在朝堂之上,以免丑事泄漏,所以在各种因素的全盘考量下,唯一利于叶青的道路,便是以淮南路为连接绑定与临安的纽带,独自前往北地以一己之力来抗衡金、夏、蒙古三国。

    这世间从来没有傻子,不管是在金国还是夏国,或者是蒙古,只要能够在各国朝堂之上立足,拥有一席之地者,一个个俱都是在尔虞我诈之中磨砺出来的人精。

    叶青之前还能够做到每一步都是极为准确的踏出,而如今,自从关山一役后,他已经在战略选择上,出现过好几次的犹豫跟错误,联金征夏便是他最近作出的一个错误的选择,不过幸好,他及时纠正,在这一刻,终于还是放弃了联合金人,选择了以辛弃疾、老刘头、赵乞儿等人为首的防备金人南下。

    如今摆在叶青眼前的路,也就只剩下了一条,只要他心中对蒙古南下一直抱有着警惕,只要他还想抗衡未来蒙古的铁骑踏足中原为祸,那么如今他只有名义上向宋称臣,实质上自立于北地这一条路可走了。

    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完全不用担忧来自身后朝堂之上的攻讦与压力,面对世人的唾骂,朝臣的攻讦、朝堂的不信任,坚定的继续前行,要么成功要么成仁。

    完颜的回信彻底让叶青失去了跟金国和平相处的希望,随着完颜永济、李师儿离开济南府,叶青停留在济南府的意义已经不大。

    绍熙三年七月,叶青于济南府启程,沿着黄河一路向西,如同上一次北征辽国一样,这一次叶青同样是选择在洛阳、开封做短暂的停留,而后便继续向着京兆府的方向进发。

    淳熙三年十月初,叶青到达京兆府,草原上的大蒙古国正式建立,铁木真完成了对于草原的真正一统,与此同时,原本一直在夏国的桑昆,在蒙古使臣从夏国兴庆府离开时毙命。

    桑昆的死也就意味着,夏国跟蒙古人终于是达成了一致,从此以后世代友好、互不相犯,两者也开始了更加频繁的商贸交易,镇场在接壤之地开了数十个,甚至超过了如今京兆府跟夏国之间的镇场。

    “李安全这几日没有来信?”叶青皱着眉头,听着虞允文的叙述,端着茶杯思索了下后问道。

    “除了前些时日来信外,这几日便没有了任何音讯,依我看,如今那镇夷郡王,要么是跟他们的皇帝李纯佑达成了什么约定,要么便是趁着蒙古使臣前些时日还在兴庆府时,趁机拉拢了不少人到他的麾下。”虞允文猜测着说道。

    “不管如何,我们现在不能干坐着等待了,必须化被动为主动,必须蛊惑李安全跟李纯佑内讧才行,如此一来,我们才能够有可趁之机。如今铁木真既然已经成立了蒙古国,若是不出所料,恐怕明年他们便会征辽,到时候若夏国依旧是没有任何内讧的动静,我们就将真正的陷入到了被动落后的局面,一旦铁木真回过头来,就更加难以在夏、金身上占到便宜了。”叶青长长的叹口气,目光再次放在了硕大的夏国地形图上。

    回到京兆府已经有三天了,但现在京兆府所有的事情,依然是一团乱麻,虽然当初离开时的灾民都已经被庆王、崇国公安置妥当,而且就连叶衡、白秉忠见了自己,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冷眼看待,可如今叶青依旧是觉得后方空虚不稳固。

    正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可如今整个北地才于今年刚刚熬过了缺衣少

    粮的灾荒,今年的庄稼收成到底如何,特别是那些受洪水肆虐的田地,能否长出庄稼来养活百姓,还都是一个未知数。

    而如今叶青又要在这个节骨眼儿觊觎夏国的话,那么就等同于是给整个北地增加压力,增加那不亚于黄河泛滥后赈灾济贫时的财力,这些都很有可能压垮北地的民生,从而在转瞬间让北地陷入到恐慌动荡之中。

    可眼下的形势却是又容不得他再缓个一年两年,等北地局势彻底稳定了再征辽。

    毕竟人家铁木真那边根本不存在他这边这么复杂的情况,也根本不会给他喘息之机,让他彻底解决了北地的温饱后再西征辽国。

    所以不管如何,叶青都不得不硬着头皮强吞夏国,以此来壮大自己的势力,从而使得能够跟铁木真,在实力上一直保持在相当的水平上,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人家壮大,自己却是原地踏步。

    “大人……。”虞允文看着陷入沉思的叶青,轻呼了一声,看着叶青回神望向他后,才缓缓道:“大人你去过辽国,依你所见,难道辽人真的无法跟铁木真抗衡吗?”

    “北府、南院矛盾累积多年,早已经使得辽国陷入到了摇摇欲坠的境地,如今别说是刚刚由一群狼组成的蒙古人,就是夏国都能够轻易的击败他。”叶青深吸一口气,道:“铁木真同样是去过辽国,他自然深知如今辽国不堪一击,所以才会暂时不动夏、金两国,便是希望一战而成,以征辽来扬他蒙古国的威名,从而使得夏、金不敢有任何异动,从气势上震慑住两国,就足以让铁木真在未来对两国分而夺之。”

    “或许有一个办法,也能够让夏国变得如同辽国一般不堪一击,只是……大人,这个办法是否可以用,我不敢拿主意,还需要你来定夺。”虞允文皱着眉头,有些担忧的看着叶青说道。

    “我知道。”叶青仰天长叹一口气,其实虞允文不说,他都知道是什么办法。

    “夏国如今有河南、河西两路共十八州,河外四州因关山一役,如今已损一州之地,虽不是被我们占据,但置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夏国如今依然不如当年那般上心吏治,显然也是有意防备我们。而其余河外三州,因多与蒙古接壤,如今可谓是已经主动放弃,虽然并未纳入蒙古疆域,但随着蒙古使臣到达兴庆府,数十个镇场在此地建立后,实则已经完全是归于蒙古人了。”虞允文并没有在关于那个办法的事情上多费口舌,转而便开始指着地图对叶青说道:“其余十八州中,如今我们若是想要夺取,最为容易的便是兰州,但……拿下兰州后,我们除了要小心夏人的强势反扑之外,还要警惕身后的大散关,会不会在朝廷的默许下拖我们的后腿。即便是恒峤如今已经投到了大人麾下,但一旦恒峤出大散关,那么临安朝堂必然是会令派大军驻守于此,而光华军显然就要被他们彻底送给大人了。”

    虞允文的话语,其实说来说去,不管是拿下兰州还是不拿下兰州,于他们而言都是一把双刃剑。

    有恒峤驻守的大散关,可以为叶青他们提供一个安心的后防,但损失的却是一旦征夏时兵力上的不足,从而有可能影响整个战局的走势。

    而若是让恒峤出大散关,即便是只进一步镇守兰州,大散关同样会是被临安朝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差遣给其他路大军来驻守,从而让恒峤的光华军,彻底跟大散关断绝一切联系。

    这其中,还要顾虑到光华军的军心会不会因此而产生动荡,毕竟光华军非是叶青的嫡系,又没有那般因叶青被夏国困守关山的主因,形成对夏国的同仇敌忾,所以一旦出大散关驻守兰州后,他们的战力会不会立刻打折扣,同样还需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拿下兰州,那么便可以以关山、兰州形成犄角之势,这于大人差遣大军挺进夏国腹地,必然是有着极大的利好。可若是要安抚好兰州,甚至是能够稳固换防后的大散关的大军,我们就需要花费不亚于征夏的力度了。”虞允文说到最后,语气之中都带着一丝的疲惫跟无奈。

    如今这个情形下,想要征夏简直是太难了,微微一思索便会发现呈现在眼前的全部都是艰险重重的困难,几乎没有任何对己方有利的优势,完全需要在战争到来后,硬靠着他们自己去创造。

    与北伐金国收复失地那般不同,如今叶青他们征夏,如同是一次对外的侵略之战,所以在天时地利人和,都称不上占优的形势下,想要在这一场战争中谋的利益,甚至是吞并整个大夏,甚至有种痴人说梦的感觉。

    但也正是因为没有人相信叶青会狂妄自大到相信他们会征夏,也才使得这个出其不意,有可能在战事开启后,使他们从而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可一旦战事陷入僵持局面、战线一旦拉长,那么叶青身后的大后方是否稳固,就显得极为重要了。

    大散关的不确定性、临安朝堂的阴谋与罪名的捏造,京兆府以及整个北地的粮草、庄稼,能否自给自足的满足百姓的温饱,金人会不会借机发难来南下侵扰等等问题与担忧,在战事一旦开启后,便有可能一窝蜂的涌到叶青面前,等待着他解决。

    “李横如今手里有五万人马驻守关山,这还是说的好听一些的。而这五万人马中,有一大半都是今年李横

    跟刘克师争吵了好几个月后,刘克师不得已的情况下,从陇城兵营挑选出了觉得适合的上佳兵士,差遣给了关山李横。田琳、历仲方如今在河套三路,武判在你前往洛阳前,被你亲自差遣了过去。所以如今,李横、田琳、历仲方,加上钟蚕、墨小宝,即便是再加上我也不过是六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兰州后,必须有一名将领坐镇,恒峤……顶多能算是半个,必然还需要留下一人,如此一来,能够征战夏国的就只剩下了四人,即便是你亲自坐镇关山,而我或者是李横任何一人坐镇兰州,如此一来,也只有墨小宝、钟蚕他们五个武将征伐夏国,而战后安抚一事儿,同样是需要绞尽脑汁,所以李横只能坐镇兰州,而我必须肩负起攻城略地以及安抚之责。总之,捉襟见肘。”虞允文说道最后,看着叶青那无助的神情,苦笑着摇摇头:“如此一来可就是太难了,而且还是战事如果顺利的前提条件下。”

    “京兆府同样需要有人坐镇,关山又不能没有人。”叶青无力的靠着椅背,仰头叹息道:“刚刚你说话的时候,我在心里掰着指头算了算,如此一来,最少还需要从北地其他州府来抽掉人选过来才行。济南府没有办法动,甚至是北地任何一州一府都没有办法差遣任何一名官员过来。只有淮南路的官员或许可以拉几个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这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叶大人你下定决心,是不是真要如此离间李安全跟李纯佑之间的关系,而且……铁木真为人高傲,如今兵强马壮,他会接受夏国的好意吗?更为重要的是,大人如何面对辽国的公主殿下。”虞允文跟着叹气,最后还是点破了其中的玄机。

    他们二人之间,一直没有提到的那个办法,便是在蛊惑李安全跟李纯佑在夏国内讧之时,迫使其中一方出兵助铁木真一同攻辽,从而给叶青他们觅得更多的征辽机会。

    毕竟,只有辽国内部起了兵戈,叶青他们才能够有机会在夏国图谋一番,若是夏国的李安全跟李纯佑,只是在朝堂跟官员之间你争我夺,没有动用一兵一卒,那么叶青他们想要攻夏,在如今的形势下,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任何的机会。

    唯独只有让夏国自上而下乱起来,大到皇室宗亲、王公大臣陷入动荡之中,小到平民百姓因为战事而人心惶惶,如此形势下,叶青等人出关山、夺兰州,而后挥兵西进,说不准才能够有成功的可能性。

    当然,这些都需要叶青说服自己对耶律月的情意,毕竟,耶律月乃是辽国的公主,而叶青从背后撺掇夏国助铁木真攻辽,此事儿怎么看怎么不地道。

    辽国灭亡,耶律月跟着香消玉殒,叶青的心里头恐怕都会永远的跟着愧疚下去,而耶律月侥幸不死,即便是被他搭救了回来,他叶青又该以如何面目来面对耶律月?

    毕竟,这种事情是不可能永远瞒得住的人的,总有一天夏国或者是铁木真,会把此事儿捅给耶律月知道,甚至还有可能,只要夏国不能够跟铁木真在同一时间攻辽,那么就有可能招来耶律月对叶青的猜忌。

    “当初我要是不招惹她,不那么花心就好了,如今真是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啊。”叶青拍着额头长叹一声,这件事情到现在为止,虽然还只是在他跟虞允文之间,但叶青总觉得,白纯像是已经猜测到了似的。

    要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自己回到京兆府不过才短短三天的时间,白纯就只有第一天对自己是温柔如水,接下来的这两天,脸色天天都是如同万年寒冰一样,从来没有再对他叶青笑过一次。

    “这件事情而且还拖不得,还需要大人速速拿主意。今年蒙古人显然不可能征辽了,但明年必然是会征辽,从如今草原上的异动就能够窥出一二。而我们若是想要挑拨离间,引起李安全跟李纯佑内讧、兵戈相向,或者是助蒙古人攻辽,现在就该着手做准备,开始谋划一番了。”虞允文深怕叶青不头疼似的,笑呵呵的继续相逼着叶青道。

    “让武廉细探如今兴庆府的情况,特别是在蒙古使臣离开后,如今他们朝堂之上到底是一番什么样儿的光景。而后你亲自主动去信给李安全以及**公济,探探他们如今的反应,对于蒙古使臣的到来,以及李纯佑的看法,争取在字面下透出我们可以助他谋取夏国皇位的想法儿。”叶青一拍桌子心一横,不过随即又软了下来:“此事儿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便可,至于决定…… 这几天我想好了再跟你商议。”

    “叶衡能用否?”虞允文头也不抬的对准备起身回府的叶青问道。

    “……等我见过他后再说,不过……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建议。”叶青愣了下后说道。

    虞允文跟着起身,道:“其实从你把武判差遣至洛阳,我就有这个想法儿了,武判跟你,当年都曾在叶衡麾下的神劲军效力过,所以武判一走,叶衡应该在京兆府的脸面也就好看一些了。”

    “拉倒吧,我那时候不过是一个队将,如今我是北地节度使,他一点儿差遣都没有,看到我难道心里就舒服了?”叶青摆摆手,对于这些个老顽固,他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毕竟,自己不管是资历还是岁数,都比人家叶衡差太多了,所以如今的叶衡,怎么可能毫无顾忌、不顾旁人的眼光放下脸面,任由自己差遣他呢!

第九百五十九章 自荐

    想要攻一城之地或许很容易,但如今想要谋一国,显然就要比叶青想象的要难上了太多、太多。

    站在京兆府的城楼之上眺望整个无法进入眼帘的北地,或许以如今麾下的官吏武将,还能够在北地有一番作为,但若是想要凭借着薄弱的家底儿,去谋一个国家,显然就不够使唤了。

    北地多年的积弱,加上被收复后的这几年的水患,也不过是堪堪足够叶青在此立足,在这个相对而言的和平时期,若是想要以此来谋天下,叶青便不得不深思熟虑一些,毕竟,他没有失败一次后再次翻本的资本,而是很可能就会掉入万丈深渊再也无法一飞冲天。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京兆府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整个府邸也并没有什么变化,如今的庆王跟崇国公并没有在长安,依然还是忙于在周边的其他事情,加上如今秋收在即,实则他们的心头,比叶青还要更加紧张今年老天爷能否行行好,给北地百姓一个丰收年。

    当然,不管如何来说,如今的京兆府周边,还是要比济南府的光景好过很多,虽然也安置了大量的灾民,但好在这里的田地并没有遭受水患,所以在粮食收成上,还是颇为乐观。

    加上河套三路如今已经尽握手中,整个京兆府的一切可以说,还算是都在正轨之上,唯独要担心的便是,若是一旦用兵时,可能乐观的粮食便就会变得极为不乐观了。

    想要蛊惑夏国兵戈内斗也好,还是想要图谋夏国的大好河山也罢,总之,不管是为了什么,叶青如今都有必要对收复的所有失地,采用化繁为简的初级策略,而不是沿用宋廷至今那冗长、杂乱的一切制度。

    书房里的叶青,把一封刚刚写好的文书交给了红楼,示意他立刻送往前院,由钟蚕派人送往临安。

    红楼离开、白纯走了进来,依旧是冷着一张脸,看了一眼向她报以微笑的叶青后,道:“刘克师在外面想见你。”

    “他来干什么?”叶青皱了皱眉头,白纯则是一言不发的直接走了出去,倒是对着刘克师微笑了下,示意站在垂拱门下的刘克师,可以前往书房了。

    看着白纯依旧没有给自己好脸色的离开,叶青心中只能是苦笑连连,他知道,白纯依然还是因为自己在对耶律月一事儿上耿耿于怀。

    刘克师满面微笑以及风尘仆仆,背后还背着一个狭长的木头盒子,与他当初儒雅的文人形象实在是不符,见到叶青后脸上的笑容则是更盛,甚至是有些近乎于谄媚。

    如此一番模样儿,自然是让叶青看的心里发毛,有些嘀咕,不知道这家伙这段时间怎么了,难不成一下子转性了,还是说,跟李横争吵了几个月后,吵得连他文人的身份都不管不顾了。

    “克师见过叶大人。”刘克师对着书桌后面的叶青行礼道。

    叶青随意的挥挥手,示意刘克师坐下说话。

    而刘克师则是先看了一眼叶青,而后小心翼翼的解下背在后背上那狭长且有些份量的木盒,放在了叶青面前。

    “大人,下官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大人莫要见怪、莫要嫌弃。”刘克师脸上的笑容,此刻极为真切的写着谄媚两个字道。

    “你这是行贿我?讨好我?”叶青低头看了一眼那样式算不上精致的木盒问道。

    “大人,您先打开看看,若是大人觉得喜欢,那么下官再说到底是行贿还是讨好如何?”刘克师神神秘秘的道。

    “是什么?”叶青随口问着,而后一边便打开了那狭长的盒子,只见在普通的木盒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柄看起来很不错的腰刀。

    “从哪儿弄来的?”叶青不由自主的伸手,抓起刀鞘在手,开始细细打量着问道。

    “下官亲自督促工匠打造的,就这一把,所以下官在得知大人回到京兆府后,就立刻给您送过来了。”刘克师看着叶青打量着刀鞘说道。

    刀鞘很质朴,如同裸露在外的刀柄一样,全部为木头所制,只是在刀鞘的前端包了一层铜皮来保护刀鞘,而至于刀柄,同样是木头所制,但已经在刀柄上缠上了一层黑布,从而使得这把刀在外观卖相上,根本没有足以吸引人的地方。

    不过叶青对于稍长刀柄上,缠的一层厚厚的黑布倒是颇为满意,加上此刀没有刀镡,所以缠上一层黑布,以防手滑,倒是考虑的颇为周全。

    如同后世的羽毛球拍、网球拍往往也会缠上手胶一样,叶青之前用过的腰刀,几乎都缠过棉布,甚至是一层牛皮,而这样不起眼的地方,想不到竟然被刘克师都看到了眼里。

    “你不会是有什么事儿求我吧?”叶青握了握刀柄,有些警惕的看着刘克师问道。

    “嘿嘿,大人您还真说对了,不过,请大人抽出此刀看看再说如何?”刘克师显得极为自信,也让叶青的心头升起

    了一股好奇心,很想看看这不起眼的外观下,到底是藏着怎样一把刀。

    握住刀柄缓缓的抽出腰刀,不过是才抽出了一小半,眼前便是立刻一亮,凝视着那刀身与刀锋,竟然给人一种寒气逼人的感觉。

    随着完整的腰刀全部抽出鞘,就是见多识广的叶青,都不由自主的惊讶道:“好一把刀杀气逼人的刀。”

    “大人可还喜欢。”刘克师看着叶青那惊讶跟喜悦的目光,急忙问道。

    “这把刀很重,难怪你背在身上,还真是够锋利的啊。”叶青目不转睛、有些啧啧称奇的称赞着手里的腰刀,特别是那锋利的刀刃,竟然让人有些头皮发麻的感觉:“不愧是一把……也不过如此而已,其实你知道吗,我府里还有好几把比你这柄还要好上几分的刀呢……不过是让我忘在扬州忘带过来了而已。”

    刘克师原本笑意满满的神情,随着叶大人的话锋一转,瞬间僵在在脸上:还能这样?

    刚刚都已经看的从眼里拔不出来了,怎么话锋就突然一转,这把他命令工匠,锻造了近半年的刀,就成了一把平平无奇的普通腰刀了。

    “那既然如此,要不大人还给下官?下官再去……再去虞允文大人那里碰碰运气?”刘克师作势就要接过叶青依旧拿在手里打量的腰刀。

    “当着本官的面,直言不讳你要去行贿虞允文,刘克师,你是真拿本官不当官啊!”叶青斜着瞟了一眼刘克师,不过手里的刀依然是没有放下,时不时的还用拇指轻轻的划过那刀刃,而后拔下一根头发,刀刃朝上,看着从手里掉落的头发,在碰到刀刃后柔和的断成了两截:“你先说什么事儿吧?要是太难得话,这把刀我也不会还你的,送人的东西,岂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刘克师则是呵呵的笑了下,此事儿在他看来**不离十是成了,不过他依然还是心里没底,毕竟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而他如今在陇城兵营的差遣也确实干的很好,但……他显然不想到此为止,他还希望能够有更大的地方,来让他来实现他的理想跟抱负,所以向来不会送礼,也从来没有送过礼的刘克师终于是迈出了他行贿的第一步。

    “你刘克师当年科举入仕,因为看不惯官场上的那些蝇营狗苟,从而怒辞朝廷的差遣。如今……怎么了?北地难道这么改造人啊,竟然让你这个迂腐儒生想通了?”叶青把腰刀插回刀鞘,在手里掂量了下份量后满意的问道。

    “大人,您这就不合适了啊,下官之所以会有今日,还不都是拜大人所赐?”刘克师依旧是呵呵笑着,道:“这几年若不是大人栽培,下官也不会一下子把这官场与人心看的如此通透,特别是大人极为放心的让下官前往临安一事儿,更是让下官明白,做官不管是为了一己私利还是为了报效朝廷,仅凭良心道义是完全不行的,还是要靠那些蝇营狗苟来立足,而后才是施展自己的才华,实现自己的抱负。所以下官今日之所以如此,也是大人您的功劳。”

    “先说事儿,你先说说送我这么好的腰刀,到底想求我给你办什么事儿吧?”叶青擦拭着那木头刀鞘,一边道:“你还别说,本官当了这么久的官,好像还从来没有给其他官员办过事儿,从这一方面来看,本官也算得上是我大宋朝廷的清官了。临安那帮子蠢货简直是瞎了眼,竟然还敢攻讦本官结党营私,简直是愚蠢。”

    “大人,先说好了,下官之所以会提出如此要求,并非是因为大人如今给下官的差遣,让下官不满意,而是下官……下官想要更进一步,希望能够做的更多一些。”刘克师如今早已经不是当年的迂腐书生,说起话来,虽然还有些拐弯抹角,但即便是如此,刘克师俨然已经是一个在他人面前,称得上是城府心计都极为深沉之人了。

    特别是在北地那几年,不管是安抚百姓,还是梳理地方官场,刘克师都能够做的头头是道,丝毫不比杨怀之、陈次山二人差,甚至有些方面,刘克师比起杨、陈二人来,手腕更是凌厉与果断,甚至是隐隐的有了一丝酷吏的影子。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叶青才会在关山之后,让他去了一趟临安,而后便安置在了建造兵营的差遣上。

    “大人,实不相瞒,大人虽然还没有明说,但从前些时日李横从兵营要兵,以及如今关山的种种举动上,下官……下官已经能够猜测出一二了,所以下官希望大人能够给下官一个一展抱负的机会。”刘克师恭恭敬敬的从椅子上起身,神色严肃的对着叶青坦诚说道。

    “所以你看出了什么?”叶青心头微微一震,他虽然不意外刘克师看出了他的目的,但还是有些没有预料到,当初迂腐如同一根木头的刘克师,如今竟然变得如此敏锐了。

    刘克师并没有坐下,而是一直站着沉吟了下,抬起头直视叶青,神色肃穆道:“大人,下官在

    京兆府时日也不短了,而且之前也曾去过临安,还曾在山东等路担任过差遣,如今虽然不敢说对眼下周遭局势了如指掌,但最起码还是能够做到心中有数。”

    “继续说下去。”叶青拿着手里的刀来回的出鞘、归鞘道。

    “是,大人。”刘克师肃穆道:“下官以为,自铁木真一统草原,成立大蒙古国后,不管是我大宋,还是金国或者是夏国,实则已经是处于弱势了,即便是如今我们还不曾跟蒙古国发生矛盾,甚至还有金、夏两国为我大宋的天然屏障,但下官还是能够感觉到,自从蒙古国成立后,大人您……心慌了。”

    “蒙古人这段时间,几乎是同一时间派遣了使臣前往金、夏两国,除了威压之外,同样也是采用了怀柔手段,而在下官看来,蒙古人之所以如此做,也正是因为他们一直忌惮于大人在北地的势力,所以不得不借着夏、金两国的手,来牵制、压制大人您在北地的壮大。下官曾因大人的差遣去过一次临安,所以在下官眼里,临安朝堂就是一个人吃人,毫无人情味,甚至比战场还要残酷无情的地方,而大人在临安的处境,同样是不乐观。毕竟,史、韩二人,可谓是大人如今的死对头,如今大人回到北地,他们必然要在大人的身后暗搞小动作,从而消弱大人在北地的影响力。而大人心怀华夏正统,如同当年所言,大人北伐等所有举动,都乃是为了不使华夏文明受到异族的摧残,如今下官依然深信不疑。”

    看着低头研究手里腰刀的叶青默不作声,刘克师深吸一口气,而后继续说道:“大人自临安回到扬州后,虽然是短暂的歇息了一段时间,但夏国这边的所有一切从未停下过,而后大人前往了济南府,金人派遣了使臣前往济南府,但可惜……与大人不欢而散。如今大人再次回到京兆府,所以依下官看,大人绝不打算坐以待毙,必然是要没有机会,也要自己创造机会迎难而上,争取更大的利益来维护我华夏正统不被异族所入侵。”

    “大人,下官第二次为官乃是大人给了下官一个机会,下官就如同是打开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从而也让下官,不敢再在心里自诩为一个好官,但……绝对是对大人有用的官。北地差遣四年之多,下官安抚民心、吏治官场的手腕常常会北地同僚诟病下官的手段过于残酷,但下官却是知道,如同乱世要用重典一样,若一直怀柔而不强硬,根本难以震慑住那些百姓,以及从前在金人治下的官员。这一点,我相信大人也理解下官的苦衷,这一点,也正是如今大人麾下最为需要的官员。”

    叶青深吸一口气,有些懒洋洋的看了看神色肃穆的刘克师,微笑道:“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便是举荐自己有朝一日能够跟随我入夏?”

    “这近一年的时间,下官已经助陇城兵营步入了正轨,如今即便是没有下官,那里同样能够给大人源源不断的送来更好的兵源,这一点儿大人绝对无需多虑。”刘克师认真的点着头,他的目的,确实是想要跟随叶青一同征夏,而后看着大宋疆域不断的变大,去体会创造历史的那种成就感,去体会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迈感。

    “可有合适的人选?”叶青抬头笑问道。

    “王重、谢伦二人,足以担此大任,若是二人在陇城兵营稍有失职,下官愿意奉上项上人头。”刘克师坚定的说道。

    “所以你认为我们谋夏算是可取?”叶青嘴角的微笑依旧随和,神情也依旧是不动声色的问道。

    “取金只会招来夏人对我们的用兵,而取夏,金则不一定会用兵南下。所以下官以为,与其坐以待毙,真不如试试着常人难以猜测到的谋夏一策。何况夏国如今也并非是铁板一块,镇夷郡王与我们眉来眼去,李纯佑如今虽然已不再年少,但坐上皇帝之位也没有几年,朝堂一时半会儿还难以理顺,正是我们借此机会图谋的好机会。”刘克师开始变得有些两眼放光,虽然叶青的神色极为平静,但从叶青的语气中,他还是能够感受到,叶青很心动他自己对自己的举荐。

    “给你一夜的时间,把你心中对于谋夏的策略写出来,明日太阳升起时交给我,合我心意,留你跟我一同谋夏,不合我心意,就继续回陇城兵营任你的兵营统领兼节度使长史。”叶青刷的一声,腰刀如闪电一般入鞘道。

    “多谢大人,下官一定不让大人失望。”刘克师对着走出书房的叶青欣喜的行礼道。

    随着叶青走出了书房,一脸欣喜的刘克师,兴奋的挥了挥自己的拳头,而后也急忙走出书房,向着前院跑去。

    他对于领兵作战自然是一窍不通,但此时的他,却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所以只要在一些关键问题上,向钟蚕、墨小宝等人请教一番,在他看来,明日一早,再加上自己一夜的努力,必定能够给叶青一个满意的策论才是。

第九百六十章 升迁

    夏国镇夷郡王府,李安全与苏道,一同迎**公济进入书房,随着丫鬟们离开,镇夷郡王的神色,便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

    “丞相以为……如今我们该如何应对?”李安全长长叹口气,接着道:“李纯佑如今与蒙古交好,自然是要稳固自己新君的地位,若是我们一直任由他们如此下去,恐怕早晚有一天在朝堂之上,便会被其他人取而代之。”

    “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除了宋廷便是金人。不过我们因为关山一事儿,已经跟叶青纠缠在了一起,而且如今李纯佑也曾派使臣前往金国,所以看似两个选择,也就只剩下了宋廷这一个。但老夫一直有些担忧……叶青太过于狡诈,我是担忧我们一步踏错后,恐怕又被叶青暗地里坑害一次。”**公济有些担忧的说道。

    跟叶青打交道如今是太多了,特别是关山一战后,他们的损失可谓是十分惨重,不管是兵力还是钱财,哪怕是包括疆域,都让他们只要一想起时,都会感到一阵阵的肉疼。

    特别是关山要塞的丢失,更是让**公济时常叹气,甚至是有些悔不当初。

    当然,也正是因为被叶青占尽了便宜后,让**公济如今虽然十分提防叶青,但又倾向于继续跟叶青打交道,从而使得能够在一次次的交锋跟交道中,抓住叶青的破绽而夺回他们所失去的一切。

    **公济多少有些心有不甘,绝不甘心就这么败给叶青,让叶青占了夏国如此大的便宜,所以他很想彻底放下戒心,利用叶青来帮李安全夺取夏国皇位,但矛盾的是,他又非常害怕此举又是一次引狼入室。

    夏国皇帝李纯佑如今跟蒙古人交好,这使得李安全他们,从而失去了一个极大的外界帮助,所以就更不得不把目光瞄向了叶青,毕竟,李纯佑终究是正统,凡事之上必然是占着先机跟主动。

    “昨日里刚得到的消息,叶青已经回到京兆府了,这几日里来,据说就一直在府里陪着他的妻子,依末将看,此人如今倒是颇有要开享乐之风的迹象。”苏道曾经被叶青俘虏过,心中对叶青虽然也是恨之入骨,但此时面对大局,也不得不把叶青如今在京兆府的一切,如实禀奏给李安全跟**公济。

    “我们如今能够利诱叶青,能够拿来跟叶青交易的筹码还是太少了。”李安全环顾自己的书房,关山一役后,身为所谓受害者的叶青,没少利用关山来讹诈他们,所以如今,想要以叶青最为喜欢的金钱来跟叶青结盟已然是不可能了。

    “若是郡王已经打定主意……要跟叶青联手,依老夫来看,倒是有一个绝佳的诱饵。”**公济沉默半晌,捋着胡须继续说道:“郡王大可以效仿李纯佑跟蒙古人之间的结盟联手之策,河外四州开放三州于蒙古人,那么我们也可以把另外一州开放于叶青,如此一来,想必叶青一定会全力以赴帮助我们。”

    “积石州?”镇夷郡王李安全心头一惊道。

    “不错,正是此州。积石与河套三路接壤,若是在此打开镇场贸易,于叶青而言绝对是一件利好之事儿。更为重要的是,积石乃是郡王殿下的领地,以开镇场贸易为由与叶青联手,也不会引起朝堂或者是圣上的疑心。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叶青有野心,到时候即便是把此州送给他也无不可。当然,前提条件是,叶青能够助郡王殿下登上夏国的皇位。”**公济神色严肃的说道。

    积石对于李安全而言如同鸡肋,在大夏国的众多州中,可谓已经是十足的贫瘠之州,一年能够带给李安全的利益也是小的可怜,远远不是他父亲还为越王之时,领好几州那般的风光无限。

    所以在**公济看来,积石虽然在军事战略上对于夏国很重要,但相比夏国皇位而言,那么这个积石就足以称得上是鸡肋了。

    “关山已然被叶青绝对掌握,若是再在积石大开镇场,让宋人涌入,如此一来,丞相就不怕积石再也无法回到郡王殿下手里?叶青心狠手辣是真,但贪婪成性也是真,末将是怕他借此机会,利用关山的优势占据积石不还。”苏道皱眉建议道,积石就在关山的眼皮子底下,虽然地理位置很重要,但若是站在夏国或者是镇夷郡王的角度,毕竟是自己的领地,若是一旦失去的话,就等于少了一个根基,除非是能够有把握夺得皇位。

    “这世上绝没有十足把握之事儿,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若是以积石能够换来整个夏国,老夫倒是认为郡王不妨一试。若是到时候能够成功,我们便可以回过头来跟叶青再算旧账也不晚。”**公济有股落子无悔的决绝说道。

    “丞相所言正是,若是想要夺得皇位,岂有不付出代价一说。只是这叶青十分难缠,如何来说服他,恐怕还需要丞相你好好谋划一番才行。”李安全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手臂上更是青筋外露,皇位在他心里,自然是远远比一个积石更要让他心生向往。

    就在三人快要商议完毕时,只见一个下人在门口通禀一声,而后随着李安全的示意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恭敬的对李安全说道:“郡王殿下,一封来自宋廷的信。”

    “呈上来。”李安全急忙起身,神色之间有些欣喜的看了看**公济,以及一脸好奇的苏道,而后快速的打开看了一遍,道:“梁永恪找到了。”

    “兰州前知府梁乙埋之子?”**公济心中一震,看着神情振奋的李安全问道。

    “不错,正是他。”李安全对着**公济点点头,而后兴奋的道:“如果真是梁永恪,那么也就可以证明,叶青此人倒是可以联手,而若是以假冒真……丞相,我们就不得不另作打算了。”

    “不错,叶青绝不会想到永恪与您乃是从小到大的玩伴,自然,他肯定也不会知道,当年的梁大人,对于我大夏国意味着什么,对郡王您意味着什么。对了,人如今在哪里,什么时候可以送过来?”**公济思索了下问道。

    而后伸手接过了李安全递过来的书信,于是**公济瞬间变得满脑子们黑线:叶青这个无耻之徒,他为何不去抢钱!这简直是无耻至极!

    “钱财于我们不算什么,不过是破一些钱财罢了,从中能够知晓叶青此人的贪婪的心性,岂不是比失去的这些钱财还要来的有价值?即便是我等要与他联手,但我们也该知晓此人的弱点才是。如今看来,只要我们手里有钱财,那么便可以让此人死心塌地的跟我们合作,如此一来,也就能够解释的通,此人关山一役后向我们要的赔偿,除了要报复以外,便是贪婪成性,这样的人,于我们来说,岂不是最佳的联盟选择?”李安全自信的说道。

    驭下之策,在李安全看来不过就是如此,想要让一个人为自己死心塌地,或者是想要利用一个人为自己所用,那么只要找到这个人的弱点、命脉而后对症下药就足以让此人死心塌地。

    叶青虽然不能够成为自己的属下,但如今既然已经知晓,此人不过是一个贪婪之辈,那么于他李安全而言,想要利用此人夺位不过是花费一些钱财罢了,比一些想要权利的人反而显得更好驾驭一些。

    刘克师黑着眼圈,向叶青继续说道:“下官以为,夏国河外四州如今已去其三,若是我们能够趁机夺取四州之一的积石,如此一来,关山一带就等同于不费吹灰之力入我们之手,如此一来,西有积石、东有兰州,再加上关山,如此一来便成犄角之势,不管以后大人能否在夏国成功,但最起码如此便等于是立于不败之地了,进可攻、退可守。”

    “积石是李安全的封地,夏国的宗室待遇,比我大宋的宗室待遇要强太多了,那可是实打实的封地,税赋可不用上交朝廷,只入他郡王府即可。”叶青翻着李克师熬了一夜写出来的厚厚策论,一边继续说道:“但若是想要把积石占为己有,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之前本以为……河外跟蒙古人接壤的三州,是夏国完全自愿的,现在看来,也是因为蒙古人的武力所逼迫而为。”

    “所以大人……下官以为,咱们也可以效仿蒙古人不是?”刘克师掰着手指头说道。

    “不成,我们要是用武力来胁迫,等同于跟整个夏国为敌了,等同于是跟李安全翻脸了,于我们无益。以镇场为由倒是一个好主意,毕竟,在关山一役之前,**公济可是关闭了两国之间不少的镇场,如今虽然已经开放了很多,但积石若是能够打通此关节,那么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啊……得想想用什么策略才行,武力绝无法行的通。”叶青摇头叹口气说道。

    “若是……大人相信下官,下官愿意亲自走一趟兴庆府,见见那镇夷郡王,看看能否说服他继续在积石开放镇场。”刘克师沉思了一下后说道。

    “你走一遭是不可避免的,但必须在他们有所回应之前,绝不能让他们认为是我们主动找他。所以你先回陇城,而后一旦有消息后我再通知你。”叶青神色满意的拍了拍那厚厚的策论笑着道。

    “是,下官知道了,下官这就回陇城,正好把兵营的事情再仔细的交代一番。”刘克师点点头认真的说道。

    随着刘克师离开,叶青坐在书房里则是再一次的翻看着,刘克师熬了整整一宿

    写出来的策论。

    不得不说,当刘克师自荐要跟随自己前往夏国的时候,叶青确实心动了,而且还是大为心动。

    刘克师的能力毋庸置疑,而且从这篇策论,还有他当初在北地的种种安抚民心、梳理官场吏治的手段上来看,绝对是最佳的人选。

    何况夏国并非是北地,若是在争夺下一城一地后,必然是需要以雷霆手段来安抚百姓,梳理官场,而如今,就个人的雷厉风行、锐意进取的态度来看,刘克师是绝对是上佳的人选。

    虞允文一直忌惮于刘克师在北地的强压手段,会引起北地百姓的民怨,但若是在夏国,恐怕就不会有这种担忧了,如同乱世当用重典,或许在夏国,刘克师才能够真正的如鱼得水也说不定。

    叶青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没有相信过,单单凭借仁慈就能够笼络到人心,而且还是夏国这样有着彪悍民风的百姓,所以在叶青看来,想要真正的征服夏国,那么唯独只有刘克师这样的人,才能够靠他们独有的阴狠冷酷来震慑住夏国百姓以及官场,从而让自己可以暂时的无后顾之忧,直到攻下整个夏地。

    陷入沉思的叶青,丝毫没有注意到,手里拿着密信的白纯走了进来。

    白纯看着发呆的叶青,心头则是莫名的一疼,如今的叶青,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到傻呼呼的叶青了,而她白纯,如今也不再是那个整天可以什么也不想的白纯了。

    “这是耶律月的回信。”白纯微微叹口气,在叶青对面坐下说道。

    信已经率先被白纯打开,叶青抬头,看着那张依旧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脸蛋儿,随和笑着接过道:“说了些什么。”

    “她不会离开辽国的,更不会丢下辽国独自偷生。”白纯又是叹口气,看着叶青道:“你不能再劝劝她吗?”

    “换作是你,你会离开吗?”叶青笑着反问道。

    白纯瞬间哑然,她当然知道,若是换做是她,她也会做出跟耶律月一样的选择来,但如今……她总是觉得叶青如此,好像就是哪里不对。

    “如今你打算怎么办?兰儿说……你接下来会有惊天动地的大动作……你真要如此做吗?”白纯蹙眉,她在京兆府显然并不是一天到晚无事儿干,何况这几年来,她早已经学会了如何从每道消息中敏锐的察觉到叶青接下来的动作以及大局观。

    “不错,不如此做便是只能够坐以待毙了,或许现在我们还看不到危机,但等我们七老八十了,你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蒙古铁骑在宋境内肆无忌惮的烧杀抢掠吗?”叶青随和的笑着,摇摇头说道:“显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看到这一幕。所以如今若是任由蒙古人如此继续发展壮大下去,我们就要再次沦为被欺凌的对象了。”

    “那何不跟耶律月联手……。”白纯自作聪明道。

    “大宋自立国到现在为止,没有被谁欺凌羞辱过?只有刚刚立国的蒙古人跟我们之间没有新仇也没有旧怨,可我们却要比防备辽、夏、金还要警惕的提防他们。不管是我联辽还是联金抗蒙,都只会给予临安攻讦我的把柄跟机会。何况,我们与辽之间隔着夏国,鞭长莫及啊。“叶青挠头笑道,双鬓间的白发一如从前那般刺眼。

    “昨日里你给临安去了加急文书?”白纯好奇问道,对于叶青跟耶律月之间的事情,她能够做的,如今看来,就只有是自己私下里的帮助,至于能不能帮到耶律月,她白纯心里同样没底。

    “不错,给吏部知晓的差遣文书。”叶青有些神秘的笑着回答道。

    白纯继续蹙眉,看着叶青眼眉之间的笑意,不屑的撇了撇嘴:“爱说不说,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会知道了。”

    “很简单的事情,放权而已。”叶大人思索了下,为了今夜能够跟白大美人睡到同一被窝儿,只好退让一步说道。

    “放权?什么意思?”白纯的神色更加好奇道。

    “不管是虞允文还是辛弃疾,抑或是洛阳、开封的张奎二人,除了虞允文是京兆府的安抚使外,辛弃疾等人,依然还只是一个知府,各路安抚使的差遣一直空缺着,所以便只好文书一封告知临安吏部一声,如此一来,也能够给辛弃疾等人提高一些待遇不是?”叶青笑呵呵的说道。

    “狡诈!阴险!”白纯听完,嘴角的不屑更加明显的说道。

    白纯何尝不知道,这件事儿单纯的看起来,完全是为了升迁辛弃疾等人在北地的差遣,但若是选在了这个颇为微妙时间点儿上,那么其中的含义则就是完全不同了。

第九百六十一章 征程

    对于叶青升迁辛弃疾等人一事儿,史弥远多少是有些知道其目的,甚至,他还有些觉得叶青此举有些晚了,按理来说,在叶青到北地之后,就应该着手此事儿,从而稳固他在北地的势力范围才是。

    不顾韩胄的反对,史弥远便任由叶青升迁了多达近百人的官吏的差遣,而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辛弃疾、沈牧、刘敏学兄弟等人的差遣。

    自然,就是连淮南路一些官员的差遣,也参杂在了其中,被史弥远装作视而不见的加盖了官印,而后封档于吏部司。

    史弥远远比韩胄清楚,不管是反对还是赞成,其实于北地官场以及淮南路官场来说,朝廷的意见实则都没有什么用,即便是反对了,辛弃疾等人该加官晋爵依然还是会加官晋爵,连带着待遇同样会被提升。

    所以与其做那种丝毫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倒不如是当作顺水人情送给叶青,毕竟,如今扬州商会的起势,以及水运贸易的强硬对福建商会制造了很大的麻烦,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连钱家也参合进了这场生意的斗争中,所以史弥远在这个时候,并没有打算跟叶青去硬碰硬,毕竟,如此一来,很有可能就会给予韩胄可趁之机,从而引的韩胄有可能向叶青伸出橄榄枝,让两人联手一起对付自己。

    而除了没有反对叶青对于北地诸多官员的升迁外,同样,就是连户部尚书郑清之往北地调粮,史弥远都给予了最大限度的方便,虽然在过程中依旧是遭到了韩胄的刁难,不过在最终,还是有诸多的粮食从户部被调拨到了北地。

    郑清之乃是朱熹的学生,甚至就连当初郑清之到临安任差遣,都是经由朱熹一手推荐的,所以朱熹于郑清之而言,其重要性不亚于再造父母。

    户部调拨的粮食等物,自然是经淮南路而后到达济南府,最终才会分派给那些因去年洪水而毁坏田地后,在今年秋收时并没有多少收成的百姓。

    如此

    一来,也便使得今年的山东等路,在粮食上不用像去年那般捉襟见肘,虽然不能够有余粮屯于仓内,但最起码在今年便可以做到,不用花钱买粮食,甚至……即便是花钱买粮,也可以完全用来当作军用粮草,送至京兆府。

    叶青允了朱熹等文人对于孔庙的修缮,以及当初在曲阜赈灾济贫的一幕,让不少文人士子的脸面感到火辣辣的尴尬,再者加上他与朱熹关系彻底的改善,从而使得北地,在一个朱熹的牵桥之下,竟然是从从容容的度过了粮食难关。

    由此可见,一个朱熹能够给予的积极作用,让整个北地都能够跟着受益,甚至是还有隐性的利益,如户部尚书郑清之对于北地改观。

    随着山东等四路在今年秋收后,终于让叶青放心了下来,不用再担心粮食不够后,叶青的全部注意力,便开始放在了夏国的身上,而与此同时,刘克师已经启程前往夏国斡旋。

    京兆府衙署内,虞允文在地图上指点着道:“哲宗三年,我大宋曾于湟州设置都护府,但因为土蕃等部族的强烈反抗,以及夏国的虎视眈眈,从而使得我大宋不得不在靖国元年撤兵。而到了崇宁二年,我大宋再次派遣大军入湟水建湟州,最终于崇宁三年,在西宁州设置陇右都护府,直到绍兴四年,因朝廷南渡无暇顾及,从而被土蕃占据,共存二十五年的时间。”

    “所以……若是我们不理会陇右这片地方的主人,埋头只顾着夏国的话,很有可能会被招来他们的忌惮。所以我认为,不如在元日前派人秘密前往西宁州,告知他们我们的意图,以及对他们并无恶意。”虞允文看着坐在椅子上沉思的叶青说道。

    “若想以贺兰山、祁连山为天然屏障,继而抵挡外敌入侵的话,那么陇右就不得不被我们放进视线里了。”叶青起身,手里的毛笔毫不客气的在青海湖那一带画了一个黑圈,而后皱了皱眉头后继续道:“黄河以内的所有疆域都必须掌握在手,而绝不是再设

    都护府那么简单,即便是仿照盛唐设置都护府,也该以河西为主,建安西都护府才是,非是拿我们眼皮子底下的疆域来做都护府。”

    “不管是以陇右为主,还是河西为主,但我们都绕不开这个城:兰州府。”虞允文指了指兰州,而后向西滑动着道:“微微偏南直达西宁州,微微偏北便是河西走廊,所以即便是我们暂时吃不下所有夏国的疆域,但只要稳稳占据河西走廊,稳住陇右土蕃部族,那么我们依然是能够凭借着关山、积石、兰州利于不败之地,最起码三五年之内,没有人能够打败我们。最重要的是,陇右都护府五个字,于我们的大军而言,乃是我大宋的疆域,非是侵略而是夺回失去的疆域。”

    叶青的最终目的,显然不仅仅在于一个河西走廊,或者是一个夏国,其实在他开始谋划夏国时,心里头已经是悄悄滋生了更大的野心。

    不只是夏国、不止是金国,他如今甚至还想要把土蕃、草原等等疆域,全部都收回到宋廷的版图中,从而使得华夏民族的疆域,再次恢复到盛唐之时,甚至是达到未来满人所达到的高度!

    所以在叶青此刻开始谋划着夏国的同时,心里已经开始在琢磨着未来是否有机会,能够一次性的把铁木真等人彻底赶出华夏疆域,让那些人不得不往西行,去祸害也好、扎根也罢那陌生的土地上去。

    看着墙壁上的地图,广袤无际的疆域变得不再是无限大,但他能够让人的野心变得无限大,会让人们因而如同上了瘾似的,去追求那开疆扩土的成就感。

    回到京兆府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叶青还曾去了陇城兵营,甚至就连长安城周遭也被他转了个遍,包括河套三路的一些城池,也被他在查探了一番。

    如今所做的一切,有些是出于叶青的理智,但有一些,则是出于他心底的勃勃野心,让他开始在内心渴望着,更大的疆域能够被他控制在手。

第九百六十二章 茶马互市

    官做到了一定份儿上,其实几乎已经与帝王无异,特别是那些有着自己封地的王侯宗室,虽然头顶上悬着一把利剑,但若是在不触犯如同天条的罪名之下,那么整个封地几乎完全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镇夷郡王很想要当年他父亲的风光,有更大的封地以及更多的权利,但郡王的待遇,显然无法跟亲王的待遇相媲美。

    同样,他也很羡慕如今叶青在北地的所有一切,不管任何事情,只要知会朝廷一声便足矣,甚至是心情不好的话,也可以完全无视朝廷的态度,自己在北地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是流于表面,人前风光的背后,往往隐藏着的是巨大的辛酸苦辣,对于这些,野心勃勃的野心家往往不愿意去面对,即便是知晓他们也宁愿忽略这些,毕竟,权利的诱惑要远远比背后的辛酸苦辣更让他们心生向往。

    淳熙三年十二月,刘克师从夏国回到了陇城兵营,此时的叶青,已经在陇城呆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

    经刘克师一手创建到如今不过一年的陇城兵营,此时已经成了一个巨型的军事基地,京兆府以及河套三路的兵员全部出自这里,加上旧有的各路大军,在叶青的主持下重新打乱重组后,从而使得京兆府四路的六路大军,在人数上已经达到了二十万之众。

    被刘克师委以重任的王重、谢伦二人,也确实是如同刘克师所言那般,放在陇城兵营简直就是一件完美到无可挑剔的最佳人选。

    而用叶青的话说,此二人天生便是掌兵营以及粮草、军器的好苗子,但绝不是率兵上战场的合适人选,甚至是一点儿都不合适。

    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懦夫,用懦夫二字虽然有时偏颇,但经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接触以及考校,叶青如今已经很清楚此二人的最佳作用,便是如同后世的政工一样,适合做政治工作,适合给来到陇城兵营的兵士洗脑,让他们在心底里生出坚定的忠诚之心。

    但若是要让这样的理论强者,带着兵去打仗,那么则会把他们优于纸上谈兵,贫于实际作战的弱点无限放大。

    总之,在叶青看来,放在陇城兵营此二人就是两条龙,走出陇城兵营到沙场,瞬间就会变成两条虫,不管给他们多么强悍的兵力,都能够给你在最短时间内,败得一干二净、连骨头渣都不剩。

    “明年开春后,就可以在积石建镇场。至于出兵助李安全夺取皇位,下官隐晦的向他们示意过,但是看得出来,不管是李安全还是**公济都显得很谨慎,不愿意跟下官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但也没有明确拒绝。”刘克师听完叶青对于王重的评价后,脸上多少有些尴尬,其实他心里也很清楚王重跟谢伦的弱点。

    就如同他很清楚自己在叶青麾下,只能是一个幕僚一样,这一辈子都无法成为像李横、田琳那样的武将,更不会成为钟蚕、墨小宝这样的嫡系心腹,也绝不会成为虞允文、辛弃疾那般有勇有谋之人。

    他的优点很明显,同样他的弱点也很明显,最为直接的体现便是他一手栽培的王重、谢伦,几乎就是他刘克师的翻版,几乎与他刘克师一模一样儿,理论大家、实战小白。

    “大人,如此看来,我们要是想要正大光明的率兵入夏,还不被他们怀疑,这件事情的难度可不小啊。**公济、李安全等人也不是笨人,对您可是提防的很。”刘克师看了一眼不说话的叶青,只好继续说道。

    “带回来的银两就交给谢伦吧,不管明年我们是否要入夏,战马、盔甲,各种兵器我们都应该备足才是,关山、陇城必然是我们的后方重地,加上明年积石大开镇场,来往夏宋的商贾,自然便可以成为我们运送粮草等物的一部分手段。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骑兵如今已经有足足十万人,如此一来,二十万的大军聚于此,若是什么也不干,只是养着简直是太浪费了。”叶青看着房间厚厚的窗纸,被外面凌厉的北风刮的砰砰作响,双手放在铁炉的炭火上来回移动着。

    “至于**公济、李安全对于我的提防,此事儿再正常不过。既然他们心有提防,那我们就从李纯佑那边打开缺口便是。苏道是李安全唯一可以依赖的武将,背嵬令公关山一败,加上丧子之痛,如今在李安全跟**公济眼里,已经是不如从前那般重要了。所以从现在开始到明年开春之际,或者是在蒙古人出兵征辽前,我们必须想办法,让李纯佑跟李安全的关系变得紧张起来,让他们能够在闻到危险的味道同时,又得时刻暗中调遣兵力防备对方,如此一来,只要在铁木真一旦跟辽国开战,我们便可

    以给夏国两拨势力的紧张关系上再添一把火,到时候苏道一人必然是疲于应对,李安全终究非是正统,人心显然还是会站在李纯佑那边,那时候他们一旦爆发冲突,必然是要向我们求助的。”叶青微微叹口气说道。

    “大人,下官还有一件并不是十分乐观的事情……想跟大人商议。”刘克师此时显得有些局促,甚至是有些紧张的说道。

    “说说看。”叶青不动声色的淡淡道。

    “大人,下官这一年多来,已经是极为努力了,但如今我们所谓的十万骑兵,只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若是真要上战场杀敌,恐怕……能足六七万有战斗力的骑兵就已经是极限了。”刘克师之前为了讨功,或者说是为了能够得到叶青的赏识,给他一个更大的施展才华的地方,所以才会在叶青最为看重的战马跟骑兵的数量上,打了一个马虎眼。

    不错,战马数量若是精确统计,绝对已经达到了十万匹之多,但其中能够上战场的却远远没有这么多的数量,除了一些未成年的,还有未被驯服的,或者是已经老得只能在陇城到关山之间驮运一些物资的,剩下的还要乐观估计,也就剩下了不到七成的真正战马。

    如实说完后的刘克师,面对叶青那似笑非笑的目光,额头上开始渐渐渗出了一层细汗,后背同样也是如同火烤一般黏糊糊的极其难受。

    噗通一下,刘克师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叶青的面前,惶恐道:“大人,下官深知如此欺瞒实是有罪,但大人,下官真的很想跟随大人看到更广袤的天空与土地,所以才会出此下策。大人……。”

    对叶青的惧怕,刘克师是出自骨子里的惧怕,即便是从最初的扬州相识到如今,叶青从来没有对他刘克师发过怒,但在刘克师的心头,却一直是极为害怕叶青。

    “起来说话,跪在地上难道就能解决问题了。”叶青淡淡的说道,而后在刘克师站起来后,脸上依旧带着随和的笑容道:“若是我不来陇城兵营,你会不会把实情告诉我?”

    “会。”刘克师毫不犹豫的说道:“其实在大人差遣下官前往夏国时,下官就已经写好了文书打算交给大人,把实话告知大人。但后来得知大人要亲自来陇城兵营,下官……下官因为心里头极为害怕,就没敢把此事儿抖落出来,不过还请大人放心,下官并未打算一直隐瞒下去,下官是希望借助出使夏国一事儿来将功补过,如此一来,下官以为,大人应该就不会跟下官计较了。而且下官也相信,大人一到陇城,必然会第一时间知道下官瞒报了战马一事儿。”

    “既然如此……那你今年就别打算过一个安逸的元日了,在开春之前,把战马一事儿补齐便是。”叶青微微叹口气后说道。

    “大人……。”刘克师此刻心里是后悔不已,若是他还有办法做到的话,那么他就不会隐瞒不报了,正是因为当初夸下了海口,才会导致如今他无法补齐的局面,不得不把一些“老弱病残”都统计在内凑数。

    “大人,非是下官不愿意,而是如今……跟蒙古人能够交易的战马数量极为有限,加上蒙古人又在暗地里准备征辽,想要从他们手里获得战马,今年一年下官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过才购得几千匹而已。而西边蕃人那边,一匹战马就敢于要价三十贯钱,夏人赔付给大人的赔偿,下官一咬牙还是买了两万五千匹,但这就已经花去了七十五万贯钱,李横大人也要修缮关山各个要隘,如此一来,再加上征兵等其他用度,下官买一匹马都给割肉似的那么疼的喘不过气来,不止是因为太贵了,而是下官也不得不顾及其他方面,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刘克师对着叶青大倒苦水:“大人,或许您有所不知,下官之所以不赞同以钱买马,更是因为,若是我们把钱给了蕃人、蒙古人,他们向来有销铸为兵的传统,那么多钱的就被他们炼成了兵器,这于我们是更为不利。”

    刘克师自然也以绢帛来买过战马,但如此也让一向如同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似的刘克师,心疼的倒抽凉气,每每跟蕃人、蒙古人,甚至是夏人交易一番后,他都要心疼好几天才能缓过劲来。

    一匹绢在此地不过也才值一贯钱,所以一匹马就得三十匹绢,绢贱马贵,如此一来,刘克师还要筹备兵士的盔甲衣衫等等,所以看看一匹马、再看看兵士身上的衣服,刘克师每次都会心疼的直叫唤。

    “我大宋东南九路产茶遍及六十州、两百四十二县,尤以福建路为最。这些年来,史弥远的手一直都在福建牢牢掌控着这一切,特别是扬州商会最初从福建路购买、置换大量的茶叶

    ,引起史弥远的警惕后,想要茶马互市就变得很困难了。不过……如今一切都正在改观之中……。”

    “真的?”刘克师瞬间瞪大了双眼,充满了惊喜的看着叶青问道。

    叶青确认的点点头,而后说道:“但我们如何来跟蕃人、蒙古人、夏人置换,则是一个我们必须谨慎对待的问题,若是还像从前那般,不控制茶叶的数量,那么依然于我们不利。所以如今于你而言,倒是一个报仇雪恨的大好机会。”

    刘克师依旧是双眼放光的看着叶青,连连点头道:“下官明白,下官吃过几次亏后,早就想报仇了。蕃人一向最喜福建路的茶叶,我查了下,如今这两年大部分的茶叶都来自其他路,于蕃人而言则是可有可无,所以若是有大量的福建路茶叶,下官一定能够把马匹的价格给他压到最低,争取在缓解我们用战马的前提下,把其价格控制在一百斤到一百五十斤,如何?”

    茶马互市早已有之,自唐时起,跟蕃人等牧族的交易中,便有了以茶换马的先例,只不过那时候不管是唐还是宋,在战马资源不是很稀缺的时候,茶叶的价格也相对会高一些,而到了宋廷南渡后,特别是在北地未曾收复一城一地时,宋廷跟蕃人在战马的交易中,往往都是担当了冤大头的角色。

    在宋最初建国时,茶马互市时的交易还能够保持在,一百斤茶叶便能够换一匹良好战马的价格,而到了南渡以后,宋廷就彻底变成了冤大头,太上皇在位时的几次北伐,因为对战马的需求急剧增大,从而也使得蕃人、夏人坐地起价,使得一匹战马的价格,在最高的时候竟已涨到了千斤茶叶才能够换的一匹战马。

    而今大部分北地被收复,特别是河套三路被收复,即便是只不过才一年的时间,但同样有着小部分草原被握在手里后,使得京兆府或者是叶青,在跟蕃人打交道时,已经能够从容的讨价还价了。

    所以刘克师想要把价格压低到一百斤到一百五十斤之间,其实也已经算是难为他了,毕竟,谁都很清楚,价格涨上去的时候总是一不留神,而想要稀缺的资源降价时,则是比登天还要难上几分。

    何况蕃人向来贪婪,对于战马他们虽然有很多,但有时候在跟人傻钱多的宋廷交易时,往往会抱着宁缺毋滥的心态,从而使得根本没有什么筹码的宋廷,只能是乖乖的按照人家定好的价格来交易。

    所以如今,在临安贾伟、钱氏以及扬州商会,终于能够在福建商会的严防死守下,觅得更多的商机跟茶叶后,于叶青而言,通过茶叶来跟蕃人交换战马,既能够让他保证北地的民生处于最低的温饱标准上,也能够通过茶马互市的交易办法,跟蕃人建立起良好的关系,从而使得一旦他们要侵夏时,不至于使得蕃人提防他们。

    关山一役叶青用命从夏人那边换来的赔偿金,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已经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虽然叶青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见到当初谈判时的金山银山,那些巨额的财富就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或者就像是夏人从来不曾赔付过一般。

    但如今细细品味,看看关山的六道关隘,再看看陇城兵营的规模、再看看军器司里那些明亮锋利的兵器,那些在河套三路的草原上生育小马的成群种 马,还有那京兆府周遭安置的灾民的一脸满足,以及京兆府于去年才开始动工扩建的一些根基等等,就足以知道,夏人、金人在关山一役赔付给叶青的钱,如今到底在这一年内,起到了何等重要的作用。

    抢杀掠夺、战争殖民往往是来钱最快、最直接的办法,这个方法任何时候用起来都是那么的无往不利。

    不管是这个时候的强权,还是后来的海权时代,都像世人证明了一点儿,想要快速的致富,没有比采用战争来掠夺资源更快捷的办法了。

    欧洲人的殖民主义,迫害了多少人的家园,即便是到了如今,欧洲却依然是人们为之向往的地方,一个个的博物馆里头,陈列着的一件件来自异国他乡的精美绝伦的历史文物,依旧是**裸的在炫耀着他们的野蛮强权时代,同样,掠夺而来的财富,依然是为他们如今的国度发挥着富强的余热。

    所以叶青在还没有攻夏之前,就已经开始在心底里不由自主的滋生着,蒙古人的强大,别祸害自己人,最好是一路往西别停步,千万别有丝毫怜悯心的一路杀下去,用东方的铁蹄无情的碾压下去。

    至于东方的疆域,叶青宁愿在这个时候,若是能够侵夏成功后,宁愿关起东西方往来的大门,而后目光东移或者南移,缓缓地注视向海洋的方向。

第九百六十三张 万事俱备

    淳熙四年三月的临安,虽然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但还是有一件事儿惊动了朝堂,气的史弥远在朝堂之上破口大骂叶青是王八蛋!

    而这件事,就是连皇后李凤娘、韩胄、钱象祖、孟珙、李立方等人,都觉得史弥远骂得对,甚至是光骂还有些不过瘾,必须得想办法来治治叶青才行。

    如今的临安等地,不光是寻常百姓都明显感觉到了茶叶价格上涨的厉害,就是连皇室贵胄以及朝廷百官,都对如今各地的茶叶价格吓了一跳。

    怎么会这么贵!茶叶都跑哪儿去了?怎么感觉就像是一夜之间,茶叶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一下子使得茶叶竟然成了奢侈品一般,寻常百姓家已经都要到了快喝不起的地步!

    除了茶叶的价格让临安人在不知不觉间,才惊觉到已经昂贵的快要喝不起时,丝绸等物品在临安各市,同样也是悄悄的上涨着价格,虽然浮动不如茶叶那般大,但如今寻常百姓、勋贵豪门也已经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压力。

    之所以丝绸布匹等物,没有像茶叶那般在价格上实现一夜之间的“突飞猛进”,完全在于燕倾城自始自终没有放弃燕家的老本行:布匹生意,所以才使得临安城等地的布料等,没有出现大的波动。

    除了布匹的价格波动很小外,瓷器的价格甚至是可以用纹丝不动来形容,但陶器,特别是一些在精致的宋人眼里,足以称得上是粗制滥造,甚至都懒得拿正眼瞧上一眼的笨重陶器,倒是价格上涨了不少。

    而临安城多年前就已经出现的新生事物,不管是颇黎还是胭脂水粉、香水、香皂等等,价格更是纹丝不动,除了水上贸易的交往之中如今会推销这些外,在前往丝绸之路的诸多商旅,几乎很少携带这些东西,而携带者大多则是全部西出天山,由花剌子模人买走后再继续推销向西边的国度。

    崇国公赵师淳当年在扬州就一直坐着瓷器生意,甚至连瓷窑他都有好几处,而到了京兆府,在今年腾出时间后,赵师淳同样是重操旧业。

    为了能够让成本降低,同样也是为了能够立刻见到成效,赵师淳于去年开始打算,到今年落成的瓷窑,却是在叶青的强制命令下,大量烧制着不值钱的陶器。

    这些陶器的花纹等形制,也几乎是以西域等国喜欢的纹饰为主,而且在这些所有的陶器之中,叶青给赵师淳的死命令便是,不求你烧的多么精致,不求你上面的花纹寓意多么巧妙,只要求你做的陶器必须以结实、耐摔、厚重为主。

    显然,叶青这样的要求,对于习惯了江南精致奢靡生活的赵师淳来说,完全就是一种侮辱,若是烧制出那般东西,还不如直接把窑口都关了,这些东西哪里有丝毫的艺术美感,哪里有能够让人赏心悦目的禅意!

    因为此事儿,赵师淳没少找叶青的麻烦,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随着第一批烧制的这种粗制滥造的陶器,竟然出乎意料的给他带来了第一桶金后,赵师淳便不再没事儿跟叶青理论,反而是开始一边烧制粗制滥造,一边又开始扩建瓷窑,准备继续建造烧制精美的瓷器,争取做到两不耽搁。

    元日前叶青就已经开始秘密囤积茶叶,所以大批量的茶叶源源不断的堆积至京兆府时,因为并未走向市场,所以更是没有扰乱北地那薄弱的经济市场,从而使得北地并未向临安那般,朝堂上下所有人都对他叶青恨之入骨。

    元日前两三个月的事情,到了绍熙四年的三月才发酵,也让叶青是小小的吃了一惊,而对于李凤娘等人骂自己的书信、文书,叶青反而是自鸣得意。

    毕竟,这些堆积下来的茶叶、布匹等物,在这段时间内,将会给他带来不少优秀的战马,从而让他真正的能够组建成一支,足够强大、足够跟夏人,甚至是未来跟蒙古人一战的骑兵部队。

    几乎是与叶青在同一时间展开了秘密备战的举动,自元日前到绍熙四年三月间,蒙古人通过夏国在河外三州开设的镇场,同样置换了大量的盐铁茶布等物到蒙古,这样的举动,即便是瞎子,都能够看出来,蒙古人接下来必然是会要有大的军事动作。

    夏国的河外四州,乐、廓、宁以及积石四州,自然是变得异常的繁忙与热闹,黄河两岸同样是船来船往,大批的货物由此而更换

    着主人,大量的商贾一个个眉开眼笑,在各取所需的情况下,每一个人都仿佛自己才是最大的赢家。

    虞允文在元日过后,也跟着叶青来到了陇城兵营,此时的京兆府……虽然名义上还是虞允文为安抚使,但自元日后,大部分的人都很清楚,崇国公赵师淳,有可能将成为京兆府的下一任安抚使,虽然到如今,叶青并没有表达过这层意思。

    但能够放心的差遣虞允文到陇城,而后把京兆府留给崇国公跟庆王,以及跟叶青关系逐渐缓和的叶衡三人后,不少人就已经在猜测着,崇国公恐怕在不久的将来,便要成为京兆府的安抚使了。

    而至于虞允文的去向,同样也没有人相信,如今的他是不得叶青信任了,反而一同认定,接下来的虞允文,必将会得到更为重要的差遣。

    “刘克师于湟州来的书信,你看看。”虞允文跟随叶青,策马前行于诺大的陇城兵营内,当初还是夏人治下的陇城,完全已经成了这个诺大兵营的后勤补给城池,加上进出关山的商旅,从而使得陇城越发显得繁忙了起来,时不时的便会有成堆的货物被堆积在陇城。

    “蕃人想要涨价是必然的,如今我们若是继续加价,反而只会让蕃人变得更加贪婪。新春已至,这个时候在做陶器、布匹的生意,确实是有些为难刘克师了。”叶青双手拿信,任由胯下的战马在兵营里随意的行走。

    “去年秘密囤积的茶叶,如今也已经差不多了,若是再出货,就会被人家继续压价,是否也停下来?”虞允文也有些忧愁的问道。

    “自然是要停,蕃人没有那么好骗的,想要以旧茶充作今年刚刚从临安运来的新茶,简直是痴人说梦。蕃人跟中原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对于宋人抑或是汉人的狡猾,早已经是心知肚明了。花花肠子没有咱们多,但人家却是知道一点,只要认定了他们认为合理的价格后,便不会再轻易的松口,除非是他们缺少某些东西了。”叶青把信还给虞允文,而后继续说道:“积石、乐州、宁州、廓州如今商旅繁多,但几乎大部分都是被夏、蒙古,还有我们控制的商贾,所以想要再以商易商已经不太可能了。”

    “看来只能是再坑一次李安全了?”虞允文一想起元日李安全那张阴沉的脸,便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

    元日前后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李安全就被叶青又坑骗了数万两银子,甚至就连战马,也被他坑了近两千匹,而且还都是一些极为优秀,拉出来就能够出战斗力的良驹。

    “哪有那么好坑?不过这一次倒是还有一招杀手锏,不管是颇黎还是香水、香皂,虽然对于蕃人、蒙古人,包括大部分的夏人都没有什么吸引力,但对于李安全这样的皇室来说,却是有着十足的吸引力。只是我在想……如何能够把这些东西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又以什么样儿的名义推荐给他们才算是最好。毕竟,如今不管是在**公济还是李安全的眼里,我叶青就是一个贪婪成性之人,我亲自出马,他们恐怕连我所说的一个字都不会信。”叶青一边思索,一边笑着摇头说道。

    “如此一来,看来是只有我走这一趟了。刘克师还在湟州回不来,你手里如今能够差遣至夏国的……除了我,已经没有最佳人选了。”虞允文看着叶青问道,而后目光便被刚刚行礼而过的一对兵士所吸引。

    如今陇城兵营了的兵士,不论是盔甲还是里面的衣衬,或者是靴子等等都已经算的上极为精良了。

    不过在虞允文眼里,他更看重的是这些兵士的士气跟军纪,比起他当初所率领的宋军来,最起码从战意与士气上,就能够让他感到一股油然而生的自信。

    叶青微微叹口气,而后随意的看了一眼虞允文后淡淡问道:“若不是你一力举荐,我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让你离开京兆府的。”

    听着叶青语气里的一些无奈,虞允文倒是洒脱的笑了下道:“叶衡虽然当年败给过金人,但你叶青其实心里也很清楚,那一战其实并非是叶衡的错,何况你就是当事人,这点儿我想不必我再过多解释了吧。再者,举荐叶衡,并非是看在跟你乃是远亲的关系,而是在京兆府这一年多来,通过我的观察,还是能够发现,他是发自肺腑的感慨如今你在北地所取的成就。所以我举荐,完全为公非是为私。

    北地缺人是不争的事实,刘克师被你当成了两个人在马不停蹄的用,我虞允文河套三路、京兆府一路,共计四路之地,这一年多近两年的时间里,不知道奔波了多少路,腿都跑细了。虽然无怨言,但我其实很清楚,是你叶青手里实在是无人可用了。”

    “刘敏学、刘敏行兄弟二人如今如何?”叶青不经意的问道。

    而此刻,在前方的校场上,此时正在进行着战马的训练,数十匹战马如狼似虎一般,从高高的山坡上直冲而下,而对面的步军,依然能够临危不惧,在队官的嘶吼声下,扎稳了脚跟,等候着对方的第一波冲击。

    “共治一地之材,比起其父刘德秀来,则是差了很多。不管是河套三路还是京兆府所辖之地,都要比我宋廷于南边的各路疆域大上很多,人口虽然如今相比起来没有那边那么多,但繁杂事务可是一件都不少,若是想要理顺手头的事情,而且还是从金人手里收复回来的失地,还是需要时间的。”虞允文颇为满意远处那步兵的应战之策,目光带着赞许默默的点着头说道。

    “可我们如今已经等不及了,猛虎终究是要出山的,宋军终究是要踏破贺兰山的,这一点儿不可阻挡!蒙古人出兵在即,乐州、廓州、宁州的镇场开设,又给物资短缺的蒙古人补齐了最弱的一环,接下来的时间里,辽……危矣。”叶青有些惆怅的说道。

    “真的就打算这么无动于衷吗?以如今你跟夏国的这种关系,数百人入夏进辽,接公主到京兆府应该不成问题吧?”虞允文皱了皱眉头,现在一切几乎已经是等同于箭在弦上,不管说什么,恐怕都已经有些晚了。

    不过就如他说的,以叶青如今跟夏国也好,还是跟李纯佑、李安全的关系也罢,遣派数百人入夏境进辽国,把辽国公主接到京兆府还是可行的。

    毕竟,如今京兆府的势力已经是非同小可,即便是夏人再恨叶青,即便是他们再提防叶青,但在还未与夏一战之前,虞允文相信,在夏国叶青这点面子还是有的,而且是夏人也不得不给的。

    “自元日到昨天,白纯几乎每天都要给辽去信,但见效甚微……我隔三差五也会亲自修书一封,但每一次比白纯还惨,如同石沉大海、毫无音讯,元日后,我已经没有收到过那边的只言片语了。”叶青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阳光显得格外的刺眼,也同样是格外的温和。

    “我明日便入关山如何?”虞允文跟着叶青叹口气,这种自己家的事情,他一个外人自然是不好再多说什么,不过不管如何说,他还是打心底里佩服那个辽国公主。

    在这个危险的时候,并没有选择逃离夏国,而是选择了与夏国共存亡,某种意义上,比起赵宋宗室来,可是不知道强了多少了。

    “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不管成与不成,都要赶回关山,或者……直接前往兰州府接应。”叶青点点头,而后继续叮嘱道:“如今已是三月,春寒料峭,但若是到了五月,我们就不再有时间磨蹭了,不管到时候能够组建多少骑兵,能够筹备多少后备战马,我们都要在夏人开始内讧后,以迅雷之势先夺下兰州才是。”叶青双腿轻加马腹,胯下的战马立刻轻盈的小跑了起来。

    “我知道,如今李安全跟李纯佑摊牌在即,谈是谈不拢的,一个身位新君,想要在夏国宗室之中立威,一个则是想要继承其父的王爷爵位,誓不罢休,这种事情看似简单,但既然拖了这么久,李纯佑显然是不会受迫答应的。依我猜想,如今李纯佑不管受不受我们蛊惑,他想杀李安全的心已经是十分坚决了。”虞允文笑了笑说道。

    自从去年十月底叶青回到京兆府后,整个夏国还原本比较平和的情形便开始急转直下,如今已然是两派势同水火,特别是随着河外四州共开镇场,就如同是李安全向夏国朝廷叫板一样,已经是等同于拉开了要战的序幕。

    而如今,就是看谁先沉不住气,谁最想要谁的命了。

    所以到时候一旦两人之间兵戈相向,京兆府的各路大军,便有了之前跟李安全达成约定率军入夏的借口跟机会,明着是派遣小股骑兵为李安全助威呐喊,暗地里自然是攻城略地,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夏国从墙壁上的地图中抹去,让其留存于史书之中,不再重现。

第九百六十四章 当局者 旁观者

    陇城兵营很大,其规模在仅仅一年多近两年的时间里,已然成了一座城池一般的存在,甚至比起陇城以及京兆府周边的的县都要大上很多。

    步兵营、骑兵病、弓箭营、长枪营,甚至就是连刀斧营都被列入到了大军的编制内,而不再是像之前那般,在战时需要临时调配。

    如今的陇城兵营已然形成了一个货架一般的兵营,不论是钟蚕还是墨小宝,或者是李横、田琳、历仲方等人,若是一旦要领兵作战,都可以从陇城兵营的货架上,按照自己的作战需求来挑选兵员。

    自然,其中骑兵营是最为吃香的一支大军,所以骑兵营地往往都是空空如也,步兵营常常是人满为患,而弓箭营、长枪营,严格意义上也是骑兵营的一支,所以几乎在这个时候,除了新招募的兵丁外,几乎也看不到几个人,唯独只有步兵营如今,还存在着少量的兵力,以及叶青所率领过来的种花家军。

    而在所有的兵营中,最为引人注目,也是最为神秘的,则是在陇城兵营最深处,接近关山脚下的一处兵营,即便是连王重、谢伦都不是很清楚,这个由叶青直掌的兵营,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不过于其他兵营来说,则是时不时的能够听到轰隆隆的响声,如同夏日里的奔雷一般在山间响起,甚至动静大的时候,往往会让人们面面相觑之时,不由得想到一个成语:地动山摇。

    三千营是何时进入陇城兵营,而后何时开始出现地动山摇如同奔雷的大动静,到如今并没有多少清楚,王重、谢伦在接手陇城兵营时,同样得到了刘克师极为严肃的叮嘱:若没有叶大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三千营五里地范围以内。

    所以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陇城兵营的所有人只知晓,那神秘的三千营,是以三千骑兵为主力常年驻守于兵营很少出来外,对于其他的则是一概不知。

    叶青从三千营出来的时候,才知道叶衡已经从长安来到了陇城,如今人就在陇城,并未进入到陇城兵营。

    从陇城兵营里最深处的三千营,到走出陇城兵营标志性的东大门,所用的时间比在陇城转一圈的时间还要多,由此可见,如今的陇城兵营,已经快要取代原有的陇城,大有要成为一个大型军事基地的趋势。

    自从回到京兆府后,叶青跟叶衡见面的次数很少,即便是如今京兆府被移交到了崇国公赵师淳、庆王赵恺,以及叶衡的手里,但叶青跟叶衡之间,还从来没有推心置腹的长谈过一次。

    而这一次叶衡出现在了陇城客栈内,多少有些出乎叶青的意料,但好像又实在情理之中。

    已经六十多岁的叶衡,依然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即便是自从当年的建康一役战败问罪后,叶衡便不怎么再跟朝堂有关联,可那些年来培养出来的威势,还是能够让人一眼看出,眼前的老人必然是一个朝廷高官。

    总之,叶衡如今的气度跟精气神儿还是挺唬人的,不苟言笑的神色,花白整齐的头发与胡须,一身干净的儒衫长袍,微微黝黑的脸庞带着一股逼人的正气,双眼清澈坚定,就像是充满了正义感一般,让人不由自主的就会愿意选择相信眼前的叶衡。

    两人再次见面,不等叶青以晚辈之态见礼,叶衡便已经率先中气十足的沉声说道:“叶衡见过叶大人。”

    “叶伯伯见外了。”叶青连忙上前,双手扶起叶衡,笑道:“叶伯伯如此岂不是要折煞叶青了,侄儿岂敢……。”

    “叶大人既然给了下官在京兆府的差遣,所以朝堂礼数不可废。若不然的话,京兆府的官场岂不是要因下官一人之私而乱了规矩。”叶衡不卑不亢的正视着叶青说道。

    原本是叶青的上司,谁能够想到多年后,自己竟然成了晚生后辈的属下,终究还是会让人感觉有些造化弄人。

    但不管如何,在叶青的面前,叶衡也很难拿出远房亲戚长辈的关系来施压叶青,毕竟,如今就连赵宋宗室的崇国公、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庆王赵恺,都被叶青笼络到了麾下任差遣,所以他叶衡在如今的形势下,也不可能再像之前那般,觉得任差遣于叶青麾下,会有些失了颜面。

    “叶伯伯来此,可是找我有何要事儿?”叶青请叶衡坐下后便含笑问道。

    叶衡看了一眼在他们二人跟前放下茶杯的贾涉,而后不等叶青说话,贾涉便对着叶青点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看着房间被带上,整个书房就剩下叶青一人后,叶衡则是静静的打量着一脸随和的叶青。

    过了好一会儿后才道:“如今你能有今日之成就,义问想必也能够含笑九泉了。”

    “若不是叶伯伯当年教导有方,侄儿又哪里会有今日这般的一切,所以……。”叶青含笑客气道。

    “好了,这些客套话我们就不必说下去了,当年叶伯伯只是看重于你兄长叶宏,这件事儿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至于当年的你……是叶伯伯我走眼了,如今你的成就全是你一人之功,叶伯伯可不敢居功。”叶衡微微叹着气,神思当年的种种说道:“看到你在北地取得的

    这番成就,叶伯伯真是打心里高兴。今日我来陇城……还是希望有几句话想要亲自问你。”

    “叶伯伯不妨直说。”叶青含笑说道,而右手食指,则是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轻轻敲击着桌面。

    叶衡突然在这个时候跑过来问自己,这自然是有些出乎叶青的预料,而且在他看来,叶衡的问题,应该是关于为何自己会信任他、差遣他才是。

    但令叶青想不到的是,叶衡对于这个问题却是只字未提,反而是问自己,如今在陇城兵营的种种举动,到底是为何,是真要指向夏国吗?

    “叶伯伯为何如此问?”叶青不动声色的反问道。

    陇城兵营一直以来都在厉兵秣马,从来不曾放松过一刻,加上河套三路之地又是刚刚收复不久,所以不管是京兆府还是河套三路,时常能够看到一路路大军调动的景象。

    长久以来,这种各路大军在河套三路、京兆府奔走的景象,已经让人们习以为常,所以叶青根本不担心有太多人能够猜到,如今他的目标是夏国。

    刘克师不可以以常理论之,何况自己一直都对他委以重任,加上又是在陇城兵营任差遣,所以被刘克师揣摩到他的目的,以及接下来的动向,倒是可以理解。

    而如今,就连叶衡都如此一问,倒是让叶青有些心忧,原本这件还属于高度机密,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内情的事情,难道在一夜之间,就变得天下皆知了不成?

    “不管是沙场上用兵,还是亲率大军出战,我都不如你。即便是连我当年最骄傲的地方吏治一事儿上,如今看来,我与你都有着不小的差距。看看这几年以济南府、开封、洛阳为首的山东四路,再看看如今的京兆府、河套三路,俱是一派欣欣向荣的盛世前兆,叶伯伯在这方面对你可谓是心服口服。不过……能力上不管是地方吏治还是用兵沙场上不如你,不代表我已经老到了凡事都迟钝的地步。”叶衡并没有掩饰自己心中这些时日里的所思所想,反而是敞开了心怀,拿当初官场得意时的自己,跟如今的叶青做着比较。

    见叶青只是默默的看着自己不说话,叶衡笑了下后,便继续说道:“去年你回到京兆府后,便开始囤积大量的茶叶、布匹等物,崇国公的陶器窑口也是仓促之间就开始烧窑,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虞允文一直都打着赈济、安置灾民的幌子,在京兆府囤积着大量的粮食。但去年一年,京兆府各地的收成,已经足够自给自足了。河套三路又是富饶之地,根本不用担忧粮食不够用。大量的铁器同样被你囤积于陇城,看看那山脚下经常冒着烟的地方,显然是在铸融、锻造一些铁器。这些或许瞒的过别人,但不一定都瞒的过有心人。”

    “所以叶伯伯便认为我如今有对外用兵之意?”叶青敲击着桌面,笑着问道。

    “起初叶伯伯并未往那方面想,毕竟,以如今北地薄弱的家底儿,想要继续征战简直是太困难了啊。”叶衡继续直言道:“但当这些时日,临安朝堂之上诘问你的文书,如同雪花一样飞进了长安衙署内,我才猛然惊醒,才开始隐隐发现,如今你在京兆府的种种举动,实为要对外用兵。”

    “叶青……。”叶衡双目带着一丝的严肃,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更为威严了几分,动了动嘴唇后,才缓缓说道:“不管是当初收复北地四路以及京兆府路,你都是隐忍了很久,也暗地里谋划了很久,更为重要的是,那个时候你有临安朝堂跟太上皇的支持,所以才能够势如破竹的收复诸多城池。所以……按理说,如今你不该如此急于求成才是,你还很年轻,为何要突然如此沉不住气,不等京兆府路、河套三路彻底稳固,如同山东四路那般后再做打算?你难道就不怕……若是稍有闪失,这一切都将付诸东流吗?”

    “两国交战,更为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入侵他国道义之上你又该如何自处?正所谓师出有名,仅仅凭借当年夏人关山围剿你叶青一事儿,便大动干戈,此法真的可行?当年收复北地,临安朝堂虽然看似没有出力多少,但你应该清楚,一个稳固的后方才能使你立于不败之地,才可进或是退。当年叶伯伯于建康一役兵败,你虽然是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队将,但你应该知道,神劲军之所以会败得如此干脆,完全不是因为神劲军不如金人,而是朝堂之上的汤思退一党从中作梗的缘故,才使得建康一役大败。”叶衡的眉头随着说话,则是越皱越深,担忧之色也是越盛。

    “长安衙署内……多是弹劾我的文书吗?”叶青默默点着头,岔开话题问道。

    “多不胜数。”叶衡叹气:“大量的囤积茶叶、布匹,使得临安等地的物价飞涨,寻常百姓已然到了喝不起茶叶的份儿上,一些上好的布料,在元日前就已经涨价不少,这些……朝廷以及转运司都是记在了你的头上,如今让你回临安给个说法的有之,认为你与金、夏暗地里勾连,想要靠着大量的物品来让他们支持你在北地自立者也是多不胜数。所以若是在这个时候对外用兵,没有临安朝堂这一个稳固的后方,怕是会凶多吉少啊。”

    “我若是告诉叶伯伯,如今

    之势,是实属迫不得已,叶伯伯会相信吗?”叶青敲击着桌面,临安朝堂弹劾他,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所以离开京兆府后,他也从来不去想临安那些官员,会在背后如何的攻讦自己。

    总之,如今他要做的,便是不能够再失去了先机了,一旦铁木真征辽用时很短的话,那么回过头来,自己于京兆府就是陷入到了恐怕难以翻身的被动之中了。

    铁木真攻辽前,几乎是同时派使臣前往了夏国跟金国,唯独没有跟自己通气,唯独没有在建立蒙古国后,哪怕是送上一封文书,这些都足以说明,在铁木真的眼里,自己才是他真正的对手,他如今不愿意看着自己再继续壮大下去,所以他必须在攻辽之时,不能让自己趁机发展起来,于是便必须巩固好跟金、夏两国的关系,从而牵制住自己不得动弹。

    辽国的形势自己与铁木真一样,同样是十分清楚,甚至是相比于铁木真,他更加清楚,此时的辽国形势已经是大厦将倾,就差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铁木真攻辽,即便是耶律月手里有着两万无缰军,但若是对上更为善于闪电战的蒙古人时,稍有闪失便会全军覆没。

    “蒙古人真有那么强悍?”叶衡微微动容,神情带着一丝的难以置信:“若是如你刚才所言,他们如今连大型的攻城械具都没有,又怎么会对我们造成威胁,而且甚至比金、夏两国还要危险呢?”

    “不错,正如叶伯伯所言,蒙古人如今只是统一了草原各个部族。所以他们的大军,如今很难威胁到有城池的金、夏以及大宋朝廷。其主要原因便是,统一草原上的各个部族,用不着如同金人南下中原时,对于一座城发动惨烈的攻坚之战,如今他们也没有那样的攻城械具。正是因为如此,铁木真才会在建立蒙古国,驱逐扎木合于金后,便转身向西攻辽,正是因为辽国如今剩余的城池,蒙古人的战马都能够一跃而过,根本不需要攻城械具。蒙古人看似每一个方面,小到一支箭矢、大到攻城械具,都没有办法于我们媲美,但他们有扎木合这个被金收留的借口,一旦他们征辽成功后,有了大量的财富,必然会开始着手这些装备。叶伯伯,你一路走来,也看到了京兆府以及陇城兵营的情况,若是没有金、夏对我的那一笔不菲的财富赔偿,我们也根本没有能力,建造如今这么宏伟的兵营。”

    “所以说到底,你眼里最终的敌人是蒙古人?”叶衡感到有些匪夷所思,甚至是觉得有点儿可笑,蒙古人……蒙古人竟然都能够成为宋人真正的威胁?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谋夏一事儿势在必行,只有占据了夏国后,我才能够安心于济南府的继续北上,即便是到时候无力北上,或者是临安朝堂有大的变动,而我不得不停下脚步时,我们也必须跟金人联手,一同抵御蒙古人,绝不能对蒙古人攻金坐视不管,更不能幸灾乐祸。实话跟叶伯伯说吧,与金人联手、谋取燕云十六州,都是我以后想要做的事情。或许眼下看来,蒙古人还不足以对我们造成威胁,但一旦金人被迫屈服,蒙古人甚至都不用做准备,他们就能够从金国得到,当年他们南下入侵我大宋时的各种攻城械具,到了那时候,你还会觉得蒙古人不值一提吗?一切看似还很遥远,但现实是,这一切转眼间就会发生。”叶青有些发愁的揉着太阳穴说道。

    能够在当下的形势中,把蒙古人当作宋廷真正的威胁的根本没有几个人,即便是虞允文、刘克师等有限几人,其实他们内心深处同样是对铁木真充满了不以为然,只是因为自己这些年,在他们心中建立的威信,才让他们能够毫不犹豫的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不去质疑。

    毕竟,这些年在自己的率领下,几乎走的每一步,在当时看起来并不是十分合理,但最终大的方向从来没有出现过差错漏洞。

    “铁木真极其聪明,他很清楚自己的优势跟劣势,所以他才会选择攻辽。其一,攻辽如同征伐草原一般,不需要过多的改变他们的应敌之策,弓箭、弯刀、长矛、战马等等就足够,大型的攻城车、云梯等等,他们一个也不需要。其二:当年铁木真曾跟我一同前往辽国乃至花剌子模,所以可以说,对于如今辽国的一切,他都极为了解。如此一来,再结合他刚刚立国后的所有部族贪婪的野心跟强悍的战斗力,攻辽必然是事半功倍。一旦辽国失守、灭亡,铁木真即可继续西征,也可以在夏国与金人之间权衡取舍,而我们该怎么办?夏、金对我们都有极深的敌意,与我们都有着百年的仇怨,想要在那个时候,不在蒙古人挑拨离间之下联手结盟,简直是太难了。”叶青感叹道。

    “为何不选择跟蒙古人结盟,如此一来,岂不是更有利于我们?”叶衡抬头问道。

    “……夏、金若是被蒙古人征服了,下一个就是我们了,若是联手,等同于引狼入室。”叶青无力,难道真的只有他这个,算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的人,才能够清楚的看到,联手蒙古人对金、夏的弊端,无异于自取灭亡吗?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叶青一时之间也陷入到了迷惑之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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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疆介绍:
以宋为图、画城为域,以山为脊、量河为疆。草原狼成吉思汗、穿越者禁军叶青、完颜金国势渐微、大理段氏与西夏,谁主华夏沉浮!谁将问鼎中原!宋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