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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叶7     宋疆txt下载     宋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74 说服

    如同在北地一般,几乎是不自觉形成的下意识的习惯,在赵士程的府邸内,不管是吃饭还是如今再次在前厅内用茶,叶青都是坐在了主位上,左右则是庆王与崇国公,对面则坐着唐婉跟赵士程。

    赵士程夫妇二人从一开始,自然便把二人以叶青为主的座位排序看在了眼里,心头微微有些吃惊之余,但也并没有做任何的表示。

    但不管如何,赵士程夫妇还是从这三番五次的座位排序中,隐隐看到了叶青在北地的地位跟权势,若不然的话,庆王跟崇国公,不可能做的如此这般自然。

    茶水再次被摆上了桌面,唐婉起身想要离开时,同样是被叶青拦了下来。

    毕竟,叶青很清楚,即便是此事儿避开了唐婉,但在自己离开后,赵士程必然还是会一五一十的学给唐婉听,而后征求唐婉的意见,所以还不如直接让唐婉参与到其中,也可以算是给赵士程一些压力。

    “圣上病疾多年,一月之内朝会参与不过几次,而皇后从旁辅政终究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后宫干政一事儿,早有御史、言官上奏章弹劾。太上皇仙去,太子虽尚年幼,但如今……我朝自是不可劳皇后处政,如此岂不是让人笑话我大宋朝廷如当年辽国无二。叶某今日前来,便是想要跟庆王、新安郡王商议一番,是否……可效仿当年沂国公赵汝愚。”叶青开始直入正题说道。

    平日里便很少喝酒的他,今日参加赵士程夫妇的宴席,也如同往常一样没有喝酒,所以这也使得庆王等人,只好在席间以茶代酒。

    听着叶青的话语,自然是没有人会怀疑叶青说的是酒话,但这个关乎皇室的问题,还是让庆王跟崇国公,以及新安郡王感觉到身上瞬间压力骤增。

    叶青身为外臣,自然是可以关起门来随意说,但身为宗室,在皇室禅位、继位的问题上,显然顾忌的方方面面,就要比叶青多上很多。

    所以叶青说完后,大厅内便变得有些鸦雀无声,甚至就连唐婉,都是下意识的抓了抓自己的衣袖,有些不知该如何来接叶青的话茬。

    “自然,太上皇驾崩不久,便提起劝谏圣上禅位一事儿,有些欠妥周全。但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圣上不理朝政,想必不管是我等外臣,还是各位宗室都是看在眼里、忧在心上。更何况,朝堂之上还有人结党营私,想要效仿叛贼韩侂胄独断朝堂。如此一来,自然是没有人能够保证,那人不会成为第二个韩侂胄。叶某在朝堂之上人微言轻,且叶某乃武将出身,对于朝堂之事儿自然是不如其他官员熟知,再者自是庆王、崇国公都清楚,眼下北地看似安稳,但实则不论是金人还是蒙古人,依然是对我大宋疆域虎视眈眈。”叶青声音平静、有力,说话时目光缓缓的扫过在座的四人。

    “叶某虽无定乾坤之才,即便这些年南征北战侥幸获得功名,但叶某丝毫不敢居功自傲,并有自知之明、知自己非治国安邦之栋梁。更不敢以北伐之些许功绩来谋朝堂之位。早年立志要阻金人不得南下,扰我百姓与大宋江山社稷之安稳,如今言犹在耳,叶某不敢忘当初之誓言,要为我大宋朝廷守戍边疆。”叶青把自己的心思毫无隐藏的和盘托出,从而让不管是庆王还是其他人,明白自己并非是要向当年赵汝愚那般,以劝谏圣上禅位来谋朝堂之事。

    随着叶青的话语,庆王跟崇国公有些吃惊的看着神色平静的叶青,甚至就连对面的赵士程夫妇,也是同样投来有些诧异跟震惊的目光。

    不错,在叶青一开始提及劝谏圣上禅位一事儿时,不管是赵士程夫妇,还是庆王跟崇国公,脑海里的第一反应便是,叶青其目的,大有要效仿赵汝愚当年升迁之路,在朝堂之上立足。

    所以此刻听到叶青并无要在朝堂立足的之意后,四人的反应也就自然而然的变得有些难以置信。

    “叶大人……叶大人真的不打算借此机会……。”赵士程首先按耐不住心头的惊讶,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而庆王跟崇国公,此时神色之间,则是变得比刚才更为轻松了不少,暗暗的长吁一口气,在他们看来,只要叶青无意于朝堂,那不管怎么说,朝堂正统以及皇室的威严总算是勉强保住了。

    毕竟,叶青在北地的强势,庆王跟崇国公可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虽然他们支持甚至是赞成叶青在北地的各种违抗朝廷的举动,但不管如何,他们终究是赵宋宗室,绝不想看到叶青屹立于朝堂之上,而后行……挟天子令诸侯的举动,从而使得皇室

    在大宋如同傀儡一般。

    北地俨然已经成了叶青自己的疆域,虽然如今叶青极力在缓和与朝廷的关系,用各种方式来证明,北地乃是受朝廷节制的宋廷疆域。

    但不管怎样,庆王跟崇国公都相信,即便是叶青立足于朝堂上后,北地也很难在一时半会脱离叶青个人的掌控,辛弃疾、虞允文、刘克师等人,可一个个都是叶青的心腹手下,而今在北地掌握着绝对的权力。

    而叶青一旦立足于朝堂上后,恐怕用不了几年的时间,几乎就可以完全把北地名正言顺的归拢到叶青的名下,而那时候,只要叶青有意,那么废黜赵宋,自己登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从情感上来说,庆王跟崇国公更倾向于叶青回北地,即便是叶青让北地最终姓了叶,但如此最起码赵宋还能够保住长江以南的疆域,不至于使得整个宋廷皇室都置于到叶青的虎威之下。

    叶青看着偷偷拉扯新安郡王衣袖的唐婉,随和的笑着摇头道:“叶某自知能力有限,岂敢居于朝堂之上误国误民?叶某不过一介武夫,而戍守边疆才该是叶某的差遣,并非是立于朝堂之上,所以叶某岂敢辜负当年高宗皇帝,以及太上皇对叶某的圣恩?只是如今,叶某虽是一介武夫,本不该忧虑朝堂之事儿,但奈何圣上不理朝政多年,皇后理政终究是不合理法,而若是庆王、郡王能够劝谏圣上禅位,由太子继位,圣上、皇后从旁辅佐,叶某也就可心无牵挂的回北地镇守了。”

    这是叶青跟他们宗室之间的交易,在叶青说完后,庆王、崇国公以及新安郡王,心头瞬间就浮现出了这般猜想。

    “当年沂国公劝谏太上皇禅位,虽说是一人之力,但……终究离不开朝臣的上奏劝谏,而今我虽然可上奏劝谏,但奈何本王一人言轻位薄……。”庆王率先开口表态道,虽然他心头还有一些担忧,但不管如何,最起码如此能够让叶青远离朝堂,自守北地,于他们宗室而言,总比眼睁睁的看着朝堂被叶青把持要好。

    史弥远于朝堂之上颇有威望,这是事实,但在庆王等人眼中,显然史弥远独断朝堂跟叶青独断朝堂完全没有可比性,毕竟,史弥远眼中只有银子,而叶青的眼中……到如今谁也不知道他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所以若是叶青置身于朝堂之上后,以叶青的实力跟北地的权力,不出几年的时间,就可以在朝堂之上掀翻史弥远党羽,从而独断朝堂,如此的危害显然要比只贪财的史弥远要对皇室危害大太多了。

    当然,庆王之所以第一个就站出来赞成,自然也有表忠皇室的一层意思,毕竟,当初太上皇可是有意让他的儿子来继承宋廷皇位,所以此时的庆王,不管站在哪个立场,都有必要第一个站出来表明立场。

    “相信留正留大人也会有此意吧。毕竟乃是我大宋朝廷右相,朝堂上政务利弊相比他会更明了一些。”叶青打断庆王有些犹豫的话语,给了一颗定心丸道。

    “如此的话,本王倒是愿意一试。”庆王不知不觉间,随着他模糊的表态,以及急于撇清自己儿子无意皇室之位的态度后,便被叶青一句话逼到了死胡同,从而使得他即便是心中还有其他顾虑,但都不得不答应叶青的请求,劝谏圣上禅位了。

    从而使得厅内,几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放在了赵士程夫妇的身上。

    叶青并没有提及崇国公,只是提及了庆王与新安郡王,所以这个时候的崇国公,也乐得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倾听便是。

    赵士程在叶青、庆王、崇国公的目光逼视下,显得有些慌张,不由自主的便把目光投向了唐婉,而唐婉即便是想要阻止已经是来不及。

    心里不由自主的无奈叹口气,叶青之所以不让自己一个妇道人家离开,除了因为早就洞察到,郡王府自己能做大半的主外,便是打定了主意,不给他们夫妇商议、思量,以及权衡利弊的时间。

    “郡王不过是……。”唐婉不得不开口,但看着叶青那深邃以及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的目光,唐婉瞬间那在嘴边想要推诿的话语,竟是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叶青望向她的目光并不凌厉,甚至嘴角还依旧带着他那标志性的随和笑意,但那双深邃以及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的目光,在唐婉看来,仿佛是能够看尽她所有的心思一般,任何推诿的说辞在那双目光下都显得有些苍白,以及自欺欺人。

    “郡王如今依旧任宗正寺的差遣,这些年来尊崇独善其身之法则,不涉朝堂以及

    宗室之事儿,但……。”叶青缓缓开口继续说道:“但眼下非同往昔,国不可一日无君,圣上有疾在身常年而不愈,眼下太子虽年幼,但若是有圣上、皇后辅政,想必也要比皇后辅政于圣上要好吧?何况,如今郡王也该向前看看了,宗室正值忧患之时,郡王当该扛起身为宗室的责任才是。”

    叶青后面的话语说的有些模棱两可,给人一种心照不宣的感觉,自然听在唐婉跟赵士程的耳里,便是别有一番味道了,甚至是可以随意的理解。

    叶青并没有说出那夜他们夫妇在叶府等候一晚上,只是为了示警叶青一事儿,也算是给赵士程夫妇在庆王跟崇国公跟前保存了一丝颜面。

    所以此时,听到叶青如是说,夫妇二人的心头也算是多多少少的松了口气,但若是让他们二人为赵宋宗室的事情亲力亲为,两人则依然是有些犹豫不决,难以决定。

    崇国公赵师淳看着面色依旧犹豫不决的赵士程夫妇,而后看了看三言两语,就被叶青轻易说服,此刻才刚刚反应过来,自己被叶青一番言语就轻易逼迫表面立场,而神色有些古怪的庆王赵恺,笑着道:“叶大人,为何你不打算立足于朝堂之上呢?刚才那番话可是真心话?毕竟如今于叶大人而言,应该是最佳时机才对吧?而且若是叶大人亲自劝谏,岂不是更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赵师淳的话语,看似在为难叶青,但实际上,则是把唐婉夫妇心中还未完全释怀的担忧给问了出来。

    叶青回头看了一眼赵师淳,会意一笑道:“叶某绝不会在圣上禅位之后,改变主意而立足于朝堂之上。所以不管是庆王还是郡王都大可放心,叶某绝非是利用你们,为叶某立足于朝堂之上造势。至于为何叶某不亲自劝谏,实乃叶某有自知之明,北伐这些年来,叶某即积攒了一些名声与威望,但同样,有得便有失,叶某也在天下人,以及众多同僚那边,收获到了不少佞臣、枭雄的污名。如今庆王跟郡王都不是很信任叶某,更何况是其他朝臣?加上史弥远等党羽一直提防着叶某,若是叶某亲自劝谏,恐怕只会让此事儿适得其反,所以叶某虽然忧心于朝堂,但却是无能为力。”

    叶青的话语很坦诚,自然也很在理,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而叶青若是劝谏,那么史弥远等人,到时候必然会持反对之态度,那时候恐怕不单无法使得圣上同意禅位,甚至还会出现……当年圣上想要继位,而太上皇无意禅位,使得父子二人关系破裂的局面再次出现。

    赵士程、唐婉夫妇沉默,不得不说,赵师淳问的便是他们夫妇二人心中的担忧,或许更是庆王心头的担忧,只是奈何,庆王的城府心计,跟叶青根本无法比拟,所以不过是三言两语,就被叶青的话语逼的表了态。

    而唐婉身为才女,自然是聪慧无比,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绝不会像庆王那般轻易表态,即便是叶青有恩于她,即便是他们夫妇二人亏欠叶青很多,甚至是当时不惜示警叶青。

    但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他们夫妇二人所坚守的原则,实则一直游离在独善其身跟达济天下之间,从而也使得他们,一直都不能够走出那种优柔寡断的怪圈。

    赵士程三番两次想要出声说话,但奈何唐婉还在暗暗拽着他的衣袖,崇国公赵师淳、叶青自然是把两人暗中的动作看在眼里,但也并不着急他们夫妇二人表态。

    庆王此时除了微微有些因为被叶青三言两语而逼迫的轻易表态的尴尬外,自然是也注意到了唐婉跟赵士程之间的举动。

    “不知叶大人打算何时让本王劝谏圣上?”庆王干脆破罐子破摔,也想要以此来掩饰自己城府不足轻易被叶青下套的尴尬,争取把被叶青逼迫出来的立场,在短时间内变成他自己的立场。

    “三日之后,还请庆王、新安郡王上奏朝廷,劝谏圣上禅位,太子继位。”叶青放弃了给赵士程缓冲的时间,直接借着庆王的问话,让赵士程毫无退路。

    北地枭雄的本质,这一刻在叶青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根本不给人家宗室机会,直接强硬的把此事儿给定了下来。

    而对于新安郡王夫妇来讲,自那夜夫妇二人跑到叶府示警后,他们在叶青跟前,便就完全没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只不过是叶青之前还会在他们夫妇跟前晓之以理、顾念他们宗室的高贵身份,但如今不过是便成了如同命令一般的行为,不再顾忌他们赵宋宗室的身份,而是当成了叶党一脉的人来对待。

1075 助纣为虐

    从新安郡王府出来,已经是亥时初,在独自一人走上街巷后,身后便传来来不紧不慢的马蹄声,墨小宝驾车在叶青身旁停下,待叶青坐在车辕后,便开始向着杏园的方向驶去。

    “湖州通判、观文殿大学士阎克己,这几日倒是出入过史弥远的府邸,而后还从史弥远府邸带走了几名宫女模样儿的女子。同样,今日史弥远还亲自去了当初接替谢深甫,任工部侍郎差遣的杨会理府上,以及宗正寺丞韩湘州的府上,同样是送给了二人几名宫女模样儿的女子。末将今日也跟左蛟、左雨碰面了,让他留意下宫内这些时日宫女的变动,是否有一部分宫女出了宫。”墨小宝看了一眼随意打量着临安夜景的叶青说道。

    “史弥远是真舍得下本啊,这是立志要从这四家出太子妃了啊。”叶青沉默半晌,才有些惆怅的开口说道。

    “还有一事儿,夫人让我问您,说太皇太后这些时日精神好转不少,所以召夫人前往孤山一趟,问您是否要去。”墨小宝继续说道。

    “太皇太后向来待她不薄,这些时日来,她一直都待在府里,心思恐怕早已经飞到孤山了,她若是想去就去吧,愿意带上钟叶也无不可。”叶青叹口气说道。

    太上皇驾崩后,钟晴虽然平日里在叶青跟前,表现的如同无事人一样,但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叶青还是能够感觉到,钟晴心里头对于太皇太后的那份愧疚跟歉意。

    而这几日自己又不在府邸,所以钟晴想要借此机会看望太皇太后,他自然也没有理由阻拦。

    墨小宝点点头,而后道:“史弥远如今在临安的动作,大都是放在了末将刚刚所言的四人身上,至于一些走门路的官吏,如今大部分都在郑清之门下,而郑清之这几日,则是跟临安府的一些官员走的很近,看样子像是在为他赴任临安安抚使一事儿提前铺路。”

    “郑清之跟随史弥远时间长了,也是学的越发的七窍玲珑了。不过啊……他能不能如愿,这还是个未知数,明日约留正到一品楼,拿我的名刺。”叶青叹口气说道。

    “那湖州通判、观文殿大学士,还有那宗正寺丞以及工部侍郎四人的事情,是否还要继续跟下去?”墨小宝点着头,想了下后问道。

    “不必了,史弥远的目的,志在给太子选妃,想要由此来奠定他在太子跟未来太子妃之间的忠良印象。此事儿我们没办法插手,一旦插手,即便是史弥远不理会我们,皇后那里都不太好交代。”叶青皱着眉头叹口气,若是跟太子之间没有那些不可告人的事情的话,他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可如今,即便是他想要插手此事儿,但首先他要考虑的还不是史弥远会因此做什么反应,而是李凤娘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自己有僭越之意?从而再惹得这个娘们大发雷霆。

    “郑清之这里要不要给他暗中设置一些麻烦?”墨小宝再次问道,而马车此时已经被二人弃于街边,沿着街巷向杏园的方向步行而去。

    “不用,临安安抚使差遣一事儿,我们同样不用插手,就留给留正跟谢深甫来争夺吧,我只要在背后时不时推留正跟谢深甫一把即可。我们不宜在此事儿上过多的表明态度,朝堂之事终究是让他们来争夺,北地依旧是我们的重中之重。”叶青站在杏园门口一边拍门一边对墨小宝说道。

    他也知道,这些话有些是墨小宝问的,有些则是钟晴的意思。

    “北地最近并无大事,除了承礼公主当初麾下的辽人兵士,依旧跟蒙古人时不时发生冲突外,便是在山东路济南府,辛弃疾前两日接到了蒙古人札达兰部札木合的头颅,看样子是完颜璟在向您示好了。”墨小宝神情间显得颇为轻松道。

    而叶青则是靠着杏园府门,不理会旁边的开门迎候他的青丘,叹口气道:“完颜璟越发是这样,于我而言则是越难以抉择,看来完颜璟是想明白了,除了以扎木合的头颅来示好外,便是要以这些年我跟他一直似断非断的那点儿师生之谊来做文章了。如此一来,有朝一日我们若是继续北伐,岂不是在情理上,最起码就会让我陷入到犹豫之中。”

    “那怎么办?总不能再把扎木合的头颅送回去吧?大人,这件事儿……大不了到时候您跑到长安去算了,待攻下燕京后您再回来。”墨小宝依旧是轻松模样儿说道,这些年来跟金人作战无往不利,所以也就使得在预判未来的事情上,墨小宝一直都会抱着乐观的态度。

    当然,也因为北地这些年对于金人全胜的战绩,使的墨小宝为首的诸多将领,在此刻面对金人时,都有着无比的自信跟底气。

    “此事儿不急,待我们回北地后再从长计议。”叶青说完后,看了看一旁一直恭候的青丘,而后揽着墨小宝的肩膀,走出离杏园府门十来步的距离后,凝重的说道:“回去告诉夫人,明日在到达孤山见到太皇太后后,大可大大方方的提及太上皇驾崩一事儿,不必有任何的忌讳。再者便是,

    若是方便的话,告诉夫人,可以看太皇太后、皇太后的心情,提一下圣上在太上皇下葬之日,未能执丧一事儿。”

    墨小宝的神情明显是愣了一下,看着叶青那凝重的眼神,有些震惊道:“大人您……您不会是要离间……。”

    “照我说的去做便是,其余不必操心。”叶青拍了拍墨小宝的肩膀,而后便头也不回的向杏园内走去。

    墨小宝望着叶青背影已经消失后紧闭的大门,一时之间还有些难以回过神来,不过他也知道,眼下是赶紧回去,把此事儿告知夫人才是最为重要。

    而此时回到杏园的叶青,书房内李凤娘已经是等候多时,看着叶青进入书房后,便继续低头作画,静静地等候着叶青给她答复。

    “圣上无法理政,太上皇下葬之日未能执丧,这两条想必已是足够,三日后朝堂之上,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会有人上奏章劝谏圣上禅位。但……圣上是否愿意禅位,你可有把握?”叶青走到李凤娘跟前,先是在自顾自作画的李凤娘项间嗅了嗅,惹得李凤娘摆动着肩膀挣脱开他凑过来的脸颊。

    放下手里的笔,看着叶青说道:“若是圣上愿意禅位,本宫又何必求你叶青叶大人!”

    “那你打算怎么做?圣上若是执意不愿意禅位,到时候你能够有什么办法?”叶青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书桌上,而李凤娘那终于静下心来画的风景,瞬间在叶大人的屁股底下变得皱巴了起来。

    李凤娘蹙眉有些不悦的瞪了叶青一眼,而后继续是没好气的说道:“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用如此拐弯抹角的。”

    “那你还记得答应我的条件吗?”叶青说完便去拉李凤娘的手,而李凤娘显然是早有准备,不等叶青碰到她,立刻急忙扭着腰肢往后躲闪了几步。

    “我答应你什么了?”李凤娘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不自在,但如同登徒子一般的话语,却是让她的芳心十分受用。

    看着明知故问装糊涂的李凤娘,叶青笑呵呵道:“本以为你会在后花园的廊亭内等我,但你却是在书房作画,怎么?想反悔不成?”

    听着叶青越说越露骨,李凤娘的芳心却是不争气的跳的越发快速,脸色也越显尴尬,低头快速的嘟囔道:“我不方便……。”

    “什么?”叶青最初并没有听清楚李凤娘说的是什么,但稍微思索了一下后,叶大人瞬间从跳了下来,大声的问道:“什么?这……这么寸吗?”

    看着叶青那大惊小怪以及明显变得有些失望的神情,李凤娘忍不住的噗呲一下笑出了声,随后又板起了脸,道:“即便是没有那什么,本宫也不会答应你的。不过……既然你今日是为本宫……啊……。”

    李凤娘话说一半,便被叶青一把拉进了怀里,而后不等说话,叶青的嘴唇便对着李凤娘微张的红唇吻了下去,一双手也开始在李凤娘的身上四处游走,直到李凤娘快要有些喘不过来,连连拍打着他的胸口时,叶青这才放过已经衣衫半解的李凤娘,不过却依然是紧紧的抱在怀里。

    “差些把正事儿忘了。”叶青搂着李凤娘那已经没有多少衣衫遮体的娇躯,下意识的抚摸着说道:“也许……你应该去趟孤山才行。”

    李凤娘按住叶青那想要越界继续往下走的手,紧紧的固定在她的翘臀上,仰头问道:“什么意思?”

    “圣上若是执意不肯禅位,你身为皇后同样没有任何办法,而我等臣子即便是宗室,同样也没有办法硬逼圣上禅位。但……孤山有……。”叶青看着李凤娘那渐渐变得震惊的眼睛,冷静的说道。

    “孤山……皇太后、太皇太后?”李凤娘惊呼道。

    “不错。太上皇以孝闻名,天下人尽皆知。而圣上却在太上皇下葬之日,连扶灵柩都不曾,更别提护送前往绍兴。此事儿太皇太后必然心有埋怨,但显然这个时候,就差一个借口……。”叶青看着李凤娘说道。

    “可……还有皇太后那边……。”李凤娘看着叶青那双深邃的眼睛,突然恍然道:“皇太后与太上皇一般,同样是孝敬有加……所以你叶青是指本宫不孝?”

    说道最后,李凤娘突然柳眉倒竖,开始怀疑叶青此言是有意在对她含沙射影。

    当然,最为主要的目的,还是李凤娘根本不想前往孤山,这些年来,她跟皇太后还是太皇太后的关系都极差,所以这个时候,因为此事儿去孤山,她有些不敢想象,一旦自己到了孤山后,皇太后跟太皇太后会不会对着自己一顿冷嘲热讽,闹的自己颜面尽失、下不来台。

    “最起码你在太上皇受到惊吓后,还曾去过两次寿康宫,而在太上皇下葬时,你也与太子一同前往了,所以不管如何,你最起码做到了。何况……钟晴也会前往孤山为你说项。”叶青看着李凤娘认真的说道。

    李凤娘看着叶青的眼睛开始沉默,而后原本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了下来,低头看了看身上被叶青褪去大半

    的衣衫,自己整理了几下但并没有整理好,便索性放弃了继续整理,便那般让娇躯在叶青的视线下若隐若现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看着衣衫不整李凤娘,雪白的娇躯在烛火的眼下若隐若现,再看看李凤娘那认真思考的样子,此时竟然给叶青一种圣洁的感觉,丝毫没有觉得半裸娇躯的李凤娘妩媚风情。

    “钟晴打算什么时候去,明日?”李凤娘白了一眼那眼神一直游走在自己半裸娇躯的叶青,又下意识的拉了胸口的衣衫,把修长裸露的**往回缩了缩后问道。

    “不错,钟晴明日前往孤山,自太上皇驾崩后,一直便牵挂着孤山的皇太后跟太皇太后,所以这几日我正好不在府里,而她也就有了时间前往孤山看望了。”叶青站在书桌前,缓缓勾起李凤娘的下巴说道。

    拍掉叶青那调戏她的手,看着叶青认真道:“你觉得此事儿有多大把握?”

    “那就要看你能够拿出多少诚意了。”叶青平静的说道:“太子虽然年幼,但终究是正统储君,当年不过是太上皇一人有意庆王之子罢了,皇太后跟太皇太后并无此意。而你前往孤山……只能为大宋江山社稷着想,而非是为你李凤娘着想才是。”

    李凤娘下意识的点着头,只要说道这种事情,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更为在意,而最初的抵触,完全是因为这些年她咎由自取造的孽,没有搞好婆媳关系,所以才使得她提起孤山,就不由自主的有些往后缩。

    沉默了许久之后,李凤娘长叹一口气,坚定的看着叶青道:“本宫依你,明日也去孤山。”

    看着李凤娘坚定的眼神,叶青的心头也是无奈的叹口气,如今自己所做之事儿,与佞臣、叛臣、奸臣早已经无二致,虽不在乎身后名,但恐怕若是自己死后,其声名连李凤娘都不如吧。

    李凤娘看着叶青的样子,多多少少的能够猜到叶青在想什么,而后张了张嘴唇,本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都没有说,起身开始缓慢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而站着看李凤娘整理衣衫的叶青,还没有多看几眼,便被李凤娘催促着去沐浴,只是叶大人显然没有想到,当他沐浴完毕时,李凤娘却早已经回房间歇下了,门口站着哈巴狗似的青丘,看着沐浴完毕的叶青,谄媚笑道:“皇后今日累了,所以……所以还请叶大人前往那边歇息才是,奴婢都已经把一切给您备好了。”

    叶青先是瞪了一眼青丘,示意他让开,但看着青丘那求饶以及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亮着微弱灯光的窗户,只好伸手指了指哈巴狗青丘,威胁道:“你给我等着,现在我拿你青丘没招儿,但你别忘了,我还是皇城司统领,你青丘……不过是一个副统领罢了!”

    “叶大人,奴婢只是奉……。”青丘哭丧着脸,急忙向叶青求情。

    而叶大人也是表现的极为宽宏大量,李凤娘独自在房间内,听着叶青的声音说道:“这样吧,想让我以后放过你也容易,要么让我进去,要么……。”

    噗通一声,房间内的李凤娘都被青丘跪地的声响吓了一跳,而后便听见叶青的声音,妥协道:“算了算了算了,我惹不起你还不行吗?对了,那你帮我一个忙行不行?”

    “您说,叶大人。”青丘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房间内的李凤娘,此刻心情则是又喜又怒,一时之间是惆怅不已,既想要让叶青进来,但又知道这几日自己的身子……。

    “那好,这样吧,这几日你给我查下宫里的宫女,是否有被人替换出宫,还是说有因为其他事情等等出宫的。”叶青并没有备着房间内的李凤娘,刻意放大了声音,自然也是希望让李凤娘听见。

    而后随着青丘毫不犹豫的答应后,叶青这才在外面走到离房间内李凤娘最近的窗户前,敲了敲窗户,不自觉的说了声晚安后,这才往青丘给他备好的房间行去。

    竹叶儿早已经竖起了耳朵,时时刻刻的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而当外间的门被推开,青丘跟叶青的谈话声音响起时,竹叶儿的心已经快要因为紧张的从嗓子眼儿跳了出来。

    原本还干爽清凉的被窝儿,此刻却是变得如同火炉一般让她浑身燥热,无力的四肢此刻让她感觉就像是被束缚住了一般,特别是随着叶青哼着曲儿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近时,竹叶儿感觉再这样下去,恐怕自己整个人都会昏厥过去,或许,此刻的她,更希望自己昏厥过去。

    所以当叶大人走到窗前,在掀开被子的那一刻,看到了一具雪白无暇的诱人娇躯横陈在床上时,瞬间整个人都有些发懵,视线从那雪白的大腿处缓缓上移,经过那一道道让人热血沸腾会流鼻血的诱人风景后,叶大人瞬间把眼睛瞪的更圆,看着那张紧闭着双眼的脸颊,低声惊呼道:“竹叶儿……。”

    (ps:庆王助纣为虐于叶青,叶青助纣为虐于李凤娘,李凤娘又助纣为虐于叶青,最后在这一夜,牺牲的却是竹叶儿的宝贵。)

1076 君臣三人

    从古至今,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权力与女人,永远都是两项必备品一般,能够彻底让一个男人意气风发,满足内心那如同野兽一般的征服感。

    叶大人同样如此,甚至比其他人更是有过之无不及,所以再次体验了一次新郎官的幸福之夜后,清晨的叶大人依旧赖在床上,怀里则是抱着那娇小乖巧的竹叶儿。

    能够感觉那娇小柔软的娇躯滚烫的温度,即便是两人之间已经再无隔阂,即便是昨夜他们已经恩爱一体,但竹叶儿此刻却是在叶青的怀抱内一动也不敢动。

    微微的痛感以及内心的幸福,让竹叶儿此刻心里即是满足又是紧张,作为一个女人,显然,更喜欢被一个男人征服,她同样很享受,昨夜里被叶青征服的快感。

    李凤娘一早便去了孤山,而杏园内在离去了大部分人后,便显得多少有些空旷、寂静,整个杏园就像是成了叶青跟竹叶儿的二人世界一般,与世隔绝。

    临安城内的熙攘与喧嚣,显然也是被二人抛在了脑后,带着幸福与昨夜里过后微微的痛楚,再次被叶青宠幸后,竹叶儿才算是逃脱了叶大人的魔爪,背着叶大人快速的穿衣,而后亲自侍奉着叶青洗漱更衣。

    与此同时,清尘收露后的阳光下,史弥远的府邸内,散步于自家的后花园内,身旁则是一清早便赶过来的郑清之等几名朝堂官员。

    李凤娘去了孤山的事情,早早便被郑清之禀报给了史弥远,以此来让史弥远意识到,他郑清之更适合为临安安抚使的差遣,而不是户部尚书的差遣。

    如今虽然还未真正成为临安安抚使,但郑清之已然把自己当成了临安安抚使的不二人选,向史弥远禀报着皇后前往孤山一事儿,显然就是在实际行动告诉史弥远,只要自己任了临安安抚使的差遣,那么临安城的风吹草动,都绝不会逃过自己的耳目。

    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史弥远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儿,随后在廊亭内坐下,看着郑清之等几人,想了下道:“不必大惊小怪,皇后前往孤山自然是有要事儿,此事儿又岂是我等为人臣者好揣摩的。郑大人以后此事不必告诉我了,倒是这几日,郑大人要多跟工部侍郎杨会理、以及宗正寺丞韩湘州多多走动才是。”

    说完后,看了看旁边一言不发的杨会理跟韩湘州,皇后前往孤山的目的,史弥远几乎已经猜到了,他对于这件事情自然是不会持反对态度,何况,这件事儿在他看来,越早落实对他而言则是越有好处。

    当然,前提条件便是,到时候未来的太子妃,或者是未来的皇后,会从自己选择的这四家里面脱颖而出,如此他史弥远便会成为最大的赢家。

    至于叶青,史弥远这段时间也已经看出来了,显然皇后并不想叶青参与太子选妃一事儿,要不然的话,皇后也就不会一直让叶青在府邸反省,更不会让叶青这么一个堂堂枭雄,连太子的面都见不到。

    在史弥远看来,叶青自从回到临安后,并不是没有想过接近太子,但奈何到现在,却是一直都未能见上太子一面。

    不管是用北地三大都护府的大都护来讨好太子、皇后,还是用其他方式来示好,但最起码到现在为止,不管是皇后还是太子,都不为所动,这让史弥远自然是感到了一些轻松。

    少了叶青跟他在此事儿上的争斗,加上如今他已经派人在这四家,开始教太子妃人选的各种宫廷礼仪,所以史弥远有绝对的把握,未来的皇后以及圣上,必然会更加看重于他史弥远,而绝不会是他叶青,那么如此一来,在接下来跟叶青的争斗中,他史弥远自然而然的就会占据上风。

    史弥远把叶青视为如今最大的对手,以及对于自己是否占据优势一事儿上,都有着极大的自信。

    毕竟,叶青如今跟太子之间的关系,不再像当年跟圣上那般亲密,同样,也不会像圣上信任他那般,得到太子的信任。而最为重要的是,这些年来,叶青虽然因为北伐一事儿功绩卓著,但也如同一把双刃剑一样,在天下人嘴里积攒下相当不错的口碑时,同样也让大部分人把他认定为枭雄。

    所以史弥远相信,若是有朝一日,当今太子成为圣上后,那么对于叶青在北地的权势必然是会极为不满跟充满忧虑,不管是从赵宋宗室的江山绵延上考虑,还是从身为圣上后为朝廷的权威考虑,叶青都只会成为新君的心头刺。

    叶青想要借如今的形势立足于朝堂之上也好,还是想要继续回北地巩固他的影响力也罢,在史弥远看来,只要叶青无法跟太子关系过于亲密,那么未来太子继位后,若是想要立威,或者是彰显自己身为君王的威严,叶青都会首当其冲成为未来圣上的第一目标。

    “可如今太子尚年幼,叶青跟前又有庆王等宗室相拥护,太子即便是如今继位,但……真的敢动北地这棵大树吗?”吏部左侍郎在郑清之等

    人离开后,坐在史弥远的旁边,有些忧心的问道。

    史弥远自信满满的笑了笑,丝毫不着急的说道:“正所谓事在人为。如今太子尚幼,或许还不会有任何的危机感,不会太在意叶青的功高震主。但……再过几年呢?太子哪怕是如今登基为我大宋皇帝,也不会匆忙就拿叶青开刀在朝堂立威的。但……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况是堂堂一帝王?太子即便是如今便继位,但也会隐忍几年,安抚、拉拢其他心腹臣子,一旦觉得时机成熟了,必然是要对叶青动手的。而如今,我们要做的,自然是让太子明白,我们是大宋朝廷之忠心耿耿的栋梁之臣,此乃未雨绸缪,绝非是要做着眼于当下之事儿,而是要策未来之谋,如此我们才能够立于朝堂之上不倒。”

    楼钥有些明了的点点头,而后大悟道:“原来如此,难怪大人您一点儿也不着急在此刻向叶青发难。”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叶青非同小可啊,即便是如今,想要在朝堂之上斗倒叶青,哪有那么容易。何况,即便是斗倒了叶青,恐怕我们这边也会自损八百,到头来岂不是便宜了诸如留正等人?为官之道在于城府、谋略,但同样也在于隐忍,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远的不说,近的看看韩侂胄,在朝堂之上才风光了几年?赵汝愚,同样是在朝堂之上风光了几年?甚至是王淮等人,又是只在朝堂之上风光了几年?如今呢?死于非命的死于非命,被扣叛党罪名的扣判党罪名,唯独王淮下场好,如今却是早已经回老家颐养天年,不再过问朝堂之事儿了。”史弥远的心头带着一丝感慨的说道。

    这些年来,朝廷相位就像是断头台一样,从汤思退开始,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够从朝廷相位上全身而退,几乎都是最终身败名裂,连身家性命都难以保全。

    所以史弥远再傻,也会吸取那些人的教训,何况这又是他最为擅长的事情,也让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欲速不达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那……难道大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叶青回到朝堂之上立足吗?”楼钥心里,不管如何说,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叶青的威名,哪怕就只是单单叶青二字,都会让他不由自主的觉得压力如山一般向他袭来。

    终究是开疆拓土之人,终究是一手收复了诸多疆域,甚至是在与韩党的争斗中,不费吹灰之力就平定韩党的权臣,以他一个吏部侍郎的身份来说,根本不知道面对这般高山该如何下手。

    “此事儿正是我最为担忧的地方,如今被皇后禁足于府,一时之间,即便是我,都有些猜不透,接下来叶青的打算是什么,是借此机会立足朝堂,还是继续回北地。而皇后奉太上皇遗诏让其闭门自省,看起来更像是为他立足朝堂铺路,但……看起来也像是要赶叶青去北地。如今根本无法接近中和巷,更别提知晓叶青到底如何打算了。”史弥远原本还自信满满的神情,在这一刻也变得心事重重了起来。

    虽说从长远来看,他是占据着主动跟上风,但就如同他刚才所言:事在人为。

    即便是如今看起来他占据着主动跟上风,但在过程中,他也不敢有任何的丝毫跟大意,免得让叶青从而扭转被动的局面。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如今史弥远的难题便是,叶青如今接下来的目的,恐怕除了叶青自己,更是没有任何人清楚吧,这自然也是让史弥远忧心忡忡,根本不知眼下该如何应对。

    而就在史弥远坐在廊亭内思索着叶青的目的时,御史林大中却是神色惊慌的小跑着向他跑了过来,匆匆行礼后,便急急开口道:“大人,叶青正在前往皇宫,如今恐怕已经进宫了。”

    “进宫?”肥胖的史弥远此刻的动作看不出丝毫的笨拙来,蹭的一下便站了起来,神色瞬间也变得阴沉了下来:“进宫?他为何要进宫?皇后刚去了孤山,他便立刻进宫?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他?”

    林大中摇着头,向史弥远禀报着,当人们发现叶青时,叶青已经是独身一人站在了东华门处,向着皇宫的方向行去,至于是否能够进入宫内,是否是为了见圣上,林大中自己也不知晓。

    “备马车,立刻进宫求见圣上。”史弥远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叶青本还在闭门自省期间,突然之间在皇后离开临安前往孤山时进宫,这让史弥远不得不谨慎对待。

    何宁门处太监与侍卫司的人,对于叶青伸手递过来的腰牌,也只是粗略的检查了一番,而后便放行叶青进了皇宫,门内的一名太监已经在等候,看到叶青进来后,便立刻堆着笑脸迎了过去。

    “奴婢关仪见过叶大人。”关仪年岁并不大,长得白白净净如同那青丘倒是有几分相似。

    “有劳关中贵人了。”叶青含笑点头说道,此人乃是太上皇跟前太监关礼的另外一个义子,而此时的关礼,则一直在孤山侍奉在皇太后身旁。

    福宁殿前,叶青

    很自觉的停下脚步,看着回过头的关仪,不等关仪说话,便主动说道:“我在此等候便是,还请关中贵人前去通禀一声。”

    “那就请叶大人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禀奏圣上。”关仪脸上的笑容,在叶青看来,就像是画在脸上似的,说假不假说真不真,很像职业性的笑容。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不等叶青打量完福宁殿两侧的景色,关仪那张职业性的笑脸就再次出现在了叶青跟前。

    随着关仪踏入福宁殿内,便看到了来来往往的宫女与太监,而此时圣上赵惇在董贵妃的陪伴下正从里面走了出来。

    “臣叶青参见……。”叶青上前两步便行礼道。

    “卿免礼,卿自回到临安后,也不常来见朕,朕心甚是挂念啊。赶紧赐坐。”赵惇显得很随意跟直爽,丝毫也看不出像是精神不正常的帝王,爽朗的笑容,一身浅黄色的常服,双眼看起来炯炯有神,丝毫无法让人跟那个太上皇下葬之时,竟然都不愿意去送葬的圣上联系到一起。

    “臣谢圣上。”叶青也不推辞,带着跟那太监关仪差不多的职业微笑,再次向赵惇行礼后,在谨慎的在圆凳上坐了下来。

    坐在上首的赵惇有些欣喜的看着叶青,如同是寻常人家来了亲戚一般,乐呵呵的一会儿亲自示意宫女给叶青上茶,一会儿示意宫女把新鲜的水果端上来。

    而旁边一直默不出声的董贵妃,虽然是一脸微笑、做着温婉大方的举止,但目光还是会时不时的看向下方大殿内,孤独一人坐着的叶青。

    对于叶青她并没有什么印象,甚至是只闻其名不知其人,所以今日见到叶青时,心头还是微微一惊,显然他也没有想到,那雄踞北地,被众朝臣视之为枭雄、佞臣的叶青竟然如此年轻。

    而其中,除了叶青那双深邃的眼睛让董贵妃印象深刻外,便是叶青的斑白如霜的双鬓,让董贵妃心里更是震动不已,甚至已经在旁暗暗揣摩着,到底是什么样的压力,能够让一个人的双鬓出现如此跟年纪不相符的白发。

    “卿今日来见朕,朕是真心高兴啊,这么久了,朕见到的都是那些不愿意见到的面孔,今日终于再次见到卿,朕这心里头啊……还是卿对朕最为忠心啊。”赵惇那像是遗传了当初高宗皇帝的下意识动作,一边说话一边拍着自己的膝盖,脸上则是带着十足的笑容,显得十分欣慰跟高兴的说道。

    “臣今日见到圣上,睹圣上龙体康泰,臣心也是十分高兴。”叶青孤零零的一人坐在大殿内,显得特别的突兀。

    “臣今日来,是有一事儿想要禀奏圣上,还希望请圣上裁决。”叶青看着高高在上的当今圣上赵惇,自己则是完全没有了当年每次见高宗皇帝赵构时,那种内心不安的感觉,反而是显得继位坦荡跟从容。

    “朝堂之事儿卿自己拿主意即可,若是无法决断,便呈给皇后裁断便是。朕今日见到你,只想跟卿……。”赵惇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推脱有什么难为情,依旧是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说道。

    “还请圣上恕罪,臣今日并未有幸见到皇后,据说皇后去了孤山。而臣所请圣上圣裁一事儿,也非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当初判党韩侂胄任相时,利用手中职权打压异己,误把忠臣当佞臣给抓进了大牢内。而今判党已伏诛,臣今日刚得知,那被韩侂胄冤枉的临安安抚使谢深甫、临安通判陈傅良等人还在大牢内,所以……还请圣上恕他们几人无罪释放才是。”叶青并没有提及绍兴通判谢渠伯,便是怕万一提及绍兴二字,再惹得这位神智时而清楚时而不清楚的圣上大怒,那么到时候可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董贵妃敏锐的察觉到了叶青话语中的漏洞,神情之间微微愣了下后,便又再次露出那温婉大方的笑容,本想要微微侧身提醒一下赵惇,可当目光扫过叶青时,看到叶青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正不加任何掩饰的直直注视着她时,心头瞬间一震,急忙再次坐正,不再去提醒圣上赵惇。

    “判党即已伏诛,那么被其无线的臣子自然是该放,卿有心了,朕依你便是。不过……。”赵惇话语一顿,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看着正巴巴望着他的叶青,哈哈大笑了几声后,才道:“此事儿朕让卿亲自去办。但今日卿必须留下来,陪朕说说话,喝上几杯如何?你我君臣二人谈谈心……。”

    “禀圣上,不知臣是否有叶大人这般福气,请圣上赐臣几杯水酒?”史弥远跟随着另外一名叶青并不认识的太监,站在福宁殿门口,一边向赵惇行礼,一边恭敬的说道。

    “那是自然,卿免礼,赐坐。”赵惇微微晃动着身子,显然是想要看清楚,在大殿门口说话的是哪个臣子。

    随着史弥远那肥胖的身子挪进来,在叶青旁边站定后,大殿上首的赵惇笑声则是越发的爽朗起来,嘴里连连喊着好好好,今日君臣三人一定要一醉方休。

1077 间歇

    董贵妃看着在叶青跟史弥远离去后,依然意犹未尽,显得有些兴奋的当今圣上,心头却是隐隐有些忧虑。

    虽然她不知朝堂政事,但这几年来,一直都是她大部分的时间陪在圣上身边,多多少少的对于朝堂形势也是了解一些。

    所以今日叶青出现在福宁殿时,董贵妃便感到有些惊讶,而当史弥远也出现在福宁殿时,董贵妃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心里就不由自主的充满了不安与忧虑。

    叶青回到临安如此之久,但加上今日不过才见过五次圣上,而史弥远虽然常在临安,但像今日这般来求见圣上,也是透着古怪的气息。

    圣上所设的宴席上,虽然君臣三人有说有笑,董贵妃也有幸陪伴于跟前,但席间的气氛总是透着一丝的古怪。

    圣上可以毫无顾忌的大声说笑,叶青跟史弥远可以随时附和着圣上,但董贵妃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当叶青跟史弥远说话时,那针锋相对的感觉,让董贵妃的眼前却是会出现刀光剑影的错觉。

    叶青与史弥远几乎同时来求见圣上,这件事情本身就没有那么寻常,在董贵妃的猜想中,二人的同来必然是跟朝堂之争有关,可身为一个后妃的她,却只能是眼睁睁看着此事儿发生,甚至就连提醒圣上几句,她都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圣上神智时而清晰时而糊涂,但只要有一个宽松的环境时,圣上大部分时间倒是能够如常人一样,可一旦涉及到朝堂之事儿,或者是一些能够让其感到压力的事情时,当今圣上赵惇就会变得极为敏感跟警惕,完全就会是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自太上皇驾崩后,圣上龙体则是日渐康健啊。”史弥远有意无意的在叶青面前,再次提及太上皇一事儿。

    叶青则是笑了笑,不以为意道:“史大人今日如此这般,难不成还想要栽赃叶某不成?”

    史弥远抚摸着自己肥胖的肚子呵呵笑了笑,道:“那夜之事儿你我心知肚明,叶大人又何必否认呢?”

    “非是叶某否认,而是叶某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太上皇的事情。至于那夜太上皇受到惊吓一事儿,也是因判党韩侂胄而起,跟叶某并无一点儿关系。”叶青就像是忘记了那夜他做过什么一样,所有不利于他的事情,都被他推到了韩侂胄身上。

    自然,史弥远也知道,也就盖棺定论的事情,想要以此来诘难叶青,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之所以如此做,自然还是因为今日,叶青在圣上跟前,硬是讨到了一道赦免谢深甫等人无罪的圣旨。

    虽然在席间,史弥远已经竭尽全力的阻止此事儿发生了,但最终的结果,依然是圣上爽朗的亲书奏章,免了被韩侂胄等人嫁祸的谢深甫几人的莫须有罪名。

    而史弥远也很清楚叶青如此做是为了什么,当年叶青诛杀赵汝愚时,留下了留正在朝堂之上,成为了他史弥远跟韩侂胄朝堂之上相争时,都不得不顾忌的一个人。

    如今叶青求圣上赦免了谢深甫等人,完全是同当年一样,是要在朝堂之上给他史弥远,找到一个合适的对手。

    但于史弥远而言,自然是也有让他高兴的事情,那就是通过叶青为谢深甫等人求情一事儿,最起码让他看清楚,叶青接下来的目的,真如当初他两联手时所言那般,志不在朝堂。

    叶青不谋朝堂一席之地,对于史弥远而言,绝对是一个好消息,所以相比较下,留正、谢深甫为首的朝堂潜在对手,史弥远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叶青想要借着留正、谢深甫以后在朝堂之上牵制史弥远,史弥远则是把希望放在了太子身上,希望太子继位后,拿叶青立威,如此一来的话,不管如何权衡,史弥远都觉得他依旧是占据了上风。

    两人不再像从前那般,还会有很多话说,如同一山难容二虎一般,从皇宫内走出来的两人,这一次明显话语就少了很多,大部分的时间不过是微微试探彼此一两句,而后便是报以神秘莫测的笑容,如同两个城府深沉的老狐狸一般,在心里默默算计着彼此。

    史府的马车接走了史弥远,叶青沿着长长的宫墙走了好一会儿,墨小宝的马车才缓缓驶过来。

    在杏园跟竹叶儿独处不过两日的时间,在孤山并没有长时间停留的李凤娘便直接回了皇宫,而竹叶

    儿也因此独自一人从杏园回到了皇宫。

    叶青返回中和巷的府邸,继续闭门不出。

    八月剩余的时间便依旧是如温吞水一般,在悄无声息、无风无浪中缓缓流逝。

    到了九月时,毕再遇拿着当初叶青在皇宫求来的圣旨,赦免了谢深甫、陈傅良以及谢渠伯三人。

    只是当三人刚刚出狱后,便被吏部侍郎请到了吏部,而后不知道到底谈了些什么,直到晚间,谢深甫等人才回到了自己府里。

    到了第二日朝会结束后,谢深甫等人官复原职,谢渠伯再次走马上任前往绍兴,继续任自己绍兴通判的差遣。

    一直做着临安安抚使美梦的郑清之,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出大殿,即便到了现在,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努力了月余时间,到最后竟然还是一场空,临安安抚使的差遣还是回到了谢深甫的手里。

    而在第三日,谢道清在送走了其父前往绍兴后,才再次来到叶府道谢,不过这一次依旧如同以前一样,并没有见到叶青,依旧是那个漂亮的都让她感到自卑的叶夫人,热情的接待了她。

    谢深甫没有登门拜谢叶青,陈傅良想要登门拜谢,但奈何,他自己不过是一个临安通判,虽然在其他朝臣眼中,已经是一个高官,可相比起叶青等有限几人来,陈傅良却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能够登门叶府。

    钟晴送走了谢道清,回到后院的时候,叶青正与芳菲逗着钟叶,看着钟叶天真无邪、笑的灿烂的样子,钟晴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满足与幸福。

    在芳菲带着吵闹着要出去的钟叶离开后,钟晴才在叶青跟前坐下:“为何不见那小丫头?”

    “谢深甫跟朱熹等人关系如何?”叶青没有回答问道。

    钟晴想了想,而后才说道:“应该算是认识,并没有什么交往。朱熹自从不再为官后,对于朝堂官员都是不屑一顾。”

    “不见那小丫头,是因为我现在还不知道留正是否已经说服了谢深甫,还不知道谢深甫对我的态度。若是他官复原职后,还要在朝堂之上与我为难,我就不得不下狠手了。”叶青往躺椅上一躺,钟晴很自觉的往下压了压躺椅,而后看着叶老爷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微微的叹口气,钟晴打量着诺大的叶府:“这种日子何时才能是个头啊,朝堂之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永远都没有个结束……。”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何况是朝堂之上的利益之争?既然选择了,那么就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叶青也跟着叹气,临安呆久了,人难免就会变得懒惰起来,不过好在,北地的各种文书倒是让他一直能够在脑子里紧绷着那一根弦。

    “朝堂之上,如你所料,庆王、新安郡王、留正已经上书劝谏,但圣上却是不愿禅位。”钟晴下意识的再用力的压了下那躺椅的扶手,而后继续说道:“今日听说,在朝堂之上圣上直呼你的名字,让你前来护驾。”

    “无法理政、未能执丧,群臣对于圣上当初的选择尤为心寒。这些年来,因为太上皇的关系,一些臣子一直只能干看着,如今既然有人站出来了,那么以后只会越来越多。一旦……皇太后跟太皇太后认为时机到了,必然会回临安的。”叶青也跟着叹气说道。

    当初跟李凤娘便提及过,而也帮李凤娘想了办法,但如今这些都需要时间与时机,这些都不是人力想为便能够立刻做到的。

    钟晴同样是有些无奈,她不喜欢李凤娘,觉得这个女人野心太大,甚至是还有些刻薄,所以看到叶青在这件事儿如此帮李凤娘,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但反过来想想叶青与太子之间的事情,却是又让她心里多少平衡了一些,只是……她一直觉得,这样下去的话,未来就像是有一个很大的黑洞在等着叶青一般,总是让她觉得不踏实。

    “等这边事情了结的差不多了,我跟你去济南可好?”钟晴突然低头,看着躺椅上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叶青,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并没有凌乱之处外,才开口问道。

    “为什么?”叶青脱口而出道。

    不过当他说出口的霎那间,叶青便已经有些后悔了。

    其实他很清楚钟晴此时在临安的处境,随着太上皇的驾崩一事儿,跟他叶

    青脱不开关系外,从而也让钟晴有些难以面对,一直把她当作膝下女儿的皇太后跟太皇太后。

    “突然想要去你一直守护的北地看一看,这么些年来,只从你们口中,或者是说书人的口里知道北地是一个什么地方,但真正的北地是什么样子,我想要亲眼见见。”钟晴低头看着叶青温柔笑道。

    “那你的心头肉钟叶怎么办?也带到济南府吗?”叶青双手枕在脑后,而后一条腿直接放在了旁边钟晴的双腿上。

    看着叶老爷伸过来的腿,钟晴无奈的白了一眼,而后便开始替自己的夫君按摩着,一边道:“俗话说慈母多败儿,若是让他一直跟着我,谁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儿,再加上有你这么一个纵容他的父亲,这要长大了岂不成了混世魔王?所以……放到扬州吧?”

    “唉……。”叶大人长叹一口气,而后懒懒道:“我家倾城都快要成老妈子了,不过这样也好,让他们兄弟姐妹待在一起,总比以后长大了过于生疏一些好。”

    钟晴有些不满的在叶青大腿内侧掐了一下,不过叶大人皮糙肉厚,只不过是微微瞪了钟大美人一眼,便见钟大美人继续说道:“我已经跟倾城商议过了,她没有意见,也很想见见钟叶。”

    “只要你这做娘的,放心自己的心头肉跟你分开,我自然是没有意见。”叶青懒懒的说道。

    钟晴瞬间、立刻眼圈变得有些通红,不由自主的拍了下叶青的腿,嗔道:“谁都像你似的这般没心没肺!”

    看着钟晴那瞬间有些通红的眼睛,叶大人只能是无奈的叹口气。

    而钟大美人,眼泪儿下一刻便从眼眶内滑落了下来,这几日,只要一想到自己将要跟钟叶分开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心就像是被刀割一样痛,甚至比与叶青分别都要让她觉得疼。

    既怕钟叶会想自己,又怕自己会想钟叶,又怕钟叶不听话,不睡觉哭着喊着要找她,总之,各种各样的可能性,都被为人母后变得多愁善感的钟晴想了一遍。

    每一次想起这些时,都会让她心如刀绞,但却是不由自主的,总是会去想她跟钟叶分别后的种种。

    “太子若是继位,你会支持吗?”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钟晴,岔开话题问着已经坐在她旁边,搂着她的肩膀安慰她的叶青。

    “自然是支持,不过……如今已经是水到渠成了,用不着我再做什么了。”叶青微微叹口气,李凤娘是决计不会让自己站在朝堂之上,看太子登基为帝的。

    所以一旦圣上同意禅位,那么自己也就该离开临安前往北地了。

    “你觉得此事已经毫无回旋的余地,是势在必行了?”钟晴多少有些不以为然,毕竟太子如今不过才十二岁,这么早便登基,真的能够在朝堂之上明断是非,处置朝政吗?难道不是到最后,依然还是皇后李凤娘把持朝堂?

    “你去过孤山,见过皇太后跟太皇太后,难道你还从她们二人身上看不出来,逼迫圣上禅位一事儿已经是势在必行了?”叶青放开钟晴的肩膀问道。

    钟晴默默的点点头,犹豫良久后,才侧目看着叶青道:“总是觉得……如此让太子登基为帝,而你又立志于北地,对你不是有利之势,有些怕以后太子会被奸人所惑……。”

    “可眼下我也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北地边地蒙古人、金人虎视眈眈,朝堂之上又是如今这幅局面,放弃哪边于我都不会有利。何况……北地是我叶青一手收复,如今若是为了朝堂之利,而弃北地于不顾,一旦金人跟蒙古人南下,北地三大都护府无法支撑,使得百姓再次陷入战乱之中,那时候百姓会骂得可不是朝廷,而是稳坐朝堂之上的叶青了。这个骂名我背不起。”

    叶青长叹口气,与并肩而坐的钟晴手牵着手,有些感慨道:“其他我叶青都不怕,唯独怕的是,天下人以为我叶青只是以北伐作为立足朝堂的跳板。怕陷入战乱的百姓,指着我的鼻子说:早知如此,你叶青又何必收复北地?你不收复北地,虽然我们在金人治下过的不怎样,但也不至于饱受战火摧残……。”

    叶青有些无奈的摇着头,其实……百姓不知道,就算是没有叶青收复北地,金人治下的北地,同样也会在不久的将来,被蒙古人的铁骑践踏摧毁。

1078 人心人性

    绍熙五年九月十日,原本一直在曲阜等地奔波的朱熹,突然被朝廷召回到了临安,任观文殿大学士以及侍制兼侍讲,于宫内陪伴于太子赵扩身边。

    叶府内,朱熹神情之间颇有春风得意之色,向叶青感慨着太子对于理学的尊崇,以及他在赴任后要教授太子的一些学识。

    叶青坐在一旁只是默默的听着,时不时的偶尔隐忧的皱皱眉头,但始终没有把心里的忧虑说出来。

    太子赵扩好学是真,尊崇朱熹所创理学也是真,但……这些并不能代表朱熹从此就可以平步青云,在朝堂之上实现自己的抱负理想。

    大学士与侍讲虽是太子身边之人,但同样也是极其危险,正所谓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朱熹这般迂腐之人,即便是曾经在朝做过官,但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显然也绝不会适合他生存。

    何况,太子如今还不曾继位处置朝政,那么其心里对于学识自然还是处于理想主义的状态,一旦继位为君,在朝堂政事的现实处境中,开始慢慢认识到政治跟理学之间的冲突时,到时候自然而然的就会对朱熹弃之而不顾。

    “先生打算什么时候进宫侍讲?”叶青含笑问道。

    “今日老夫刚回临安,第一时间便是先告知你此事儿。这些年在北地,见识到了叶大人的卓越功绩,老夫心内钦佩不已。而且老夫也知道,如今叶大人在临安处境颇为艰难,以后若是有需老夫帮助之处,还希望叶大人莫要客气才是。”朱熹的话语此时要比从前显得硬气了很多。

    “多谢先生一番美意,若是叶某有事儿必然会第一时间打扰先生。”叶青起身,而后亲自送朱熹到府门外。

    朱熹回头,看着叶府开中门迎他入府,而后同样是开中门恭送他出府,心头一时之间颇有得意与成就之感,谁能够想到,如今已经快要接近花甲之年的他,竟然有朝一日还会屹立于朝堂之上。

    随着朱熹的马车远去,叶府的大门才缓缓关上,刚刚转过身的叶青,就看到钟晴神色严肃、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怎么了?”叶青经过钟晴身边问道。

    “前几日你问起我朱熹跟谢深甫之间可有交往,是否就已经知道了朱熹会被朝廷召回临安?”钟晴跟在叶青身后问道。

    叶青点点头,并没有否认道:“不错,我本以为像朱熹这般迂腐之人,应该跟谢深甫这样的文人官员臭味相投才是,倒是没有料到,他们竟然并没有什么交往。”

    “是你建议皇后召朱熹回临安的吗?”钟晴继续紧跟叶青身后问道。

    叶青摇摇头:“这是太子的意思,因为除了朱熹,太子还召了其他数位所谓有学识之人进宫侍讲。如此看来,太子也已经知道,朝廷有意让他在这个时候继位了,或者……是李凤娘已经跟他挑明了。”

    钟晴依旧隐隐感到一些不安,虽然她没有看见叶青跟朱熹在厅内说话时的样子,看叶青开中门迎送朱熹,这在钟晴看来,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你真的不打算参与朝堂之事儿?”钟晴拽住继续往前走的叶青的衣袖,神色比刚才还要严肃了几分问道。

    钟晴心头有种感觉,叶青像是知道一些什么旁人不知道的事情,或者是……如今他不参与朝堂之事儿,并非是因为皇后李凤娘的阻止,而是因为他本意就是想要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戏。

    “怎么了你这是?”叶青看着钟晴那严肃的神情,心头微微有些发虚道。

    有些事情显然无论如何的改变大环境,但依旧会遵循着原有的轨迹缓缓向前推进,太上皇的死与原有的历史吻合,同是绍熙五年,而太子赵扩的继位、圣上赵惇的禅位同样是在绍熙五年。

    朱熹也确实被召回到了临安,再次入仕上朝,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实是:太子继位之后改元庆元,而后便是发生了有名的庆元党禁,朱熹不过在朝四十六日,便被罢免了所有的差遣,再次成为一介布衣。

    “总感觉你有什么事儿瞒着我?”钟晴蹙眉,上下打量着叶青道。

    叶青笑了笑,自然不能跟钟晴说,他知道接下来会有庆元党禁发生,从而彻底让朱熹对朝堂仕途绝望死心。

    想了下后说道:“因为我不觉得朱熹这次被召回于他有利,但朱熹的春风得意你也看见了,这个时候我若是提醒他,他必然也不会在意,甚至还会对我怀恨在心,以为我是在嫉妒他……。”

    “你认为朱熹会是那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吗?”钟晴反问道。

    “说不好,或许不是吧。但我只知道,当一个人的眼前是困境的时候,你的建议无论对错他都不会在意。而当一个人的眼前是一片康庄大道时

    ,你若是建议阻止他,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会认为你是在为他着想,更别提有人会认为你的建议是对的了。地上有一张数额颇大的银票,你告诉乞丐别捡,小心有人告你偷窃,乞丐或许会听,甚至还会感谢你提醒。而若是官员、商贾等人,看到这张银票时,你告诉他别捡,小心有人告你偷窃时,他会怎么想?”

    叶青看着有些发愣的钟晴,叹口气笑着道:“不错,官员跟商贾会认为你想要把那张银票占为己有,因此他会因为你的建议而对你怀恨在心,绝不会认为你的建议是善意的。因为乞丐没有一张银票的野心,他的野心只是吃饱这一顿饭而已。但官员与商贾等人不同,他们的野心甚至不止这一张银票,捡到了甚至还会嫌少,更别提阻止他了。朱熹一直都对朝堂有着野心,只不过……能力配不上心中的野心罢了。这个时候,不论我给他何种建议,他都不会当成善意的。所以,我又何必提醒?”

    钟晴蹙眉,神色之间有些鄙夷叶青,但奈何,叶青说的确实在理,甚至在钟晴想来,即便是换作她,她也会认为那个提醒她的人是心怀不轨。

    “就你歪理多。”钟晴无奈的撇撇嘴,而后想了下道:“原本还以为你跟朱熹因为在曲阜一事儿,已经意气相投了,甚至人家到临安后,第一时间就把此事儿告知你,但你……总觉得这样好像不对。”

    “我跟朱熹成不了朋友,更不会是知己。理念不合暂且不说,就是朱熹是否真心的赞成我在北地的种种举动,都是一个未知数。之所以今日会第一时间来府里,不过是想要告诉我叶青,他朱熹不再是从前那个朱熹了,曲阜的事情我叶青应该看他的面子给予一些方便了,而不是这两年那般,一直都是他们低声下气的求辛弃疾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了。”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钟晴有些不满的对叶青说道,而后便掠过叶青往后院走去。

    听着钟晴对自己的不满,叶大人自然是也不会客气,就在钟大美人与他擦肩而过时,一只手便用力的拍在钟大美人的翘臀上,吓得钟晴惊呼一声,面色通红的急忙看向四周,深怕被人看见,他们夫妻二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如此暧昧。

    而此时的史弥远府邸内,另外一位观文殿大学士闫克己,此时正在听从着史弥远的教诲,毕竟,明日起,他也要在太子赵扩身边作为侍讲了。

    而当史弥远得知,朱熹也回到了临安,成为了侍讲之一后,原本还如同弥勒佛似的笑脸,渐渐便阴沉了下来。

    “郑清之有几日没有来我府里了吧?”史弥远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对于郑清之的不满溢于言表。

    自从谢深甫、陈傅良官复原职,郑清之想要任临安安抚使的希望落空后,史府这些日子就少了郑清之的身影。

    毕竟,若是在朝廷还未下旨给谢深甫、陈傅良官复原职之前,郑清之可谓是一整天一整天的呆在史府,大事小情几乎全部包在了他的身上,因而也不知道到底资助了史府多少银两。

    可自从谢深甫、陈傅良官复原职后,失魂落魄的郑清之,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史府内。

    “是好久没有来了。”闫克己想了下说道。

    “还真是一介书生啊,跟朱熹的德行几乎是一模一样啊,还真是有奶便是娘。想当初,为了能够任临安安抚使的差遣,我史府的门槛都快要被他踩断了,如今见已无希望,竟然是一次也不来了。史某还真是养了一条好狗。”史弥远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身为朱熹的学生,他显然也没有想到,郑清之竟然连朱熹的德行都一起学了去。

    “也或许是郑大人家里有事儿……。”闫克己自然是不敢把话说的太死,何况这些时日,他还指望郑清之去他府里,指使着那几个宫里出来的宫女,教她女儿一些宫廷礼仪呢。

    “算了,不说他了。”史弥远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整理了下思绪后说道:“明日既然在太子身边任侍讲,相信闫大人应该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吧?自然,教授太子那是你的重任,不过……朱熹也需你多加留意才是。”

    “史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不会让史大人失望。”闫克己心头微微一震,显然史弥远也是怕郑清之这个朱熹的学生,透过回到朝堂之上的朱熹来巴结太子啊。

    而且如今谁人不知,太子继位已经是早晚的事情了,这些时日里来,自从庆王赵恺、新安郡王以及右相留正上书请柬圣上禅位后,前两日史弥远也是以同样的方式上书朝廷,劝谏圣上禅位,从而引的那日在朝堂之上的圣上,不顾众多大臣的劝解,在大殿上直呼要让叶青护驾。

    庆王赵恺、新安郡王,以及史弥远还有留正上书的做法,在其他朝臣看

    来,他们四人劝谏圣上禅位,更像是在通过此举来示好太子,以及那自韩侂胄伏诛后一直空着的左相差遣。

    史弥远对于左相差遣的呼声最高,这自然与他在朝堂之上早就培养一众党羽有关,而留正、庆王、新安郡王三人的心思,虽然有些难猜,但奈何两个是宗室,一个是右相,所以也让其他朝堂官员,开始在私下里偷偷议论着,如今左相的位置是他们四人在争夺。

    “对了,史大人,还有一事儿,下官差些给忘了。”闫克己想了下,而后道:“明日在宫内,太子会率先召见我等侍讲十人,而后还会召见……叶青叶大人,这是否意味着,朝廷对于叶大人的禁足已经到了期限?”

    “在北地叶青都可以不听朝廷的节制,如今在临安,叶青难道就真的听了朝廷禁足他的旨意?若是真被禁足自省,他又怎么会独自一人跑进宫里见圣上?如今圣上在大殿上这么一嚷嚷,吵闹着要让叶青护驾,不愿意禅位于太子。而太子若是有意继位的话,那么必然是要召见叶青了。不必理会,想必过不了多久,此人就该从临安消失回他的北地去了,朝堂之上,终究是还没有他叶青的立足之地。”史弥远的神情,再提及叶青后则是显得有些得意了起来。

    这是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的事情,甚至史弥远还有些暗自庆幸,自己那日与叶青先后 进宫后,便在这几日里果断的选择了上书劝谏圣上禅位,从而使得自己在最后关头,终究是躲过了太子跟皇后会因此而对他产生的不满。

    而叶青却是就像之前太上皇禅位,圣上想要继位时一样,再一次在朝堂之上表现的比别人都慢了一步。

    当年太上皇禅位、圣上继位,叶青则是坚定的站在了太上皇那一立场,但最后又如何?虽然在北地获得了极大的自由,但最终呢?不还是差点儿被太上皇诛杀于宫里?

    如今叶青竟然还不长记性,在这个朝堂上的关键时刻,依旧是没有表明立场。

    如此不上书劝谏圣上禅位的态度,本来就会让太子跟皇后感到不满了,再加上圣上因为群臣劝谏他禅位一事儿,在朝堂之上大呼小叫着要让叶青护驾,如此一来,叶青在太子心中显然绝不会留下什么好印象。

    所以史弥远甚至都能够看到,未来一旦太子继位,必然会对叶青怀恨在心,甚至是等时机成熟后,必然会第一时间来对付叶青。

    所以想起叶青在朝堂之上一直都是后知后觉的处境,史弥远的心里就有着说不出的舒畅,他当然极为乐意看到叶青跟太子之间不和,甚至是太子记恨叶青,这于他史弥远而言,绝对是一件有利无弊的事情。

    “所以太子召叶青进宫觐见……?会是让叶青上书请圣上禅位,还是说会……严厉警告叶青?”闫克己反复思索着说道。

    “那就要看太子跟皇后的城府了,这个时候……正所谓欲速不达,叶青终究是叶青,节制着整个北地,不管是我朝廷还是皇后、太子,都轻视不得。所以啊,我猜想,明日叶青进宫,恐怕会是皇后跟太子好言相劝,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叶青施压逼迫。晓之以情动之以礼,才是太子跟皇后该面对叶青的手段。若是这点儿城府都没有的话,那恐怕以后想要对付起叶青来,也会艰难很多了。”

    “暂时安抚下叶青,让叶青以为太子跟皇后并没有对他叶青不满,从而使其放松警惕,而后在必要的时候给予叶青致命一击?”闫克己循着史弥远的思路猜测道。

    “谁知道呢,这些事儿就让太子跟皇后操心吧。不管如何,我等看戏就足矣,不管太子跟皇后用什么手段逼迫叶青,只要结果不会改变就行,过程对于我们并不重要。”史弥远的心情,在把郑清之这颗老鼠屎抛之脑后后,便瞬间变得轻松了起来,而一想到叶青这在朝堂之上又慢了一步后的形势,心情则是立刻就变得舒畅了很多。

    叶青自己不表态、不上书劝谏,而且加上圣上在大殿上对着群臣这么一嚷嚷,让叶青赶紧前来护驾,正如叶青跟钟晴做的那个比喻一样,这个时候的人心、人性……太难以捉摸了,恨你还是谢你,没有人知道人家会是怎么想的。

    就如同现在的钟晴,在得知明日叶青也要进宫后,便把叶青刚刚给她做的比喻,原原本本的给叶大人叙述了一遍,多日里的心神不宁,也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原因,那就是叶青如今在朝堂之上的不表态,才是让她钟晴心神不宁的罪魁祸首。

    自然,钟晴想的要比史弥远等人更多一些,毕竟,有些事情,只有有限的几个人在猜测中给予了认定,虽然没有人捅破那层窗户纸,但……事实就是事实,而这样的事情,钟晴显然不愿意看到,有朝一日会发生。

1079 太子

    眼下在太子继位、圣上禅位这件事情上,叶青所面临的处境就是,他能够做的都是无法摆到明面上,甚至是无法让更多的人知道的事情。

    原因就是叶青在北地的势力以及他北地节度使的身份,使得他不能像其他朝臣一般,在这件事情上选择上书劝谏圣上禅位。

    叶青上书,必然会引起朝臣的反对,必然会使得这件事情走向相反的方向。毕竟,他北地枭雄的这一层身份,让他不管在朝堂之上做什么,都会被人不自觉的认定为是为他谋去利益。

    自然,这也跟他多年来不在朝堂之上有关,除了有限的几个衙门被他拉拢了过来外,但还有更多的衙门官员是受史弥远所拉拢,而叶青若是想要在朝堂之上拥有人数上的支持优势,对于眼下的他而言,根本是完全无法做不到的事情。

    史弥远经营朝堂多年,在朝堂之上的势力根深蒂固,而拥有的影响力,就如同叶青在北地的影响力一样,绝不是轻易就能够打破的。

    大宋朝廷拥有众多衙署,虽然并不是每一个衙署都像六部、大理寺等这些衙署这般位高权重,颇有影响力。但他们的存在就如同话语权一样,虽然没有真正的看得见的权力,但同样可以伤人于无形,可以左右朝堂形势。

    大宋朝重文抑武,这么多年来绝不是单单凭靠叶青一个人,在短时间内就能够扭转过来的。

    自立国以来,文人在朝堂之上所造的根基,也绝非是一个武夫枭雄就能够轻易瓦解的。

    正所谓人言可畏,御史、言官就像是掌控天下舆论的机构一样,而且往往都是由文臣所任,武将在朝廷的话语权极少极轻,就如同每一个朝代一样,手中拥有重大权力的部门,几乎都没有什么话语权。

    文人治国的方式,更是如此,他们并不怕手里拥有兵权的武将,但他们却怕跟他们一样,依靠一张利嘴就能置人于死地的“同类”。

    大宋朝廷的众多衙署,就如同后世的各个媒体机构一样,他们手里掌握着话语权与舆论走向,是非对错并不在公道之间,只在于利益之中,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本事儿,绝非是一个像皇城司这样的机构就能够抗衡的,更别提还是远在北地的各路大军了。

    所以叶青这些年,虽然看起来极为风光,同样也位高权重,但即便是如此,他也不敢公然跟整个朝廷为敌,反而是通过种种方式来向朝廷表达自己的忠诚,也正是出于对其他衙署的忌惮。

    他们或许别的本事儿没有,或许让他们治国安邦,救民于水火之中,他们就会表现的如同猪一样蠢,但奈何,他们手中掌握着可以让天下百姓对你唾弃谩骂的话语权,就像是套在武将脖颈上的枷锁一样很难挣脱。

    “一个你看不起的衙署,一个看似毫无作用的衙署,或者你觉得它的存在可有可无,但……。”叶青指了指头顶,而后继续道:“当你成为统治者的时候,你便会知道,养这些人对你统治江山是多么的有用了。”

    “那你……你觉得明日太子会不会对你……对你心生怨言?”钟晴有些无力的叹口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她是真的过够了。

    “不知道。”叶青想也不想的说道:“即便是皇后,亦或者是我亲口告诉太子,在这件事情上我做了些什么,但那些事情……如让庆王、新安郡王上书圣上禅位,以及让李凤娘硬着头皮去孤山等等,都是一些看不见摸不到的事情,比起一封看似实实在在劝谏禅位的奏章来,虽然作用很重要,但……谁会在意呢?是乞丐还是官员,在太子没有表现出来之前,没有人知道太子对我叶青是感激还是埋怨。”

    “明日你即便是对太子坦诚相待,而太子若是不相信,那么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因为……劝谏圣上禅位的臣子之中没有你叶青的奏章。而这若是发生,那么必然会让你陷入到被动之中。本就不曾理会过朝堂,这些年来,虽然在朝堂之上也经营了一些人脉,但比起朝廷之上众多的衙署来,大理寺、兵部、刑部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不过是手里的权力对于北地而言显得重要一些。”钟晴觉

    得自己太阳穴隐隐发胀,朝堂之上的事情,随着地位越高,显然麻烦也就会越来越多,绝非是表面那般看上去很轻松的样子。

    “君与臣,一个臣子不管手里的权力有多大,但终究是处在被动的形势下,不管如何,在天下人心里,一个臣子不论对于江山社稷有多大的功劳,但一旦是涉及到了江山二字,那么这个臣子的处境便会如履薄冰,更加被动。要么反要么死。”叶青叹口气,同样,他也在为明日见太子一事儿而苦恼。

    自然,还有一层原因是,他根本没有机会跟太子来修复,可能出现的君臣不和的事情,因为,一旦圣上同意禅位,而那时候便是他离开临安,前往北地的时候。

    即便是自己不愿意去,但新君为了自己的威严,必然也不会让自己在临安做过多的逗留。

    而此时的皇宫内,在李凤娘的陪同下,阅完今日奏章的太子赵扩,看了看那些臣子劝谏圣上禅位的奏章后,便有些疑惑的对李凤娘问道:“母后,儿臣……儿臣为何没有在这些奏章中,看到那叶青上书父皇禅位的奏章?”

    李凤娘慈爱的看着微微皱着眉头不解的赵扩,笑了笑道:“他不需要上书你父皇,何况,这些奏章中,有很多人都是因为他才会上奏你父皇禅位的,他做的……。”

    李凤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跟赵扩说,顿了下后还是说道:“他做的远远比上书这些奏章的臣子要多的多,所以明日你单独召见他的时候,绝不能对他表现出丝毫的不满来。”

    赵扩默默点头,而后转头看了看那高高的奏章,乖巧的说道:“是,母后,儿臣会谨记的。”

    正所谓知子莫若母,看着赵扩的神情,还带着一丝的不解,李凤娘微微叹口气,而后继续对赵扩说道:“等你再长大些后,知道该如何处置朝政、熟悉朝堂后,你就会明白了。总之,记住母后的话,叶青所做的才是关键。是他说服了庆王、新安郡王以及右相留正等人来劝谏你父皇禅位的。”

    咬了咬自己那薄薄的嘴唇,赵扩再次默不作声的点点头,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出声说道:“儿臣谨记。”

    看着离开慈明殿,要继续去读书的赵扩的背影,李凤娘的心头也隐隐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但这个时候,她只能够寄望着自己,慢慢来解开赵扩心头的不快,以及期望着随着赵扩长大,在熟悉了朝堂后,能够自己去理解这件事情。

    一个人有些发呆的愣了一会儿,缓过神来后,李凤娘还是微微叹口气,而后对竹叶儿说道:“去趟叶府吧,把今日太子的问题跟叶青说一遍,让他有个准备。”

    竹叶儿点头应是,在太子赵扩问李凤娘的时候,竹叶儿实则心头同样是有些不安,毕竟,一向乖巧的太子,从来不会质疑什么,但今日,竟然质疑到了叶青身上,这让她也不由的替叶青捏了把汗。

    钟晴第一眼看到竹叶儿的时候,便发现了竹叶儿好像哪里不对劲,因为李凤娘的关系,所以钟晴看竹叶儿的眼光,不管是何时,都会多多少少的带着些敌意。

    所以当竹叶儿在钟晴的注视下,脸颊越发的涨红,内心越发的忐忑之时,钟晴瞬间有些明了,暗中狠狠的在叶青腰间掐了一把,而后在叶大人疼的倒吸凉气时,低声冷哼道:“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竹叶儿很懂事儿,也很恭敬,不管是面对钟晴还是叶青,即便是他们二人之间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情,但竹叶儿在礼节的拿捏上,依旧是如从前那般恰到好处。

    钟晴即便是心里再鄙视叶青,再跟李凤娘过意不去,哪怕是也对竹叶儿抱着一丝丝的敌意,但最起码在明面上还是对竹叶儿颇为客气。

    毕竟,她跟李凤娘时不时的冷嘲热讽彼此之时,竹叶儿也从来没有在表面上偏向过谁,更没有接着李凤娘的凤威,在她钟晴面前骄横跋扈,反而是不管什么时候,都对她表现的格外恭敬。

    “叶儿姑娘快请坐。”钟晴一边说一遍示意丫鬟奉茶,而后看着明显是在她视线下有些不自在的竹叶儿,在竹叶儿旁边拉着竹叶儿的手,拍了拍说道:“叶儿姑娘不必拘谨,这里并不是

    皇宫,也没有人把你当奴婢看,坐下来说话便是。我正好还有些事儿,小家伙一直在后院哭闹,我先过去看看。”

    “是,夫人,叶儿只是来……来……。”竹叶儿目光闪躲,有些不敢看钟晴的眼睛。

    直到钟晴离开后,竹叶儿才重重的吁了口气,在叶青再次示意后,才在叶青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随着丫鬟把茶杯放下退出去后,整个厅内就剩下了她跟叶青二人,竹叶儿自然是心知肚明,这必然是钟晴可以支开了所有人,给她留出了单独跟叶青说话的空间。

    “突然过来,可是皇后有什么事儿?”叶青心里,同样也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竹叶儿,两人之间已然发生了那些事情,而加上事情过后,又是一连数日不曾见面,这今日一见,竟然是有些尴尬,甚至还不如从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

    随着竹叶儿照着李凤娘的吩咐,把今日在慈明殿内发生的一切告诉叶青后,叶青的眉头便渐渐的皱了起来,而在竹叶儿的眼里,那斑白的双鬓,在此刻也好像比之前更为刺眼了一些。

    “此事儿还有谁知道?”叶青想了下后问道。

    “除了皇后跟奴婢,便无人知晓。”竹叶儿十分笃定的说道。

    叶青默默的点头,而后想了下后道:“切记,今日之事儿只有我们三人知道即可,万万不可透露给任何人。”

    竹叶儿用力的点着头,一双明亮的眼睛,带着如水般的温柔,同样是坚定的看着叶青,犹豫了下后还是说道:“大人,奴婢……奴婢有句话不知道……。”

    “上次不是在杏园都说好了吗?以后无人之时,不必以奴婢自称。”叶青随和的笑着说道。

    一听到杏园二字,竹叶儿的脸瞬间变得通红,神情也有些不自然,但还是下意识的点点头,而后继续道:“叶儿……叶儿是想说,大人您明日……若是可以的话,可以跟太子解释一番,尽管今日皇后已经跟太子说过了,庆王、新安郡王,包括留相上书,都是因为大人您的功劳,但……太子终究年龄尚小,还是喜欢那种他能够理解的支持。而皇后又有些事儿,不方便过多的为叶大人说话,所以奴婢……不,叶儿以为,若是叶大人明日有机会,可亲自跟太子解释一番,以免这其中的误会会越来越深。”

    “好,我会听你的话,明日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亲自跟太子解释清楚,把我跟太子之间可能引起的误会,消灭在萌芽状态。”叶青爽快的答应道。

    竹叶儿依旧是还有些紧张,叶府不同于杏园,这里终究是人家叶大人的真正居所,而非是她跟皇后更为熟悉的杏园,所以此刻的竹叶儿,心里头依旧是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特别是当叶青起身走到她跟前,勾起她的下巴时,竹叶儿那张本就通红不安的脸颊,瞬间又多了一丝惊吓,有些茫然忐忑的看着叶青,想要反抗,但心里又有些舍不得那手指间的温柔。

    而当叶青俯身时,已经有些因为紧张而脑海一片空白的竹叶儿,下意识的便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整个人则是一副任君采撷的乖巧模样儿。

    而过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后,当芳菲告诉钟晴,竹叶儿已经离开后,钟晴这才从后院再次回到了厅内,而此时的叶大人,则是一副心满意足,但在钟晴眼里极为欠揍的样子。

    所以叶大人很识趣,不等钟晴开口问,就主动说道:“皇后的旨意,明日进宫我会被太子单独召见,我们今日的担忧跟猜想都是多余的。”

    钟晴看着叶青那张脸,此刻自然是难以分辨真假,何况,即便是平日,叶青若是想要哄骗她时,她也难以分辨出真假来,总之,自从认识叶青后,钟晴就觉得,是不是自己上辈子欠了这个男人什么,竟然要让自己这辈子受他这般欺负!

    而叶青之所以不告诉钟晴真话,自然是不想让钟晴担忧,何况,前几日钟晴都已经说了,这一次当他回北地时,钟晴要跟着一块儿去,所以对于叶青来讲,朝堂之上的事情,就留给自己一个人来承担压力好了,没理由继续让钟晴跟着担惊受怕才是。

1080 觐见

    皇宫内的延和殿,本是皇家各种仪式前休息的地方,而如今在这段时间里,则是成为了太子见朝臣的地方。

    不过是短短的几日时间,延和殿前已经是人来人往,一派繁忙景象。

    十名侍讲在殿内陪太子读书,叶青则是独自站在殿外等候着。

    进入九月后的阳光,并不算是很毒辣,但长时间暴晒在阳光下,也让人的精神开始变得有些萎靡。

    一个太监快步从殿内跑出来,身后跟着两名搬着桌椅的太监,向叶青的方向跑来。

    看了看头顶的太阳,为首的太监卫泾对着神情随和,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叶青行礼,赔礼道:“节度使大人怕是还需要再等一会儿,太子今日格外用功,对于朱先生等人推荐的书籍很感兴趣,如今还在跟十位先生听讲,怕节度使大人一个人在殿前……。”

    “臣多谢太子挂念了,不过无妨,叶某站在这里等候便是了。”叶青不等卫泾说完,婉拒道。

    “叶大人……这是太子的吩咐,奴婢……奴婢不敢抗命,何况如今虽然太阳不像以前那么毒辣,但您已经在此等候近一个时辰了,不妨就在树荫下坐下歇会儿。一会儿太子读完书,奴婢便第一时间通知叶大人。”卫泾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以前或许他对于叶青这个名字还比较陌生,但当随着太子渐渐步入朝堂后,叶青的名字一天下来,在其他臣子嘴里,不出现十次也会出现八次。

    所以短短的时日来,叶青的名字对于他这个太子跟前的心腹太监来说,早已经是听过太多遍了,甚至是包括关于叶青的一些事迹,不管是好还是坏,总是能够听到其他臣子在太子跟前提及。

    既然能够节度一方,又是从杀伐血腥的战场上几经生死,叶青身上隐隐有着不同于其他朝臣的威严气势,即便只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哪怕是嘴角还带着随和的笑容,但卫泾在面对叶青的时候,却是依旧显得格外小心,甚至在说话时,都不敢跟叶青那双深邃的眼睛对视。

    “恭敬不如从命,替叶某谢过太子殿下。”叶青顿了下,而后同意了卫泾搬来的桌椅,一个人独自在树荫下继续等候着。

    桌面上放有茶水,叶青在坐下后也便不再客气,随着卫泾离开后,原本跟随其而来的两名太监,则是默默的站在叶青一边,一种随时听候叶青吩咐的架势。

    足足又是半个时辰,一盏茶叶青也不过只喝了一半,而后便看到卫泾再次跑了过来,告知他可以觐见太子了。

    闫克己、朱熹等人鱼贯而出,看着缓缓走过来的叶青,众人之中也不过是朱熹向叶青微微点头示意,而后便随着众人离去。

    在殿内陪太子读书时,便已经知晓叶青已经在外面侯了一个多时辰,所以朱熹等人在见到叶青时,并不算是很吃惊,甚至是心里头微微还有些得意。

    以叶青这样手握重权的朝廷重臣,都无法让太子停下读书来接见他,让朱熹等人的心头,在此刻甚至是有种叶青不过如此,还不如他们在太子心中地位重要的感觉。

    一朝天子一朝臣,随着太子如今继位大势已不可避免,也就难免让那个朱熹等人在心里觉得,随着太子登基后,恐怕像叶青这样的朝臣,也将会渐渐淡出朝堂,手中的权力也会渐渐被削弱。而他们这些开始被召进宫陪太子读书之人,则将要成为太子的心腹之臣,开始在朝堂之上代替一些

    其他官员,开始属于他们的朝堂了。

    叶青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些人心里想什么,即便是知道,他也不会在意,但不得不说,随着圣上禅位、太子继位以后,大宋朝堂也将会进入到一个相对平稳的时期。

    最起码皇帝之位,不会在短时间内再做更迭了,这对于朝堂来说,自然是比帝位时常更迭要好的多。

    “臣叶青见过太子。”叶青看着那身材有些宽厚的少年行礼道。

    “叶大人快快免礼。”赵扩自叶青踏入大殿后,便一直注视、打量着向他走来的高大身影,看着那斑白的双鬓,沉稳的气度,以及身上若有若无散发出来的从容不迫,都让赵扩看的有些心折不已。

    此时的叶青,与太子赵扩印象中那个在玉津园偶遇的叶青,虽然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但在太子记忆里,却是丝毫无法把眼前的叶青,跟他还在懵懂之际时在玉津园见到的叶青视为同一人。

    不知道是如今叶青北地枭雄名声的缘故,还是因为太子长大了一些的缘故,也或许是太子即将要继位的缘故,在赵扩看叶青的时候,目光之中审视的意味显然要多于其他,甚至是有着一种警惕跟敌意。

    显然随着太子如今知晓自己即将要继承皇位后,看待叶青的方式也就在不知不觉的发生着变化,开始慢慢的会用心去权衡利弊,开始会去想……如何让这个权臣听话。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此时在叶青的面前,恰好能够看到赵扩桌面上那几分摊开的奏章,而奏章的内容,几乎都是跟劝谏圣上禅位有关。

    目光匆匆扫过那些奏章,在太子赵扩坐下后,叶青这才跟着在一旁坐了下来。

    “听父皇、母后经常提及叶大人您在北地,为我大宋收复失地、震慑金人之事儿,孤对叶大人可谓是仰慕已久。而且孤还记得以前跟叶大人在玉津园相遇一事儿,不过如今记忆已经有些模糊,甚至当时跟叶大人说了些什么,孤如今都不太记得起来了。”赵扩的说话举止颇有少年老成之意为,可以想见,李凤娘显然没少在他身上下功夫。

    “臣只是承蒙太上皇、圣上之隆恩,而收复北地、震慑金人,臣同样是不敢居功,如今北地能够有此局面,保我大宋百姓、江山安稳,完全是因为我大宋男儿之悍勇,臣不过是恰逢其时而已。”叶青含笑看着小大人的赵扩说道。

    “那不知道接下来叶大人有何打算?孤很想知道,如今北地的局势如何,是否还会再进一步?”太子见叶青说完后,便不再出声,而后便快速的问道。

    叶青同样注视着小小年纪的赵扩,深邃的目光显得颇为随和,但此时叶青心里还是因为太子的话语,产生了不小的震动。

    赵扩这番话,在叶青看来,根本不像是赵扩这个年纪该问出来的问题,甚至是包括自见面到现在为止,赵扩的一举一动,虽有少年老成之意,但处处还是显得颇为生疏。

    而至于赵扩问的问题,以叶青那城府深沉的目光来审视,也根本不是太子自己所想的问题,更像是别人交代给他的问题,由他来问出口。

    叶青第一反应是李凤娘,但李凤娘显然早就知道,自己志不在朝堂,根本无心在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上,跟史弥远玩党争内讧。

    而史弥远也不太可能,那日觐见圣上时,史弥远也已经完全判断出了自己的目的,所以他应该不会让人借太子之口,再问自

    己这个问题。

    毕竟,如此的话,除了显得多余,也显得史弥远很愚蠢。

    “想要再进一步并不是很容易,如今金人虽然势弱,但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金人麾下还有众多精兵强将,太子若是想要彻底收复失地,怕还是需要时间。北地如今虽然安稳,但因为前几年连年灾荒,百姓如今想要每日吃饱饭都是很大的问题。北地三大都护府,乃是由太子遥领大都护之职,想必也应该知道,三大都护府不管是战马还是盔甲,即便是箭矢等利器如今也都颇为匮乏。而经灭夏一战后,如今的北地也需要时间休养生息,而后才有机会谈继续收复我大宋失地,为当年二圣雪耻。”叶青捡着北地能说的情况,向赵扩做着介绍。

    赵扩则是笑着连连点头,但是否真的听进去了,或许……连赵扩自己都不知晓。

    所以赵扩此时的反应被叶青看在眼里,更加笃定了刚刚的猜测,刚刚的问题,显然是其他人在借太子的口来问自己,非是太子自己想要问这个问题,或许太子根本无意这个问题。

    “母后说,孤若是在这个时候能够继承皇位,还该感谢叶大人才是。但……。”赵扩看了看桌面上的奏章,有些犹豫着,是不是要问出口,毕竟,昨日里母后可是叮嘱过他,在这件事情上,自己不可以乱作主张。

    但赵扩终究是少年心性,能够把这个疑问憋在肚子里憋了一个晚上,已经是实属不易,如今当着当事人的面,特别是当事人的表面又是那么随和,甚至还带着一丝的亲切,让赵扩在此刻,则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对叶青问个究竟。

    叶青看着神色犹豫、微微皱着眉头的赵扩,心里头不由的暗暗叹口气,他真的很疑惑,这些年来,李凤娘到底都教眼前的赵扩教了些什么。

    即便是短短的接触,叶青都能够感觉到,眼前的赵扩身上,有着太多李凤娘身上那功利的影子,甚至是包括李凤娘那睚眦必报的性格,都在赵扩的身上或多或少的有些体现。

    “太子即便是不问,臣都知道太子心头的疑惑是什么。”叶青看着有些诧异望着他的赵扩,想了下后说道:“臣以为…… 有些事情是无法用眼睛看到的,而是要用心去感受,或者是靠自己的思考来判断一件事情。”

    叶青不理会赵扩那跟随着他的目光,径直走到桌案前,拿起那几道,明显是在自己进来时才摊开的奏章,而后再回到了赵扩身边。

    一旁的卫泾等几个太监,看着叶青的举动,一个个瞬间脸色变得紧张、惶恐了起来。

    圣旨可谓是有多种,而像叶青手里的这种,可谓是臣子直接上奏的那种,是完全不需要经过左右两相来递交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奏章不会被他人窥视,所以这其中更是能够看到一些臣子,在平常奏章里不会说的话,而叶青此时拿在手上随意翻阅,这自然是逾越了臣子的本分,是在向眼前的太子挑衅。

    叶青随意的扫了一眼那几份奏章,而后轻轻合上放在桌面,深邃的眼眸变得有些不可捉摸,看着太子那张稚嫩的脸庞,却是道:“太子殿下刚刚读书一个多时辰,不妨让臣陪太子在玉津园散散步,透透气如何?”

    “这……。”赵扩看了看被叶青放在手边的奏章,又有些不自觉的扭头看了看卫泾等几个太监,最终还是忍不住的点头道:“好吧,你便陪孤出去透透气。”

1081 短暂

    历史上的宁宗赵扩,对于朝堂政事的能力并不是十分出色,甚至用平庸来形容都一点不为过。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还是一个十分好学、颇有原则之人,虽善于听从其他臣子的意见,但却是在大部分时候对于朝堂政事,没有自己的见解。

    而如今玉津园的赵扩,虽然不过十二岁之龄,而且暂时还无法看到他对于朝堂政事的敏锐跟兴趣,但不管怎么说,最起码如今的一举一动,比如今圣上当年都要强上一些。

    不过叶青也不得不在跟赵扩谈话时,时不时也会想起,为何太上皇赵昚有意立庆王之子为储君的事情。

    总的来说,在玉津园里颇有随意的谈话中,叶青还是能够感觉到,赵扩身上时时刻刻都会流露出,应该是源于李凤娘的教导,从而出现在其身上的呆板、固执的一面。

    也让叶青有些明白,为何在这个时候,赵扩突然提出要朱熹等人来陪读,显然,如今李凤娘教给他的,一切他本身的学识,最起码在这个时候已经感觉到了有些不够用,从而让他不得不去求教于书本,或者是这些让他颇为尊崇的先生。

    “打仗是不是很残酷?”赵扩在廊亭内坐下,而后示意叶青也坐下,比起刚刚两人一同散心的陌生来,渐渐熟悉了的赵扩,此刻的神情才微微有了些少年该有的灵动跟稚嫩,而不在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儿。

    “打仗自然很残酷,因为真的会死人的。”叶青笑了笑,继续说道:“但若是让臣说,臣认为朝堂之上更为残酷,比沙场还要残酷。”

    “为何?”赵扩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经过短短的接触,他发现眼前的叶青,也没有这几日那些臣子说的那么坏,但也没有他母后说的那么好。可不管怎么说,赵扩还是觉得,这人虽然对自己很随和,但时不时的还会流露出那种让他心折不已的气度来,而每每有这样的念头冒出来的时候,脑海里总会浮现一些臣子对他叶青的弹劾话语来。

    枭雄、佞臣等等,在赵扩的心灵上,其印象恐怕就该是叶青这种形象,举手投足都会给人一种莫名的威势。

    “因为沙场上的刀枪都看得见,而朝堂之上的刀枪都是无形的,一句话、一个举动,甚至是一个念头,都能够置人于死地。朝堂之上多利益之争,任何一个臣子,在递呈奏章时,没人知道他的字里行间除了忠诚以外,是否也夹带着私心。而这一切就都需要太子去独自判断,绝非是只看奏章即可。”叶青也不客气,赵扩终究是不同于外人,不管有没有那层窗户纸,此时此刻,他都觉得自己有必要,在李凤娘急不可耐的要把他推上风口浪尖的时候,给予眼前的未来君王一些自己认为的良言。

    但太子会不会听,能不能听进去,叶青便不知道了,何况那也不是他能够掌握的事情,但眼前既然有这个机会,那么他自然是不想放弃。

    “叶大人的话孤……孤会记得的。”赵扩十分得体的回答道

    ,但没人知道他是否真的挺了进去。

    不过自踏入到玉津园后,赵扩却是没有再问叶青,为何没有上奏劝谏圣上禅位的奏章。

    随着卫泾等人来到二人不远处,一些朝臣已经在延和殿等候觐见太子时,赵扩才起身跟叶青行礼后离开。

    看着少年的身影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离去,叶青嘴角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一抹忧虑缓缓浮上了心头。

    如今的赵扩,显然还是一个懵懂少年,不过是短短的接触,叶青还是能够感觉到,不谙世事四个字在其身上太明显了,就像是刻在脑门儿上一样,能够让任何一个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叶青不知道这样的赵扩于朝堂是好还是坏,甚至他有些不清楚,李凤娘这般有些拔苗助长的方式,会不会毁了赵扩的一生。

    走出玉津园的叶青并没有前去见李凤娘,而李凤娘也没有派人召他见面,不过竹叶儿倒是在何宁门处等候着叶青。

    看着俏丽的竹叶儿一身宫装、亭亭玉立于何宁门不远处,叶青便缓缓走了过去。

    “叶大人,皇后让奴婢来问问您,想知道您对太子殿下的看法。”在宫里的竹叶儿,要比在叶府的竹叶儿自信、从容了很多,虽然在面对叶青那随和的笑容时,还有些尴尬,但比起在叶府里的样子来,已经算是表现的很轻松自如了。

    “我的意见现在对皇后重要吗?如今可谓是箭在弦上、已无退路。告诉皇后吧,平日里或许该给太子殿下一些自由与宽松的环境,也或许如此才能够让她得到一个满意的太子,以及给宋廷一个合格的君王。”叶青心头多少有些感慨的说道。

    “奴婢一定会如实转达叶大人的话。对了,叶大人,皇后让奴婢转告您,过几日您便可以准备北地了,再过几日,皇太后跟太皇太后便会回宫。所以叶大人……。”竹叶儿自然知道,皇后的话语是什么意思,但此刻面对叶青那随和的脸颊,她不知为何,却是有些说不出口。

    叶青则是无所谓的笑了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皇宫,道:“告诉皇后,她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今日回去后,我便会时刻准备着北上,朝堂之上的事情,我既然答应了她不会插手,便不会食言。”

    “叶大人……。”竹叶儿看着作势欲走的叶青,有些犹豫的看着叶青,吞吐道:“叶大人,您……您……您真的不担心太子殿下吗?或者您真的不担心太子殿下记恨您吗?也许……也许叶儿可以帮大人您的忙,让太子殿下不会记恨您。”

    看着有些惶恐不安的竹叶儿,叶青心头不由一阵感动,相比于李凤娘更为在意她自己的权力,眼前的竹叶儿,如今看来,更像是在为他着想多一些。

    “上一次你伪造圣旨,皇后应该是知道的,只不过因为关系着太上皇,所以皇后才没有追究。而在杏园,皇后为你我制造机会……。”叶青看着竹叶儿瞬间变得有些惨白的脸颊,双手扶着竹叶儿的肩膀,真诚的说道:“我自己心里有数,

    此事儿不允许你擅自作主,若不然的话,后果……你比我了解皇后的性格不是?”

    “叶儿……叶儿只是想要帮叶大人一些忙,不愿意看到太子在心里记恨叶大人……。”竹叶儿低着头,有些不敢正视叶青的眼睛说道。

    叶青能够想到,自那一夜竹叶儿伪造圣旨后,那么这个没有被任何人识破的办法,自然而然的就会成为竹叶儿的不二选择。

    虽然叶青不清楚,竹叶儿会如何帮自己,但叶青却是知道,一旦竹叶儿帮自己的事情被李凤娘发现,那么以李凤娘的手段跟如今的权势,让竹叶儿无声无息的消失于皇宫,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何况,如今以她跟竹叶儿的关系,只要能够让其留在李凤娘身边,那么对于自己而言,就是一件利大于弊的事情,若是再让竹叶儿铤而走险,叶青深怕从而会害了竹叶儿,这对于即将前往北地的他来说,显然弊端更大。

    听着叶青的解释,竹叶儿默默的点点头,虽然心里还会有些隐忧,但原本紧蹙的眉头则是稍稍缓和了一些。

    “叶儿听大人您的吩咐便是。”竹叶儿乖巧的说道,内心同样很感动叶青对于她自身安危的关心。

    “只要你在宫内无事儿,那么一切都还存有着变数。太子如今不过十二岁之龄,有些事情不宜让他现在就意识到。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等太子再年长一些,想必他便会明白今日的一些事情。”叶青心头对于太子还抱有着极大的信心,毕竟,如今太子还太小,有些事情即便是说给他听,他也不一定能够在这个年龄段就理解。

    每个年龄段都该有每个年龄段该做的事情,赵扩这个年龄段本该无忧无虑的长大才是,而如今那少年老成的做派,已然被李凤娘定型,所以让叶青在看到赵扩的时候,脑海里便会不由自主的浮现自己在扬州的那两个,依旧还没心没肺,天天就只会气的燕倾城发狂的两个宝贝儿子。

    所以对于叶青来说,他相信他会有机会在未来跟太子接触,一旦北地真正稳定了,一旦所有的事情都能够吵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那么一切都还有机会再纠正过来。

    何况,若是到了那时候,能够说服朝廷迁都的话,那么一切就都会在他叶青的掌控之中。

    当然,这个过程接下来会十分的艰难,甚至有可能自己根本做不到,但走到了今日这般地步,他也不得不继续沿着这条路往前走。

    回到府里后,钟晴第一时间便凑到了跟前,而叶青显然也并没有隐瞒的意思,把李凤娘已经同意他不日便可北上一事儿,一一告诉了钟晴。

    瞬间变得有些失魂落魄的钟晴,心里开始充满了对临安的种种不舍。

    临安、扬州,又再回到临安,这几年来,生活的重心几乎都是在临安,而如今突然要离开临安,前往一个她不曾去过的地方,甚至还是北地,这对于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的钟晴来说,还是多少觉得有些惆怅与不舍。

1082 登基

    庆王赵恺、新安郡王赵士程以及崇国公赵师淳,因为宗室的关系,加上劝谏圣上禅位一事儿,从而得到了太子的青睐跟信任,这一点或多或少的有些出乎了史弥远的预料。

    意料之中的是,他相信庆王等宗室,会在朝堂之上效仿当年的赵汝愚,从而为自己在朝堂之上谋一个大好前程,但意料之外的便是,他没有想到太子会格外看重这几个宗室。

    不过沉思一番后,也便释然,嘴角甚至是隐隐露出了一抹会心的微笑。

    他相信,太子亲近宗室此举,并非是为了针对自己,而应该是因为庆王赵恺跟崇国公赵师淳在北地的缘故,所以才会让朝廷如此信赖有加。

    所以如此一来,太子看重庆王等宗室的目的便一清二楚了,显然是为了牵制北地的叶青。

    自然,庆王跟崇国公在北地多年,如今他们宗室的心里,对于朝廷忠诚多一些还是对于叶青心悦诚服多一些,恐怕也只有庆王跟崇国公自己知晓了,旁人显然无法窥透二人的真正立场。

    但这些跟他史弥远眼下并没有多少关系,眼下的他,当务之急自然是要在朝堂之上留意留正、谢深甫等人,以及拉拢、打压叛贼韩侂胄的残留党羽,以免被留正、谢深甫等人捷足先登。

    在叶青前往皇宫见过太子赵扩的三日后,皇太后、太皇太后驾临临安,回到了皇宫,三日后,在大朝会时才会启用的大庆殿内,群臣在圣上难得的上朝之日谏言圣上赵惇禅位于太子赵扩。

    历史上的绍熙内禅便在这一日上演,由董贵妃陪着的当今圣上难以置信的看着群臣与太子,在大庆殿内呼喊着叶青的名字:快快护驾。

    群臣一个个神情漠然,或者是神色担忧,甚至是一些人,深怕在这个时候叶青会突然闯进大庆殿内护驾。

    而太子赵扩此时却是神色平静,没有人能够看出来他平静的表情下面,到底藏着什么样儿的心思,只是跟随其他大臣一般,静静地看着他父皇在大殿上呼喊着叶青护驾。

    史弥远居于太子左侧,留正居于太子右侧,身后则是同为宗室的庆王跟崇国公、新安郡王,而后才是一张张脸上写满了忠贞不渝的劝谏群臣。

    “禀太子殿下,臣已经派人去请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来劝谏圣上了。”史弥远费劲的弯着腰,在太子赵扩耳边低声说道。

    而另外一边的留正,在史弥远说完直起身子后,也弯下腰说道:“太子,皇宫内外并不曾有叶青叶大人的北地兵士,丽正门等处由侍卫司统领左蛟、殿前司统领左雨亲自镇守。”

    赵扩神色平静,甚至就连史弥远跟留正,都有些不清楚太子是否把他们的话听了进去。

    留正直起身子,太子赵扩身后的庆王则是微微向前一步,同样是俯下身,在太子身后低声说道:“禀太子殿下,臣在上朝之时得知,今日叶青叶大人将率北地兵士北上,而今应该正在从临安离开。”

    太子赵扩神情依旧平静,不过随着庆王的话语,能够明显看出来,太子的双眼瞬间比刚才要明亮了很多。

    随着大殿外卫泾尖亮的嗓音响起,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在宫女的簇拥,在群臣分开站立两侧后,一字排开走进了大庆殿内。

    太子赵扩率群臣向皇后、皇太后、太皇

    太后三人行礼,而后史弥远则是高声求请太皇太后宣读圣上禅位诏书。

    与群臣一同跪在大殿内的赵扩,第一次眼睛不再直视前方,而是紧紧盯着史弥远手里所谓的禅位诏书。

    老态龙钟的太皇太后,在皇太后跟皇后一左一右的搀扶下,面对着跪伏在大殿内的群臣,但并未接过史弥远手里的诏书,而是接过皇后李凤娘递给她的一道诏书,缓缓道:“圣上心疾、未能执丧,时不理政,曾有御笔、欲自退贤,皇子嘉王扩可继帝位。”

    随着太皇太后那不大的声音,经过太监尖亮的嗓音在大殿内传遍后,不管是跪在地上的史弥远、留正等人,还是太子赵扩心里都是微微一震。

    而此刻坐在龙椅上的当今圣上赵惇更是目瞪口呆,一旁的董贵妃此刻早已经是脑海一片空白,大势已去四个字在心头不断的回荡着。

    嘉王赵扩,而不是太子赵扩,不过是称呼的不同,但却是足以让群臣意识到,太皇太后或许想要圣上禅位之意早已有之,不然的话,这诏书上该是太子赵扩,而非是嘉王赵扩才是。

    此时的圣上赵惇,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太皇太后,一边摇着头一边嘴里喃喃念道:“不可、不可,儿臣怎可如此禅位?儿臣如此,岂能对得起父皇?儿臣如此,恐将背负不孝之罪名。”

    看着龙椅上难以置信,双目圆睁,惶恐不安的赵惇,太皇太后吴氏在皇后李凤娘跟皇太后的搀扶下缓缓向前两步,有些不忍的叹口气,而后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凤娘,有些沉重的说道:“拿黄袍过来,本宫亲自给太子穿上。”

    “是,母后。”李凤娘此时表现的极为乖巧,与平日里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更何况,她早就已经在等着太皇太后这句话了。

    皇太后同样是神色复杂,虽说赵惇非她亲生,但也是她在宫内看着赵惇长大成人的,所以不管如何,看着如今赵惇落的如此下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伤。

    不论是龙椅上的赵惇还是大殿内站立的庆王,都是当年的成穆皇后所出,但奈何,成穆皇后都没有亲眼看到太上皇继位,便早早去逝。

    所以如今眼前的一幕,让皇太后不由的在想,若是成穆皇后还活着,那么今日还会有群臣以及太皇太后逼迫他禅位吗?或者,若是成穆皇后还活着的话,赵惇恐怕也就不会因为当年太上皇久久不愿意禅位一事儿,而在心里记恨太上皇,最终闹成今日这般局面了。

    如今的皇太后谢氏乃是宫女出身,也正是因为其宫女的出身,使得她比其他人要更为祥和一些,不管是作为皇后的时候,还是如今身为皇太后,不管是侍奉在太皇太后身边,还是跟钟晴相处,都会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而这也是为何钟情这些年来,一直都能够跟太皇太后以及皇太后,相处的极为融洽的原因。

    皇后李凤娘则不然,在高宗皇帝去世后,太皇太后便不被她放在眼里,至于皇太后,因为其宫女的出身,她更是时常看不起,甚至时不时的还会冷嘲热讽几句。

    不得不说,大宋皇室闹到今日这般局面,特别是当今圣上赵惇跟太上皇赵昚父子关系如此僵硬的局面,其中有一大部分原因,都要归咎到皇后李凤娘的身上。

    当太皇太后亲自给太子赵扩穿上黄

    袍,当史弥远、留正、庆王等为首的群臣开始在大殿内,对着身着黄袍的赵扩行礼时,艮山门处,钟晴则是缓缓走下马车,神情之间带着不舍与哀伤的打量着这个她熟悉了小半辈子的临安城。

    像是要把临安城的所有一切都深深的刻在她脑海里一样,临安城的喧嚣热闹、大街上的人来人往,熟悉的人跟熟悉的事,她都想搬进自己的脑海里永远不要忘记。

    深深的再次看了看熟悉的艮山门,这一刻,在她钟晴的心里,却是没来由的带着一丝丝的陌生,甚至是平日里不曾注意到的一些细节,此刻被看到后,都会让她的心不自主的感到微微一痛。

    “或许以后还会回来的。”叶青站在钟晴的旁边柔声说道。

    “也许……也许我昨日里应该进宫跟太皇太后,皇太后道个别才是。”钟晴的语气同样带着一丝的哀伤,熟悉的临安即将被她抛在脑后,而后将进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那里……或许不如临安繁华,不如临安这般太平,但……因为叶青的存在,或许会让她多些心安。

    “以后你想她们了,大可以回来看看她们。你又不是我,回一趟临安需要朝廷的恩准,你只要想回来便可以回来。”叶青轻轻揽着钟晴的肩膀,心头同样有些惆怅。

    当年跟李横因为神劲军战败,而被发配到临安充任禁军时,便是从艮山门进入的,甚至每一次回临安、出临安,他选择的都是艮山门。

    “要是有一个完美的太平盛世就好了,而不是眼前的这种假象盛世。”钟晴低头说道,而后转身,跟着叶青缓缓坐进了马车。

    墨小宝率领着种花家军八千人盔甲,已经在官道上集结完毕,随着钟蚕派出的探子赶来后,墨小宝便立刻下令大军北上,八千人的骑兵加上叶府的数十辆马车,在日头升到头顶的正当中时,已经在临安前往北地的官道上,绵延出了一条足足大十里地的长龙来。

    李凤娘带着竹叶儿、青丘匆匆赶到点将台眺望着远方,映入眼帘的除了那一如往常的钱塘江水与来来往往的船只外,便再也看不到其他,她甚至不知道,叶青今日离开临安走的是陆路还是水路。

    一个个太监行色匆匆的向着点将台奔来,如同石化了的李凤娘,则是一动不动的望着远处与天际连成一片的江水,耳边响起竹叶儿的声音:“回禀皇后,叶大人已经离开临安了,只留下了几个下人留守中和巷的宅子,通惠坊那座叶大人的宅院,也已经被贴上了皇城司的封条。”

    李凤娘迎着江面吹来的微微凉爽的风,但此刻的心情却是无法轻松起来,即便是在刚刚,赵扩已经在大庆殿登基为帝,但……她的心情却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知道了,传我的旨意,任何人不得……不得……。”李凤娘心头感到莫名的空虚跟失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些本来都是她想要得到的,可如今当一切都遂了她的心意后,她却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比这些更加宝贵的东西,至于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如今的她,只知道眼泪有点儿咸,有些苦涩,但还没有她心里的苦涩那般,让她感到难过跟疼痛。

    (ps:争取明天看看是否能够恢复两更,我得琢磨琢磨接下来的故事走向,以及想想前面这些有没有落下什么。)

1083 北上

    绍熙五年十月,再次回到扬州的钟晴,有些惊诧于如今扬州呈现在她眼前的一幕幕。

    这一路的行程,本就已经让她内心感到微微有些吃惊,特别是当八千多人渡过长江后,钟晴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整个中华家大军上至墨小宝、钟蚕,下至那一个个神色坚毅的兵士,明显都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再也不像是他们刚出临安时那般,一直都给她一种大战即将来临的紧张感,不管是撒出去的斥候,还是拖在最后的兵士,每一个人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表情,仿佛他们行军的疆域并非是自己的疆域,而是在敌国的疆域那般,时时刻刻、不分昼夜的充满了警惕。

    而进入扬州地界后,一切便都变得有些不同了,种花家军的将士不再像一路上那般严阵以待,充满了紧张感,甚至就连叶青,钟晴都隐隐从其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更为从容的从容。

    在临安,叶青虽然表现的同样很从容,但钟晴还是能够感觉到,从叶青回到临安的第一刻起,到他离开临安的那一刻,叶青的内心里始终都紧绷着一根弦。

    夫妻多年的钟晴,一直都不知道叶青的心里到底掩藏了什么,所以即便是每天晚上睡在一张床上,但很多时候叶青都给钟晴一种,像是被困住的野兽的感觉。

    而踏入扬州地界后,就像是一头猛兽终于重归山林一般,顾盼之间、举手投足中都带着完全不同于在临安的霸气。

    元日在扬州渡过,这也是叶青、钟晴、燕倾城等人难得的能够聚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只是这种美好,也仅仅是针对他们而言,在临安的一些人家,则显然就没有他们这么好运气了。

    韩侂胄的伏诛,使得原本朝堂之上被其拉拢的臣子,关入大牢的关进大牢,在朝堂之上整日战战兢兢的战战兢兢。

    而今随着叶青离开临安,随着新君赵扩继位后,一轮新的朝堂上的清洗也便在元日前拉开了帷幕。

    杨**、刘三杰、沈继祖、邓友龙等人,相继被新君赵扩在史弥远的说服下赦免罪过,从而加入到了史弥远的麾下,而一些根本上不的台面的,就连史弥远都不愿意拉拢的官员,流放的流放,罢免的罢免,总之,在新君继位后的不到一个月时间里,大宋朝堂随着新君继位后,也算是发生了焕然一新的变化。

    元日过后,大宋改年庆元,标志着一个时代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便缓缓落幕。

    难得在扬州过了两个多月真正清闲的日子后,叶青便再次启程北上,随着种花家军已经有大部分在元日刚过后就已经北上,所以这一次叶青的北上之行,便不再像从临安回来那般繁琐。

    简单的两百人亲军,以及因为钟晴跟随北上的缘故,燕倾城给置办了数辆马车的物品外,钟晴便一边抹着眼泪儿一边跟随踏上了北上济南府的马车。

    即便是在回到扬州的这些时日,钟晴几乎每日都在暗暗做着跟钟叶分别的准备,但当这一天真正的到来时,钟晴才发现,要让自己跟心头肉分开,真的需要很大很大的勇气。

    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这种分别像是要抽走她所有的精气神一般,让她连上马车的时候,都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全身上下只剩下了浓浓的不舍跟眼泪儿。

    这些时日里,她尽可能的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钟叶,日渐繁华甚至一些地方

    都已经不亚于临安的扬州,几乎也都被钟晴跟钟叶转了个遍。

    特别是上元节时,喜庆热闹的氛围丝毫不亚于临安的繁华,映入眼帘的一幕幕让钟晴感到惊讶之余,心头则是恨不得时间就这样一直停下来,别让明天到来的太快。

    一行人走出扬州外城后,钟晴终究还是忍不住的掀开车帘,打量着扬州城那高大的灰色城墙,这一刻,仿佛耳边一直都存在着钟叶哭喊的声音,让钟晴望着那城门时,心里则是恨不得立刻下车飞奔回城,哪怕只是再抱一抱钟叶。

    叶青看着从昨日就开始郁郁寡欢,分别的哀伤之情溢于言表的钟晴背影,则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来安慰钟晴。

    哪怕是他用白纯当初离开扬州来举例子,但换来的却是钟晴对他的一顿白眼。

    “母子连心,你一个男人没心没肺哪懂这些!”钟晴看着扬州那高大的城墙渐渐消失在视野后,才缓缓的回过身在马车里坐定,双眼通红的斥着叶青道:“白纯离开时,说不准比我还要伤心呢,再说了,白纯还抽空回过临安一趟……。”

    “你要是实在想钟叶了,也可以随时回来看他,也不算是很远不是?”叶青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母爱泛滥的女人,因为他发现,自己说的越多便错的越多。

    夫妻二人在前往济南府的马车里,继续着钟晴离别伤感的日常,而此时的临安城内,谢道清再次出现在了叶府的府门前。

    一切对于谢道清来说,发生的都是那么的措不及防,完全没有一点点的心理准备。

    元日前当她不由自主的转悠到叶府门前时,看着那紧闭的高大府门,一连好几次都没有鼓足勇气去打门,但那时候的她,心里并没有觉得像是失去了什么一般。

    可当她第二日带着目的性的再次出现在叶府门前时,当她轻咬着嘴唇,终于鼓足勇气打门时,叶府那难得打开的侧门,则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而下人嘴中的消息,对于谢道清来说如同是五雷轰顶,一个人脸色有些苍白的呆呆站在叶府的门前,脑海里一片空白。

    大叔竟然早在几日前就已经离开了临安,但是……但是……但是他为何不跟自己说一声呢?

    而当反应过来的她,想要问询叶府下人,大叔大概会什么时候回来时,眼前则是早已经没有了下人的影子,府门依旧是紧紧的关闭着,刚才的一切,就像是幻觉一般,那么的让人难以置信,但又是那么的真实。

    一连好些日子谢道清都过的是有些失魂落魄,不管是谢深甫还是她母亲问起时,谢道清总是会神色之间带着一丝忧色,甚至淡淡的忧伤摇头不语。

    自那以后,叶府的大门便再也没有为她打开过,不管她是有意路过,而是无意经过,那道大门则是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元日的时候,她甚至在梦中梦到了叶府的大门再次打开,大叔带着随和的笑容从门口走了出来,可当她醒来后,心头瞬间又是怅然若失。

    抱着没有希望的希望,谢道清在元日这一天,还是恍恍惚惚的来到了叶府门口,而叶府大门口一如从前,不过是多了一幅喜庆的对联,以及新换的灯笼,但大门依旧是紧闭,门前连哪怕一辆马车也没有,显得极为冷清,甚至是带着一丝的落寞,跟临安城那元日的热闹如同两个世界。

    上元节时谢道清再次来到这里,此时的谢道清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但心底深处却还是有个万一再蠢蠢欲动,但终究,结果依旧是让她失望,大叔……不见了。

    从那以后,谢道清隔三差五的就会假装无意的路过中和巷,而后在叶府门口徘徊很久,但叶府的大门,自从那次给她开过一道缝隙后,便再也没有打开过。

    所以,谢道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而后笑容在白皙的脸上绽放的越来越大,渐渐的挤走了多日来的阴霾。

    看着那朱红色的威严大门,她终于明白,为何在元日前她第一次到来时,那朱红色的大门会打开了,为何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打开过一次了。

    “大叔没有忘了我,大叔跟我告别了。”谢道清望着那朱红色威严的大门,自作主张的把叶府下人告诉她叶青已经北上的消息,当成了叶青对她的告别。

    所以这一次再凝望那朱红色的大门时,谢道清则不再觉得那大门冰冷的不近人情了,反而觉得那高大的大门有些可爱,甚至还有大叔正在对着她随和的微笑、招手。

    叶青招手让马车停了下来,而后伸手扶着钟晴一同走下了马车,看着济南府那高大的城门,心头颇有成就感的对连日来情绪已经稳定的钟晴笑道:“如何?是否已经出乎你的预料了?”

    “这就是济南府?”钟晴的眼神显得有些难以置信,这一路行来,她见多了大山大水大荒凉、豪放与粗旷的结合,完全就像是买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

    再也没有烟雨迷蒙、小桥流水、珠帘楼阁、哀婉凄美的江南景色与人文,一路上行过来,看到的大部分都是荒芜与苍凉,还有那对皇家权力而言极具意义的泰山。

    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是她曾经熟悉的一切的概念,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让她感到陌生,但又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与激动。

    “过了济南府就能够见到黄河吗?”钟晴最初离开扬州的伤感情绪,在这几日终于是一扫而光,新奇的目光打量着四周问道。

    “不错,等过些时日,天气再暖和一些了,便可以看到更为壮丽的黄河了。”叶青笑着对惊奇如孩童的钟晴说道。

    这一路上没少挨骂与埋怨,自然也没少去哄旁边的钟大美人,但不管如何,他也没有耽误了见北地的各个知州。

    随着这一次亲回临安,终于解决掉了科举一事儿后,加上赋税等事情的迎刃而解,让叶青此刻也相信,不出几年的时间,整个北地必然能够发生翻天覆地的大变化来。

    而到了那时候,他也相信,不管是面对金人还是蒙古人,或者是背后的朝廷,他的腰杆都能够比现在还要理直气壮一些。

    辛弃疾从城门内快步流星的赶过来,看到叶青跟钟晴,在贾涉亲卫队的护卫下,两人正对着远处的风景指指点点,便急忙迎了过去。

    “等天气暖和一些了,待钟叶在扬州习惯了,就把芳菲也接过来继续陪你做伴。”叶青一不留神,再次提起了钟叶,于是瞬间,就在辛弃疾跟叶青行礼时,钟晴原本还兴致盎然的神情就又再次变得低落了下来。

    紧忙拉着辛弃疾寒暄,听着辛弃疾爽朗的笑声,欢迎着他回到临安的话语,叶青便示意贾涉请钟晴上车进城,而他则愿意跟辛弃疾挤在一辆马车上。

1084 引狼入室?

    济南虽无江南那般雕梁画栋的楼阁,宛若仙境的小桥流水,但在这几年因为治理洪水的改造中,也是慢慢体现出了它独有的特色。

    随着金人风格的烙印终于都被慢慢抹去,走在大街上,如今的济南看起来倒是显得颇为质朴无华,而其中不管是建筑风格,还是城池布局也都是以中原传统风格见长,虽然其中还有一些金人风格似的建筑,但整体上的济南,如今已然是完全脱离了旧时金人统治的枷锁,质朴与豪放的特征,就如同现在整个北地的风格一般,并不去张扬华丽,在质朴中却同样有着浓浓的中原正统艺术感。

    横七竖八的大街宽敞如临安御街一般,整整十五条大街构成了整个济南府大的框架,如同骨骼一般撑起了整个济南府。

    其中纵横交错的街巷更是数不胜数,交织于其中,车来车往、人流不息同样是一幅热闹景象。

    琳琅满目的物品在街市上原本混为一体,但如今随着辛弃疾等官员的吏治,各种各样的物品也在商贾的主动下,渐渐被区分明朗化。

    东西南北四市,如同南来北往的货物一般,在城内被划分成片,西域往来的贸易,北对金人、蒙古人的街市,东纳水路盐铁的交易,南有与扬州、临安甚至更南边的商贾,在济南城内泾渭分明,各自对着彼此的方向。

    济南有泉城之称,加上各泉为源首而汇流的小清河,在这一次治理黄河水时被疏通,在成为防洪除涝的关键之渠后,同样也成为了接纳海上贸易的一条重要水路,与济南府的护城河连接为一体。

    辛弃疾与叶青带着随从策马出城,而钟晴则是在济南城继续着审视这座古老的城池。

    顺着小清河一路往东,河面上的船舶来来往往,随着数十人跳下马背,沿着河岸缓缓向前,享受着大自然难得的安宁。

    “海州兵营如今并没有打算弃之不用,安东都护府如今有精兵十七万之众,其中骑兵已然达到了七万余人,一旦海州水军以后驻营益都,济南府四周的兵力就将达二十余万人,与赵乞儿统领等人已经商议过了,待他们驻守益都后,安东都护府便会派遣三万步骑填补海州兵营的空缺。”辛弃疾指着小清河延长到天际的远方,像叶青解释道。

    益都紧邻渤海,同样是一个极为平稳的港湾,如今随着后方大大稳定后,那么水军自然也有必要把大营往前提,从而在此可以扼守住更多的关键要道,更为重要的,自然是使得水军距离金人会更近了一些。

    益都到济南的距离达到了近六百里的距离,而如今安东都护府的十七万大军,则是分别不属于历城、齐河、济阳等地,所以一旦水军占据益都大营后,必然是要牺牲一部分大军的大营,而唯一的方法便是两方互换,从而免于出现人满为患的窘境。

    当然,海州一直都是北地的关键要害,三万步骑南下,除了因为避免人满为患的困境外,自然还有其他目的,便是扛下赵乞儿、老刘头、泼李三等率领的水军,在必要时候驰援淮南路的重任。

    淮南路虽然如今已经归属于北地,但因为北地跟朝廷之间不确定的关系,加上新君继位等等因素,让北地不管是辛弃疾还是其他人,丝毫也不敢认为如今他们的后方就毫无隐患了。

    所以三万步骑南下,与其说是为缓解济南府周边大营的人满为患,不如说是为了防备朝廷万一有可能对于淮南路的觊觎。

    “扬州终究是北地需要仰仗的地方,淮南路在手,跟朝廷之间就无论如何也脱不开关系。”迎着小清河河面的清风,散步于河岸的叶青,低沉着声音继续道:“这一次回临安,赋税之事儿已然解决,因为北地多路洪水泛滥一事儿,所以今年起,北地各路对于朝廷的赋税,只以各府岁入统计上缴,每年不过一万两白银,当然,如果实在没钱,还可以给朝廷打欠条。但这一路上我思来想去,随着朝廷如今新君继位后,北地该要给圣上的颜面还是要给的,淮南路不在赦免赋税的其中,其余各路州府……每年给朝廷两三千两银子意思意思便是,之余不足的便打欠条欠着便是。”

    “那粮食等物朝廷还会下拨吗?”辛弃疾显然不关心那两三千两银子的赋税,这点钱儿现在山东两路根本不放在眼里,他关心的,依然是如何能够从朝廷的手里多弄些粮食过来。

    今年或许对于北地各路来说,会是一个丰收之年,但也不过是刚刚够吃而已,可如果要是算上二十万的大军,以及未来可能的继续北伐,那么现在开始储粮已经不算是早了,必须立刻着手诸多事情的准备了。

    “眼下此事儿还不好说,户部尚书郑清之跟史弥远的关系不再像从前那般紧密,因为临安安抚使差遣一事儿,郑清之心头对于没能够如意坐上临安安抚使这件事儿,对史弥远的意见不小。而若是不出所料,这些时日朝廷便该宣召任史弥远为左相了,到了那时候,郑清之是什么态度还是未知数,此事儿还需要看看朝堂

    之上的情况。但民间储粮等物品是不会停下来的,扬州商会如今可以不再被福建商会欺压,一些海外的舶来品用来置换粮食等物,应该可以减少一部分的开支。”一处颇为平坦的地方,地面上的青草也渐渐整齐的冒出地面,显然,风和日丽的天气下,在此郊游聚会可谓是一大享受。

    随着众人开始布置着酒菜,叶青跟辛弃疾则是拿着钓竿在不远处垂钓,时不时的望望河面上过往的商船。

    “邓友龙等韩党如今被史弥远拉拢,郑清之身为户部尚书,若是还对没有能够如意任临安安抚使一事儿而对史弥远耿耿于怀,我猜想,史弥远应该不会放过他吧?他的户部尚书差遣还能够保住?任了左相的史弥远难道还会任由一个外人把持户部?”辛弃疾有些不看好郑清之接下来在朝堂之上的仕途道。

    “此事儿还很难说。不过郑清之知道史弥远绝大部分的事情,若是跟史弥远闹翻的话,下场是决计不会好到哪里去,被罢免户部尚书一事儿,也就是意料之中了。不过……。”叶青嘴角带着一抹笑意,笑了笑道:“那就得看留正等人,会不会抓住这个机会了。还有便是,原本以为朱熹等人在朝堂之上不会蹦跶超过两个月,但如今看来我猜错了,这十名侍讲的矛盾还没有爆发出来,或许也跟史弥远还未任左相,还未掌握朝堂有关。”

    “你的意思是利用朱熹跟郑清之的师生关系,以及留正等人跟史弥远的敌对……?”辛弃疾思索着问道。

    “暂时还说不好,朝堂之上的局势向来错综复杂、瞬息万变,郑清之会不会因为史弥远任左相后而尽释前嫌,也是一个未知,而史弥远还会不会相信他,也是一个未知。总之,这一切还都要等到史弥远任相后才能够看出来。但不管如何,现在不管是新君还是史弥远,一时半会儿因为朝堂之事儿,还难以顾及为难北地以及淮南路,眼下这空档,是我们必须要抓住的机会。”叶青微微叹口气,如今即便是离开了临安,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还是那么的强烈,让他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庆王跟崇国公可还在临安,是你特意让他们留下来的?”辛弃疾也是心头颇为沉重的叹口气,北地不论何时,好像都没有摆脱过这内外交困的处境,但已经习惯了在这种处境下求生存的他,心头反而是信心十足。

    在他看来,只要叶青没有被朝廷桎梏住,只要叶青整个人是完全自由的,那么北地多大的困难都能够挺过来。

    当年北伐那般艰难,他们也都咬着牙挺了过来,即便是后来发生了种种事情,甚至是包括叶青身陷绝境之中时,整个北地还都是同心协力的挺了过来。

    所以如今,在局势越发清晰的形势下,辛弃疾自然是有理由相信,越发强大的北地,只要养精蓄锐几年,那么收复整个失地的前景还是颇为明朗的。

    “庆王跟崇国公暂时留在临安,不管是在牵制史弥远一事儿上,还是对留正等人都有帮助,何况,这一次在临安,我同样说服了新安郡王赵士程……。”叶青深吸一口气说道。

    “就是那个娶了陆游休了的妻子唐婉的宗室?”辛弃疾的眼神变得有些八卦。

    叶青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手里钓竿跟他一样,一次也没有动过的辛弃疾,笑道:“不错,就是那个赵士程。他们夫妇在我于皇宫诛杀韩侂胄的前一夜,曾经在我府里等候了我一个晚上,就是为了向我示警……当然,主要还是为了示好于我,所以这份人情我得担着。加上说服他劝谏圣上禅位后,我猜想此人大概也想要效仿当年赵汝愚的入仕之路,所以若是郑清之无法再胜任户部尚书的话,自然是希望户部尚书的差遣,能够被赵士程拿到手。加上劝谏圣上禅位有功,若是留正等人能够助其一臂之力,庆王跟崇国公再利用宗室的身份游说圣上,说不好便可以达到我想要的目的。”

    “史弥远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眼睁睁看着不是他的党羽任户部尚书这一差遣的。”辛弃疾摇头有些不乐观的说道。

    “那是自然。所以不管如何,我都不适合留在临安,那样只会让史弥远忌惮这些都跟我有关。即便是我离开了临安,当然也难保这些事会向着我期望的方向发展,但不管如何,史弥远任相后,随着他手中的权力增大,六部对于他来说,或许重心就不会向之前那么重了,以他这些年在朝堂之上的手段跟威望,其实即便是不拉拢六部的尚书、侍郎等官员,他也有足够的方法,让这些人以他马首是瞻。史弥远绝非韩侂胄那般好对付,看似贪财奸诈,但也有一定的心胸与度量,若不然的话,也不会走到今日这般地步。”叶青对于史弥远的评价一向很高,同样,心里头同样不敢有丝毫大意。

    这也是为何在这一次回临安后,临时改变了主意,从而选择了快刀斩乱麻的诛杀韩侂胄的原因。

    韩侂胄武将出身,又好大喜功,任左相几年来,在朝堂之上虽然势力渐涨,但相对的,史弥远的势力也在

    壮大,丝毫没有能够利用他左相的权势,压制住史弥远,反而是使得史弥远在朝堂之上,以一个吏部尚书的差遣,跟他一个朝堂左相达到了平起平坐的地步。

    这一点儿正是让叶青心忧的地方,毕竟,若是再继续眼睁睁的看着韩侂胄混迹于朝堂之上无所事事,那么到时候,史弥远很有可能便会走韩侂胄的眼皮子底下做大,到了那时候,他叶青的面前,就不止史弥远一个对手,反而还会多了韩侂胄这么一个碍手碍脚的对手。

    何况,这一次回到临安后,局势已经是如此演变了,韩侂胄已经开始想要诛杀他了,所以这个时候,叶青不得不选择先下手为强。

    而加上留正、谢深甫等人的搅局,从而使得叶青在诛杀韩侂胄后,虽然没有得到很大的利益,但最起码,他提前走出了史弥远想要对付他的对策。

    若是韩侂胄不死,史弥远继续做大,那么史弥远便可以更加名正言顺的看自己跟韩侂胄相斗,而让他自己一直都置身事外,坐收渔翁之利了。

    所以随着叶青诛杀韩侂胄,以及放过谢深甫等人后,就等同于把自己从史弥远的圈套中顺利的择了出来,而且还顺手给史弥远留下了一个,想要全权接掌朝堂的话,就必须除去的留、谢集团的障碍,使得自己成了坐山观虎斗的一方。

    “可如此于我们的意义、帮助并不大不是?”辛弃疾有些疑惑道:“即便是如此,但留、谢二人与我们绝非是同心,若是有朝一日被史弥远设计利用,从而反过来对付我们,岂不是到头来于我们不利了?谢深甫与你有怨,即便是你没有对他痛下杀手,但依我看,这种人也绝对不会因此而对你心存感激的,毕竟留正就是一个例子。”

    “不错,话是如此说,所以朝堂之上必须留有跟我们志同道合的人,毕再遇、钱象祖,虽然无法直接左右什么,但若是能够在朝堂之上,时不时的挑拨离间留、谢二人跟史弥远之间的关系,只要手段运用得当,那么这把火便不会烧到我们。而若是新安郡王能够步入六部尚书的层面,于我们而言自然是更为有利了。至于庆王跟崇国公,早晚还是要回北地的,甚至……到时候他们还会带着圣上的密旨回到北地。”叶青的钓竿拿起来好几次,但依旧是空空如也,答应了钟晴,一会儿要给她吃自己亲自钓到的鱼,看来话又说大了。

    “所以啊……。”辛弃疾心头此刻是越发的沉重,有些无奈的摇着头道:“当初你以三大都护府示好朝廷、圣上一事儿,如今看来,利与弊还很难下判断。圣上遥领三大都护府的大都护,此事儿在我大宋朝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即便是前朝都不曾有过这种事情。”

    叶青跟着苦笑一声,而后有些自嘲的也跟着摇头道:“当初我也就是客气客气,而且也并没有想到太子会这么快就继位。毕竟,对于无任何差遣的太子来说,身兼三大都护府的大都护,多少能够让他感到北地对于他的忠心,但如今,显然比起帝位来,大都护的意义就是鸡肋了。”

    “你说圣上会不会……会不会把三大都护府的大都护差遣,给予其他人呢?”辛弃疾说出来后,自己心头瞬间便是一震,若是自己乌鸦嘴说中的话,那么对于整个北地来说,可就绝对不是一个利好的消息了。

    若是给予叶青等等北地的官员还好说一些,但若是给予了其他跟北地不对付的临安官员,而后人家若是真的跑到北地走马上任,那对于北地来说……可就是引狼入室了。

    “不管是谁,来到北地难道还能让他如愿了?”叶青嘴角上翘,隐隐带着一抹杀气:“老老实实的任皇差自然是无可非议,但若是想要插手北地的事物,那就是找死了。”

    辛弃疾手里的钓竿不自主的颤动了一下,叶青的意思已然是十分明白,圣上若是把北地对于他的示好差遣给其他人的话,那么就等于是无视北地对于他的示好与忠诚了。

    北地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也有着他们自己的地方规矩,自然有着许多办法,让此人在北地蜷起来老老实实的做个傀儡大都护。

    “不过也好,正好可以通过此事儿印证一下,圣上或朝廷对于我叶青真正的态度了。”叶青的脸色变得极为阴沉,甚至是显得杀气十足,让刚刚下车的钟晴在看到的那一刻,吓得差点儿有些不敢靠近。

    “大人你的意思是……。”辛弃疾都不自觉的开始称呼着叶青大人,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若是圣上把大都护的差遣授予你,那么自然是皆大欢喜,而若是别人的话……。”

    “好,看看今日这份效外餐饮丰盛不丰盛。”叶青提起钓竿,而后起身向着神情有些错愕的钟晴走了过去。

    辛弃疾微微皱眉看着叶青那高大的背影,而后无声的摇头叹口气,朝堂之上的事情……其实就是这般勾心斗角,若不是这些年北地在叶青的率领下,取得了如此显著的成就,辛弃疾早就想要辞官归隐,不问世事了。

1085 还都

    夕阳西下,济南郊外的一群人缓缓沿着小清河向城内行去,河面上的船只也同样是渐渐稀少,但即便是如此,今日这一切瞧在叶青的眼里,还是颇为的欣慰。

    运粮储粮对于北地都是一件大事儿,而水路显然要比陆路能够为北地节省不少人力与物力,所以有了直通入海的小清河之后,即便是那开启于隋朝的大运河,也在北地此时的眼里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大运河虽然同样对于北地极为重要,但因为相对而言还属于内河,在从南边过来时,自然是要面临一道道的关卡,这对于北地来说,想要大规模的运粮储粮,都会惊动朝廷。

    而走近海水路,自然是可以绕过重重关卡,加上可以直接南下至广南东路、广南西路,所以对于北地来说,小清河在短时间内,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储运各种物资的最佳渠道。

    黄昏下的济南府少了临安这个时间段该有的喧嚣繁华,多了一丝劳作一天后的疲惫感与落寞,马车上的钟晴在逛了短短半日的济南府后,又一次给马车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品,小到鞋帽、玉器、长命锁等物品,大到一口箱子等等物件,被她又是满满的买了小半车。

    这些物品都是要在这几日送回到扬州的,以此来表达钟晴对于钟叶等人的伟大母爱。

    与辛弃疾分别回到府邸,墨小宝在门口相迎,指使着其他人开始把马车上的货物搬回到府里,自己则是走到叶青跟前,把一封信交给了叶青。

    “蒙古人派遣了使臣木华黎、博尔术二人要来济南跟您商议一些事情,这是今日刚刚收到的信。而根据伞的消息,他们如今已经到达长安,不日便会来到济南府。还有便是,董晁也来信,卫绍王完颜永济也打算近期来济南府。”墨小宝跟随着叶青向府邸内一边走一边禀报道。

    “看来蒙古人最初以为我会去长安,如今知道我到了济南府后,这是干脆打算来济南找我了。”叶青对于蒙古使臣的目的,基本上已经是一清二楚。

    无非是要么想要跟自己联手对金,要么便是想要通过这次出使来稳住自己,从而使得他们可以毫无顾虑的继续西征花剌子模。

    “所以末将以为,这金国的卫绍王选择这个时候来济南府拜会您,看来也是因为蒙古人使臣的缘故。”墨小宝越来越有大将风范,会站在全局的角度考量道。

    “不错,既然扎木合的头颅都能够送过来,那就说明,完颜璟是铁了心要跟我们联手了。而今看来他们也是得知了蒙古使臣要来一事儿,所以才会派遣卫绍王来济南吧。”叶青开始在脑海里初步谋划着接下来北地的各种打算。

    长安是如今北地对于镇守西北的重要门户,虽然说在长安以西,如今还有刘克师、李横镇守的安西都护府,但北地的纵深战略显然没有那么强大,长安其实才是他们的重中之重,也是他们最为要严防死守的地方。

    当然,这只是站在战略的层面而已,如今随着夏国的灭亡,安西都护府自然是同等重要,但因为蒙古人的强悍,让叶青在战术上,不得不对长安委以更多的重任,把此当成既是北面正面抗衡蒙古人的第一道防线,同样,也是把此作为安西都护府身后的第二道防线。

    如果说长安是北地于西北的重要门户,那么如今济南府,则是北地于东南的重要门户,在叶青逗留于长安时,长安的重要性,随着蒙古人、金人,乃至夏人、辽人的往来,而变成了一个如同北地的“都城”一般的存在。

    如今随着叶青驻守于济南府,济南府的地位也便开始渐渐变得越发的重要起来,随着蒙古人跟金人的使臣再次到来后,济南府也将会向长安一样,变成对于北地的一个重要城池。

    长安是北地于西北的门户,济南是北地于东南的重要门户,唯独两者之间的开封与洛阳,如今的地位却是依旧在直线下降。

    开封、洛阳于北地就像是一个烫手山芋一般,也更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一样,让叶青既不敢靠的太近,但又不能拱手让人,既不能派遣重兵镇守,深怕如此一来,引得临安朝廷震怒,但又不得不在四周驻兵,以此来防备金人的突袭。

    开封府终究对于朝廷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但如今若是想要朝廷自临安迁都回开封,别说皇室愿意不愿意、舍不舍得了,恐怕就是早已经习惯了临安繁华与富庶的朝堂臣子,都没有人舍得离开临安回开封。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话显然不只是随便说说,对于习惯了安逸的朝廷来说,想要离开临安这个温柔乡,再去北地的粗旷豪迈的地方,让他们哪怕只是想想都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繁花似箭的临安,远远要比开封更为吸引人,更何况如今的开封,还是与金人只不过是一河之隔,若是此时迁都,想必没有谁愿意去过担惊受怕的日子,即便是开封周边还有叶青的铁军镇守,但显然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提及还都一事儿。

    可若是一直任由开封府就这么空着,朝廷在如今叶青于北地越发稳固后,又不得不担忧叶青会不会有朝一日跑到开封,毕竟长安、济南两府,史弥远等人可是曾亲自去过,虽然没有像临安这般繁花似锦,但如今也是充满了勃勃生机的重要城池。

    而若是一旦叶青把重心放到了开封,加上叶青的势力在北地越来越强时,那么临安的朝廷,跟北地的开封,随着时间的推移,会不会让天下人把开封当作大宋

    朝的正统之所在?

    让朝廷还都那是不可能的,但让叶青在有朝一日像对长安、济南那般盘踞,朝廷也无法视若无睹,终究是大宋朝的都城,岂能由一个臣子盘踞,而让真正的朝廷偏安于江南?

    “所以史大人对的意思呢?”赵扩微微皱眉,看着勤政殿内的史弥远、留正、庆王以及崇国公四人问道。

    此时赵扩的脑海里,不自觉的便浮现出叶青那即便是带着随和笑容,但举手投足间有如指点江山般的枭雄形象。

    “臣以为北地如今大势未定,贸然议还都一事儿还为时尚早,但如今北地既然又已经相对趋于安稳,臣认为不妨先着人修建东京宫城,如此一来,既能够让北地百姓知朝廷收复中原之志,也能够为日后还都提前做好一切应有之准备。”史弥远开始打着北地开封府的主意说道。

    “先修建宫城自然可行,但……。”留正看了看赵扩,而后目光又扫过史弥远,沉吟了下后忧虑道:“但这笔钱谁来出?叶节度使怕是不会出这笔钱吧?”

    说完后的留正,不自觉的看了看庆王跟崇国公,刚刚二人可是把如今的长安城修建,以及济南府的扩建都大大夸赞了一番,其话语中不乏替叶青邀功请赏之意。

    所以此时的留正,不得不出声提醒圣上赵扩,朝廷若是想要修缮开封府的皇城,人家叶青是否愿意呢?

    “史大人以为呢?”赵扩再次对史弥远问道。

    “臣以为加征北地赋税即可,如今北地已非是前两年那般连年受灾,如今百姓吃饱穿暖,家家都有余粮,足以承受修缮皇宫的费用。而圣上若是开恩,臣以为户部自然也可以资助一笔费用,如此想必叶大人自然是不会有任何怨言。何况,这也是圣上给他叶青一个为朝廷尽忠的机会。叶大人必然是不会拒绝,甚至还会对圣上感激不尽的。”史弥远开始给叶青挖坑道。

    “北地连年受灾,如今北地自产粮食不过是刚刚够百姓果腹而已,若是加征税赋修缮皇宫,恐怕会引起百姓的不满,甚至还会使得那些原本落草为寇、刚刚下山的百姓,再次落草,如此于北地之安稳绝非良策。”庆王开始皱眉,跟刚刚眉飞色舞的夸赞长安、济南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崇国公赵师淳在旁不由的微微叹口气,他跟庆王今日的本意,本来是想要让圣上知晓叶青在北地的安民建城的功绩,谁曾想,史弥远竟然阴险的借此事儿大做文章,一时之间,竟然使得他们二人心头生出一种好心办错事的感觉。

    非但是没有在圣上面前帮到叶青,反而是让史弥远反将一军,把北地的困境再次无限放大以及加重了几分。

    “可本相刚刚还听到庆王在说,如今北地在叶青的吏治下已然是一幅国泰民安的大好形势,不惜耗费巨资也要修缮长安、济南二府,为何到了开封府一事儿上,就变了说辞?难不成叶节度使不想让圣上还都东京?”史弥远挺着肥胖的肚子,微微转身对着愁眉不展的庆王问道。

    对于这种难得的可以打压叶青的机会,史弥远自然是绝不会放过,甚至在反问时,他还刻意把北地的形势换成了国泰民安四个字,由此来暗中提醒赵扩,叶青于北地再不节制,可是要自立为王了。

    “长安、济南二府修建城池,是北地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毕竟不论是长安还是济南府,于北地的西北与东南都是重要门户,城墙的坚实与否,是决定着北地是否能够长期抵御金人的反攻,自然是非建不可。”崇国公同样皱眉回答道。

    但此刻的他,心头还是有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深深无奈感,甚至是有些后悔在赵扩面前,刚刚把夸赞北地的话语说的有些满了,如今便立刻自食其果了。

    果不其然的是,随着崇国公说完后,史弥远立刻便紧追不舍的追问道:“修建长安、济南二府的城池,叶节度使是有钱有力,而为圣上还都修建皇宫,叶节度使就变得囊中羞涩了?难道长安、济南二府的修缮事宜,比圣上、朝廷还都还要重要不成?或者……史某心头还有一疑惑,既然庆王与崇国公如今口口声声说北地困难,那么史某还想要请教庆王与崇国公,叶节度使修建长安、济南二府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呢?”

    “这……。”庆王跟崇国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史弥远的诘问。

    史弥远的问题虽然不刁钻,但却是问到了他们二人无法解答的软肋上,毕竟,就算是他们,也不知道这些年来,北地修建长安、济南,以及组建三大都护府的钱财,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这其中自然是有着各种各样不为人知的猫腻,就如同每个人都知道如今的左相史弥远富甲一方,但未必就清楚,史府的钱到底是怎么来的一样。

    “这个问题……怕是需要叶大人才能够回答史大人的疑惑。”崇国公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

    而后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如今他在北地这些年来的那些产业,随着这些产业的扩大,在赵师淳的利润几乎有一大部分是被用在了长安的修建上,可这种事情,自然是没有办法拿到圣上跟前来说。

    再者便是,其实谁都知道,北地之所以一直都能够在财政上吊着一口气,总是能够在捉襟见肘之余有财力来做各种事情,其实跟淮南路有着极大的关系。

    但这些根本不是庆王以及他崇国公能够接触到的层面,完全是由叶青一人在此事儿上独断,来应

    付朝廷的。

    史弥远看着有些窘状的庆王跟崇国公,心中一阵冷笑,而后对着赵扩说道:“禀圣上,臣以为,既然北地有北地的难处,那么圣上或者是朝廷或许大可体谅一番。不过还都之事儿虽然为时尚早,但修缮宫城之事儿自然是不可再拖下去了。北地无法出资为圣上您还都而修缮皇宫,那么臣以为,不妨就交由工部与将作监来完成此事儿。只是如此一来,工部、将作监身处临安,距都城足足千里之遥,显然无法在临安来监督、修缮皇城乃至整个都城。所以臣凑请圣上,不如即日便调派工部、将作监等相关衙署的官员前往开封府,为修缮宫城开始做准备,同样,也是为圣上日后还都早做些打算。”

    赵扩那清澈的眼神平静的看着面带微笑的史弥远,心头对于史弥远的话语多少有些心动。

    朝廷这些年来,一直无法插手北地的种种事物,都是由叶青一人吏治决断,就如庆王跟崇国公刚刚所言那般,如今北地各州府的官吏,但凡有品级的在北地的调任差遣,都会单独拟一份送给叶青审阅。

    虽说叶青一般对于一些品级低下的官吏任免差遣,根本不会一一过目,但自北伐开始后,就已经形成了这样的传统,从而也使得整个北地的官吏调遣,一直都牢牢的掌握在叶青的手里。

    不管是史弥远还是韩侂胄,哪怕是更早期的王淮、赵汝愚任相时,都曾经试过越过叶青,以朝廷的名义在北地任免调遣官吏,但最后莫名的是,这些官吏要么在北地因为疾病而半途就病死了,要么便是刚一到北地,就立刻哭着喊着要回南边。

    总之,没有经过叶青审阅而前往北地的官吏,到现在为止,竟然是一个都没有。

    一直都不曾开口的留正,看着史弥远脸上越发得意的笑容,再看看庆王、崇国公那一脸的沮丧之情,心头同样是无奈的叹口气,他有些理解,为何叶青在离开临安时,愿意把庆王跟崇国公留在临安了。

    显然,叶青根本看不上此二人的能力,所以才会如此放心的把二人留在临安,留在朝堂之上,至于以后会不会回北地,恐怕叶青心里根本就无所谓。

    “史大人所言之策虽可行,但下官以为,即便是史大人想要在圣上还都开封府以前,先在开封府设立各部衙署的官吏,可……这些终究需要有人节制才行。若是无一人节制前往开封府的各个衙署,岂不是如同一盘散沙?又如何能够修缮宫城甚至整个都城呢?朝廷远在千里之外,显然无法有效节制。”留正看着赵扩的目光放在了他身上后,便继续说道:“圣上,臣以为此事儿还需问询一番叶节度使才是,毕竟对于北地的情况,叶节度使则是更为熟悉一些。”

    史弥远有些诧异的看了留正一眼,他显然没有想到,留正竟然一眼就看穿了的计策。

    不错,史弥远确实是打算借着还都这一事件,来在北地官场上打开一道缺口,从而让六部等衙署以修缮宫城的名义,名正言顺的进入北地。

    如此一来,他相信叶青决计不敢像当初那般,把朝廷派遣过去的官吏来一个废一个,毕竟,他若是如此做的话,那就等同于是要谋反了。

    所以对于史弥远来说,借着还都这个议题,只要把六部等衙署,缩变成一个个六部小衙署置于开封府,从而先形成一个隶属于临安朝廷的小朝廷,那么基本上就可以打破叶青在北地的一人独断了。

    如此一来,不管北地的叶青在北伐的过程中是否还能够再进一步,那么只要开封府形成了实质性的皇城,虽然没有圣上等皇室在此,但最起码有了这么一个空壳子的皇城后,叶青在北地的影响力跟威望,必然是要给开封府夺取一大部分了,也就绝不会随着北伐的继续胜利,让叶青在北地继续扩大着他的影响力跟所有势力。

    面对留正的问题,史弥远不等赵扩对他问出史大人以为呢,便缓缓说道:“若是臣没有记错的话,如今圣上的肩上……还兼着北地三大都护府的大都护这一差遣。而历朝历代,哪有一国之君还要身兼都护府大都护这样的道理,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史大人以为该如何呢?”赵扩眉头微微一皱,如今坐上皇帝之位后,母后李凤娘当初兴高采烈的告诉他的遥领三大都护差遣的喜悦,也随之变得索然无味。

    但因为李凤娘一直未提及此事儿的解决之法,所以赵扩如今也就一直遵从着李凤娘的意思,便就一直这么兼着北地三大都护府的大都护这一差遣。

    “回禀圣上,臣以为圣上可授予圣上信赖之臣子,由其替圣上代这一差遣即可。”史弥远的眼中闪烁着野心勃勃的光芒,如此这般说话,已经与毛遂自荐没有多大的分别了。

    庆王跟崇国公瞬间是呆若木鸡,而留正则是惊诧的看向史弥远,心头同样是震撼无比,本来不过是一件关于还都的话题,但经过史弥远这番进谏之言后,竟然不知不觉的把还都的话题,转移到了北地三大都护府大都护差遣一事儿上。

    而史弥远的真正目的,也在这一刻才真正的暴露出来,左相这一差遣已然无法满足他的野心,把手进一步伸向北地,才是他真正的动机。

    “此事儿……此事儿朕还需好好思量一番才行。”赵扩看着史弥远那忠心耿耿的神情,再看看庆王、崇国公那有些煞白的脸庞,以及留正那有些难以置信的神情,依旧是平静的说道。

1086 先下手为强

    就在新君赵扩打算让史弥远、庆王等人退下时,属于他的近身太监卫泾快速从外面跑了进来。

    跪下行礼后,便把手里的奏章上呈给赵扩,道:“禀奏圣上,北地节度使叶青叶大人加急奏章。”

    原本正要打算退下的史弥远等人,听到此奏章来自北地后,瞬间一个个停下了脚步,八只眼睛齐齐望向了泰然自若的新君赵扩。

    接过刚刚被卫泾查验,在之前没有被任何人打开的奏章,赵扩默默的看着奏章,勤政殿内一片寂静,甚至就连庆王,仿佛都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的时间,在史弥远估算着新君已经把叶青的这份奏章,在这段时间里,看了不下三遍的时候,赵扩才缓缓合上奏章,并没有要给史弥远等人过目的意思。

    “叶节度使奏请朕,指派工部、将作监官员入开封府,京畿路如今已然恢复如初,奈何当时金人对于开封破坏严重,叶节度使有意在今年请奏朝廷重建开封府乃至十六县。同时……。”赵扩看着史弥远等人一个个专注凝重的神情,而后继续说道:“叶节度使同时在这份奏章内,附上了今开封府知府,以及十六知县的名单请朕过目。同时,包括东京禁军统领、副统领等将士的名单也一并列入在内。此事朕还需与父皇、母后商议后,才可与众卿商议。”

    史弥远下意识的干咳一声,神情随着赵扩刚才的话语,也变得越发的凝重了起来。

    先下手为强,他本来就是想要跟叶青在此事上打一个时间差,毕竟,自己人在临安,而叶青远在北地,所以不管如何看,自己都占据着极大的便利优势才是。

    可如今,令他想不到的是,叶青竟然主动提出了要朝廷派钱官吏来修缮皇宫,乃至整个东京的建议。

    叶青化被动为主动,自然是会让史弥远感到心头瞬间压力如山,所以赵扩刚才的言语,他听的比任何都要仔细。

    “回禀圣上,叶青虽然说了请奏圣上指派工部、将作监等官员北上东京,但……不论是修缮皇宫还是整个开封府,可谓是耗资不菲,臣不知道叶青可有在奏章中提及修缮之资……。”史弥远紧紧抓着赵扩刚才话语的漏洞问道。

    如果叶青根本没有在奏章提及修缮之资一事儿,那么……这份奏章看似对于朝廷以及新君的忠心表现,倒不如是叶青有预谋的一招借力打力,既能够缓解朝廷带给他的压力,还能够从被动变主动,落的一个忠贞臣子的好名声。

    甚至史弥远都敢打赌,一旦朝廷因为叶青的这一道奏章,而不假思索的就同意了派遣官员北上开封的话,那么修缮开封府以及皇宫的事宜,就绝不会简简单单的在短时间内开始修缮。

    叶青必然会在朝廷同意之后,在工部、将作监的官员北上后,跟朝廷开始讨价还价修缮之资一事儿,而那时候朝廷必然会因为答应在前,从而势必形成骑虎难下的尴尬局面。

    北地绝不会出一文钱来修缮开封府跟皇宫,必然是要在工部跟将作监北上后,开始策划好一切后

    ,由叶青出头来找朝廷要修缮开封跟皇宫的银两,而一旦朝廷在万般无奈之下同意了出钱,那么这笔钱到底会不会用在修缮开封跟皇宫一事儿上,史弥远则持怀疑态度,甚至在他看来,不管朝廷给予北地拨调多少银两,叶青到时候能够拿出十之一二用在修缮开封跟皇宫之事儿上,就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叶大人并未提及修缮之资一事儿,不过既然叶大人主动要求修缮,想必叶大人已经打算替朕来主动掏这笔钱了。你不是刚刚也说过,如今的北地虽算不上富饶,但也能够用殷实来评判了吗?”赵扩双眼清澈,并没有觉得叶青的这份奏章上有什么叵测居心,在他看来,字里行间都是满满的忠贞臣子的影子。

    “叶大人忠贞之心天地可鉴,如此一来,圣上便可放心此事儿了。臣以为,此事儿大可全权交由叶节度使决断。”庆王跟崇国公暗暗的相望一眼,立刻借着叶青的这份奏章要为自己扳回一局。

    “朕也是如此认为。”赵扩认同的点着头。

    留正则是一言不发,他当然不相信叶青会有赵扩认为的那么好,会主动承担下如此巨额的银两,助朝廷来修缮开封跟皇宫。

    若叶青真是那种时时刻刻,都会把朝廷跟圣上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臣子的话,那么北地也就不会是如今这副局面了,叶青也就有些对不起他北地枭雄的名声了。

    所以在留正看来,此事儿不管是谁出钱,于他而言都无所谓,反正不管如何,只要能够把钱用在修缮开封跟皇宫上,只要叶青同意在这个时候修缮开封府跟皇宫,是为了将来的朝廷还都做好前提的准备,那就是一件有利于朝廷的好事儿,过程……并不重要。

    “可如果叶青到时候以北地没钱为由,拒绝出这笔钱可如何是好?”史弥远慎重的问道。

    赵扩心头有些难以置信,下意识的反应则是,这怎么可能?白纸黑字的奏章都摆在自己眼前了,难道到时候,叶青他还会反悔不成?他难道不知道,如此既是欺君之罪?

    此时的济南叶府之叶青书房内,丫鬟放下茶杯退下后,前几日火急火燎的赶到济南的开封知府张奎,看着翻阅文书的叶青,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大人您难道真要替朝廷修缮开封府跟皇宫?”

    叶青翻阅着张奎带过来的文书,上面既有当年徽宗皇帝建艮岳时,被金人破坏后,残留的一些当时从北地运送过去的一些石料等等物资,抬头看了一眼张奎道:“文字游戏而已,圣上即便是看不穿,皇后也会看穿的。但皇后会不会拆穿那就不好说了。急着让你来济南,除了这份关于十六县的文书外,便是想要让你跟徐寒亲近亲近,日后你跟他将要在京畿路一同共事,所以希望你们二人先在此认识一下。”

    张奎默默点头,而后又摇头苦笑一声,对着叶青说道:“大人,您就不怕到时候圣上因为此事儿,而治您一个欺君之罪?”

    “有史弥远等人在朝堂之上,在圣上跟前时时刻刻挑拨离间,即便是没有这件事儿,难道圣上就会改变对北地以及

    我的看法儿了吗?虱子多了不咬人,债多了不愁。何况,若是我们不率先主动表明态度,一旦被动的话,那么于我们则就更为不利了,只会给予朝廷更多的可趁之机,所以就不如先下手为强,表个态而已,又不需要我们做什么。”

    “那……一旦朝廷会在短时间内派遣工部、将作监的官员来开封府的话,下官又该如何抉择?”张奎微微有些皱眉,他跟宋廷并没有什么感情,毕竟,不管是他张奎还是洛阳知府周宗,原本就是金国遗臣,完全是因为叶青对于他们二人的赏识,才得以让他们还有今日的差遣跟地位。

    “无论何事都答应他们,但只要牵扯到物跟钱,你便两手一摊就足矣,若是他们步步紧逼,就往我这里推便是。不管如何,赋税不能加征,因为如此的话,坏的是我们在北地的根基,而对于朝廷来说,则是完全不需要担忧北地是否安稳,因为……大不了朝廷完全可以撤销迁都一事儿,到头来损害的还是我们的利益。”叶青停下手中的笔,十六县的知县人选,他有近一大半都是第一次看到名字,至于认识与否,则是一个都不认识。

    不过这份知县名单,倒是可以相信,因为其中有很多都是去年的恩科进士,几乎都是经过远在安西都护府的刘克师、长安刘敏行认真筛选过的,所以大可不必担心会出现什么差错。

    “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了,一个字:拖,一直拖着便是,不管任何事情,只要是张张嘴、不会于大人不利的事儿,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但若是涉及到钱财、物资,那么下官以及京畿路就爱莫能助了。”张奎瞬间明了了叶青的意思,脸上也开始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说道。

    “朝廷官场向来不都是如此?”叶青也冲着张奎露出一个灰心的笑容,草草的又看了几封北地的文书后,便起身与张奎走出书房:“东京禁军共计五万步骑,由徐寒一人统帅,日后回到开封后,还望你们二人要同心协力才是。”

    “徐寒此人是出自……。”张奎到现在为止,还不曾见过徐寒,据说这些时日,一直忙于在安东都护府内挑选步骑兵士以及各级将领。

    “种花家军。”叶青淡淡的说道。

    张奎瞬间张大了嘴巴,神情之间充满了惊讶,种花家军他自然是听说过的,这绝对是叶青的心腹大军,跟着叶青更是走南闯北、东征西战过的悍勇之军。

    特别是关山一役后,更是让其成了北地各路大军都极为仰慕的一支铁血大军,如今几乎北地所有兵士,做梦都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加入中华家军。

    但显然,种花家军的严苛并非是任何人想要加入就能够加入的,而叶青为了独立于三大都护府而成立的东京禁军,竟然派遣一个种花家军的统领来率领禁军,这对于张奎来说,惊讶要远远大于惊喜。

    而且他相信,一旦开封府真有了这么一支大军,那么晚上睡觉就可以睡的更为踏实了,完全不用再忧心忡忡,深怕突然有一天,毫不设防的开封、洛阳等地,会被金人一夜之间跨河而夺取了。

1087 教诲

    史弥远很想知道叶青呈给赵扩的奏章当中,那些京畿路府州县的官员名单中到底都有谁,至于关于所谓的东京禁军统领等各级将领一事儿,史弥远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知道。

    毕竟,北地于叶青而言那是大本营,叶青既是军伍出身,所以叶青亲手组建的东京禁军,于他史弥远而言,想要插手必然是比登天还难。

    可赵扩却是在他们几人离开勤政殿前,也没有把叶青那份奏章中的名单公布于众,甚至就连那份奏章,都被赵扩随身携带着去了皇后……不,是如今皇太后李凤娘所在的慈元殿。

    出了皇宫的史弥远,看着留正等人上了马车离去后,有些不自觉的抬头望了望有些阴沉的天气,心里头感叹了一句怕是要下雨了之后,便也钻进了马车里。

    原本的吏部侍郎楼钥,在史弥远迁任左相后,便被史弥远扶上了吏部尚书的位置上,从而也使得楼钥对于史弥远是越发的感恩戴德,恨不得对其肝脑涂地来表心中之感激之情。

    史弥远刚刚回到府里,楼钥等一众人已经是等候多时,而书房里满满的一堆人中,史弥远依旧是没有看见郑清之的身影,心头瞬间有些不悦的哼了一声,便让房间内一个个对着他点头哈腰的官员,心头跟着不由得一阵惶恐。

    如今的工部尚书李心传、将作监监正沈继祖与其他史弥远的党羽,看着心有不悦的史弥远在书案后坐下,一个个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竖起耳朵等待着史弥远告知他们今日进宫见圣上一事儿。

    就在史弥远开始琢磨着叶青化被动为主动后,他该如何应付的时候,皇宫内的慈元殿内,李凤娘愤愤的把叶青的那份奏章扔在了桌面上。

    赵扩心里头跟着微微一紧,看着满面怒气的李凤娘,在旁坐下问道:“母后,可是这叶青真要欺儿臣?”

    但当赵扩有些小心翼翼的问话时,李凤娘则是又恢复成了以往雍容华贵的仪态,眼神中带着慈爱看着赵扩,笑着问道:“扩儿以为呢?”

    赵扩有些懵,少年老成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视线移到那道奏章上,想了下后才认真说道:“儿臣以为叶青非是欺君,但这奏章里所说的,儿臣几番思索,也觉得史弥远所言颇为有理,况……母后刚刚又摔了这道奏章,所以儿臣如今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看着说完后,神情有些不好意思的赵扩,李凤娘的心里却是颇感欣慰,看不出奏章里的猫腻很正常,毕竟赵扩的年岁尚小,也不曾经历过朝堂之上这种臣子最喜的文字游戏。

    不过让她深感欣慰的是,赵扩在无法确定叶青这道奏章是否有欺君的嫌疑下,倒是懂得了通过其他臣子以及自己的反应,来判断这道奏章是否有欺君之嫌。

    所以赵扩如此的反应,在她看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比太上皇已经是强上不少了,但要跟叶青、史弥远等臣子相斗,那恐怕还差的有些远。

    新君继位、初涉朝堂,李凤娘也不指望赵扩立刻就能够彻底明了朝堂之上的波澜诡异,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帝王之术同样是如此,如同太上皇那般,当了那么多年的太子,在初涉朝堂的时候同样还是什么都不懂,还是被朝堂之上的臣子牵着鼻子走。

    所以只有真正的踏入朝堂,成了帝王之后,才会有机会真正的接触、实践所谓的帝王之术也好,驭臣之道也罢。

    总之,在李凤娘看来,赵扩只有在这个年纪成为帝王后,通过慢慢的学习,而后才能够对于朝堂之道驾轻就熟,才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而若是一直以太子的身份处政,那么显然很难站在一个帝王的高度去处置朝堂政事,所思所虑也显然永远不会像一个帝王那般全面。

    “扩儿很在乎谁出这笔钱吗?”李凤娘倒是不着急给赵扩一个明确的答案,循序渐进的继续发问道。

    “儿臣只是觉得,叶青这道奏章只是没有说清楚,但史弥远所言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所以儿臣不太能够知晓,叶青是否真心愿意帮儿臣修建皇宫。”少年赵扩,显然更为在乎实际利益,在乎他能够看到、触摸到的好处。

    就像是普通少年一样,一个长辈对他好还是不好,显然在一个颇为单纯的心灵上,决不是以其谆谆教诲的言语上来做判断,显然更在乎这个长辈是否会给他一些物质上惊喜,比如玩具或者是美食。

    少年赵扩出身高贵,又有李凤娘如同母老虎一般护着,加上跟叶青的那层窗户纸,在登基之前几乎不曾接触过多少人事物,所以其聪慧绝大部分依旧是从书本中得知,而这也是为何,在得知自己即将继位时,赵扩最先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先给自己找十名侍讲的原因了。

    “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李凤娘微笑着说道:“扩儿乃是天下之主,是我大宋朝的皇帝,而这天下的财富岂不都是你的?更何况如今他们所争执的,不过是北地与户部谁出而已。但扩儿可想过,不管是北地出还是户部出,不都是大宋之财?所以,你又何必介意修缮东京以及皇宫的钱是谁出呢?”

    “那若是叶青不出,儿臣岂不是还要……。”赵扩有些懵,难不成叶青真的只是在说漂亮话?

    李凤娘笑着摇头,而后微微叹口气道:“叶青此举并非是要欺君,不过是……利用此事儿来跟史弥远明争暗斗罢了,而扩儿你,所要做的便是在二人之间做好权衡之术便可。毕竟,不管是谁出钱,到头来这钱都是朝廷出,都是大宋出,跟他叶青或者是史弥远的个人银子,又没有任何关系。”

    赵扩的眉头则是皱的更为厉害,他隐隐有些懂的李凤娘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若是让他再往深一层去想,他又实在是无法想出个所以然来。

    “母后的意思是叶青借此机会给史弥远难堪,而史弥远也想要借此机会来让儿臣对叶青不满?”赵扩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帝王与太子不同,有些事情,当你在朝堂之上久了,你便慢慢懂了。你现在还小,这些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即可,而这份奏章……你便御笔批可便是。”李凤娘此时不再像之前那般,迫不及待的希望赵扩赶紧长大了。

    如今既然已是帝王,那么她便有的是时间,来慢慢帮着赵扩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君王。

    “那若是到时候叶青不出钱,户部也不出钱,那还都一事儿,以及修缮一事儿岂不是更加遥遥无期了?”少年赵扩总觉得时间太过的太慢,在勤政殿询问若是修缮皇宫、开封需要多久的时间时,庆王等人给出少则三到五年,多则八年、十年时,赵扩则立刻恨不得马上就开始修缮,而后明天就能够落成。

    所以此时听到李凤娘让他任由叶青、史弥远二人去扯皮、推诿,他自己便立刻觉得有些等不起了。

    “如今议还都一事儿还为时过早,但既然朝廷现在已然开始商议,前些年叶青就提出的还都一事儿,那么此事自然也就需要摆上日程了。而修缮皇宫、开封府又绝非是一朝一日就能够完成的,十年八年对于扩儿来说,自然是等得起。”李凤娘摇头,看着焦急之色溢于言表的赵扩苦笑道。

    “可母后之前还曾对儿臣说过,希望儿臣能够在继位初的这几年,做出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让天下人跟满朝臣子看到儿臣足以胜任……。”少年老成的赵扩继续问道。

    李凤娘则是继续摇头:“叶青若是继续北伐,不管是多大、多小的胜利,也都是身为帝王的你的功绩,这是任何人都夺不走,可以让你成为超越你父皇等人的不世功绩。相比较而言,还都与修缮开封府一事儿,则就不见的是什么功绩了,钱花多了,史书上会以奢靡二字概括,钱花少了,大宋威仪又何在?你参

    与了,史书又会如何记载?所以就不如交给他们来做。你现在还小,不过刚刚十二岁,即便是过上十年,扩儿才二十有二,只要你利用这十年熟悉朝堂上的一切,就足矣。而这十年间,叶青若是能够收复我大宋所有失地,到时候你便将留名青史,而那时候还都自然才是最佳时机。”

    “那若是史弥远再问儿臣……。”赵扩习惯性的默认李凤娘对他的安排,而后又觉得有些对不住史弥远的问道。

    “把这道你御批后的奏章给史弥远看即可,他便会明白的。”李凤娘扫了一眼那奏章,而后微微一顿后,沉思道:“不管以后是否真要还都于开封府,但修缮开封府之事儿,显然已经是事不宜迟。不管一切是否能够按照母后所言的那般发展,但修建开封府与皇宫,于你或朝廷都是极为有利一事儿。北地,终究是大宋疆域。所以扩儿不妨在这道奏章之上,加上一个期限即可,告诉叶青以及工部、将作监还有史弥远,短则三年五年你要看到结果,多则十年八年要修缮完毕。至于其中的过程,就让他们去闹吧。”

    赵扩瞬间双眼一亮,脸上的笑容渐渐扩散开来,看着李凤娘惊喜的道:“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所以儿臣不必理会到底是谁出钱,只要给他们一个期限就足矣?北地或者是户部出钱,都是大宋的之资,所以儿臣完全不必忧虑此事儿。而至于到底他们谁会出这个钱,就让他们自己去斗,但期限到了后,没有达到母后想要的效果,那么儿臣便有正当的理由来问罪他们了?”

    “他们会扯皮推诿,但他们绝不会超过你给他们的期限,如此岂不是即解决了你担忧的事情,又还让你不必听他们在你耳边攻讦彼此?你便可以专注于熟悉朝堂其余事物了。”李凤娘此事才赞赏的看着赵扩,笑着继续道:“朝堂之上没有是非对错,臣子也无忠奸可辨。对也好错也罢,忠也好、奸也罢,但只要符合你身为君王的利益,便是你该信任的臣子。而一些只会巧言令色,或者是挑拨离间,攻讦他人的臣子,你当该警惕才是。”

    赵扩原本还有些开心的神情,瞬间又变得认真了起来,看着李凤娘那同样认真的目光,想了片刻后,突然起身对着李凤娘缓缓跪下,极为认真的说道:“儿臣多谢母后教诲,儿臣有些明白母后的苦心了。”

    李凤娘扶起赵扩,有些语重心长的道:“你年纪尚幼,有些事情不懂实属正常。现在,不管你是否真的明白,都不重要,你还有时间慢慢来熟悉这一切。母后也相信,扩儿以后定能够成为一个好皇帝。”

    赵扩坚定的点点头,双眼此刻也显得有些坚毅,重重的嗯了一声后,便带着那道奏章离开了慈元殿。

    看着赵扩的身形消失后,李凤娘不由自主的叹口气,内心里同样也是期望着,赵扩真的明白了。

    但朝堂之上的事情,又岂是那么简单,史弥远、叶青、留正等人,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告诉叶青,本宫能帮他的也就这些了,接下来该如何,就要看他自己了。史弥远绝非是省油的灯,若不是今日他那份奏章来的正是时候,恐怕扩儿就要被史弥远说服了。”李凤娘有些沉重的对身旁的竹叶儿说道。

    随着竹叶儿离去,李凤娘则是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心头一直还在思索着赵扩离开前那一跪,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明白,不管是叶青还是史弥远,不过都是想要借着讨好赵扩,来打压彼此呢?

    李凤娘的心头依旧是有着一丝的隐忧,毕竟是知子莫若母,今日赵扩一开始对于叶青颇有微词,而随着叶青的奏章摆到他眼前后,他又立刻改观了对叶青的看法儿,这让李凤娘不得不担忧,长此以往下去,赵扩会不会被史弥远的花言巧语所蒙蔽,从而变得对叶青越发的不满呢?

    (ps:状态不太好。)

1088 诚意不同

    博尔术、木华黎前往济南见叶青,可谓是规模不小,诚意十足,这一路上自北南下,都会有北地的各路大军时刻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三千战马以及五千牛羊,再加上近两千人的蒙古骑兵,蒙古人这一次前往济南,可谓是下足了本钱,从而自然是希望以此来威逼利诱叶青,能够与他们一同伐金。

    即便是没有办法形成同盟对付金人,蒙古人也不想看到金人跟宋人彻底联手,来对抗他们蒙古人。

    所以三千优良的战马外加五千牛羊,对于铁木真来说,这已经算是他给出叶青最大的诚意了。

    卫绍王完颜永济听到此消息时,已经从渡口上岸,真正进入到了宋人的北地疆域内,有些无奈的仰头望天,心头感慨万千,大金国当年的盛世君威,也不知从何时起,竟然变得如此衰弱了。

    而原本对他们大金言听计从的宋人,竟然在短短十来年的时间内,再次成为了一个强大的不可忽视的存在,就如同那鞑靼人一样,就像是雨后春笋一般,说冒就突然之间冒了出来。

    辽国、夏国的灭亡,让金国多少有点儿兔死狐悲之意,毕竟,原本金人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辽、夏身上,但如今,随着宋廷的再次强势崛起,以及蒙古人的立国,辽、夏两国竟然相继倾塌,只剩下他们大金如今被夹在宋、蒙中间,其所承受的压力,多少也让他们有点儿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忧心爬上完颜永济的眉头,蒙古人来济南的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而他来济南的目的,想必蒙古人也是十分清楚。

    只是……完颜永济的心头却还是有些隐忧,叶青到底在大金安插了多少眼线?朝堂之上到底有没有叶青的眼线?他是否……。

    完颜永济再次叹口气,开始带着自己足足近千人的使臣团,以及当年掠夺宋廷开封皇宫时,在他们看来毫无用处的一些字画文玩等物,向着济南府的城门方向行去。

    博尔术、木华黎的三千战马、五千牛羊显然是不能够进入济南城的,声势浩大如同千军万马一般的八千牲畜,被钟蚕拦在了距离济南城十里外的管道上。

    看着铺满了整个大地的牛羊马,钟蚕一时之间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这么多牛羊马要是进入济南城,别说会不会引起城内百姓的骚动了,恐怕……这八千牲畜从南城走到北城,这一路上留下来的粪便,就足够让济南城的百姓目瞪口呆了吧?

    想想这八千牛羊马进城后那声势浩大、杂乱无章的场面,再想想这些牛羊马过后,济南城大街上可能会出现的一片狼藉,钟蚕对着木华黎跟博尔术,则是越发坚定的摇了摇头。

    “两位将军跟部下自然可以进的城,但……。”钟蚕有些头大的指着满地的牛羊马,那动物独有的难闻问道,已经是呛的他眼睛火辣辣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艰难的张口继续说道:“这些牲畜我真没办法让两位将军带进去。”

    “钟蚕,你是在为难我们二人吗?”木华黎神色之间带着不悦,他们千里迢迢赶着这些牛羊马一路过来,可是丝毫不敢大意,就深怕这八千头牲畜有些会死在路上,从而凑不出宋人喜欢的吉祥数字。

    所以这一路上甚至比他们人都还要看的重要,驻营时甚至都会以他们两千人把八千牛马羊包围在一起,就是深怕这一路上有个什么闪失。

    在他们想来,当叶青得知此消息后,必然会被他们蒙古人的诚意所打动,必然会大张旗鼓的让他们带着这些牛羊马进城,而后让城内的百姓看到,他们蒙古人的出手阔

    绰以及对叶青的友好,从而也让他们的联手变得更有把握。

    所以当钟蚕摇头拒绝这些牛羊马进入城内时,木华黎的脸色瞬间变阴沉了下来,在草原上这些代表着什么,不用他说钟蚕就很明白,所以他不得不怀疑,钟蚕不让这些牛羊马进城,难道是他们起了歹意不成?

    “你难道不知道他们的价值?”博尔术同样是一脸阴沉,不满的对钟蚕质问道。

    钟蚕摇头苦笑,看着蒙古人身后那群在官道上已经开始慢慢扩散,甚至已经有一部分羊群开始啃起了天地的禾苗,有些心疼这片天地主人的长叹一声道:“我当然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但……济南城里没有地方容的下它们,而且……两位将军应该也很清楚,我中原的城池跟夏国哪怕是金国人的城池并不一样,虽然也有会有牛羊进入,但……这么多进入的话,我更怕整个济南城会变得……。”

    “这难道也是你们叶大人的意思吗?”木华黎脸上的不悦更加明显,因为他已经看到,钟蚕身后的宋军,此时已经跳下马背,跑到田里去赶那些牛羊了。

    钟蚕无可奈何的点点头,道:“不错,这是叶大人的命令,两位将军跟众属下可以进入济南城,但这些牛羊马,虽然我们也知道它们的珍贵,但……。”

    说道最后,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膀,做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来。

    而就在他们三人说话之际,官道两边的田地里已经快要乱套了,随着宋军下去阻止牛羊祸害田地里的庄稼,有些受惊的牛群羊群则是立刻开始四散飞奔,瞬间整个田地里是烟尘四起,牛哞羊咩马嘶鸣的声音开始混成了一片,一副好不热闹的场面。

    博尔术、木华黎显然更喜欢看到这样的场景,成群的牛羊马飞奔于天地之间,最起码说明这些都是健壮的牛羊马,并非是用来糊弄他们宋人的。

    而钟蚕此刻的神情则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仿佛天塌下来一样,看着满地刚刚春种不久的庄稼,就这么被糟蹋,感觉就像是那羊蹄马蹄牛蹄子踩踏的不是庄稼,而是一脚脚的都踩踏在了他的心头上。

    “这些都是庄稼啊,秋收……。”钟蚕痛苦的哀嚎着。

    博尔术看着钟蚕那痛不欲生的模样儿,则是更加生气,在他看来,那些庄稼即便是再重要,难道还能够比眼前四散散开的牛马羊群重要吗?

    “在草原上,牛羊才是我们老百姓的命,比你们的庄稼金贵对了。钟将军难道不清楚吗?”博尔术没好气的说道。

    “这是两回事儿!我们又不是住在草原上,我们的百姓是靠这些粮食糊口的!”钟蚕同样是有些郁闷的反击道:“我告诉你们二人,立刻让你们的属下把这些牛羊马赶到一起,前面山脚下,已经给它们准备好了一个牧场……。”

    “这些我必须带进去,让叶大人亲眼看到才行。”木华黎毫不妥协的坚定说道。

    “这不可能,想也别想。”钟蚕同样坚定的拒绝道。

    三人当初在攻花剌子模人时,就已经极为熟悉了,所以此时说起话来,自然是也用不着客套。

    蒙古人的眼中,显然牛羊马要比宋人眼中的庄稼地重要百倍,而在宋人的眼中,牛羊马终究不是庄稼那般,可以像蒙古人一般当成一日三餐的主食。

    三人这边僵持不下,而济南城内,完颜永济则已经被笑容满面的叶青请进了衙署内。

    自渡过黄河后,完颜永济一路行来,也不得不叹服,宋人对于济南城池的改造力度,竟然让他在打量整个济南城的

    轮廓时,很难再生出那种重回故地的感觉。

    而进入济南城后,宽敞干净的街道,整齐有序的车马行人,鳞次栉比的商铺,跟当年那个他熟悉的济南城相比,完全是变了一个模样儿。

    大街上不管是行人还是车马,或者是商铺,已经统统没有了当年金人治下的半点儿影子,虽然没有像印象中临安那般,带着浓重的宋廷风格,但在粗旷跟豪迈之间,还是能够让完颜永济清楚的感受到,此时的济南城,已经跟金国没有任何关系了,甚至好像跟宋廷之间的那种无形联系,也变越发模糊了起来,完全就像是一个新生的国度一般。

    “卫绍王此番前来,看来只能是住驿馆了,当年的旧府邸,去年被辛大人改造一番后,如今成了叶某的住所。所以还希望卫绍王切莫因此事儿而往心里去。”叶青的言语看似颇有歉意,但实则听在完颜永济的耳里,却是那么的理直气壮。

    “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帮叶大人改造一番才是,那就不必劳烦辛大人差人再次修缮了。”完颜永济脸色微微一僵,不过已经跟叶青打过多次交道了,这点儿小小的下马威,对于他来讲,已经不能算是什么了。

    三人坐下寒暄不过片刻,墨小宝便匆匆的跑了进来,看到完颜永济后嘴角瞬间勾起一抹冷笑,而后便把一封书信递给了叶青,道:“大人,益都府那边的来信。”

    “哦?益都能够有什么事儿?”叶青一边拆信,一边却是颇有深意的忘了一眼旁边的卫绍王。

    此刻的完颜永济,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而心里头此刻已经是翻江倒海、忐忑不安。

    他已经隐隐猜到了是什么事情,但又在心里极力否认着,不可能会这么巧吧?或者是……叶青是有意在自己跟前为之?

    “燕宁?益都人士,原为金国沂州副安抚使,如今却是益都安抚使?益都安抚使是他吗?”叶青微微皱眉,看着辛弃疾问道。

    而此时的完颜永济,原本还正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了起来,整个人也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此事儿……。”辛弃疾微微一顿,而后看着神色不安的卫绍王,笑着道:“益都虽然因为安东都护府的驻军一事儿而设府,但匆忙间,暂时还没有设安抚使的差遣,知州乃是陈谅,并非是金国遗臣燕宁。”

    “卫绍王可知燕宁其人?”叶青嘴角带着笑问道,而后不等完颜永济说话,叶青便常叹口气说道:“卫绍王,叶某可是真心实意想要跟贵国联盟,对于完颜璟送来扎木合的头颅,叶某是真相信这是贵国联盟的诚意。因为贵国送来扎木合的头颅,以及今日卫绍王竟是与蒙古使臣一同来济南,为了以示叶某对卫绍王,以及与贵国联盟的诚意,叶某可是派了手下,把蒙古人拦在了济南城外十里地的地方,并没有打算给他们在贵国之前,有说服我叶青跟他们联盟抗金的机会。但如今……。”

    “叶大人,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吧?我大金国圣上是不会在叶大人跟前,做这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的,这必然是一个误会,依我看,这必然是……。”完颜永济在脑海里飞快的想着说辞,最后急急说道:“这必然是燕宁这个人自封的,是为了离间我们之间的联盟。”

    此时的完颜永济,脑门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冷汗,有些不敢看叶青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局促不安的继续解释道:“叶大人,此事儿必定与我大金无关,这必然是这个燕宁……。”

    “卫绍王可认识此人?”叶青淡淡的问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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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疆介绍:
以宋为图、画城为域,以山为脊、量河为疆。草原狼成吉思汗、穿越者禁军叶青、完颜金国势渐微、大理段氏与西夏,谁主华夏沉浮!谁将问鼎中原!宋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