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章 斥候
叶青所带的二十人亲兵,加上木华黎所带的十人亲兵,加起来不过是三十二个人的队伍,在夜幕罩向整个草原的时候,算是顺利的抵达了当地人称之为小叶河的附近。
如同他们分析的那般,这条河流显然就是花剌子模人大营的水源之地,破碎的衣角、一些木制的甲叶、残渣碎屑时不时的会漂浮在河面上,让人们的视线不由自主的望向上游。
这个时候的他们显然不适合起火,何况他们也自带了鞑靼人征战天下时,那最为厉害的武器,可以在马背上食用的干粮跟马奶。
三十来个人围成了三小堆,战马悠闲地的在夜幕下低头饮水、吃草,若不是因为作为斥候的缘故,他们倒很像是来野炊的游人。
与木华黎分辨着大方向,商讨着接下来该如何探营,而后如何才能够知道,花剌子模人大营身后的三座城池,跟大营之间的供给关系等等。
看着手腕上的手表指针渐渐指向十点钟方向,时辰进入亥正后,木华黎窝在心头的疑惑终于是喃喃的念叨了出来:“这里的天黑的也太晚了吧,总感觉这时辰对不上号。”
叶青笑了笑,看着西方天际道:“比你们草原上差不多相差一个时辰多,所以就难免了。何况这是夏季,昼长夜短,适合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加上天气即便到了晚上也比较热,蚊蝇较多,所以一会儿要加倍小心,即便是探查不到什么也无所谓,但千万不能打草惊蛇,惊动了他们。”
木华黎点点头,喝了一口早已经习惯那荤腥味儿的马奶,道:“大人放心吧,您也小心便是,到时候我们还在这里汇合。”
随着各自找到自己的战马,而后开始沿着河流往上,远处便开始出现了如同星星的点点灯火,随着他们继续往前,那灯火也就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失去了远望时的神秘。
铁木真给了他三天的时间来探营,但实打实的却是只有两夜一天,若是再加上休息的时间,以及来回的两天路程时间,实则他们也只有一天一夜的时间,能够悄悄的潜入敌人的腹地。
所以不管是时间还是差事儿,对于叶青来说,都很紧迫。
但也正是因为时间的紧迫,让叶青从开始接近花剌子模的大营时,避过一些防卫斥候后,便开始两人一队的让他们往回禀报他们打探到的消息。
每隔两个时辰,叶青便会派两个人回克古城,如此一来,能够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铁木真接连不断的得到所有的消息,而不至于非要跟傻老婆等汉子似的,在克古城等待着他回来,也就完全可以在有七成消息后,便立刻出征。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没人不知晓,但真正能够理解这句话,甚至是把这句话的含义诠释到极致的,铁木真绝对是可以算得上一个。
铁木真的强大,除了他们马背上民族的特性之外,便是他对于麾下兵士战斗力的挖掘跟压榨,已经达到了极致。
他们在草原上来去如风、行如鬼魅,除了他们特有的灵活机动性外,便是马背上的吃饭、睡觉特征,让他们变得更加强大,赋予了他们成为胜利者的最根本原因。
时间、速度、效率上,比其他部队远远高出一筹,也就使得兵贵神速这句话,被发挥到极致,从而总是能够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往往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未完全休整完毕,铁木真的骑兵就会如同神兵天降,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出现在了敌人的眼前。
在叶青等人一早离开后,铁木真便给了墨小宝、乞石烈诸神奴、野利战一天的时间来整顿兵马,而后在太阳落山的时候,铁木真则已经开始按照大辽国的习俗,杀青牛宰白马来祭祀。
当第二日的朝阳升起时,随着第一队被叶青派回来的斥候,回到克古城时,铁木真立刻便命墨小宝的五千人,以及他的五千人作为先锋开拔,而后不过两个时辰后,野利战与乞石烈诸神奴,则是紧随其后跟着向西进发。
这是他与叶青率先约定好的,随着第一队斥候回城后,大部队便立刻西进,而他之所以连询问都不询问第一队回来的斥候,是因为第一队斥候根本就不可能知晓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是作为一个探路者的职能罢了。
所以随着野利战与乞石烈诸神奴还未开始从克古城出发时,已经率军在路上的铁木真,便遇到了第二队叶青派回来的斥候。
“营地规模是十万人之众的规模,所备的粮草物资,暂时还不清楚是否能够供应十万人……战马等也还在查探中……。”
随着野利战跟乞石烈诸神奴开始向西挺进不久,第三队斥候也已经与铁木真接上了头:“粮草不足维持十万人在大营超过十天……战马大致不足三两万、或者是三四万……步骑两者应该是都有存在。”
到了下午的时候,铁木真也已经不知道自己见过了多少队的斥候,但把所有的消息汇总起来后,便会发现,花剌子模人的大营是十万之众的大营,但显然其中的部队并没有十万之众,人数应该是在五六万之间,是一个步骑混合的兵营。
经过一处有着战争痕迹的草场时,铁木真这才放缓了继续西进的速度,开始命令部队扎营,同样,在半个时辰后,身后的乞石烈诸神奴、野利战也开始就地扎营。
墨小宝看了看简易帐前的博尔术、钟蚕,而后点点头后,正待走进帐内,铁木真则是从帐内走了出来,不等墨小宝开口就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叶青的安危,很想立刻飞到叶青身边去。但现在还不行,我们现如今,也不过是只知道了花剌子模人大营的规模,但对于大营身后的三个城池还是一无所知,继续贸然前进,只会适得其反。”
“叶青他们因为人数少的优势,可以避开花剌子模人撒在草原上的斥候,而我们就很难避开。所以若是一旦被他们的斥候发现……那时候才会害了叶青。刚刚的两队斥候你也见过了,他们并没有带回来任何有用的消息,这说明,叶青他们一时半会儿,恐怕是很难绕过已经探查的**不离十的大营,迂回到敌人的身后,查探三城之间的距离跟大营之间的关系。”铁木真根本不给墨小宝说话的机会,平静的说道。
“我们一天赶的路程,不过是叶大人一天所走路程的一半,何况我们派出去的斥候,也并没有发现花剌子模人的斥候,所以若是我们再往前少推进一些,是不是更为有利一些?”墨小宝不死心的问道。
铁木真皱着眉头摇头,而后望向西方道:“不能。那样风险太大……。”
篝火堆前坐定,铁木真一直紧皱眉头,缓缓的沉声道:“除了叶青的安危之外,我不止要考虑我们以及身后大军的安危,还要顾及这一战的胜利。所以在敌人未发现我们之前,我是不会冒进的,除非是……敌人发现了我们,我才会立刻出击。”
铁木真的谨慎跟求稳,让墨小宝微微有些不解,在他看来,这与叶青所言的铁木真,特别是当初他在草原上作战时,那个来去如风,用兵迅猛的铁木真则是完全判若两人。
当初草原上,他能够感受到的铁木真的所率的大军,每每还不及与他们交手,但那股凌厉的威势已经能够让他们,真切的感受到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但如今两人同为一军,墨小宝对铁木真的印象却是畏首畏尾,谨慎求稳的感觉。
显然,他并不知道,铁木真用兵向来谨慎,只有成为他的敌人时,才能够感受到他的那种险中求胜、来去如风的凌厉攻势,而在成为同盟后,显然,少了直观的角度去看待后,才会发现,铁木真的用兵则是多了一些作战时的繁琐,所以才会让他墨小宝如此认为。
如同一个人前光鲜亮丽的明星一般,我们能够看到的只是他光鲜的一面,却很少会知道他背后默默努力的付出一样,以及做的所有的事情。
一些事情可能甚至跟他的明星身份毫无关系,但却是成就他人前光鲜亮丽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铁木真同样是如此,墨小宝只知道当铁木真是敌人的时候,铁木真的强大,而成为盟友后,才发现强大实则是因为他背后的谨慎跟缜密。
炎热的天气下,木华黎的盔甲披挂在马背两侧,整个人穿着单薄的衣衫,正在峡谷的河流处,给战马刷洗着,一旁不远处的叶青,同样是一副神态疲惫,精疲力尽的样子,一夜一天的潜伏、查探,已经让他们的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甚至是崩溃的边缘。
而如今的身边,已经由原来的三十人,变成了到现在只剩下了四个人。
“现在怎么办?想要冲出去怕是很难了,我们在这里藏了小一个时辰了,即便是想要趁夜跑,恐怕也会引起他们大股斥候的注意力。”木华黎拿起布条,把湿漉漉的头发绑扎在脑后问道。
“克曼城不足为惧、马尔汗不足为惧,唯独伊法城,我们也没有想到,他们的太阳神法尔斯,竟然就在伊法啊。”叶青直接躺在岸边,下半身还浸在水里喃喃说道。
谁也没有想到,在他跟木华黎于中午好不容易汇合后,在让斥候开始逃过花剌子模人的大营防线后,他们在前往伊法城的途中竟然被人盯上了。
一开始还以为是花剌子模人的大营斥候发现了他们,但没有想到,竟然是那保护所谓的拜火教太阳神的护卫,发现了他们可疑,而后便是一路的追赶他们六人,迫不得已下,他们只能是调转方向,开始往花剌子模人的王城方向跑,最终是躲进了这座小峡谷中。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大人。”木华黎?水走到叶青跟前皱眉说道。
“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叶青望着蓝色的天空,偶有几朵白云闲散的在空中飘过,继续躺在岸边道:“继续往西逃是不能了,何况我们还不知道伊法城是什么情况,那太阳神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伊法城呢?所以……我们想要逃回到铁木真的大军中,还不如进入伊法城容易一些。”
“您是想要看看伊法城那太阳神?他为何要去伊法城?”木华黎琢磨着问道。
“只是其一,另外便是……花剌子模人不是傻子,而我们也能够看出来,那太阳神来到伊法城后,包括花剌子模人的大营,都显得极为谨慎,所以这个时候,我担心的是,他们会通知花剌子模人的大营,开始盘查、搜寻我们。如此一来,我们即便是能够完全甩开那些护卫,也不可能顺利的从花剌子模人的大营穿过去,所以倒不如直接进入伊法城,看看他们的拜火教太阳神,到底跑到伊法城干什么,而后再找机会回营。”叶青从岸边坐起来,再次洗漱了一番,便开始示意他们等人都脱下盔甲,扔掉兵器,扮成被抢劫的商贾进入伊法城。
木华黎皱眉,留下自己的弯刀,而后包括盔甲等只要跟兵士沾边的物品,也都被他们连同其他四人,一起扔进了小河谷中。
“沿着河谷的方向往下游走,而后再上去。”叶青起身牵着战马一边开始前行一边说道:“我记得在跟你汇合前,应该就是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驼群,若是我们足够幸运,能够碰到的话,就把战马换成骆驼,如此一来,也就更能够不被人怀疑了。”
木华黎不出声的跟其他四人,在叶青的身后往下游走,时不时的会望望前方,如今的他,基本上已经快要迷失方向了,而一旦太阳落山后,他真的担心,他们则会在茫茫的草原、戈壁地带失去方向感,如同无头苍蝇一般,还不知道能不能够到达伊法城。
河谷的潺潺流水声,随着夜色渐渐降临后,仿佛也显得安静了许多,六人六匹战马,在坑洼不平、乱世挡道的河谷内,完全无法骑在马背上前行,只能是牵着战马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缓行。
但也正是因为他们的缓慢速度,随着夜幕下彼此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时,头顶上方好像隐隐从远处传来了骆驼的叫声。
“大人……。”木华黎欣喜的低声提醒着叶青。
“听见了。开始从前面找路径往上爬,若是战马无法上去……。”叶青身形顿了下,而后便继续往前走。
身后的木华黎愣了一下,看着叶青的身形,那未说完的话,他当然明白其意思,便是杀了战马来解决问题。
无声的抚摸着自己身旁的战马,鞑靼人爱马甚至是胜过他们自己,但在这个时候,木华黎也知道,若是想要活命,不被活捉,唯今之计只有杀掉战马才行。
毕竟谁都清楚,若是任由其在河谷内自生自灭,一旦被花剌子模人找到的话,以这些战马的灵性,就很有可能成为花剌子模人手里的免费猎犬,甚至能够毫不费力的就找他们的踪迹。
第八百三十一章 将计就计
叶青等人并没有找到他们曾经路过的驼群,反倒是碰到了一个同样是驼队组成的商旅,而从这些人的打扮上,就能够一眼分辨出来,这些人是正宗的花剌子模人。
一个由七匹骆驼,十匹马所组成的十人小商旅,在叶青六人刚刚爬上峡谷后,在他的默许下,木华黎五人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就解决掉了其中的九人。
唯一一个打算骑着马扔下货物要逃跑的哈拉子模人,最终还是没能逃出去被抢的命运,被叶青从马匹上拽了下来,毫不犹豫的拧断脖子扔进了峡谷内。
扒下了与他们身材相差无几的花剌子模人身上的白色长衫与头巾,尸体同样是被扔进峡谷后,叶青六人在夜色的掩护下,摇身一变则成了来自东方的小小商旅团队。
随着叶青六人扮成了商旅,辨别了方向,在驼铃声再次响起后,开始趁着夜色向伊法城的方向行去。
他们本就离伊法城已经不远,只是因为追兵的缘故,让他们不得不借着机动能力强的优势,躲进了峡谷内,但即便是如此,峡谷内的歇息加上赶路,实则并没有让他们远离伊法城的范围。
不同于中原城池的城门定时关闭,伊法城也或许是因为太阳神到来的缘故,当叶青等人接近城门时,城门口依然是人头攒动、络绎不绝,昏黄的灯光下,显得依旧是十分的热闹。
城门口的盘查看起来依然是颇为森严,并没有因为城门口等着入城的人数继续增加,而放松了城门口的盘查。
随着其他花剌子模人的游人或者是商旅,或者是其他的百姓,自觉的排队等候着进城的盘查,对于扮成商旅的叶青他们来说,想要进城并非是什么难事儿。
足足小半个时辰过后,才轮到了他们进城,面对花剌子模人守城兵士的盘查,叶青等人从容应对,而花剌子模人,像是对他们的身份也不感兴趣,只是在盘查了骆驼跟马背上的货物后,交了入城税后,便可以大大方方的进城。
六个人、七匹骆驼、十匹马,这样的商旅比比皆是,并非是什么规模很大的商旅,何况这也符合每个小商旅的配置,永远的都是骆驼与马匹成二比一的比例,也是为了应付这一路上的长途跋涉的种种意外情况。
伊法城并不没有很大,即便是夜色之下,进城之后依然能够看到,笔直的街道尽头,比周遭那低矮的建筑高出很多的一个塔形建筑,此刻四周也是灯火通明。
六人沿着街道缓缓向着那建筑靠近,距离越近,而四周的人群也就越来越多,每个人都以近乎虔诚的目光,崇敬的望着那高大的建筑上方。
叶青、木华黎骑在驼背上随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见灯火下模糊的身影有些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这应该就是他们的太阳神法尔斯了吧?”木华黎看着那大致的轮廓低声说道。
“看着像,谁知道呢。先找客栈而后看看城内的兵力部署,是不是比其他两城的守卫多。”叶青拽着缰绳,随着骆驼转身,向着一条稍微安静的巷子走去。
人生地不熟之余,想要在伊法城内找到适合他们这些商贾住的客栈,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他们的外表与这里的人大部分都不同,即便也是胡子拉碴的,但依然还是能够被人分辨出来是外国商贾。
一个距离那拜火教并不远的街巷内,他们终于算是找到了一个专门接待外国商贾的客栈,而他们的所有货物,经过城门卫的检查后,自然而然的被人当成了这是打算驮着从花剌子模买的货物回程。
即便是暂时的安顿了下来,叶青的脑海里也一直萦绕着刚刚看到的那高大的建筑,拜火教的太阳神的身影,即便是晚上灯光明亮,但他依然不敢确定,在那太阳神法尔斯的身边,那更为模糊不清楚的身影,到底是不是辽人的穿着打扮。
敲门声暂时的把叶青的思绪拉回,随同木华黎以及其他四人,在客栈热闹的一楼吃完饭后,便按照计划开始查探着伊法城,是不是还藏着什么秘密。
言语的不通给他们同样是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加上时间的紧迫,六人不得不分为了两拨,约定一个时辰后在拜火教前汇合。
整个伊法城内,能够驻守在城内的兵士并不是很多,大部分依然还是驻守在城外,在他们入城时就已经探得颇为清楚,所以如今便是要搞明白城内的情况,特别是所谓的太阳神法尔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伊法城,其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个时辰的时间,并没有什么收获的叶青跟木华黎,不得不败兴而归似的在拜火教前汇合,随着夜色渐深,此时的街道上,除了拜火教附近还算是灯火通明外,其余地方已经是只闻狗叫声,看不见多少在外游荡的百姓。
“城内除了城门口的兵力外,便是围在这拜火教四周的兵力,看不出来,这个法尔斯竟然有如此尊贵的身份,竟然能够让数千人陪着他一同来到伊法城。”木华黎跟叶青还有其余几人蹲在街道的僻静角落说道。
“在玉龙赤,法尔斯虽然不是花剌子模人的王,但其影响力跟威望丝毫不亚于他们的王,所以出行如此隆重也是可以理解的。”叶青苦笑了下说道。
因为语言的不通,这使得他们即便是想要在人群拥挤的热闹地方,想要打听一些关于太阳神明面上的消息,都显得尤为艰难。
而叶青也一直不曾想过把伞往这里渗透,何况他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能够渗透到这个地方,就是连扬州商会的商贾,也是与这里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毕竟,货物基本上入辽或者是夏后,就会转手,而后再经夏、辽之手,转卖给花剌子模人等西方的国度。
所以在这个地方,他们与木华黎等人,就如同聋子一样,只能是到处碰运气。
看着街道上的人群还未散去,虽然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从他们的语气中,还是能够感受到一丝丝的遗憾,但这丝遗憾随着马蹄声响起,一路盔甲满身的兵士经过后,灯火照映下的伊法城百姓的脸上,则是多了一丝的兴奋之色。
急忙捅了捅眼神四处打量的木华黎,叶青站起身说道:“把衣服穿的整齐一些,这些人看样子是能够进入这拜火教。”
就在叶青说话的时间,原本一直游荡在拜火教前的百姓,开始自发的随着那刚刚一路兵士过后扬起的灰尘,向着那拜火教的大门口行去。
看了看身上不过仅仅小半天,就已经脏兮兮,变得不再洁白的长袍,还是用力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而后跟随着人群开始慢慢往拜火教内移去。
绍熙元年七月,即便是远在西域更为西边的地方,依然也是炎炎夏日,哪怕是进入了深夜时分,那空气中的凉意也是显得极为吝啬。
叶青、木华黎等人随着人群在两侧兵士的注视下,缓缓进入拜火教的范围,而后听着前方传来巨大的吱呀声,前方拜火教大殿那巨大的两扇木门,此时则是缓缓打开。
“这是聚会?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做什么?法事?”木华黎嘀咕着问道。
“不清楚,但既然人家是太阳神,这些人必然就是信徒了,要么就是借机瞻仰下伟大的太阳神,听听伟大的太阳神的教诲,要么便是……。”叶青本想说这些人恐怕是等着明日一早做礼拜,但想想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词,所以也就干脆改成了:“要么便就是你说的,等着明日一早在这里做法事吧。”
“做法事还需要等到明日,那他们来这么早干什么?”木华黎一愣,而后反问道。
“这样显得虔诚,而且可以趁着晚上向他们的神,偷偷忏悔心里的罪恶,所以就早点儿来了。”叶青跟着人群终于是挤进了大殿内,而后在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角落,学着旁人的样子盘膝坐了下来。
“那我们来这里干什么?也要瞻仰那伟大的太阳神不成?”木华黎小声的问道,语气中多少带着一丝新奇的笑意。
两人身旁仅剩下来的四个亲兵,此时则是分坐在了叶青跟木华黎的四周,隐隐地把两人保护在了中间,也使得旁人难以听到他们的谈话。
“这一路查探下来,你不觉得奇怪吗?”叶青抬头望望了大殿内的远处,整个大殿内虽然依然还在往里面进人,气味儿也因为炎热的天气,变得有些难闻起来,但即便是如此,整个大殿依然是听不到吵闹声,有的只是轻微的脚步声。
“您是说花剌子模人的大营兵力?”木华黎再次压低声音问道。
“不错,人数相差了一半,而且步骑混编,每次侵袭辽国时,都是上万人的规模,又还不是那种非要分出个胜负的鏖战,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战争。所以我怀疑,这很有可能会是南院大王箫斡里刺,跟花剌子模人早就串通好的。目的就是为了牵制北府的兵力,从而使得王城内,北府在兵力人数上,无法占据优势。”叶青思索着说道。
“可……可若是如此的话,箫斡里刺应该趁现在北府兵力少,应该先下手为强才是啊。”木华黎也曾这么认为过,但他觉得这种可能性相对较小一些。
“话是如此说,局势也是这么一个于他有利的局势。站在武将的角度,这样有利的形势下,自然是可以向敌人发起进攻了。但别忘了……箫斡里刺即是武将出身,但他更是一个老谋深算的政治家,正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说到底,终究是要利益最大化才行,何况他若是真与花剌子模人串通好了,那么他必然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而且隐忧就是:一旦跟北府以内讧解决问题,这就很有可能让他们两败俱伤,从而给了花剌子模人趁虚而入的机会。这一点儿,从花剌子模人在兵营调集了五六万人的兵力上,就能够看到一二。”叶青同样是压低着声音说道。
“所以说,箫斡里刺不想引狼入室,但又不得不跟花剌子模人串通好了来牵制北府,从而希望能够由花剌子模人的小规模战争,拖垮北府?这还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啊。既能消弱北府的兵力,又能让花剌子模人在边疆损耗战斗力……。”木华黎有些赞同的说道。
“但也有可能在北府被他打败后,花剌子模人立刻一脚踢开他们之间的誓约,率兵向东,占据辽国的疆域跟城池。”叶青笑了下后轻松道:“不过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具体是否如此,那就要看看,明日一早上,那伟大的太阳神会不会出现在这个大殿内,或者说是,会不会还继续东进。”
“您怀疑是这个太阳神跟箫斡里刺暗地里串通好了一切?”木华黎时不时警惕的往往四周,灯火通明的大殿内,酸臭酸臭的味道越来越浓,没办法,谁让此时整个大殿内,都挤满了人,如今就是想要找个宽敞一些的落脚地方,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出现的时机太巧合了,我甚至有些怀疑……。”叶青的眉头微微皱在一起,同样是看了看四周后说道:“我甚至是怀疑,这个伟大的太阳神,便是为了我们而来。若是明日一早,太阳神不在伊法城停留,而是选择继续东进,在距离花剌子模人大营最近的克曼城停下后,那就基本上可以说明,他是为了我们而来。”
“也就是说……箫斡里刺在我们之前,有可能已经知会了太阳神?所以……他会助威大营内的花剌子模人,帮箫斡里刺把我们永远的留在这里?”木华黎的嘴角微微上翘,流露出一丝的轻蔑跟不屑说道。
在他看来,他还不太相信,以他这一路上见到的花剌子模人的大军,有能力能够打败他们这一万五千多人的精锐骑兵。
“轻视自己的敌人,对自己没有好处,铁木真没教过你?还是草原上你没有吃过亏?”叶青看着木华黎嘴角残留的不屑,当下泼了一盆冷水后继续说道:“而且我很怀疑,箫斡里刺早就有意让我们前往边疆,但是他怕我们会怀疑,所以才会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从而使得我们放松警惕……别看我,这件事儿是我跟铁木真早就预料到的,只是一直没有明言罢了。”
说到底,木华黎的心还是只忠于铁木真一个人,即便是如今暂时在叶青手下为将,但最终还是以他们鞑靼人、铁木真的利益为重。
听到叶青说到铁木真知晓此事儿后,木华黎才放松了下来,问道:“那这么说来,您这是将计就计了?您就不怕箫斡里刺在我们过了他的大本营后,立刻把哈拉城的兵力调回去对付承礼公主?”
“箫斡里刺不敢如此做的,他如今更是一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在事情未十拿九稳、不能完全有把握的情况下,他是不会冒险给北府正面撕破脸的。所以除非是我们在这里真的被花剌子模人打败,如此他才有可能调集一部分人前往辽王城,给北府施压。毕竟,他还要防着我们被花剌子模人打败后,士气正盛的花剌子模人,会不会一鼓作气的向东挺进,一下子插入大辽的腹地。”叶青笑了下说道。
木华黎默默的点头,相比较起打仗来,他头一次觉得,原来像叶青、箫斡里刺这些统兵将领,脑子里竟然每天要想这么多的事情,完全不是跟他们一样,只要想着如何率兵打胜仗就足够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真假假、云里雾里,真相需要仔细的抽丝剥茧才能窥到一二。
而关乎成败的所有可能性都有可能发生,而且都有可能成为自己失败的唯一原因,或者是胜利的唯一原因。
当初从辽王城出发后,他们还惊讶于南院大王箫斡里刺答应的如此痛快,现在看来,谁能想到,他们本以为占了便宜的西进,完全是一个陷阱,是一个箫斡里刺早就与花剌子模人设计好了,就等着他们主动往里钻的陷阱。
“若真是如此,那箫斡里刺简直是太狡猾了,难怪能够成为辽国的南院大王,把辽皇室压制的无法动弹,一直处于劣势。”木华黎喃喃叹息道。
“所以说,耶律普速完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啊,能在这么老奸巨猾的南院大王的压制下,还能够找到反击的机会,足以看到,这个女人,比一万精兵都要让箫斡里刺头痛啊。”叶琴给木华黎解释着当下错综复杂的形势,心里对于耶律普速完这个女人,也是越发的钦佩了起来。
雷厉风行,以女人最为擅长的手段,搞到箫斡里刺一家四分五裂,如同是从内部把箫斡里刺给瓦解了一般,使得箫斡里刺如今空有那么大的权利,竟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当然,也不得不说,这是耶律普速完在退无可退之下,唯一能够挽救辽国皇室,让箫斡里刺因此畏首畏尾的唯一办法,同样也是一把双刃剑,即是挽救了辽国皇室一时,但也是毁掉了辽国皇室的根基,从而加速了辽国皇室的消亡。
叶青的想法自然都是马后炮,也只有在事情发生了之后,他再结合着历史的进程,才能够看到这些,而身处局中的所有人,显然没有谁能够像他一样,能够清楚的知晓结果,而后再以后世砖家的形象,分析、惋惜着一个王朝的落寞。
(ps:当初设定的地图,没有辽国边疆以外的东东,但现在写到这里,所以我又得重新把那边的一些东西整理一下,加上中秋节也有事儿,争取明日开始多更新吧。希望还有人看吧。)
第八百三十二章 乱
就在他们打算在这拜火教的大殿内硬侯一晚,两人依旧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接下来该如何,以及如何能够在三日后跟铁木真汇合时,大殿的侧门处时不时的有人开始进进出出。
叶青与木华黎的目光,一直紧紧的盯着那大殿两侧的侧门,发现随着一些人的进进出出,以及门口并没有守卫等人看守后,两人不由自主的互相对望了一眼。
而后木华黎便点点头,起身带着两个亲兵,开始向右侧方向的侧门行去。
随着木华黎顺利的从侧门走出,叶青也在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定四周没有人注意他后,才缓缓起身,带着另外两个亲兵,开始往另外一侧的侧门方向走去。
如同欧洲的城堡一般,出了那灯火通明的大殿后,所谓拜火教的走廊内,灯光却是显得有些黑暗,并不像是他们拜火教所崇拜火那般,让整个走廊都显得亮如白昼。
鬼鬼祟祟的三人小心翼翼的避过一些守卫,在上到三楼的一个走廊时,便开始能够隐约的听到一些女子的呻吟声,寻着声音谨慎的查探过去,只听见除了女子有些痛苦的呻吟声外,赫然还夹杂着谈话的声音。
完全听不懂的言语,让叶青满脸的茫然,扭头跟身后的两个亲兵对视了一眼,示意两人盯好左右后,便缓缓起身试着推了推那传出声音的窗户。
并没有关严实的窗户随着叶青微微用力,无声的又敞开了一些,借着洒出来的一道亮光,叶青偷偷的打量着里面,只见房间里面,赫然是几具白花花的女子躯体,七八个女子围绕着两个男子,完全是一副糜烂的春宫景象。
完全听不懂两个人在女子的呻吟声中说些什么,但叶青还是注意到,其中一个男子的发饰,跟辽人那如同脏辫似的发饰很像,这让他不得不怀疑,此人会不会是辽国人。
就在叶青准备弯下腰离开时,便感觉身旁的亲兵拉了下自己,属于木华黎的那个亲兵,神色有些紧张,看着回过头的叶青吞了吞口水,低声道:“大人,房间里的是太阳神跟辽国使臣……。”
“你能听懂他们说的什么?”叶青一愣,急忙弯下腰看着亲兵问道。
亲兵被叶青同样紧张跟兴奋的表情吓了一跳,快速的点点头道:“您跟大汗上当了,那个辽国使臣,在说服太阳神,集结所有兵力来对付我们。”
叶青神情有些疑惑的看着那亲兵,想了一下后,便自己让开了位置,示意那亲兵看看两个人的模样儿,再听清楚一些他们的谈话。
亲兵与叶青调换位置,而后顺着叶青的示意,慢慢透过窗户向里面望去,一时之间眼前白花花一片,竟然让他找不到哪一个是男子的身影,也让他一时半会儿难以把目光,从那一具具妖娆玲珑的娇躯上把视线挪开。
随着自己的腰被叶青捅了一下后,亲兵才不舍得把目光从白花花的娇躯上移开,望向了两个同样是浑身**,手里却是端着酒杯,时不时的杯中酒,还会被他们二人,如同是喂鸡一样,撒向一个个跪伏在地的**娇躯的身上。
“大人,末将没办法分辨他们……。”亲兵回头说道,而过大的声音,虽然没有引起房间内活色春宫的注意,却是使得极为寂静的走廊前方,有守卫探出了头。
“快跑。”叶青头一个起身,不等探出头的守卫质问他们,便飞快的往楼梯口跑去。
两名亲兵顺势也跟着叶青飞快的往楼梯口跑去,而身后此时也响起了守卫的质问声。
三人中两人听不懂身后的叽里哇啦,跑在最后的亲兵一边跑一边翻译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擅闯圣地是死罪……。”
“我特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别叨叨了,赶紧往大殿内跑。”叶青在楼梯口扭头,对着如同唐僧一般叨叨的亲兵说道。
刚刚想要顺着楼梯下往二楼,而下方的二楼楼梯口,已然是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听声音也是离他们的方向越来越近。
“必须冲出去,只有混进大殿内的人群后,我们才能有机会逃脱。”叶青望着楼梯下方,咬着牙说道。
身后的两名亲兵跟着点头,而后一个在前,一个殿后,把叶青护在中间,三人快速的向楼下冲了出去,身后追赶的守卫叫喊声此时也是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刚刚拐过楼梯的拐角处,下方的楼梯口处,此时已经出现了守卫的身形,前面的亲兵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整个人便从楼梯上飞身跃起向下扑了过去,身后的叶青同样是没有任何的犹豫,踩着楼梯快速向下跑去。
在他到达最后一阶台阶后,亲兵已经扑倒了楼梯口的三个守卫,此刻正在挣扎着起身,手里的弯刀也已经借势划破了一个守卫的喉咙,被拽住双腿阻止他起身的守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后脑勺一痛,便不省人事的昏了过去。
叶青一脚踢中了抱住亲兵双腿的守卫,转身便面对已经从二楼走廊内陆续赶过来的守卫,早已经紧握在手里的野战刀,在空中连续划过,最后直直扎进了正面冲到他跟前的守卫胸口。
“大人……。”身后的亲兵手里的弯刀替叶青挡开一名守卫的纠缠,随即借力用肩膀撞了下叶青,跌跌撞撞之余,叶青同样是伸手一拉另外一个亲兵,两人竟然是正好站向了往一楼楼梯口的方向。
“快走。”叶青回头看了一眼刚刚撞了一下自己,正好帮自己躲过守卫纠缠的亲兵一眼,而后便立刻继续往一楼冲去。
两个亲兵在狭窄、昏暗的走廊内,让越涌越多的守卫一时无法展开人数上的优势,前拥后挤之下,倒是让叶青身后的两名守卫,不费力的跟着叶青继续往一楼跑去。
整个走廊内,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变得吵闹起来,凶狠的喊叫声此起彼伏,大批的守卫从三楼、二楼开始往一楼飞奔而来。
三人下到一楼时,只见依然是昏暗的走廊内,有数的几个守卫,此刻还正茫然的抬起头,侧耳倾听着楼上吵闹的动静,显然,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大半夜的楼上为何突然变得嘈杂了起来。
“快追。”叶青看着走廊内的几个守卫有些茫然的样子,突然一举手里的野战刀,对着那几个守卫喊道,而后便开始快速的冲了过去。
身后的亲兵则是叽里哇啦的喊了一句,而后那些守卫看冲过来的叶青三人的眼神,一下子由敌变友,而后当叶青等人靠近后,眼神又由友变敌。
只是这时候叶青三人已经冲到了他们的跟前,而楼梯处冲下来的守卫,也开始喊着让他们拦住三人。
有些茫然,以及还没有准备好的守卫,刚刚反应过来前面的三人就是敌人后,叶青三人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刀,向他们刺了过来。
木华黎侧耳倾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喊杀声,眉头一皱:“坏了,大人显然是被发现了,赶快过去。”?6?安静、祥和,坐满了虔诚信徒的拜火教大殿内,依旧是一片肃穆的气氛,只是随着侧门突然被一阵风似的撞开,瞬间引起大殿内发出了哇的一声。
众多虔诚的信徒,眼睁睁的看着三人一阵风似的冲开侧门,而后踩着人群直直向着另外一边的侧门方向跑去。
顿时整个大殿内响起了惊叫声跟呵斥声,甚至还伴随着一些来不及挪开屁股,就被木华黎三人踩疼百姓,此刻嘴里发出的呼痛声跟怒骂声。
就在木华黎三人快要到达另外一边的侧门时,那边的侧门突然也是砰的一声被撞开,有些踉踉跄跄的三个身影,同时也冲进了大殿内。
不同于木华黎的身后,杀出重围冲到大殿内的叶青三人身后,则是紧紧跟着喊杀声,站住脚步还来不及反应的木华黎被叶青一带:“快跑。”
木华黎立刻转身,但余光还是看到,叶青冲开的侧门处,已经出现了拜火教的守卫。
随着叶青三人也冲进大殿内,而后在几乎没有落脚点的大殿向着正门冲去时,整个大殿终于是乱做了一团,随着越来越多的信徒起身,要么是毫不知情的给叶青等人让路,要么是因为心中的好奇,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总之,原本还在大殿内鹤立鸡群的叶青六人,瞬间被淹没在了越来越多站起来的人头中,也使得身后追进来的守卫,一下子在混乱之中失去了叶青三人的目标。
“他们是辽人,很好辨认的,紧守大门,不要让他们逃出去。”那名亲兵又在叶青身后,尽职尽责的翻译着道。
“吗的,就没有辽人能够成为信徒吗?这特么的是歧视!”叶青口不择言的骂道,但他也知道,他们的外表在人群中还是很好分辨的,一旦被困在大殿内,那基本上就很难逃出去,大殿内这么多人,就是挤都能挤死他们了。
但好在,随着大殿内越来越混乱,那些守卫的喊话也不过是跟前的信徒能够听到,叶青他们此时身旁拥挤的信徒,依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起身后便是好奇的张望着前方,对于从他们身旁挤过的叶青等人,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好沉……。”木华黎脸色涨红,费了半天气力,那大门竟然是纹丝不动。
“卧槽!”叶青跟着帮忙,而后抬头看着那高大的正门,不由自主的骂道,太特么沉了这破门。
六人一同用力拉住那圆环,也只是微微让那大门动了一下,而旁边的其他信徒,则是一个个看傻子似的瞟了一眼他们六人后,便又开始好奇的张望着前方,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里……。”叶青望向大门一侧的一个如同船舵的东西,随后挤开人群走到跟前,双手用力向两边试着转了转,而后随着力道向右转动后,大门则是开始缓缓的打开:“卧槽,这么高科技!”
“大人,门开了。”一个亲兵急忙喊道。
叶青推开一直挤着他,浑身散发着酸臭味道的几个信徒,费力的走到门口,在守卫还未赶过来时,终于是从正门口跑了出去,而后眼前的不远处,那拜火教的大门口,此时依然是黑压压一片守护拜火教的守卫。
“怎么办大人?”木华黎此时也显得有些六神无主了,身后是大殿,两侧是高墙,还是那种不管你几个垫步,都无法翻过去,只能搭梯子才能翻过去的高墙,而前方则是黑压压的守卫。
叶青的嘴角抽抽了下,打量四周环境的同时,都有些绝望的望了望头顶,四面都是如同铜墙铁壁的情况下,叶青真想如小白纯似的振翅而飞。
拉过刚刚那名一直在他耳边叨叨没完的亲兵,想了下道:“冲着大殿内喊着火了,快跑啊,我去把大门……。”
叶青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一些信徒从里面好奇的走了出来,带着善意的打量着神色慌张的叶青几人,时不时还微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着火了。”那名亲兵突然对着那几个出来的信徒说道。
那几个信徒脸色一惊,而后便有人冲着大殿内喊着火了,甚至还有人开始跑下台阶,向着那大门口冲去,嘴里叽里哇啦,想必喊得要么就是救火啊,或者是着火了吧。
“您受伤了?”木华黎此时才注意到,叶青手背上的鲜血。
“不是我的,敌人的。眼下我们需要他们立刻出城,把我们所猜测的告诉铁木真。”叶青说话之际,身后的大门处,涌出来的信徒也是越来越多,所以一时半会儿,他们还能够稍微安全一些。
“现在想要从这里出去都很难啊。”木华黎皱眉道:“只要这些信徒发现没着火,那么我们就很难趁机逃出去。”
跟随着出来的越来越多的信徒开始走下台阶,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拜火教的前院,此时已经占满了人,但门口的守卫却是无动于衷,对于大殿内是否着火,好像并不关他们的事儿一样。
叶青六人不得不继续在人群中向着靠近大门的方向移动,时不时的回头看看,那还未出现守卫的大殿大门处,匆匆道:“实在不行强行闯出去,看见那边吗,有几匹战马,到时候先让他们抢战马,我们拖住……。”
“可我们如何出城?”木华黎皱眉道。
“自然是冲出去,这里又不比中原,会关闭城门。”叶青紧了紧手里的野战刀说道。
“好,听您的。”木华黎坚定的点头说道,而他也知道,一旦大殿内的守卫冲出来,出逃的希望可就只会越来越小。
人与动物实则并没有什么分别,特别是在惊慌失措、遇到突发事件时,几乎都是依靠着动物的本能来保护自己的。
如同一群马之中会有一个首领带着大家,一群羊中也会有一个带领着大家寻找肥美草场的头羊,狼群有头狼、狮群有首领一样,随着叶青等人有意识的成扇形展开,裹挟着一些不知情的信徒越发的接近拜火教大门时,原本还站的距离大门较远的信徒,也就开始随着身后的空档之地,开始缓缓向着后移。
于是短短的时间内,在叶青等人的刻意怂恿下,原本站在院子里的信徒,此时已经把整个院子铺满,由此也使得众多信徒,开始不由自主的继续后退、后退,直至退到了大门口,退到了那些大门口的守卫,开始皱眉转身望向了他们这些信徒。
大殿的门口终于有守卫夹杂在还在退出来的人潮中冲了出来,看着眼前火把的照耀下,乌央乌央、闹哄哄的人群,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便是大声喊了起来。
“立刻关闭大门,不准放任何人离开……。”亲兵再次小声翻译着。
“冲出去!”叶青不等那亲兵继续翻译,便一把抓起旁边的一个信徒,带着往大门口冲去。
随着人群更加的混乱,在冲到人群边缘地带的瞬间,叶青用力把手里拽着的信徒,率先推向了大门口严阵以待的守卫。
木华黎等人也是跟着如法炮制,随着好几个无辜信徒被他们推出去,而后整个人软软的倒在了大门守卫的刀下后,那名亲兵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仰天吼道:“杀人了……!”
于是身边的几个来不及躲开叶青几人的信徒,再次被叶青等人故技重施,这一次则是拽着向大门口的守卫冲了过去,瞬间形成了信徒冲击大门的假象,加上那句杀人了,以及信徒的惨叫声短暂响起,院子里的信徒瞬间是乱成了一锅粥。
没理会身后惊慌失措、抱头想要躲避的信徒,叶青几人不得不趁着这个难得混乱机会,开始继续往外冲。
手里的黑色野战刀从守卫的胸口拔出,整个人借力压下跟前的守卫胸口,挡住另一名守卫刺过来的一刀,左手的拳头击中守卫的鼻梁,脚下再次错步,低头、弯腰,堪堪躲过另外一边的守卫,而后整个人则是一头扎进了另外一名守卫的怀里。
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三名守卫便已经在叶青所过之处倒下,身后的亲兵此时帮着叶青策应着两翼,而木华黎跟叶青则是成为了开路先锋。
一把抓住刺中木华黎肩膀的矛刃,右手的野战刀划过手持长矛的鼻子,木华黎手中的弯刀刺中守卫的胸膛,来不及看一眼肩膀上的矛伤,强忍着右肩膀的伤痛,帮着叶青挡住刺过来的一刀,六人则是身陷守卫的团团包围之中。
身后的不少信徒此时有些还没有反应过来,几乎等同于是与叶青等人第一时间要冲出大门,所以随着叶青六人陷入战团时,吸引着守卫的注意力时,倒是让他们趁机跑出去好几个。
不过好在,围着叶青六人的守卫,眼看着有人冲出大门要跑出去,于是便放弃了对叶青六人的围攻,开始冲着其他信徒而去,毕竟此刻在他们眼里,穿着白色长衫的人都还是神的信徒。
“你们两个立刻出城,就算是死,也要把这里的事情告诉大汗……。”木华黎手持抢过来的刀,一刀砍断缰绳急急说道。
而叶青此时已经砍断了另外两匹战马的缰绳,把另外一个断了的缰绳塞给木华黎道:“你跟他们出城,我来吸引追兵……。”
“大人……。”木华黎摇头,笑着拍了下马背,而后看着两个亲兵骑马向着黑暗的方向冲去。
第八百八十三章 拉拢
当炎热的太阳升到头顶天空的最中间时,在天际线的远处,一缕扬尘以飞快的速度在继续拉长、壮大着那股黄色的扬尘。
一人两马快速多的驰骋过露出大部分黄土的草原,不远处铁木真的大军已经在那股扬尘,如同黄龙一样向他们这边飞来时,停下了行进的步伐。
并没有前方的斥候回传敌情,那么能够通过斥候,而后接近大军的,唯有叶青所派回来的斥候。
随着一人两骑的斥候出现在铁木真的视线里,铁木真的神色则是显得越发的深沉,坐在马背上默默的注视着那驰骋而来的兵士,低沉着声音道:“命……乞石烈诸神奴、野利战二人立刻到帐前来。”?6?墨小宝无声的看着亲兵调转马头,向着后方飞驰而去,有些不理解,还未见到叶大人的斥候,铁木真就召集远在他们身后,快马也要一个时辰距离才能够到达乞石烈诸神奴、野利战二人是什么意思。
“招呼好你们的兵马,要打仗了。”铁木真回头,看着钟蚕、墨小宝、博尔术再次严肃的说道。
随着铁木真的话音消失,那飞驰而来的斥候蹄声已经是清晰可闻,而马背上的斥候则是给人一种摇摇欲坠、命悬一线的感觉。
两匹战马在铁木真等人跟前停下,马背上的斥候与其说是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不如说是摔了下来,一把已经断了大半的腰刀依然捏在手里,胯下的战马此刻也是扑哧扑哧打着急促的响鼻。
视线望去,两匹战马跟那斥候一样,都有着力竭的迹象。
“怎么回事儿?”铁木真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叶大人说了,这是圈套,是辽人南院大王箫斡里刺跟花剌子模人的圈套,今日一早,花剌子模人的太阳神就会赶往花剌子模人的大营,准备出动所有人来跟我们一战。”斥候气喘吁吁的说道,而这个斥候,正是昨夜里如同唐僧一般,哪怕是逃跑时,也要在叶青耳边尽职翻译的那名亲兵。
铁木真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这是他跟叶青早已经想到的,也是为何不派其他斥候,反而是让叶青亲自去探营的原因,毕竟事关重大,若是派他人前往,或许是能够更清楚的打探到,关于花剌子模人的兵力部署等等消息,但对于这种有关政治性的东西,显然这些人就不会像叶青那般敏感了。
所以在当时两人思来想去,谋划了半宿后,才发现适合去探营的只有两个人选,一个是身为全军统帅的铁木真,一个便是叶青。
看了看两匹同样是累的气喘吁吁的战马,那强壮的马腿仿佛都在发抖一般,铁木真沉声问道:“只派了你一个人回来?还是说……。”
叶青启程的时候只带了三十人,如今已经回来了二十六人,叶青那边只剩下了四个亲兵跟一个木华黎,这点铁木真也是很清楚的。
“回大汗的话,叶大人前后分别派了一次派了末将等四人……。”亲兵接过水袋一边喝一边浇到脸上消暑说道。
“什么?竟然派了四人回来?”原本蹲在地上的铁木真,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问道。
“末将不敢抗命叶大人,不得不听叶大人的命令,请大汗责罚!叶大人为了保证此消息能够送给大汗,叶大人不得不在率先派了其他两名亲兵后,而后在我们终于从拜火教突围后,又派了我们二人带着同样的消息回来……。”亲兵跪在铁木真跟前说道。
“那叶大人跟木华黎将军如何了?”墨小宝急忙问道。
亲兵不得不开始把他们跑入拜火教,而后发现辽人时辰跟太阳神的谈话,以及他们如何突围拜火教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你们还未完全突围时,叶青就派了两个斥候,在你们终于摆脱了拜火教守卫的追击后,叶青又担心他们路上会遇到意外情况,所以为了保证能够把消息报给我,又不得不把你们二人派了回来,也就是说……如今叶青的身边,就只有木华黎一人了?”铁木真冷笑着问道,语气中甚至是带着一丝的怒意。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这股怒意到底是是因为担忧叶青不顾自己的安危,还是发怒于叶青把木华黎留在了身边。
“回大汗,确实是如此……。”亲兵回答道。
“那为何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铁木真打断问道。
“其他三人这一路上为了保护末将,都战死了。”亲兵低下头,低沉自责的声音低不可闻。
一想起这一路上的突围,三人为了保护他,一个个的以肉身挡住了身后的追兵,他的心头就有种负罪感,感觉自己如今活着回来,更像是一个逃兵。
“如果叶青跟木华黎有个三长两短,我铁木真剥了你的皮!”铁木真冷冷的说道。
他也相信,木华黎在叶青不离开的时候,是绝对不会离开叶青独自一人跑回来的,就像当年他还为奴的时候,木华黎就一直陪伴着他一样,同样,他也从来没有把木华黎当作一个奴隶看待。
所以此刻,铁木真不得不开始重新部署如何作战,以及尽可能的减轻叶青跟木华黎身上的压力。
他相信,叶青跟木华黎在伊法城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花剌子模人绝不会放过他们二人的,同样,也会加快速度整备大军,准备着与他们开战。
一切都要快,都要在速度中取的压倒性的优势,都要让敌人未站稳脚跟前,就如同神兵天降一般,杀他一个丢盔弃甲才行。
“你是铁木真的奴隶?”叶青看着肤色黝黑,身材同样高大壮实的木华黎,肩膀上的矛伤,即便是叶青已经用肉掌尽力去替木华黎挡了,但依然还是在木华黎的肩膀上留下了一个血窟窿。
木华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刚刚被叶青把酒浇在上面时,钻心的疼痛感让他都差些叫出声来。
“不错……。”伤口的疼痛让木华黎倒吸一口凉气,而后扯着嘴角笑着道:“是我的父亲把我送给大汗做奴隶的,而这又是我祖父的主意,当然,还有连同我一起的还有我的弟弟。当然,大汗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他的奴隶一样看待,一直都视我为兄弟。”
“难怪你这么忠心耿耿,所以说,昨夜里就该让你去给铁木真报信。”叶青一边替木华黎包扎伤口,一边笑着说道。
客栈他们已经没办法再住了,自昨夜从拜火教摆脱追兵后,整个伊法城就没有在安宁过,大大小小的客栈等地,都被拜火教搜了个遍,就是连民居他们都不曾放过,所以此刻叶青跟木华黎,只能在拜火教身后的一个民居牛棚里藏身。
“若是我回去,留下你在这里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我木华黎一辈子都会良心难安的。而且……我如今是叶大人您的手下,就要尽收下的职责才行,也不能丢了大汗的脸面。”木华黎摸了摸叶青帮他包扎后的伤口,笑着向叶青点点头,算是对叶青帮他包扎伤口的感激。
“乞颜部能够在草原上变成如此强大的部落,除了铁木真自己的努力,便是因为身边有你跟博尔术等人这些骁勇善战、又忠心耿耿的将士,真是让人羡慕啊。”叶青靠着牛槽感叹道,前面的木栅栏正好透过缝隙,能够看到街道上的景象,所以暂时的,他们还不太会被人发现。
“叶大人身边也有骁勇善战、忠心耿耿之人不是?钟蚕、墨小宝二人对叶大人不也是忠心耿耿?而且他们两人可也都是有勇有谋,末将心里头可是一清二楚啊。”木华黎并未把话说透。
显然,在草原上,他跟钟蚕、墨小宝恐怕也没少交手,只是这个时候,他们又是如同一个联盟,还是要顾及一下彼此的脸面跟感受,有些话心知肚明就好。
“以你跟墨小宝、钟蚕的交手来看,他们可能成大才?”叶青再进一步的捅破窗户纸问道。
木华黎皱眉,接过叶青手里的酒袋,往嘴里灌了一口,想了下后道:“他们都很强大,甚至……。”木华黎的神色显得有些犹豫不决,而后笑了下道:“我可不想有大人这么一个强敌,所以末将打心里希望,大人您能够跟我们的大汗,一直都是兄弟。若是有一天为敌啊,我可是真的会头疼的。”
“为何这么说。”叶青笑着问道。
“其他宋军末将不太清楚,因为没有交过手。”木华黎终于正面承认了当初在草原上跟墨小宝之间的交手,顿了下后继续道:“但若是宋军都像种花家军这般强悍的话,末将就有些想不通了,有如此强悍的兵力,为何会被金人打的落荒南逃。总之,大人麾下的种花家军很强大,即便是现在,若是大汗率我跟博尔术,您率墨小宝、钟蚕,我们各自五千人在草原上交手,鹿死谁手都很难说。”
“真的不是奉承我么?不是因为我昨夜救了你好几次,刚刚还帮你包扎了伤口,所以才这么说吧?”叶青笑呵呵的问道。
木华黎的视线随着叶青的话语,转移到了叶青受伤的左手上,此刻也是绑着厚厚的绷带,那裂开的手掌心触目惊心,经过一夜的厮杀,都没有来得及好好的包扎的伤口,在刚刚正式包扎前,两边翻起来的肉已经开始发白,甚至就连那掌心的白骨都是隐约可见。
“末将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末将刚才所言都是发自真心的……以后若是大人对末将有所命令,只要不是让末将背叛大汗,跟鞑靼人做对、出卖鞑靼人,末将任何时候都会听从大人您的调遣。”木华黎单膝跪地,对着叶青肃穆道。
“开个玩笑而已,何必这么认真。救你是顺手,拉拢你也是顺手。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叶青岂会强忍所求?”叶青笑着拍了拍木华黎的肩膀,心头闪过一丝可惜跟失落。
他确实有意拉拢木华黎,甚至是不惜废掉自己的手掌,一夜的功夫,他当然有时间处理包扎好手掌的伤口,但为了能够让伤口的利益最大化,他也只是匆匆包扎了一下,要的就是刚刚让木华黎看到他掌心肉发白,能够隐约看见白骨的凄惨效果,希望借此来打动木华黎。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白费了,左手是白疼了一夜,不过还好,最起码并没有因为拉拢木华黎失败,而废掉了自己的左手,只不过是受了点儿伤罢了。
“城内随着太阳神离开后,城防必然是会松懈下来,一夜的搜寻没有找到可疑人物,他们的注意力,必然是会放在太阳神的身上。因为他们会以为,我们昨夜里的举动,是为了刺杀太阳神,所以这一路上他们必然是会加倍小心,我们也就不要再做过多的奢望,只要远远的跟着他们的大部队就行。”
别有用心的拉拢闲聊结束后,叶青便开始跟木华黎分析着眼下的形势,因为昨夜他们的一闹,最起码阻止了今日太阳神晚了近两个时辰从伊法城出发,前往马尔汗或者是克曼城。
而这对于叶青来说,也已经足够了,他相信从现在开始,太阳神这一路上绝对会严加戒备,以防有人偷袭他们,所以如此一来,自然是可以给铁木真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来部署如何进攻花剌子模人的大营。
只是唯一可惜的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铁木真如何在战场上用兵了,但又能够让他稍感安慰的是,好在钟蚕还在铁木真的麾下,这样一来应该也能学到不少东西,倒是苦了墨小宝,要一个人来率其余五千人来作战了。
“但问题是,我们现在该如何出城?”木华黎苦笑一声,而后低头打量了下两人身上已经破烂不堪的衣衫。
不论是他的肩膀,还是叶青的手掌,都是用两人身上的衣衫,显得最为干净的地方包扎的伤口,所以如今两人的裤子,都已经是属于短了一截的样子。
就是连这手里唯一的酒袋跟酒,也是从前院如今还在骂骂咧咧的主人家里偷来的。
“放心,没问题。在咱们逃向这里时,我就已经查探好了,从这里出去不远,就是那条应该从这里流经峡谷的河流,所以若是城防依然森严,我们可以潜水出城,就是对伤口没啥好处。而且听听邻家……。”叶青笑着仰头示意着说道。
一道清脆的歌声隐隐从旁边的院子里传了过来,木华黎双眼一亮:“是青楼?”
“青你妹,这么些时日,憋的想女人想疯了不成?”叶青笑了下,继续道:“刚才我爬墙看了看,应该是一户新娶了妻子的人家,所以他家肯定有男子的衣衫,我们再歇息一会儿,便悄悄过去顺两件衣衫换上就是了。”
木华黎在叶青说话的时候,已经谨慎的起身,看着眼前被他打扰到的正在吃草的大黑牛,出于游牧民族的天性,顺手在牛脑袋上轻拍了两下,而后便走到不高的墙根儿望了过去。
清净的院落看不见人影,只是偶尔能够听到歌声隐隐传过来,再看看那后院有些经过修整的地方,倒是能够感受到一股蛋蛋的新意跟喜庆的味道。
与叶青偷偷的翻墙过去,顺着墙角渐渐潜伏到了那歌声传来的房间窗户下,木华黎正待要抬起头,望向那窗户,想要看看房间里面的景象时,歌声也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
吓得木华黎急忙又弯下身子静静等待着,而后便感觉到了叶青背后踢他,于是回头一看,只见那房门口站着一个神色紧张,像是看野人似的正打量着他们的一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被眼前两个衣衫褴褛的野人吓的都忘记了喊叫,只是呆呆地跟缓缓起身的叶青、木华黎对视着,伸出手臂指向叶青,正要开口说话时,叶青便一个箭步冲上去,捂住了那年轻女子的嘴,而后与木华黎一同把女子带进了房间内。
第八百三十四章 中原 草原
绍熙元年七月十七,接近午时的太阳毒辣的烘烤着大地,绿色的草原在阳光的暴晒下显得奄奄一息,一股微风吹过,丝毫感觉不到凉爽的感觉,只能够感受到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使人如置蒸笼中一般。
从伊法城投来的如同范阳笠差不多的帽子,根本无法为叶青二人提供什么凉爽的感觉,前方因为太阳神等人大部队经过后,还未散尽的烟尘,使得远远跟随在后面的叶青跟木华黎,吃了一肚子干涩的灰尘。
两个挂在驼背上硕大的水袋,已经被他们二人在不到半天的时间内,各自用去了大半。
“得省着点儿了,免得撑不到克曼城,我们两人就先渴死了。”叶青提着沉重的水袋,抱进怀里说道。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水更让他们感觉珍贵的东西了,一条小叶河、一条阿姆河,虽说都是从草原、隔壁上流经而过,但奇怪的是,这里依旧是一个缺水的地域,除非是自己继续往东,在到达克曼城后,才能够找得到那条小叶河的主河道,在那里得到水源补给。
而在这之前,他们两人唯一的水源,就是如今他们彼此抱在怀里,用来消暑的大半袋水源了。
坐在起伏颠簸的驼背上,显然不如坐在马背上时显得舒服,不管是骆驼的步履还是姿态,在走起来的时候起伏都要比马背上幅度更大,所以长时间的骑乘骆驼,实则是比骑马要累多了。
“您觉得我们有机会吗?”木华黎仰头仰到一半,随即放弃了打量快要升往头顶的太阳,炎热的草原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微风带来的炙热感跟干燥感,让他们此刻感觉喉咙像是卡着一团火似的。
随着驼背的起伏,叶青甚至都能够感觉到肚子里的嘟噜的水声,炎热的天气让他们只能是不停的喝水,但现在肚子已经鼓胀的快要喝不下水了,可那种炎热口渴的感觉,依然还是极为的强烈。
咽了口唾沫润了下嗓子,手搭凉棚望向前方看不见的大队伍,叶青喃喃说道:“不管如何,我们都要试试,若是能够在克曼城有所作为,那么对铁木真攻花剌子模人来说,就能够顺利很多了,原本五五开的胜算,到时候也就会变成七成、八成的胜算,如此说来啊……那可就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了。”
叶青一边说一边时不时的看着手腕上的手表,而后在心里默默推算着时间,再加上跟前有木华黎这个跟随铁木真征战多年的手下,叶青已经隐隐预判出,若是没有什么大的意外情况,铁木真很有可能会在今日太阳落山前,在太阳神入住克曼城之时,便会吹响对花剌子模人,有着五六万兵力大营的进攻号角。
而那时候,若是克曼城再出现一些意外,便完全可以给奋力抵抗铁木真的花剌子模人造成一个毁灭性打击,如此一来,大营一旦瓦解,加上克曼城的意外,那么克曼城跟马尔汗,基本上也就少了大半的威胁,剩下的兵力,恐怕也很难抵挡铁木真那来去如风的铁骑扫荡。
“所以不管如何,我们到了克曼之后,便只能停下来等铁木真的大军了,若是我们前往马尔汗,或者是前往花剌子模人的大营方向,毕竟到时候一旦战争开始,这茫茫的草原戈壁上四处混战,我们跟他们失去联系的几率就太大了,完全走散也不是不可能的。”叶青拄着驼峰,随着驼峰的起伏,下巴时不时因为说话而被磕上几下,但即便是如此,炎热的正午赶路,让他选择了宁愿下巴疼,也不想直起腰坐端正了。
木华黎默默的点头,他来自草原,他自然是更为清楚,一旦在草原上与自己的部队失散后的可怕下场。
叶青已经是尽力往好处说了,毕竟一旦双方开战,他们又是处在敌人的腹地,所以碰到敌人的几率远远要大于碰上自己人,所以一旦到了那时候,杀红了眼的败军,可是绝不会管自己是谁的,为了逃命可是比正面拒敌要勇敢太多了。
当年铁木真征战塔塔儿部时,正是因为与大军失散,身边就只剩下了他木华黎跟博尔术两人,风雪满天,无法辨别方向的严寒中,在大自然面前,三人如同蝼蚁一般弱小,他们足足花了近十天的时间,躲避了好几拨的敌人,甚至是还有小股的自己人,才找到了大军与之汇合。
一路上前方的太阳神数千人的大部队停下来修整的时候,叶青二人也会远远的避开,躲在山丘下方静候着,而此时太阳神的数千人,也会往身后派出斥候来,谨防有人跟着他们。
所以好几次叶青跟木华黎,都有大好的机会,干掉离他们最近的几名斥候,但他们二人却硬是不敢下手,深怕一旦太阳神的大军发现斥候部队少了人之后,会展开更大面积的斥候来侦查。
何况,自从伊法城出发两天来,太阳神这些人依然对于伊法城那夜的事情警惕在心,这一路上不光是赶路的速度慢了很多,就是派出的斥候一路上也是只见多不见少,密密麻麻的如同草原上偶遇的牛羊群一样多,只能让叶青跟木华黎二人,远远的拖在后面,根本不敢靠前。
熬过炎热夏季最难熬的午时、未时、申时,进入酉正时分后,被太阳炙烤了一天的大地,这才开始慢慢恢复着勃勃生机,昼长夜短下,使得白天被拉长,太阳炙烤地面的时间也被拉长,所以中原已经太阳落山的时候,这里的阳光依旧是高悬在半空,迟迟不愿意落下。
土黄色的克曼城墙已然在叶青两人的视线里,而地平线的远处,模模糊糊的克曼城内则是出现了大批的兵士,向着太阳神的方向赶来,一场隆重盛大的欢迎太阳神的仪式,在太阳快要落山之前终于是举行完毕,而叶青跟木华黎,已经远远的躲在后面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小觉。
木华黎轻声唤醒热浪下闭目养神的叶青,指了指远方那些模糊的人影,道:“冗长的欢迎仪式结束了,看来大营那边还没有动静啊,是不是大汗他们晚了?”
“我倒不觉得是晚了,我担心的是,我们接连放回去的四个斥候,是不是能够抵达大军前。要是能够回去哪怕一个,那么铁木真必然会在太阳落山前进攻花剌子模人大营的。毕竟,你们鞑靼人,不就是最擅长在这个时候打仗吗?”叶青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说道。
“您怎么知道大汗喜欢这个时候打仗?”木华黎嘴角带着笑意问道。
“太阳落山之时,万鸟归巢之际,这个时候动物都会本能的放松警惕之心,何况是劳累了一天的人类?即便是有人能够强自打起精神来,但更多的也是走过场罢了,所以这个时候,对于以打歼灭战为主的你们来说,怎么可能错过这个大好时机呢。”跪在地上歇息的骆驼,在叶青走到跟前后微微动了动,而后等叶青跨坐上去后,便开始缓缓起身,反刍着驼峰里的“自带干粮”,而后缓缓地继续向克曼城行去。
“大人您对我们鞑靼人很了解,这点让末将感到了不安。”木华黎随着骆驼站起来后,坐在驼背上笑着说道。
“如今的攻城战对你们来讲是弱项,歼灭战对于你们来说,则是强项,所以啊……但愿以后我们不会成为敌人吧。”叶青扭头笑了下说道。
南宋能够在强大的蒙古铁骑下,断断续续的抵抗长达小半个世纪,并非是军力有多强悍,而正是依靠了地形与城池上的优势,才能够与鞑靼人打了小半个世纪的拉锯战。
至于后世砖家所言的,所谓的南宋大军并不弱,是抵抗鞑靼人时间最长的朝代,可你也不看看,鞑靼人一路往西征战,一路上能够遇到多少像样的坚城?有几个能够如同襄阳、钓鱼城那般如同堡垒?
辽国不堪一击、无“城”可守,金国与其说是被鞑靼人所亡,不如说是宋人的攻城为鞑靼人扫除了他们最怕的攻城战,从而使得鞑靼人才能够一马平川的灭金。
而对于夏国,铁木真啃了一辈子这块骨头,最终搭上自己的老命,也才堪堪拿下。
战争胜利、失败的因素,永远都不是单一的,而攻守城战却绝对是宋人的强项,鞑靼人的弱项。
何况当年鞑靼人与宋联合灭金后,随着鞑靼人的大军北撤,宋人也曾想过趁机收复开封府东京、西京洛阳,以及那时候的南京应天府,只是天不遂人愿,除了当初因为粮草不济之外,加上宋人又是攻城,而鞑靼人却是开辟了弃城伏击的战法,并不跟宋人你攻我守,而是在半道埋伏着袭击了宋军,再一次把他们的歼灭战战法发挥到了极致。
“叶大人与金国皇帝的私交不错?”木华黎依旧是落后叶青半个骆驼的身位,再次笑着问道。
“不错,当年出使金国时,曾经与完颜?相处半年之久,所以承蒙大金皇帝看得起,一直没有忘了我这个先生。”叶青坦诚的笑着说道。
“金人与我们鞑靼人之间可是有血海深仇,大汗从来不曾忘记过,而我们鞑靼人的勇士,也希望有一天能够让金人血债血还。”木华黎看着范阳笠下表情平静的叶青,顿了下后继续说道:“宋廷跟金人之间的仇恨,想必也不用末将多说吧,大人身位宋廷重臣,难道就没有想过为皇帝报仇雪恨?”
“当然想,我大宋失去的疆域,自然是都想要收复啊。可……我们也得长点儿记性才行,不能老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叶青笑看着神情不解的木华黎,继续道:“当年我大宋联金抗辽,最终却是引狼入室,不单没有能够得到日思夜想的燕云十六州,最后还搭上了二圣被俘这样的耻辱。所以啊,宋廷已经不会再轻易的跟旁人联合了,靠别人总是没有靠自己来的安心不是?”
“但大人是不是忘了,如今我们可都是在您的提议之下,才有了今日这一助辽抗击花剌子模人一战,大人您现在如此说,是不是有过河拆桥的嫌疑?”木华黎神色渐渐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远的,但民族大义却是永远要维系的。出了大辽,踏入花剌子模人的疆域,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不管是辽还是夏,是金还是你们,或者是我大宋,都与这里格格不入吗?我们有着东方特质的外貌,外表上他们与我们就完全大不同,你能够视他们为同类吗?你在夏、辽、金、宋看到的人文等等,你不会觉得大惊小怪,像是到了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世界。但你在克曼、伊法、马尔汗时,常常瞠目结舌的样子,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我叶青与你木华黎,虽然是两个不同王朝的人,但不可否认的是,中原正统文化于你我都有影响,都是流在我们血脉里的东西。所谓的同文同种、一脉相承,便是我们共同的特质。人们会讽刺草原上的你们为茹毛饮血的蛮夷,但草原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那些浸入草原大地内的鲜血与泪水,随着一代代人的传承,早已经刻进了我们的骨子里、融入到了我们的血脉中,发生过的真实的历史不会骗人,草原上一代代人的血和泪,传承下来的东西也不会骗人,我们之间有着很多的不同,但你别忘了,草原与中原一直都是息息相关、血脉相连,虽然常有战争,但……那种同文同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却是一直在我们之间。”
叶青望着眼前的克曼城低矮的土黄色城墙,叹口气继续道:“求同存异,但绝不影响华夏民族之大义。要不然的话,以你们大汗的精明,难道会轻易被我说动,而后心甘情愿的千里迢迢的来到大辽,征战花剌子模人?”
“若是如此,叶大人就该跟大汗联手,而后我们一同征服这个世界不好吗?您看不惯丘处机仙长,但末将觉得,您更看不上那装神弄鬼的太阳神,所以为何就不能把他们从这片疆域上抹去,让我们的同文同种在这里生根发芽,让我们华夏民族的大义、武力、尊严更进一步的扩大?”木华黎皱眉说道。
叶青回头诧异的看着木华黎,自己之前想要拉拢他不成,没想到现在还反过来了,变成了他开始拉拢自己入伙了。
“然后呢?”叶青笑着问道。
因为太阳神入城的缘故,所以此刻的城门口处,挤满了等待进城的百姓,而就在叶青跟木华黎等候入城的时间里,前方长长的队伍中,已经有好几个商队,被城门守卫拳打脚踢的赶了出来,不准他们今夜进入克曼城。
“我知道向东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还有一个小小的岛国,而向西……。”木华黎目光缓缓望向西方那渐渐没落的金色余晖,神情有些向往的道:“可西边,我们还有不知道的疆域存在,若是我们能够完胜花剌子模人,为何就不能一直往西,直到再次见到大海为止?”
叶青默然,相比于木华黎面对世界的勇敢,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格局好像是有些小了,人家已经在着眼世界的时候,自己还沾沾自喜着民族之大义。
虽然两者不同,也不能互相比较,但叶青也不得不服气,此时草原上的人对于世界探索的精神,随着他们的武力增强,也变得越来越勇往直前。
所以到底谁对谁错呢?还是说都没有错,或者是……都错了?
所以是儒家思想桎梏了中原对世界的探索,还是草原破坏了中原的先进文明?
所以,这个时期,草原、中原孰对孰错?
第八百三十五章 袭营
破天荒的顺利入城,即便是不用向旁人打听,看着脚下那乱七八糟的脚印,叶青跟木华黎都很清楚,太阳神法尔斯前往了哪一个方向。
何况他们两人到现在,也不会跟花剌子模人沟通,如同两个哑巴一样,即便是吃饭等等,都是连说带比划,如同两个沿路乞讨的叫花子一般。
骆驼转手就被两人卖了钱吃饭,虽然他们也知道自己被人在价格上坑了,但好在骆驼是抢的,所以卖多卖少他们倒是不太在乎。
夜幕之下两人酒足饭饱后,如同两个游人一般,虽然时不时会招来旁人异样打量的目光,但好在这里已经是属于边城,辽、夏商人偶尔也能够看到,所以倒是没有引起其他有心人的注意。
城池的中央地带,依旧是一个规模颇大的石头建筑群,上方那拜火教的旗帜与标志显得极为明显,不过四周的守卫,显然是经过依法城的事情后,此刻看起来则是增加了不少,虔诚的信徒则是少了很多,而且也不再让克曼城的信徒在晚上进入。
绕着太阳神法尔斯所入住的建筑群转悠了一圈,两人颇为幸运的在旁边的客栈订到了一间房,倒是不用像依法城那般,还需要如同无头苍蝇似的找来找去。
而且最难能可贵的是,这里的百姓对待他们这种黄皮肤黑眼睛的异国人,比起依法城也是友善了很多。
“除了那太阳神法尔斯所在的地方外,看不出来其他地方有衙署的样子啊,还是我们就守在城门口好一些?”木华黎打量了一圈客房后,看着从窗前望向外面拜火教旗帜的方向问道。
“从花剌子模人与辽人对峙的大营到克曼,最快也要近四个时辰。也就是说,如果铁木真按照我们预想的,在今日日落之前对花剌子模人发动进攻,那么克曼城想要得到消息,最少也得在四个时辰后了,而那个时候也就天亮了。”叶青转身说道。
从他与木华黎开始从克古城出发到现在,马不停蹄、不眠不休,而且最初还是每相隔两个时辰,就会派一队斥候回去给铁木真报信,但即便是如此,也不过是给铁木真争取到了不过半天的时间。
可以想一下,若是叶青他们是在完全打探清楚三城一营的事情,而后再统一汇总禀报铁木真的话,那么那时候的太阳神,必然是已经出现在了花剌子模人的大营内,甚至已经开始动员那五六万人向他们发起进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了。
木华黎摇头苦笑一声:“我们不眠不休的忙活了好几天的时间,到头来只比敌人抢先半天的时间……幸好也算是足够了,要不然的话,就是我们被动了。末将佩服……所以末将一直都认为,大人您要是跟大汗联手……。”
“打住。”叶青笑了下后摆手制止木华黎对他的策反,转而继续望着窗外道:“眼下我们需要想想,如何能够在克曼城接到被攻消息的时候,让他们的内部乱起来才行,如此一来,铁木真他们才有可能率军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横扫阿姆河以东的这片疆域。”
“晚上我们再出去探探?看看有没有机会再次接近那个太阳神,如何?”木华黎想了下后又道:“但……我们怎么能够知道,大汗必然会在今日日头落山后,会对花剌子模人发动进攻呢,一旦要是大汗那边晚了,大人您跟末将可就危险了,花剌子模人也绝不会像在伊法城那般好对付了,他们必然是会封锁城门,挖地三尺也要把咱们刨出来的。”
“你说的不错啊,一切都需要建立在……今日日落前,铁木真会向他们发起进攻才行,要不然的话,你我的小命儿就真的堪忧了。”叶青继续望着窗外说道。
他当然想过用自己的步枪,在明日一早太阳神出现后,一枪解决掉那法尔斯。
可如今步枪也根本不在自己这里,而是在墨小宝的手里,何况他也不想当着铁木真的面,再次使用那步枪,从而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初在草原上跟铁木真救援桑昆时用过一次,但铁木真也是只闻其声、不见其物,所以想必到如今,在铁木真的心里,当初那一声声的巨响,应该只是唯有宋廷拥有的突火枪吧。
而这突火枪,他还是从军器少监陆游的嘴里知晓的,在这之前,不论是宋人还是金人所用的火器一类的兵器,其作用基本上都是以纵火焚烧为杀伤手段的兵器,而且不管是哪一样,都离不开弓、弩等冷兵器的辅助,都是借助着这些来操控着远距离纵火。
直到叶青在陆游府前大骂陆游离去后,才隐隐得知,军器监实则已经研制出了突火枪,也就是有了弹丸、枪筒这样概念的真正的热 兵器。
只不过还是以竹子为筒,以及一些以铜所铸的枪筒,但这些虽有杀伤力,可在叶青眼里,处于起步阶段的这些东西,在战场上贻误战机的可能性更大,远远不及守城时,能够有多余的时间来发挥其威力效果明显。
所以即便是后来叶青被升迁为枢密使后,叶青也没有打那突火枪的主意,毕竟,马战时,弓弩的便捷还不是突火枪能够比拟的。
所以就连墨小宝兴奋的暗示过好几次后,叶青这一次西征,最终还是放弃了那突火枪,除了不太相信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隐隐觉得,自己早晚会跟铁木真有一战,或许到了那时候再拿出来,更能得到他想要的效果。
墨小宝率领着没有了统帅,只有他这个副帅的五千人,按照铁木真之前给他指定的作战计划,在茫茫的草原上响起呜咽悠长的号角声后,如同洪水决堤了一般向着黑夜中,那亮着灯火的花剌子模人的大营冲了过去。
太阳落山前,不管是他墨小宝的部队,还是铁木真,以及还是后来赶上来的野利战、乞石烈诸神奴的部队,都各自派出斥候,查探了自己部队将要在太阳落山之后进攻的地形路线。
所以此时四支部队同时从苍茫夜色笼罩的草原上,无声无息的潜伏到了足以对花剌子模人发起冲击的距离后,火把瞬间声势浩大的一同点亮,两万五千人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向着花剌子模人的大营发起攻击,就如同是狂风骤雨一般,挟裹着凌厉的杀气与划破夜空的厮杀声,从四个地方向大营发起了进攻。
用弓弩来纵火已经成了骑兵夜袭兵营的常规手段,所以马背上的弓箭手,此刻一个个手里的箭矢都是燃烧着拳头般大小的火苗,随着墨小宝等人的一声号令。
而后夜色下的草原上,弓箭手里带着拳头大小火苗的箭矢,便如同是一场流星雨一般,在夜空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而后掉落到了花剌子模人的大营营帐上、粮草上。
特别是那马厩处,本就是墨小宝这一次主攻的方向,所以当带着拳头大小火苗的第二波箭矢落下时,整个诺大的马厩处,便瞬间是战马的嘶鸣声响彻夜空,其中自然是夹杂着花剌子模人的兵士惊慌失措的呼救声。
墨小宝早就已经把手里的部队分成了两拨,一拨宋人负责摧毁花剌子模人的马厩,而其余的鞑靼人属下,则是跟他从大营的一个出口直接向里面冲杀了进去,由此来阻止敌人在短时间内寻到战马,而后组成有效的阻敌兵力。
绍熙元年七月十七、夜,没有人会想到,花剌子模人的大营忽然被一向以守为主的辽人主动进攻了过来,而且声势还是如此的浩大。
随着铁木真等人的偷袭成功,营地内的花剌子模人根本是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仅有的全副盔甲守卫大营的花剌子模人的兵士,根本就无法对冲锋而来的骑兵造成任何伤害。
何况刚刚那好几拨美轮美奂,却是杀伤力极大的带着火苗的箭雨,已经让他们吓的瞬间失去了思维能力,所以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呼救、禀报、集结部队抵抗,那美丽又致命的箭雨则是刚刚全部落下后,敌人的铁骑就已经冲破了大营外的第一道,也是唯一道阻击战马的浅浅沟渠,眨眼间就冲到了他们的面前。
雪亮的腰刀、锋利的长矛、无情的箭矢,花剌子模人在死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是被矛刺死的还是被箭射死的,或者是被敌人的腰刀砍死的。
仿佛是同一时间,四面八方就涌现出了无数的骑兵,一时之间整个大营瞬间就陷入到了极度的惶恐中,花剌子模人的将领,哪怕是吼破了嗓子,也无法把惊慌失措的兵士集结起来。
而还有一些将领,刚刚张嘴还未来得及发声,嘴里就多了一柄锋利的矛刃,或者是嘴巴瞬间被箭矢射穿,或者是脑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躯缓缓倒了下去。
整个大营内哭爹喊娘的声音到处都是,面对着突然之间像是从四面八方涌入大营,如风一样迅捷,毫不恋战的骑兵,他们根本就没有时间反应,而敌人仿佛也不是为了屠杀而来,是为了冲破整个营地而来,杀人就像是顺手而为之一般。
但即便是如此,往往成群结队的骑兵略过之处,逃过第一劫的花剌子模人的兵士,还未来得及庆幸就被第二波紧随其后的骑兵给盯上,骑兵狂奔之余手起刀落,随着战马一溜烟的在火光冲天的大营内掠过,花剌子模人就如同麦子一样,一茬茬的倒了下去。
花剌子模人的中军帐处,主帅喃喃的转身望着四周,漫天火光让他如同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一时之间头皮发麻,哪怕是想要带领亲兵冲出去,但看着四周的漫天火光,他竟然一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冲去。
原本他还在脑海里幻想着,一旦明日晚间,太阳神到达大营后,赐予自己与麾下所有的兵士神的祝福后,自己就终于可以率领所有人跟辽人一战,而后自己必然是功成名就。
但谁能想到,自己没有等到明日晚间才会到达大营的太阳神法尔斯,却是等来了辽人主动进攻的骑兵,此刻耳边充满了嘶喊声、求饶声、哭泣声,以及那让他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的惨叫声。
“大人,您看那边并没有火光。”亲兵指了指远处那漫天的火光中,唯一一处没有火光的方向说道。
主帅随着亲兵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那一片漆黑一片、寂静无声,但却是如同巨兽张口了血盆大口,就等着他们送上门来似的。
“不管如何,我们也要冲出去才行。还能够集结多少人,传我命令,跟我一起往外冲。”主帅头一个翻身上马,而后看着四周依旧是漫天喊杀声,而且还是离他这里越来越近,四周自己的兵士,此刻如同潮水一般狼狈的后腿,而那些辽人骑兵,则是在马背上胡乱砍杀放箭,能杀就杀,不能杀就继续往前驰骋。
当下心头一凛,从火光照下能够看到的景象,足以说明敌军唯一的目的就是冲着他这里的中军帐而来的,于是对于那远处漆黑一片的缺口,也不再犹豫是否有埋伏了,当下一声令下,率领着匆忙之间集结起来的几百人,便如同一阵风似的,也不再理会经过时自己兵士向他发出的求救声,闷头只想立刻从那漆黑一团的地方率先逃出去再说。
钟蚕很想跟着一同冲进花剌子模人的大营杀个痛快,但铁木真的命令则是让他紧守这一带没有火光的大营缺口处,反而是让博尔术率领着麾下的鞑靼人,一头扎进了兵营内杀个痛快。
数百名亲兵的护卫下,铁木真如同这草原食物链最顶端的野兽一样,远处明亮的火光照耀着他的脸庞,深沉的表情、坚定的眼神,让人一时无法猜出,此刻的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大汗,看样子有人要从您刻意设置的出口突围了。”钟蚕看着一个个传令兵来回奔跑,随后策马到铁木真跟前说道。
“放走花剌子模人的主将,我铁木真军法处置你,但你若是你杀了花剌子模人的主将,我铁木真在叶青面前亲自给你请功。但你要切记,一定要放走他们几个人回去报信,如此他们才会惊慌失措,也就不会再去分心寻找你们大人的踪迹了。”
“末将多谢大汗,末将遵命。”钟蚕冲着铁木真行礼,而后利落的单手持缰掉转马头:“跟我杀过去。”
并没有大声的嘶喊,不过坚定、冷酷的语气却是比起吼叫声是丝毫不弱,甚至还隐隐带着一股自信的霸气跟杀意!
铁木真满目欣赏的看着钟蚕的背影,嘴角不由的上翘:“叶青真是好福气啊,身边竟然有墨小宝、钟蚕这么两个年轻有为、有勇有谋的手下,而且还对他叶青是忠心耿耿,毫无二心,真是让我嫉妒了都。”
能够从黑暗的豁口逃出来的人并不多,而钟蚕显然也并不需要亲自上阵,只不过紧紧守着往克曼城逃的路线,而后看着种花家军上前阻敌,有选择的厮杀就足够。
两侧的火光依旧冲天,所以此时种花家军在战场上的一举一动,也就都全部落在了铁木真的眼里,不得不说,叶青当年偷偷把种花家军扔到草原上历练,确实是练出了一支不亚于木华黎、博尔术手里兵马的骁勇之师。
但在铁木真的眼里,五千种花家军还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毕竟,这其中只有三千多人是跟墨小宝年龄相仿的兵士,而剩余的可都是一些四五十岁的老兵士。
可他也知道,若是一旦叶青意识到了种花家军的年龄平衡问题,以及人数过少的问题,那么将来,种花家军必然将会是他的一大劲敌。
第八百三十六章 杀神
绍熙元年七月十八日清晨,花剌子模人所属的草原上,如同鞑靼人秋季刚刚经历过一场巨大火灾的草原一样,四处弥漫着烟火的味道,以及刺鼻的尸体烧焦的味道。
股股黑烟直冲天际,使得大营上方的天空如同乌云压顶一般,从昨夜开始持续的大火,到今日清晨,依然是有一些火苗在不安的跳动着,惨叫声、哭喊声在如同废墟的大营内此起彼伏。
近乎五六万人的花剌子模人的大营,在一夜之间化为废墟,残破的旌旗迎接着清晨的朝阳,残缺的战马在血水中持续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断断续续的惨痛呻吟声,近乎求饶的花剌子模人兵士,看着身边巡视而过的辽人,心底里盼望着他们能够给自己补一刀,能让自己死的痛快一些。
厮杀了一夜的辽人、金人、鞑靼人、宋人,对于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的花剌子模人兵士,根本懒得再动手,何况他们杀了一夜也已经杀累了,所以很愿意看着他们在重重的伤痛折磨下,慢慢的烟气。
整个大营全军覆没,主将惨白毫无血色的首级,被挂在了中军帐前那巨大的旗杆上轻轻摇动,像是不忍心看到眼前这一篇废墟。
随着旗杆下方的燃烧了一夜的大火,终于烧断了旗杆的根部后,旗杆便在烟雾弥漫的空气中斜斜倾倒,而后落地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灰烬跟着飞起,主将的头颅顺势在地上滚入火堆内,残留着的头发被火势毫不留情的侵蚀,增加着大营内那浓重的烧焦味道。
头顶的上空开始盘旋着一些以腐肉为食的凶禽,未被大火波及的草原深处,一头头草原野兽同样是时刻注视着这边,准备伺机而动,享受眼前这一番美餐。
一些免于战争灾难的战马,在刺鼻的烧焦味道中不停的打着响鼻,来来回回在尸首堆里寻找着自己曾经的主人,铁骑偶尔踩在了还未完全咽气,身上却已经满身鲜血、断肢残臂的时候,总会给着寂静的清晨,带来撕裂天空的惨叫声,随即是惊起一片凶禽飞向了天空。
意识到虚惊一场后,这才又一个个的再次从空中盘旋而下,开始享用着难得的、人类亲手为它们准备的饕餮盛宴。
天空依旧盘旋着滚滚浓烟,以及越来越多的凶禽,能够带走的粮草,铁木真一点儿也不会浪费,毕竟,他们这一次从克古城出发时,也只带了十天的粮草而已。
“前往马尔汗。”铁木真面色平静的望着那最大的黑色烟柱,淡淡的说道。
自从昨夜破营后,在确认了花剌子模人已经无法阻止起有效的防御后,铁木真便立刻命令墨小宝连夜赶往克曼城方向,时刻准备接应如果从城内跑出来叶青、木华黎二人。
而野利战、乞石烈诸神奴、钟蚕、博尔术等人,则是在厮杀到一半后,便开始有序的撤了一大半的部队,只留下了一半部队在大营内搜寻花剌子模人的生力军,其余人则是抓紧时间休整,而后在屠杀进行到一半后,便开始调换另一半人去屠杀大营,其他人则是原地休整。
时间的把握、全局的掌控,对于兵士战斗力的压榨,铁木真可谓是做到了极致,也正是因为他有计划的屠杀花剌子模人的大营,所以才能使得他在第一缕阳光破土而出后,便可率领着大军立刻出发前往马尔汗城。
“大汗……。”博尔术在旁有些担忧的道。
麾下所有的兵士包括将领,昨夜里都基本上有人休息了半夜,但博尔术却是知道,铁木真一直都在注视着大营,从来没有合过眼。
“我没事儿。”铁木真不等博尔术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语,而后对着另外一边的钟蚕道:“你为斥候,日落之前,我要知道马尔汗城的一切。”
“是,大汗。”钟蚕毫不犹豫的领命道。
随即扔下大军跟随铁木真继续前进,而他自己,则开始带着数百人疾驰而去,一路上可以收编无数从昨夜里就派出去的斥候,同样,也可以让新的斥候调头回去禀报铁木真,前往马尔汗城这一路上的消息。
所有的一切配合的几近完美、严丝合缝,不浪费一丁点儿的时间,也不消耗过多的战斗力,把所有的人都用在了一场战争的关键点上,把所有的最好、最坏的可能都想到后,才能够在战场上表现的如此从容不迫,给敌人一股无形又沉重的紧迫感跟压力。
叶青相信,不管铁木真愿意不愿意,钟蚕、墨小宝都应该能够从铁木真的身上,学会如何更有效的领兵作战,自然,也能够看到,铁木真的麾下看似散乱、嗜杀,好抢劫喜掠夺,但不得不说,鞑靼人在厮杀的时候,那浑然忘我的战意,却是他们最强大的基因,也是他们能够所向披靡的重要原因。
克曼城的第一缕阳光升起时,克曼城的街道上,已经是涌上了无数的百姓,如同是过节一样,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期待的笑容,自发地向着拜火教太阳神所入住的地方行去。
不论是大街还是小巷,甚至就连客栈内,都是有穿着洁白色长袍的信徒,一脸虔诚、期待的走出门,就像是被施了咒语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而后全部朝着一个方向行去。
木华黎一夜都不曾怎么合眼,只要一合眼,脑子里就会不由自主的出现战场上厮杀的画面,或者是不由自主的担忧着,铁木真会不会晚了,会不会在战场上遇到极大的阻力,会不会因为敌人的顽强抵抗,所以已经厮杀了一整夜,如今已经是人困马乏,还在与敌人苦苦交战。
看着站在窗口望着街道的叶青背影,木华黎连打招呼都省了:“大人,还是没有动静吗?”
叶青的背影一动不动,也没有出声回答木华黎的问题,直到木华黎起身,站在叶青的身后,看向窗外那在街道上的人群,像是一条长长的白色河流,缓缓流动时,有些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么多人又去找那太阳神做法事?他……他怎么会有这么多信徒?几乎每个城里百姓,好像都把他们当成了神一样在崇拜,他们的皇帝……难道就不怕太阳神造反?”木华黎倒吸一口凉气说道。
“应该让丘处机看看这些,让他来学习学习人家的影响力,看看这些顶礼膜拜的百姓。比他们的那些无量天尊、阿弥陀佛要强太多了,天天就知道招摇撞骗。”叶青双手拍了下窗台,而后不紧不慢的说道:“神权、皇权向来密不可分,属于彼此成就。但……有一点儿不同的是,在中原,神权是由皇权所授予的影响力跟能力,而这里以及更西方则是恰好相反,皇权是由神权所授予的影响力跟能力。所以中原皇权大过神权,西方,神权大过皇权。”
“有区别吗?”木华黎有些发懵,既然是彼此成就,为何却是如此不同。
“区别大了。”叶青笑了笑,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想要解释清楚是很难的,想了下道:“我们中原的神权,是由皇权的既得利益者来确定的,如果你木华黎成了皇帝,那么你说谁是神,谁就是神,你也可随意给自己编一个无比尊贵、神圣的身份,你可以是哪个神仙的后代,或者直接是哪个神仙转世投胎都行。总之,若你是皇帝的话,那么你就可以造神。原本你不喜欢的神,不符合你利益的神,都可以因为你一句话,而被打落凡间,然后把你所崇拜的神,可以愚昧百姓的神,当成整个天下的神来拜。总之,这样的好处是,身为帝王的你,就是天、就是唯一,所有的一切都该以你的思维准则为准则,所有的伦理道德、世俗偏见等等,都该为你的意志而服务,所有能够羁绊你的东西,你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去除,你……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因为你比神要大,神也得听你的。所以这个世间,没有任何人能够约束你。”
“所以做了中原的皇帝,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木华黎的声音有些发颤跟一丝丝的兴趣。
“不错,如果你是中原的皇帝,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木华黎的,所以你想要什么就可以拥有什么,你想干什么也绝不会有人阻拦你。你说谁是神,谁就是神……。”叶青笑着说道,但嘴角却是带着一丝的苦涩。
深奥的他不知道,但他却是知道,华夏上下五千年来封神拜圣的所有神圣中,没有几个是来自民间百姓发起的供奉,都是统治阶级为了自己的或长、或远的利益,而造起来的神。
所以三纲五常害死人啊,把天下百姓桎梏到了皇权下,只为了自己能够封神成圣,但终究还是逃脱不了小人、投机之行径。
“那西方的皇帝呢?难道就没有权利了?”木华黎像一个求知欲满满的学生,再次问道。
“几乎跟中原的皇帝一样大,只有神的法则能够约束、监督他,同样,神的法则也是唯一一个能够衡量他,是否有资格做皇帝的法则……但神并没有当皇帝的权利,比如太阳神,他就只能是太阳神,即便是百姓、信徒崇拜他多过崇拜他们的皇帝,皇帝也不会担忧的。所以如果这个皇帝暴 政,太阳神也可以发动百姓造反,而后再推举最大的造反派为皇帝。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皇帝拉着太阳神同流合污,然后过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日子就足够了。只不过万一太阳神换人了,身为皇帝的你,就还得重新拉拢而已。”叶青笑了笑,此时街道上的信徒丝毫不见少。
太阳已经完全从地平面升起,但到如今,整个克曼城依然还是一片祥和的氛围,根本没有一丝丝兵荒马乱的迹象,或者是有传令兵、临阵逃脱者丧家之犬一般的回来报信。
“还是做中原的皇帝好。”木华黎若有所思的说道。
“那可不,只有中原的皇帝是天之子,除了天,没有人比他更大了。而西方的皇帝,顶多算是神选之子。你说差别大不大?”叶青淡淡的说道。
“所以我们其实可以刺杀他们的神,给他们造成更大的恐慌,而后让大汗他们的兵力能够更加畅通无阻!只要神一死,他们就会陷入到六神无主的境地吧?”木华黎眼中精光闪烁道。
“这一次可不比在伊法城的时候,你想好了?”叶青伸手,轻拍了下木华黎那受伤的肩膀问道。
木华黎的视线,同样是放在叶青受伤的左手上,道:“大人放心吧,末将就算是死,也会拉着神给末将垫背。到时候还请大人替末将告诉大汗,木华黎下辈子还愿做他的奴隶。”
“听起来挺肉麻的,换做下辈子还愿意做他的女人,丝毫不觉得突兀。”叶青笑着打趣着脸色尴尬的木华黎,转身走向门口道:“留着自己跟他说吧,本官是何人,岂能为你们这点儿破事儿传话。”
木华黎看着叶青离去的背影,无声感激的笑了笑,不得不承认,若是能够成为叶青的手下,未尝就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但自己绝不会背叛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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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七章 攻城
大半夜的急行狂奔,即便是墨小宝心里记挂着叶青的安危,但他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不得不在天空亮起鱼肚白后,下令身后一夜未曾休息的五千人,原地休息。
种花家军与鞑靼人组成的五千兵士,自从打乱重组磨合一段时间后,如今已经把战斗力又再次提升了一大截。
种花家军跟鞑靼人既能够合作无间,又能够在战场上相互较量杀敌,特别是昨夜里的袭营,墨小宝麾下的五千人,可谓是如狼似虎,虽然只参与了不到一个时辰的袭营,但他们带给花剌子模人大营的杀伤力、破坏力可谓是巨大至极,甚至成了花剌子模人大营里四散逃乱的兵士,最为不愿意面对的一群人。
但即便是如此,人终究是血肉之躯,需要休息、补充,何况经过一夜的急行狂奔,墨小宝也不想在跟叶青取得联系前,率先惊动了克曼城的守军。
少了叶青给他下命令,也少了当年在草原上与他一同征战,有商有量的钟蚕,如今的墨小宝,更要学会如何一个人独自率领五千人来作战,也正是因为如此,此刻的墨小宝不得不紧皱眉头。
既要担忧叶青的安危,想象着在前方克曼城的叶青,会如何行动,会不会猜到他来驰援,而且更重要的是,如今墨小宝必须独自为身后的五千人负责,为这一战的胜利负责。
墨小宝一个人盘坐在中央,身旁围绕着好几个老背嵬军兵士,在距离克曼城还有不足一个时辰的路程下,他们该如何接近克曼城,接近之后又该如何接应、找到叶青、木华黎二人,而后又该如何面对克曼城的守军追击,能够安全有序的撤退,随即还要能够化撤退的被动为主动,与追军形成有效的牵制、对峙形势。
通往克曼城的前方路上,已经被墨小宝撒下去了大批的斥候,甚至可以说,如今的墨小宝已经是孤注一掷,所有的斥候都被他撒了出去,只为了这一次接应叶青。
第一缕阳光升起,经过短暂的休息后,墨小宝头一个率先坐上了马背,放慢了行军速度继续往克曼城的方向进发。
钟蚕昨夜里刻意放走的几个花剌子模人的败军,也已经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一旦他们进入克曼城,墨小宝也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而此时的叶青跟木华黎,则是如同虔诚的信徒一样,穿上了昨日里比手画脚买的新的白色长袍,头上同样是裹了白色的头巾,除了让自己更像是一个合格的虔诚信徒外,自然也是为了不把自己不同于身边旁人的面容,完全暴露出来。
机械的跟着如同潮水一般的信徒行走在街道上,距离那拜火教太阳神昨日所入住的地方也是越来越近,但即便是如此,他们也没有把握,今日能够有像在伊法城那样的机会,再次接近太阳神。
太阳渐渐升起,清晨那一股轻微的凉意随即也被热浪取代,特别是跟在全是白色长袍的人群之中,更是感受到不到一丝丝的凉意。
然而就在此时,城门口则是突然出现一阵骚乱,随之而来的如同一股旋风一般,席卷着向叶青等人的方向刮了过来,整个城池瞬间隐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只见约莫七八骑的花剌子模人的兵士,浑身鲜血、盔甲不整的向着白色的人群冲了过来。
嘴里虽然不知道在喊着什么,但在经过城门口后,便是更加加快了速度向城中央飞驰而来。
已经快要跟着人群进入太阳神入住地方的叶青、木华黎,此时也已经隐隐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骚动与不安,时不时的回头望去,但如今能够看到的,依然还是白色一片的人头,并不能看到远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先进去再说。”叶青低声对木华黎说道。
而后不同于其他信徒,要么是驻足张望着身后,要么是开始向着街道的两侧挪去,而叶青与木华黎,则趁着这个机会开始快速的向前挤去。
前方的守卫已经开始疏散人群,未来得及进入的信徒,此时也被守卫挡在了大门外面,不得再进入,叶青与木华黎,却是趁着人群短暂的混乱,硬是从守卫身旁挤进了大门内。
几乎就是在他们挤进大门的那一刻,身后白色的人群已经开始齐齐向两边躲去,让出了一条通道给身后的马蹄声。
叶青、木华黎二人转身望去,只见在前方守卫的不远处,那让出来的通道内,三个骑兵正毫不减速的向着他们这个方向飞奔而来。
木华黎跟叶青互望一眼,看着远处渐渐接近他们的骑兵,那一身的鲜血,以及身上那股行家才能闻到的战败气息,已经能够猜到,花剌子模人的大营,怕是恰好在昨夜里受到了铁木真的袭击。
“大汗他们成功了。”木华黎低声说道,而旁边的叶青,视线则是已经转向了身后的建筑上。
没理会木华黎的低语,就在不管是大门外,还是大门内的信徒,都驻足望着那前前后后的七八骑时,叶青跟木华黎再次突兀的向前方挪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眼前的突然情况所吸引,即便是大门口的守卫,此时也不得不举起手里的长矛与盾,端起了手里的弓弩,以防万一的拦下了那惊慌失措的七八铁骑。
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不用想也能够猜到,必然是大营那边的战事有关。
“怎……怎么办?”木华黎有些沮丧的问道。
他们如今还没有找到太阳神法尔斯的位置,若是一旦形势更加混乱,或者是法尔斯立刻带兵去救援他们的大营,他跟叶青就完全没有机会能够接近法尔斯了。
“稍安勿躁。”比起木华黎的沮丧,叶青此时却是显得有些兴奋,他相信,只要这几个残兵败将带回来的不是战胜的消息,而是战败的消息,那么他们就绝对有机会接近法尔斯。
而且即便是无法接近法尔斯,那么眼前那些残兵败将跟守卫的话语,以及此刻人群发出来的不安中,也能够寻找到合适的机会来。
他们虽然听不懂守卫跟残兵败将之间的话语,但身前身后的信徒们,一个个裸露在外的眼睛,流露出来的愤怒、不可思议、难以置信,还有那随之而来的惊呼声,都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两人小声交谈的功夫,只见两个残兵败将被守卫一指,而后便拖着疲惫的步伐跟着守卫往里面走去。
叶青跟木华黎在人群立刻跟着向前挤,虽然没有人为他们让出一条通道,但在人群为守卫跟禀报消息的兵士让开一条通道时,还是会出现一些骚乱。
好不容易挤到能够进入前方房间的门口时,门口守卫手里的长矛,则是毫不犹豫的把他们二人拦了下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另外的守卫跟兵士,匆匆走进了房间内。
斥候一拨拨的回禀着消息,整个克曼城的四周,已经几乎都被墨小宝撒出去的斥候搜寻了一遍,除了碰到了两拨辽人的商旅外,并没有发现叶青跟木华黎的身影。
墨小宝一时之间,有些拿捏不定主意,到底是自己该扩大搜寻范围,还是笃定最不愿意面对的现实,那就是叶青跟木华黎并没有借机出城来跟他们汇合,而是依然留在了克曼城内、准备伺机而动。
咬着嘴唇上干涩的死皮,有些拿捏不定主意的墨小宝,目光带着忧虑的望向远处那地平线上隐隐的城廓,他不知道若是以五千人去冲击眼前的城池,是不是能够给叶青带来一些帮助,但他敢肯定,一旦自己率领五千人攻城,那么就很有可能让叶青彻底的陷入到困境之中。
若是自己无法破成而入,叶青跟木华黎便就真的危险了,能不能活着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但若是不攻城、不冲击,他也一时猜不透此刻应该身处克曼城的叶青跟木华黎,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会是真想要刺杀那个所谓的神,以及辽国使臣吧,大人,这样的计划太疯狂了。”墨小宝遥望着远处只能看见褐色一片的城池,喃喃自语道。
战马在旁边不安的原地踏蹄打转,如同此刻的墨小宝一样,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前进。
“想的越多就会越乱,我看,就不如快刀斩乱麻,一路乱到底算了。铁木真虽然没有令我们攻城,但也没有禁我们攻城,只是让我们跟叶大人汇合。所以此刻看来,叶大人**不离十就在那城内,不攻城,我们又如何跟叶大人汇合?”一名老背嵬军走到墨小宝跟前说道。
墨小宝的目光从老背嵬军的身上,渐渐转移到了马背上那长长的木盒上,那是叶青留给他保管的步枪,如今看着它,更是让墨小宝有些犹豫不决。
到了如今已经兵临城下,他并不怕身后的五千人会伤多少、会亡多少,只要能够让叶大人完好无损的跟他们汇合,能够完全的走出克曼城,哪怕是付出所有人都战死的代价,他们这一战就不算是输了,也是值得的。
只是他一指不敢确定,自己如此行事的话,是否会拖累了叶青,会让叶青陷入到更加被动的局面之下。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下令……破城!”墨小宝恨恨的把嘴里咬碎的青草吐向地面,一手拍向那长长的木盒道:“不必再隐蔽踪迹,撤回所有斥候,一炷香后开始攻城。”
第八百三十八章 刺杀
大军开始继续向前挺进,一路上墨小宝都在为自己的决断做着各种利弊得失的分析,也会站在叶青的角度、或者是全局的角度去想,若是叶大人率五千人的时候,他会不会趁着敌人的城池有可能出现骚乱、防守松懈的情况下,而后去攻占这座城池。
远处的克曼城变的越来越清晰,墨小宝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坚定,正所谓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关己则乱的影响,使得墨小宝一直纠结于叶青的安危,却反而忽略了叶青给他最大的信号,那就是摆明了让他来攻城。
在墨小宝看来,如果叶青没有攻城的意思,那么他就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还在城内,而是在城外某一个地方等着与自己汇合。
但如今叶青却是在城内不知道做什么,这不就是摆明了,等着他墨小宝率人来攻城吗?何况,花剌子模人刚刚大败,此时的克曼城必然也是刚刚得知战败一事儿,所以其城防必然不会十分稳固,这对于他墨小宝来说,完全是一个绝对的好机会跟优势。
鞑靼人不以攻城为目的,因为他们天生喜欢马战,来去自如如同狂风暴雨,能够凭借自己强大的机动性、凌厉果决的野性拖垮敌人,使得敌人只能疲于奔命的防守,不能堂堂正正的一战。
而对于宋人来说,不管是攻城还是守城都有着绝对的经验跟优势,若是放弃了自己的长处,反而是拿短处与敌交战,这无疑于自掘坟墓。
绍熙元年七月十八日,当克曼城内开始传遍了大营刚刚昨夜被袭、战败的消息时,在克曼城面向正东方的城门处,隐隐开始出现了一股黑潮,而后随着那股黑潮缓缓行进,克曼城瞬间如同炸了锅一样,整个城池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没有任何预兆的,整个城池瞬间就陷入到了惊慌失措的混乱之中,大战的氛围瞬间淹没了整个城池。
向来握有主动权的花剌子模人,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辽人会把战火烧到他们的城下,加上刚刚大营战败的消息,还未让人完全消化、反应过来,城外就出现了黑压压的敌军,这种如同从天而降的大军,给予克曼城的压力,足以让克曼城瞬间崩溃。
还未来得及从法尔斯房间内商谈完大营战败后,接下来该如何反击辽人的克曼城守将拉合尔,被传令兵惊慌失措、面色惨白的样子吓了一跳。
而当传令兵颤抖着嘴唇、结结巴巴的说出城外已经聚集了数万辽人,准备攻城时,拉合尔眼前突然一黑,险些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法尔斯皱眉望向了旁边的辽国使臣箫延娄:“你不是说,即便他们想要主动开战,最快也需要后天,甚至是大后天才会进攻吗?怎么现在就已经攻到了城外?”
箫延娄并不是很在乎法尔斯语气中的质问跟怒意,摇着头皱眉道:“尊敬的太阳神,请相信我们大王的诚意。我们所说的完全属实,他们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
“但大营昨夜被袭,全军覆没已经是事实,你还要狡辩吗?”法尔斯站起来,怒目看着箫延娄问道。
“这……我不相信他们会这么快,除非他们会飞,要不然这怎么可能?尊敬的太阳神,您想一想,昨天夜里他们刚刚袭击了贵国的大营,而后就能够立刻赶到克曼城?这怎么可能?贵国逃回……拼命跑回来禀报消息的兵士,轻骑快马也不过是刚刚进城禀奏大营战败一事儿。几万大军的速度,完全不可能如此之快的到达不是?”箫延娄心底同样是充满了疑问,他却是想不通,宋、鞑靼人、金人的大军,难道真的是神速吗?
听到箫延娄的分析,法尔斯的脸色才渐渐缓和了一些,旁边的拉合尔也适时的清醒了过来,看着房间内的箫延娄、法尔斯两人,立刻起身道:“我立刻去看看城外的情况。”
法尔斯默默的点点头,看着拉合尔离开后,对旁边的人说道:“不要再驱赶那些信徒离开了,就让他们在外面继续等候着,如果……。”法尔斯沉默了下,而后道:“如果城外真的有那么多的辽人大军,或许这些信徒也可以为了他们的太阳神一战。”
听到法尔斯如此一说,箫延娄原本还担忧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不错,伟大的太阳神可以让这些信徒来阻敌,这外面聚集了恐怕也有数万人,若是他们能够在您神圣光芒的照耀下,进行神圣一战,我相信,那些联军根本不堪一击。”
法尔斯淡淡的看了一眼箫延娄,这个人这一次除了给他带来了最为喜欢的少女外,就是无数的金银财宝,而今这些东西还都在克曼城内,少女他在伊法城已经享用过了,但无数的金银财宝,可就没有这么好拿了。
按照他跟箫延娄之间的约定,只有当他们打败了那什么宋人、鞑靼人、金人的联军后,他才会把那些金银财宝、珠宝首饰全部奉送给他。
“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为贵国、为你们的南院大王打败了敌人?”法尔斯转头含笑问道。
箫延娄先是一愣,旋即明白,法尔斯这是趁机在跟他谈条件,以及那觊觎已久的金银财宝。
这些东西一路跟着自己,就是为了能够让法尔斯履行他的承诺,免得大辽到最后人财两空,即没有打败那金人、宋人、鞑靼人的联军,又白白损失了这么多的钱财。
而此时,两人还不知道大营的战败是全军覆没,在他们看来,大营战败,不外乎是吃了一点儿小亏,等缓过神来后,必然是能够重新夺回主动权,打败那不值一提的联军。
所以对于城外的联军还是北府的大军,他们也都相信,按照推测人数应该不会很多,而且只要他们坚守住城池,大营的兵马必然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来夹攻他们。
所以此时对于法尔斯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多大的困境,就是连刚刚表现出来的凝重,也不过是为了给箫延娄看罢了。
但事实真的如他们想的那么轻松吗?显然不是。
叶青、木华黎看着大队的守军簇拥着一个将领模样儿的人离开,而后不由自主的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了起来。
“他会不会是法尔斯?”木华黎在伊法城那一夜,并没有见过法尔斯,而见过法尔斯的只有叶青跟那个会花剌子模人话语的鞑靼人。
“不是。但是他们急匆匆的跑出来是要干什么呢?是这就打算反扑还是有其他事情,效率这么高吗?”叶青皱眉,望着大门前那将领拉合尔策马飞驰而去。
看着那将领模样的花剌子模人,在大批守军的簇拥下离去,而身后的太阳神法尔斯,此时依然是稳坐钓鱼台一样,显然不是打算整军待发,那么……。
叶青噌的一下,回头望向木华黎,眼神中闪过一抹凌厉:“城外有我们的人要攻城了看来!”
“攻克曼城?”木华黎被叶青眼神中的凌厉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问道。
“不错,若是我估计不错的话,铁木真应该会派墨小宝来接应我,而他必然是率着其他人前往马尔汗方向了。铁木真必然不会争夺一座毫无用处的城池,毕竟,马尔汗距离伊法城更远一些,而我们现在所处的克曼城,完全可以在被我们攻破后,成为我们暂时的粮草大营,就如同……花剌子模人在草原上设下大营,马尔汗、克曼作为他们的粮草大营一样,可以远远不断的提供物资。”叶青越说越兴奋,随后看了看大门口,随着那名将领离开后,守卫变的有些松懈的大门,低声对木华黎说道:“想办法出去,看看克曼城东边的城门外,是不是有我们的人,如果有,想方设法告诉他们,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攻城……。”
“那……大人您怎么办?”木华黎再次愣了一下,他也知道,如果有了有利的迹象后,自然是先确认最好,而后他们才可以选择做其他的事情。
“我还能怎么办,就在这里先候着吧,若是有机会就刺杀,没有机会就等着外面破城。”叶青咬着嘴唇说道。
而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远处再次响起急促的马蹄声,随后只见一个守军跳下马背,嘴里不知道喊着什么就冲了进去。
叶青一把拉住准备趁大门口更加松懈的机会,想要趁机出去的木华黎,无声的摇摇头后平静道:“不用去了,看看这些人的表情就知道了。”
经叶青提醒,木华黎顺着叶青的视线缓缓望过去,而后看到了一张张不可思议、难以置信、满脸震惊的面容。
四周也开始响起了嗡嗡的吵闹声音,时不时的能够听到信徒中有人大喊大叫着,神情悲愤或者是满脸怒意,但更多的表情依然是难以置信的茫然无措。
“我头一次知道做为一个聋子是多么的难受欧!”木华黎无语的恨恨道。
他真想知道那个守兵到底嚷嚷了一句什么,也更想知道,如今他四周的信徒到底在想什么,但无奈,他们一个字也听不懂,只能够从他们的表情上判断。
随着此起彼伏的吵闹声越来越大,耳边嗡嗡的全都是听不懂的语言后,大门口的守兵则是开始突然神情庄严的望向了头顶上方。
叶青跟木华黎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往上方望去,只见在二楼的阳台处,一扇门缓缓的打开,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袍,同样是头裹着头巾的信徒走了出来。
叶青一直盯着那眼睛,而后脑海里回想着那夜在伊法城的那个房间里,看到的男子,跟眼前这个男子有几分相似。
随着二楼阳台上那月白色长袍人缓缓的举起一只手臂,原本如同苍蝇嗡嗡的现场,一下子变的鸦雀无声。
“没错,就是他了。”叶青混在人群中,低声对木华黎说道。
“是谁?”木华黎还没有反应过来。
毕竟,原本刚刚还闹哄哄的场景,因为白袍人的出现,使得整个气氛变的肃穆了起来,一个个刚刚还难以置信的眼神、不敢相信的表情,此刻都是变的无比的虔诚跟崇拜,甚至一些人已经开始自发的双手合十下跪膜拜着。
“他就是太阳神法尔斯。”叶青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被握在手里的野战刀,脑海里已经开始快速的计算着,自己若是把野战刀飞出去,能够刺中法尔斯的心脏有几分把握。
算来算去,他完全没有把握,能够从下往上飞出野战刀,而后准确无误的刺中法尔斯的心脏位置,毕竟,他又不是猎人……。
“若是现在这样刺杀他,你有几分把握?”叶青没有比此时更想念自己的步枪,心头一动,对着木华黎问道。
“你想现在?”木华黎一惊,有些忌惮的看了看自己的四周,此刻要是刺杀太阳神,自己两人还不得被这些信徒踩成肉泥!
看到了木华黎眼中的担忧,叶青继续低声道:“看看四周,有多少人在注视着我们,哪一个不是虔诚的注视着那太阳神,这么绝佳的机会,岂能放过?何况,你只要有把握能够刺中要害,那么扔出去之后我们也立刻跪下,没人能够发现。”
木华黎紧张的看了看叶青,又看了看四周虔诚的跪下大半,还有一些正在缓缓跪地的身影,目光却是丝毫不敢望向那法尔斯,他深怕自己眼中不经意露出的杀意,被对方察觉到。
“好,我试试……。”木华黎缓缓抽出自己的匕首,咬了咬嘴唇说道。
“别试试,就只有这一次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成了,我亲自在铁木真跟前为你请功,败了……你我就等着被踩成肉泥吧!”叶青眼看着膜拜潮已经如同海浪一样,快速的向他们这边涌过来,急急说道:“实在不行,你要是能够让他跌落下来,而后由我补刀……。”
叶青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眼前亮光一闪,而后木华黎就恢复了刚才的样子,此时正虔诚的跟着旁边、身后的信徒,开始弯腰跪了下去。
叶青也来不及去看头顶上方的阳台处,只是感觉到身后的不远处,突然间响起了一阵轻微的惊呼声,而后他便紧紧跟着木华黎弯腰作势要跪下去。
“砰……”的一声,就在叶青跟木华黎准备跪下去的时候,只感觉头顶一阵风吹来,不等两人反应,就看见一个人影从他们眼前闪过,发出砰的一声,重重的摔在了两人的跟前,而那人的喉咙处,赫然是插着一把……原本是该在木华黎手里的匕首。
“啊……。”
人群瞬间爆发出惊慌失措的骚乱声,叶青一把扯下那法尔斯的头巾,而木华黎也几乎是第一时间,从法尔斯的喉咙处,握住了自己的匕首,叶青手里的头巾瞬间遮住了法尔斯的脖子,木华黎便顺势抽出了匕首。
随后月白色的头巾带着鲜血从法尔斯的喉咙处飞起,鲜血四溅之际,而叶青跟木华黎此时,早已经抽身往后挤了好几排,留下了刚刚与他们站起一起,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倒霉蛋信徒,被鲜血溅了一身,此时呆跪在场,完全不敢相信他们的神……就这么死了!
大门口的守卫嘶吼着叶青、木华黎听不懂的话语,二楼阳台的房间内,箫延娄不敢置信的看着太阳神法尔斯突然消失,跟法尔斯的手下冲到阳台前向下望,只见法尔斯安详的躺在地上,法尔斯的胸前,原本洁白如玉的头巾此刻却是鲜血淋淋,看起来格外的刺眼跟夺目。
而在他的四周,却是围满了不敢靠前的信徒,好几个人的身上,同样是带着那刺目的鲜血。
“抓住那几个身上有鲜血的信徒,他们是奸细……。”法尔斯的手下胡乱指着法尔斯尸体周围的信徒,扯破喉咙的喊道。
第八百三十九章 拔寨
随着法尔斯手下的嘶吼声,底下的信徒骚乱此时更甚,瞬间院内的所有人陷入到了恐慌之中,门口的守卫开始粗暴的推挤着信徒,往法尔斯的尸体旁奔去。
箫延娄难以置信的看着下方法尔斯的尸体,刚刚还活生生、骄傲神圣的太阳神,转瞬间就这么……被人刺杀了!
冷汗浸湿了后背,微风吹过带来的凉意,不单单是让箫延娄头皮发麻,更让他浑身不由自主的,在望着法尔斯脖子上的血洞时,开始蔓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寒而栗的感觉让他双腿发软,脑海里瞬间闪过北府的人已经潜伏进了这里的声音,看着下方慌乱的人群,再看看那正在拼命往里面挤的守卫,箫延娄不由得感到眼前一阵发黑。
北府好狠啊……箫延娄还没有在心里感叹完,视线则是在人群中发现了两道犀利的目光,此时正放在他身上,当看到那黑色的眼睛时,箫延娄瞬间如坠冰窟,条件反射的伸手指向叶青跟木华黎,拉了拉旁边还在指挥守军,抓法尔斯尸体旁边手足无措的信徒的手下,疾呼道:“他们是凶手,他们是凶手……。”
而此时那手下根本顾不上他,甚至是心里对他充满了恨意,毕竟若不是他的请求,太阳神也不会涉险来到此,就更不会被人刺杀而亡了。
不耐烦的一手掐住箫延娄的脖子,双目喷火似的看着箫延娄,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箫延娄生吞活剥:“我告诉你,这件事儿你们南院大王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太阳神死了,就算是抓到凶手,我们的国王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的!”?6?箫延娄涨红着脸颊、呼吸急促,但即便是如此,依旧是手指着叶青跟木华黎刚刚所在的方向,艰难的说道:“我看到真正的凶手了,就在人群里……你看那边……。”
两人同时扭头望向箫延娄所指的方向,此时的景象却是守卫粗暴的下令所有大门内的信徒跪下,查看着他们身上是否有兵器、血迹,一时之间,竟是看不到叶青跟木华黎的身影。
而此时在大门外,更加混乱的街道上,顺利走出大门的叶青跟木华黎,正在拥挤向前的人群中,不断的向着反方向挤去,特别是木华黎受伤的肩膀,在摩肩接踵中的拥挤不堪中,已经开始往外渗血,白色的长袍也已经开始渐渐被染红。
箫延娄目光有些无助的望着底下跪着的人群,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再次抬起因为咳嗽而流泪的视线,模糊不清下,依稀看到远处两个像是凶手的身形,正突兀的朝着反方向挤去。
绍熙元年七月十八日下午,铁木真兵临马尔汗城的时,正是克曼城守将拉合尔举着白旗投降的时候,而此时的克曼城依然是一副兵荒马乱的景象。
随着法尔斯的死,如同一阵风似的在克曼城内刮过,整个克曼城瞬间就陷入到了疯狂自弃的境地当中,城头上的守军面对不过五千人的联军,哪怕是人家已经试探性的进入到了弓箭的射程内,守军竟然是连一箭都不敢放。
而城内的信徒与百姓,已经是彻底崩溃,整个城池一下子处在了瘫痪的境地,甚至随着拉合尔从城头上得到法尔斯死的消息,率队赶往现场时,就看到了好几起克曼城平日里的一些暴徒、流氓等等,开始对一些商铺实施着打砸抢的行径。
虽然一路上也镇压了一些,但因为法尔斯的死事关重大,加上城外又有强敌压境,拉合尔已经无法顾及城内的暴徒行径,只能顺手派了几个亲兵,去解救那被几个暴徒围困在角落调戏的痛苦女子,无法再去有效阻止城内的暴行蔓延。
身为商贸重城,与辽国毗邻,所以最为遭殃的便是众多在此休整,准备前往辽国、夏国进行贸易的商贾,此时更是损失惨重,人也被打的头破血流,眼睁睁的看着货物被哄抢一空。
而拉合尔在亲眼看到了法尔斯的尸首后,眼前一直都是法尔斯喉咙间那黑色的血洞在眼前晃动,就像是一个黑洞一样,充满了诡异、?人的感觉。
箫延娄只顾着调集跟随自己而来的辽兵,看护着自己那一车车的金银财宝,不会在混乱之中被人抢走,而忙碌、惊慌的自保身影,加上法尔斯手下在拉合尔跟前对其的不满。
让拉合尔在第一时间想到了以箫延娄来交换和平的办法,所以墨小宝不费一兵一卒,便在城头上的花剌子模人的守军,从城头上扔下了兵器,打开城门后,正式进驻了克曼城内。
太阳开始往西方的地平线下倾斜,落日的余晖照耀在混乱的克曼城池上,原本的神圣此时在黄昏下,却显得是极为的萧条跟落寞。
联军的进入让克曼城的暴徒如同潮水一般,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过一路上还能够看到,在短短小半天的时间里,城内的暴徒、流氓等打砸抢的破坏痕迹,一些商铺此时同样是冒着股股黑烟,伙计与掌柜的忙着灭火,计算着财物的损失。
五千人的兵士在入城后的第一时间,就在墨小宝条理分明的指挥下,控制住了整个克曼城内的守军,就是连出城迎接墨小宝的拉合尔,此时身上连一个刀片都找不出来。
在拉合尔的带领下,舌人给墨小宝翻译着拉合尔的话语,箫延娄如今已经被控制在了拜火教内,只要联军不屠城,那么整个克曼城也绝对不会有丝毫的反抗。
白色的信徒有些此时依然是跪在路边,或者是如同世外高人似的盘坐在,被暴徒劫掠过的商铺、民居旁边,嘴里念念有词的为死去的伟大太阳神法尔斯做着祷告。
箫延娄跟他的亲兵不过两百来人,而今已经被旁边的拉合尔控制,但墨小宝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叶青跟木华黎的影子,这让他就便是不费吹灰之力的破了克曼城,但心里也是无法高兴起来。
眼看着就要跟着拉合尔进入拜火教时,街道旁一家只剩下半扇门的酒馆门口,此时却是缓缓走出来两个面带笑容的男子。
两人身上的白色长袍沾满了灰尘跟血迹,而其中一个的肩膀处显然是受了伤,鲜血染红了木华黎的大半个肩膀,神色之间还残留着一丝疲惫跟欣慰。
拉合尔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个人不惧辽人联军,竟然从酒馆里直直走了出来,正待要呵斥时,却见旁边的联军将领,已经第一时间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飞快的奔到了那两个人跟前。
“大人您没事儿吧?”
“大汗如何了?”
墨小宝跟木华黎几乎是同时开口,墨小宝关心的是他一眼就察觉到的,叶青包扎着绷带的左手,而木华黎第一反应就是对铁木真的关切。
“我没事儿。”叶青笑着摇摇头,虽然不过才短短的几日不见,但就是这么短短的几日分离,却是让叶青彻底意识到,眼前的墨小宝,已经不是当初临安城内那个流浪的小偷少年了,而是一个成熟稳重,能够统兵作战、独当一面的青年武将了。
上下打量着墨小宝的同时,墨小宝同样也是上下打量着叶青,同样,在墨小宝看来,短短的几日时间,却是让他从叶青的身上,看到了一股隐隐的沧桑感觉。
“先告诉木华黎铁木真如今在哪里吧。”叶青拍了下墨小宝的肩膀说道。
这几日里,两人虽然不曾并肩作战,但不管是在铁木真麾下的墨小宝,还是深入敌营的叶青,其实都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墨小宝时时刻刻都在担忧着叶青的安危,而叶青同样,时时刻刻也会担忧着种花家军,会不会被铁木真算计,或者是……如同他拉拢木华黎一样,也会拉拢墨小宝跟钟蚕。
他相信墨小宝跟钟蚕对自己的忠心,就像铁木真永远不会怀疑木华黎会背叛他一样,但即便是如此,铁木真也会担心,叶青会不会借机拉拢木华黎,或者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暗地里对木华黎下狠手呢?
毕竟,钟蚕跟墨小宝的身后还有着数千人的保护,而叶青跟木华黎两人身边,随着最后一个斥候出现在铁木真跟前后,铁木真的心里,也开始隐隐祈祷着,木华黎能够对叶青保持一定的警惕,千万不要上了叶青的当。
被两万骑兵压境的马尔汗城,并没有阻止起多少有效的抵抗,而铁木真如同旋风一般,以骑兵的快捷速度,在四周不断的骚扰着城内的守军防线重心,让其一直都无法猜透,他的主力到底会在哪一个方向攻城。
随着夕阳全部落山,夜色开始降临时,被骚扰了一个多时辰的守军防线,竟然在还未交锋时,就已经出现了在城头上疲于奔命的景象。
马尔汗城内的第一盏油灯亮起时,西边的城门口便爆发出了巨大的响声,连一次攻城锤的冲击都没有挺过,那巨大的城门就发出败亡的巨响声,瞬间让联军铁骑攻入到了城内。
城头上的兵士还未来得及燃起火把,街道上却已经都是骑兵如同长龙一般,水银泻地的涌进了马尔汗城内。
守将还来不及从城头上反应过来,刚刚转身从城楼处探出身子,还未走到台阶前时,无声的箭矢在震天的喊杀声、城内出现的骚乱声中,自博尔术的手中,插入到了守将的胸膛。
难以相信的看着胸口的箭矢,不等身边的亲兵反应过来,又是一阵急促的箭雨射过,已经无法躲避的守将,瞬间被射成了刺猬,城防瞬间崩溃、瓦解。
不同于墨小宝所率的大军,井然有序的进驻克曼城,铁木真所率领的金、宋、辽三国的联军,对于城内财富的贪婪,远远非宋人能够相比的。
甚至不用等铁木真下令,博尔术的手下,就已经自发开始进行起了烧杀抢掠的胜利者行径,唯有钟蚕所率的宋人兵士,此时依然是在追杀着小股顽抗的马尔汗城守军,对于暴露在眼前的一些财富,完全是无动于衷。
铁木真紧皱眉头,在亲兵的率领下开始巡视着整个城池,宋人的军纪让他大开眼界,但也让他此刻心里有些犹豫跟纠结,要不要约束下自己的勇士。
最后的铁木真,无视了乞石烈诸神奴对金兵的放纵,同样,也无视了野利战这些辽人对于花剌子模人的仇恨的发泄,更是无视了博尔术麾下的勇士,对于马尔汗城的烧杀抢掠。
而另外一边夜幕之下的克曼城,此时已经是恢复了该有的秩序,整个克曼城的街道很难再看见人影,只有宋人跟鞑靼人的兵士,坐在马背上来回飞驰着巡视着整个城池。
粮草辎重等地,也已经被他们所控制,即便是连拜火教的四周,如今也是宋人跟鞑靼人联合守护着。
大殿内,法尔斯的尸体依然是那么的安详,已经没有了血色的脸颊显得更为苍白,脖子处的血窟窿已经被一块儿月白色的布盖住,整个人若不是脸色白的不像活人的话,完全就是一个熟睡中的太阳神模样儿。
箫延娄已经被五花大绑的绑在了叶青的面前,拉合尔此时站在叶青的旁边,说服着叶青,希望叶青不要命人践踏法尔斯的尸体。
木华黎的脚步声在大殿内响起,箫延娄所用的一箱箱金银财宝、珠宝首饰都被抬了进来,没有叶青的命令,木华黎自然是也不敢私自处置这些东西,只能是连同其他一同搜刮到的,全部搬进了大殿内,等候叶青的处置。
“直接杀了他岂不是更省事儿?还跟他废什么话,我们跟箫斡里刺之间早就水火不相容了。”木华黎得意洋洋的掀开放在叶青最跟前的箱子,里面则全是黄澄澄的金子。
“你就不想知道,我们该怎么回辽国吗?”叶青坐在原本该是太阳神才有资格坐的椅子上,带着微笑道:“按照小宝刚刚跟我们说的,铁木真今夜便会攻马尔汗,所以一旦拿下也没有多少花剌子模人守军的马尔汗,那么就只剩下依法城一个城池了。而拿下依法城后,我们就该打道回府了,所以现在啊,也是该考虑考虑我们回去的后路了。”
“就凭他?他在箫斡里刺的眼里,有那么重要?”木华黎不屑的说道。
“所以我很想知道,箫斡里刺当初派他来花剌子模的时候,具体都跟他说了些什么,除了邀花剌子模人全力出兵对付我们外,还有没有其他计划。或者,哈拉城会不会在这个时候从背后袭击我们。但可惜,这家伙嘴硬的很……。”叶青看着木华黎淡淡的说道。
身为皇城司的统领,他自然是有办法让箫延娄开口,但他更想看看,木华黎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当然,他也更想让辽人死在木华黎而非是自己的手里。
看着叶青起身准备出去,点点头打算亲自审问箫延娄的木华黎,目光再次掠过被叶青无视的那一箱箱的财富,犹豫了下后还是问道:“大人,这些……这些怎么办?”
“暂时就放在这里吧,等铁木真到了克曼后,再决定如何?”叶青表现的云淡风轻,好像根本不在乎眼前的这些金银财宝似的。
对财富如此冷淡的态度,让木华黎心头却是佩服不已,但他哪里知道,叶青同样是恨不得把这些都占为己有,毕竟,他现在的口袋也是穷的叮当乱响。
北地五路加上黄河洪灾的泛滥,使得他本就不宽裕的手头,从来就没有宽裕过,虽然说工部李立方已经给了他很多朝廷调拨的银两,但那些对于泛滥的洪灾来讲,如同是杯水车薪。
走出大殿后的叶青,对着墨小宝点点头,而后在大殿后方,那些随着箫延娄来的辽人兵士当中,好几个人被老背嵬军的兵士带进了一个房间内。
随着木华黎开始审讯起箫延娄时,那几个被老背嵬军带走的辽人兵士,也自然是看到了箫延娄的手指,被木华黎手里的匕首,缓缓地一个个割了下来,凄厉的惨叫声在大殿内响起,旁边花剌子模人的守将拉合尔,脸色一阵发白,视线看着那掉在地上的一截截手指,而后喉咙跟着动了几下后,便不由自主的干呕了起来。
大殿外的叶青与墨小宝听着身后凄厉的惨叫声却是相视一笑,墨小宝笑着说道:“您是想嫁祸给木华黎?”
叶青望着星空,重重的叹口气,而后又低头苦笑了一声,望着昨夜里还是灯火通明、热闹喧嚣,今夜却是变的战战兢兢,乌黑一片的克曼城叹道:“这一路上,鞑靼人给你什么感觉?”
“很强大、很贪婪,打起仗来不要命。”墨小宝想了下回答道。
“相比于辽人呢?跟野利战的一万人比较呢?”叶青再次问道。
墨小宝回忆着昨夜里他短暂的参与袭营一战时,见到的野利战的无疆军的种种情形,皱着眉头道:“无疆军也很强大,并不比鞑靼人的战力差,若单单只是无疆军跟鞑靼人交战的话,谁胜谁负还难以预料,可如果……。”
墨小宝突然停了下来,有些惊奇的看着叶青道:“您是担心万一有一天,无疆军若是跟鞑靼人交战时,箫斡里刺会在背后捣乱,所以才……断了箫斡里刺跟鞑靼人里应外合的可能性?”
“但愿吧。”叶青的神情有些惆怅,辽国的消亡不可避免,这件事情他跟耶律月也不止一次的说过,但她一直都保持着很乐观的态度,言语上虽然很重视自己的言论,但心里并不是真的那么认为。
何况如今他们已经打到了花剌子模人的腹地,对于耶律月来说,少了外患只剩内忧的情况下,辽国的前途应当还是一片光明才对。
但叶青却是知道,以自己微薄的力量,很难去改变辽国的轨迹,而且铁木真的壮大已经是不可避免,辽国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未来必然是会成为铁木真想要吐下的一块肥肉。
他如今之所以如此做,除了分化未来有可能的箫斡里刺跟铁木真的里应外合外,便是希望若是真到了那一天,铁木真能够因为跟箫斡里刺之间的过节,而放耶律月等人一条生路。
第八百四十章 上当了
绍熙元年七月二十日,叶青、铁木真在克曼城会师。
二十五日,伊法城被破,叶青、铁木真率领两万五千人不过是休整了一日,便立刻继续西征,在三十日时,最终是抵达阿姆河畔,与对面的花剌子模王城玉龙赤隔河相望。
七月底炎热的夏日,在这片区域已经渐渐接近尾声,吹过平原上空的风,也开始渐渐挟着一股凉意,特别是一早一晚的时候,已经能够感受到了那清晰的凉爽之意,完全没有了夏日的炎热之态。
两万五千人的联军,仿佛丝毫不怕对面旌旗招展、全副盔甲严阵以待的花剌子模人渡河一般,在与其相望了一阵后,便开始安营扎寨,打算长久的与花剌子模人对峙下去。
不论是河东联军,还是河西的花剌子模人的大军,远远望去都没有表现出该有的战意与杀气,但那种静静地隔河相望,还是给人一种略有窒息的紧张感。
黑压压一片的盔甲与战马,明亮的刀枪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两军俱是毫无喧哗之声,更无冲着对岸的叫嚣之声,更像是两支不经意相遇的大军,只是在带着惊讶的默默打量着对方似的。
铁木真并没有派人喊话,也没有打算派遣使者过河谈判,而是一言不发的就开始明目张胆的驻扎了下来。
从正午时分一直到了两岸都升起了火把,两边依旧是没有半丝要沟通、谈判的意思。
花剌子模自负眼前的阿姆河,将会是他们的一道天然的屏障,绝不相信对面的联军,能够有能力渡河与他们一战。
虽然是丢失了三个城池,但对于花剌子模王朝来讲,真正意义上的疆域,应该是以这条阿姆河为界才是,至于那东边三个城池,其实更大的作用则是做为缓冲地带一样的存在,得与失并没有多大的实质意义。
半个月的战争状态,显然让联军这边的气势跟杀伐之气更为强烈一些,毕竟,从开始袭击花剌子模人的大营开始到现在,虽然并没有遇到花剌子模的大军顽强的抵抗,但五六万人被屠杀,毫不费力的占据了三城的士气,还是能够感觉到,联军这边不论是杀意跟战意都更为高昂一些。
从二十日会师,再到二十五日破城,再到今日兵临河岸,铁木真也很清楚,此时的联军两万五千人,需要的便是如今这种压力不减下的休整,所以他更是巴不得,能够与对面的花剌子模人对峙一天一宿,从而给予联军在体力上的休整。
但随着夜幕降临,两岸的火把虽然把两岸的一举一动都照耀的清晰可见时,花剌子模人最终率先沉不住气,开始主动在对岸喊话,希望能够与之一谈。
“这是他们咱们晚上渡河袭击他们吧?”乞石烈诸神奴的神色之间,也因为这半个多月来的征战,略带着一丝疲态说道。
铁木真此时更是双眼通红、胡子拉碴,可以想见,虽然他们的战事进行的极为顺利,但身为一军统帅的他,肩上的压力可不像是战事那般轻松。
旁边的叶青,此时正喂着在墨小宝进入克曼城后,跟着飞回来的海东青,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他们的谈话上。
“比起他们的担心,我更担心他们会不会趁机渡河来进攻我们,毕竟我们是劳师远征……。”铁木真凝重的说道。
“应该不会,即便是他们有此想法,应该也不会在我军士气正盛、刚刚夺取他们三个城池的时候。”叶青把最后一块儿生肉递给了海东青,而后走到案几前坐下道:“缓兵之计。想必你们也能够感觉到,虽然他们陈兵于对岸看起来气势挺盛,但压根儿感觉不到丝毫的战意跟怒火。别忘了,三城之内加上大营的人数,大概有七八万的花剌子模人已经被歼灭。按理说,他们见了我们应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才对,恨不得不顾一切的扑上来跟我们一战才对。但现在看样子,显然不是那么回事儿。我猜啊,要么是他们没有想到,要么就是……他们的兵力不足,或者是刚刚得到这边被歼的消息,而后匆匆忙忙之下前来阻击我们继续西进。”
“故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叶大人所言可是如此意思?”乞石烈诸神奴不理会旁边铁木真诧异的目光,沉思了下后说道。
叶青的神情明显也是一愣,乞石烈诸神奴所言的那句话,正是出自孙子军争篇中,他之所以能够知道,还是因为白纯爱读书,什么书都读的缘故,所以才知道个大概,但想不到乞石烈诸神奴竟然能够说出来。
叶青看着乞石烈诸神奴微微一笑道:“话是没错。但若是如此的话,他们就不该现在隔河喊话才是,所以我猜测,他们要么是想先稳住我们,等待更多的救兵,要么就是……无所谓丢失的三个城池跟大片疆域?”
嘴上如是说,但叶青心里也不得不承认,金人如今汉化的效果如此明显,显然他们在各行各业上都有着绝对的,对中原文化的研究跟膜拜,若不然的话,乞石烈诸神奴,不可能随意的就说出孙子军争篇里的话语来。
“见还是不见?谈还是不谈?谈什么,条件是什么,要求是什么?”铁木真手里的匕首剔着案几上的肉,而后端着茶杯细嚼慢咽的问道。
三座城池为他们三人都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财富,而这也让他们的征程变慢了很多,同样,如今他们已经达到了他们想要的目的,渡河再战,也显然不符合他们联军的利益。
最为重要的是,如今虽然三人统率下的部队,依然还是当初的混编杂牌军,但随着战争的胜利,城池的掠夺,这些兵士也开始琢磨着自己的功劳,该如何能够兑换成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或者是更高的差遣。
但因为如今头顶的统帅并非是他们真正的统帅,所以随着战争的胜利,也就渐渐造成了一丝丝的军心不稳。
当然,若是他们趁热打铁的继续西进,那么这样的部队依然还是有着绝对的战斗力,但一旦只要停下来征战的脚步,如同饱暖思淫 欲一样的道理,谁也不敢保证,其麾下不会出现一些立下战功的兵士开始发牢骚,从而影响到全军的士气不稳。
叶青回头诡异的一笑,而后淡淡道:“我们本来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打到了这里,至于条件跟要求,我想……这个乞石烈诸神奴或者是你铁木真应该更为拿手才是,至于我叶某人,呵呵……。”
叶青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像这种跟土匪贼寇似的入侵后,还找人家要好处的事情他做不来,乞石烈诸神奴才是其中的行家里手,毕竟,宋在金人的强词夺理的野蛮方式下,可是没少双手奉上过利益的。
乞石烈诸神奴听着叶青的话语,无奈的仰头望向帐顶:“大人,若是末将没记错的话,这一次我们抗击哈拉子模人可是您的主意,如今您却如此说,不觉得有些……。”
乞石烈诸神奴想说叶青有些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但随即想想又觉得不妥,于是便停止说下去,笑而不语的看着扭过头的叶青。
铁木真则也是呵呵笑了起来,笑声中对叶青无尽的讽刺比乞石烈诸神奴的话语,则还要更为**一些。
“啧……怎么说话呢?”叶青故作严肃的看着乞石烈诸神奴,随后却是看着铁木真笑着道:“你到底如何看?”
铁木真放下手里的茶杯,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帐外,咬了咬嘴唇道:“他们今日与我们对峙,确实没有露出杀气腾腾的气势来,但他们也并没有显得慌乱来。虽然我们的兵力士气正盛,但我能够感受的到,对面的花剌子模人,并不怕跟气势正盛的我们交战。之所以按兵不动,愿意与我们对峙,怕是他们在等什么吧,不管如何说,他们肯定想要为他们的人报仇,也很想把我们一举打败。”
“会是等什么呢?”叶青跟乞石烈诸神奴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原因。
博尔术跟钟蚕再次进来,禀报着如今两岸的情况,篝火的照耀下,两边的种种举动都是异常的清楚,而且隔河扯开嗓子喊话都能够让对方听见,所以基本上不存在能够施展什么阴谋诡计的环境。
“花剌子模人不见得会因为丢了三城,损失了七八万人就对我们就范,既然他们并不怕我们,那么肯定是想要报仇,可他们在跟我们对峙了半天后,却是又开始喊话,表现出了想要和谈的意思,难道是在迷惑我们?”乞石烈诸神奴抚摸着下巴长长的胡子说道。
叶青跟铁木真,瞬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两人同时把目光投向了乞石烈诸神奴,四道凌厉的目光,倒是把毫无意识的乞石烈诸神奴吓了一跳。
“不错,缓兵之计!他们在等援兵,也或者是……。”铁木真重重的一拍案几,起身说道。
“告诉墨小宝,立刻派出斥候,沿河向南查探,看看这阿姆河最窄的地方在哪里……。”叶青扭头看向钟蚕凝重的说道。
“立刻派人沿河向北查探……。”铁木真不等叶青话音落地,便也对着博尔术说道:“找出能够轻易渡河的地方来。”
“被拉哈尔骗了我们。”叶青冷笑一声,看了看铁木真,而后便快速的走出了帐篷,身后的铁木真跟乞石烈诸神奴,也几乎是同时跟上叶青的脚步往外走去。
拉合尔的献城投降,不单单是让叶青放松了对他的警惕,同样也让铁木真跟乞石烈诸神奴,放松了对拉合尔的警惕,而且拉合尔给他们建议的如今这地理位置,看起来也像是最窄、最易过河的地方,只不过是水势稍微有一些湍急,大军若想过河,必然是要耽误一些时间的。
“水流湍急!”走出帐篷外的叶青,听着那哗哗的流水声,猛然间扭头看向了河的上游。
跟出来的铁木真跟乞石烈诸神奴,一时不知火光照耀下,神情若有所思的叶青突然停下步伐是为了什么。
“怕是晚了,立刻命野利战沿河北上阻击花剌子模人!他们会从北面上游来偷袭我们!”叶青一边说一边拉过一个传令兵急急说道。
铁木真皱眉,这个时候,他并不在乎叶青直接命令野利战,但是他并没有搞清楚,为何走出帐篷后,叶青就一下子肯定了花剌子模人,会从上游来偷袭他们。
“此处水流虽湍急、但又是趋于平缓状态说明了什么?你们二人难道想不出来吗?”叶青看着传令兵踉跄着脚步跑开,这才对铁木真跟乞石烈诸神奴问道。
“说明上方必然有咽喉要道一样的狭窄地方卡着,从而使得河水拥挤到了那里,造成了下游流水湍急之势。而这里虽是湍流之势,但又能够看到正在渐渐趋于平缓,所以……离此不会太远!”铁木真目光闪过一道凌厉,他们急急走到的另外帐篷前,门口兵士的腰刀,一把被铁木真抽了出来,随即提刀走进了帐内。
乞石烈诸神奴根本不用等铁木真下令,此时也不用叶青再继续解释,当然,更顾不上对岸花剌子模人是否会发现他们这边的动静,号角声便在漆黑的大营响起。
几乎就是在号角声响起的同时,铁木真跟叶青正好是掀开帐帘走了进去,恰好看到,听到号角声后神色一喜的拉合尔。
“这里并非是阿姆河最窄、最适合人马渡河的地方,是不是?”铁木真的右手一扬,明亮的腰刀已经架在了拉合尔的脖子上。
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拉合尔,并没有表现出惊慌紧张来,反而是脸上依旧带着轻松的笑意,淡淡道:“想不到竟然被你们发现了,不过你们也太蠢了,都这个时候了才发现,可知道……你们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啊,如今,是不是我们的大军攻过来了,你们才吹起了号角声?不觉得晚了吗?”
“上游能够安全渡河的地方,距离此地有多远?”铁木真再次沉声问道,对于拉合尔对他跟叶青的嘲讽,他仿佛丝毫没有看见一样。
“如果你们现在投降,我可以在我们的王跟前替你们求情,但你们的大军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别忘了,你们可是杀了我们好几万人,还屠了我们两座城的守军!”说道最后拉合尔的脸色也变的冰冷、强硬了起来。
除了他所驻守的克曼城,没有被叶青所屠外,马尔汗被屠城一事儿,也是他在亲眼目睹着辽人联军,在伊法城令人发指的屠杀行径后才知道的,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以三座城为粮草大营的前方大营,竟然是全军覆没,全部被眼前这个鞑靼人下令杀了个光,财富也被掠夺了个精光。
铁木真的目光一直紧紧的盯着目光也变的冰冷的拉合尔,沉声再次问道:“最后一次机会,这里距离他们能够渡河的地方有多远?”
“叶大人,你应该是个明白人,而且你并没有屠城,所以叶大人,相信我,我们的王对待朋友……。”拉合尔低头,不屑的看了看铁木真架在他脖子上的刀,毫无惧色的无视铁木真的问话,转而向叶青说道。
“杀了吧,没用了。准备大战一场吧!”叶青深深的吸一口气,而后便头也不回的往帐篷外走去。
而当他刚刚走到帐帘前,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哼,随即自己眼前的雪白的帐篷上,突然间多了一缕殷红的鲜血。
第八百四十一章 反袭
漆黑无尽的平原上,无数的星光在头顶闪烁着,悠长的号角声在旷野上呜咽的响起,即便是对岸的花剌子模人的大军,都是听的一清二楚。
将领们的集结声、兵士们来回跑动的身影,一瞬间便使得阿姆河两岸的气氛变的紧张了起来,令人感到窒息的杀气也渐渐弥漫在两岸之间。
悠长的号角声继续在旷野上响起,随着叶青、铁木真开始集结部队,整个刚刚驻扎好的大营,开始熄灭着火把与平原上的篝火。
原本在对岸张望的花剌子模人,瞬间眼前一黑,辽人联军就像是凭空被黑夜吞噬了一样,只有时不时传过来的吼叫声、集结声,战马的嘶名声,以及盔甲兵器的碰撞声,隐隐从对岸传来。
无尽的夜色下,马蹄声四起,渐渐扬起的紧张尘埃,飘过河流落向对面花剌子模人的大军中,让正在集结准备迎战的花剌子模人,也是从中嗅出了几分杀气。
野利战的无疆军虽然人数最多,但因为驻营时,他们便是担负着守营之职,所以也是最先集结完毕,从大营出发北上的第一道防线。
乞石烈诸神奴自然是作为了第二道防线,紧随其后匆匆沿着河流北上,时刻准备着一旦前方的野利战被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时,他们能够阻止敌人进一步快速的向大营冲去。
叶青与铁木真虽然不曾并肩作战过,但两人之间的默契却是最好的一对儿,铁木真选择了就地展开面对对岸花剌子模人,可能渡河过来对他们的冲击。
而叶青一把抓住木华黎跟墨小宝上了战马,头也不回的率领着自己麾下的五千人,同样是沿着阿姆河向着下游的方向冲去。
一切都在黑漆漆的夜色下有条不紊的紧张进行着,虽然也会出现兵找不到将的个别事件,但这个时候,显然没有谁会有时间来完全集结齐麾下的兵士。
所以留在铁木真麾下,防止对岸花剌子模人进攻的人数,就达到了近七千人,叶青能够顺利集结后开始出发的,则是只有四千余人,一千余人在整个大营同时失去了火把跟篝火的照亮后,在有些紧张、慌乱的大营中,要么是被乞石烈诸神奴的部队顺手带走了,要么便是在找不到自己主将的情况下,被铁木真麾下的将领就地征用。
绍熙元年七月三十日夜,原本只是一场隔河对峙的站前对峙,从午后开始渐渐演变成一场伏击战,随着夜色的降临,在叶青、铁木真识破了花剌子模人的诡计后,于是变成了一场真正的残酷遭遇战。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不论是叶青所率领的南下四千人,还是野利战自己的部队,或者是乞石烈诸神奴的部队,在号角声响起的瞬间,加上这些时日一直都处于战争状态下的高度戒备中,所以即便是匆匆集结迎敌,但也是表现出了该有的强悍跟勇猛。
身为第一道防线的野利战,沿着河流飞速北上,大军驰骋了不过五六里地的时候,前方就隐隐传来了零碎的马蹄声,漆黑的夜色下,随着行军而点燃的火把如同鬼火一样在平原上游荡。
旁边湍急的河流声也是变的越来越急,这些已经足以证明,野利战他们距离从侧翼包抄而来的敌人已经不远了。
“弩箭准备。”浓浓的夜色下,野利战的声音如同锋利的刀刃划过夜空。
五六里地的路程,也足以使得无疆军的各个将领,把自己麾下的兵士调整好队形,所以此时整体放缓了速度,呈扇形的部队,开始稳稳的继续向前。
随着马蹄声渐渐踏实下来,旁边湍流的河水声则是越来越大,前方黑暗中的点点火光,也开始变的渐渐密集了起来。
随着火光越来越密集,便足以判断出,对方的速度一直在加快,看样子是打算要以速度来冲击他们的第一道防线。
“放箭!”野利战怒吼一声,而后无尽夜色的平原上,如同平地一声惊雷般,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花剌子模人冲击速度不减,即便是野利战这边的第一波箭雨,就已经对他们造成了影响,但花剌子模人就像是铁了心一样,无视于那第二波在头顶响起的破空利箭声,继续打算以速度冲击野利战。
箭雨在夜空下凌厉的落下,花剌子模人的骑兵中,也跟着开始传出惨叫声、闷哼声,以及战马被射中后的嘶鸣声,一个个兵士从马背上摔落下马,不等护住自己的头部,身后的马蹄便毫不留情的踩踏在了他的身上。
凄厉的惨叫声随即响彻夜空,但几乎就是瞬间,便被淹没在了花剌子模人大军的冲杀声中。
“杀!”野利战随着马背上的弩箭手与花剌子模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身后早已经准备多时的长枪兵,策马扬鞭快速的向着花剌子模人冲了过去,试图来阻挡他们的冲击之势。
马背上的弩箭兵趁着难得机会,此时已经不用等主将再下令,何况即便是主将喊破了嗓子,在喊杀声已经弥漫的平原上,恐怕就是连自己都听不清楚自己到底喊的是什么。
所以这个时候的守方,完全凭靠着自己的本能以及平日里的跟其他人的配合,在长枪兵从他们跟前掠过后,顺利的换掉手里的弩箭,而后组成了第二波来阻敌的长枪兵。
严阵以待的乞石烈诸神奴,随着前方黑夜中传来响彻天地的喊杀声,不得不嘶吼着命部队开始放缓脚步,短距离的斥候此时也已经在黑夜里飞驰着,查探着前方的战况,随时禀报主帅是出击还是等待。
与乞石烈诸神奴相似的铁木真,此时是严守河岸,不管对岸的花剌子模人在火把的照耀下,把集结起来的兵力如何向两侧投放,铁木真都是一动不动,稳稳的扎在对岸,毫不理会花剌子模人为了扰乱军心、视线,正在从两翼渡河的小股骑兵。
“不必理会,只要盯紧前方即可!”黑夜里铁木真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冷静沉着的对旁边的钟蚕说道。
而对岸花剌子模人派出来的两翼,不管是试探性的渡河,还是真正的命两翼渡河,在都没有办法使得铁木真的部队在对岸移动半分后,不得不开始加派了两翼的渡河兵力。
只是随着他们的渡河的兵力越来越多,在前方部队已经开始趟过河面的一半时,对面那无尽的黑夜里中,随即响起了弓箭的破空声。
随着隐藏在铁木真两翼,守护在暗中的博尔术,率着的两千多鞑靼人的弓箭对着河面上的花剌子模人放箭,漆黑的河面上顿时是乱做了一团,开始有花剌子模人的兵士因为躲避弓箭而从马背上掉入水里,飞溅起响亮的浪花,随即被湍急的河水冲着往下游挣扎而去。
但显然,对岸的花剌子模人并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渡河,何况,他们也只有继续冒着箭雨渡河,才能够牵制着辽人联军,给真正包抄的两翼争取时间跟机会。
鞑靼人的弓箭不如弩箭便捷,这只是宋人的看法而已,在鞑靼人看来,他们的弓箭远远比宋人的弩箭要方便的多,而且更有杀伤力。
所以两翼渡河的花剌子模人面对有心炫耀箭术的鞑靼人,想要在严阵以待下渡河难比登天。
而下游的花剌子模人,显然就要比牵制辽人联军的同伴幸运的多了,他们毫不费力的渡河,而后岸边集结,开始沿河北上,从真正的侧翼开始袭击辽人联军。
墨小宝的两千弩箭已经箭在弦上,而另外一侧的木华黎,同样是已经埋伏在侧。
叶青并没有向野利战那般向前奔出五六里地,而是在策马南下不过两三里地后,在身后腾出大片跟铁木真能够相互缓冲的地带后,便停了下来。
好在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发现花剌子模人渡河的部队,所以他有着充足的时间,如同乞石烈诸神奴一样,开始从容的的设防。
弩箭在鞑靼人手里并不灵活,但在宋人手里却是堪比鞑靼人手里的弓箭,所以随着上岸后的花剌子模人开始再次集结,沿河而上向着铁木真的侧翼包抄过来时,叶青的部队已经在从容的等候着。
墨小宝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比起野利战跟花剌子模人交战的喊杀声,这边显得绝对是平静了很多。
弩箭划破夜空的凌厉声音响起,随即带来了毫无防备的花剌子模人的惨叫声,一连多达五波的箭雨攻击,才使得花剌子模人的将领缓过神来,但不等他命令部队后撤,从他们的侧面就无声的冒出了一支骑兵部队。
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整个骑兵部队如同浓浓夜色中的一把利刃一样,从侧方直直向他们扑了过来。
左边是阿姆河,前方是无尽的箭雨攻击,右侧又是突然冒出来的鞑靼人骑兵,于是想要偷袭的花剌子模人并没有偷袭成功,反而是被人家守株待兔,拦在了半道上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伏击。
叶青身后只有贾涉的两百名亲兵,但随着墨小宝放下弓弩换上长矛腰刀,开始出击杀敌,叶青要做的便是,在墨小宝冲击过程,对遗漏的花剌子模人补上最后一刀。
整个花剌子模人被侧面的木华黎拦腰截断,混乱之中随着部队的崩溃,甚至连转身后撤都显得尤为艰难,大部分的部队不得不开始向着左侧的阿姆河退去。
被拦腰截断后的尾巴,留给了木华黎去冲击,而前方的部队则是留给了墨小宝来收拾,如同包饺子一样,在不清楚花剌子模人兵力多少的情况下,叶青麾下的四千人,却是稳稳的占据了伏击的主动权。
第八百四十二章 讨价还价
绍熙元年七月二十九日清晨,第一缕阳光露出地平线的时候,进行了一夜的战争也接近了尾声,阿姆河两岸同样是一片狼籍,满地尸体、无主的战马、破败的帐篷铺满了整个平原。
追击的小股部队依然还在不知疲倦的狂奔于平原上,渡河后能够再次逃回阿姆河对岸的花剌子模人兵士……几乎是没有,全部被铁木真、叶青、乞石烈诸神奴、野利战留在了阿姆河的东岸。
战场的清扫也交给了这些时日一直追随着大军而动的飞禽走兽,还未完全死透的花剌子模人兵士,要么是被群狼咬住喉咙而死,要么是被天空盘旋久久的凶禽俯冲而下后,用坚硬的喙给啄断了气,拉出了肚子里的肠子,抠出了眼珠。
湍急的河水依旧在清冷中显得颇为清澈,但河面近处依然还有漂浮着的尸体、战马等等,未被水流带走。
清晨的朝阳完全升离地平线,这一战叶青他们的损失也并不在少数,甚至是比起他们连番攻下三城一营时的伤亡总和还要大。
阿姆河的对面,依然还有着不少的花剌子模人部队,昨夜里的渡河彻底被铁木真堵得死死的,不管是正面冲击,还是两侧迂回,都没能够成功的突破铁木真布下的防线,也使得整整一夜,大部分的花剌子模人,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人在河对岸被辽人联军一个个的砍翻在地。
“那边有动静了。”乞石烈诸神奴沙哑着嗓子,昨日里最后,不得不亲自上阵厮杀的他,此时累的连胳膊都懒得抬起,坐在一具尸首上说道。
铁木真、叶青同样是满脸血污,盔甲虽然已经脱掉,但依然是掩饰不住两人身上浓浓的杀气。
一个花剌子模人一手持缰,一手举着硕大的一面白旗,单人单骑开始缓缓过河。
而就在他们把注意力放在那正在独自一人过河的花剌子模人身上,身后这时响起了人数颇多的急促马蹄声。
理所当然的把马蹄声当成了追击的残余部队,此时才赶回营地时,却见对面的花剌子模人竟然是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就连渡河到中央的花剌子模人,神情也显得激动了很多,同时加快了渡河的速度。
“怎么回事儿?”叶青左手的伤口还没有好利索,经过昨夜一战后,又是皮开肉绽的样子,推开旁边帮他刚刚重新包扎好的木华黎,叶青起身,望向身后。
只见墨小宝神色之间不见疲态,甚至是有些兴奋的在他站起身后,还冲他摆了摆手,而后便丢下身后的数十人,率先向他这边奔了过来。
“有收获?”叶青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一些,看着眼前跳下马背的墨小宝问道。
墨小宝兴奋的点点头:“应该是抓住了一条大鱼,伤了咱们好几个人才把他抓住的。”
铁木真虽然不曾说话,但也一直在听着叶青跟墨小宝的谈话,听到墨小宝说抓了一条大鱼,随即也站起身,看着渡河已经过了一大半的花剌子模人一眼,道:“看来这个花剌子模人一大早就这么不怕死的跑过来,恐怕是跟你抓的那条大鱼有关了。问清楚身份了吗?”
“骨头挺硬,什么也不肯说,而且说的话我也听不懂,我觉得像是在骂我。”墨小宝扭头看着不远处的手下,招手示意他们把人带过来。
快要清晨时,墨小宝还是追击到了一群花剌子模人的逃兵,这数十个花剌子模人,竟然是绕了一个大圈子后,才开始偷偷摸摸的想要从他们昨夜里渡河过来的地方再偷跑回去,但不巧的是,正好碰上了昨夜追击了一宿,而后在河岸旁洗乏的一帮人,最后在伤了好几个人的情况下,那看着颇为有身份的头领,竟然是主动投降了。
而杀红了眼的墨小宝,也只留下了那个看似头领的人,其余的全部就地解决后扔进了河里。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浑身脏兮兮,鼻青脸肿,身上衣着依稀还能够看起来很华贵的年轻人,被带到了叶青等人的身边。
上下打量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年轻人,能够感受到此人身上那股颇为尊贵的气息,即便是已经成了俘虏,但那眼神看他们的时候,还是带着一丝丝的高贵跟不屑。
舌人被叫过来后,一连几次的问话,始终没有能敲开此人的嘴巴,但随着铁木真的两巴掌再次打在此人的脸上,对面瞬间就爆发出了怒骂声,以及一些花剌子模的兵士,开始拿着弓箭对着河水一阵乱射。
扭头望着河岸对面依稀能够看清楚面容的兵士,只见他们一个个神色愤慨,嘴里不住的叫嚣怒骂着,叶青缓缓回头,而后一把抽出了墨小宝腰里,还带着浓浓血腥味儿的刀。
“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是谁?”血腥味儿浓厚的腰刀,被叶青架在了年轻人的脖子上,此时那年轻人的眼神,才逐渐露出了一丝惧怕来,喉咙不自觉的动了动。
“你们为什么要打我们?”年轻人在舌人的翻译下问道,不过年轻人并没有换来叶青的回答,倒是换来了脖颈处感到了一丝的疼痛,而后一缕鲜血开始顺着脖子流了下来:“……好,我说,我叫阿拉丁阿斯兰,是花剌子模的王子。”
叶青听到满意的答案后,这才缓缓收起了刀,而对面的花剌子模人,随着叶青举刀时,瞬间都变的鸦雀无声、神情紧张的注视着这边,所以当叶青缓缓收回刀后,花剌子模人就感觉仿佛胸口被压着的大石,终于被搬走了似的。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也不敢再隔河叫嚣、怒骂,一个个开始把目光放在了不远处,已经举着白旗过河的将领身上。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一下子倒是让叶青跟铁木真面面相觑,想不到这一战,竟然抓到了如此大一条鱼,但随即而来摆在他们跟前的难题就是:如何处置?
放了,太没面子了吧?自己这边也伤亡了不少人。杀了,恐怕花剌子模人河对面的兵士,会不顾一切的追杀他们,甚至还会引起花剌子模人派出更多的大军来讨伐他们,而到时候他们怕就很难再顺利回到辽国克古城了。
铁木真微微摇头,示意叶青杀不得,叶青的目光,投向了那边渡河后,立刻被岸边等候的兵士按在了水里的花剌子模使者,示意让使者过来谈谈再说。
阿斯兰再次被墨小宝带下去,叶青不忘叮嘱着墨小宝严加看守,而后跟铁木真、乞石烈诸神奴,以及刚刚再次派出斥候的野利战,看着那花剌子模的使者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如今的一切都已经超过了不论是叶青,还是铁木真当初预想的范畴,打到阿姆河岸,而后撤兵回辽,这是他们最初的计划,所以谁也没有想到,刚刚打到阿姆河半天的时间,而后就经历了一场异常惨烈的夜战,使得自己这边也是伤亡无数。
当然,他们更是没有预料到,会在阿姆河这一战中,能够俘获一个花剌子模的王子,所以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置下,只能是先探探这位不顾生命危险,渡河想要谈判的使者是不是为了他们的王子而来。
“我要先见一面我们的殿下。”使者第一句话直接了当,而后便被叶青跟铁木真毫不犹豫的直接拒绝。
自然,两人也完全清楚了使者冒着生命过河的目的,所以刚刚被押走的那花剌子模的王子,此刻不论是在叶青的脑海里,还是在铁木真、乞石烈诸神奴的脑海里,都成了金光闪闪的金银珠宝的代名词。
而铁木真身为一军统帅,在这个时候,也确实展现出了一军统帅该有的强盗样子,想要回你们的王子殿下,可以,拿钱来换,何况昨夜一战,我们同样战死了无数人,这笔帐又该怎么清算?
王子殿下在人家的手里,而且人家表现的又是如此的强硬,使者也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所以只能是暂时答应了铁木真的要求,以及两方同时立下了隔河相对,不再打仗的承诺。
绍熙元年七月二十九日清晨的短暂谈判,使得两边暂时和平了下来,尸体也被花剌子模人手无寸铁的兵士一一带走,这边辽人联军同样是得到了他们带走尸首前,给的一批粮草物资等物。
三日后的清晨,花剌子模人的使者再次来到对岸,愿意答应铁木真、叶青等人的要求,给他们一笔不菲的赔偿,但前提是需要先让他们的王子殿下回到阿姆河的对岸。
所以这一次都不用铁木真回绝,旁边的乞石烈诸神奴,就一把提着那花剌子模人的使者给扔进水里,直接让其滚蛋。
第二日一清早,当大批成箱成箱的金银珠宝,牛羊马骆驼被花剌子模人送了过来后,铁木真上嘴唇碰下嘴唇,并没有向当初约定的那般,在第一时间放了那王子殿下,而是决定带着王子殿下开始东撤,直到撤回到了辽国边城后,他们才会愿意放那王子殿下回花剌子模的王城。
第八百四十三章 凯旋而归
这是一场毫无来由的强盗掠夺行为,但花剌子模人对此却是毫无办法,只能是任由着辽人所谓的联军,以战胜者的姿态剥削、压寨着他们。
即便是心里对于这支军队恨之入骨,但因为阿姆河,以及王子殿下阿拉丁阿斯兰在人家手中成为了人质,所以他们能够做的,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辽人联军从容的撤退,对马尔汗、克曼、伊法三城又进行了一次掠夺后,才心满意足的真正踏上了回归的路途中。
克古城在望时,花剌子模人的王子殿下,终于是被放了回来,而远远跟在身后的数百骑花剌子模人,也终于是第一时间接到了他们的王子殿下,从而使得这一场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战争终于是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耶律月并没有因为边疆叶青等人对花剌子模人,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而感到有多兴奋,虽然说那一场胜仗已经大大缓解了她跟她姑母身上的压力,也使得南院大王箫斡里刺在王城,不敢在气势凌人的紧逼她们,但她现在更担忧的是,来自宋廷那边的密信。
素心让她提醒叶青要小心夏人,甚至是金人,而具体为何要小心,素心到现在,竟然都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只是知道夏人甚至是金人,有可能对从夏国回归宋廷的叶青不利。
美丽的眼睛呆呆望着手里的密信,再看看前方的耶律乙薛,喃喃问道:“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很紧张吗?”
“末将暂时还不清楚,但自叶大人他们回到克古城开始休整后,曾经被他们打散重组的部队就已经再次各归其麾下了。而且……。”耶律乙薛叹口气,接着说道:“而且不管是鞑靼人还是金人,从边疆回王城的路上,已经是分兵一半各自回国了。”
耶律月嘴角微微扯了个不屑的笑容,道:“是啊,掠夺了那么多花剌子模人的财富,他们怎么舍得带到我们的王城,而后跟我们分享呢,自然是要利用现在他们在我大辽能够畅通无阻的情况下,先把那些财富带回自己的地盘上才踏实。至于留下来回王城的人,恐怕……还是为了能够得到我们当初许诺的好处。”
“但叶大人并没有……。”耶律乙薛自然是能够听出来耶律月对鞑靼人、金人言语中的不屑说道。
耶律月嘴角原本的不屑笑容,却因为耶律乙薛替叶青的辩解,变成了幸福跟羞涩的笑容,她哪里不明白,叶青这一次过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他跟姑母耶律普速完第一次见面时,曾经僵持不下的那个缘由。
显然,如今叶青打算把从花剌子模人掠夺而来的,他的那一份财富当作彩礼来向自己求婚了。
“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啊……。”耶律月心头有些忧虑的叹口气,姑母的性格难以琢磨,而且为人处事极为老练,要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在父亲去世前,得到父亲那么大的信赖,放心的把大辽交给她一个弱女子。
她相信父亲临终前,必然是已经仔细的考量过诸多事情跟形势了,让姑母来代掌大辽,在弟弟成年后在还皇位于弟弟的做法,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完全是因为姑母的娘家是南院大王箫斡里刺。
只是耶律月不知道,父亲临终前,到底是相信箫斡里刺多一些,还是怀疑多一些。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恐怕父亲当时的内心也是充满了矛盾跟无奈的吧?或者是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姑母身上,深信不管箫斡里刺是忠是奸,姑母都能够从容应对吧。
耶律普速完却是做到了耶律月父亲临终前,希望她做到的一切,不单单是撑起了整个辽国皇室,而且抵挡住了南院大王箫斡里刺的狼子野心,在皇室传承跟夫家的选择上,耶律普速完,最终还是选择了牺牲自己的家庭,来成全大辽皇室。
所以耶律月不得不担忧,姑母为了大辽皇室,都能够眉头皱也不皱的,当机立断的选择了跟夫家翻脸为敌,而自己这个大辽的公主,又有何理由,逃避眼下形势依然不太好的大辽,而后嫁给叶青呢?
“他们还需几日会到王城?”耶律月蹙眉问道。
自己身为大辽国的承礼公主,在大辽皇室内忧不解前,显然是没有办法嫁给一个宋人的,当然,除非这个宋人愿意入赘辽国,那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此时的耶律月,其实完全清楚,叶青只要不入辽,那么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在耶律普速完的眼里,都只会是无用功,只能感动自己,却无法打动以大辽国江山社稷绵延为己任的姑母耶律普速完。
“不到三日的路程,他们就会回到王城。”耶律乙薛看着耶律月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忧愁的神情,平静的说道。
“你下去吧,我知道了。”耶律月的神态有些落寞的说道,而后耶律乙薛点点头,便转身走出了北府王帐。
对于耶律月来说,叶青一天天的逼近王城,就等同于他跟姑母摊牌的日子又近了一天,而她跟叶青的事情,也就再进一步的濒临瓦解。
“姑母不会同意的,为了大辽皇室,姑母都能够跟夫家翻脸为敌,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允许自己嫁给一个宋人呢?何况,自己身为大辽的承礼公主,又怎么能够撇下如今的大辽跟叶青离开呢?”耶律月喃喃自语的坐在帐内念叨着,手里那封素心的密信上,后面那些以姐妹相称呼的话语,此刻让耶律月看的是格外的难受,心头仿佛针扎一般的疼。
“怕是这辈子我耶律月都没有福气跟你们成为姐妹了。”耶律月自嘲的笑了笑,随后把关于她自己的那份内容单独拿了出来,关于叶青的内容,便再次放回到了信封内。
绍熙元年八月底,叶青再一次站在了那高高的山丘上,如同他们第一次来到大辽王城时,由高处打量着群山环抱下的的大辽王城一样。
因为昨日里开始飘起的雪花,使得今日他眼中的大辽王城,比第一次初见的时候,完全是判若两城。
如果说第一次看到大辽王城时,叶青是被湖水草原、世外桃源般的王城美景所征服,那么这一次,被白雪覆盖后的王城,则是给他一股圣洁、纯净的感觉,仿佛整个天地都在这一刻静了下来,仿佛是在无声的以他们的圣洁与纯净,洗涤着他们身上的杀伐与血腥之气。
南院连表面上的功夫都不愿意做,而大辽皇室,显然是对叶青等人帮他们抗击花剌子模人这一战,感到了极大的兴奋,派了北府承礼公主亲自在王城城门口迎接叶青等人的凯旋。
雪白的皮裘披在耶律月瘦弱的肩膀上,洁白如玉的脸颊荡漾着高贵与英姿,如同一朵绽开的雪莲花一般,冰清玉洁。美丽的眸子自从搜寻到叶青的身影后,那英姿飒爽的凌厉美眸,瞬间就多了一层如水般的温柔。
身后是两排整整齐齐的王城守军,此刻正军容肃穆的望着叶青等凯旋归来的几个大将,而依然是会驻守在城外的联军,同样也得到了大辽人的隆重礼遇,时不时传来的欢呼声,也给八月的严寒天气,增添了一丝丝的温暖。
相比于他们出发时声势浩大的人数规模,如今的叶青等人,虽然是打了一场胜仗,但不管是如今身后的亲兵,还是城外驻守着的大军,人数已经相比出征前少了大半。
更令耶律月感到无语的是,明明在半路上他们就已经得到了辽人无偿给的补给,但叶青、铁木真、乞石烈诸神奴三人身后的亲兵,却依然都是身着单薄的衣衫,就连盔甲都不曾穿戴在身来御寒。
所以此刻看来,一个个在无声的雪花漫天下,坐在马背上正冻的脸颊通红、瑟瑟发抖,给人一种可怜兮兮的样子。
于是原本眸子里充满了温柔的耶律月,在两军行完迎接凯旋而归的大军该有的礼仪后,便低声对旁边跟着她进城,时不时向着周遭百姓招手示意的叶青咬牙道:“你是不是成心摆出这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一次替我大辽出征,可是赚了不少钱的,至于这么怕露富吗?”
“啊?有吗?”叶青惊奇的侧目看着冰雪美人,一脑门的问号,就像是完全听不懂这朵大辽最为美丽的雪莲花在说什么一样。
而另外一旁的铁木真跟乞石烈诸神奴,则是抑制不住自己脸上的得意之情。
特别是在舌人的翻译下,当他们听到围观的王城百姓,一个个以心疼、钦佩的目光打量着他们,嘴里时不时的喃喃发出感恩之词时,就更觉得在入城前,听从叶青装可怜的建议简直是对的不要不要的。
“有没有你自己不清楚吗?少在这里跟我装糊涂!就算是你想要跟我姑母讨价还价,但……。”耶律月听着时不时传入到耳朵里面,那些王城百姓要皇室重重奖赏叶青等人的言语,银牙都快要咬碎了,恨恨道:“你越是这样装可怜,我姑母可越不会上当!百姓们或许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会同情、钦佩你们,但我姑母她能不知道吗?”
“但……我们这是事实啊,我也没有想到这里会下雪啊?才八月份啊,你难道不知道,若是在我大宋,八月份是什么天气吗?那可是红男绿女衣衫最为单薄的时节,窈窕淑女们巴不得自己身上的衣服再少一些,如此才更能够吸引那些文人雅士的目光……。”叶青死活不承认他们是刻意扮可怜。
“……无赖!”耶律月气的扭过头去,她当然知道这个时节的大宋是什么样的天气,也知道这个时节的西湖上,那些文人骚客、窈窕淑女一个个眼含情、笑如春的景象,但她绝不相信,叶青岂能不知道,在大辽八月飞雪是常事。
余光瞄着被自己骂了一声无赖后,依然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如同一个凯旋归来的辽人英雄将领一样,对着街道两旁百姓招手示意的叶青,在肚子里不满的哼了一声后,便道:“姑母今日在王帐为你们设了庆功宴,你可知道?”
“这不是应该的吗?你姑母打算如何奖赏我们帮她御敌花剌子模人?”叶青回头问道。
“是啊。”耶律月还来不及答话,旁边一直听他们说话的铁木真,便开口说道:“当初我带了我草原上五千勇士,如今就剩下了不到两千人,如果就这么回去,我都没有办法跟我们的族人交代。”
说道最后,铁木真是一脸的痛心,仿佛他的麾下,真的战死了三千人似的。
一旁的乞石烈诸神奴忙跟着附和点头:“我大金国与承礼公主的大辽本是世仇,但为了我大华夏之族不被外族欺辱,同样是五千人只剩下了不到两千人,但……这不算什么,只要我华夏民族的疆域没有被外族掠夺,就算是世仇又如何,就算是死再多的……。”
“你信不信本公主现在只要一声令下,立刻就能归还大汗跟将军二人,各三千一摸一样的麾下勇士?而且本公主还保证,他们见了大汗跟将军后,保证认得你们!还会给大汗跟将军,各自献上成群的牛羊马还有骆驼等等物品!”雪花漫天下,耶律月的脸色一阵冰冷,但明眸皓齿、冰清玉洁的样子,在此刻并没有多少的震慑力。
铁木真跟乞石烈诸神奴,丝毫没有被人拆穿谎言后的尴尬,反正在他们看来,他们自己编的谎话,如今就连他们自己都信了,至于旁人信不信,那不重要,反正你不给足了好处,他们就赖在王城哪里也不去。
如今已经要进入九月,不管是金国还是鞑靼人,此刻在寒冬到来之际,已经是无事儿可干了,除了草原上的部落厮杀外,他们并没有什么正事,所以有的是时间跟大辽皇室一直耗下去。
耶律月对胳膊肘往外拐的叶青,只能是奉上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这是威胁本公主吗?”
“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就不如你跟你姑母……。”叶青恬不知耻的说道。
“呸,你这是强盗,是敲诈!”耶律月气的差些上手拧叶青腰间的肉,不过好在,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接近王帐,而前面不远处的雪花中,耶律普速完亲自率领着一半的大辽臣子,以示隆重的正在等候着联军的到来,所以耶律月才不甘的收回了自己恨恨道的玉手。
衣着单薄、冻的脸颊通红、瑟瑟发抖的亲军,代表着鞑靼人、金、宋整个大军,在无动于衷的耶律普速完跟前晃了三趟,但也没有换来耶律普速完的一句承诺,反而是被耶律普速完一腔真诚,但没有任何实质好处的废话,弄的心头直恶心:这老娘们太精明了,看似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感谢之言,但你细细听来,从头到尾这老娘们竟然是半个字的好处都没有许诺,反倒是又让衣着单薄的联军,在雪花漫天的空地上,多冻了好一会儿,才被人带着去赴庆功宴。
“这不是办法啊,跟咱们设想的不同啊。”铁木真此时终于披上一个厚厚的皮裘,他也觉得有些冷了,毕竟,刚刚的可怜跟深明大义的样子,并没有换来任何实质的好处。
“是啊,这个大辽实际上的皇帝太抠门了,刚刚她对着我们的兵士说话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我大金当年跟大宋联合攻辽时,怎么就没有一直坚持下去,直接灭了他们呢,要不然也不至于留下一个这么抠的女皇帝!”乞石烈诸神奴冻的搓着冻的通红的手不满说道。
“以前是内忧外患,现在外患已解,只剩内忧,他们就变的底气比较足了。不过话说回来啊,这个耶律普速完啊,本来就不好对付,如果就因为我们的可怜扮相,就心软的许诺我们种种好处的话,那么她也就不会跟箫斡里刺斗的不可开交,还不处下风了。”叶青咬着嘴唇,心有不甘的说道。
“这不是我想要的。”铁木真很失望的说道。
“废话,这也不是我想要的。”叶青撇嘴道,本以为耶律普速完即便是不会给出什么实质性的感谢,但也会给自己一丝跟耶律月之间的希望吧?
但这老娘们精明的像个狐狸似的,听刚才的言语,好像还有意继续拿耶律月当诱饵钓着自己的意思。
虽然在大辽众多臣子跟前,耶律普速完把叶青形容的如同自己人一样,但在实质上的,叶青最为在乎的问题上,耶律普速完不光是避而不谈,而且即便是谈起,也是轻轻带过,如同隔靴搔痒,弄的叶青这心里更是难受至极。
同样是当初他们第一次见耶律普速完时的那个金碧辉煌的大殿,而在众人都坐定后,南院大王箫斡里刺这才不急不缓的在到来。
坐在上首的耶律普速完,一双小小的眼睛闪过一道凌厉,随后在箫斡里刺行礼后,便又立刻换上了高贵的笑容,让人赐坐于箫斡里刺。
耶律普速完今日即便是一身高贵典雅的宫装迎接叶青等人,但依旧无法遮挡住她丑陋的容貌,也无法给她增添哪怕是一分的光彩,可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在箫斡里刺到来后,也只有她笑的最从容,最开心。
箫斡里刺谢过耶律普速完坐下后,目光这才缓缓扫向对面耶律月这个公主左手旁的叶青、铁木真、乞石烈诸神奴三人,缓缓开口道:“三位将军能够大败花剌子模人,助我大辽解边疆之战争之扰,本大王在此多谢三位将军了。”
话是如此说,但叶青三人,完全无法从箫斡里刺的言语中,感觉到一丝丝的感激之意。
铁木真笑了下道:“南院大王在哈拉城手握好几万精兵却是拒不出战,我等只能是帮着圣上来解忧了,虽然这一次我们同样损失惨重……。”
叶青仰头望向大殿上方那复杂的几何图案,心里则是感叹着:铁木真这货,如今看来谁的好处都想刮一层带回去啊,草原上是有多穷啊,难道比自己还穷不成!
第八百四十四章 利用不成
庆功宴的气氛并没有很热闹,毕竟,这并非是以他们大辽人为主力而取得的胜利,而是大辽以外人为主,取得的对花剌子模人最大的一场胜利,所以即便是赢了花剌子模人,大辽人的脸上也就不显得有多光彩。
何况还有一个专门是来捣乱庆功宴的南院大王箫斡里刺从中作梗,时不时的出言讥讽着耶律普速完跟其他辽国官员,所以使得这场庆功宴,显得不伦不类,满大殿大部分时间都是彼此之间的冷嘲热讽。
耶律普速完显然早就料到了箫斡里刺会来捣乱,所以这才是使得耶律普速完,从见到叶青等人的那刻起,便只是口头上的感激,从不提任何的实惠之资赏。
明显她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当着金、宋、鞑靼人还有夏人,太弱了自己大辽的颜面,使得大辽给人一种食嗟来之食的错觉。
庆功宴不咸不淡的结束,箫斡里刺不知道在宴席上,带着嘲讽的语气恭贺了耶律普速完多少次后,终于如同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得意洋洋的率先离开。
叶青预料之中的再次被耶律普速完留下,铁木真、乞石烈诸神奴离去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叶青岂能不懂,一晚上的宴会没有捞到好处,到了末尾,也该是大辽皇帝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心里牵挂着叶青的耶律月,并没有在王帐内做过多的停留,就被耶律普速完下令让其先回北府。太子耶律直鲁古跟自己的跟班屈出律,颇为友善的冲着叶青笑了笑后,也便离开了王帐。
夜色下,依旧是上一次的那一条谈话的道路,火把照耀着廊亭,叶青跟随在耶律普速完的身后,无声的缓缓前行。
“只要你叶青……。”一身高贵宫装的耶律普速完转身,面色严肃的看着叶青,顿了下后继续道:“只要你叶青现在点点头,大辽的北府便就是以你马首是瞻,而且还能够得到承礼公主这个大辽的美人儿。哪怕是以后太子继位,而你身为大辽掌北府的驸马、或者是北府大王,只要跟太子联手除去南院大王,到时候你叶青在大辽可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权势,你在宋廷怕是无论如何努力,都得不到的吧?”
不理会脸上挂着微笑的叶青,耶律普速完继续说道:“在你率领所谓的联军替我大辽抗击花剌子模人时,我也多少了解了一些你在宋廷的处境,所以你叶青可以想想看,大辽给你的信任与权势,只会因为承礼公主而有增无减,但你在宋廷呢?我听说,不光是右相赵汝愚与你不和,就是连左相韩诚,也对你是颇为忌惮,整个宋廷朝堂之上,你叶青的人缘差的……。”耶律普速完嘴角带着有点儿讽刺的笑意,说道:“堂堂一个为宋廷立下无数战功、收复疆域的臣子,竟然连大宋皇帝在心里都对你含有猜忌之心,如此为官,可谓是失败至极,又以什么来谈心中的理想、报复呢?”
“既然叶青如此不堪,既不会为人处事、拉帮结派,又不会与同僚和睦相处,圣上又何必如此看重于叶青呢?”叶青笑着问道。
耶律普速完带着那睥睨天下的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叶青:“若不是因为承礼,我大辽岂会如此强求于人?既然承礼真心喜欢你,那么我这个做姑母的,又岂能让承礼伤心?”
“圣上……。”叶青沉吟了下,脑海里快速思考着耶律普速完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真的是想要拉拢自己,那么除了利用耶律月这一点儿外,应该还会有其他的利诱才对,但耶律普速完并没有如此做,反而是除了北府这个空头支票外,便是以耶律月与自己的感情来要挟自己。
所谓的北府大王,叶青才不会相信耶律普速完会毫无戒备的相信自己一个外人,会真正的把北府大权交给自己,但正是因为耶律月如今掌北府,所以也才能够让耶律普速完能够以北府的权利为诱饵,来拉拢自己。
毕竟,即便是自己真的入辽,那么北府也是属于承礼公主耶律月统领的,自己这个大辽驸马,表面上看是成为了北府大王,但到时候,耶律普速完决计不会让耶律月给予自己一丁点儿的权利。
即便是以后耶律普速完让位于耶律直鲁古后,那么她也必然会让耶律直鲁古时刻警惕着自己,甚至会在她让位前,不知不觉的把自己踢出大辽的权利中心。
所以关于北府的承诺,不过是一个拉拢自己的借口而已。
“圣上是想借叶青之手……除去南院?”叶青低头沉吟,抬起头的瞬间淡淡问道。
耶律普速完脸色如常的叹口气,显得有些惆怅的道:“等你掌了北府,娶了承礼公主,到时候南院大王自然就会把你当成他的敌人,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不管是朕还是太子,哪怕是承礼公主,都清楚南院大王有不臣之心,而你叶青在花剌子模一战,即打败了花剌子模人,也帮大辽解了外患。南院大王必然是对你恨之入骨,当然,如果你害怕了,那么就当朕没有说过,等你入辽后,这些事情朕也绝不会让你参与,就留给朕跟南院大王来解决彼此之间的矛盾,绝不为难你,如何?……朕向你保证。”
叶青低头无声的笑了下,而后又摇摇头,再次抬起头道:“圣上既然知道叶青在宋廷朝堂之上人缘奇差,但依然还能够活到现在,靠的必然不是坦诚。明人不说暗话,叶青此番携联军入辽,确实是为承礼公主而来,但叶青还是当初那立场,叶青是大宋的臣子,不敢叛国。”
这下轮到耶律普速完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笑意:“你我都非是墨守成规之人,但你叶青小看朕了,一个区区的南院大王,朕难道还对付不了,会需要借助你一个外人的手不成?”
叶青没有再言语,但他相信,耶律普速完已经明白自己的立场,跟为何拒绝入辽了,转身就往外走去,身后则传来了耶律普速完的声音:“你难道就这么打算放弃承礼公主,你就不怕她伤心吗?”
叶青转身,露出笑容道:“圣上怕是对我叶青还不太了解,我当年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阴差阳错之下被人当成了一把刀来利用。所以对于圣上想要拉拢我的目的,已经很清楚了。至于承礼公主……我相信有一天我会带走她的。”
耶律普速完不由一愣,随后看着叶青竟然脸上露出了笑意:“朕小看你了。”
耶律普速完丝毫没有被叶青拆穿谎言的尴尬,依然是保持着睥睨天下的姿态,而后微微叹口气后,率先了离开了廊亭内。
耶律普速完的计划很好,在她看来完全可以成功,完全可以留下叶青,又是权势又有承礼芳心暗许的诱惑。何况叶青在宋廷的处境,确实是混的不怎么样儿,虽然说如今手里颇有权势,但他所处的环境,以及朝堂之上的敌人也更多,与他在宋廷的权势相比,并不是一个拥有完全自保能力的诸侯。
这也让在更多的了解了一些叶青的情况后,以及看到了叶青等人对花剌子模人的手段后,耶律普速完才下定决心,想要在叶青等人帮大辽除去外患之后,再利用叶青这个外人来解决大辽内忧的问题。
不同于她耶律普速完,或者是耶律月跟南院箫斡里刺斗争要付出的昂贵代价,若是能够说服叶青入辽,那么完全就可以借助叶青来对抗、甚至是杀了南院箫斡里刺。
如此一来完全符合大辽以最小的代价来换取最大的利益的计划,毕竟叶青是外人,在与箫斡里刺相斗中若是不幸死了,那么于她耶律普速完完全没有任何损失,大辽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只不过是会惹的耶律月伤心一时罢了,所以这个代价她完全能够坦然的接受,毕竟,为了大辽皇室,她连自己的夫君都可以杀掉,身为大辽的承礼公主,失去一个心上人,又能算什么呢?
而若是一旦出现了耶律普速完最想看到的结果,那就是叶青跟箫斡里刺的斗争中完胜箫斡里刺,那么她耶律普速完,也可以到时候看看大辽各个部族的反应如何。
对叶青没有意见、抵抗的声音小的话,那么叶青就做着他大辽驸马便是了,但若是因为箫斡里刺的死,而引起了一些部族对叶青的不满的话,她相信,一旦叶青杀了箫斡里刺,那么那些归附箫斡里刺的臣子,必然会把这笔账算在叶青的身上,到时候自己就可以牺牲掉叶青,来获取那些归附箫斡里刺臣子的忠心,从而使得大辽可以内外完全稳固下来。
只是可惜,叶青竟然提前洞悉到了她的目的,完全清楚自己拉拢他是为了借刀杀人。
“您不会真要继续把公主留下大辽吧?”墨小宝看着神色阴沉的走出王帐的叶青,心里担忧的问道。
“即便是耶律普速完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愿意放耶律月离开,你认为她会在这个时候离开辽国吗?”叶青看了一眼墨小宝说道。
“应该不会。”墨小宝摇头:“公主殿下对于大辽忠心耿耿,而且对于她那个姑母,也是极为尊重,不能说是言听计从吧,但……。”墨小宝耸耸肩膀后道:“反正如今大辽只要南院大王箫斡里刺这根刺还在,公主殿下就不会放下北府跟您回去。”
“所以呢?”叶青停下脚步,他听出来了墨小宝语气中的蠢蠢欲动。
而墨小宝还没有察觉到叶青语气中的怒意,自顾自的说道:“所以我认为,只要咱们再帮大辽拔了这根钉在王城的刺,那么公主殿下心无顾虑下,说不定就愿意跟您回大宋了。”
叶青不怒反笑,看着墨小宝冷笑道:“墨小宝,这就是你这个猪脑子想出来的主意?”
墨小宝愣了下,挠着头道:“大人,我觉得可行啊,只要我们能够杀了……。”
“收起你的小心思吧!”叶青用力拍了下墨小宝的额头,在墨小宝吃痛哎哟声中,继续道:“耶律夷列,也就是耶律普速完的兄长,耶律月的父亲还没死前,箫斡里刺就已经是南院大王!大辽皇室把耶律普速完嫁给了箫斡里刺的儿子,你以为是什么情投意合的爱情故事吗?那是为了政治而联姻的举动,只是为了把箫斡里刺一族跟皇室紧紧的捆在一起。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箫斡里刺在辽国的势力超乎我们的想象,绝不是我们眼前看到的这……这冰山一角。杀了他,杀了他我们还怎么离开大辽?”
“暗杀不就好了?”墨小宝还没有转过弯来,摸了摸还有些发疼的脑门儿说道。
“不管是暗杀还是明杀,但只要咱们还在大辽,不管箫斡里刺是怎么死的,这笔账都会算在咱们的头上。哪怕是……哪怕是现在箫斡里刺在南院因为喝水噎死了,即便是所有人都知道跟咱们无关,但咱们依然是脱不了干系。到时候,耶律普速完必然会为了安抚曾经归顺箫斡里刺麾下的臣子,为了稳固大辽朝堂,而拿咱们来当替罪羊,那时候咱们可就是大辽国的公敌了,除了给箫斡里刺陪葬外,别无选择。”叶青冷冷的说道。
“她会这么无情无义?难道公主殿下……。”墨小宝有些不敢相信,耶律普速完会如此阴狠毒辣。
“她丈夫到底是怎么死的,没人清楚,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而她小叔子又对她死心塌地,箫斡里刺的两个儿子,就都这么被耶律普速完给征服到了石榴裙下,你也不想想以她的容貌,可能吗?但现实就是这么打脸,他们在一起看起来就是那么的情投意合,所以这个女人的手段,绝不能轻视,更不要随意招惹!”叶青越想越糊涂。
他实在不明白,长相丑陋的耶律普速完,是凭借什么样儿的本事儿,能够把箫斡里刺一家给搅得天翻地覆的,竟然能够让箫斡里刺的两个儿子,一个以她夫君的身份死的不明不白,一个则以情人的身份,忠心耿耿的留在了她的身边,使得箫斡里刺如同光杆司令一样,但一时之间又拿这个女人无可奈何!
叶青也有些理解箫斡里刺,为何一定要找耶律普速完报杀子之仇了,毕竟这种窝囊的事情,放在谁身上谁不气?
两个儿子为了同一个女人,竟然不惜自相残杀,若是这个女人貌若天仙那还好理解一些,可耶律普速完跟天仙完全不搭边,完全是长到了天仙的对立面,但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却能够让亲兄弟二人为了她而手足相残。
他不相信耶律普速完会以权利诱惑箫斡里刺的儿子,毕竟,身为箫斡里刺的儿子,这权利虽然不比太子,但在大辽也算是可以随意的横着走了,哪怕是见了太子,也不会矮上多少的。
所以权利、金钱显然不可能是让箫斡里刺的两个儿子成为手足相残的原因,难道真的是为了美色?
叶青第一时间又摇了摇头,随后继续前往北府,一路上警告着墨小宝,胆敢乱动腿给他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