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9 当枪使的盟友
燕宁,地方豪强,自宋廷北伐开始收复失地起,才真正步入仕途,但因为金国的接连败退,使得这些地方豪强的仕途之路瞬间梦碎。
而在宋廷收复这些失地后,这些原本该一心归宋的豪强,表面上看起来已经投宋,但在背地里跟金人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大量的金国遗臣在最初被北地保留了其差遣,而这些差遣几乎都是不入流的差钱,或者是一些苦差遣,真正的知州等差遣,自然还都是由北地信任的官员担任。
但即便是如此,北地这些年来,也没有完全清除掉官场上的金国遗臣,不论是安东还是安北,这两年内,在清理官场上那些暗地里还与金人互通的遗臣后,便留下了不在少数的空缺,从而也使得叶青不得不亲自回临安解决此事儿。
除了这些背地里被金人许诺,待收复失地后,将以高官回报的遗臣被大量清除外,地方豪强跟金人之间的关系,实则是更加的复杂。
而像燕宁这样的地方豪强,如今变成了金人暗地里拉拢的对象,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还能够再次夺回被叶青收复的所有疆域。
北地自叶青节度以来,对于地方豪强向来都是以安抚为主,加上官吏本身就不够用,所以也迫使北地,不得不在这个时候权衡利弊,放任那些遗臣跟金人一直眉来眼去,但只要不危及到北地的根基就好。
何况,自叶青节度北地以来,第一年便赶上了百年一遇的黄水泛滥,使得不管是他还是辛弃疾等人,更是不敢在这个时候随意得罪地方豪强,毕竟,豪强手里的银粮可以帮助他们接济一大部分的灾民。
而自去年刘敏学建议北地科举开始,叶青这才开始渐渐把目光放到了这些北地的地方豪强身上,特别是这些被金人暗中许诺成功收复失地后,会被许以高官的豪强。
济南府到底有没有,叶青暂时还不清楚,但益都的燕宁、田琢、王庭玉三人,却是因为益都驻有守军的关系,让叶青不得不开始谋算着如何除掉此人。
地方豪强之所以被称之为地方豪强,便是因为其在当地拥有着连官府都不及的威望与影响力,百姓们也因为敬畏他们,从而宁可跟官府做对,也不敢得罪他们。
更何况,在很多的地方,大部分百姓的生计都是紧紧的被攥在豪强的手里,所以官府想要动豪强,其实难度并不小。
叶青看着神情如今更加不自然的完颜永济,笑了笑后,大度道:“卫绍王这一次来济南府,显然不是为了区区益都一个燕宁而来,显然还是为了与我宋廷结盟。今日叶某也给卫绍王一个痛快,那就是叶某绝不会反悔跟贵国结盟,也绝不会跟蒙古人结盟。”
“多谢叶大人,圣上听此消息后必然会……。”完颜永济愣了一下,而后急忙向叶青谢道。
“但燕宁一事儿,卫绍王可否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叶青端起茶杯,看着有些不解的完颜永济,而后说道:“要人给人、要兵给兵,只要卫绍王愿意为叶某除去这块儿心病,我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如何?”
完颜永济皱眉,心头隐隐猜到了叶青的意思,神情变得更为凝重,迟疑片刻道:“叶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亲自出面……。”
“不错,此事儿因你们金国而起,自然是由你们
帮我解决,这不是很公平吗?”叶青笑着说道。
辛弃疾微微的点头赞同着叶青的话语,叶青之所以不愿意动燕宁,并非是不敢,而是顾及一旦动了益都燕宁后,会引起其他地方豪强的担忧,从而使得他们暗地里更加向金人靠拢,甚至是不惜与金人里应外合。
毕竟,一旦因为一个燕宁,而发生了连锁反应,那么对于北地来说,可就是四处都是豪强窟窿了,想要一一都堵上的话,恐怕就得把整个北地所有的城池都要挖地三尺翻上一番了。
而由可以代表金国的卫绍王完颜永济牵头来做此事儿,自然是在借刀杀人之余,还能够离间其余地方豪强想要继续依附金人的态度,从而使得整个北地经过这些年的吏治后,从方方面面彻底稳定下来。
吏治、赋税甚至就连刑狱等事儿,在叶青这一次回临安时,都得到了很大程度的解决跟自主权,所以对于叶青或者是整个北地来说,接下来便是大力整治整个北地,为将来的继续北伐做好充足的准备。
完颜永济看着神色轻松的叶青,不由得摇头苦笑,喉咙有些干涩的咳嗽了两声,才看着叶青笑着道:“叶大人怕是早就知道了吧,今日才提出来恐怕是蓄谋已久吧?”
叶青并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自信的说道:“贵国如今不是已经认清了现实吗?除了益都外,我还知道……在对岸,完颜璟同样赐封了多达**个地方豪强,这可是事实?”
完颜永济继续叹气,眼下叶青所说的,正是他们大金国所面临的困境,就如同在上岸的那一刻,心头升腾起的惆怅一样,之所以会拉拢各地豪强,并非是朝廷心血来潮,而是无奈之举。
如今大金两面受敌,蒙古人跟宋人一北一南的把他们夹在中间,金国不得不在权衡利弊后,把大部分兵力都开始向北移动,从而保证不会让蒙古人破关而入。
毕竟,虽然金人跟蒙古人、宋人之间的仇恨很难化解,但不管怎么样,金国上下也都更为清楚,一旦败给蒙古人的下场,势必要比败给宋人要凄惨的多。
败给宋人,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失去之前抢夺人家的疆域而已,而败给蒙古人的话,那么失去的便不是自己固有的疆域那么简单了,恐怕一旦蒙古人长驱直入的话,到时候上至皇室下至黎民百姓都会惨遭毒手,就像当年宋廷皇帝被他们金国所虏后受得那些屈辱,恐怕都会一一在他们身上应验了。
宋人知礼非禽兽,蒙古人野蛮如凶狼,两边的兵力如今都要强过金人,所以金人不得不权衡利弊,下定决心投向其中一方,而这一方自然是宋廷这边更能够让他们觉得安全一些。
“好,我答应你。”完颜永济不等叶青要挟他,便极为痛快的说道。
“好,三日后启程前往益都,此事一了,宋金之盟坚不可摧。”叶青同样痛快的应允道。
完颜永济则是心头只能无奈的苦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如今本就是宋强金弱,他们手里自然是很难有筹码跟叶青来讨价还价。
随着几人在正厅内刚刚订下盟约,钟蚕便领着一脸阴冷的木华黎跟博尔术风一般的刮进了正厅内。
鹰一样的目光凌厉的扫过厅内,完颜永济微微皱眉,而叶青则是热情的起身欢迎着两人来到济南府
不顾二人身上这些时日里跟牛马羊成群结队,而留在身上的刺鼻味道,热情的博尔术、木华黎两人拥抱于一起。
不管怎么说,木华黎跟博尔术都曾经跟他一同作战过,好歹也算是半个属下,加上几年不见,所以叶青的热情自然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木华黎跟博尔术却是一直冷着脸,虽然并没有拒绝叶青的拥抱。
八千牛马羊最终还是在钟蚕的坚持下留在了城外,只有他们两千人跟随着进入到了济南府内。
但也因为进入济南府后的所见所闻,让博尔术跟木华黎在目不暇接之余,渐渐有些明白,为何钟蚕宁愿跟他们翻脸,也不愿意让那八千牛马羊进入城内了。
干净整洁的街道,鳞次栉比的商铺,来往有序的行人与车马,热闹喧嚣下就连博尔术都有些不敢想象,若是八千牛羊马被赶上这大街后,那将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可即便是如此,博尔术依旧是不同意钟蚕那理直气壮的牲畜不如庄稼贵重的道理,所以这见到叶青后,情绪依然是不见有多少好转。
叶青自然是心知肚明,若不是他早已经知道此消息,也就不会派遣钟蚕去城外接、拦博尔术跟木华黎二人了。
济南府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丝丝中原风格的热闹与繁华,若是被八千牛马羊这一顿祸害,叶青都不敢想象,这大街上得留下多少粪便,而后让两侧的街铺指着博尔术等人骂娘了。
木华黎同样是耿耿于怀,在寒暄完毕,知晓另外一个人是金国的卫绍王后,木华黎也不过是微微点了点头,而后便直接说道:“这一次大汗为了表达对自己兄弟的诚意,特意命我们两人从草原上挑选了良马三千,牛羊五千送给叶大人。所以现在,我希望叶大人能够亲自去看看大汗送给你的礼物,而不是把他们放在城外。”
“两位先歇息一会儿,再陪叶某前往也不迟。”随着命人再次送来茶点后,叶青笑呵呵的说道。
看着完颜永济神情凝重,如临大敌的样子,叶青心里则是颇为高兴,眼下北地在临安虽然不受待见,但如今在金国跟蒙古人的眼里,可是成了两方都想要争夺的香饽饽。
金人怕蒙古人与他们起冲突时,叶青会在自己背后搞小动作,趁机落井下石,挥兵北上。而蒙古人同样忌惮若是自己跟金人之间起冲突时,叶青或许会在河套等地搞小动作,或者是与金人联手对付他们。
“难道叶大人看不起我们大汗送给你的礼物吗?”木华黎虽然跟叶青一同共事过,而且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是听从叶青的吩咐行事,但今日八千牛羊马被宋人不当回事儿的拦在城外,还是让他心里觉得不痛快。
“非也。”叶青含笑,指了指庭院道:“府里地方太小,放不下大汗的心意,不过……在山脚下建造一个牧场,让大汗的心意一直永存,视为我们之间友谊的象征也不错,最起码不至于把那些牛羊饿死不是?”
叶青避重就轻的说道,并没有因为木华黎的提醒,立刻就当着完颜永济的面像蒙古人示好。
毕竟,眼下的三足鼎立形势下,既然已经跟完颜永济表明了立场,何况也是为了北地着想,叶青断然不会放弃金国这个可以当枪使的盟友,反过来跟蒙古人联手的。
1090 好酒
叶青不单不会放弃金国这个盟友,甚至还会用一些举动,来让盟友放心,他在前往临安一次后,对于再次北伐的态度已经不像当初那么坚决了,或者是,让完颜永济察觉到,自己这几年根本无力北伐的事实。
所以在跟木华黎、博尔术短暂的寒暄,随着钟蚕带着两人前往驿馆后,开封知府便拿着来自临安的圣旨来到了正厅内,喜出望外的说道:“叶大人,朝廷下旨了,全权授予您来修缮开封府与皇宫。”
叶青脸色瞬间一沉,看着喜出望外的张奎冷哼一声,目光不自觉的扫了一眼旁边的完颜永济。
张奎待看到脸上带着微笑的完颜永济时,神情瞬间一愣,于是在把圣旨递给叶青后,急忙向叶青赔罪。
而叶青却是再次冷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更多的不满,示意张奎下去吧。
随着张奎退下后,完颜永济的神色变得则是更加的轻松了,内心同样也是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就像是原本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忽然间就消失了一般。
“贵国要修缮开封府?”完颜永济试探的问道。
叶青看了看手里的圣旨,而后又看了看刚刚仓惶逃出去的张奎的背影,叹口气道:“不错,朝廷确实有此打算,只是没有想到……竟然倒是先让卫绍王提前得悉了。”
完颜永济则是更为轻松的笑了笑,瞬间就从此事儿上捕捉到了一丝有利于金国的形势,不动声色的问道:“那就恭喜叶大人了,但不知道打算何时修缮?”
“即便是知道,卫绍王以为我会告诉你吗?”叶青拍了拍手边的圣旨,而后又是长叹口气道:“不错,这一次回临安,朝廷确实有意修缮开封府。而且……除此之外,还有意把开封设置为我大宋留都。”
“这……这岂不就是陪都?”完颜永济有些不解的问道。
叶青笑了笑,而后道:“我大宋都城当年被贵国占据,不得不偏安一隅,而临安之所在乃行都罢了,开封府如今又如何称之为陪都?”
完颜永济却是有些不相信叶青的话语,在他看来,这开封府显然是要重建为宋廷的陪都,也就是说,其实朝廷并没有迁都之意,只不过是因为大片的疆域不好被叶青一个节度,所以为了牵制叶青,才不得不把开封设置为陪都,从而形成两京之制,让叶青以后难以在北地拥兵自立。
自然,从其中就可以判断出,叶青跟朝廷的关系依旧是没有因为这一次回临安而有所改善,甚至如今,叶青在北地的处境,还不如从前那般权势遮天了。
毕竟,一旦开封府设置为陪都,那必然是要遵循陪都之制,在开封府重建一个小朝廷出来,由临安来节制,如此一来,某种意义上就等于是节制了叶青在北地的权利。
两京之制并不鲜见,如今的金国所行的上京、中都同样如是,只不过如今大金是把中都燕京当成了枢纽,把上京换成了陪都而已。
留都、陪都本质上的差别并不是很大,但对于向宋廷这样的特殊条件下,想要把开封府设置为留都,则是显得有些滑稽,毕竟,如今的朝廷所在地临安,只不过是一个行都罢了,并不能够在严格意义上称之为一朝之都城。
所以视为留都也自然更显的合适一些,甚至如此一来,还可以让朝廷进一步把临安升格为大宋朝真正的都城,只是如此一来,建康留都的地位显然便不会存在了。
但不管如何,这对于完颜永济来说,这都是一个好消息,最起码在宋廷修建开封府的这几年,叶青必然不会再有精力把视线放在黄河以北大金身上了。
而且,这修建开封府以及皇城,绝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够完成的事情,以宋廷的富裕而言,即便是修建个十数八年恐怕也不算是什么新鲜事儿。
留都或者是陪都的修建,必然是会影响到叶青对于北地的节度权利,只要临安朝廷那边派遣一个官员在开封府主留都之政务,那么叶青手里的权力必然会被进一步压缩。
“不管是否是留都还是陪都,那么我也得恭喜叶大人不是?如此一来,叶大人恐怕又要辛苦一些,身兼留都处政的差遣了吧?”完颜永济试探着问道。
“此事儿还无法定论,不过卫绍王以为,叶某会因为留都一事儿,在北地的权力有所被节制?”叶青皮笑肉不笑的对完颜永济问道。
“哪里的话,本王是真心希望由叶大人来主政北地啊,留都也好,陪都也罢,在本王看来,能够熟练代替朝廷留守陪都来处政的,唯有叶大人一人。”完
颜永济嘴上如此说,但心里头却是恨不得叶青立刻摇头否认。
可叶青并没有如他的愿,但也没有明确说出朝廷已经认定了他是最佳人选,微微有些惆怅的叹口气,叶青才道:“此事儿不过刚刚开始,到底如何还不清楚,一切还要看朝廷如何处置才是。”
叶青看着完颜永济那放松的神情,心中冷笑一声,如今留都一事儿,朝廷始终不曾提上日程,而自己上书赵扩,愿意全权负责修建开封府与皇宫一事儿,本就是希望朝廷能够想起留都这件事情,从而决定把开封府改为留都。
北地如今有着太多的不便,处处都要受朝廷各部的节制,而这几年他若是想要养精蓄锐,暗中积蓄北伐的兵力,那么必然不能够再跟临安起任何的冲突。
原本叶青回临安,并没有想过会再经历一次新君继位的事情,但如今既然发生了,那么他也就不得不改变计划,再次把迁都一事儿提上日程。
而若改开封府为留都,叶青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前往开封府,如此一来,只要把金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宋廷建留都一事儿上,济南府才有可能在三五年后,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北伐之战。
叶青如今的野心很大,开封府他并不想建,但如今形势下,蒙古人跟金人都跑到了济南向他示好,看似都希望相安无事,但谁又真正的清楚,如今接下来金人跟蒙古人各自打着什么算盘。
所以不管如何,他再次请求朝廷修建开封府,不过是希望借此机会来缓解朝廷可能给予他的压力,以及金人对于北地的警惕性。
按照他的设想,不管是开封还是洛阳,如今虽然地位还并未沦为到鸡肋般的处境,但若是设为陪都,则还是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而他认为的理想陪都则是金人皇帝完颜璟如今所在的燕京,所以唯有争取到三五年的时间来让他谋划北伐之事儿,他才有可能在北地彻底立于不败之地。
建开封府一直都不过是一个对朝廷以及金人的幌子,所以即便是朝廷同意修建了,叶青也只会敷衍了事,三五年后,待朝廷的耐心耗尽了,他便可以北伐之战为由,继续把此事儿拖下去。
总之,在叶青的设想中,如今的一切都该以再次北伐为主才是。
这也是每每他望着黄河以北的地图时,恨不得手中立刻有众多兵马,能够立刻挥师北上,直取燕京。
燕云十六州涵盖极广,过了黄河不过三百余里之地,便是瀛洲与相邻的莫州,而再继续北上便是涿州与目的地幽州,所以对于叶青来说,燕京就如同是置于他眼前的一块儿肉,天天只能够干看着,已经不知道让他流了多少口水了。
至于往西的几州,叶青根本不担心,在他北上时会从侧杀过来,毕竟,如今安北都护府的虞允文到时候必然会跟他相互牵制其余各州的守军,从而让他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直达燕京。
只要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燕京,那么其余十来州几乎可以不攻自破,甚至完全可以一举把玩燕京赶至关外。
何况随着老刘头、赵乞儿的水军不日便会驻守于益都,如此一来叶青在北伐时,几乎可以形成对金人的三面夹击,从而达到势不可挡的态势。
当然,这其中有一个先决条件,那便是在叶青攻金时,蒙古人要腾不出手来同时攻金,不然的话,一旦自己这边耽搁下来,很有可能便会给铁木真可趁之机。
而一旦与草原较近的云、武、儒、檀四州被铁木真拿下,那么叶青就很难再从地势复杂的情形下,第一时间把所有十六州都夺回来。
送走了心事满腹的完颜永济,叶青与辛弃疾再次回到正厅内,辛弃疾原本凝重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放松了起来。
“叶大人此番说辞,怕是已经打动卫绍王了。”辛弃疾轻松说道。
“不过是一时而已罢了。”叶青的神态也不像刚才那般凝重,笑了下道:“一旦他们跟朝廷一接触,那么就会露馅儿了,所以眼下,还是需要想想,如何能够让朝廷动了这把开封视为留都的心思。毕竟,只有把事情做实了,我们才有机会把事情一直拖下去,从而达到引起他人的注意力。”
辛弃疾默默的点点头,而后叹口气,语气变得凝重道:“但如今蒙古人来此,显然绝不单是为了向你示好,他们带着如此厚重的礼物前来,我想……他们必然背后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以为铁木真就不觊觎中原的财富吗?”叶青冷笑一声,而后道:“三千优良
战马,以及五千牛羊,铁木真的诚意可谓是十足啊,可越是这样,越发说明,接下来铁木真的野心必然是会更大。”
“但如今宋金结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铁木真他还如此向你示好,他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说……真的只是也想要跟你结盟不成?”辛弃疾虽然知道,跟叶青结盟恐非是铁木真的真正目的,但他一时半会儿,还是无法猜测出,铁木真来这一出示好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草原上的牧族千百年来,早已经习惯了靠掠夺来快速致富或变强大。如今夏国掠夺一般疆域,几乎草原都被其占据,而我们只守住了河西走廊以及兴庆府等几处城池,其余者皆是被蒙古人轻易得之。辽国则是更为不堪,不到一年的时间便被蒙古人灭亡。如今距辽灭亡已经过去了近一年的时间,铁木真麾下的各个部族,恐怕是早已经按耐不住他们烧杀抢掠的野心了。河套三路时常与他们的部族发生冲突,当然,这其中既有……。”
叶青说道此处,便想起已经怀有身孕的耶律月来,微微叹口气后继续说道:“这其中既有咱们的主动挑衅,自然也有蒙古人的刻意试探,总之这些时日里来,安北都护府虽然跟蒙古部族的冲突是输少胜多,但彼此都并未用尽全力。如此便能够说明,铁木真也在防备着我们突然北上,或者是在试探着他们是否有南下掠夺的机会。”
“所以如今既然派遣了他麾下的两员得力猛将,而且还是曾经在你麾下任过差遣的过来示好,那不就是说明,铁木真暂时没有与你为敌的意思?”辛弃疾沉思着问道。
“当然,他眼下确实没有与我为敌的意思,而且他也很清楚,我绝对不会跟他联手来伐金,所以此举示好,更像是希望挑拨离间我们跟金人之间的信任,使得我们的盟约不论何时都像是一张废纸一般吧。当然,他麾下那些部族贪婪的野心,在经过对辽国的掠夺抢杀后,在沉寂了一年多后,必然又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若是我猜的不错的话,铁木真的目光应该再次投向了辽国的西方,他恐怕还要继续往西去掠夺,但显然他不放心……在他西征之时,我会趁机谋金。”叶青嘴角含笑,铁木真如今显然也是颇为矛盾啊。
但正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一般,铁木真若是想要在西征之时,谨防叶青突然对金发难,那么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挑拨宋人跟金人之间的盟约。
“所以木华黎会来济南府,说不准铁木真的手下,此刻也有人在金人的都城燕京?”辛弃疾皱眉问道。
叶青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三日的时间足够完颜璟跟完颜永济通气了,只要三日后,完颜永济愿意为我们除掉益都豪强燕宁,那么就说明,金人这一次的打定了主意要跟我们联盟了。毕竟,前些时日不是还把扎木合的头颅都送过来了吗。”
“如此……我们怕是也没有多少准备的时间了,若是铁木真今年便要继续西征,那我们又怎么会有时间趁此机会北伐呢?”辛弃疾皱眉,整个安东都护府加起来不过二十万人,但显然想要大举渡河挺进,人数上并不占什么优势。
“今年是不可能了,铁木真不会选择今年的。若是他选择今年就开始西征的话,那么就不会把木华黎跟博尔术差遣到济南府了。所以我想,如今的蒙古各个部族之间,必然也有让铁木真头疼的地方,他也需要时间来理顺这一切。一个新生的国家,不可能在最初的几年里,完全没有任何的内部矛盾,虽然他是用武力统一了草原上的鞑靼人,但也正是因为武力,必然会引起其他人对他强权的挑战。这些人在我们看来或许是不自量力,但身在局中,或许认为自己应该得到部族中的更多利益吧。”
叶青寻思着如今草原上铁木真可能遇到的麻烦,但想来想去也无法揣摩出会有什么大麻烦,能够让铁木真停下扩张的脚步来。
若有所思的叶青嘴角渐渐浮现一抹阴险的笑容,既然猜测不出来,那么还不能试探出来吗?眼下不是就有铁木真的心腹木华黎跟博尔术在济南吗!
“对了,今夜设宴款待金、蒙两国使臣,还有,把我府里的好酒都拿上。”叶青的笑容在辛弃疾的眼里越发的阴险跟歹毒了起来。
特别是说起那些好酒时,辛弃疾不由得浑身一颤,一时之间就觉得鼻尖有种酒香在回荡,而后便是自己那日吐的昏天暗地的场景:酒太烈了,他喝了一辈子的酒,还从来没有喝过叶青府上那么烈的好酒。
(ps:状态一直调整不过来,努力吧我,对不起各位看到此的朋友了。)
1091 联姻
世人皆知济南有三大名胜美景,被称为千佛山的历山,以及后来称之为趵突泉的槛泉,还有被称之为大明湖,但如今还被人们称呼为北湖或者是西湖的三处胜地。
随着北地被收复后,西湖之名因临安正统西湖之名的原因,如今在济南府已经渐渐不被人们提及,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府,如今也更喜欢称之为北湖,从而形成跟临安的西湖遥相呼应之意。
北湖虽然比临安的西湖要小上很多,但也正是因为其规模较小的原因,从而在各种亭台楼阁、石桥画舫的映衬下,更是显得别致了一些。
四周同样是聚满了各种商铺与酒楼,正是因为游人颇多的缘故,使得北湖颇有临安西湖的热闹景象。
叶青与辛弃疾各乘一辆马车前往北湖的长风楼,今夜他们二人在此宴请金人与蒙古人的使臣。
墨小宝与贾涉一边驾车一边对着身后的车厢说道:“金人使臣团里一千多人,您要找的那个叫耶律楚材的,已经找到了,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儿,现在不过是金国左右卫司的员外郎,谈不上有什么实权。”
“今日完颜永济可有让此人陪同前往长风楼?”叶青坐在车厢里,开始思索着如何能够把耶律楚材留在济南,或者是拉拢到自己这边来。
叶青之所以想要拉拢耶律楚材,其主要原因并非是因为耶律楚材的能力,而是因为,耶律楚材的发展轨迹,在金国败亡时,变成了铁木真麾下的左膀右臂。
所以不管耶律楚材是否真的如同史书记载那般颇具才干,叶青都不想让耶律楚材有朝一日,会像历史上那般被铁木真招揽之麾下。
叶青想过招耶律乙薛或者是耶律月来济南府,从而在宗室认同上帮助自己拉拢耶律楚材,但随着董晁把更多的关于耶律楚材一家的消息告诉他后,他却变得犹豫了起来。
耶律楚材一族虽然同样是辽国宗室,但从耶律楚材的祖父辈开始,他们就一直生活在了金国的统治下,如同如今北地的众多跟耶律楚材一般大的年轻人一样,在出生之后第一眼认定的便是大金一朝,所以想要让他们“认祖归宗”,仅仅凭靠已经亡国的辽国皇室,显然无法从根本上说服耶律楚材。
甚至若是稍不留神,还有可能起到反作用,所以如此一来,在叶青的犹豫下,倒不如自己亲自去拉拢这耶律楚材。
虽然难度同样也不小,但不管如何说,拉拢其可能产生的后果,却是他完全能够成熟的,毕竟,实在无法拉拢的话,那就干脆直接捏造个罪名,给其软禁于济南府算了。
总之,叶青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让铁木真如虎添翼,即便是铁木真或许因为自己的干扰,以及对金国的压迫,让两人有可能在这个时代不会发生交集。
但叶青自从在临安,再一次验证了一些原有的历史上的大事件,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干扰而发生变化后,他便不敢再掉以轻心了。
所以如今,哪怕蒙古人不会在叶青之前攻金,但没人知道,会不会还有其他的状况跟着发生,从而依旧是顺应了原有的历史轨迹,让耶律楚材跟铁木真产生交集。
“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哪有资格参与今日的宴席,跟其他大多数金人一样都在驿馆内,并没有跟随卫绍王来这长风楼。”墨小宝靠着车厢微微扭头说道。
车厢里是无尽的沉默,墨小宝也不着急,听不到车厢里传出说话的声音,便把注意力放在了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两侧的店铺与行人依旧是很多,但与临安比起来那就是要显得多了几分的冷清。
不过单单比较前些年刚刚攻下的济南来说,如今的济南各处已经称得上是继位繁华跟热闹了。
马车在长风楼的门前停下,虽没有任何官府的标记,但整个长风楼在今夜,还是被济南府给包了下来。
所以待叶青跟辛弃疾走下马车后,长风楼的掌柜第一时间就殷勤的跑了过来。
不认识叶青,但却是跟辛弃疾很熟,在经过辛弃疾的介绍后,长风楼掌柜的神情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
惊讶,而后便立刻向叶青行礼问好。
不过三层楼的长风楼,每一个房间在今夜都是灯火通明,站在外面打量着那一扇扇都亮着灯光的窗户,虽然明知其中没有人,但还是让人感觉到一丝酒楼该有的热闹与喧嚣,并没有觉得因为今夜只有一桌客人,而让气氛显得有些冷清。
淡淡的跟长风楼的掌柜打了声招呼,而后在展柜的亲自带领下,叶青率先向二楼最大的包厢走去,辛弃疾则是继续站在酒楼门前,等候着完颜永济以及木华黎、博尔术三人的到来。
一坛坛叶青嘴里所谓的好酒,也被墨小宝从马车上指使着旁人给搬到了二楼的房间内,而此时的叶青,则是示意墨小宝打开一坛后,笑眯眯的看着一旁毕恭毕敬的长风楼掌柜,问道:“掌柜贵姓?”
“不敢,回叶大人的话,小的姓鲁,贱名有财。”长风楼掌柜陪笑回答道。
“鲁有财?这名字好,难怪能够在北湖之畔开得起如此奢华的酒楼。”叶青笑呵呵的夸赞着鲁有财,而后指了指墨小宝已经倒在杯中的酒,道:“鲁掌柜尝尝如何?”
瞬间受宠若惊的鲁掌柜一脸的惊慌,双手在胸前如同打摆子似的摇晃着:“不敢不敢不敢,大人的美酒小的哪有资格……。”
“让你尝尝你就尝尝,哪有这么多废话。”墨小宝在一旁不耐烦的说道。
叶青扭头瞪了一眼墨小宝,而后才拍了拍鲁有财的肩膀,转身在诺大的圆桌前坐下,把那杯酒挪到了鲁有财的手边,道:“我大宋向来只有官府酿酒,民间是只许卖酒不许酿酒,当然,据我所知,私下里有很多酒楼都会偷偷酿酒,而后推出自己的得意之作,以此来招揽生意。至于长风楼……。”
“没有,绝对没有。”鲁有财不等叶青说完,立刻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连连否认道:“小人从来不敢私下里酿酒……。”
但即便是这样,鲁有财还是能够微微嗅到,当叶青把那杯酒推到距离他面前不过一尺来远的距离时,他的鼻尖就已经嗅到了浓浓的酒香味道。
“酿与不酿,我也不会追究,鲁掌柜不必如此紧张。叶某只是想让你尝尝,看看这酒是否合你的胃口,是否能够得到百姓的青睐。”叶青再次指了指那杯酒,而鲁有财也因为房间内开始慢慢弥漫着的酒香味道,注意力渐渐被那杯酒吸引了过去。
叶青并不贪杯,甚至平日里他也很少喝酒,所以即便是当年在教授颜倾城在制作那香水时,他也懒得去为钱而酿酒。
何况那时候他也没有更大的权力,一旦用更为合理的技术来酿出更浓更纯的烈酒,到时候便宜的还是朝廷官府,这种垄断的权力与财富,也绝不会落到他手里。
所以即便是在北伐的这些日子里,叶青也没有兴起过酿酒的念头来,直到这一次回到济南,在深切体会济南以及突然间想起槛泉便是那趵突泉后,这才不由自主的生出了要酿酒的念头。
同样,扬州如今有着以香水、香皂为首的独一无二的产业,随着钟大美人跟随自己到达济南后,天天念着她在扬州的儿子钟叶,自然也让叶大人兴起了给钟大美人找点儿事做的念头。
如此一来就不至于时常在自己面前念叨着:也不知道叶儿在扬州过的怎么样儿,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起他娘我,你也不差人去看看等等的话语,让叶大人的脑袋从早到晚都是钟大美人的声音来回盘旋。
原本那个知性温婉,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在有了孩子后,发生了让叶青都难以置信的变化,虽然外表依旧是美丽动人,但如今的内心,则是几乎全部扑在了钟叶的身上,所以叶大人思来想去,不得不赶紧想着找一些事情来转移钟大美人的注意力,免得一个原本知性温婉的女子,变成了一个心里头只有儿子的老妈子。
对于品酒更不在行的叶青,在府里鼓捣了几日后,在蒸馏出一壶就足以让辛弃疾喝断片,醒来后回忆不起来喝酒时情景,只会闷头被范如玉训斥的烈酒后,叶青虽然对于此酒颇为有信心,但终究是还要让更多的人愿
意接受,才能够打开一条财路。
鲁有财在叶青的期冀目光下,小心翼翼的端起了酒杯,看着那纯净毫无杂质,刺鼻的酒香瞬间从鼻尖冲进脑袋的烈酒,不由得双手微微一颤,看了一眼叶青后惊诧道:“好烈的酒啊叶大人。”
“尝尝,尝尝看这酒是否会有百姓喜欢喝?”叶青此时跟宋廷其他官员的嘴脸相差无几。
宋廷因为官府酿酒的关系,所以对于民间的百姓大都行以鼓励饮酒的策略,所以在宋时,喝酒之风的盛行完全不亚于任何朝代,也因为朝廷的鼓励,使得各种酒令在宋时流行了起来。
端着酒杯浅尝一口,鲁有财瞬间发出难以置信的赞叹声,并不像叶青在喝第一口时那般,仿佛喝毒药似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鲁有财在喝了一口后,反而是双眼变得更加明亮了起来。
睁大了眼睛惊喜的看着手里的酒,而后又看着叶青竖起大拇指道:“好酒!好酒!叶大人,此酒好烈啊,真是难得一尝的美酒。”
“喜欢吗?”叶青依旧是带着期冀的目光问道。
鲁有财看着叶大人也没有那么吓人,更没有像其他官员那般拿出官微吓唬他,反而是显得继位平易近人,于是一边点头一边又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长吁一口气,回味着口腔里残留的酒香,满脸满足的对着叶青道:“好酒!好酒!叶大人不愧是懂酒之人,小的还从来没有……。”
“这一坛就送你了,这几日可以让其他客人试着尝尝,若是好的话……本官倒是可以让你的酒楼从今以后卖这种酒,如何?”叶青拿起墨小宝给他倒的另外一杯酒,不过是放在鼻尖前闻了闻,那浓烈且刺鼻的酒味立刻就往脑子里钻。
“这……。”鲁有财被叶青大方震撼的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对着叶青急忙行礼道:“多谢叶大人、多谢叶大人,小的真是万分荣幸,小的敢保证,这酒绝对会让其他客人喜欢上的……。”
而在叶青向第一家酒楼推销这酒的时候,长风酒楼的下方,完颜永济跟木华黎三人,带着自己的随从此时也已经到达,下车跟辛弃疾寒暄了几句后,便一同向着叶青所在的二楼包厢走去。
与此同时,远在临安的史弥远府邸内,史弥远依旧是在苦苦思索着,该如何利用叶青主动递呈奏章,主动揽下修建开封皇宫一事儿来做文章。
而且还有一件让他感到极为郁闷,且必须尽快解决的事情,让他这几日的心情一直很难舒畅起来。
在争夺临安安抚使的差遣上,郑清之最终没能够如愿后,最近这几日,在一直跟他史弥远保持着距离的同时,竟然是与谢深甫等人是走的越来越近了,大有要跟他史弥远划清界限,跟谢深甫、留正等人为伍的意思。
书房的门被轻轻的敲响,史弥远示意进来后,抬头便看到在下人的带领,如今的吏部尚钥走了进来。
“下官楼钥见过左相大人。”楼钥行礼后,不等史弥远询问,便直接开口说道:“今日听一些官员议论起郑清之一事儿。”
“哦?都说了些什么?”史弥远眉头微皱。
对于郑清之,史弥远之前还曾极为重视,如今郑清之跟他相行渐远后,史弥远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挫败感。
“郑清之前往谢深甫府上,据说并非是为了要跟谢深甫走到一起,或者是希望通过谢深甫来接近留正,其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跟谢深甫联姻。”楼钥看着眉头紧皱的史弥远说道。
他多少有些史弥远面对郑清之一事儿的感受,原本委以重任的手下,因为没能够得到心仪的差遣,便立刻翻脸不认人,跟自己渐行渐远,这多少会让史弥远有种被人背叛的愤怒感觉。
“联姻?谢深甫只有三子,不曾听说有女儿……。”史弥远皱眉,脑海里便出现了在虹出茶馆时,那跟叶青一同而来的谢道清的影子。
“是谢深甫的孙女,也就是嘉兴通判谢渠伯的独女谢道清。”楼钥向史弥远进一步说明道。
1092 解酒
能在宴席上把拿酒当水的喝的蒙古人喝断片,对于叶青、辛弃疾而言,绝对是要付出比木华黎、博尔术更大的代价才行。
叶青酒量一直一般,加上从不贪杯,辛弃疾虽然喜好喝酒,但着实酒量不怎么样,所以想要靠他们二人跟博尔术、木华黎在酒量上较量一番,他们二人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钟蚕、墨小宝,甚至是包括完颜永济等等济南府的官员,在叶青跟辛弃疾已经接连呕吐了几次后,终于如同救兵一般降临长风楼,开始对木华黎跟博尔术发起了总攻。
直到最后散席时,已经喝的快要如一滩烂泥的叶青,只记得钟晴好像来到了长风楼,而后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概不知。
甚至连辛弃疾到底是喝的趴到桌子底下去了,还是早已经偷偷溜走了,同样也不是很清楚。
清晨醒来后,脑袋里就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微微一晃荡立刻给人一种头痛欲裂的感觉。
呆呆的望着卧室的天花板,双眼依旧是通红、浑身依旧乏力,如被火烧的喉咙,被钟晴亲自端来的清淡鲜汤滋润后,倒是好受了一些,只是不过约莫一刻钟,叶青便觉得刚刚喝下的那些汤开始在胃里翻江倒海,而后不等钟晴拿来盆,叶大人便趴在床沿边开始继续昏天暗地的呕吐起来。
如此情形一连数次,即便是已经吐的嘴里都尝到了苦汁的味道,但这样的情形依旧是没有多大的改观,整个人虚脱在床沿边,钟晴与丫鬟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叶大人吐出来的污秽之物,时不时的在一边埋怨着叶青不该喝这么多酒。
“我特么怀疑我是酒精中毒了。”脸色苍白,气色难看的叶大人躺在床沿虚弱的说道。
钟晴看着丫鬟终于收拾好了地面的地毯,又看了看旁边新煲的清汤,开始犹豫着是否要让叶大人继续喝一些补补。
“酒精中毒?”钟晴蹙眉,把叶青的脑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双手温柔的给叶大人按着太阳穴,以此来缓解那头痛欲裂的感觉。
“嗯,这酒太特么的烈了,当然,也可能是我压根不懂酿酒,说不准中毒了。”虚弱的叶大人睁着无神的双眼,看着钟晴那担忧埋怨的神色,嘴角突然带出一丝苦笑,问道:“对了,那博尔术、木华黎如何了?还有,他们昨夜说什么了吗?辛弃疾怎么样了?”
钟晴蹙眉,她压根儿不知道昨夜里在长风楼里发生了什么,只是当一架马车匆忙的驶到府门口时,贾涉跟其他护卫则是手忙脚乱的把如同死尸的叶青抬下了马车。
而接到丫鬟禀报的钟晴,在看到被数人横着抬回府邸的叶青时,整个人差点儿吓的双腿一软坐在地上,还以为叶青在长风楼遇刺,或者是跟人打斗受伤了。
直到贾涉告诉钟晴,叶大人只是喝醉了时,钟晴的脸色才变得好看了一些,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是放回到了肚子里。
“这么说来,你并没有去长风楼?”叶青仰望着钟晴的下巴问道。
钟晴白了叶青一眼,脸颊没来由的一红,而后带着一丝嗔怒道:“你知道你昨天回来后胡言乱语了些什么吗?”
听到钟晴如此的问话,叶大人心里一震,瞬间有些心虚跟不自然,莫非自己酒品也不怎么样?难道还耍酒疯了?
“我……我说什么了?”叶大人心虚的问道。
“都没脸替你重复一遍!”钟晴轻轻的掐了下叶青的额头,而后便继续替叶青按摩着太阳穴。
虽然说昨夜里被横着抬回来的叶大人,在看到她后,当着贾涉以及丫鬟等人的面对她胡言乱语的肉麻了一番,使得当时的钟晴羞愤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如今回过头来细细品味一番,心里却是又觉得有些甜蜜,不管如
何说,喝的已经不省人事,说话都含糊不清的叶大人,心里最起码还在想着她钟晴。
虽然说的那些话,如:娘子,我爱你,钟晴,今晚你要好好伺候我,我告诉你,这世上就没有比我更爱你的男人……等等话语,不光是让贾涉跟其他丫鬟,尴尬的恨不得立刻掉头离去,就是紧紧守护在一旁的钟晴,都恨不得把叶大人的嘴给缝上,免得他再口无遮拦的说出一些让她难以见人的疯话来。
耳边听着钟晴数落着自己,一边回想着昨夜里长风楼里发生的点点滴滴,虽然无法回忆起所有来,但在断断续续的回忆中,叶青还是能够模糊的记起来,木华黎跟博尔术应该也喝多了。
门口响起丫鬟的敲门声,随后在叶青的示意下,贾涉跟着丫鬟走了进来。
作为昨夜在长风楼,因为要负责叶青安全的亲卫,即便是在墨小宝跟钟蚕,都端起了整坛酒跟木华黎、博尔术拼酒,但贾涉却一直都是滴酒未沾,一直都在尽着自己保护叶大人的职责。
看着距离自己不远的贾涉,叶青终于想起了自己昨夜里对贾涉的交代,微微皱了皱眉头,便开口问道:“如何?昨夜里可曾有什么发现?”
身处叶大人卧室的贾涉,多少有些拘谨,自从进来后,一直都望着脚下地毯的贾涉,恭敬的回答道:“回大人,昨夜里蒙古人使臣只是透露了一些他们蒙古国内,有一些部族首领对铁木真是有不满,但……对铁木真造不成什么威胁,也无法联合起更多的部落来要挟……。”
“为何不满?”叶青依旧躺在钟晴的大腿上,而钟晴本想要在贾涉进来后,把叶青的脑袋的放到枕头上,但叶大人显然是不允许,立刻双手就要去抱住她的腰。
于是无可奈何的钟晴,深怕再一次在旁人跟前变得尴尬,只好依旧任由叶青躺在她的大腿上,甚至是在贾涉进来前,把叶大人的两只手,飞快的按回到了身体两侧。
“有两个小部族不满铁木真的论功行赏,在他们看来,他们不管是在攻辽还是灭夏之战中,立的战功战死的族人都要比好几个部族多,但铁木真给予他们的赏赐却是不及那几个部落,所以就有些人想要对铁木真取而代之。”贾涉回忆着昨夜里,钟蚕跟木华黎勾肩搭背,一人手持一坛酒称兄道弟时说的那些话。
“但是大人,这些都是在两人快要醉的人事不省前说的,末将不敢确定是否能够当真。”贾涉尽职尽责的说道。
叶青微微叹口气,正想要开口说话,空空如也的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想要呕吐的感觉再次涌上喉咙处。
“盆……呕……快点儿……。”叶大人话还没有说完,就立刻转身,再次对着床边放的空盆吐了起来。
一阵昏天暗地的呕吐后,叶大人在床沿再次抬起头时,又是一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狼狈模样儿。
钟晴蹲下身子拿着早已经备好的湿巾,再次细心的帮仰躺在床边的叶大人擦拭着,看着那虚弱的神情,此刻是即心疼又生气。
“对了,辛弃疾如何了?”叶青长吁一口气,虚弱的问道。
贾涉苦笑一声,而后道:“今日一早末将就派人去打听了,辛大人……跟您的状况差不多,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据说辛夫人又开始在窗纸上开始写字相劝了……。”
“呵呵……如此一来,辛弃疾岂不是又得难受的一个头两个大了啊?”叶大人终于找到了一丝心理上的平衡说道。
“还有,金人使臣耶律楚材,希望大人您能够交出解药来。”贾涉神情古怪地说道。
此时不管是辛弃疾还是完颜永济,或者是钟蚕、墨小宝,以及木华黎、博尔术,虽然身处济南府不同的地方,但他们所患的“病”,则是跟叶大人的一
模一样儿。
没有任何一个人那空空如也的胃,能够容下半点儿食物,甚至就是连水都装不下,就如同此刻的叶大人一样,不管是吃还是喝,不管是山珍还是海味,只要进入到肚子里,不消片刻便会立刻吐的精光。
听到贾涉的话语,呕吐的极为虚弱的叶大人,却是陷入到了沉思当中,而后想了下后,突然说道:“去,给我整一小杯昨夜里的酒来。”
“还喝!”不等贾涉领命,旁边替叶大人擦拭眼泪鼻涕的钟晴,就把手里刚换的湿巾轻拍在了叶青的脸上。
“这真的是为了解毒。”叶大人被湿巾盖住的脸含混不清的说道。
钟晴是又好气又好笑,一旁的贾涉同样是不可思议。
而叶青则是有些庆幸的继续说道:“若不是这耶律楚材说要解药,我竟还真没有想起来。一会儿告诉他,让完颜永济他们几个醉酒的,一人喝一小杯便可解毒。”
酿酒工艺决定了酒中必含有甲醇,虽然酒的成分是酒精,但在酿酒加温的过程中,温度决定了甲醇必然存在于酒中,尤其是那些被人们珍惜的头酒当中。
之所以人们喝酒会选择烫酒,便是因为甲醇的挥发温度比乙醇低,从而在烫酒的过程中可以挥发一部分的甲醇。
虽然甲醇中毒的症状跟乙醇中毒的症状相差无几,不过就是酒精比甲醇多了兴奋、嗜睡等症状,而甲醇则是以头疼、恶心为主。
肝脏可以分解乙醇跟甲醇,所以当我们喝酒时,首先便是会产生乙醇中毒的症状,比如人们喝酒之后便会变得格外兴奋等等,而后才会在第二天出现,如同叶大人等人这种甲醇中毒的状况。
总之,叶大人如今想要的不过是用乙醇解甲醇的毒,是因乙醇比甲醇优先分解的原理,降低甲醇分解出的甲酸浓度,延长其代谢时间来解毒。
所以不管如何解,醉酒对于身体的伤害依然还是显而易见的,即便是不再恶心、头疼,但浑身无力对于醉酒严重的人,可以让其一整天都是无精打采。
将信将疑的钟晴拿开叶大人脸上的湿巾,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叶青,随即对一边待命的贾涉点点头。
“你说的可是真的?”钟晴如同听天书一样,没有听懂一句,但看叶大人说的如此振振有词,当然也想试上一试,毕竟,不管如何说,人已经是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了,再喝一小杯应该也无妨吧?
“当然是真的了,不过这需要勇气。”叶青有些不敢面对的说道。
道理是如此的道理,但当醉酒前的四溢酒香,变成醉酒后的难闻味道时,想要喝下这一小杯解毒,是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的。
贾涉并没有再进入叶青跟钟晴的卧室,而是派了个丫鬟端着一小杯酒拿了进来,至于贾涉,则是立刻向耶律楚材交代该如何给完颜永济等人解毒。
钟晴看着叶大人颤巍巍的端起那一小杯酒,满脸写满了抗拒跟害怕,不由得担心道:“你确定要喝吗?可我怎么看你的表情,都觉得好像你手里的不是酒而是鸩毒呢?”
“胡说八道。”叶大人终于是在床上坐了起来,一连好几个深呼吸,但都没有把那一小杯酒喝掉,只是不停的在那里吸气、吐气,做着喝酒前的准备工作。
“这样真的行吗?”钟晴看着犹豫不决的叶大人,不由得再次担忧问道。
“应该没问题的,来,捏住我的鼻子,你……。”叶青一指旁边的丫鬟,而后把手里的酒杯递给人家,道:“我一张嘴你就给我倒进嘴里好了。”
“啊……。”丫鬟被叶大人的话吓得连忙后退两步,叶大人的说辞,怎么听都像是要鸩杀一个人似的。
(ps:前几天痔疮犯了,不能久坐。)
1093联姻 结盟
史弥远一直拿不定主意是否要打压郑清之,郑清之这些年来一直都能够得到他的信任跟重用,除了因为懂得讨好他,为人八面玲珑外,也是因为其才干颇为被史弥远看重。
原本临安府安抚使一事儿,在史弥远看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但因为叶青把他从暗处拖到明处,以及太上皇的驾崩,从而使得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所有人的掌握。
谢深甫逢凶化吉、官复原职,显然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加上又有叶青从中做梗,使得史弥远虽然清楚叶青如此做,便是为了给自己在朝堂之上树立一个对手的策略外,却是一时半会儿难以在朝堂之上想出什么化解之策来,拔掉如今朝堂上留正、谢深甫为首的这根针对他的刺。
郑清之在史弥远心里,是一个可以与谢深甫相争相斗的极佳人选,但如今郑清之的儿子却是看上了谢深甫的孙女!这就再次使得史弥远的计划又一次落空,不得不重新审视朝堂上的形势,以及做出如何对待郑清之的选择。
郑清之为他史弥远暗中做过不少事情,这些事情显然不能够成为攻讦郑清之的借口,毕竟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办法,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如此行事。
可若是眼睁睁的看着郑清之因为想要跟谢深甫联姻,而后跟留正一党对付自己,那么史弥远显然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郑清之想要为自己的儿子跟谢深甫联姻。”史弥远从书桌后面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打开另外半扇窗户,望着姹紫嫣红的小花园,沉思道:“他到底看重的是谢深甫如今安抚使的差遣,还是……谢渠伯未来的仕途?”
楼钥看着不紧不慢的史弥远,心里头多少有些替史弥远着急,看着史弥远肥胖的背影,两手一摊道:“大人,眼下怕不是考虑郑清之看重谢氏父子哪一个仕途的时候吧?眼下下官以为,不管郑清之看重谢家的是什么,但一旦郑清之跟谢家联姻成功,那么不管是谢深甫还是谢家三子,都会跟郑清之的关系趋于缓和,如此一来,岂不是等于让郑清之在朝堂之上拥有一席之地?”
“你是说……。”史弥远转过身,看着神色有些焦急的楼钥,嘴角带着冷笑道:“你是说郑清之的野心不止是要跟谢家联姻,而是想要在朝堂之上拉拢出一股能够跟我对抗的势力来?”
“下官以为正是如此。”楼钥神色认真道:“大人同样是出自户部尚书这一差遣,而后蛰伏多年后任吏部尚书,最后到如今的左相这一差遣。如今郑清之身为户部尚书,吏部尚书虽然是可望不可及,但……若是他跟谢家一联姻,岂不是谢家就都将以他马首是瞻?而且若是郑清之的心机再深沉一些,完全有可能借着这次跟谢家的联姻,从而接近留正。若是到了那时候,一旦郑清之跟郑清之搭上线,大人,如此一来怕是对我们就是更为不利了。”
“不错,也许郑清之看重的不是跟谢家的联姻,而是跟谢深甫关系要好的留正才是他的主要目的。”说道此处,史弥远不免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楼钥,楼钥虽然如今已经被自己举荐为吏部尚书,但此人的城府比起郑清之来,还是差了一些。
所以若是郑清之打算在朝堂之上效仿自己当年的仕途之路,那么接近留正,而后在临安安抚使无望的情况下,观望吏部尚书这一差遣,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此一来,郑清之几乎就可以在朝堂之上,借着谢深甫一家,以及留正在朝堂之上的威望,把自己的下一步放在吏部尚书的差遣上。
“大人,下官以为,不管他郑清之跟谢家联姻的目的是什么,大人都不能让他们联姻才是当务之急。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应该让他们达成目的才是良策。”楼钥献计道。
看着楼钥那望着书房南边的眼神,史弥远了然于胸的问道:“你是说让圣上下旨……。”
“非也,圣上如今不过十三岁,这种事情如何能够让圣上来决断?但大人可借此事儿禀奏皇太后,从而迫使谢、郑两家无法联姻。”楼钥看着有些犹豫的史弥远,自然知道史弥远顾虑的是什么。
原本谢深甫的孙女,当初史弥远还曾想过举荐为太子妃,但后来因为比赵扩要大上好几岁,从而作罢,不得不从其他官员的子女中选择。
但即便是这样,在眼下这种情况下,暂时把谢道清再次安排进名单上,绝了郑清之跟谢深甫联姻才是当务之急,至于以后会如何,不妨先过了眼下再看也不迟。
“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史弥远摇了摇头,道:“皇太后对于圣上的亲事可谓是极为看重,若是想要借此把谢家那小丫头放进名单中,这在皇太后那里几乎无法行得通,而且若是如此的话,反而会引得皇太后不快,甚至还会影响其他人同时被皇太后警惕。”
皇太后李凤娘跟两位太皇太后的关系不睦,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所以如今皇太后要是为圣上选后,绝对不会选择那些聪明伶俐,或者是太过于兰心蕙质之人,必然是要在一众人中,挑选那种性格温善的女子来给圣上做皇后。
谢府的丫头年纪就要比圣上要大,皇太后显然绝不会同意名单上有这么一位,更不会同意比圣上年岁大
的女子来为后,毕竟,如此一来的话,有可能危及到的,会是她皇太后这个当该是圣上唯一依靠的女人的地位。
所以言听计从、性格温善,会听从皇太后话语,不会搬弄是非、性格不强硬的女子为后,才是皇太后最为钟意的人选,而至于姿色则就是次要条件了,完全可以在圣上立后之后,在选妃嫔时弥补这些遗憾。
如今皇太后钟意的可以给圣上为后的人选中,既有他史弥远挑选的,也有旁人挑选的,但其中,史弥远所挑选的两个人,在史弥远看来机会则是很大,所以他决计不会冒险,为了阻挠谢深甫跟郑清之联姻,把更为重要的事情搞砸了。
“大人,如今除了这个办法之外,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能顾阻止谢深甫……。”楼钥不觉得如今需要思虑的那么长远,不管如何说,都应该先把眼前的困境解决了才是首要。
“谁说就没有办法了?”史弥远嘴角的冷笑更浓,甚至隐隐带着一股凌厉,哼了一声后,道:“既然无法从谢深甫这边下手,那么为何不从郑清之那边下手呢?”
看着有些迷惑不解的楼钥,史弥远微微叹口气,继续说道:“当初叶青曾说过一句话,那就是办法永远比困难多,虽然不是什么深刻的道理,但浅显易懂间倒也是颇为警世。这几日派人盯着点儿郑清之的公子,此子虽然也颇有学问,但心思却一直放在了风花雪月上,当初虹出茶馆还没有关门时,时不时便会拉着一帮人吟诗作画,所以……有的是机会。”
虽然史弥远并没有说要对郑清之的儿子做什么,但这番话却是听的楼钥头皮发麻,甚至已经有些替郑清之担心,会不会因为疏远史弥远,从而落得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惨结局。
但楼钥也不得不佩服史弥远,既然暂时无法从谢深甫这里下手,那么反过来从郑清之这边下手,也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而就在史弥远跟楼钥,琢磨着如何来阻止谢深甫跟郑清之联姻之时,被自己的儿子天天在耳边念叨非谢道清不娶的郑清之,不得不又硬着头皮前往谢深甫的府上。
官复原职的谢深甫,如今已然再次恢复了春风得意的形象,回到府里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照顾他的那些花花草草,而后跟不知何时起,又恢复了蹦蹦跳跳,每天都兴高采烈的孙女拌上几句嘴,便会乐呵呵的要么在府里喝茶,要么便是在临安城的大街小巷上体察民情。
只是这几日,随着谢深甫再一次在自己的宝贝孙女跟前,提及也已经十八岁了,是不是该找个婆家时,小丫头便会撅着嘴,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啥也不要。
下人通禀,户部尚书郑清之来访,谢深甫的目光便投向了旁边端茶的谢道清身上,不等他张口说话,谢道清便把茶杯重重的放在桌面上,而后不满的哼一声,便向外面走去。
“清儿……。”谢深甫无奈,先示意下人请郑清之在前厅稍候,而后对着背对他的谢道清,问道:“祖父记得,以前你不是还曾经郑清之的公子等人一同出游过西湖……。”
“爷爷,那也只是一同出游好吧,又不是我跟他两个人出游。”谢道清回身,看着谢深甫不满的说道:“孙女还小,现在不想考虑终身大事,以后再说吧。爷爷您今日就回绝了人家吧,免得一天就要往家里跑好几次。”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如今你都……。”谢深甫刚想要说谢道清两句,不过看着小丫头那不耐烦的样子,紧忙止住话题,顿了下后,转而是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清儿,去年咱们家里突遭变故,家里就剩下了你跟你母亲,而今你母亲随着你父亲去了嘉兴,留下你跟我作伴。你聪明伶俐,也知道这朝堂之上……。”
谢深甫有些欲言又止,看着低头不语的谢道清,叹口气道:“若是爷爷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家里就只剩下你一个人……。”
“不会的,爷爷不会再被抓了。”不等谢深甫说完,谢道清就抬起精致的脸庞继续说道:“就算是……就算是再有一次,孙女也会像这一次一样,找人来救爷爷的。”
“你……。”谢深甫看着一瞬间眼睛变得颇为光彩的谢道清,心却是不由自主的往下沉,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叶青的身影。
当初叶青为何救自己跟她父亲,他便百思不得其解,毕竟以谢道清这般一个小丫头的身份,怎么可能说服叶青这么一个北地枭雄,帮着搭救她的父亲跟祖父呢?
除非是叶青对这个小丫头有所图,或者是……当初不愿意去想的事情,如今已然成了真相。
再想想谢道清每次提到叶青时那眉飞色舞的样子,以及叶青离开临安的那几天里,谢道清茶不思饭不香,但后来不知去了一趟哪里,回来就又变得开朗起来的样子,谢深甫的心则又开始不由自主的往下沉。
小丫头在叶青离开临安多日后,忽然有一天再次变回了原来开朗的模样儿,谢深甫本以为,小丫头已经完全忘记了叶青,毕竟如今不过十八岁的一个小丫头,正是青春懵懂之际,忽然间喜欢上一个人也实属正常不过。
如今随着叶青远上北地,而小丫头也因此醒悟了过
来,认清楚了现实。
可现在看着小丫头的模样儿,谢深甫即便不问,都大概能够猜到,双眼突然变得颇为光彩的宝贝孙女,恐怕脑海里又是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唉……清儿,祖父……。”谢深甫继续叹着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导谢道清。
“爷爷,清儿心里自有打算,您就不要为我操心了。”谢道清的脑海里,如今依旧是叶青带着她在临安闲逛时的情形。
“你下去吧,爷爷去前厅见客人。”谢深甫无奈的说道,心里头却是开始琢磨着,回头应该是给嘉兴去封书信了,这种事情,或许让小丫头的父亲、母亲跟她谈会比较合适一些。
前厅内,已经等的有些心急的郑清之,待看到谢深甫皱着眉头走进来时,立刻换上了一副热情的面孔,而谢深甫也是尽力隐去眉头上的隐忧,跟郑清之寒暄了起来。
“谢大人,今日郑某前来贵府之意,想必谢大人应该已经知晓了。自然,郑某也知道,如此三番打扰谢大人有些失礼,但儿女之事儿,郑某身为人父……。”郑清之客气的说道。
谢深甫却是微笑着摆摆手,过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说辞,所以不等郑清之说完,便笑道:“郑大人所言不错,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儿老夫怕是无能为力啊。即便是老夫有心,但此事儿最终还需我那孙女的父母来决定才是。如今渠伯夫妇却是远在嘉兴,郑大人所言之事儿,老夫怕是无能为力了。”
在郑清之跟谢深甫谈话时,原本应该回到自己闺阁的谢道清,再次悄悄的躲在窗檐下偷听着,在听到谢深甫把亲事推到了自己父母身上后,心头不由一阵窃喜。
毕竟,在她看来,父母如今还在嘉兴,而这个郑清之,若是想要在媒人无法说服父母跟祖父的情形下,亲自上阵提这件事儿,那么他岂不是还要跑一趟嘉兴了?
与此同时的北地济南府,蒙古人所在的驿馆内,叶青的马车缓缓在门口停下,木华黎跟博尔术等一众蒙古人,摆出蒙古人特有的隆重仪式,欢迎着叶青到达驿馆,参加他们为叶青安排的宴席。
不习惯在房屋里面设宴款待贵客的蒙古人,特意选择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在驿馆几棵参天大树下点燃了篝火,架上了草原上的特色烤羊。
“叶大人愿意赏光,真是让我们二人三生有幸。”木华黎用生硬的汉话客套着,而今日的姿态,也比刚来的时候要低了很多。
前几天喝断片的那一次,让二人对于叶青的用意颇有几分警惕,但这几日下来,叶青在济南府并没有什么动作,而金人使臣完颜永济所在的金人驿馆内,也没有其他动作后,倒是让木华黎跟博尔术宽心了不少。
所以趁着今日风和日丽,他们再一次邀请叶青来驿馆,便是希望能够跟叶青认真的谈一次,关于他们蒙古大汗想要与宋廷结盟一事儿。
不管是铁木真,还是来到济南府的木华黎、博尔术,都深知他们蒙古国如今想要有所作为,或者是想要入主中原,那么如今跟宋廷,特别是跟叶青的结盟对于他们有多么重要。
夏国的灭亡出乎了包括铁木真在内的所有人的预料,所以如今北地或者是宋廷,已经成了蒙古人不得不正视的一个强大的存在。
同样是与金人之间有着化不开的仇恨,所以在他们看来,蒙宋结盟一同对金,按理说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才是,但如今叶青的真正倾向,却依然还是倾向与跟金人结盟,甚至如今,他们已然是有了真正实质性的进步。
扎木合的大好头颅,被金人皇帝毫不犹豫的砍下,送给了叶青做礼物,如此便迫使着铁木真不得不拿出八千牛羊马来当作诚意,来获取跟叶青的结盟。
蒙古人不是没有想过,借金人皇帝完颜璟砍下了扎木合的头颅,从而展开对金人的报复,但因为扎木合的头颅是送给了叶青,这就使得蒙古人不敢贸然对金人发动战争,深怕如此一来,让宋人跟金人走的更近。
一把古色古香,刀鞘上面镶满了各种宝石的蒙古弯刀,被木华黎珍重的拿了出来,双手捧送到叶青的跟前:“这是我蒙古国大汗送给叶大人的礼物。大汗说,当年他与叶大人一同征伐花剌子模人时,叶大人便很喜欢这把大汗他随身携带的宝刀,今日大汗命我把此刀送给叶大人,作为您跟大汗友谊的见证。”
“这真的是一把好刀啊。”叶青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双手捧刀奉上的木华黎,一只手掌轻轻的抚摸着那镶满各种宝石的刀鞘,而后缓缓收回手,看着低着头的木华黎说道:“若是我收下了这把刀,是否就代表着……我跟贵国结盟之事儿已成事实了?所以……虽然是好刀,但我不能收。”
“叶大人……。”捧着蒙古弯刀的木华黎双手一颤,一旁的博尔术则是有些紧张的喊道:“叶大人,难道您真的忘了与我们大汗之间的友谊?”
“收了这把刀,我恐怕每天晚上都要睡不踏实了。”叶青看着博尔术跟微微抬起头的木华黎,轻轻道:“我的女人是被你们蒙古人亡国的,你说……我能够跟你们结盟吗?”
1094 皇室筹码
如今宋人治下的安西都护府,治府虽然在兴庆,但如今身为安西都护府副都护的李横,自庆元元年开始,便驻守在了河西走廊最西端的边疆之城西平府。
随着李横到达西平府开始,向西面对着原本的辽国边疆城门,如今已然成为蒙古人治下疆域的方向,几乎每日都会有断断续续的百姓从西面进入,甚至时常还会有骑着战马、做蒙古兵士打扮的骑兵进入西平府。
一日之内,少则数十人进入,多则数百人会从原本的辽国疆域内进入西平府,从而也使得西平府向东的城门处,时常会有以千骑为单位的骑兵,与宋军一同奔往大宋腹地。
河西走廊虽然已经恢复了商贸通道,但如今的商旅却是要比之前少了很多,原本络绎不绝的商旅开始变得零零散散,但因为这近半年来一些骑兵的走动,倒是使得这条咽喉要道比往常要热闹了不少。
庆元元年开始,这条原本更该当作商旅之路的咽喉要道,间隔一段时间便会有骑兵缓缓向宋廷腹地前往,而后自平凉镇略作休整,便会进入关陇道进入安东都护府,从而被辽国公主耶律月麾下将领耶律乙薛所接收。
耶律月自逃亡至长安时,身边的辽军不过仅剩下了不到一万骑,但自进入庆元元年后,这短短的半年时间来,利用着白纯手里所掌握的情报网络,以及与原辽国接壤的西平府为接应点,从而使得辽国一些不愿意屈服于蒙古人统治的残余辽军,开始源源不断的进入西平府,而后经河西走廊到达长安。
而这半年来,对于耶律月来说,她的收获除了自己生下了一女外,便是她的无疆军,兵力已经达到了极具规模的三万人之多。
辽国公主的声名在已经亡国的辽国疆域上,终究还是有着很高的影响力与凝聚力,三万多兵力的规模已然超乎了她的预料,但西平府传来的消息则是,耶律月的手里,在进入下半年后,很可能会拥有一支超过五万人的大军,而这五万人之中,还不包括受不了蒙古人严苛统治的辽国遗民百姓。
除了辽国亡国后的残余兵士,源源不断的进入西平府,而后踏上河西走廊至长安,汇聚于耶律月的麾下外,刘克师跟李横,两个安西都护府的两个副都护,同样也在夏境内,借着在亡国前谋朝篡位而成功,但在夏国帝位上坐了不到三个月的李安全的影响力,同样在夏境内集结了不少原本夏国的兵士。
只是不同于辽国残余兵力在进入长安后,会被一同调遣至耶律乙薛所率的无疆军麾下,辽国集结起来的夏国残余兵力,都会被李横打散,而后充入到安西都护府的各路大军中,从而使得夏军无法给如今的宋军构成任何威胁,但还能够壮大安西都护府的兵力规模。
如此快速的扩充,带来的问题自然是军饷等物资的不充足,而这也是叶青为何不得不开始酿酒的原因,除了要给一天到晚只会训斥自己,或者想念钟叶的钟晴找点儿事做外,便是他现在手里继续一些快钱,来帮助安西都护府解军饷粮食盔甲等物资的燃眉之急。
蒙古人同样是把辽国残余,源源不断的涌向宋廷治下西平府的景象看在眼里,但却是无可奈何,毕竟蒙古人的骑兵再彪悍,也不可能够把跟宋廷的边疆全部封锁起来。
所以他们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辽国的残余兵力向着辽国公主耶律月的麾下聚集。
既然有辽国残余兵力与百姓,会因为如今辽国仅存的一位皇室而进入迁徙到宋廷,那么铁木真等人想都不用想,便会知道,在如今宋廷控制的夏境内,宋人绝不会放过借着夏国亡国之 君李安全的影响力,来招募辽国的残余兵力。
已经亡国的辽、夏两国遗民与残余兵力,被宋廷借着两国仅存的皇室影响力,从而大肆的招兵买马,这让铁木真在心里不由的冷笑连连,叶青的阴险……可谓是让人恨的牙痒痒,而这也是让铁木真不愿意得罪叶青,愿意拿出最大的诚意,来拉拢叶青的最重要的原因。
铁木真不是没有想过跟金人联手来对付宋廷,但金人对于他们的信任并没有像对宋廷那么坚定。何况,铁木真同样是有难言之隐,不管是他的乞颜部,还是其他部族,都跟金人之间有着化不开的血海深仇。
而若是他在如今这个微妙时期,在如今还有几个部族,暗中想要对他取而代之的情形下,与金人结盟抗宋,反而是弊大于利,会引起其他部落的不满,甚至会因而让好不容易被统一到他麾下的各个部落,再次分崩离析、成为一盘散沙。
再加上,即便是他能够舒服其他部落的首领,同意大蒙古国跟金人结盟,但叶青手里还有着两张王牌,那便是世人都清楚的辽国跟夏国的皇室,都被叶青掌控在了手里。
一旦蒙古人跟金结盟,叶青必然是会借助于夏国、辽国的皇室,从而给蒙古国制造更多的混乱,如此一来,叶青依然还可以在他们两者之间,形成一道由辽、夏两国对抗蒙古,自己却躲在后面看戏的完美屏障。
这对于铁木真来说
,显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情形,毕竟,若是叶青真的支持李安全、耶律月复国的话,那么他们蒙古国就将被困守于草原上,非但无法跟金人翻脸,甚至还不能够毫无后顾之忧的西征花剌子模人。
总之,铁木真若是想要一个进退自由的战略纵深,那么就必须跟叶青或者是宋廷达成一定的默契,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跟宋廷、叶青结盟,如此一来,蒙古人便可以形成真正的、毫无顾虑的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形势。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铁木真既不想放弃对金人的报复,毕竟,蒙古各部族对于金人的仇恨,正是他们大蒙古国的凝聚力跟战斗力,若是跟金国结盟如同自掘让蒙古国分崩离析的坟墓。
同样,铁木真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在自己选择西征时,叶青趁此机会再次向金国发难,从而把他们蒙古人依旧拒绝于崇山峻岭之外。
所以能够让他跟叶青都满意接受的结果便是,两人是否愿意各退一步,铁木真不寻求跟金国的结盟,叶青不会支持夏、辽两国皇室在他铁木真西征时复国。
如此一来,蒙古人的利益便显而易见的必须放在花剌子模身上,而叶青或是宋廷的利益,自然就是放在了结盟的对象,金国人身上。
“我能够做的便是各退一步。”叶青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神态轻松的对神情凝重的木华黎跟博尔术说道。
“叶大人难道以为凭借一己之力,便能够对抗我大蒙古国跟金人的铁骑不成?叶大人别忘了,虽然你现在对金人占据上风,可宋廷也不是不曾溃败于金人过!一旦我大蒙古国跟金人结盟,叶大人,您的北地、哪怕是身后的宋廷,恐怕也难以阻挡吧?”木华黎面色阴沉、语气冰冷的威胁道。
“双拳难敌四手,不错,凭借我一己之力自然是无法对抗蒙、金结盟,但……木华黎,你们跟金人结盟的话,草原上的部族都会答应吗?金人当初是怎么压迫、掠夺、杀害你们蒙古人,想必这些不用我多说吧?何况,我手里还有如今在西平府的夏国亡君李安全,辽国公主耶律月,只要我微微点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我相信,当你们跟金人联手想要讨伐我叶青时,他们也不会闲着的。所以,除非你们大汗铁木真愿意把刚刚吞下的夏辽两国疆域吐出来,否则,你们想要跟金人结盟来对付我,付出的代价恐怕足以让你们大蒙古国在短时间内便分崩离析,再次变成一盘散沙。”叶青依旧是神情轻松的说道。
他手里如今对付蒙古人最大的筹码,便是他掌控着夏、辽两国的亡国皇室,而这两国的皇室,虽然已然难成气候,但若是撒开了任由他们对蒙古人报复,即便是无法真的复国,但最起码可以让如今一心想要掠夺、扩张的蒙古人被困守于草原上难以前进一步。
“区区两个亡国皇室,叶大人,您不会以为我们大汗还会在乎吧?”博尔术冷笑一声,有些不屑的说道。
“安北都护府如今已有辽兵近三万人,而且……若是不出我所料的话,今年还会有辽国残余源源不断的投向承礼公主,其人数别说超过十万了,哪怕是超过五万之众,对于铁木真来说,就足以让他头疼的了。若是我大宋再辅以他们粮草,两位将军,你觉得辽国人会首先找谁算账?哦,对了,还有夏人,李安全想要复国的念头一直都不曾中断过,如今若不是天天被李横拴在身边,这货恐怕还能够依靠他亡国帝王的影响力,聚集到更多的残余兵力,到时候辽、夏残余加起来足足会有近二十万人,两位将军还觉得我是危言耸听吗?”叶青从容不迫、云淡风轻的神情,在博尔术跟木华黎的眼中,却是显得极为阴险。
不论是蒙古人主动征辽一战,还是叶青主动征夏一战,这两战看起来都是蒙古人占据了最多的利益,拿下了辽国的所有疆域,以及夏国的大半疆域这些肉眼看得见的利益,但看似得到利益相比蒙古人不多的叶青,却是拿到了所有肉眼看不见的隐形利益,那就是辽国跟夏国的两个皇室。
叶青所拿到的这些利益,在这个时代显然不是能够被所有人重视的利益,但如今这些能够发挥的作用,却是要比那些搬不走挪不动的疆域重要的多。
如此一来,便是在眼下的这种错综复杂的形势下,叶青手里的筹码如同杀手锏一样,给铁木真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木华黎跟博尔术对望一眼,他们同样是在以蒙金结盟在恐吓叶青,就如同他们也知道,叶青刚刚所言的辽、夏残余兵力,绝不会有叶青所说的那么多一样。
毕竟,如果辽、夏两国皇室,若是真的能够聚集二十万的兵力的话,那么首先要担心的绝不会是他们蒙古人,反而该是他叶青才是。
可他们也知道,辽、夏如今虽然已经亡国,但因为两国皇室的这两杆大旗还在,那么不管兵力多少,对于他们一心想要掠夺他人财富,扩张疆域的蒙古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阻碍。
两者同样是在试探着彼此的底线,木华黎跟博尔术能够利用的,自
然是与金人的结盟,由此来胁迫叶青退让一步,转而跟他们结盟。
但显然,叶青手里也有筹码,来拒绝跟他们结盟,从而跟金人假惺惺的结盟,而后觊觎被金人夺取的他们宋廷的疆域。
从不到午时起,三人便陷入到了反复纠缠、威胁的谈判之中,而如今夕阳已经缓缓坠入到了济南城那高大的城墙下,驿馆内都已经点燃了灯笼,三人之间依旧是还没有达成任何妥协之策。
彼此都知道彼此的手里的筹码,但彼此还是希望能够从彼此身上,压榨出更多有利于自己的条件。
甚至是包括那夜在长风楼喝的那还没有名字的烈酒,都被叶青半卖半送的许给了木华黎跟博尔术,但蒙古人想要跟叶青结盟的心思依然是颇为坚定。
叶青并非是一个真正的政治家,之所以他能够一直稳坐钓鱼台,在结盟一事儿不松口,完全是因为他强大的作弊能力,知道与蒙古人结盟的后果是亡国灭种的悲惨结局。
正是因为他早已经知道了答案,所以在过程中他才能够步步占据先机与上风,从而在这可以重来一回的时代里,不会重蹈原本宋廷的愚蠢之策,最终引狼入室使得自己被蒙古人亡国灭种。
这样的心理战显然比沙场上厮杀还要让人感到疲惫,如今在熊熊火光的照耀下,不管是木华黎还是博尔术,哪怕是叶青,此刻脸上都是已经写满了深深的疲惫。
“叶大人……如何保证夏、辽两国不会攻我蒙古国,不会再提复国一事儿?”博尔术深吸一口气,这个时候,他已经打算妥协让步,不过在最后的阶段,也希望能够在叶青这里,得到一个一劳永逸的答案。
与他几乎心意相通的木华黎,在博尔术说完后,便接着说道:“若是叶大人真有诚意,那么您只要奉上夏国亡君李安全的头颅,就如同金国皇帝完颜璟,为了向你示好那般,奉上了扎木合的头颅。或许我们可以说服大汗,不会与金人结盟,也不会强求与大人您结盟。”
“李安全一死,我叶青便会成为夏国百姓首当其冲想要报复的对象,而那时候……我手里的筹码就将成为刺向我自己的匕首,你觉得我会答应吗?”叶青显然不上当,李安全在他手里就如同一把双刃剑,杀了后伤的必然是自己,得利的自然便是蒙古人。
而一直留在手里,一直打着李安全的旗号治理夏国,对于他叶青而言自然是只有利处而无弊端。
博尔术跟木华黎同时笑出了声,看着叶青说道:“如此说来,叶大人这是根本没有任何诚意了?大人,您可别忘了,大汗为了表示我们最诚恳的态度,可是给您送来了八千牛羊马……。”
“或许二位可以提醒一下铁木真,在贵国不与金人结盟的情况下,我默认夏、辽两国皇室复国对我有何好处?”叶青双手一摊,接着继续说道:“显然,如此之下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反而是有可能养虎为患不是?”
“既然叶大人知晓其中的利害,那就应该果断一些,杀了李安全等皇室,彻底绝了夏人想要复国的念头才是。”博尔术鼓惑性的给叶青打气道。
叶青看着两人的眼睛在篝火下映照下,闪烁着腾腾火光,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后,才说道:“明人不说暗话,两位明知杀了李安全,于我叶青而言弊大于利,所以又何必继续挑拨呢?如此只会显得两位的口才颇为拙劣而已。算了,今日累了,两位今夜可以好好想想,若是拿不定主意的话,大可跟铁木真商议一番。反正如今我们还有时间,两位在济南府哪怕是住上半年,我也管得起饭。”
说完后叶青便起身向外走去,走了两步后,转身看着依旧坐在篝火前的两人,想了下后道:“我知道铁木真的野心很大很大,但是我希望他的野心能够一直向西,而不是一直望着我们这边。我无意与他为敌,同样,如今的宋廷,也不怕跟任何人为战。”
在叶青说话间,默默起身的两个人,再次互望了一眼,本想要对叶青说些什么,但叶青显然已经没有兴趣在听下去,说完后便果断的转身向着驿馆外走去。
看着叶青那高大的背影,缓缓消失在夜色中,像是跟那无尽的夜色融为一体后,木华黎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无比,语气中隐隐带着杀气道:“丘国师曾说过,北地若是没有了叶青,宋廷便会还是那个弱宋……。”
“但在济南……。”
“同归于尽又如何?哪怕是搭上我们这一千多条人命,若是能够换取叶青的性命……。”
“不,我只是担心没有那么容易。”木华黎凝重的说道。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即便是失手了,叶青难道还敢杀了我们这一千人不成?”博尔术冷森的说道。
“但如此的话,只会怕是给大汗造成诸多不便。但……。”木华黎看着博尔术,想了半天后,眼神也变得颇为凌厉道:“或许可以找机会试试,若是真能够成功,咱们这一千多人换叶青一人的性命也算是值了!”
1095 筹码的两面性
叶青被邀请至蒙古人驿馆的消息,完颜永济在第一时间便已经得知,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叶青竟然在蒙古人的驿馆内,待了如此久的时间。
所以自从叶青进入蒙古人的驿馆后,便在驿馆斜对面的茶馆内,足足等候了几乎相同长的时间完颜永济,已经不知道自己要了多少壶茶水了。
直到完颜永济喝到看到茶水就想吐,即便是连着跑了好几趟茅厕,但走起路来,肚子里依然还是传来咕噜咕噜水声时,才看到蒙古驿馆的门口出现了模糊的人影。
匆匆吩咐旁边跟随着的耶律楚材结账后,完颜永济便飞快的冲出茶馆,向着那几道人影奔了过去。
准备上马车的叶青,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待看到是完颜永济时,瞬间便明白为何在此处会碰见他了。
约完颜永济上了马车,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随后跟随完颜永济过来的几位官员,视线也并没有耶律楚材的身上多做停留。
因为前两天醉酒一事儿,耶律楚材为了维护完颜永济,甚至是会以为卫绍王中了毒,不惜一个人跑到叶府要解药一事儿,使得如今完颜永济倒是颇为看重耶律楚材。
马车上的叶青了然的点点头,在完颜永济夸赞完耶律楚材后,才不经意的问道:“耶律楚材应该是辽人吧?”
完颜永济呵呵笑了下:“早都不是了,如今其父则是我大金吏部尚书,而且从其祖父起便已经是金人了。”
马车有节奏的晃荡在济南府的街道上,夜色下的济南府,虽然不像临安那般依旧是喧嚣热闹,但也没有像其他城池那般,一进入夜色之后,街道上便看不见行人。
商铺酒楼等等依旧是在招揽着生意,虽然不如白天那般热闹红火,但在这一份微微的冷清中,却是有着一份难得的祥和跟安宁。
完颜永济之所以会出现在蒙古人的驿馆门口,叶青在见到完颜永济时便已经知晓,所以在回府的一路上,叶青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毕竟,明日就是自己跟完颜永济约定,等候其前往益都帮自己处理那地方豪强燕宁的日子了。
马车在叶府也就是原卫绍王府邸的门前停下,完颜永济如今早已经没有了当初刚刚离开济南时的感慨,从心底深处已然默认了这里便是叶青的府邸,完全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对了,叶大人,明日……你打算派谁跟随我前往益都?”完颜永济在前厅内坐下后问道。
“卫绍王以为谁比较妥当?如今蒙古使臣还在济南,显然叶某无法与卫绍王一同前往。”叶青再次点出蒙古人还在济南的事实说道。
而完颜永济也颇为会打蛇随棍上,顺着叶青的话题便询问道:“对了,那不知道今日蒙古人请你前往驿馆是为了……?”
“不错,便是为了让我跟他们蒙古国结盟,放弃与贵国的盟约。”叶青坦诚的回答道。
完颜永济神色瞬间变得有些惊讶,看着叶青那难以捉摸的微笑,认真问道:“那叶大人的意思?”
“他们以与贵国结盟相要挟,所以今日在蒙古驿馆内,虽然谈了很长的时间,可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进展。”叶青微笑着说道。
能够明显感觉到,在叶青说完后,完颜永济的紧绷的神经瞬间便放松了下来,不过微微思索后,还是对叶青求证道:“叶大人,实不相瞒,就如同叶大人所猜测的那般一样,虽然当初我大金与贵国以及如今的蒙古之间,都有着浓的化不开的血海深仇,但不管是我还是圣上,其实心里都很清楚,在眼下的形势下,与叶大人结盟显然要比蒙古人要有利,何况,扎木合的头颅早已经做为了诚意送给了叶大人,加上这一次我前来所带的当年贵国的一些……。”完颜永济如今有些无法把当初,从宋廷皇宫掠夺走的那些珍玩珠宝说出口。
“自然,卫绍王这一次来济南的诚意叶某都深深的看在眼里,不瞒你说,叶某也倾向与贵国结盟,就如同卫绍王刚来济南的第一天所言一般,事到如今,叶某并没有打算更改立场。只是……。”叶青微微有些为难的沉吟道。
“只是什么?只要是我能够做主的,那么必然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叶大人。”完颜永济第一时间,便感觉到自己的右眼皮突然间跳的厉害,再加上这些年来跟叶青打了那么多交道,所以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岂能不知道,叶青接下来这就要开始坐地起价了。
“蒙古人为了跟我结盟,给予了我很大的压力,想必卫绍王应该也很清楚吧?”叶青假装斟酌着说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完颜永济点头附和道,但也不得不说,八千牛羊马,或许在叶青眼里不算什么,但若是放在如今的金国,或者是蒙古,这的确是一份巨大的诚意,所以完颜永济多少也有些理解叶青的难处。
“夏、辽如今虽亡,但他们的皇室并没有被我们赶尽杀绝,自然,也没有像贵国当年对我大宋宗室那般,在贵国受尽了凌辱……。”叶青的目光就像是两把刀子一样,让对面的完颜永济感到有些心慌,不得不避开叶青那凌厉的眼神。
“叶大人……过去的事情就……不如我们往前看如何?大人说吧,有何难处需要我帮忙,只要我能够做的了主……不,即便是我无法做主,我也会劝谏圣上同意为叶大人排忧解难。”完颜永济拍着胸口说道。
本来在益都燕宁一事儿上,他们大金国做的就有些不地道,如今蒙古人又拿出如此的诚意要跟叶青结盟,而叶青如今还倾向于跟他们大金结盟,在完颜永济看来,这恐怕是大金最后一次机会了,若
是再把握不好的话,一旦蒙、宋结盟,那么往坏处想,可就是不止被两国瓜分疆域那么简单了。
特别是金人当年的恶行罄竹难书,若是在亡国后,皇室宗亲落到宋人手里还好一些,但若是落入到了蒙古人手里,完颜永济便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他甚至是不敢去想,金国的皇室宗亲一旦落入蒙古人手里的下场会有多凄惨。
这并非是完颜永济,或者是完颜璟等金国臣子的危言耸听,而是因为,宋、蒙两国,不过是用了一年的时间,一个就亡了辽国,一个就与其瓜分了夏国,而且在这一段时间内,他们大金本来还想要趁着叶青在跟夏国交战时,趁虚而入河套三路,但最后却被叶青率兵拒于黄河岸边不得前进半步。
也正是因为辽、夏的快速亡国,以及金人原本想要趁火打劫却无功而返的原因,使得如今的金国上下风声鹤唳,已经很难在朝堂之上形成像当年那般强硬的对外交战的自信声音,反而是如同像当初弱宋那般,一昧求和的声音,如今已经在朝堂之上越发高涨。
如今金国虽然还不至于人人自危,但看着辽、夏就这么快速的灭亡,也让金国为自己是捏了一把,在如今蒙古人跟宋人越发强大的情况下,不得不开始做着最坏的打算。
“辽、夏宗室在于我手,但也正是因为在我手,如今使得两国不少残余开始向夏国的李安全、以及辽国的承礼公主投奔而来,而这数万人得吃饭穿衣啊,北地这些年虽然有好转,但灾荒过后还需几年的时间才能够彻底复原,所以如今想要养这些人,叶某这囊中……。”叶青双手一摊做无奈状。
完颜永济看着叶青那无辜的样子,刚刚端起的茶杯看了一眼,而后便是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
叶青这是要敲竹杠啊……不,这是要把当年宋廷的岁贡等等,在这个时候都要一一要回去的意思啊。
看着有些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接话的完颜永济,叶青叹口气后便继续说道:“蒙古人在北地自然也有探子,不知为何,就跟夏国的李安全搭上了关系,如今虽然我已经命人把李安全送到长安,不在让其呆在兴庆府,但架不住蒙古人从中挑拨啊。卫绍王你想想,若你是我,蒙古人以这个威胁我,你说我跟他们是结盟还是不结盟?”
叶青两手一摊,无辜的继续道:“我顶住压力不跟蒙古人结盟,蒙古人便会挑唆着李安全复国,那时候北地必然大乱,到时候我还怎么可能跟贵国结盟来对抗蒙古人?恐怕我叶青还得先灭自家的祸乱才行吧?”
“所以……。”完颜永济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发紧,想要喝茶润润吧,但今日已经往肚子里灌了一下午的茶了,如今看见茶就恶心想吐:“所以蒙古人以此要挟叶大人,那么叶大人跟蒙古人结盟的话……他们便不会鼓惑李安全复国?”
“不错,正是如此。我若是选择跟他们结盟,那么他们蒙古人也占据了夏国的不少疆域,怎么可能还会蛊惑李安全复国呢?”叶青赞同的说道。
“可……叶大人完全可以不受制于人啊,您……您直接……。”完颜永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说道。
而此时叶青脸上的笑容则变得有些阴线了起来:“不错,卫绍王说的是一个好主意,只是……若是我这般做掉李安全,夏国百姓还有那些残余兵力会不会跟我拼命呢?到时候一旦我自顾不暇,无法牵制蒙古人时,蒙古人若是借着扎木合之死,展开对贵国的报复的话……。”
“叶大人真是好计谋啊。”完颜永济不等叶青说完,便摇头苦笑道,话说到如此份儿上,若是完颜永济还没有明白叶青的用意,那么他这个被完颜璟委以重任的卫绍王,可就是白活这大半辈子了。
里里外外的便宜都被他叶青一个人占了,而且还真是如叶青所言那般,大金砍下扎木合的头颅作为向叶青示好的诚意,这一步走的如今看来,确实有些过于鲁莽了。
虽然扎木合无法达到像李安全、耶律月那般的影响力,但若是扎木合还活着,对于金人来说,总是一个可以保命的筹码,而如今已经被他们当作诚意砍下了头颅送给叶青,等于是把一个可以两边保命的筹码一次性给用掉了。
显然就不如叶青如今这般,拿着在世人眼里已经可有可无的夏、辽两国皇室,满世界当作筹码来讨价还价。
叶青的做法显然就要比金人处置扎木合的做法要灵活有效的多,即可以威胁蒙古人,还可以拿来吓唬眼前的金国人,真正是把一个世人眼中的亡国皇室的价值给压榨、利用到了极致。
“所以如此说来,卫绍王是同意接济一下我叶青了?”叶青真诚的问道。
完颜永济摇头苦笑,接济二字怎么从叶青的嘴里说出来,显得是那么的讽刺跟刺耳呢?这算是接济吗?你这算是要挟好不好?
“此事儿可否等我从益都回来后,再给叶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完颜永济深吸一口气,此事儿并不是他能够做主的,而且,这一次来济南,虽然是要跟叶青或者是宋廷,真正做实结盟的关系,但以赔偿的方式来结盟,这并不是完颜璟愿意看到的。
所以不管是出于何种考量,完颜永济都无法在第一时间内答应叶青的要求。
“好,叶某看卫绍王在益都一事儿上的诚意。”叶青痛快的答应道。
完颜永济则是继续叹着气,自宋廷以叶青为首北伐开始,金国便开始陷入到了处处被动、处处受制的局面中,如今不管是他们如何的闪转腾挪,到最后却是发现都是徒劳无功,都无法摆脱叶青对于他们狠狠的算计
砍了扎木合的头颅,对于金国上下来说,绝对是一个极大的败笔,就有如明日完颜永济要在益都,除掉地方豪强燕宁一样,如此一来,只会让已经归于宋廷治下的百姓也好,名门望族、地方豪强也罢,彻底对金国死了心,不再抱着金人还会有朝一日再次铁骑踏过黄河的希望。
蒙古人同样也想要用这一招离间计来对付叶青,比如让叶青杀了李安全,以此来作为他们各自退让的诚意,而叶青最终则是选择了拒绝,不过是金人选择了接受,从而也使得金国,不得不一直都受制于叶青的阴险城府。
随着卫绍王完颜永济那稍显落寞的身影离去,回到后宅的叶青看着神色疲惫有些疲惫的钟晴,而后很自觉的站在钟大美人的背后,为其按摩揉肩。
钟大美人抬头看了一眼今日兴致不错的叶青,而后微微叹口气,道:“酿酒虽然简单,但这酒味太难闻了。”
钟晴一边说一边嗅了嗅身上哪怕是刚刚沐浴完后新换的衣衫,已然还觉得沾满了酒的味道。
“此事儿不是你一个人能够操持的,早就跟你说了,偏你性子急,非要亲自去操持。”叶青继续帮钟晴揉着肩膀,而后顿了下后说道:“庆王、崇国公二人,这几日应该就快要从临安启程再次北上了,待崇国公到济南后,把此事儿交由他来……。”
“你真的还能够像以前那般信任庆王跟崇国公吗?”钟晴吓了一跳,庆王跟崇国公在他们离开临安后,又逗留了如此之久的时间,而且还是皇室,这个时候他们二人来北地的目的,叶青真的就那么有把握吗?钟晴自然是持怀疑态度。
“不信任又如何?信任又如何?终究是皇室宗亲,北地如今离不开他们的皇室宗亲的名望啊。”叶青两手搭在钟晴那瘦弱的肩膀下,只是下意识地动着,道:“当初接庆王前往长安,并非是因为信任。而至于崇国公,倒是可以信任,只是此人对于仕途并没有多少野心,加上当初皇室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缘故,他自然对于皇室也不如庆王那般热心。何况,如今北地也缺不了庆王跟崇国公。”
“什么意思?”钟晴双手握着叶青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抬头问道。
“前些时日我上奏圣上要重建开封府与皇宫,如今庆王便是那个牵头之人,但并无差遣之职差,所以我猜想,朝廷现在还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该如何差遣庆王。不过显然,这个时候让庆王北上,必然是希望庆王能够利用皇室的身份,在督造开封府与皇宫。”叶青微微皱眉说道。
“可……可你并无意在这个时候重建……何况你如今哪里有钱?”钟晴翻了叶青一眼,有些不满的说道。
“当然是要朝廷出钱而后我贪墨这些银子与粮食了,若是能够在短时间内,再从金人身上拿到一笔银子以及粮食,那么便可解安北、安西两个都护府快要出现在粮荒与钱荒。所以眼下,倒是还有一件事儿希望你能够帮忙。”叶青说到最后,终于是露出了他刻意讨好钟晴的狐狸尾巴。
果不其然,当钟大美人听完叶青的话后,便立刻扭了扭肩膀,甩开了叶大人那献殷勤的两只手,站起身看着叶青冷笑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个好心,早就知道你今日这般殷勤,必然是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叶青丝毫不在乎自己的目的被钟大美人拆穿,在钟晴刚起身的那把椅子上坐下,而后拉着钟晴的手说道:“也正好,当庆王跟崇国公经过扬州时,便让他们替你把芳菲接过来吧,不管如何,总好过你一个人在这边陪着我。”
“还是说你的正事儿吧,这事儿不用你操心。”钟晴并没有甩开叶青握着她的手,关于扬州的事情,她比叶青要上心多了,只是当她得知,那没心没肺的小白眼狼钟叶,只是在最初分别的几日会想她这个娘后,后来便很快就把她这个亲娘抛到了脑后,整天都会跟在叶孤城跟叶无缺、以及叶小凤的后面没心没肺的玩儿。
而两个哥哥跟一个姐姐,也是颇为疼爱钟叶这个弟弟,所以总体上来说,钟叶在扬州过的要比她这个娘在济南过的快活了不知多少倍。
当然,也因为钟叶在扬州的没心没肺,让钟晴这个亲娘还会患得患失之余,然后偷偷的伤心落泪,觉得自己这个亲娘已经被钟叶忘记了,自己不再有那么重要了。
叶青就偶尔撞见过好几次钟晴在那里偷偷抹眼泪儿,只是这种事情……他也不敢劝钟大美人,所以每一次他都会装作没有看到而已。
看着眸中泛着温柔的钟晴,叶青笑呵呵的说道:“还有一事儿便是,如今朝廷一直没有人主张置开封为留都一事儿,修建开封与皇宫,显然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完成的,何况你夫君我还准备贪墨掉这笔钱,所以让朝廷改开封为留都……。”
“如此一来,开封成为了留都,临安既成事实上的京城,而你贪墨朝廷用来建造开封与皇宫的银两,就可以挪用到其他紧要的地方。而到时候即便是朝廷知晓你贪墨了这笔钱,但因为留都一事儿已成定局,最起码在追究你贪墨这笔银子的事情上,或许就会……朝廷会对你网开一面吗?”钟晴持怀疑态度的问道。
“为官贪墨者,向来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朝廷下拨银两会很快,但是想要看到成效,怎么着也得三五年之后才会质问了,而到了那时候,说不准我就有钱补上这个窟窿了,即便是我无法补上,但说不准有人可以替我补上。”叶青说道最后,语气突然也变得冷森了起来,与此同时,远在临安的史弥远,则是毫无预兆的打了一个喷嚏。
1096 儿皇帝
1096 儿皇帝
关于留都一事儿,朝廷一直没有一个定论,这让如今身处济南的叶青,心里不免有些焦急。
而在济南的这段时日里,因为朝廷一直没有定论的原因,也让叶青渐渐想清楚了原因,显然这并不是朝廷后知后觉或者是犹豫不决,更像是不愿意在他如今掌控北的情形下置开封为留都。
叶青相信,即便是其他人想不到置开封留都一事儿,但史弥远也绝对能够想到,在修建开封与皇宫时,便把开封的地位给拔高定义下来。
而如今没有人向朝廷这般建言献策,只是蜻蜓点水一般同意了修建皇宫与开封一事儿,那么就足以说明,叶青想要置开封留都的事项,显然是卡在了史弥远这里。
留都一事儿事关北地正统名义,即便是叶青如今为北地,已经争取到了在吏治、税赋、刑律、科举等方面名正言顺的正统名义,但终究只是靠着淮南路作为纽带连接北地与朝廷,在眼下的局势下多少显得有些不堪一击。
所以叶青更希望置开封为留都,从而使得北地在正统的名义上,可以跟南边的朝廷真正的开始融为一个整体,可以作为一个真正的宋廷疆域。
当然,矛盾之处便在于叶青如今的野心跟私心,既想要把北地跟朝廷绑定的紧密一些,让整个北地在名义上更显的有正统性一些,但他又不愿意让旁人过多的干涉北地的一切政务。
宋廷之所以为弱宋,连年对金作战俱是以失败告终,经过这些年的北伐,也让叶青彻底的认清,之所以在他之前发生的北伐之战,没有能够取得朝廷想要的结果,并非是宋军没有一战之力,而是因为朝堂的内斗使得宋军一直无法发挥出它该有的战力。
同样,也因为朝堂斗争、重文抑武的原因,使得宋廷武将如同傀儡一般,在对金人作战时,很难能够如臂使指的指挥整个大军来作战,总是有跟随着大军的文臣或者是朝堂之上的官员,在一旁掣肘着北伐大军,继而使得宋军更像是自断一臂在与他人交战。
叶青最初的北伐,同样是有文臣宦官监军,但也正是因为叶青果决,以及对于朝廷置之不理的态度,才使得他能够在北伐之战中,取得如今的成就。
当然,如今回过头来看,在叶青置朝廷于脑后而不顾,一人独断北伐战争的后果,便是他好几次差点儿丧命于朝堂的设计之中。
也是因为岳飞的前车之鉴,让他更能够懂的,在十四道圣旨都无法召回他的严峻形势下,引发的后果便是朝廷联合夏、金对他的围追堵截,以及太上皇对于他的诛杀。
有因必有果,如今回过头来,所有的因果其实都是建立在叶青对于北伐的一言独断之上,才会使得他在朝堂之上处处都是敌人,而没有朋友。
自然朝堂之上的为难与艰险,换来的便是北地来之不易的和平跟稳固,但若是想要继续再进一步,在接下来一战中,定烟云十六州的归属,叶青就必须趁着这段难得的缓冲时间,既要做好北地的民政与军政,同样也要稳固好自己对于北地的掌控,警惕着朝廷对于北地的染指。
钟晴有些理解了叶青的心思,提高开封的地位,定义开封为留都,便是要让南北两地能够出现团结一致的凝聚力,而这种凝聚力,显然又不能是以朝廷为首,而是以他叶青为首。
这也就是为何,既想要建开封为留都,又不愿意朝廷插手北地所有事物的真正原因。
不过钟晴有些不理解的是,这些年来,即便是在朝廷的干扰下,叶青还是挺住了巨大的压力走到了今日这一步,为何就不能再像从前那般,置朝廷的态度于不顾,继续像从前那般凭借正统名义不正的北地北伐呢?
“凡事儿都得师出有名才行,当初不论是伐金还是征夏,一切都建立在北地不过刚刚收复的基础上,加上洪水泛滥的缘故,使得北地的百姓与文人士子,甚至是包括各路大军,没有多少人会在意北地征夏、伐金的目的与意义。而如今北地渐渐稳固,百姓也不再彷徨失措,每日不必过的心惊胆战,自然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与心思,希望得到朝廷对于他们为宋廷百姓的正统承认,而不是那宋遗民、归正人这样带有歧视性的定义。所以置开封为留都,可以等同于是朝廷在实际举动上,对于北地正统的承认。”
叶青微微叹口气,继续说道:“而一旦有了这正统的名义,接下来北地不管是征金还是抗蒙,都会变得师出有名一些,也会让北地的军心士气,因为背后有朝廷支撑而变得更为高涨一些。这些都是看不见的无形影响力,但正是这些看不见的东西,往往能够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燕云十六州,我们势在必得,但同样,也只有一次机会,一旦错过,若是想要再拿下,恐怕就很难了。”
如今的北地,或者是叶青,就如同于在跟此时的蒙古人在比赛一般,虽不是争分夺秒那般激烈,但若是在蒙古人征花剌子模时,叶青这边却是无法取得成效的话,那么一旦蒙古人腾出时间回过头来,想要再夺取蒙古人同样也觊觎的燕云十六州,那就会变得比登天还难了。
所以在蒙古人把花剌子模当成下一个征服的对象时,叶青也必须一战拿下燕云十六州,如此一来,哪怕是日后要跟蒙古人为战,那么凭借着燕云十六州的关卡,叶青也有信心把蒙古人的铁骑一直拒于崇山峻岭之外。
燕云十六州对于中原腹地的重要性自然是不必多说,就如同未来一百多年后的大明帝国,同样也是在占据了燕云十六州后,才敢在南京真正建国称帝一样。
得到了燕云十六州,便等同于是多了一层立国的屏障,而若是没有燕云十六州在手,那么对于北地的蒙古人来说,中原便是他们予取予求的一片沃土,不管是宋廷还是叶青只能是一直都处于被动的形势下。
如今金国势弱,自然就成了夺取燕云十六州最佳的机会,也是最为难得的机会,对于叶青来说,也是只许成功不可失败的紧要一战。
所以对于接下来将要进行的这一场战争,叶青不单要从现在开始筹谋,同样,也要把自己跟朝廷的关系,以及北地的稳固做到极致,如此一来,才能够使得他毫无顾忌的勇往直前,不至于担忧有人在背后算计自己。
“所以你希望……我来提醒庆王,而后由庆王向朝廷、圣上上奏,置开封为留都?”钟晴若有所思的点着头问道。
“不错,庆王终究是当今圣上的皇叔,而且因为庆王本就只忠于朝廷,而非是像崇国公那般跟我走的很近,自然也就更能够得到圣上的信任跟对他建议的采纳。”叶青点头说道。
钟晴一双眸子审视着坐在椅子上的叶青,过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所以这也是为何你会让庆王跟新安郡王,劝谏太上皇禅位的原因?便是希望以此来让庆王跟新安郡王得到圣上的信任?之所以排除崇国公,不让他跟随着庆王与崇国公一同上奏章,便是因为崇国公不得皇室信任?”
此刻的叶青,在钟晴的眼里,就像是一头奸诈且凶残的狼一样,几乎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其实都有着极为缜密的思考,都是在为他做着或长或短的铺垫。
“可以这么说。”叶青轻拍了下钟晴的屁股,以表示对钟晴那审视自己眼神的不满,而后在钟晴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后,才接着说道:“名不正便言不顺,北地如今需要的,除了那些实际的吏治、赋税、刑律等权利的独立外,同样也需要皇室的正统在北地来稳定百姓的民心。留都与庆王都是北地在正统名义上需要借助的影响力,如此一来,才能够使得北地出现我想要的那种凝聚力。”
“留都如同小朝廷一样,你不可能只手遮天的。即便是圣上同意了留都一事儿,但朝廷也会派遣各部官吏到达开封,从而才能够使得留都名副其实,甚至还会让庆王坐镇留都,如此一来,你就不怕其他官吏拖你北伐的后腿吗?或者你就能够保证其中没有史弥远的党羽?”钟晴隐隐觉得,叶青虽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接下来的北伐胜利能够多一层保证,但置留都也如同一把双刃剑一样,一旦朝廷派遣官吏到达留都,难保不会对叶青在北地的权利形成一部分的牵制,或者说是节制。
“不错,一旦留都一事儿被朝廷、或者是圣上定下来,那么必然会派遣官吏进驻开封,但如今的开封乃至洛阳,我可是从来没有动过。”叶青嘴角的笑容此刻更显阴险。
钟晴不可思议的看着叶青那得意的嘴脸,身处纤纤手指点了下叶青的额头,而后神情缓缓放松下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都空着开封与洛阳两地,便是给朝廷留下了一席之地?”
“留都一旦定了,只要朝廷派遣的官吏,敢于把手伸出开封、洛阳的范围,那么……恐怕这个官吏就会意外身亡吧。”叶青嘴角得意的阴险,在此时又多了一丝冷酷的杀气。
而钟晴的脑海中瞬间豁然开朗,比刚才更为惊讶的看着叶青,瞪大了眼睛喃喃道:“你压根儿就没有打算真正把开封置为留都,你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接下来的北伐?都是为了燕云十六州?”
“开封、洛阳如今已然不适于做京城或者是陪都了,人嘛,眼光就要放的长远一些,若是能够顺利的拿下燕京,从而把其作为留都岂不是更好?”叶青从椅子上起身,拉着钟晴的手走到书房的地图跟前,而后指着燕京说道:“只要能够拿下燕京,那么朝廷不管在我背后做什么,都会因为燕云十六州而不得不对我有所顾忌。”
在叶青的食指重重的点了下燕京的方位后,钟晴甚至已经能够想象的到,叶青一旦
拿下整个燕云十六州后,朝廷必然会对叶青的态度发生极大的转变。
即便是朝廷对于叶青在北地的权利过大有多不满,不管他们想要如何对付叶青,那么到时候在对付叶青的时候,都不得不认真的权衡下利弊得失,甚至是到时候,因为叶青镇守燕云十六州的缘故,都不得不看叶青的脸色行事。
毕竟,一旦燕云十六州这样重要的关隘被叶青抓在手里,朝廷若是再惹叶青不快,叶青完全可以带着十六州的关隘拥兵自重,甚至惹急了的话,叶青便可直接带着燕云十六州……效仿当年的石敬瑭。
“你……你不能如此效仿石敬瑭……。”钟晴吓得拉住叶青的手努力的摇晃道。
捏了捏钟大美人那写满惊慌失措的脸颊,感慨了一句手感还如从前那般后,才正色说道:“石敬瑭不过坐拥燕云十六州而已,如今我还有整个北地在手,甚至还有夏国半壁江山在掌控之中,更何况到了那时候,北面也不过剩下一个蒙古国,以及退缩到关外战战兢兢怕被灭亡的金国罢了,你夫君我还不至于去效仿儿皇帝的。”
“可……。”钟晴刚刚被提起的心才放下,但又瞬间被提了起来,想着另外一种可能道:“但如今赵扩已经为帝,你难道还想要……。”
“没想过。”叶青不等钟晴说完,便摇头否认道。
钟晴依旧是有些担忧的看着叶青,一时之间,心头却是不知道,叶青的回答跟自己的问话,是否是同一个问题的问答。
“燕京为陪都,那么朝廷必然是要迁都至建康,必然不会再固守着临安的奢华不放了。”叶青走一步算三步,如今就连旁边的钟晴,也早已经跟不上他的跳跃思绪,毕竟钟叶他娘自从有了他后,心思大部分都放在了儿子身上。
就在叶青夫妇两人双双沉默时,书房外响起了敲门声,随着丫鬟的通禀,钟蚕则是快步走了过来,手里的一封书信立刻递到了叶青的手上。
“朝廷生变了,当初圣上的十位试讲,如今包括朱熹在内,已经被罢免了七人。”钟蚕在叶青低头看信的时候,便对着钟晴那问询的目光说道。
“朱熹被罢免,郑清之恐怕也要跟着遭殃了。”叶青放下信,微皱着眉头说道。
朱熹被罢免是早晚的事情,当初他就曾经在钟晴跟前“预言”过,所以此时不管是他还是钟晴,在听到朱熹被罢免的消息后,都不觉得怎么吃惊。
钟蚕则是有些惊诧叶青跟钟晴的表现,按理说朱熹被罢免,叶青也不应该表现的如此镇定才是,当然,相比较于叶青的镇定,他更关心的是,叶青为何笃定,郑清之也会被牵连呢?
“郑清之之所以自元日后有底气跟史弥远渐行渐远,便是因为他的老师朱熹身为圣上身边的侍讲,或多或少的都能够在圣上面前帮他说上话。也正是因为如此,史弥远才不敢随意动他,深怕因此而给刚刚继位不久的圣上心里,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而如今,随着朱熹被罢免后,史弥远自然是就没有顾虑,以他如今身为左相的权势,想要动一个户部尚书还不算是什么难事儿。”叶青咬着嘴唇,户部尚书一旦换人后,那么接下来他想要趁机贪墨朝廷银两一事儿,会不会还能够如意呢?
至于郑清之的死活,叶青并不关心,毕竟,郑清之走到今日这般地步,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
“留正、谢深甫等人,难道不会正好借此拉拢郑清之吗?或许如此一来,还能够保得住郑清之的户部尚书的差遣。”钟晴看着咬着嘴唇的叶青问道,同样,这也是钟蚕很想知道的答案。
“不太可能的,史弥远比留正、谢深甫二人聪明多了。虽然史弥远一时半会儿很难在朝堂之上彻底压制留、谢二人,但若是对付一个郑清之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接下来史弥远会推谁来任户部尚书呢?加上重建开封府与皇宫一事儿,如今圣上已经完全同意,那么史弥远在户部尚书的人选上,必然是会慎之又慎的选择合适的人选。”叶青一时之间,很难想出来,史弥远的党羽中,谁最有可能对郑清之的户部尚书取而代之。
“要不大人您……。”钟蚕想要让叶青搭救郑清之一把,毕竟,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嘛。
“拉倒吧,史弥远为了郑清之这么些年,到头来才发现郑清之就是一条喂不熟的狗,一旦没有了骨头,就立刻跟他拉开了距离,这种人弄到北地,不知道会给你惹出什么样儿的麻烦来。”叶青想也不想的拒绝道。
“那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郑清之被史弥远打压吗?这个机会不利用一下,我总觉得像是咱们吃了亏似的。”钟蚕依然不死心的说道。
而随着钟蚕的不甘,叶青突然眼前一亮,李立方的德行就这么跃入到了他的脑海里。
1097 说客
钟蚕随着完颜永济去了益都,而那叶青连面都不曾见过的所谓地方豪强燕宁,叶青相信,其凄惨下场就在此刻已经注定。
利用金国卫绍王完颜永济的名声,以此来打压被宋廷掌控在手的北地的地方豪强,对于叶青来说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弊,不单是能够起到震慑其他州府地方豪强的作用,使得整个北地变得更加的稳固,还能够最大程度上,在朝廷置开封为留都之前,让这些金人治下成长起来的地方豪强,跟如今北地的官府依附在一起。
如此一来,各州的地方豪强都会因为益都燕宁一事儿,失去对金人的信心,不得不为了保住自己在地方的利益,从而跟如今的官府保持一定的良好关系,从而也能够在朝廷置留都后,最大限度的限制地方豪强与朝廷派遣至开封、洛阳的官员勾结在一起。
如果说北地的百姓乃是金字塔的最底层,那么这些地方豪强就是那些人们一眼望过去时的正中间的巨石,他们在北地甚至可以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连接着底层与高层的吏治关系,所以地方豪强自然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而一旦开封置留都后,被朝廷派遣的官员拉拢或者是相互勾结的话,对于叶青掌控北地,虽然不至于造成关乎根基的影响,但终究不是一件有利于自己的事情。
再加上未来想要再次进行的北伐之战,所以叶青也必须要在有限的时间内,把能够影响到北地安稳的方方面面的隐患,都一一解决掉,从而降低对于他掌控北地的种种威胁与牵绊。
在叶青收到朱熹被罢免后的第一封书信时,远在临安的李立方,同时也收到了来自叶青的书信。
信中极尽鼓惑之言,字里行间内无不是对于李立方可迁任户部尚书的种种认同与肯定,自然,叶青也利用了李立方时常在他跟前吹嘘的,所谓李立方跟当今圣上之间的甥舅关系是多么的亲密。
因为叶青的这封书信,在李立方看完后,不自觉的还是感觉到有些心痒痒,在他看来,也或许叶青说的都是对的:通过迁任户部尚书一事儿,来证明当今圣上对于他李立方还是很看重,或者是继位信任的,也是可以像天下人证明,他与圣上除了乃是君臣关系外,这一层甥舅关系也是极为的亲密以及牢不可破。
如此一来,对于这一辈子只想要在临安横着走的李立方来说,确实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但正所谓今时非比往日,当今圣上未曾继位时,或许甥舅关系在他们二人之间显得极为重要,也符合他们二人的利益,但如今太子依然成了天子,李立方的心里头多少也是有些打鼓,从前的太子如今的圣上,还会像之前那般依赖自己吗?还会跟自己那般亲密无间吗?
就在李立方一个人坐在府里暗自揣摩着他与当今圣上的关系时,下人向其通报着大理寺卿毕再遇来访。
听到毕再遇的名字,李立方瞬间眼前一亮,不过也第一时间意识到,毕再遇在这个时候到访,恐怕可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替叶青来当说客的吧?
但不管如何,在眼下他有些犹豫不决的情况下,见见毕再遇倒是也无妨,何况因为叶青的关系,毕再遇也好,钱象祖也罢,此时也倒是他可以信赖、相商的人选。
吩咐下人让毕再遇在前厅稍候,整理了下思绪,决定着是否要跟毕再遇相商此事儿的李立方,在毕再遇刚刚端起茶杯时,李立方便带着爽朗的笑声走了进来。
李立方虽然不像史弥远那般肥胖,但也不像叶青那般能够保持着完美精壮的身材,微微有些凸起的肚子,脸上也增添了中年人该有的风霜与世故,久居刑部尚书差遣的原因,自然而然的,如今身上也有了一股久居高位的威严。
“今日毕大人大驾光临,可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难得拽文的李立方含笑跟起身的毕再遇客套了几句。
毕再遇同样是在客套着寒暄几句后,便哈哈笑着轻松道:“毕某今日来拜会李大人,想必李大人已经知晓毕某的来意了。所以毕某便直接了当,不再故弄玄虚……。”
“李某今日刚刚收到叶大人的书信,刚才还在后院书房内思量此事儿……。”李立方本来就因为叶青那封书信,给蛊惑的内心深处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感觉,此时听到毕再遇不再客套,要言归正传,便顺着自己刚刚的猜想说道。
但毕再遇此时却是一脸的茫然,有些不解的看着李立方,而后惊奇的问道:“难道叶大人已经知晓此事儿了?可……可如今还不过是猜测而已。”
“嗯?”李立方不自觉的嗯了一声,两人四目相对,瞬间便醒悟,原来他们二人说的并不是同一件事情。
微微有些尴尬的看着彼此,最终还是李立方率先开口道:“毕大人请坐,不知毕大人找李某是为何事儿?”
神色在第一时间也恢复正常的毕再遇,看了看跟随李立方一同进来的下人,而后待那下人被李立方挥手示意离开后,这才神色有些凝重道:“毕某今日拜会李大人,是有一事儿相商。”
李立方心头因为毕再遇的凝重与话语多少有些疑惑,心里暗自揣摩着,毕再遇登门拜访,那么既然不是因为叶青那书信中所言的事情,还能有什么事儿会让他不惜来自己的府上呢?
心里虽然是有些疑惑跟不解,但还是客气说道:“毕大人不妨直言,若是李某能够帮的上忙,必然不会推辞。”
“前几日朱熹被圣上罢免,如今朝中已然是人尽皆知,而朱熹跟户部尚书之间的师生之谊,想必就不用毕某多说了吧?所以如今朱熹被罢免后,郑清之必然是少了一大庇佑,那么李大人以为……史相会不会因此而借机动郑清之?”毕再遇认真的问道。
李立方的心头长吁一口气,显然毕再遇要跟自己商议的事情,并非是叶青信中所言的事情,但二者之间……却也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定论为一件事情也未尝不可。
郑清之因为临安安抚使差遣的争夺败北后,便与史弥远渐行渐远,这件事儿在朝堂之上也已经是人尽皆知,甚至几次朝会时,郑清之在朝堂之上还曾经当着史弥远的面,驳斥过史弥远的一些建议。
那时候除了因为有朱熹这个圣上的侍讲为其撑腰外,也是因为郑清之想要跟谢深甫联姻的原因,从而使得那几天的朝会上,郑清之几乎是完全站在了谢深甫跟留正这一边。
剑拔弩张的朝堂形势,让李立方幸灾乐祸之余,一连是看了好几日的朝堂好戏,但最终史弥远也没有对郑清之动手。
但如今朱熹被罢免后,这就让朝堂之上的官员,比如李立方、毕再遇等众臣,开始把朱熹的罢免,认定成了是史弥远对于郑清之在朝堂之上驳斥他的反击之举。
所以当下,朱熹被罢免后,那么接下来自然而然的,就会是郑清之跟着遭殃了。
李立方略作沉思,而后便看着毕再遇问道:“莫非……莫非毕寺卿想要保……。”
“非也。因为史弥远已经动手了。”毕再遇神色凝重,看着有些不解的刑部尚书李立方说道:“就在昨夜,有人动了郑清之的公子郑士昌,但……郑清之却没有因为此事儿而报官,李大人身为刑部尚书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李立方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觉得毕再遇有些疑神疑鬼了,郑清之的儿子于昨夜里遭受了报复,但也不能就此把此事儿归咎到史弥远头上吧?
何况,以史弥远如今身为当朝左相的身份,怎么可能会跟一个毛头小子一般见识?如此这般报复郑清之家里老小,岂不是有**份?传出去的话,史弥远难道不怕被人骂成只会欺侮弱小吗?
“毕大人身为大理寺寺卿,应该不会如此捕风捉影吧?此事儿郑清之没有报官,刑部也不知晓,那么会不会不过是郑清之的公子跟人发生了平常口角,从而产生的冲突?而寺卿若是就如此定义为史弥远的报复之举,是不是未免有些过于轻率了?”李立方看着平日里都颇为精明的毕再遇,按理说,他不该如此着急给史弥远扣帽子才对。
“从昨夜起,郑清之已经绝后了,而他的公子也将不是公子了,所以李大人还以为毕某在冤枉史弥远吗?李大人,您可别忘了,郑清之之所以会在朝会上跟谢深甫站在一边驳斥史弥远,正是因为要帮自己的公子求亲谢深甫的孙女,想要以此联姻扩大他在朝堂之上的势力,争取有朝一日能够在朝堂之上跟史弥远平起平坐。如今他儿子自昨夜遇袭后,便不再是男人了,那么李大人还以为这是意外吗?”毕再遇依旧是神色凝重的问道。
“不再是……。”李立方刚刚端起的茶杯瞬间又放了回去,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毕再遇:“好阴狠的手段,竟然如此卑鄙。如此一来,岂不是郑清之想要跟谢深甫联姻一事儿,就完全不可能了?”
“不错。”毕再遇深吸一口气:“朱熹被罢免,郑清之又被人断了后,无法再与谢深甫联姻,那么这两件事对于谁最为有利呢?”
“自然是史弥远。”李立方不假思索的说道。
“是啊。少了跟谢深甫联姻的筹码,圣上跟前他的老师又被罢免,那么如今,郑清之手里可还有实力跟史弥远相争?如今恐怕……他户部尚书的差遣都难以保住了。而史弥远跟远在北地的叶青之间……想必这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李大人知晓的甚至比我还要清楚,所以……。”
“所以户部尚书这一差遣一出事儿,影响到的不光是留、谢二人在朝堂之上跟史弥远党羽之间的平衡,而且还会影响到……这段时日朝廷要重建开封、皇宫一事儿。户部尚书的差遣,俨然就成了一块儿香饽饽,毕竟,一旦任了户部尚书的差遣,只要在重建开封以及皇宫一事儿上不出大的差错,那么必然是会因此而得到圣上的信任跟重用?一旦开封、皇宫重建完成后,继续升迁恐怕也就不是什么难事儿了吧?”李立方推测着说道。
毕再遇看着李立方默默的点头:“所以户部尚书的差遣,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恐怕要比吏部尚书还要得圣上信赖与重用。”
“莫非毕大人有意……。
”李立方心头狂跳,带着试探性地意味问道。
低头喝茶的毕再遇,并没有发现李立方神色之间一闪而过的紧张,闻言叹了口气道:“毕某跟史弥远之间积怨已深,何况如今毕某的额头上,就连李大人都能够清楚的看到叶党二字。所以史弥远即便是不推荐他的心腹,也不会让毕某从中获利的。对了,李大人如今爵位跟叶大人相当,都是国公……。”
“哪有叶青那么好运,有战绩为他晋爵铺平道路。如今即便是我在我那皇太后姐姐面前提醒了几次,但皇太后啊……终究是还要顾及整个朝堂之上群臣的态度,所以依旧是一个郡公而已,想要再进一步,可没有想的那么容易啊。何况如今新君刚刚继位,想要再次晋爵没有点儿真正拿得出手的功劳的话,恐怕这辈子是无望了。”李立方一提到如今自己的爵位,本来还是颇为得意的,但若是跟叶青那鲁国公的爵位一比,明显是不如人家的国公听着威风霸气,瞬间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垂头丧气了。
毕再遇端着茶杯,看着多少有些垂头丧气的李立方,就在李立方也望向他时,毕再遇突然开怀的笑了起来,放下手里茶杯,而后神神秘秘道:“李大人眼下不就是有一个绝佳的机会吗?”
“你是说?”李立方眼神瞬间就变得明亮了起来,不过让他舍去刑部尚书的差遣,他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毕竟刑部尚书的差遣于他而言也挺威风霸气的。
“李大人莫非是舍不得刑部……。”毕再遇笑着问道。
李立方转而叹口气,也不再隐藏自己的心思,如今既然毕再遇上门,不是为了跟自己商议他想谋那户部尚书的差遣后,他也便可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的心思了。
“不错,刑部于我而言在临安终究是能够施展的开手脚,而且吧……。”李立方有些心有不甘的摊摊手,继续说道:“刑部在临安可谓是……它能够能够让你在诸多朋友面前极为有面子,这个身为大理寺的毕大人应该知晓吧?看谁不顺眼了,只要李某一句话,就可以找两个捕快过去吓唬吓唬人家,而若是一旦前往户部,虽然能够晋爵,但……但总觉得不够威风就是了。”
因为李凤娘的关系,以及早期叶青给予他的经济基础,所以钱财一直都不是李立方最为追求的目标。
一直以来,李立方都在于追求那种人人敬仰的目光,追求着那种能够让他威风八面的排场,以此来满足他那如同无底洞的虚荣心。
所以于李立方而言,不管是什么的权势或者是利益,都不如他想要的排场来的重要,在巨大的虚荣心驱使下,只要能够得到强烈的满足感,你哪怕给他一个知县的差遣他都不会嫌弃的。
但如今,显然想要在爵位上再进一步,仅仅凭借他跟皇太后的姐弟关系依然无法做到了,加上如今新君刚立,李立方若是想要加官晋爵,那么必然是要动动地方积攒资历,来为他源源不断的虚荣心提供动力才行。
叶青对于李立方的性格早就已经是了解的继位清楚,所以在对症下药的情况下,加上毕再遇以郑清之的事情,转移着毕再遇说客的身份,从而不知不觉的,就让李立方蠢蠢欲动的内心,此刻变得更加的火急火燎但又还夹杂着一丝的犹豫不舍。
毕再遇既然被叶青当作说客派遣到了李立方府上,那么自然是叶青早就替毕再遇想好了办法,同样也为李立方谋划好了他所担忧不舍的一切。
毕再遇了然一笑,而后道:“毕某还以为是什么事情,让李大人无法放下刑部尚书的差遣呢。若只是因为担忧手里在关键时刻无人可用,那么李大人大可不必如此。这样吧,以后李大人若是但凡有何差遣,大理寺的捕快兵士……。”
看着李立方喜悦的抬头看着他,毕再遇顿了下后便继续说道:“不错,日后大理寺的人李大人可随意差遣。”
“毕大人此言当真?”李立方惊喜的问道。
在他看来,这种人脉更能够让他觉得有面子,完全比任刑部尚书用自己人还要能够让他的虚荣心得到满足。
但旋即一想,李立方审视着毕再遇,而后有些狐疑的问道:“毕大人如此为李某解忧,怕是……怕是也有难言之隐吧?”
“旁人或许不知情,但毕某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李大人非但是当今皇太后的亲弟弟,同样也是当今圣上的舅舅,而且……据毕某所知,李大人跟当今圣上的关系……。”
不用等毕再遇说完,李立方便明白了毕再遇的意思了,哈哈笑着点点头,拍着胸脯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毕大人放心吧,只要李某能够做到的,必然不会让毕大人失望。何况,如毕大人刚才所言,既然毕大人已经自认是叶党,那么以李某跟叶青的关系,往后你我多多走动走动、亲近亲近也是应该的。”
随着李立方的豪言豪语,在此事儿暂时告一段落,两人都心满意足后,原本想要即刻告辞的毕再遇,则是被李立方热情的挽留了下来,并吩咐着下人在府里设宴款待毕再遇。
1098 理想的归宿
大儒并不傻,但大儒很难在仕途上取得如同他们在学术上的高度,正是因为他们开创学术的优点,被他们原封不动的搬到了仕途之上之后,便都变成了他们自身的缺点。
所以才使得他们在仕途之路上步步维艰,走的是极其艰难跟坎坷,完全无法达到他们期望的那般高度。
实践跟理论永远是两回事儿,但两者之间却是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通过实践可以总结出一条真知,通过理论得到的依旧是理论支撑下的理想。
做学问可以为所欲为,文人书生的气节风骨在书中展现的淋漓尽致,可以让他们在书中自有的表达着他们的观点与理念,但凡与他们背道而驰的,那么也可以凭借他们学术的成就与高度,把不同的声音打压为伪学、旁门。
更为重要的是,文人求真求知的迂腐态度,或者是坚韧、执着的态度,可以让其不知疲倦的学术上做着大胆的畅想,或者是依靠着自己的悟性,来对人心人性作出他们的见解。
但显然,气节风骨也好,执着坚韧也罢,在开创学术的过程中,会成为一把有利于自己的利刃,但若是在仕途上,那么就会变成一把只会伤己的利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与坚持,每个人也都会有固执的一面,大儒把自己在学术上无往不利的原则与坚持精神,原封不动的带到了仕途之上,坚持他们自认为的真理,而后跟那些圆滑世故、城府深沉,以变通为最大武器的政客来争斗,其下场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能够达到像史弥远、留正等人这般高度的臣子,甚至是能够做到一州一县这般,手握实权的官吏行列当中,真正的文人则是少之又少,究其原因不外乎是理想与现实四个字而已。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理想存于书中,现实来自世俗,每一个能够做到实权在握的官员,都有着能屈能伸、不怕打脸、不怕漏丑的最基本的精神。而这些,恰恰是大儒所不具备的。
不管是在书中还是在现实中,对于一个个以专家、大儒等等所谓权威来说,最怕的只有两个字:质疑。
权威最怕的就是打脸,最怕的就是被人质疑,从而也就形成了……你敢质疑他,他就敢骂你的可笑逻辑,但就是这种可笑的逻辑,在华夏民族的几千年历史中,却能够一直存在,甚至在后世还越演越烈。
宋朝更是一个讲究气节风骨的朝代,文人的风骨与气节,再加上朝廷那重文抑武的策略,弱宋之名其实一点儿都不冤。
不管是打仗还是治国,气节与风骨显然都不可取,但在宋廷的众官员中,在北伐之战中,便有着太多的文官强迫着武将高举气节风骨的旗帜去打仗。
风骨气节可以使人青史留名,这更是使得一些大儒,甚至是文人书生都愿意紧抓风骨气节不放的原因。
岳飞的风骨气节,使得人们记住了满江红,文天祥以绝命诗: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从而使得自己青史留名。
但若真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审时度势之余,气节与风骨便会立刻被他抛之九霄云外:命特么的都没有了,你还跟我谈什么忠诚跟理想?
风骨气节适宜于愚民之策,一个鼎盛稳定的王朝时代,风骨气节必须存在,需要有一群满怀一腔热血的百姓,来铸就一个盛世。需要一群风骨气节的权威来……带节奏。
倘若都像政客一样城府深沉、世故圆滑,事事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当这样一个王朝需要有人做出牺牲时,岂不是都得往后缩?到头来皇帝会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被推到了最前面的位置。
“好话坏话这都被你说了,像朱熹这般岂不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钟晴听的有些头脑晕乎乎的道。
叶青一连三天都没有去回朱熹的那封信,只是一直放在桌面上,让钟晴有些弄不明白叶青的意思,所以
当她询问时,叶青便长篇大论了一片,连他自己都差点儿被绕进去的所谓理论。
“朱熹好好做学问便足矣,何必参与朝堂政事,又不是没有吃过官场之上尔虞我诈的亏。不过他还不算笨,如今已经想开了,知道在朝廷极弱之时,他那套显然不吃香。知道等到朝廷慢慢变强后,统治者才会需要他那套学术理论。如今定义为伪学,也是他咎由自取。”叶青长叹口气说道。
“可他想再次来北地,难道你不同意?”钟晴点了点朱熹的那封书信问道。
“我在权衡,在审时度势……。”叶青刚一开口,就被钟大美人白了一眼,嘴里然后嘟囔了阴险两个字。
看着叶青抬手就要拍向她的屁股,钟大美人急忙一侧身转到了另外一边,问道:“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朱熹难道就不能有一丝用处?”
“接受朱熹在曲阜继续做学问、开宗立派我没有意见,但我需要权衡的是……当今圣上知道这件事儿后,他会怎么想?若因为给朱熹一席之地而得罪了当今圣上,我岂不是得不偿失?得罪史弥远我不怕,甚至还能够利用朱熹这封信中的请求,转过头来对付史弥远。可……新君的态度我不得不认真权衡一番啊。”叶青有些为难的感慨道。
“这就是文人跟权臣的区别吧?”钟大美人的语气依旧不善,嘲讽的意思多过问话的意思。
如今的钟大美人,自新君赵扩继位,以及她生下钟叶后,便不再是当初那个给叶青写信,字里行间充满了支持叶青拥兵自立的“贤内助”,反而是外表变得越发 漂亮之余,越发像是一个只喜欢在自己夫君耳边絮叨的婆娘了。
“错,这是聪明人跟笨蛋的区别。”叶大人洋洋得意,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出他婆娘语气里满满的讽刺,不过随即又叹口气道:“朱熹还想让我帮郑清之一把,你说他不是笨蛋谁是笨蛋?”
钟晴收起继续嘲讽自己夫君的心思,夫唱妇随的跟着叹口气,而后道:“当初朱熹被召回临安为侍讲后,除了刚到临安来过一次府里,而后便没有再来过了。而这郑清之,本来是史弥远麾下的一名得力干将,但因为未能得到临安府安抚使的差遣,便跟史弥远渐行渐远……。”
“朱熹成为侍讲后,便已经是等着我主动去拜访他了,让他再屈尊降贵的等叶府门,那怎么可能?所以可以看出来了吧?朱熹跟郑清之其实还是一路人,郑清之……帮不的啊。”叶青感慨着道。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在朱熹请求来曲阜一事儿上还犹豫不决?”钟晴蹙眉,她还是有些不明白,虽然两者之间看似矛盾,但以她对叶青的了解,事情绝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她能够感受到,叶青还想要帮助朱熹的心思,绝不是叶青所说的那般,完全是因为他还需要照顾新君的感受跟态度,所以才如此犹豫不决。
“呵,如今看来又变回那个聪明的美人儿了啊。”叶青夸赞着钟大美人,不过结果依旧是被钟晴白了一眼,而后才盯着桌面上那封朱熹的信,缓缓说道:“时机而已。”
“时机?”钟晴不解问道。
“需要时间让圣上来消化心里头对朱熹的不满,理学终究是被定义为了伪学,若是现在就答应朱熹来曲阜,确实会惹的新君不高兴,更何况是在如今北地有求于朝廷的这个节骨眼儿上,所以必须顾及朝廷跟圣上的态度。再者便是,如今帮朱熹便等于是帮郑清之,北地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朱熹一旦跟北地联系在了一起,朝堂之上……难道你认为就没有人会看你夫君我的脸色行事吗?所以朱熹一旦来到北地,对于朝堂上的一些官员来说,可是会认为这是我叶青要护着他们师徒的一个信号。如此又是会得罪圣上,还会得罪史弥远,于我则是一点儿利好都没有。所以倒不如等到郑清之被史弥远打压后,我再回这封信。”叶青带着他那标志性的随和笑容,拍了拍桌面上那封朱熹的书信说道。
钟晴听的是一愣一愣的
,过了许久而后再次从嘴中吐出阴险二字,而后这一次她的翘臀便没有逃过叶大人的毒手,啪的一下,带着一丝暧昧的声响甚至就连刚刚送茶进来的丫鬟,都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微微羞红着脸,嗔怒的瞪了一眼罪魁祸首,看着那丫鬟低头快步离去时,钟晴敢肯定,丫鬟肯定听见了,甚至还看见了。
待丫鬟的背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书房里只剩下他们夫妇二人后,钟晴这才想起自己跨进书房的目的并非是要被叶青暧昧的打一下她的翘臀,而是因为耶律月为叶青生下了一个千金的事情。
已经坐满了月子的耶律月,慈爱的看着熟睡在旁边的女儿,稀疏的头发、淡淡的眉毛,小小的五官以及那安静熟睡的样子,心里头在升起一股幸福感的同时,同时也伴随着一丝丝的惆怅。
若是大辽不亡该有多好,自己所生下的女儿恐怕未来的身份地位还会更金贵,虽然她很满足于现在的一切,但大辽国的灭亡,终究是她心里一道很难完全愈合的伤痕。
徐徐微风从前方的窗户轻轻柔柔的飘进房间,随着门帘儿的晃动,白纯带着喜悦的笑容走进耶律月的卧室,先是轻手轻脚的走到窗前,看了看那睡的很安静的小家伙,而后伸出手指,在耶律月的注视下,满心欢喜的摸了摸小家伙紧攥成拳头的小手,才在床边坐下。
对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耶律月,细声轻语,深怕吵醒了小家伙,道:“叶吹雪跟叶月两个名字,让你这个做娘的拿主意,说终究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当然还要听你这个亲娘的。”
白纯一边说一边把叶青的亲笔信递给了耶律月,而后便继续俯下身子,爱不释手的继续轻抚着那熟睡中小家伙的小拳头。
叶月这个名字耶律月自然是知道这是叶青对她的情意,是取了他的姓与她的名而来,就如同钟晴的孩子名为钟叶一般。
但对于吹雪两个字,耶律月却是同样的喜欢,这会让她想起大辽在亡国之时,自己被耶律乙薛等众多兵士一路护送着,从辽王城冒着弥漫于整个世界的风雪,以及冲破着蒙古骑兵的一道道阻击防线,最终投奔叶青时的种种景象。
“就叫叶吹雪吧。”耶律月放下手里的信,看了一眼旁边熟睡的叶吹雪,而后对白纯说道。
白纯微微愣了一下,而后便点点头,道:“好,那么这封信是你回,还是我来回?”
“姐姐若是愿意,就让我来回给……夫君吧。”耶律月的脸上闪过一丝的不自然后说道。
白纯笑了笑,抓住耶律月的另外一只手,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来安慰耶律月。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夫君两个字,但从耶律月嘴里说出来,显然是需要常人难以想象的勇气,同样,这两个字对于耶律月,也意味着她将要放弃太多太多的东西。
当然,站在一个女人的立场上,即便是不去考虑江山社稷这么如山一般重的事情,仅仅是儿女情长的态度上,叶青也同样是对不住耶律月嘴里的夫君二字,毕竟,这名份…… 哪怕是连一个过门的仪式都没有过,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了他叶青真正的女人。
那边的叶青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喷嚏,匆匆看完那封来自长安的信后,心里对于耶律月的愧疚也是又加重了几分。
“定了,叫叶吹雪,叶月这个名字被否决了。”叶青迎着钟晴的目光说道。
“不接回济南吗?”钟晴心情有些复杂的说道。
她并不是在意会有人跟她分享眼前叶青这个活人,而是有些感慨如今这个四分五裂的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让所有的人,真真正正、安安静静地团聚在一个地方,像一个真正的家那般。
“过些时日再说吧,如今暂时顾不上。”叶青的语气同样是带着一丝的无奈。
济南终究是不是一个理想的家所在地,目光与心思一直都以燕京为主,而他最理想的归宿……同样也是燕京。
1099 咄咄逼人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且不留任何后患,但在叶青的考虑中,将来若是想要一家人真正的团聚在一起,对于眼下的他来说多少还是有些困难。
淮南路无法在这个时刻离开燕倾城,正如叶青也无法把淮南路舍弃一样,他必须继续依靠着淮南路来做跟朝廷之间的纽带,即便是开封被置为留都以后,淮南路对于北地在钱粮上的支持,也是他无法离得开的。
当然,最为理想的便是拿下燕京、盘踞燕京之后,凭借着燕京得天独厚的方方面面的优势,以及燕云十六州的重要性,叶青便可以把所有的家人安置于燕京,从而形成团聚的美满结局。
甚至是一旦能够顺利的达到叶青理想的目的后,不管是淮南路还是北地各路,除非是叶青愿意真正彻底的放手于朝廷,若不然的话,朝廷即便是想要节制各路恐也是有心无力,事事还都需要看盘踞燕京的叶青脸色行事。
这样的目标离如今的他还有些遥远,但不可否认的是,自回到济南府后,一条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都在为接下来的北伐做着各种各样的准备。
庆王与崇国公自扬州出发开始前往济南,随同的除了燕倾城给钟晴带来的一些扬州物产外,便是芳菲终于可以放心的把钟叶一个人放在扬州,而后前往济南府陪同钟晴。
庆元元年八月中旬,庆王跟崇国公到达济南府,芳菲第一时间便被接回到了叶府内,而庆王跟崇国公则是被安置在了另外一处驿馆内。
大半年的时间里,随着半月前朝廷终于下旨,真正同意了重建开封府与皇宫,而后将在秋收后由户部调拨银两后,叶青在北地的身份,也在悄悄发生着质的变化。
虽然朝廷在关于置开封为留都一事儿上,还未下定论,也并未给予叶青任何关于开封府与皇宫的差遣。
但如今已经着手开始重建的事情,也已经在北地传扬开来,特别是随着庆王跟崇国公一改往日低调的抵达济南府,使得原本安稳的北地,也渐渐淡化着遗民的称呼,正统的宋廷百姓身份在北地慢慢滋长之余,也渐渐得到了南边朝廷的接受。
从前的叶青不管是在哪里,向来是以马车代步,而如今则是换成了官轿,而且还是十六人抬的官轿,这让庆王跟崇国公在刚一见到叶青如今的隆重排场时,都是不由自主的大吃一惊。
显然,叶青由马车换成官轿,绝非是简单的一时兴起,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会做出如此选择的,要不然的话,以叶青那一直都只讲究效率的行事风格,是不可能坐着远没有马车快速的官轿。
庆王与崇国公心中虽然充满了忐忑,但还是依旧热情的把叶青迎进了驿馆内。
如今的济南对于庆王跟崇国公,从进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而在其中,自然是还包括街上时不时出现的蒙古人跟金人。
“济南城有蒙古人跟金人?”庆王在寒暄完毕后,便立刻抛出心头的疑惑。
叶青也不隐瞒,笑着说道:“不错,蒙古人跟金人都有使臣在济南。”
“使臣?”庆王不确定的问道。
“不错,就是使臣。”叶青含笑确定回答道。
这让庆王跟崇国公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便浮现出,刚刚在驿馆门口见到的那顶十六人抬的官轿。
叶青那十六人抬的官轿,并非是只有一个简单的框架,而后在外层蒙上一层厚布那般简陋,而是以上好的木料所打造出一个巨大的轿厢而成,就连那上下轿原本不过该是一张简单轿帘的地方,都是由两扇木质轿门把持着,整个轿厢的大小,虽然没有叶青那架马车那般大,但其轿厢内即便是坐上三四人依旧是不显拥挤。
十六名轿夫同样是贾涉从亲兵中精挑细选而来,每一个人都只是忠诚于轿子里的人,即便是抬轿时,腰间也同样是悬挂着雁翎刀与弓弩,加上每次出行时还有数十名亲卫跟随在旁,时刻防备着有人袭击这顶在济南城很扎眼的轿子,从而也使得,如今叶青每一次的出行,最低都能够达到四五十人,可谓是极其的浪费人力与物力。
“那……他们可会从济南而前往临安?”庆王在问话时,能够感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甚至,他都有些不清楚,若是叶青否认的话,他该怎么接受这个答案。
“不会。”叶青果断的说道。
庆王被提在嗓子眼儿的心,瞬间便重重的沉了下去,一股无可奈何的无力感犹如泰山压顶一般,向他整个人罩了过来。
“叶大人……大人可知如此意味着……难道叶大人就不怕朝廷追究你擅自……。”庆王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道。
“北地之政事向来是叶某处置,而后禀报朝廷。自北伐以来一直如此,庆王在长安许久,应该知晓才是。”今日的叶青,在庆王眼中跟从前他眼中的叶青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的叶青,即
便是独断北地,但也没有像今日这般咄咄逼人,丝毫不掩饰自己乃为北地枭雄的身份。
“如今新君继位,叶大人应该有所收敛才是,不然的话,怕是会引起君臣之间……。”庆王心头即矛盾又纠结,不知道叶青如今丝毫不掩饰自己权臣的身份,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是说因为朝廷重建开封府与皇宫一事儿,但此事儿还是叶青多年前就已经率先提出来的,所以如今朝廷允了这件事儿,叶青当该高兴才是,不应该是摆出一副要跟朝廷……难道是对新君有所不满不成?
看着眉头紧皱一脸凝重的庆王,崇国公的立场依旧还是偏袒于叶青,但今日刚刚到达济南府,叶青便给他们二人,或者是庆王一个下马威,必然是别有用心才是。
“或许……叶大人是有什么隐情?”崇国公试图化解着大厅内的越渐浓厚的尴尬跟凝重氛围。
“与蒙古、金国使臣可是有关?”庆王看了一眼崇国公,像是得到了提醒似的紧忙对叶青问道。
叶青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道:“若是蒙古人跟金人想与我们结盟,庆王如何看待?”
“此事儿恐怕需禀奏朝廷与圣上……。”庆王不假思索的说道。
“那若是朝廷与圣上倾向跟蒙古人结盟呢?”叶青不等庆王说完便问道。
“这……。”庆王看着叶青,瞬间明了叶青为何会是今日这般咄咄逼人的架势了。
不管是跟蒙古人结盟还是跟金人结盟,其实一旦禀奏朝廷跟圣上后,那么这件事情便立刻会变得复杂起来,甚至还会引起朝堂之上的争斗来。
叶青虽在北地权势遮天,但在临安朝堂之上势力,显然不敌史弥远或者是留正,特别是这种需要朝廷商议来拿主意的事情,叶青在临安更是不占任何优势。
而也正是因为他在北地的权利太大,从而招来朝廷对他不满的现实,所以蒙古使臣跟金人使臣想要与宋结盟一事儿,一旦禀奏给朝廷后,那么不管叶青选择哪边,朝廷甚至是圣上,恐怕都会选择叶青的反面。
朝廷跟圣上的选择,之所以绝对不会跟叶青的选择一模一样儿,便是因为叶青在北地一言独断的情形,使得叶青不管如何选择,朝廷都绝不会站在有利于大宋朝的立场上来看待问题,反而是会毋庸置疑的站在打压叶青北地权势的立场上,来看待与哪一个结盟这件事情。
叶青选金,朝廷必然选蒙,叶青选蒙,朝廷必然选金,何况如今不过是庆元元年,新君继位的第一年,正是叶青这样的权臣,跟新君彼此试探信任与忠诚的时候,这件事情一旦变成了叶青跟新君之间的争论焦点,那么到时候虽然不至于两败俱伤,但对彼此而言都是有弊无利。
新君绝不会只想着简简单单的坐在龙椅上,而后便看着朝堂与各路臣子吏治江山社稷,必然是要通过一系列的手段,来巩固自己的皇位以及影响力。
但这显然不符合北地或者是叶青的利益,而叶青显然是选择了再次劝谏重建开封与皇宫,来消除跟朝廷或者是新君的矛盾,甚至是以此来掩盖在结盟一事儿上可能产生的争执。
自然,庆王并不知道,叶青今日这般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态度,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在为钟大美人接下来的说辞做铺垫。
叶青的咄咄逼人,虽不会让崇国公感到紧张,但对于庆王来说,绝对会让其感到叶青不受控,或者是想要拥兵自立越发强烈的念头。
如此一来,钟晴建议庆王奏请朝廷,置开封为留都一事儿的可能性,便会因为叶青的咄咄逼人而变得更有把握一些。
置开封为留都终究是能够让朝廷减轻对叶青在北地权势的担忧,毕竟留都就意味着大宋朝廷已然真正节制了北地,在正统的名义上更是得到了巩固,从而也就可以使得叶青想要拥兵自立的难度会因此而增大。
以留都换取户部即将拨调的银两,以及朝廷对于他叶青警惕性的放松,从而争取一个相对平稳的环境,使得他接下来的北伐阻力减小,显然更符合叶青的利益。
何况,济南并非是叶青心目中的真正要地,长安与燕京,才是叶青认为更应该牢牢掌握在手的战略要地,只要这两地在将来能够牢牢的控制在手,镇守住西进东出这么两大战略要塞,叶青即便是换乘三十二人抬的大轿,恐怕朝廷也只能是敢怒敢言了。
庆王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叶青则以舟车劳顿为由告辞,改为明日为庆王与崇国公接风洗尘。
甚至都没有心思送叶青离去的庆王,默默点头同意了崇国公代他送叶青。
走出驿馆前厅还没有多远,崇国公赵师淳便一把拉住叶青的衣袖,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为何要如此逼迫庆王?虽然说他……那个并非是跟你为一路人,但好歹这些年来,他也没有害过你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庆王心里,向来是以宋廷社稷忧患为己任。他又没有什么过错,
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叶青停下脚步,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赵师淳,嘴角带着淡淡的浅笑,直到瞧的赵师淳心里开始有些发毛,才收起笑容说道:“庆王以朝廷社稷为己任,而我叶青则是以北伐为第一目标,虽不冲突但又冲突。而叶某人想要继续北伐,不把这大后方彻底安稳下来又怎么成?”
“可这么多年你都挺过来了啊?你又何必要通过庆王的嘴,给朝廷造成一副你要在北地拥兵自立的假象?”崇国公显然也不笨,所谓的旁观者清,虽然他不懂叶青如何做的目的是什么,但他还是能够看清楚,叶青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何况,叶青若是想要在北地拥兵自立,他有的是机会,完全不应该选择在新君刚刚继位不久的这个敏感时刻,完全可以选择在关山一役、自己九死一生逃出来的时候,或者是在这一次临安发生重大变故的时候,都要比眼下这个新君刚刚继位的时候要有利的多。
“因为如今的圣上信任庆王,所以只有通过庆王我才能够达到我的目的。”叶青拍了下崇国公的肩膀,而后两人并肩继续前行,道:“眼下北地需要解决的事情还有很多,你能够跟着庆王来济南府,而不是一头扎回长安,叶某很是欣慰啊。”
崇国公听着叶青那毫无半点诚意的说辞,甩掉了叶青跟他勾肩搭背的手,没好气道:“少来这套,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儿想让本国公为你身先士卒?”
“不愧是国公,叶某的心思一直都没有办法瞒的过你啊。”叶青呵呵笑道,在驿馆门口站定,而后看了看四周以及那连他都感到震撼的官轿架势,心头却是没有一丝成就,叹口气道:“不出所料的话,接下来你跟庆王也会分道扬镳,庆王会前往开封,从而监督开封跟皇宫的重建,但这需要很多的银子才行。而户部……。”
叶青摆摆手,阻止了崇国公的说话:“我知道,这些钱不会是北地出,会是由户部来出。先不说如今户部尚书人选未定,即便是这笔钱分几波拨调下来,如今我也不是很想在第一时间用到……。”
“叶青,你别告诉我你要贪墨户部接下来会拨调给北地重建开封跟皇宫的……。”崇国公吓得急忙往后跳退了两步,警惕的看着叶青警告道:“叶青,你如今已经是权臣了,你难道如今还要贪财……。”
“这叫什么话?怎么能是贪财!我的意思是……暂借!对暂借户部将要拨调的银子用一用,等手头宽裕了就还给户部……。”叶青义正言辞的反驳道。
“可……可这钱将来是用到要重建……。”赵师淳瞪大了眼睛,叶青进一步他就退一步,始终跟叶青保持着三五步的距离。
“所以此事儿就要麻烦崇国公您了啊。”叶大人一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德行,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崇国公的衣袖,而后热情的一同走到巨大的轿厢前,贾涉急忙为二人打开轿门。
“我去……。”两扇雕刻着花纹的轿门打开的瞬间,赵师淳像是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他真的没有想到,一个轿子竟然能够豪奢到……这种程度!
茶点水果一应俱全,甚至就在轿窗的两侧还摆满了一些小玩意儿,一个稍小的案几放在座前,下方还摆着一个满是冰块的铜盆,从两侧则可以走到那柔软舒适的座位前,不管是转身还是做什么动作,在诺大的轿厢内都不受丝毫的影响。
坐进那如同后世沙发一般的座位上时,赵师淳依旧是惊奇的打量着整个轿厢内的陈设,嘴里啧啧之声从轿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到如今轿子平稳的行走起来都没有断过。
“叶大人,本国公对你如今的堕落真是深感痛心啊,这么豪奢的一顶轿子……。”
“你要是想坐的话,等你回长安的时候一并带走,就当是我还你人情了。”叶青坐在另外一边,随着轿子的上下微微摇晃得意的说道。
“真……不,你还是先说吧,想让我做什么,我得看看我是否有能力做到。但我告诉你啊,让我跟你一同谋反我可不会……。”
“没人逼着你造反,我要是造反早就造反了,还至于等到这个时候?”叶青打断赵师淳的话语,在这个宽敞的密封环境里,两人的言语也不像刚才那般拘谨。
“两件事儿,第一,无论你用什么办法,说服庆王暂时不要重建开封府与皇宫。第二,在济南建造一座酒窖,我要酿酒发财……。”叶青翘着二郎腿说道。
“酿酒好说,但说服庆王……不行,你需先告诉我,你如此做的目的才行。”赵师淳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但又不得不说,坐在这么宽敞豪奢的轿子里,还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轿子你是不想要了吗?”叶青拍了拍柔软的座位,再次诱惑着崇国公,虽然他压根儿就没有打算把这顶轿子送给赵师淳,毕竟,这顶轿子是他用来贿赂临安未来的下一任户部尚书李立方的。
1100 变了
以李立方那极度爱慕虚荣的德行,叶青敢肯定,只要自己把这顶轿子送给他,那么一旦这厮任了户部尚书的差遣,自己贪墨或者是挪用银子可就要方便了很多,而且更为重要的是,绝对比郑清之任户部尚书的话,自己能够挪用的银两要多上很多。
所以让人打造这么一顶轿子送给李立方,而后换取远胜于这一顶轿子的银子,叶大人不论怎么算这笔账都不算是亏。
带着崇国公赵师淳在济南城七横八纵的街道上随便转了转,而后再次把赵师淳扔到了驿馆门口后,叶大人便心满意足的往府上行去,而这个时候,想必因为有要事儿找他的钟大美人,如今应该已经在庆王面前提醒庆王:或许置开封为留都,对于如今在北地咄咄逼人,很有可能拥兵自立的叶青,才会是一个不错的节制办法。
官轿在府门前停下,贾涉随同着叶青进入府邸,向叶青禀奏着今日这一路上蒙古人的鬼鬼祟祟。
“蒙古人跟随我们?没看错吗?”叶青眉头微皱,有些不太相信的看着贾涉问道。
“千真万确。”贾涉极为自信的点头道:“大人您进入驿馆的时候,末将就在对面茶馆门口看到了好几个神色鬼鬼祟祟的蒙古人,而当大人带着崇国公一同试了试那官轿后,原本站在茶馆门口的蒙古人依然是跟随着再次来到了茶馆门口,这一路上一直是有那几个面孔跟随着,算起来的话,这两个多时辰里,末将已经跟他们见过三次面,这绝不会是巧合。”
叶青皱眉,神情有些凝重,边往府里后院走边思索道:“既然你如此笃定,那就找机会探探蒙古人的驿馆,还有就是,问问墨小宝益都那边如何了,这都多久了,一个个小小的地方豪强难道到现在还没有搞定?”
看着贾涉领命而去后,叶青才缓缓走回后院,奔波劳累了一路的芳菲,看到叶老爷便宛然一笑,而后便迎了过来。
一些关于扬州的家长里短从芳菲的嘴里说出,叶青便坐在花园廊亭里,一边听一边时不时的附和几声,一男一女便这般悠闲的度过了一个短暂的午后,直到钟晴怏怏不乐的走到二人身边。
“提醒庆王了吗?”叶青看着钟大美人那不太高兴的脸庞,接过芳菲手里的茶紧忙殷勤的送到钟晴手边。
钟晴点点头,眼神带着一丝埋怨的看了一眼叶青,而后才纠结道:“总觉得这样设计庆王于心不忍,庆王忠厚耿直,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坏心思。哪怕当初,都能够毫无任何怨言的把皇位让给太上皇赵惇,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是任劳任怨,皇家 让他去哪里他便毫无怨言的去哪里。他不过是心系赵宋江山,所以才会凡事以皇室优先为考量。”
面对钟晴的于心不忍,叶青不说话的沉默了半晌,而后才缓缓开口道:“身为宗室,从出生便拥有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受人敬仰的身份,这一切看似理所应当,但也需要付出代价来维持的。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白来的,即便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宗室,要么便是让皇室给予的荣光最终泯然众人矣,要么便是利用他人或者是被他人利用。不管是任何的宗室,只要他还想着为赵宋江山尽一分力,那么就该承受这些,既然跟朝堂沾边,那么就该有这样的准备。何
况……若是庆王不愿意劝谏太上皇禅位,我叶青就算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是无济于事,既然他做了,那么就说明,他早就做好了所有的一切心理准备。”
叶青的神色同样是不好看,一旁的芳菲偷偷拽了拽钟晴的衣袖,她今日刚来,并不是很清楚如今的钟晴跟叶青之间,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所以看到两人今日有些把气氛搞得如此压抑,也只能是在旁边默默的听着。
“我还有事儿,先去书房了。”叶青看了一眼依旧是闷闷不乐的钟晴,而后起身便向书房走去。
看着叶青的背影从月亮门处消失后,芳菲有些无措的看着神情颇为难过的钟晴:“夫人……。”
“没事儿,是我……是我不该这般说话的。”钟晴咬着嘴唇,眼眶也变得有些通红。
“这些时日你们在济南府,不会……不会一直都……。”芳菲有些无所适从的问道。
钟晴则是摇了摇头,眼眶依旧是通红,不过那强忍着的眼泪儿,则是一直没有流下来:“不怪他的,是我不好,是我有些……不认识如今的他了。”
如今的叶青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只要是跟朝堂有关的事情,叶青如今从不管自己的手段是否光明正大、是否卑鄙阴险,但凡只要是对他有利的,他便会随手拿起用之。
钟晴当然也知道,身为一个朝臣,特别是叶青这般高位的重臣,如今在他们身上早已经没有了黑白是非之分。
不管是对还是错,已经在他们这般高位的重臣身上混淆为一体,在他们身上看不到对错或者是黑白,同样,他们也不再在乎对错黑白。
这般重臣如史弥远、叶青、留正等人,他们如今只在乎的是他们朝堂之上的政治抱负,能否通过他们的手段来得到实现,是否有足够的实力跟筹码与自己的政治对手来竞争来一争高下。
何为奸佞、何为忠臣,一旦到了史弥远、叶青这般高位的臣子,并非是通过自身的一言一行来定义自己是奸佞还是忠良了,显然,只有通过他们的治国安邦之策,或者是取得的政治成就来定义奸佞与忠良的标准答案了。
所谓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但当战与和的观念在朝堂之上发生冲撞时,百姓所能够考虑的,往往如同文人书生所拥有的风骨气节一般,大部分时候都是凭借着一腔爱国热血来冲动评判、行事。
自然,百姓所在的高度无法如同叶青、史弥远那般的高度看待每一件事情,那么便绝不会如同叶青、史弥远这般重臣要顾忌太多方面的因素。
自古风云多变幻、不以成败论英雄,但朝堂之上终究是要分出一个忠奸胜负来,谁赢了谁就能够独断朝堂,而后以自己的政治成就来给自己的对手定义忠奸身份。
当然,朝堂党争赢了,但政治抱负却是以失败告终,必然会被青史载为佞臣,秦桧与岳飞便是如此,一个输了朝堂之争,但以忠诚留名于青史,一个赢了朝堂之争,但最终一跪千年。
但不管是秦桧还是岳飞,想必若是在百姓不知其身份的情形下,恐怕很难有百姓能够分的出他们谁是对谁是错,谁是好或者是坏。
就如同我们如今看到一个贪官在事发之
前时,我们很难去断定他是好还是坏,而若是再上升到更高的高度时,那么哪里还有对错之分?有的只是治国理念不同的党争而已。
当下的叶青或者是史弥远,若是不表明身份,一个不过就是个随和的中年人,一个不过就是个富态的中年商贾,何况若不是因为叶青未卜先知的关系,两人一战一和的主张显然是难以分出谁对谁错来。
而且即便是如今叶青有未卜先知之能,但眼下的局势已非当年的局势,就如同历史轨迹中,韩侂胄与史弥远之间的争斗一样,一战一和一之间,史弥远占据了上风,但最终两人在史书上却是不分胜负,抑或是主战的韩侂胄比史弥远的声名要稍稍好些。
叶青如今虽然不至于重蹈当年韩侂胄的覆辙,但若是一旦失败,他的下场比起韩侂胄来只会更坏。
所以眼下的叶青,不管是为了身后名,还是为了华夏文明的传承,他都得硬着头皮、无所不用其极的走完这条不可知的路。
书房里的墨小宝已经在等候着他,看着叶青难得一见的阴沉着脸,墨小宝心中微微一紧,在叶青坐下后便开始主动说道:“刚刚接到益都的消息,所以末将便立刻赶了过来。”
“那边形势如何了?”叶青抬头挤出一丝笑容,实话实说,他多少清楚如今钟晴的心思,甚至,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有些鄙视自己,如今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
“差不多快要尾声了,这个完颜永济心思还真多,既不想得罪您又不想让他们金国背黑锅,还想要两全其美,寄望着钟蚕能够帮他把打压燕宁一事儿按在益都,不要传扬出去。可钟蚕岂会让他如意?所以就是因为这件事儿,才会拖了这么久才解决。”墨小宝看着叶青的脸色渐渐变随和,心头也跟着微微放松了下来。
“从今日起,在庆王跟崇国公所在的驿馆内外增加一些守卫,实在人手不够的话,可以从种花家军中抽调一些过去。”叶青点点头,益都的事情是完颜永济早晚都要解决的,即便是再拖下去对他而言也没有什么坏处。
之所以如今有些着急了,则是因为蒙古人的步步紧逼,木华黎跟博尔术依旧是三天两头的跑过来烦他叶青,何况此时完颜永济又不在济南府,所以自然而然的给了木华黎跟博尔术一丝希望,同样,也是让两人有些好奇完颜永济到底去了哪里。
“您是说贾涉所说的蒙古人的事儿吧?”墨小宝问道。
“不错,既然有蒙古人尾随,那么便不会是什么好事儿,若是好事儿的话,木华黎跟博尔术早就抢先跟我说了,不至于鬼鬼祟祟的尾随着我。不过……。”叶青沉思片刻,说道:“也可能是针对庆王跟崇国公而来,所以还是需要多加小心一些。”
墨小宝点点头,虽然他不相信蒙古人敢在济南府搞什么小动作,但庆王跟崇国公终究是宗室,若是在济南府出了什么意外,即便是叶青到时候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是蒙古人干的,但朝廷会不会真的相信那就是两回事儿了。
何况人死不能复生,朝廷或者是史弥远,特别是刚继位的圣上,会不会正好借着庆王跟崇国公遭受意外一事儿,从而向叶青发难,打压其在北地的权势。
1101 那把剪刀
临安朝会后的六部桥处,留正与谢深甫神情凝重、并肩而行,身后的不远处则是如丧考妣的郑清之,自从自己的儿子遇袭后,郑清之整个人便开始是一副浑浑噩噩、心不在焉的颓废模样儿,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二十岁似的,满头的白发比叶青斑白的双鬓还要显得刺眼。
“留大人可是有何要事儿?”谢深甫皱眉问道,这些时日少了郑清之的登门求亲,虽然耳根清静了很多,但自从得知郑清之之所以不再登门提亲,是因为儿子遭遇了不测后,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同情郑清之。
下朝后的官员在二人不远处来来往往,看着史弥远在众人的行礼下离去后,留正眉头紧皱,微微叹口气道:“今日朝堂之上御史、言官弹劾郑清之一事儿,足以想见,郑清之如今已然是大势已去。只是不知道……谢大人如今可与郑清之之间……。”
“下官一直不曾答应这门亲事。留相的意思下官明白,是怕下官被郑清之牵连吧?”谢深甫看着有些吞吐不好开口继续说下去的留正说道。
“不错,这正是我担心的一个原因。不过既然谢大人跟郑清之之间并无瓜葛,那么留某也就放心了。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况如今史弥远乃是左相,郑清之一事儿根本不会传到圣上那里,显然是要史弥远一人决断了。所以谢大人这些时日还是要小心一些才好,切莫因此而大意。”留正有些忧心的说道。
从太上皇继位开始,朝堂的权利便已经在渐渐从圣上手中向着权臣手中流逝,而且比起当年的任何时候都要严重的多。
不管是高宗皇帝时期,还是孝宗皇帝的前中期时间,虽然左右两相在朝堂之上权势遮天,但终究还是要看圣上的旨意行事,朝堂臣子还无法做到真正的瞒天过海。
但自从孝宗皇帝因为高宗皇帝逝世不理朝政开始,大宋皇帝手中的权利便开始渐渐被朝堂接收,而到了当今太上皇赵惇任天下之主后,再加上皇太后李凤娘的干政,其实朝堂的权利便已经大部分被左相所掌握,右相这一差遣,看起来更像是左相手下的一个辅相,手里基本上没有什么话语权,更别提决断权了。
而今史弥远任左相后,又迎来了新君继位的权利真空时期,所以使得如今的史弥远,在任左相后,手中的权利比起之前的任何一个左相都要大很多。
新君年少,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从而也使得史弥远在打压郑清之一事儿上,几乎可以做到完全没有任何阻力。
“留大人的意思是……这郑清之真的就……。”谢深甫本还想保郑清之,但看着留正那凝重的神情,显然留正如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留正仰天长叹一口气:“郑清之一事儿怕是已经无力回天了,自从朱熹被罢免后,郑清之唯一的倚仗就断了,少了能够在圣上跟前传话的人,史弥远也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何况……。”
留正神色之间有些犹豫,不过顿了下后还是说道:“昨日刑部尚书李立方来拜访留某,虽然没有明言,但话里话外留某也听得出来,李大人如今有意……。”留正看了看两人四周,见没有人注意他们二人后,才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李大人如今有意户部尚书的差遣,所以郑清之被罢免流放几乎便是在所难免了。”
谢深甫右眼皮不自觉的连跳好几下,瞬间心头一紧:“莫非……莫非是圣上默认了史弥远弹劾郑清之……。”
“现在还说不好,不过根据昨日里李大人的言谈,大概可以猜到,皇太后已然同意了李大人调任户部尚书差遣一事儿,所以圣上的意思也就变得无足轻重了。但……。”留正眉头忧虑更盛,有些无奈的继续说道:“如今留某担心的不是郑清之的安危,朝堂之上能够到头来平安落地者不过寥寥几人,郑清之在朝堂之上浸淫多年,想必也早就料到了有朝一日自己会落得这般下场。只是留某所担忧的是……李大人这次奏请差遣户部一事儿,是否是跟史弥远之间达成了什么默契?”
谢深甫的右眼皮再次猛跳几下,瞬间有些明白留正真正所忧虑的是:他担忧李立方跟史弥远达成了一定的交易。
对于史弥远来说,在对付郑清之一事儿上,他虽然可全权决断,可以不禀奏圣上,但郑清之终究不是四品、五品那般小官,终究是朝廷之上堂堂正正的一部尚书,到最后不管是给郑清之罗织什么罪名,但都需要经御史台、刑部以及大理寺的批复才行。
而御史台自是不用多说,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被史弥远牢牢的握在手里,这些年也一直都是史弥远手里一把,用来清除异己的最佳利剑,朝堂之上但凡有史弥远看不顺眼的,敢于跟他作对的,那么御史台于第二天必然会把奏章、挥舞的如雪花一般的飞向圣上跟前,或者是抵达中书门下。
自高宗皇帝起,宋廷再次恢复了中书门下两相吏治朝堂之制,而到了孝宗皇帝时期,真正彻底的变革才开始慢慢形成了一条,专门为权臣独揽大权铺就的康庄大道。
尚书省的尚书令、中书省的中书令、门下省的侍中三大宋廷虚称,便彻底的被从朝堂之上被去除,从而从根本意义上促成了三省合二为一的朝堂之制,六部则被直接掌握在了左右两相的手里。
叶青曾任过很短暂的枢密院枢密使,但也因为叶青北伐的种种功绩遭人嫉妒,使得在实质上三省合二为一时,同时也去除了枢密院的实权职能,从而在兵部代行枢密院的实权同时,使得平章军国重事的这一差遣,落在了左右两相的身上。
即使宰相统领六部,同样兼任军国重事,事实上造就的便是军政
大权开始渐渐有被一相独揽的趋势。
如今虽然史弥远还没有完全理顺朝堂之上的势力划分,但自孝宗皇帝时期开始的朝堂变革,实则已经为未来的真正权臣,铺好了一条“康庄大道”。
历史按照着它自己的轨迹继续前行,也正是因为叶青在北地的异军突起,以及对于兵部的紧抓不放,从而也使得这种趋势得以被遏制,但实际上依然在这个时候,形成了军、政互斗,想要吞并彼此的局面。
兵部、刑部、大理寺,本就一直跟叶青关系极为亲密,不管是如今的朝堂之上,还是叶青在临安时的朝堂上,兵部跟刑部以及大理寺,都是以叶青马首是瞻,这在谢深甫跟留正眼里,以及其他官员眼中,也并非是什么秘密了。
而如今刑部尚书李立方,却是想要任户部尚书的差遣,如此一来,自然是会留下刑部尚书的缺口,供他人争夺,这不得不让留正怀疑,这到底是叶青跟史弥远暗地里进行的一种交易,还是说,这是叶青打算趁虚而入想要借此机会,从史弥远手里夺取户部的报复。
“郑清之若是被罢免,刑部怕是管不了太多吧?最终起决定行作用的,恐怕还会是大理寺……。”谢深甫思索着说道。
“不错,大理寺的态度很重要,但刑部的态度一样不可被忽视。但……叶青又岂会如此轻易放弃对大理寺的掌控?有大理寺在手,他在北地的行事便要方便很多,不管史弥远如何弹劾他,但只要大理寺一直无动于衷,那么叶青在北地便可相安无事。这么多年来,大理寺自信王后便不曾易手他人,一直都是被叶青牢牢掌控着,这可是他在朝堂之上的护身符啊,不会轻易舍弃的。但刑部便不再是这般重要了,毕竟,朝廷刚刚同意了要重建开封跟皇宫,那么户部对于北地的叶青而言,就显得格外重要了,所以舍弃刑部换取户部,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也符合如今史弥远想要独揽大权的利益,毕竟,一旦刑部在手,他在朝堂之上打压其异己来,就会更容易的多。”留正连说带比划道,深怕谢深甫无法理解其中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叶青为何要这般做?”谢深甫到如今,对于叶青依然没有什么好印象,即便是叶青曾经搭救过他们父子二人,而且还极得他那宝贝孙女的欣赏。
“依我猜测,叶青也是迫不得已。他终究是在北地,加上去年孝宗皇帝驾崩一事儿,以及太上皇禅位、新君继位一事儿,远在北地的叶青,自然希望借此机会,能够主导重建开封府与皇宫一事儿,从而在新君跟前留下一个忠贞臣子的印象。别忘了啊,叶青跟朝廷之间的关系有多糟,这些年来一直都是面和心不和,要么是朝廷担忧他会在北地自立,要么便是他担忧朝廷还会再次设计于他。总之,我以为,李立方李大人想要调遣一事儿,跟北地的叶青绝对脱不开关系。”留正认真凝重的说道。
谢深甫虽然人迂腐,但并不代表他很愚蠢,看着留正那张继位认真凝重的脸庞,犹豫了下后问道:“所以留相是想要……趁他们二人把朝堂六部当作私人衙门交易之时,趁虚而入谋取刑部?户部?”
留正认真的点点头,而后深吸一口气,此刻的留正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如今身为右相的他,就如同是在史弥远跟叶青两个虎口夺食一般危险,稍微不慎便有可能迎来叶青跟史弥远疾风暴雨般的报复与攻讦。
“户部自然不可取,得罪李立方的后果恐怕不比得罪史弥远、叶青的结果轻松多少,何况圣上与李立方的关系也颇为亲密,我们如此一来只会得不偿失。但刑部便不一样了,李立方昨日既然拜访于我,那么说不准倒是有机可趁,我们大可利用这段时间……。”留相目光紧紧盯着谢深甫说道。
而谢深甫看着留正的目光,隐隐猜到了留正在下朝后把自己留下来的目的了。
刑部既然空缺,那么想要补缺的话,必然是要有最佳人选才行,显然,如今的留正眼里,他谢深甫便是那刑部尚书的最佳人选。
“不错……。”谢深甫下意识的点着头,顺着留正的思索方向道:“昨日里李立方李大人去拜访留相,甚至还暗示留相他想要调遣至户部,那么是否就可以说明,这是李立方有意为之?是他有意提醒留相,刑部之缺留相应该上心?”
“是,你的想法儿与留某的想法儿不谋而合。昨日李立方离开后,我便是如此猜想,李大人是否是在特意提醒我,刑部空缺一事儿可以争取一下。”留正认真的说道。
“但史弥远决计不会坐视不管。或许他无法拒绝、阻止李立方李大人任户部尚书的差遣,但若是刑部的缺口,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去填补,恐怕也不可能。何况,此事儿还需经吏部考校,而吏部的立场跟态度,想必不用下官说,留相心里应该都很清楚吧?”谢深甫心底瞬间有些绝望,吏部乃是史弥远真正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拥有一席之地的.asxs.,就如同叶青对于大理寺跟兵部的掌控一般牢不可破。
“只要谢大人愿意,只要李大人愿意帮忙,此事儿也绝非是就没有任何一丝的胜算。”留正看着有些想要打退堂鼓的谢深甫,有些感慨道:“叶、史二人利欲熏心,叶青为功、史弥远为财,不论是谁都非是我朝之可依赖之栋梁,叶青一直有拥兵自立的可能,史弥远依旧有搬空国库为己所用的贪婪,朝堂之上奸佞独大,新君年龄尚小,无法看透权臣之野心,而我等臣子,岂能眼睁睁的看着朝廷被奸人宵小所掌而无动于衷?”
就在留正劝说谢深甫之时,同样是下朝后,但却是与众臣背道而驰的李立方,在青丘的带领下走进了皇太后所在的慈宁殿内
当今圣上虽然还无皇后,但李凤娘却是颇为善解人意,早早就由皇后所在的仁明、慈元两殿,搬到了皇太后该在的慈明、慈宁两殿内。
随着赵扩已经任新君大半载,虽然因为罢免朱熹等事儿,还是在朝堂之上起了不小的风波,但终究是不影响朝堂社稷的小事儿,所以李凤娘也不是很放在心上。
如今可谓是既无远虑也无近忧,心情极佳的李凤娘日子也是过的越发的闲适与快活,再加上少了佞臣叶青在眼前晃来晃去,少了一块儿心病后,李凤娘如今则是如同逆生长一般,整个人则是越发显得年轻妩媚了。
即便是不过短短半月时间未见皇太后的李立方,在看到如今皇太后的第一眼时,也是不由自主的觉得眼前一亮,有些惊艳于此时李凤娘的美丽跟那更加高贵的气质。
“你怎么来了?你这刑部尚书吃了那邓友龙一次亏,到现在怎么还是这般没心没肺,难不成还要让圣上替你操心不成?”前刑部侍郎邓友龙的事情,可谓是李立方的痛脚,也因为邓友龙被韩侂胄暗地拉拢一事儿,使得李立方一直都有些颜面无光,在李凤娘这里更是成了无能的表现。
“臣弟今日来见皇太后,还是上次的事情……。”李立方在李凤娘面前,已经完全没有面子可言了,所以李凤娘话语中的讽刺,他根本不过脑,只说自己所请求的事情。
“户部有什么好?为何你就非要去户部任差遣?郑清之是什么人,谁的党羽你难道不清楚吗?你以为郑清之被罢免了,户部就是一个舒适的衙门了?谁知道郑清之走后,留下的会是一个什么样儿的户部?里面还有多少史弥远的心腹?这些你都清楚吗?万一你一旦去了户部,发现还不如在刑部时,你到时候就算是后悔都晚了。”李凤娘叹口气,放下手里的那把剪刀,仔细审视着自己刚刚修剪的盆栽说道。
“我这不还是想要为我们李氏光宗耀祖吗?父亲当年不过也就是郡公之爵,这还是看在你这个皇太后的面子上才得来的。而今扩儿继位后,我自然是不能为难扩儿为我无缘无故的晋爵不是?如今既然朝廷要重建开封跟皇宫,那么户部自然就是成了一个可以立功……。”李立方在一旁欣赏着那刚修剪的盆栽,但对于旁边的那把剪刀却是极为的感兴趣。
李凤娘并非是一个节俭之人,但也不是一个喜欢奢靡之人,可让李立方一直不明白的是,对于任何物事并不念旧的李凤娘,对于手旁边的那把剪刀却是极为的珍惜。
“既然想要立功晋爵,那你去工部岂不是更好?”李凤娘白了李立方一眼,顺手就再次拿起了那把已经有了些年头的剪刀,小心翼翼的擦拭着。
“这把剪刀对你是有什么意义不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竟然会让你如此珍惜……。”李立方没理会李凤娘的反问,反而是越发对那把剪刀感兴趣的问道。
不过李立方的话只说出了一半,立刻就迎来了李凤娘那两道凌厉的目光,于是想要差遣至户部的李大人立刻识趣的闭嘴,心里却是依旧猜测着,那把剪刀为什么对李凤娘那么重要。
“是叶青怂恿你前往户部的吧?”李凤娘紧紧盯着李立方,不过目光倒是渐渐变得柔和了起来,随手则是把手里的那把剪刀,谨慎的收藏进了一个远比那把剪刀之前的木盒里。
“没有,是我自己……。”李立方否认道,何况他也不认为是受叶青鼓惑。
“没有?没有才怪了。”李凤娘不屑的说道:“朝廷同意了叶青奏请重建开封与皇宫一事儿,而后你便立刻跑过来寻求户部尚书的差遣,这要不是受叶青的鼓惑才是怪事了。”
说完后看着沉默不语的李立方,李凤娘轻轻的叹口气,有些怒其不争的说道:“这么多年了,一直都被叶青玩弄于股掌之间,你竟是一点儿也不自知。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屁颠屁颠的做什么。你真以为那户部尚书的差遣那么好任?郑清之因为史弥远的支持,任户部尚书多年,虽然如今郑清之跟史弥远翻脸了,但……接下来若不是史弥远的心腹接替郑清之的差遣,恐怕换做任何一个人前往户部尚书,都会被下面的侍郎等官吏架空权利的,你真的想好了吗?或者你做好了跟那些下属争斗的准备了吗?你一个人斗得过史弥远以及他的党羽吗?”
“即便是我斗不过,不还有你帮我在背后拿主意吗?”李立方神情有些尴尬的说道。
毕竟,李凤娘的话语,总是会让他想起邓友龙的事情,自己任刑部尚书多年,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所信任的心腹,竟然真正身份是韩侂胄的心腹。
而如今若是真去了户部,前往一个不熟悉的衙门,李立方还真没有把握,能够在短时间内掌好户部。
不过对于李立方来说,他觉得只要看好户部账簿上的钱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他完全不在乎,当然,钱他也不在乎,只要能够在户部这几年里,能够让他借着重建开封府与皇宫一事儿立功晋爵就行。
“我若是替你拿主意,恐怕就会招来朝堂非议了,到时候……唉……你暂且回去吧,我再思量一番后再回答你。”李凤娘有些纠结的说道。
让李立方的爵位再进一步,她李凤娘自然也想如此,但眼下的形势显然不允许她如此这般平白无故的给李立方晋爵,而若是利用户部跟重建开封府这个跳板,想法儿固然是好的,但一旦实施的话,这其中的风险可是太大了。
她完全不相信,以李立方的才能,能够驾驭住户部那些官员,何况这些官员的身后,还有一个当朝左相史弥远为后盾呢。
1102 求援
朱熹最终还是在叶青不知情的情况下来到了济南府,只是诺大的济南城内,朱熹一时半会儿竟然有些不知该如何找到叶青,即便是他已经找到了叶青的府邸。
崇国公赵师淳因瓷器在扬州闻名,而后因为长安城的扩建、修缮,再次在周遭建造了所谓的砖、水泥、颇璃等窑,如今在济南帮助叶青再造一家酿酒坊,对于赵师淳来说,虽然是两个不同的行当,但对他来说却是驾轻就熟,完全不在话下。
卫绍王完颜永济、钟蚕终于从益都回到了济南府,而就在他们到达济南府的同时,济南城内已经流传开了关于金人帮助宋廷,对付益都地方豪强燕宁的消息,甚至在经过口口相传后,已经变得连完颜永济都有些目瞪口呆。
流传在大街小巷的消息,听起来更像是因为地方豪强与金人想要里通外敌一同抗宋,但最终各路地方豪强却是被金人薇了与宋廷结盟而出卖。
这样的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完全不是完颜永济能够阻挡的住,就如同过境蝗虫一般,在经过一个城池后,不单单会让各路州县的地方豪强感到有些紧张,同样也让老百姓开始怒骂着金人的卑鄙与无耻。
而正是在这种金人背信弃义的情形下,辛弃疾开始接到了来自各州府的一些文书消息,原本在各州府一些难以打交道的地方豪强,因为益都燕宁一事儿,现在变得要老实了很多,甚至也开始真心诚意的跟官府打交道、套近乎。
不过对于完颜永济而言,除了在这件事情上被叶青又阴了一把外,倒也是有个让他感到安心的消息,那便是,叶青或许是为了表达结盟的诚意,或者是因为再次利用完颜永济的内疚之心,于是在这一次的结盟上,叶青拿出了难得一见、堪比当初延洲之时,主动求和的态度。
叶青认认真真的拿出了结盟国书,虽然其中并未提及是否会在结盟期间攻打彼此,但却是白纸黑字的写明了:一旦蒙古人同金人发生冲突,宋廷便会毫无条件的从河套三路,甚至是兴庆府来出兵牵制蒙古人的用兵,甚至若是金人愿意,他们也愿意派兵前往燕云十六州,与金人大军一同抗蒙。
如此正式的一份结盟国书,自然是少不了当今圣上的玺印,而这对于叶青而言,并不是什么难题,所以对于完颜永济来说,虽然益都燕宁一事儿替叶青背了一个黑锅,但最起码也得到了极为实在想要的结盟国书。
自然,谁都清楚这份国书的意义,并非是对两者的桎梏,只不过是当下形势下两者的迫不得已而已,一旦一方若是有了机会,那么主动废约而后攻打对方,同样是完全有着很大的可能。
不过不管如何说,最起码完颜永济得到了他这一次出使济南想要带回去的东西,从而也让他可以坦然的面对对他寄以厚望的完颜璟。
宋金达成了盟约,自然最为失望的便是同样抱着很大的诚意,但并没有结盟的蒙古人。
当木华黎跟博尔术得知此事时,两个人的脸色则是分外 阴沉,眼神中同样是透着淡淡的杀气,八千牛羊马就这般打了水漂,对于他们而言显然是不能接受的。
“想必叶青如今跟完颜永济都很高兴吧?”木华黎冷冷的说道。
而博尔术却是摇头道:“或许当我们向叶青辞别时,才能够有最好的机会。”
木华黎挑了挑眉毛,有些不解。
“宋廷庆王跟崇国公同样在济南,而叶青在两人来到济南驿馆的第二天,便加派了人手保护驿馆,所以我觉得,叶青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然的话他又何必给庆王跟崇国公的驿馆加派人手?”
“难道不能是叶青对于赵宋宗室的尊重跟讨好?”木华黎抱着侥幸的心里问道。
博尔术冷冷的笑了下,解释道:“叶青是什么人?他难道会真的把赵宋宗室放在眼里?别忘了,不管是庆王还是那个崇国公,据说这几年来一直都在叶青麾下任差遣,若是叶青真的打心里尊敬赵宋宗室,又怎么可能敢于差遣宗室?”
“他是怕我们对赵宋宗室……?”
“杀了赵宋宗室,只会让叶青感到一点儿压力而已,于我们并没有什么好处。不过……通过叶青给赵宋宗室所在
的驿馆加派人手,倒是可以推断出,叶青从来没有担心过,我们会把他当作目标。”博尔术思索着叶青的心思,在脑海里想象着,自己若是叶青的话,会怎么做怎么想。
“那就不如……都杀了,宋廷的庆王、崇国公,金国的卫绍王以及叶青,我们都……。”木华黎的野心更大,他相信,一旦这几个人在济南府遭遇不测,恐怕就不只是让宋廷变回弱宋那般简单了,甚至还能够一举两得,挑起宋、金之间的再一次冲突。
“主意是好主意,但……。”博尔术深吸一口气,而后道:“但对付一个叶青就已经够难的了,若是我们还想要全身而退,便不能一同除掉这四个人。何况,只要除掉叶青后,金人也会因此而看到再次南下的机会的。宋廷,如今不过就是靠着叶青撑着颜面罢了,只要叶青死了,那么一切都将被瓦解。”
木华黎有些认同的点点头,刚想出声说话,博尔术则是继续说道:“眼下我们还需以除掉叶青为目的,所以……我们必须要弄清楚,接下来的时日里,叶青都会前往哪里,而后我们再选择日期向叶青辞别,如此才能够有更大的把握。”?叶青不光是济南城的支柱,同样是北地的主心骨,朝廷于边疆震慑金、蒙的利器,同样,也因为叶青如今的重要性,他每日的行程必然都是提前安排好的,绝不是想一出是一出。
所以对于木华黎跟博尔术来说,弄清楚叶青接下来这几日的行程,而后选择出一个有利于他们刺杀的时机跟地点,再加上以辞别的借口来让叶青放松警惕,那么他们不单是刺杀叶青的机会会大一些,甚至就连全身而退的机会也要大上很多。
叶青的死,不知道会不会让整个北地瞬间乱成一锅粥,但最起码叶青的死,绝对会第一时间引发北地的动荡,而这也适合他们一路趁乱逃回草原上。
如同木华黎跟博尔术所言那般,如今的叶青显然不是谁想见就能够见到的,同样,如今叶青每日的行程,一天的时间都用来做什么,并非是想起一出便是一出,反而几乎都是早已经安排计划好的。
当然,这样的行程安排,也只限于叶大人忙的时候,而当闲暇的时候,叶大人的踪迹就更飘忽不定了,没人知道他会想干什么。
朱熹一连堵了好几天叶青,都没能够在叶府门前见到叶青一面,而当他见到叶青的时候,很多事情其实已经定了下来,已经毫无回天之力。
十六人抬的官轿以及数十名护卫出现在叶府门口时,已经来到济南府三日的朱熹心情顿时一亮,在好友张拭与林择之的陪同下,快步向叶青的官轿迎了上去。
只是不等他们靠近,前方那些护卫便立刻阴沉着脸,举起了腰间的弓弩,那明亮的箭矢在阳光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老夫朱熹,有要事儿见叶大人。”朱熹急忙拉住张拭与林择之的手臂,站在护卫不远处高声喊道,期望着那硕大如房一般的轿厢内,叶青能够听出他的声音。
手持弓弩的护卫根本没有理会朱熹的叫喊,依旧是举着弓弩紧紧的盯着朱熹三人,而硕大的轿厢旁边,一名护卫则是附耳在轿厢的侧面,让看到这一幕的朱熹,终于是把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随着护卫收起了弓弩,而后在官轿的那两扇门打开口,今日一身书生儒衫打扮的叶青,缓缓从轿内走了出来。
“果真是朱先生,叶某一时还以为听错了。这帮不长眼的东西,吓到朱先生了吧?朱先生请。”叶青热情的走到朱熹三人跟前寒暄道,丝毫看不出来,叶大人已经是躲避了朱熹好几日时间了,怎么看那高兴的神情,都像是故人相见时才该有的神情。
“老夫冒昧拦轿,是老夫鲁莽了,怪不得他们。”朱熹同样挤出一丝笑容,但即便是如此,此刻的朱熹,依旧还是给人一种丧家之犬的感觉,与当初在临安时的春风得意简直是判若两人。
“不知朱先生是什么时候来到济南的?可已经安排好了住处?为何不提前告诉叶某一声,叶某也好……。”叶青无辜的神情让心知肚明的朱熹想说粗话,但奈何如今人在屋檐下,何况这次来济南,乃是有事相求,所以也只能忍着叶青那刺耳的热情话语。
神色
带着一丝的尴尬,跟随着叶青步入叶府府邸内,前厅内四人就坐,不等叶青继续客套,朱熹便抢先一步说道:“叶大人,实不相瞒,老夫这一次冒味打扰大人,是有一事儿相求。”
“朱先生客气了,如此岂不是折煞叶某!朱先生有事儿不妨直说,只要叶某能够帮的上忙,必然全力以赴绝不推辞。”叶青极为爽快的说道,脸上依旧残留着见到朱熹三人的虚伪惊喜跟虚伪热情。
朱熹看着热情惊喜的叶大人,神色突然变得极为认真,而后又扭头看了看张拭跟林择之,微微点头后,三人竟然同时起身向叶青行礼,由朱熹开口道:“还请叶大人救救那些被困临安的老夫门下学生。”
“朱先生切莫如此。”叶青一个箭步上前,急忙扶住朱熹问道:“朱先生您这是……。”
朱熹再次就坐,神情此刻显得比刚才还要凄然,看着叶青说道:“想必叶大人应该已经知晓,前些时日临安遭遇巨变一事儿了吧?”
“不知……朱先生指的是什么?”叶青微微沉吟问道。
朱熹叹口气,而后才一五一十的说道,自从他被罢免后,不光是他一个人遭了殃,连带着他门下的诸多学生也因此而跟着遭殃,有幸能够从临安出来的,也不过不过十人而已。
叶青有些纳闷,刚想要开口问,却听到朱熹继续解释着,原来在朱熹被召回临安任侍讲后,朱熹虽然第一时间在到达临安后就见了他叶青,但在这之前,就已经知会了他门下的诸多学生,一同前往临安,并打算借着这次被朝廷召回的机会,在临安把理学发扬光大,甚至是希望在临安建造学院,开宗立派之余能够共谋一番成就。
只是没有想到好景不长,御史台沈继祖等当初韩侂胄麾下的御史,为了投诚史弥远、向其示好,于是在史弥远稍加点拨后,便迅速的罗织了十大罪状来弹劾朱熹等人。
接着便是理学成为了伪学,朱熹更是成了伪学之首,而他的那些从四面八方赶到临安,打算跟他在临安共襄盛举的门下弟子,因此也跟着遭了殃,流放的流放,关押的关押,几乎一夜之间便被从临安清除了个干干净净。
自然,身为朱熹学生的郑清之也未能幸免,此刻也已经被关押在了刑部的大牢内。
“老夫还曾给叶大人写过几封书信求救,但都没有得到回应,迫不得已下,老夫这才冒味登门……。”朱熹的言辞恳切,神态悲怆,看着沉默不语的叶青,继续说道:“叶大人,如今能够帮我一把的也只有叶大人您了,还希望叶大人能够看在当初在曲阜共修生仁书院的情分上,帮那些学生一把,他们可都是无辜的啊。”
“朱先生暂不必着急,何况朱先生也应该知晓,叶某在临安时就已经被朝廷禁足,而今又远在北地……当然,此事儿叶某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不过还希望朱先生给叶某一些时间,叶某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如何?”叶青言辞同样是显得极为诚恳,而且说的同样是有理有据。
朱熹身为侍讲,自然是知道,当他春风得意为侍讲时,叶大人还被勒令在家闭门自省,甚至就连当今圣上登基大典都没有参加,便开始北上了。
同样,在他为侍讲时,在给还是太子的赵扩讲学时,叶大人还在宫殿门外晒着大太阳,等候着太子的召见,所以叶大人之言语,显然也不能说是在推辞。
朱熹只能是默默的点点头,四人在大厅内默默无语,叶大人也不再问朱先生是否已经安排好了住处,只是坐在那里一边苦思冥想一边死命喝茶。
而朱先生跟张拭、林择之三人,毫无滋味的端着手里的茶杯,期望着苦思冥想的叶大人,会突然抬头看向他们,问上一句:三位如今在哪里落脚?
但……他们显然要失望了,将近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叶大人依然在苦思冥想,甚至时不时还会发出长吁短叹的声音,或者是重重的叹口气,而后无奈的摇摇头,嘟囔一声不妥。
外面的阳光渐渐消失,前厅内也渐渐变得暗淡了下来,叶大人也就是一言不发,朱熹三人却是希望叶大人能够看他们一眼,哪怕是随便说点儿什么,好让他们有借口说出心头的难言之隐。
1103 缺个章节名
刚一相见时的那个热情好客,欣喜激动的叶大人在朱熹三人眼前消失不见,所谓的故人相见之后的接风洗尘更是无从谈起,至于落脚之地一事儿也不再问起,只是一直在那里长吁短叹到,朱熹三人神色黯然的起身告辞离开。
被叶府下人带出府邸的朱熹三人,神色复杂的同一时间回头看了看叶府那高大威严的府门,心头依旧是抱着一丝的幻想,期望着突然之间有叶府下人跑出来,高声呼喊着留步,叶大人有请。
可惜这只是他们的期望,府门内丫鬟、下人人来人往、各行其是,并没有人注意他们三个站在门口的落魄之人。
“先生,眼下……眼下怎么办?”林择之有些绝望的问道。
三人都不是愚钝之人,叶青今日的待客之道已经是分外明了,朝廷定义理学为伪学、流放关押诸多门生的事情,叶青显然是打算袖手旁观,并没有要参合的意思。
朱熹重重的叹口气,心头带着如山一般的沉重:“先回客栈吧,明日我自己再来一趟。”
张拭默默的点点头,眼下他们也只有如此了,在济南府人生地不熟,唯一能够给予他们希望的人,今日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对于三人来说,打击还是有些过于沉重,甚至是有些难以接受。
朱熹本可以选择向南回乡,而后一门心思的静下心来继续做自己的学问,但因为叶青在北地的关系,让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甘,不甘就这么把他穷其一生的学问定义为伪学,不甘跟随自己多年的诸多门生被自己牵连受过,所以朱熹才选择了北上,选择了向叶青求援,只是眼下的结果完全超乎了他们的预料,这种打击对于心怀期望的他们而言,真的是感到有些绝望。
刚刚回到后院的叶青,看到钟晴时先是微微一愣,不等自己发问,钟晴便有些忧愁的问道:“为何不帮朱熹?”
“没说不帮。”叶青闷头说了一声,便在书桌后面坐下。
自前两日两人之间险些发生口角后,现在的叶青跟钟晴之间,总像是感觉多了一层隔阂,而这种隔阂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起,不光是叶青不明白,就是连钟晴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在叶青的对面坐下,钟晴再次叹口气,刚想要开口说话,门口便响起了钟蚕的声音。
叶青的视线掠过钟晴,而钟晴则是无动于衷的坐在对面,并没有打算离去,看着钟蚕淡淡问道:“如何?”
“挺惨的。”钟蚕有些不忍的继续说道:“说是一家客栈吧,也不过是勉强,住的是十人一间的客房。把掌柜的拉出来问了问,像他们这样的客栈,还从来没有见过书生上门的,不过都是一些贩夫走卒等贫苦百姓住宿的地方,房费也是极低。而且……三人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订下客房过夜,这是回去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才最终住进了那家客栈。”
“临安有什么消息吗?”叶青的食指不自觉的敲击着桌面,钟晴的目光便一直盯着那根仿佛有些焦躁不安的手指。
“朱熹在临安找过一些官员,其中既有刑部的也有御史台的,好像就连大理寺的人也找了,不过最终是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帮他,倒是被那些官员借此敲诈了不少银子。至于这些银子是朱熹出的,还是张拭跟林择之出得,我觉得并不重要,毕竟如今,三人如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钟蚕耸耸肩无可奈何的说道。
钟晴不出声的起身,走到门口对着丫鬟低语了几声,而后便在叶青跟钟蚕的视线下,若无其事的再次坐到了叶青的对面。
看着钟晴再次坐下,叶青的视线这才转向钟蚕,想了下道:“这两日多注意下长安是否会有信件过来,特别是……叶衡跟白秉忠的信件。”
钟蚕点点头,而后正打算离去时,却是被背对着他的钟晴叫住。
回过头来的钟蚕,看了一眼依旧是背对着他的钟晴,而后视线转向叶青,叶青则是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因为他也不知道钟晴叫住钟蚕后,又不说话是因为什么。
叶青跟钟晴这两日如同夫妻之间的冷战一般,所以这几日里,不管是钟蚕还是墨小宝,或者是其他人,几乎都是躲着钟晴走。
眼下被不出声的钟晴叫住后,见钟晴不说话,钟蚕也不敢问,只好是站在那里等候着夫人的吩咐。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刚刚被钟晴吩咐的丫鬟,手里拿着几张银票便跑了进来
,而后正要递给钟晴时,钟晴这才开口道:“你再辛苦一趟,把这些钱给朱熹三人送过去,就说是……就说是你们叶大人给的。”
叶青无奈的翻了翻白眼,而后长叹一口气后,身体便后倾着靠向了椅背,看着钟蚕那投过来的目光,没好气道:“看我干什么?你姓钟我又不姓钟,你们钟家的人说话了,你你你……照办就是了。”
“那行,我这就去把银票按照夫人的吩咐送过去?”大厅内有些压抑的气氛下,钟蚕急忙接过银票,依旧是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叶青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而钟晴依旧是一言不发。
钟蚕与丫鬟一同离去,厅内便再次剩下了叶青跟钟晴两人,两口子依旧是不说话,不过视线却是如同斗鸡一样,一直紧紧的盯着对方。
直到钟大美人的眼眶微微泛红,神情也开始变得越发哀怨时,叶大人又是叹口气,无奈道:“朱熹一事儿并非是你想的那般简单,即便是我有心帮忙,但也不是现在……。”
“你是怕得罪圣上……。”钟晴冷冷的说道。
“我怕的是人心,非是圣上。”叶青否认道:“圣上年少,虽有皇太后辅佐,但终究……少年之人岂能没有一股好胜之心?何况还有史弥远为朱熹设下的这天罗地网,若是我参与的话,到头来朱熹既不会感激我,还会让史弥远抓住把柄从而在圣上面前弹劾我叶青。以你的聪慧你不应该看不出这些问题……。”
“那你为何不阻拦我送朱熹银票?”钟晴继续问道。
“我阻拦你便会不给吗?”叶青苦笑,而后道:“你可知道,你出手如此大方的送朱熹银票,结果是什么吗?”
钟晴摇头,在她看来,自己这般替叶青做该是雪中送炭才是,难不成还能够害了叶青?
“你以为你在帮我,但……。”叶青再次摇头,接着道:“朱熹三人并非是普通人,而是一个个具有名望的大儒,他们即便是手头拮据,也不会轻易开口求人的。今日他们来此,我明知他们手头拮据,依旧装作不知,便是在等他们主动开口,非是不帮。”
“有何不同?”钟晴蹙眉,现在的叶青越来越难以捉摸了,处处都透着一股诡异。
这些日子里的无数个夜里,在叶青已经熟睡时,钟晴都会一直打量着身边的男人,回忆着两人之前的种种,而身边的这个男人,却是越发的给她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即便是轻轻抚摸着那张依旧棱角分明的脸颊,但不知为何,钟晴却总是觉得,这个男人好像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在他们遭遇困境时,主动开口主动救济,并不会让这些以风骨气节当饭吃的大儒感激你,甚至还会适得其反,以为你送这些银票是在赶他们离开济南府,是要跟他们划清界限。”叶青看着一直蹙眉的钟晴,想了下后继续说道:“并非人人都像钟蚕那般有感恩之心,当年不过是临安城内的一个小乞丐,谁也没有想到一饭之恩就会让他对我忠心耿耿。朱熹非是钟蚕,你即便是把所有都给他,他也不会在内心真正感激你的。这并非是因为他们如同豺狼没有感恩之心,而是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因为他是大儒我是武将,文人与武将如同天然的敌人一般,中间有着一道巨大的难以跨越的鸿沟,就如同羊与狼,他们能够成为朋友吗?狼在羊眼里,永远都是凶残邪恶的存在,羊在狼眼里,永远都只会是食物而已。文人有文人的风骨气节,他们会有求于你,但事后他们并不会感激于你,他们眼高于顶,不屑与道不同之人为谋,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有利于他们的棋子罢了。”
“可……。”钟晴的理智终究是开始占据上风,一孕傻三年这句后世社会的话,在钟晴身上倒是体现的颇为淋漓尽致。
“没有什么可与不可的,文人虽迂腐但终究是有着骨子里的孤傲与气节,我之所以会一直晾着他们并不主动帮忙,是因为他们还远没有到山穷水尽之时,这个时候帮他们,你的努力在他们眼里……不值钱。”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一个与你不同的群体,无论你如何努力的想要去融入,那么你即便是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融入进去了,但在很多时候,你依旧能够感觉到你与他们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你依旧能够感觉到他们会用异样的目光在打量、审视你,而你存在于这个群体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你的利用价值而已。
叶青
想要给朱熹一个教训,同样,他也确实不想得罪新君,新官上任都要三把火,何况是一国之君?
加上赵扩如今年纪尚小,必然是有少年人该有的年少气盛,以及身为君主后的那股任何人不得违逆他的心理,而叶青若是选择在这个时候帮朱熹,恐怕不等帮上忙,以朱熹等文人书生的大嘴巴,就已经会把各种流言蜚语散的满天下皆知了。
而到了那时候,叶青就会完全成了朱熹等人的免费打手,不得不腾出精力来对付来自朝廷的压力,以及跟史弥远的正面争斗。
这些显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何况这也与他在如今朝堂之上所布的挑拨局势背道而驰,叶青自然是绝不会因为帮助朱熹,而废弃他好不容易精心策划的,如今朝堂之上留正、谢深甫跟史弥远之间的争斗局面。
李立方想要谋户部尚书的差遣,从而让自己的爵位更进一步,留下来的刑部尚书空缺,必然会被留正跟谢深甫看在眼里,史弥远必然无法拒绝、阻止李立方任户部尚书,但也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刑部尚书的空缺,被留正跟谢深甫抢走,所以两者之间必然要有一番争斗,而这个时候自己便可以坐山观虎斗,甚至是从中渔利。
叶青所做的一切,依旧是以北伐为主,没有什么事儿能够阻挡他早就定下来的目标,自然,朱熹求助于叶青,让叶青卷入朝堂党争,对于叶青来说,完全是有弊无利,有这精力,还不如揣摩揣摩蒙古人接下来的动作,以及他们在自己跟完颜永济敲定了结盟国书后,为何还不离开济南府的理由。
“如此也好,既然你出了这笔钱来接济朱熹他们,最起码能够让朝廷相信我叶青,在这件事儿上是唯朝廷马首是瞻。”叶青看着蹙眉,以及有些内疚的钟晴笑了笑说道。
钟晴则是不出声的摇着头,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梦到钟叶,一直希望做点儿善事为钟氏一族积善德,而叶青如今的所作所为,别说跟善事有关了,这些都完全是站在了善事的对立面,所以这让一心想要积善德的钟晴,便一直处在了一种矛盾的处境中,从而生出了如今怎么看叶青的行事都不顺眼的心态。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钟晴依旧是有些不死心,看了叶青一眼,而后低下眼帘,开始在心里琢磨着若是她来做,不知道有几分可能。
“作百佛寺、不如活一人,活十方天下人、不如守意一日。人得好意、其福难量。”叶青叹口气:“朱熹乃是咎由自取,他不适于为官已是众所周知,而既然选择了帮郑清之,他就该想到要承受这一切。曲阜圣文书院他自然去得,但短时间内,我不会……除非……。”
“除非什么?”钟晴问道。
“除非北地完全收复,在我需要他帮我在天下人面前造势之时,就如同当初灭夏之前,我同意了他们在曲阜修缮孔庙一般。是我利用他而不是他指使、求助于我,虽然结果相同,但意义不一样。”叶青起身,走到钟晴跟前,拍了拍那瘦弱的肩膀,而后叹口气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收复北地发动战争会死人,但不管如何,总比有朝一日蛮族南下践踏中原要好的多。活十方天下人,不如守意一日,和解?不思善、不思恶、外不着相、内不动心,功德在守意中,在法身中。非修福能比。想要为钟叶行善念积功德,自是好事儿,但……还需要他未来有一个安定的,能够让他无忧无虑成长的家国才行。若无一个安定的家国,万法在身又如何?”
叶青从钟晴的身后缓缓的环抱住钟大美人,嘴唇贴着钟晴那开始有些发烫的耳朵,继续轻声说道:“相信你夫君并非是险恶小人……。”
被叶青环保的钟晴,象征性的挣扎了下后,却是有些怀疑道:“你为何就笃定,那蒙古人有朝一日会南下中原?他们真的如你所言那般凶残……。”
“金人难道不凶残吗?二圣与宗室的下场不凄惨吗?你希望看到临安有朝一日像当年的开封府……。”叶青轻咬钟晴的耳朵说道,而被困在椅子上的钟大美人,此刻也是满面羞红,但奈何又无法挣脱从背后环抱住他的那双手臂,又不敢过于激烈的挣扎,深怕被外面的丫鬟、下人看到如此暧昧的一幕。
“你先放开我……。”蠢蠢欲动的春心荡漾在心底深处缓缓升起,语气也变得有些风情的钟晴,低声求饶道。
(ps:这一章差强人意,大家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