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0 修葺
留正心里有鬼,自然不愿意以朝廷的名义下旨知会叶青,朝廷将派遣两个品级为尚书为主的官员前往开封。
多年来在朝堂之上一直都是以坐山观虎斗,而后渔翁得利的史弥远,同样不愿意去碰叶青的底线。
何况叶青如今正在与金人作战,虽然是一个图谋北地权利、笼络人心的机会,但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事情,显然只适合背地里偷偷摸摸的示意他人去帮自己做,若要是让他自己正面去跟叶青相斗,史弥远同样是不愿意。
不耐烦的少年君王,把此事儿交给了他们两相全权处置,看似给予了两相极大的自主权与信任,但这件极为棘手的事情,也让史弥远跟留正不得不怀疑,圣上是不是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触叶青的霉头。
显然,北伐对于刚刚登基不久的少年君王而言,是一件利弊同存的事情,叶青的北伐,能够增加他在朝堂上跟民间的威望,但叶青的北伐如同双刃剑,同样也会让叶青在北地的权势继续扩大。
这显然不是少年君王愿意看到的,所以利用留正跟史弥远牵制北地的叶青,就显得是那么合情合理了。
臣子之间的互斗,才能够让他这个帝王的龙椅坐的安枕无忧,不管是史弥远最终得势,还是叶青、留正赢了彼此,对于赵扩显然不会有半分损害,只会让他在朝堂之上因为臣子的内斗而显得越发的重要。
走出垂拱殿来到勤政殿前,赵扩对着天空终于是长舒一口气,心情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颇为复杂的看着不远处的竹叶儿,低头想了下后,对身边的卫泾说道:“跟表姐……跟谢道清说一声,既然她祖父在朝堂之上主动挑起了争执,那么如今显然很难再置身事外了。不过既然她跟叶青相识,就让她给叶青去封书信……记得提醒她,此事儿跟朕无关,是她自己担忧谢深甫前去北地的安危,才去信向叶青求情的。”
看着有些不解的卫泾,赵扩少年老成的叹口气,解释道:“终究是帮过朕的人,朕也不是薄情寡义之人,所以礼尚往来也该帮帮她不是?”
卫泾默默的点头领旨,在他看来,随着当今圣上这般袒护谢深甫的举动,那么这未来刑部尚书的位子,恐怕**不离十就要归谢深甫所有了。
跟卫泾交代完后,赵扩才迎向等候他的竹叶儿,不等竹叶儿行礼,赵扩便开始大倒苦水:“原本以为不过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想不到闹到最后,会闹到如此之大,本来是给韩彦嘉一个人的恩宠,而其他臣子……这就跟闻到了肉香的狼一样,一个个开始盘算着如何从韩彦嘉的恩宠上分得一杯羹,真是让人头疼。”
“圣上不必忧心,朝堂臣子向来如此,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自然是他们所追求的,如今看着圣上要给韩彦嘉恩宠,自然是希望能够借着这股东风沾点儿光了。不过这也是好事儿,如此一来,韩瑛一事儿也算是在朝堂之上给众臣提了个醒……。”竹叶儿浅笑说道。
听到韩瑛两个字,赵扩瞬间就来了精神,丝毫没有刚刚在朝堂之上的不耐烦,迫不及待的问道:“姑姑,那……事情如何了?她是什么……?”
“虽然没有同意,但也没有拒绝,不过在得知你的真实身份后,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来。看来啊,此女还是颇为聪明的,显然是一早就已经隐隐猜到了你的身份。眼下,你大可以利用韩彦嘉北上的机会继续跟她接触,若是能够得到她的首肯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奴婢到时候在韩彦嘉回到临安后,再亲自与他商议便是。”竹叶儿大包大揽,同样还鼓励着赵扩继续私自出宫见韩瑛。
这对于赵扩来说,虽然并非是来自他母后李凤娘的首肯,但此话出自竹叶儿的嘴,也就代表着他以后想要偷摸出宫的话,则是要比以前方便不少了,而且姑姑必然是会在暗中帮他打着各种掩护。
“多谢姑姑……。”赵扩听的是心花怒放,朝堂之上的烦躁跟不耐烦统统被抛之脑后。
“记得还是要小心行事儿,奴婢可不是能够一直帮圣上瞒着皇太后的。”竹叶儿还是提醒着赵扩切莫得意忘形。
“放心,扩儿清楚,扩儿自由分寸。”赵扩嘻嘻笑道
,亲自领着竹叶儿进入勤政殿。
而此时的河东南路解州城内,叶青跟前站着昨夜里迎他入城的田栎与王汝嘉二人,刚刚一番感谢二人当年帮着北地治水的话说完,两人则是连连摆手,谦虚道是自己的荣幸,此事儿还得多谢叶大人给了他们一个机会才是。
显然两人心里也很清楚,叶青对于他们二人的态度,跟当年治水一事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自然,此时也让二人心中有些庆幸跟感慨,这天下的事情还真是奇妙,当年受圣上差遣的无意之举,谁能够想到,多年以后竟然成就了今日他们在叶青面前,得到优待的善缘。
如今加上耶律楚材自昨日后,便一直在叶青身边,所以也就使得田栎跟王汝嘉,在面对叶青麾下的众将士时,不会因为投诚一事儿而显得过于尴尬。
何况,在众人之中,还有一位以亡国君王的身份投诚的“大神”,如今在叶青跟前鞍前马后、忙的不亦乐乎。所以经过昨夜开城门、递降表投诚后的短暂尴尬后,整体上而言,如今已经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氛围。
但想要让整个河东南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单单靠田栎跟王汝嘉的投诚显然是不够的,如今虽然河中、平阳两府的驻军也递交了降书,但如何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安抚好河东南路,不给背后留下隐患的去攻河东北路的太原府、雁门关,就成了叶青必须要尽快解决的棘手问题。
原本想要付诸武力来解决、震慑河东南路,但如今人家献上了降表,保的了河东南路的百姓不用遭受战火的摧残,那么叶青自然是需要用温和的方式,来治理河东南路。
不得不说,此时的叶青有些想念远在千里之外的刘克师,毕竟,此人乃是战后最为安抚、过渡当地百姓与官府的人才,但因为要在兴庆府防备蒙古人,所以叶青眼下,并没有一个能够媲美刘克师能力的文臣。
“大人,眼下虽然河东南路已定,即便是下官可以暂时安抚百姓,但……恐怕还需要大人做一些姿态,即能够告知百姓与将士,如今河东南路已经归宋,也能够为大人继续北上而免去一些隐患。下官虽才识浅薄,但也愿意竭尽全力,可……恐怕下官并未如大人一般威望,能够让……。”王汝嘉开始向叶青提出接下来该如何安抚一事儿。
不等叶青开口,一直在旁的兴庆侯便离开出声表现道:“这有何难?我大宋大军所过之处谁人敢不服?不服的话我这就带人摘了他的脑袋杀鸡儆猴,到时候保证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
叶青拄着手里的雁翎刀,没理会那小人得志的李安全,这货自那点儿兵权被自己夺走后,便开始走在了破罐破摔的道路上,而且是一去不复返的那么决绝。
如今脑子对于李安全来说已经没用了,唯一的用处就是用来吃饭,以及想想如何讨叶大人的满意,至于其他事情,李安全已经懒得去想去思考了,反正背靠叶青好乘凉,天塌了有叶青顶着,自己就大开杀戒就是了。
王汝嘉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李安全,连连摆手道:“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若是以武来平一些百姓跟将士的不满,恐怕会引起更大的灾祸,到时候先不说这祸乱好不好平定,最重要的是,这会影响大人您继续北伐的征程,若是贻误了战机,得不偿失啊。”
叶青微微有些头疼,王汝嘉所言的不无道理,这些年来,自己只管领兵作战,至于攻略下来的城池疆域,几乎都是刘克师在屁股后面给自己收拾,所以叶青很少去考虑攻下来城池后,该如何安抚的等等事宜。
如今刘克师不在,身边要么是微昂着下巴做高冷的耶律楚材,要么便是李安全这种,完全放弃了脑子只依靠蛮力的货色,根本无法帮上什么忙。
耶律楚材显然是在等着叶青问他该如何解决,但叶青看着那副倒霉德行也懒得去问,何况耶律楚材如今是否已经真心归顺,他心里还没有完全相信,所以这件事儿即无法落在李安全跟耶律楚材的头上,自然也无法落在投诚的王汝嘉跟田栎身上,毕竟,人家投诚后,自己也要展现出,能够安抚百姓跟将士的能力才行。
“武安王
庙距离此处多远?”叶青拄着雁翎刀缓缓开口问道。
王汝嘉跟田栎一脸茫然,愣了下后还是回答道:“不远,出城不过二十余里地便是。”
耶律楚材有些诧异的看向叶青,眼神慢慢的变得越发的凝重,他隐隐猜到了叶青想要做什么,而这些年来,金人始终忽略不曾做过的事情。
“跃马斩将万众中,侯印赐金还自封。横刀拜书去曹公,千古凛凛国士风。”叶青缓缓的念道,而后 进一步说道:“当年曹操言关羽:事君不忘其本,天下义士也。而今王安抚使、田安抚使,颇有当年关云长侯印赐金还自封、拜别曹操归蜀国之气概。此地乃关云长之故里,正是义气千秋所在地,我大宋子民官员当该效仿关云长,辞去金人功名归宋廷。所以……若是下令修葺武安王庙,是否可行?”
王汝嘉跟田栎有些目瞪口呆,李安全则是想着武安王到底是谁?而耶律楚材则是震惊的倒吸一口凉气,叶青此贼真是心狠手辣,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抽掉金国在河东两路的根基。
一旦修葺关羽庙宇的事情在金国传扬开来,再加上叶青刚刚那杀人诛心的诗句,恐怕不只是河东南路的官员会心向叶青与宋廷,河东北路恐将都要不攻自破啊。
文人士子重名节,名臣武将重风骨,而关云长显然很符合叶青给他们树立的信仰,从而让在金人治下的官员,不得不在关云长的故地,去思考、去衡量,自己在这个时候该何去何从?
继续在金国为官,还是效仿关云长侯印赐金全部归还,而后归降华夏所谓的正统宋廷呢?
三国时战死后的关羽,绝不会想到自己在后世,会成为影响力如此之大的神,更不会想到,自宋起,他便开始了侯而王、王自帝、帝至圣、圣齐天的成神之路。
隋唐始建关庙,而到了宋廷时,宋徽宗先后封关云长为忠惠公、崇宁真君、武安王、义勇武安王,高宗皇帝、孝宗皇帝跟随徽宗,又加封为壮缪义勇武安王、壮缪义勇武安英济王。
但不管如何,这个时候的关云长,虽然还没有到了可以与文圣孔子并驾齐驱的地步,但在河东甚至是河北,他的声明与影响力,显然是要远远大于在其他地方。
元人拉长了关云长的封号,但最终还是停留在了王的阶段,并未达到封神至圣的地步,而到了明时,关圣帝君的封号便开始流传,从而成就了关云长彻彻底底的封神至圣之路。
统治者与神之间的关系,现实意义上是相互利用,统治者是为了让自己的天下能够稳固,而神在统治者的膜拜下,在神化至圣至天的过程中,无声的替统治者做着安抚百姓、稳定社稷的责任。
叶青显然没有资格去做什么,他能够做的便是以敬畏之心去修葺武安王庙,而能够为关云长赐封的,显然只有远在临安的少年君王赵扩。
王汝嘉跟田栎,显然也没有想到,叶青一出手就是如此大的手笔,非但不是从地方百姓与将士之间去想办法安抚,干脆直接给拉高到了在思想、信仰上的安抚与笼络。
耶律楚材极为郁闷,他本以为叶青就是一介武夫,绝对想不到完善的安抚之法,但如今,叶青的办法显然要比他憋在心里的策略,要高明长远了不知道多少,这也使得他在比对后,神色之间显得是颇为尴尬跟羞愧。
“下官推荐范南涛来主持修葺,下官作文记述……。”田栎心头闪过一抹轻松,显然这一次投诚的事情,看来确实是走对了方向,若是一旦被叶青以武力攻下,而后再做这修葺武安王庙一事儿,那么他们这些在金国为官的宋人,恐怕就将成为被天下百姓与文人士子鄙夷的对象。
“此事要快。”叶青手里的雁翎刀砸着地面,而后继续交代着一些关于各个城池的安抚细节的交代,脑海里已经开始琢磨着,如何给赵扩去信,以及如何来说服朱熹配合他在解州修葺关庙一事儿。
自然,跟朱熹打交道的话,还会牵涉到临安朝廷,如今的刑部等大牢里关押的朱熹学生一事儿,而如今,叶青自然是不得不松口,在朱熹帮了他一个又一个的忙后,开始回报朱熹。
1131 缺个章节名好了
自叶青进入解州的第一天起,跟在叶青身后三十里之地的真正大军,在耶律月的率领下,便独自北上。
当叶青在解州解决了如何安抚百姓一事儿时,耶律月已经率领三万大军进入到了平阳府,接收了平阳府的城防以及官员的降表。
原本叶青在前、耶律月随后的队形,因为田琳跟王汝嘉的投诚,从而让叶青不得不把大军置于平阳府,以此来防范河东北路可能而来的袭扰。
太原府乃重中之重,到达平阳府后,距离太原也就不过是三百多里地,这对于如今这个时代,虽然看似还很遥远,但在战争时期,这点距离,已经足以称得上是兵临城下了。
站在平阳城的城楼上,自然是无法看到雁门关,也看不到太原府,但显然已经能够在微冷的空气中,嗅到那些立于崇山峻岭之间,保卫着中原不受蛮夷入侵的险关要塞。
仿佛已经能够看到,那些用巨石建造成的军事要塞上,身着盔甲手拿箭矢的兵士在城楼上奔走的身影,仿佛已经能够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已经在耳边响起。
“叶大人还需半月时日,才能够处理完手头的事情。”耶律乙薛站在耶律月身后恭敬的说道。
把手放在嘴边哈了几口热气,站在城楼上北望过去,远处那如一条条巨龙般绵延起伏的山脉,越发的让耶律月心驰神往,心底里甚至是有些跃跃欲试的期待着与金人真正交战的那天。
“太原府守将是谁?”耶律月依旧望着绵延起伏的山脉,平阳城头上的空气仿佛显得格外寒冷。
“是金国老将完颜守道的两个儿子:完颜圭与完颜章。虽说是一同守太原府,但因为雁门关等就在其北,而太原府则就成了应州、寰州、朔州、云洲的门户,其中身为四州最前端的雁门关,因为建在崇山峻岭中可谓是易守难攻,而在更北的地方,也有四州可以相互驰援,所以……想要攻下这几州恐怕需要打几场硬仗了。”耶律乙薛皱眉,在辽阔的草原上作战,跟在这种地势险要的地方作战,完全是两个概念。
不管是他还是耶律月,自从踏入河东南路开始行军后,总是有种不痛快的感觉,完全没有像是在草原上那般一日千里的感觉,加上他们还携带有粮草,以及大量的工程器具,所以与其说是率兵作战,不如说更像是他们草原牧族的举族迁徙。
脸颊被挟裹着草原上的冷风冻的有些通红,耶律月默默的叹了口气,她心里也很清楚,在中原作战跟草原上完全是两回事儿,这点儿当初在草原上时,她就已经从墨小宝与钟蚕嘴里得知了,只是想不到,当真正的身临其境后,才发现,原来所有的一切都要比墨小宝与钟蚕说的艰难很多。
“太原距离雁门关并不近,但因为地形的关系,使得雁门关以北的四州,无法获得真定府的粮草补给,所有的一切都需依靠太原。从而,真定府以及娘子关,就成了拱卫燕京的第二道防线。如今……。”冷风吹动着耶律月额前的秀发,平阳府里官员府里借来的丫鬟,立刻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件白色的皮裘,有些敬畏的看了一眼耶律乙薛后,这才挪步到耶律月跟前,轻轻的帮耶律月披在了身上。
回头对
着那有些惧怕的丫鬟嫣然一笑,而后又继续望着那绵延起伏的青山巨龙,接着道:“乞石烈诸神奴已经在往真定府赶了,但据董晁的消息,乞石烈诸神奴的目的并非是真定府或雁门关,而是太原府。如此一来,金人的目的就很明确了,他们显然不希望夫君能够夺取太原背后的哪怕一个关隘。”
“但如今……。”耶律乙薛有些犹豫,跟随耶律月多年,他自然是听出来了耶律月未言明的话语,显然想要在乞石烈诸神奴到达太原之前,先下手为强,争取抢在乞石烈诸神奴之前拿下太原,从而使得大军能够有一个坚定的立足点。
“叶大人如今还在解州,而且也……殿下,如此行事儿怕是……要不先派人问……。”耶律乙薛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劝说。
耶律月打过仗,而且打过不少胜仗,而且不管是统帅大军行进,还是指挥大军交战,都有她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可如今是他们两口子率军打仗,而不是由耶律月一个人指挥大军,所以若是出现了差错的话,叶大人不敢问罪耶律月,但是拿他来泄愤还是没有一点儿问题的。
“怎么?你怕了?他能吃了你不成?”耶律月有些讥讽的说道。
“殿下,臣以为兹事体大……。”耶律乙薛一阵头大,自从嫁给叶青,给叶青生娃后,公主殿下的脾气秉性,明显有着朝母老虎的方向发展,当然,这也跟叶大人宠着有直接的关系。
耶律月长吸一口气,迎着冷风淡淡道:“派斥候去禀报叶青便足矣,命大军明日一早便出发直指太原。”
说完后,耶律月看着无动于衷,打算抗旨的耶律乙薛,无奈的叹口气后,没好气道:“这是董晁刚刚送来的消息,若是等待叶青的命令,恐怕……到时候就是跟乞石烈诸神奴赛跑,或者是抢太原了。”
把信交给了耶律乙薛后,耶律月便转身向城楼下走去,留下耶律乙薛一个人立在寒风中看着那封密信。
看完信后的耶律乙薛,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四个字:兵贵神速。
解州位于河中与平阳府之间,而平阳府则是最为接近太原府,一旦耶律月的大军离开平阳,叶青就必须在第一时间补上,而后形成对耶律月身后的保护,以及对于身后解州、河中的威慑。
当然,因为河中西南就是河套三路,所以这也是为何叶青并没有前往河中的原因,扎营在解州,一是因为关云长,而是在中间可以两边兼顾。
当叶青收到耶律乙薛的信时,已经是耶律月率领大军自平阳府出发的第二天下午了。
丝毫不敢在解州多做停留,加上如今范南涛已经跟田栎等人,已经开始对有着当年徽宗皇帝所修葺的崇宁宫,进行了勘查后,已经确定了该如何修葺、扩建武安王庙。
所以对于叶青来说,也已经算是可以从容的率军北上了,至于接下来的一切,则是由河套三路的刘敏行来补缺。
而与此同时,原本被差遣到开封府与张奎一同镇守的许寒,在最初接到叶青的命令后,便于第一时间渡过黄河,比叶青所率的种花家军,以及墨小宝、钟蚕、辛弃疾所率的安东都护府,还有老刘头、赵乞儿的水军,率先与金人展开了交
战。
自开封府等黄河以南之地被宋廷夺回后,原本在黄河对岸的河东南路潞州置重兵的金人,则是只在此置了一个观察所用的小股部队。
而随着许寒闷头冲入与金人交手之后,那时候的叶青也不过是刚刚接受了王汝嘉跟田栎的降表,而当王汝嘉跟田栎投诚的确切消息传到潞州知州耳里时,许寒已经攻下了潞州,进而继续北上。
随着河东南路已经投诚,许寒一战之后便再无任何阻力,一万人马就如同滔滔奔涌的黄河水似的,势如破竹的沿着太行山脉而快速北上。
与此同时,在叶青率种花家军到达平阳府时,耶律月的大军因为粮草、工程器具拖慢了行军速度,如今已然是分成了前后两军,以此来加快到达太原府的速度。
庆元二年十一月初,已经更为寒冷的空气吹过脸颊、打在手背上,带着微微的湿凉感,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依稀能够看到小小的稀疏雪花,不紧不慢的在空中曼舞落地,而太原城也已然进入了耶律月的视线之内,许寒已经率军直插太原府背后,在太原府与娘子关之间,形成了一道足以拦截乞石烈诸神奴从真定府、经娘子关进入太原的防线。
墨小宝、钟蚕、辛弃疾兵分两路,在攻破沧州后,便又再次合为一路大军,声势浩荡的直指河北东路的河间府瀛洲。
这一切都发生在耶律月抵达太原府城下,而如今唯有许寒所率的一万人,是孤军深入到了金国腹地,放眼望去,北边是雁门关,西边是太原府,东边是娘子关,身后则是他们突破河东北路防线后,金人位于和顺州的大军,气势汹汹的向他们扑了过来。
到达平阳府并没有做过多停留的叶青,在平阳府不过是停留了一夜后,便立刻率领着种花家军,同样向着太原的方向快速赶去。
而乞石烈诸神奴,在到达真定府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得到了宋人已经抵达太原府城下的消息。
手里刚刚端起来的热茶,发出一声脆响,摔落在了地面上:“这怎么可能?平阳、河中……。”
乞石烈诸神奴瞬间就意识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平阳、河中的安抚使田栎跟王汝嘉,当年不只是帮助宋人治过水,而且后来因为跟皇后李师儿的两个哥哥交恶,从而被差遣到了河中跟平阳。
而今宋人超乎想象的已经至太原府城下,那么就足以说明,在河东南路他们根本就没有碰到阻击,是因为田栎跟王汝嘉放弃了抵抗,还是说……他们真的已经向叶青投诚了?
连茶水都顾不上喝一口的乞石烈诸神奴,甚至来不及在真定府知府与安抚使设下的宴席上吃上一口,便立刻召集刚刚到达真定府后,准备休整一夜的大军启程。
真定府知府与安抚使追着乞石烈诸神奴跑出来的时候,乞石烈诸神奴已经戴上了头盔,而在不远处的几名兵士脚下,几个血淋淋的头颅咕噜噜的滚到了他们的脚下,吓的两个人神色大变。
“所有人立刻上马,若是还有懈怠者,便是此下场!”乞石烈诸神奴扬着手里的刀,头盔下方的脸庞此刻杀气腾腾,双眼匆匆扫了一眼安抚使跟知府后,便率着大军向城外奔去。
1132 太原府
眼下乞石烈诸神奴猜想的局势,让他心里是焦急万分,恨不得肋下生翅立刻就飞到太原府城楼上方。
太原府对于金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一旦叶青攻下太原府,那么就真正的有了一个立足之地,从而便可以更加从容的进攻金国。
向北便可以直取雁门关,以及身后的应州、寰州、朔州以及云州,而向东便可直指娘子关、真定府,从而使得叶青在进攻金国的战略上,可以握住很大的主动权与灵活性。
自然,若是只有叶青攻太原府这一路兵马,那么还不至于让乞石烈诸神奴心急如焚,毕竟,除了叶青攻太原的这一路大军外,河北东路同样也面临着虎视眈眈的宋军。再加上五京路契丹辽人的内讧,金国如今已经是四面楚歌,就差水路上再被人盯死,如此一来,就是彻底的陷入到了宋军跟契丹辽人的包围之中。
雪花与寒风打在乞石烈诸神奴的脸上,脑海里一遍遍的分析着叶青跟宋军的目的,而当想起水路时,马背上疾驰的乞石烈诸神奴,瞬间感到浑身冰凉,如同坠入到了冰窟一般。
粮草辎重已经被他刚一出真定府就抛在了身后,为了能够在第一时间赶到娘子关,从而进入太原府腹地,乞石烈诸神奴不得不抛弃步军与粮草,从而轻装前进。
距离娘子关还有数十里地时,漆黑的夜色开始渐渐消退,一夜的行军说不上快,但也说不上慢,而此时他的身后大军,因为没有在真定府得到喘息之机,此时早已经是乱了队形,如今能够跟上他速度的,不过是几千人而已。
整个大军的体力已然成了行军路上的最大障碍,如此也让乞石烈诸神奴不得不停下脚步休整大军。
雪花下一顶简易的帐篷刚刚搭建而起,乞石烈诸神奴便第一时间钻了进去,立刻找出纸笔俯首于案几之上。
双手不知是因为飘着雪花的寒冷天气而冻的颤抖,还是因为想到宋人水军可能从水路直指燕京而赶到担忧,一连深吸好几口气,都无法让颤抖的手稳定下来。
有些焦躁的乞石烈诸神奴,不耐烦的在案几上拍打着自己的双手,最后才因为心头的焦躁慢慢平息下来后,立刻提笔给完颜守道去信,提醒其小心可以宋军可能靠水路在直沽登岸,从而直指燕京城。
直沽距离燕京不过两百余里地的路程,若是宋人水军真的从直沽登陆,那么到时候既可以配合攻河北东路的大军,也可以切断完颜守道与瀛洲、莫州之间的联系,甚至是阻击完颜守道派兵驰援两州。
如果从地图上看,太原府、真定府,以及燕云十六州最为突前向南的河间府瀛洲,则是处于一条平行线上,而在三府的身后,便是其他各州以及重要的燕云十六州。
如同是金人的第一道防线一般,只要太原府、真定府,以及瀛洲有一处被宋人攻破,对于金人而言,这条连成一线的坚固防线,也就意味着将要失去作用,也就意味着宋人拥有了更多的战略进攻选择。
雪花在黎明前的夜色中继续飘舞,矗立在大地上绵延起伏的山脉,枯黄色的植被渐渐被雪花覆盖,黑色的山体依旧如是,但如今却是有着一股寂静无声的苍凉与孤寂。
太原府对于宋人同样重要,甚至对于宋人而言,太原府除了在军事上显得极为重要外,对于宋人的精神与心理,同样有着极大的优势。
当年太宗皇帝赵光义在攻下以太原为都城的刘崇政权后,从而才开始了宋廷的真正统一大业,这对于如今的宋人来说,拿下太原后,自然是用了战略与心理上的双重优势。
虽然当年太宗皇帝赵光义因顾忌太原有龙城之名,最后不得不火烧水淹,最终把龙城变为了废墟。但三年后,又在城北四十余里的地方,再次重建如今立于耶律月眼前的太原府。
而到了钦宗皇帝时,因为金人的强大,朝廷迫于压力,不得不把太原府、河间府,以及河北西路的中山府拱手让给了金人,从而使得整个中原腹地的大宋疆域,在金人眼里再没有了任何阻碍,从而使得金人能够随意南下掠夺,最终导致靖康之耻的到来。
叶青来不及带着种花家军赶到太原府城下,但信使还是追上了耶律月的大军。
黎明渐渐驱赶着夜色,雪花依旧是在空中乱舞,太原府城头上呜咽的号角声,唤醒着整个山峦起伏的大地,同样也唤醒着城内的军民,一股股紧张的战前气息,瞬间弥漫在整个太原府的上空,山雨欲来的紧张感铺天盖地的向太原府席卷而来。
而那原本应该充满了诗情画意的雪花,此刻在太原府军民的眼中,显得是那么的邪恶跟恐怖。
在耶律月对三千营的将士一声令下后,从太原城城楼上向下望,那宋军如同鬼影一样在鬼鬼祟祟的靠近城墙与紧闭的城门,一阵阵箭雨带着震慑性的警告意味,穿过空中乱舞的雪花,向下方弓着身子举着盾牌的宋军射去。
因为宋军那些投石车等攻城器械,如今还未进入攻打太原城墙的范围,所以城楼上的金人,手中的箭矢在射向那些鬼鬼祟祟的宋军时,几乎是完全不用瞄准,显然他们也知道,箭矢对于那些举着盾牌前进的宋人,并不会有多大的威胁,之所以如此,不过是提醒城楼下的宋人,他们早已经准备好了等着他们攻城。
何况,他们也需要留着力气,来对付宋人在把攻城器械推入射程范围后,在宋人真正的展开攻城时,才会推下城墙之上早已经准备好的滚石与火油等等。
所以如今那些对攻城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的鬼鬼祟祟宋人兵士,城楼上的金人显然并不会在乎。
完颜圭同样也不在乎,此刻的他还在城楼下的一间温暖的房间里,慢慢悠悠的穿戴者盔甲,丝毫不认为城外的宋军,有实力攻破他镇守的太原府。
此时城墙上的金人,在宋军鬼鬼祟祟的从城墙下开始回撤时,再一次象征性的射击了两轮箭雨,但显然没有伤到哪怕一名宋军,只是在宋军安全后撤后的空地上,留下了算是已经交战的无主箭矢。
一切都是在默默无声中进行着,城楼下的宋军并没有震天的厮杀声响起,城楼上的金兵,在最初那一阵阵长长的呜咽号角声后,在各自都进入到了自己的防守位置后,两军便开始了无声的对垒。
三千营
的将士全部撤回,银色甲胄下的耶律月神情凝重,身旁的耶律乙薛手中的弓弩举起的瞬间,两侧前方的将士,随着一声声划破清晨寂静天空的号令声下,也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弓弩。
耶律月身后的旌旗缓缓摇动,使得四周的雪花乱舞纷飞,一支支弓弩上的箭矢缓缓亮起了火光,站在城楼上望去,如同远方的星火一般,看不出任何的危险,相反倒是觉得有几分惊艳。
随着耶律月身后摇摆的旌旗突然指向前方的城楼,随着一声声放箭的号令声再次响彻清晨雪花乱舞的天空,就在完颜圭率着麾下将士准备登上城楼,看看攻城的宋军有多少人时,那一支支带着火光的箭矢,瞬间飞向了空中那些纷飞乱舞的雪花。
带着火光的箭矢与空中飞舞的雪花擦肩而过,而后无力的落向太原府城墙的脚下,一排排划过天空的箭矢,根本就没有几支能够射到城墙之上,对金人构成任何的威胁,于是城墙上的金人瞬间响起了一阵哄笑声。
正登上城楼的完颜圭,听到城墙上的兵士发出哄笑声,嘴角处也不自觉的浮现一抹轻松的笑意,脚下依旧不紧不慢的踏上台阶时,耳边突然之间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整个城墙连同他脚下的台阶仿佛都在颤抖,天空中那些原本随着自己轨迹飞舞的雪花,突然之间像是被一阵狂风扫过一般,凌乱的在空中四处逃串。
城墙下巨大的火光伴随着轰隆隆的爆炸声升腾而起,一些趴在城墙上向下望的金兵,整个脸瞬间被火光吞噬,惨叫声瞬间在城墙上响起。
“投石车进攻。”耶律月咬了咬薄薄的嘴唇,淡淡的对旁边的耶律乙薛说道。
而此时身后的旌旗则不受前方那轰隆隆的爆炸声影响,在空中继续摆动着,身后的投石车在爆炸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被推到了射程之内,如今一个个发出快要断裂似的吱呀声,在众将士的合力之下,一块块巨石被放了上去。
城墙上的箭雨与惊慌失措的惊叫声瞬间乱成一片,正登城楼的完颜圭,毫无防备被爆炸声震的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台阶上,此时被身旁的将士扶起时,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四周,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耳边响起一阵阵城墙上的混乱声与惊慌失措的吼叫声,完颜圭终于在手下的搀扶下,快速沿着台阶向城墙上奔去,只是刚刚登上城楼的那一刻,就看到前方上空发出呼啸的破空声,石碾子一般大小的巨石向着城墙之上砸了过来。
而与此同时,在耶律月的继续命令下,原本手里举着弓弩的兵士,此刻再次让箭矢燃起了火光,不同于刚才的一轮偏向城门的左前方,如今这一轮的箭矢,既有一部分对准着城门,同样还有一部分继续对准着右前方的坚硬城墙。
城墙上的金人兵士头顶上空巨石呼啸着砸了下来,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与惨叫声瞬间连成一片,油锅被打翻后的热油瞬间洒向地面,轰隆隆的巨响再次凭空而起,更为巨大的火光伴随着轰隆声瞬间拔地而起,几乎是一瞬间就升到了与城墙的高度,在空中驱赶着雪花乱舞的同时,巨大的火舌向着那些油锅翻卷而去。
城墙之上瞬间陷入一片火海之中,金人兵士手里弓箭,因为转瞬间的巨变,此时早已经无法向城墙下空空如也的城外射击,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城楼内的金兵号角声再次响起,伴随着金人将领对于手下兵士的集结,以及那凄厉的一声:“城门破了……。”
雪花依旧在空中曼舞,原本不过小小的雪花随着时间的推移,此刻已然变成了指甲盖般大小的雪花,游走于平定州的许寒,显然无法掩去自己行军的路线,而身后的金人大军已经是循着杂乱的马蹄印记,距离他不过三十余里之地。
有些焦躁的许寒,一连问着身边的属下:“如何?太原府那边有动静了吗?探子还没有回来不成?”
“还没有回来,如今不过刚刚过午,恐怕就算是第一批探子回来,也得……。”将士看着头顶上空越发密集的雪花,抹了一把脸道:“恐怕也得天黑才能够赶回来了。”
许寒看了看旁边的沙漏,北地已然是天寒地冻,若是用漏刻来计时,恐怕其中的水早就冻成冰块了,而这沙漏,自当初北伐起,就已经被叶青率先在种花家军中沿用开来,如今已然在各个大军之中沿用。
所以当许寒问将士,第一批前往太原府的探子何时能够回来时,无法计算时间的将士,只能是看着天空粗略的估量着,而许寒则是以那沙漏计时,自然也知晓,下雪天气的天黑恐怕很快就会到来。
他们只有不到一万人,在从河东南路进入河东北路后,就已经是如同大海里的一叶孤舟似的了,若是一个不小心,就很有可能被找他们的金人给围歼了。
所以他们在进入河东北路后,与其说是在大摇大摆的行军,倒不如说是在东躲西藏的行军。
没有与金人硬拼的实力,他们自然是不会选择硬拼,而他们眼下要做的便是,不管太原府会不会被攻下,他们只要能够在平定跟娘子关之间,等到金人驰援太原的援兵就足够。
当然,也没有真正去阻击人家的实力,即便是有,但也不可能是跟人家久战,终究如今河东北路还是金人的地盘,许寒自然是知道还要避其锋芒。
所以只要等到来自娘子关的金人援军后,不管金人援军会不会被他们牵着鼻子往雁门关的方向跑,他们都要在跟金人打一个照面后,立刻就继续往北“逃窜”。
至于驰援太原府的金人会不会追击他们,那就不是他们的问题了,那是人家金人的问题了,而他们则是要赶到雁门关,要么等候着耶律月出现在此,而后联合攻雁门关,要么便是等来叶青到雁门关,一同打破一道口子后,去抢那应州等四州。
耶律月提前攻太原,虽然让叶青又是无奈的叹气,但这并不影响他之前跟许寒交代的计划,当然,这一切也是因为王汝嘉跟田栎的投诚,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所以突然间富裕出来的时间,确实可以让耶律月去不管不顾、不用等他跟上就迫不及待的攻太原。
如此一来,自然是还能够让许寒在平定显得压力小一些,但显然这也是相对的,因为一旦金人意识到了河东南路,根本
没有给他们造成任何困难时,必然也是要加快速度驰援太原。
所以脑子里出现兵贵神速四字的,并非是只有乞石烈诸神奴一人,同样还有追着耶律月屁股跑的叶青与他的三千种花家军。
天色渐渐阴暗了下来,小雪花经过白天的酝酿,已然变成了鹅毛大雪,种花家军避开了所谓可能出现在雨季的泥泞湿滑,但还是没有躲开雪天的寒冷与湿滑。
大军所过后的路上依旧是一片泥泞,好在种花家军并没有粮草辎重等等拖累速度,当叶青手腕上的手表时针已经指向下午六时时,天色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随着火把发出噼啪的声音点亮皑皑白雪一片的道路,他们也不得不多撒出去一些斥候,来帮着大军探路,以免大军沿着被白雪覆盖的道路,盲目的走着走着便摔进了山崖下。
距离太原府不过剩下的二十里地,叶青足足用了小一个时辰,才赶到一片狼藉的太原城城门口,看着依稀还有火光的残破城墙,看看那已经没有了城门的城门,叶青心里悬着的大石终于是可以彻底放了下来。
眼前的景象让冒雪赶路的种花家军则是精神大振,在叶青的率领下立刻向还传来厮杀声的城内冲了进去。
斥候来回游走于太原府跟叶青的种花家军之间,当进城后的第一时间里,叶青就跟斥候联系上,由贾涉率领种花家军辅助耶律月的大军继续围剿城内的金兵,而他则跟着斥候向着太原府府衙的方向奔去。
整个太原府如今如同一座空城,除了道路上会有零星的火把外,两边的房屋建筑统统是漆黑一片,街道上更是看不到哪怕一个人影,甚至就连乞丐都看不见一个。
只有偶尔能够在经过一些民居时,能够听到门窗轻轻发出的吱呀声,以及黑影在里面飞快的闪躲的景象。
耶律月看到叶青的第一时间,先是甜甜一笑,而后便扬起了秀气的下巴,等着叶大人对她的夸赞。
而叶大人则是走到跟前,敲了下耶律铁衣那洁白如玉的额头,哼了一声道:“虽然非急功近利,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不过接下来可不能再如此冒进、不听命令了。”
“哼,金人如今只剩下一些残余,在城破的第一时间,我就已经命耶律乙薛迂回到了通往娘子关的城门处,所以你放心吧,没有一个金兵能够跑出太原府,而且雪下的这么大,抓住那完颜圭或者是完颜章,都是早晚的事儿。”耶律月得意的对叶青说道。
捏了捏那得意的脸蛋,手上的冰凉让耶律月第一时间就拍掉了叶青的手,继续说道:“若不是三千营的话,恐怕想要拿下太原府可没有那么容易,而且即便是如此,这一战我们的伤亡也会大于预期的。”
说到此处的耶律月,神色也渐渐变得暗淡了下来,这三万大军中,虽然说也有宋人兵士,但更多的是由辽人跟夏人组成,宋人几乎都是担任将领的差遣,并不会冲锋在前。
所以在惨烈的攻城进入尾声后,耶律月也不得不替那些战死的兵士感到哀伤。
叶青看着瞬间神情有些失落的耶律月,接下来的话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出来,这原本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正是因为耶律月的率领,从而使得这种利用战争来清除异己的事情,显得有些卑鄙跟下作。
不过也正是因为辽人跟夏人,更适合于这种冲锋,以及在恶劣环境下战斗的优势,所以叶青不管如何,都必须以辽人、夏人为主要大军来跟金人交战。
当然,最为重要的是,接下来可能跟金人援军发生的遭遇战,更是需要叶青用辽人以及夏人为主的大军来对付。
“让你的大军开始撤下来吧,城里还在负隅顽抗的金人就交给种花家军吧。”叶青有些艰难的开口道。
出乎叶青预料的是,耶律月则是顺从的点了点头,在让传令兵给耶律乙薛下令后,这才看着叶青道:“太原城破后,接下来是不是我就要独自前往娘子关了?”
视线落在在他进来前,耶律月一直在看的地图上,出了太原继续往东北方向,便是娘子关、真定府,往正北的方向则是雁门关以及燕云十六州的四州。
“你想要拿下娘子关还是真定府?”叶青无声的叹口气,看着那双眸带着柔情的耶律月问道。
耶律月的目光从叶青的脸颊上转移到地图上,太原府距离雁门关的距离,与距离真定府的距离几乎相等,但前往娘子关、真定府的这一路上,虽然地势因为大雪的缘故,行军的速度会大打折扣,但比起前往雁门关来说,地形地势的复杂险要程度还是要算好上许多了。
毕竟,前往雁门关就是要进入崇山峻岭中,这对于耶律月所率的大军来说,显然有些不利于行军,他们显然更适合平坦一些地形的冲锋与作战。
而种花家军人数虽然少,但因为这些年来跟叶青南征北战下来,不管是关山那般复杂险要的地形条件,还是草原上可以冲锋的作战方式,都已经完全驾轻就熟,可谓是一支真正的专门为了夺取关卡而生的利器。
“什么时候出发?”耶律月凝视着叶青那有些心疼她的目光,而后缓缓依偎在叶青的怀里。
两人身上的甲胄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油灯照耀的房间内,此时早已经是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以及偶尔传入他们夫妇耳里的惨叫声与厮杀声。
“好好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就出发。”叶青抚摸着耶律月的秀发,继续道:“但一定要切记不可再冒进,如今董晁已经顾不上这边了,而金人极有可能会放弃追击许寒,直指太原府而来,所以……。”
“所以明日我出发后,很有可能在半路上就遇到驰援的金军?”耶律月缓缓离开叶青的怀抱,穿着盔甲依偎显的是那么的别扭,没有一丁点儿的温暖,反倒是让她的脸颊感到冰冷的很。
“狭路相逢勇者胜,何况他们因为着急赶路的缘故,并非真有与你一战之力。所以你明日开拔后,不必过于急着行军,只要保证……。”叶青对着凝视着地图的耶律月说道。
房门被敲响,随着耶律月的声音,满身鲜血已经凝固在盔甲上的耶律乙薛快步走了进来:“还没有抓到完颜圭,不过已经确定了,太原府是由完颜圭镇守,完颜章则是在雁门关。”
1133 无动于衷的开封府
开封府分为皇城、内城与外城,不论是皇城还是整个开封府,依旧是效仿了西京洛阳的建制,只是如今在金人治下的破坏程度,也是颇为严重。
当年金人攻下开封府后的烧杀抢掠痕迹,虽然早已经消失不见,但当韩彦嘉、谢深甫与李心传等从临安来的官员,真正踏上开封府的土地之后,心中还是有着颇多的感慨。
那即熟悉又陌生的建筑,那一条条道路,虽然从来不曾踏上过,但如今再次踏进当年都城街巷,还是让众人内心唏嘘不已。
早已经没有了史书记载上的繁华与喧嚣,也没有了他们从上一辈,甚至是上上一辈人口中得知的一切可以相比较的建筑,就连当年徽宗皇帝所建造的园林艮岳,如今也已经是早已经消失不见,入眼之处一片狼藉。
那些当年费尽周折运送过来的奇石,当年要么被金人劫掠至燕京,一些看不上眼的则如今跟那些残垣断壁的建筑,静静地躺在杂草丛中,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雅致与意境,唯有一阵阵的荒凉直逼众人的心坎,重重的敲击着韩彦嘉、谢深甫、李心传等人的胸口,一股无法发泄的惆怅就如同那安躺在黄土中的巨石一样,沉沉的压在他们胸口。
外城、内城依旧在,但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模样儿,皇城同样如是,在叶青重新夺回开封、洛阳等地后,皇城就再一次由金人的衙署变成了禁地,但自始自终,叶青从来不曾踏足过里面一步。
庆王与开封府安抚使张奎,陪同着神色阴沉的谢深甫等人,自驿馆来到皇城时,对于眼前看不见任何动工迹象,依旧角角落落充满了原封不动的荒凉皇宫时,神色则是越发的阴沉跟凝重。
自从进入城内来,谢深甫就发现,开封府自朝廷置留都到现在已经近一年的时间,即便是开封府还无法重建出什么像模像样的东西来,但也不该是眼前这种死气沉沉、荒凉落魄的样子才是。
开封府的皇宫算不上是有多大,依照着当年洛阳的建制,同样是以文德殿、紫宸殿、崇政殿为主体而修建,如今虽然三大殿还在,但远远望去那破落的样子,以及四处还能够看到金人遗留下的影子,在谢深甫等人的眼里,显得是那么的滑稽跟让人羞愧。
“张大人身为开封府安抚使,想必对于为何到现在迟迟未能够动工,自然是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了?”谢深甫不敢得罪庆王,但他这个临安而来的臣子,质问北地留都的官员应该是不成问题。
李心传默不作声,嘴角带着一抹不屑的笑意,信步沿着宫墙踱步,而一路上一直因为李心传跟谢深甫,而左右为难的韩彦嘉,自然是只能在旁听着。
这一路上虽然说是以他为首,但他还是事事都向谢深甫跟李心传请教,正因为韩彦嘉两边都不想得罪,所以这一路上行来,他自己到底吃了多少苦头,也只有他心里最为清楚。
张奎瞟了一眼神色阴沉的谢深甫,而后又看了一眼庆王后,淡淡道:“没钱,所以没法修建。”
“没钱?户部自今年元日后就已经调拨大量的银钱、工匠等,张大人如今张口却说没钱?难不成钱都被张大人贪墨了不成?”谢深甫本就对于自己进入开封府后,张奎那漫不经心的态度有所不满。
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朝廷派来的,但张奎对于他们的态度别说是恭敬了,就是连尊重在他看来都谈不上,而加上自从进入开封后看到的这一切,以及如同孤魂野鬼所居的皇宫时,包括心头那对于当年金人暴行的怒意,在此刻是完全被张奎那漫不经心的态度给激发了出来。
“贪墨?不知道你可有证据啊?”张奎依旧是漫不经心,根本不理会神色已经越发阴沉的谢深甫。
而韩彦嘉跟庆王夹在中间,则是多少有些尴尬。
庆王自然是知道钱去了那里,而韩彦嘉则是一直记挂着,自己这一趟北地行,该如何
跟信任他的圣上交差。
“张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此有负朝廷的信任,难道张大人就不觉得羞耻吗?朝廷是对你信任才让你任开封安抚使,别忘了,本官一道奏章就能够让你罢官免职!今日若是你无法给本官一个说法,那就别怪老夫禀奏圣上……。”面对张奎的漫不经心,谢深甫瞬间是勃然大怒,对着张奎冷冷的说道。
庆王在一旁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不远处的李心传,依旧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谢深甫是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来到北地安安稳稳的走一遭,回去能够交差,他李心传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毕竟,这里是北地,是朝廷无法伸手至吏治的地方,若是都像谢深甫这般硬来,这一趟北地行还能不能回到临安,都是一个未知数了。
庆王既然站在一旁不说话,而张奎根本不在乎朝廷是否会治罪于他,所以既然敢带着他们来看这一点儿都没有动静的皇宫,那么就足以说明,在张奎的眼里,朝廷对于他的根本没有什么压力,只要身后有叶青为他撑腰,他根本就不在乎来开封府的任何官员在朝廷弹劾他。
“要不你试着禀奏朝廷?看看朝廷是否会治罪于我?不过看在你们大老远跑过来的份上,也不能让你白跑这一趟,免得你们这些蠢材,回到临安后无法交差。户部的钱粮自有他用,至于这开封府的重建,自然是要往后推一推了。当然,张某可是一文钱都不曾贪墨,此事儿庆王可以替我作证。”张奎双手揣在袖口里,大冬天的陪着他们来看这荒凉的皇宫,简直是活受罪。
而在张奎把庆王拉进来的时候,庆王依旧是显得很从容,李心传倒是心中一震,暗道难不成庆王跟叶青串通一气了不成?
“实不相瞒,在你们今日来之前,本王刚刚收到叶大人那边的消息,如今太原府已经被叶大人收复。”庆王先放出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而后接着说道:“至于修缮开封府与皇宫的钱,如今确实是挪作他用,一部分是提供给叶大人用来北征,还有一部分……同样也是受叶大人之命,全部被挪用到了解州建修葺武安王庙。”
“武安王庙?”李心传突然回头问道。
而谢深甫依旧是阴沉着脸颊:“此笔钱粮乃是圣上用来修建留都之钱财,叶青他私自挪用难道庆王也不问?就任由他如此一言独断、为所欲为不成?”
“那不然呢?难道要靠你去收复太原不成?”张奎反唇相讥道:“来到开封不问缘由便指手画脚,请问叶大人知道吗?圣上让你们来此的目的是让你们督建还是督察此事儿啊?钱粮自然是要用在刀刃上,自然,也是由叶大人说了算,而你们无权过问。”
“你……放肆,本官这就给朝廷上奏章……。”谢深甫大怒,张奎这厮的眼中简直没有王法!
“你大可以试试,若你的奏章能够出了开封府,我张奎立刻找叶大人请罪,请他罢了我这开封府安抚使的差遣。”原本双手揣在袖子里的张奎,两手往后一背,傲然的看着谢深甫说道。
“你……简直是目无法纪,他叶青不过是北地节度使,开封府的安抚使是谁来任,还由不得他叶青做主!”谢深甫被张奎那强硬的态度更为不满,根本不给他们留任何一丝颜面,同样,甚至连废话都懒得跟他们说,直接就挑明了,在北地,他们就是能够为所欲为。
“谢大人不必动怒,挪用钱粮一事儿,本王是同意了的。何况,眼下比起修建开封府与皇宫来,显然叶大人所率的大军北伐就要更为重要了。当年我朝疆域最广也不过是与金人以雁门关为界,而后来太原拱手让人后,对于我朝造成了多大的困扰与不利,想必谢大人应该也知晓吧?如今叶大人已经收复太原,而雁门关也是指日可待,甚至在元日前,拿下我朝这么多年来念念不忘的燕云十六州,都并非是痴人说梦。所以谢大人,虽然不曾禀奏圣上,
但想必圣上在置留都跟收复太原之上,也能够分的清楚孰轻孰重。”
“至于……。”庆王看了一眼谢深甫,想了下后还是继续说道:“本王虽然已经如实转达了左相史弥远跟右相留正,告知叶大人你们来开封一事儿,但如今叶大人并未回复是否同意。所以……你们如今在开封,本王建议你们不妨先不要随意说话、究责,先走一走、看一看便足矣。毕竟,若是叶大人一直没有回信你们是否可以滞留在开封前,你们在元日前就必须离开,而到时候也可以回到临安向圣上交差。但若是像谢大人这般冲动,置北地跟叶大人的颜面不顾,不问缘由的就追究责任、禀奏朝廷问罪张大人的话,本王恐怕现在就要让你们离开开封府了。”
“庆王难道也要置朝廷权威于不顾,而屈服于枭雄叶青的麾下不成?”谢深甫怒容满面,而李心传也是震惊于庆王的话语,有些不可思议的回头看着庆王。
韩彦嘉则是在一旁暗暗叫苦,心里疾呼着:早知道来北地绝非是什么恩宠,这简直就是如同下十八层地狱一般,弄不好还能不能回临安恐怕都是问题了。
“既然如此,本王倒是想问谢大人一句……依你来看,如今对于我大宋朝廷而言,是收复当年被金人劫掠的疆域重要,还是重建留都开封重要?谢大人开口闭口便是枭雄、佞臣。敢问何为叶大人在北地一言独断、为所欲为?若没有叶大人南征北战,在前线与金人生死相拼,谢大人,本王想问你一句,你可还有机会站在开封指手画脚?议论该如何建造留都一事儿?”庆王的脸颊被冻的通红,语气也像这寒冬的气温一样变得越发的强硬、阴冷。
“吃水还知道不忘挖井人,谢深甫,这里是开封,是叶大人几经生死替朝廷收复的北地,而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又要治本官的罪,又要弹劾叶大人,难道你们就真的是狼心狗肺,真的不知道感谢叶大人,是因为叶大人,你今天才有机会站在这开封,憧憬留都一事儿吗?”张奎继续揣着手,如今甚至还因为寒冷而锁着脖子,此时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开封府的安抚使,倒像是一个冻的打哆嗦的普通老百姓。
韩彦嘉在心里倒是颇为认同庆王跟那张奎的言语,但因为谢深甫以及李心传等人,是跟随他而来的,自然,他也不能够在此刻明着赞成庆王跟张奎。
谢深甫的脸颊不知是冻的,还是因为生气,面色铁青、紧闭双唇,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但面对庆王的无畏跟张奎的漫不经心,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谢深甫深吸一口气,看着庆王道:“那么以庆王的意思,我等还需等叶大人是否同意,才能够留在开封是不是?”
“不再胡乱追责的话,各位在元日前大可一直留在开封,当然,本王也希望各位能够对重建留都一事儿,提出中肯、客观的建议,但若是……因为开封还未动工,而把这一切都视为叶大人的独断的话,那么本王就只能请各位即刻启程返回临安了,至于圣上是否会问罪本王,本王到时候自会给圣上一个解释。”庆王赵恺同样是冻的有些发抖,也不由自主的在寒风中缩了缩脖子后,看了一眼张奎。
张奎立刻明白,对着庆王笑道:“庆王已经来此不下百遍了,眼下天寒地冻的不妨先回去,就由下官送他们回驿馆便是了。”
“好好好,这鬼天气也太累了,咱们往这一站都觉得寒风刺骨,而如今叶大人还要穿着冰冷的盔甲,在那北地跟金人生死相向。所以啊,李大人、谢大人,将心比心吧,没有叶大人在前线为你我遮风挡雨,又哪里会有你们站在这里感慨当年的盛世开封啊。对了张奎,库里的那些粮草钱粮,明日就赶紧送过河,给叶大人他们送过去吧,别把前线将士饿着了。”后面的话语,就是连韩彦嘉都听得出来,这明显就是庆王在恶心李心传跟谢深甫二人。
1134 风雪夜的战
雪花依旧不紧不慢的缓缓从空中落下,与远处那雪白圣洁的世界不同,眼前的平原之上一片狼籍,零落满地的尸体被雪花渐渐覆盖住本来的面目,旌旗或倒或立在无声的旷野之上,像是在对刚刚战死在疆场的兵士默哀。
零散的马蹄声打破旌旗无声的默哀后被拔起,战马的嘶鸣声响彻旷野,被雪花覆盖的满地尸体中,此时偶尔传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求救声。
无主的战马伫立在茫茫雪原上,有些茫然的望着两边远处渐渐靠拢过来的盔甲兵士,略作犹豫后,低下头嗅嗅早已经没有了生机的原主人,而后头也不回的向着那写兵士奔去。
战马的世界里没有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所以那些原本像是被遗弃在战场上的战马,随着两军停战后的传统默契打扫战场时,便有了选择站在哪一边的权利。
一些无主的战马奔向了宋人这边,一些无主的战马看着奔向相反方向的同类,略作犹豫后便与同伴分道扬镳,向着金人兵士的那边奔去。
一些受伤的兵士被搜寻的同伴在雪中找到,雪花此时也就不再显得那么可怕,强烈的求生**让此刻落在脸上的雪花,都觉得是那么的温暖。
望不到尽头的战场上两方人马足足搜寻了三个时辰之多,相继派出了不下于千人的兵士在战场上寻找同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雪花纷扰下的夜色被火把点亮,简易的帐篷内,让两方主帅在遭遇战后,开始陷入到了寒冬大雪下的僵持中。
乞石烈诸神奴并没有后退的意思,只要在此挡住宋人继续前进的步伐,他才能够阻挡叶青对娘子关觊觎,也才有机会在打赢这场遭遇战后,重新夺回太原府。
耶律月同样没有后退的想法,她相信这一场遭遇战的胜者,不管是谁,都将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赢了对面的金人,她便有可能直捣娘子关,甚至是有望拿下真定府。
“对方将领是谁?”简易的帐篷里,一个小小的火炉旁边,摘下头盔的耶律月,一头乌黑的秀发瞬间如瀑布般从头顶滑落至身后,精致的脸庞在转过来的瞬间,使得整个营帐里仿佛都明亮了几分。
耶律乙薛皱眉摇头:“一切都太快了,根本来不及查探,在探到对方放出来的斥候时,我们的先遣大军刚刚集结好,就硬来了金人的冲击,毫无章法的冲击差一点儿就彻底冲垮先遣大军的防守。但即便是如此,今日这场遭遇战,我们根本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但金人为此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谈不上赢,就算是这一战赢了,也只能说是惨胜。”
“外面大军如何?”耶律月拄着下巴,耶律乙薛既然一直在强调这一战的损伤,那么就足以说明,即便是他们放慢了行军速度,但依旧还是差些被焦急驰援太原的金人给打散。
“先遣军已经撤向了后方,如今前锋部队已经全部调防完毕,一万人的大军已经做好了随时应敌的准备,稳住阵脚了,绝不会再次就轻易的被金人的速度冲散。”耶律乙薛坚定的说道。
耶律月微微叹口气,这一路上她按照叶青的吩咐,并没有着急赶路,甚至这一路行军都是极为的小心翼翼,但奈何,对面的金人显然跟他们完全相反,他们并不在乎途中会不会碰到宋人,只在乎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到达太原府。
也正是因为金人只追求速度,而耶律月又行军缓慢谨慎的缘故,从而使得这一场遭遇战的第一战,使得耶律月险些吃了一个大亏。
好在先遣部队坚守住了防线,最终是迎来了耶律月对他们的支援,而金人那边则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在凌厉的第一波进攻开始占上风,差点儿就要打散宋军时,宋军的大军却是恰好赶了过来,从而使得原本人数就不占有优势的乞石烈诸神奴,开始由主动陷入到被动的境界,之前的优势瞬间就被瓦解,从而在战争进入到尾声阶段时,差点儿被宋人反败为胜。
乞石烈诸神奴心头充满了不甘跟遗憾,这一路的快速行军,使得他所率的两万大军已经是极为的分散,除了他麾下的三千骑兵能一直追随着他外,其余大军已经是被他远远的落在了后面。
所以当遭遇到了宋人时,乞石烈诸神奴虽然只有三千人,但因为一直都处于如同战场冲锋的态势,所以当跟对面的宋军遭遇后,几乎不需要他做什么战前的号令。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凭借着三千人的强大冲击力,眼看着就要冲破宋人的防线,打乱宋人大军时,漫天大雪中乌泱泱的宋人中军却是及时的赶了过来,从而使得他从一开始的优势慢慢化为乌有,甚至是到了最后已经反了过来,对面的宋军开始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但庆幸的是,虽然他身后的大军晚了一些,但好在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也终于赶了过来,于是两军在陷入胶着状态时,都不得不鸣金收兵,稳固自己的防线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对面宋人将领探出来是谁了吗?”心有不甘的乞石烈诸神奴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今日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就能够击溃宋人的先遣大军,而后便可以待后援跟上后,打宋人一个措手不及了,但可惜到了最后……。
一想到今日差点儿就赢下宋人,最后又让宋人逃过一劫的情势,乞石烈诸神奴就恨不得把没有跟上自己速度的几个将领,全部拉到雪地里砍了脑袋。
这一路上,虽然还遇到了宋人的一支大军,但乞石烈诸神奴一眼就看穿,这支大军根本就没
有跟他们一战的决心,自从看到自己的大军后,就开始往北逃窜,这就足以让他一眼看穿,这支宋军完全就是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拖延他们驰援太原的脚步而已。
所以派出两千人去追击外,乞石烈诸神奴便继续闷头前行,而这也恰好印证了他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毕竟,一旦被那支毫无一战决心的宋军牵着鼻子走,那么就有可能让眼前的这支宋军避开自己,从而直指娘子关。
“暂时还不知晓,但……应该不是那叶青吧?”将领在旁小心的问道。
乞石烈诸神奴皱眉,在脑海里思索良久后才道:“不像是叶青的用兵手段,而且……。”
乞石烈诸神奴深吸一口气,接着继续说道:“种花家军我见识过,若是叶青急于赶路,必定会把种花家军置于最前端,那么我们就很有可能不会在刚一遭遇对方后,就形成如此大的优势,打得对方节节败退,差点儿溃散而逃。”
“既然不是叶青,那么……大人,说不准我们还有机会。”将领看了看渐渐起风的营帐外道。
“即便碰到的是叶青,我们同样也有机会!”乞石烈诸神奴咬牙坚定的说道:“不管是谁,我都绝不会容许他们越过我这一道关卡!”
“但太原……。”将领有些吞吐道。
乞石烈诸神奴长叹口气,神色之间显得有些黯然:“既然宋人都已经到了这里,就足以说明太原已经失守了。”看了一眼旁边几个神色有些担忧的将领,乞石烈诸神奴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宋人会不会在夺取太原后兵分两路,这一路用来阻击我们,另外一路……前往雁门关是吧?”
“是,末将正是担忧会如此。何况我们在路上,已经遇见了一股宋人,他们一击就跑根本不跟我们纠缠,末将担心的正是……。”将领继续说道。
“雁门关在大山之中,眼下大雪漫天,别说是宋人了,就是我们进入大山中后,也不一定能够坚持的住。放眼望去俱是皑皑白雪、白茫茫一片,别说找到雁门关,能够在大山中不迷失方向就不错了。何况雁门关向来都有重兵把守,当年宋人据守太原,不也一样一直都没有拿下雁门关?最终还不是迫于压力,把太原等地拱手让给了我们?”
乞石烈诸神奴扭头看着外面依旧是大雪纷飞,一想到雁门关那易守难攻的地形,以及眼前这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鹅毛大雪,他的心头多少能够微微轻松一些。
在他的最坏打算中,就是眼睁睁的看着太原失守被宋人夺走,而后宋、金则是恢复到当年旧有的边界,以雁门关、娘子关等地与宋人泾渭分明。
这是他乞石烈诸神奴的底线,也是整个金国的底线,毕竟,太原等地原本就隶属于宋人,如今丢了也就丢了,何况这些年来,当初夺来的宋廷疆域如今丢失的还少吗?
只是因为太原府的重要性,才使得他乞石烈诸神奴想要保住太原府,但若是局势已经无法挽回,他们大可以后退一步,退守至娘子关、雁门关内,与宋人恢复旧制。
可叶青会满意吗?答案是否定的,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叶青再次发动了对金国的战争,他想要的绝非是只有太原一个城池,叶青的野心如今世人皆知,他要的是燕云十六州,他要的是把金人赶到关外,占据整个中原不受异族侵扰。
茫茫大雪下,寒风从山谷中呼啸而过,如同一头头凶猛的野兽一般,无情而又犀利的冲撞着叶青等三千种花家军兵士,此时火把早已经没有了作用,但好在皑皑白雪倒是能够给他们的视线指明了一丝方向。
但即便是如此,叶青依旧觉得自己此刻仿佛处于另外一个世界,就像是到了漫无边际、由冰雪构成的北极世界一般。
身上的盔甲跟里面的衣服仿佛已经融为了一体,早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暖意,硬邦邦的感觉就像是赤身**穿着盔甲在风雪天行走一般。
眉毛、胡须、睫毛,甚至是连鼻孔都变成了白色,四肢即便是卖力的活动着,但此刻却是感觉不到丝毫灵活度,仿佛腿脚都变成了冰冷的木棍一样笨拙。
快要及膝的积雪让手里缰绳另外一端的战马,时不时焦躁的扬蹄想要挣脱束缚,而崎岖的山路已经在夜色下,让不少将士手里的战马踩空,而后随着被踩踏的厚厚积雪,一同滚落到山间沟壑里。
是不是能够听到战马的嘶鸣声,以及兵士的惊呼声传来,但即便是如此,他们到现在为止,依然是没有办法找到颇为安全的避风处停下来休整一番。
贾涉刚一张嘴,还来不及吐出哪怕一个字,漫天风雪瞬间就冲着嗓子眼灌了进来,呛的人仿佛都觉得,那刚刚灌进嘴里的风雪,一瞬间就已经冲到了冰凉的肚子里。
山谷中的风显然要比旷野上的寒风还要凌厉几分,许寒在摆脱了追兵后,心情即失望又无奈。
金人像是早就猜到了他的目的一般,根本就没有死命的追着屁股跑,不过是短短两个时辰,金人就放弃了对他们的追击,任由他们进入群山之中,而后扬长而去。
许寒想要再派小股部队去引诱,但最终却是放弃了这样的想法,大雪纷纷,方向不明,如今若是再派人引诱,恐怕不等人家追上来,自己人哪怕是赶路都得损失惨重。
一处峡谷内的避风地,许寒干脆放弃了对由娘子关出来的金人的诱惑,拿着已经被寒风吹的到处是破洞的地
图,在众将士的围城的人肉墙下,借着随时都可能被风雪扑灭的火把,仔细研究着前往雁门关的路线。
而此时,即便是刚刚与宋人激战小半天的乞石烈诸神奴,依旧是毫无睡意,营帐外的狂风呼啸着如同孤魂野鬼的嚎叫声,一道人影夹杂着风雪冲了进来。
“大人,探明了,应该是……叫耶律铁衣的一个将领,这还是从战场上救下来的对面伤兵嘴中得知的,大军人数在三万。”将领冻的通红的脸颊上带着一丝欣喜,在他看来,对面的宋人统帅只要不是叶青,那么他们赢下来这一战的把握,就又大了很多。
“耶律铁衣?契丹辽人?”乞石烈诸神奴若有所思的站了起来,他并不记得叶青麾下的将领中,有耶律铁衣这么一号人物。何况叶青并非是一个会轻易相信异族之人的统帅,这么重要的一场战役,怎么会用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名字的契丹辽人呢?
他本以为与自己遭遇的,要么是钟蚕或者是墨小宝,或者是其他叶青极为信任的将领,完全没有想到,会是一个他从来没有听过名字的将领。
“是契丹辽人,据说好像还是一个女子。”将领对着满头疑惑的乞石烈诸神奴说道,不过顿了一下后补充道:“那伤兵并没有见过他们的统帅,也是在军中听到的传言,说他们的统帅实际上是一个女子,而且还是一个很漂亮的……。”
“真的就叫耶律铁衣?还有什么人的名字没有?”乞石烈诸神奴突然转身,神色不知是惊是喜,在将领愣神之际,便立刻推搡着将领道:“立刻再去问,是否那叫耶律铁衣的身旁,还有一个将领,名叫耶律乙薛!”
“是。”将领看着乞石烈诸神奴惊喜不定的神情,有些不知所措的点点头后,便又一头扎进了外面的风雪中。
此时对面宋人的探子同样没有闲着,在两方探子偶尔遭遇后,都会握着手里的弓箭、弓弩,跟对方彼此对视着,而后在寒风中僵硬的扭着脖子,就当作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般,若无其事的向着对方的大军外围跑去。
天气太冷了,他们显然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杀几个探子去立功,何况谁也不清楚自己的周遭到底有多少同伴,所以还是率先完成自己的差遣比较好。
毕竟像这种在两军对垒已经分外明了的情况下,探子的作用已经不大,而且就算是去彼此对方大营打探,也不一定就能够打探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更多的还是靠着探子的游弋,来在夜色下给大军争取休整、明日再战的机会。
寒风中摇摇欲拽的帐篷内,耶律月披着两件厚厚的皮裘,把整个人紧紧包裹在里面,蹲坐在旁边的小火炉处打盹儿。
耶律乙薛极尽小心的掀开被埋入冰冷的泥土中的帐帘一角,身后的风雪立刻就趁机钻了进来,一阵冷风夹杂着雪花瞬间席卷帐篷内,惊喜了坐在小火炉边打盹儿的耶律月。
扭过头看着侧身从帐帘处的缝隙往里挤的耶律乙薛,耶律月的脸上写满了感激的笑容。
耶律乙薛则是有些尴尬,挤进帐篷后的第一时间,就是赶紧把帐帘再次拉好,当年从辽国王城一路逃亡,投奔叶青时,虽然他们经历的环境比眼下还要恶劣,但如今既然稍微有些条件,耶律乙薛就觉得,没有必要让殿下再吃更多的苦才是。
“殿下,探清楚了,是……。”耶律乙薛深吸一口气,神色也变得凝重道:“今日与我们一战的是乞石烈诸神奴。”
耶律月把秀气的下巴从厚厚的皮裘内探出来,搁放在柔软温暖的皮裘上,精致白皙的脸蛋带着浅浅微笑,顿了下后道:“看来我们想要再进一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而后神情变得有些惆怅道:“这样寒冷的天气下,也不知道夫君他们怎么样儿了。”
“殿下,明日末将派人送您回太原府……。”耶律乙薛向耶律月建议道。
耶律月则是微笑着摇摇头,拒绝了耶律乙薛的建议:“我不能退,夫君此刻恐怕比我们还要艰难吧。”
营帐里陷入到了暂时的沉默中,不管是耶律乙薛还是耶律月,在得知对面是乞石烈诸神奴所率的金军后,其实心里头都已经很清楚,接下来很有可能将会是一场持久的胶着战,而且这一战的胜负关键,似乎并不站在他们这一边。
所以耶律乙薛才会提议派人护送耶律月回太原,而他自己则留在此,跟乞石烈诸神奴交战,毕竟,接下来将会是一场极为艰难的持久拉锯战,而且还是在天气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耶律乙薛显然是不想耶律月再吃一次当年逃亡时的苦头了。
“殿下,眼下的形势……。”耶律乙薛不死心的想要再次劝解。
“我不能离开,会影响大军士气的。”耶律月继续摇头拒绝道:“其实我们也并非是完全没有赢的把握,虽然我们后面不会再有援兵。但这般恶劣的天气下,乞石烈诸神奴想要等待更多的援兵到来,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夫君说:狭路相逢勇者胜,所以眼下与乞石烈诸神奴相对,那就要看看是他乞石烈诸神奴有一战定乾坤的本事儿,还是我耶律铁衣将一战入主娘子关!”
此时的耶律月,双眼透着深沉坚定,整个人瞬间的气势也变得不再像刚才那般柔弱,如同一把凌厉的剑一样,充满了勃勃英气与高昂的战意。
(ps:不好意思,昨天是老夫大寿,所以就断更了,之所以没说,觉得好像有些矫情。)
1135 雪后的世界
大雪在第二日的午后终于是缓缓停了下来,久违的阳光此刻斜挂在天空,却是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刺眼的绵延山脉有些无法让人直视,雪后圣洁的世界,看起来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充满意境,反倒是依旧给人一种无情冷酷的感觉。
虽然最终找到避风处的叶青,已经挺过了最难熬的时刻,也并没有人因为昨夜里那如同地狱式的恶劣天气而被冻死,但不少战马还是因为摔下山涧后,成为了如今将士果腹的食物。
宰杀失去战斗力的战马来填饱肚子,对于叶青或者是种花家军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当年在武州时,同样是风雪天,也同样是以病残战马为食。
随着一些兵士被在喝过马血,开始开朗的憧憬着要是有酒就更好的时候,一队斥候挟裹着四散飞溅的雪花,在雪地里留下一道长长的沟壑,快速奔到了叶青跟前。
贾涉从马背上跳下来时,双腿已然没有了力气,几乎是整个人摔进了厚厚的积雪中,而身后的其他斥候,显然情况也没有比贾涉好到哪里去。
被扶起来的贾涉甚至都顾不上拍打身上的积雪,双眼透着一丝兴奋的对叶青指着身后道:“大人,有人,看起来不像是金兵。”
叶青瞬间抓起来旁边冰冷的雁翎刀,顺着贾涉的手指方向望去,除了山体上刺眼的白雪之外,并没有看见其他。
贾涉喘着粗气,一盆被端过来的马血搓着脸上的雪霜,道:“拐过前方的山头,在那条直奔雁门关的山道上,估摸有百十来人的样子,行军速度很慢……。”
“好好歇息着,我去看看。”叶青不等贾涉说完,便招呼了十来个亲兵跳上马背,向着贾涉指向的方向奔去。
贾涉虽然没能够说明白他们到底查探到了什么,但叶青心头却是隐隐猜到了一些。
自他们从太原府出发到现在,已经七天的时间,而这七天里大雪几乎就没有停过,而叶青他们在进入这崇山峻岭中后,根本就没有发现过山间有任何人踏入的迹象。
这让叶青不得不去思索,难道雁门关不需要山下供给粮草吗?
他们是从太原府直奔雁门关,并没有经过雁门关下那称作管州的地方,所以以叶青猜想,贾涉查探到的一队人马,很可能是给雁门关金人守军运送补给的车队。
管州当年曾被宋人短暂的吏治,只不过那时候还是一个以兵镇为主的县,之所以被称之为县,也是因为紧邻雁门关的原因,才使得此地颇为受朝廷的重视。
而归金人之后,叶青甚至都不用去想,更名为管州后的这个县,恐怕规模也不会大到哪里去,很可能是依旧延续了其补给雁门的传统作用。
下马跋涉于厚厚的积雪中,当看清楚那一条长长的黑影时,叶青嘴角的笑容瞬间无限扩大,可谓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因为大雪的缘故,他如今还不知道该如何跟雁门关内的董晁能够接头,甚至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许寒那一路大军如今在什么地方。
而眼前的这个车队,显然就给他叶青提供了一个极佳的机会。
而就在叶青终于发现了可以救命的猎物时,许寒则是对着天空刺眼的阳光长叹,那份破烂不堪的地图放在眼前,完全无法遮挡阳光穿透而过。
无奈的他啃了一口干粮、而后随手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虽然他们没有在山中迷失方向,但如今想要到达雁门关,就是以最快的速度,也得明天晚上有可能到达了。
这里地形他们根本不熟悉,而且如今积雪满山,想要加快速度完全是痴人说梦,如此也就意味着,他们可能根本无法跟叶青会师于雁门关下。
自从进入到了河东北路后,他就已经无法在跟叶青取得联系,所有的一切都要靠心中的判断来做抉择。
但不管如何,如今的他在短暂的休整后,还是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往雁门关口赶,不管赶到那里后是提前于叶青到达,还是落后于叶青到达。
午后的阳光照耀在积雪上,让人有些因此而睁不开眼睛,但即便是如此,呜咽的号角声还是把宋、金两支大军召唤到了旷野上。
原本白雪皑皑的世界尽头,渐渐被一条黑色的“天际线”取代,随着黑色不断的前移,宋、金两支大军开始出现在了彼此的视线中,旌旗在寒风猎猎作响,步兵与骑兵的混合大军,在兵戈甲胄发出的脆响声中缓缓向前。
已然无法通过战术来决定胜负,狭路相逢之下的遭遇战,让两方统帅初次交手后,便不得不陷入到了所谓的阵地战中,而此时的面对面厮杀,显然已经不再是考量双方统帅运筹帷幄的时候,唯独只有靠着彼此强大的战力来歼灭对方,才能够取得这一战的胜利。
号角声在旷野上的悲鸣激发出来如虹的士气,今日一早赶造出来的简易工事,在此时已然是派上了用场,投石车、强力弩在牛马的拽动下,被拉入到了射程范围内,两侧则是手持弓弩与长枪的兵士,保护着投石车跟强力弩的侧翼,身后则是大量的骑兵穿梭于其中,战马不安的在雪地里刨着脚下的积雪,不过眨眼间的功夫,整个大军脚下已经是泥泞一片。
寒冷的空气下,投石车缓缓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那些石块再次被置放其中,等候着统帅的命令。
耶律月依然还是不顾天气的寒冷,并未按照耶律乙薛的意思,只穿戴上了皮裘来取暖,如同其他将士一般同样是甲胄在身,即便是整个人在马背上,都快要冻的失去了知觉,但耶律月也不得不表现出与众将士同仇敌忾的坚决。
因为耶律月这一个女统帅的决绝与坚毅,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下,都能够不动如山的立于马背之上,与他们一同与敌对战,这自然是使得宋人这边的士气得到了极大的鼓舞,看着地平线另外一方的金人,在旌旗的猎猎作响下,瞬间发出一阵阵直指苍穹的喊杀声。
乞石烈诸神奴的大军,显然没有宋人这边如此完备,因为急行军要赶往太原府的关系,所以他们的大军则是以骑兵为主,虽然在此刻的战场上,颇
为适合他们的骑兵冲锋,但奈何对方则是携带着强大的攻城器具,自然而然的就成了能够克制他们打冲锋的利器。
可眼下两军对垒的形势下,乞石烈诸神奴显然也无法后退一步,迎着寒风对自己麾下的兵士嘶吼着,做着战前的最后一次士气的鼓舞,随着金人众将士同样发出不亚于宋人的喊杀后,金人便开始了率先向宋人发起了进攻。
随着金兵的骑兵开始缓缓冲锋,随着各阶将士在黑压压的大军中,双眼通红、杀气腾腾的嘶吼着号令,旷野上空的气氛瞬间变的紧张了起来,比冬日还要寒冷的几分的杀伐意味,换件铺天盖地的向着宋人这边涌来。
短促的号角声在空气中做着最后一次的号令,身着甲胄的骑兵乌压压一片,如同一层层气势汹汹、携带着电闪雷鸣的厚厚乌云一般,带着遮天蔽日的气势,踩踏着厚厚的积雪向对方碾压过来。
耶律乙薛仰头看向身后不远处耶律月身后的旌旗,两侧的步军神情坚毅,在金人开始冲锋之时,不自觉的紧了紧手中的弓弩与长枪,原本已经快要失去知觉的躯体,在这一刻突然间变得热血沸腾,面对着金人同样是嘶吼着喊杀声。
随着金人的骑兵越来越近,耶律月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手臂,而后当在半空中做微微停顿后,在快速放下的那一霎那间,身后的旌旗瞬间便指向了前方,耶律乙薛第一时间扭头,对着攻城器具下的兵士怒喊着:“放!”
一声声带着杀气的命令在头顶上空响起,铺天盖地的石块与如椽般粗细的箭矢,携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向着冲锋的金人头顶飞去。
地面上黑压压一片的金人骑兵在快速向前冲锋,头顶上空则是宋人的箭矢与石块,在第一时间遮住了头顶的阳光。
一块块大石从空中砸向正在冲锋的金兵,瞬间金人的骑兵便是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于耳,如椽的箭矢要么钉在了雪地上,要么穿过马腹带出一片雪花,在战马吃痛扬蹄嘶鸣时,鲜血瞬间洒向积雪上,在融化着积雪的同时,也飞溅出一片片诡异、血腥的画面。
“两翼、冲锋。”乞石烈诸神奴微微皱眉,第一波的冲锋被敌人粉碎乃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所以当宋人的石块、箭矢从空中落下时,原本的两翼骑兵依然开始缓缓呈扇形展开,向着宋人的两肋冲了过去。
“冲锋,直取中军。”耶律月冻的有些发白的嘴唇淡淡的说道。
而此时的雁门关处,叶青等将士终于是找到了可以暖身的美酒以及其他食物,山坳处近两百人的民夫被十名种花家军看守在一处,一片片被劫持下来的牛车困守在原地打转,不安的看着眼前的一群人,对它们所拉的货物进行着掠夺。
民夫最终被叶青下令赶下了山,而叶青与种花家军中他的两百亲卫,此时已经成了给雁门关运送粮草的民夫。
跟贾涉交代了几句后,叶青便亲自率领着两百亲卫,而后赶着与他们人数相差无几的牛车,缓缓走向了通往雁门关崎岖山道。
1136 雁门关
雁门关被称之为天下第一险关,自然是有着它独特的防御地理位置,以及那易守难攻的防御城墙。
随着雁门关的轮廓进入叶青等人的视线,已经略显疲惫的两百来人,望着那雄伟壮观、气势磅礴的雁门关城墙,在斜阳下俱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冰雪覆盖后的雁门关有着一种独特的美跟厚重,即便是他们如今距离雁门关还有一大段的距离,但那随着山势绵延起伏的高大城墙与烽火台,以及那城门上面的敌楼已经是尽入眼底,时不时能够看到城墙上兵器反射的明亮光芒,都给叶青等人一股扑面而来的巨大压力。
想要以三千人加上许寒的一万人来攻关,叶青在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脚下湿滑的道路根本不适合战马前行,呈v字型的山道上宽下窄,堪堪能够容纳一辆牛车通过的狭长道路,大军根本无法形成队形通过,更别提能够抵达那厚重的城墙之下了。
而随着他们继续向前,就连那驮车的老黄牛都开始费力的哞哞叫着,沉重的车轮陷入湿滑的雪地中,加上这种能够累死牛的极长缓坡,对于人跟畜生来说都是一场对耐力的极大考验。
眼前复杂的地势山道,还是雁门关面向南方的地形,与其他人一同推着打滑的牛车卖力的前行,叶青如今依旧难以想象,雁门关面向北方的那一面,地形地势又该是如何的复杂跟险要?
据说在面向北面的方向,因为要防止牧族人的骑兵轻易通过,在复杂险峻的山道上,还设置了大小石墙不下三十座,以此来阻击牧族人骑兵能够在关隘前发起速度的优势。
整个雁门关如同一个小城一般,东西城门相对而言地势比较缓和,城门也相对南北城门要宽敞一些,但即便是如此,当东城门打开时,叶青他们距离城门还有数百步的距离。
或许是因为一连好几天大雪封山的缘故,所以也使得镇守雁门关的金人,在看到从山下运送上来了粮草车队时,并没有怀疑叶青等人的身份。
从那些真正民夫手里抢来的路引与腰牌,在金人将领胡乱的翻看了一下,便开始命令一同跑出来迎接物资的金兵,帮着把众多牛车一同拉进了雁门关内。
一身民夫装扮的叶青等人,跟随着守将牵着牛车便这般轻松的进入到了雁门关内,而后在金兵的带领下,绕过那练兵场与营房,向着更为靠东南方向行去,不过在这之前,牛车上的酒肉已经被金人守将私自卸去了很多。
叶青看着那守将熟练的命令手下搬送,唯唯诺诺的站在一旁也不敢多言,直到人家挥手之后,才带着被拦截的几辆牛车,向已经走出老远的车队追去。
而当一辆辆牛车,终于在伙房与所谓的仓库门前停下后,叶青等人此刻才有机会打量这让他魂牵梦绕的雁门关。
雁门关显然并非是只有雁门这一道关卡,在它的东西两侧同样有两道军事关隘,依靠着城墙与城堡连接在一起,从而形成了一个周长达到了二十多里的城池。
如今叶青等人,不过还是位于雁门关的外围,距离雁门关真正的防御核心,还有着不小的距离,但从中也可以看出,此处显然如同是金人的后勤要地,在背后支撑着前方的所有的防御工事。
随着斜阳渐渐没入远处的山峰中,数十辆牛车上的粮草物资也被全部卸下,当叶青正准备再去找守将来办理交接文书时,一个鬼鬼祟祟的伙夫直直向叶青撞了过来。
第一反应刚想要躲避的叶青,愣了一下后还是选择了站在原地不动,而就在那低着头的伙夫快要撞上他时,突然之间抬起了头,满脸胡须的董晁看着一脸震惊的叶青,微微一笑后道:“我带您去办理交接手续。”
叶青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弯腰拍了拍了这一路行来,早就已经湿透的长袍,对着亲兵交代了几句,示意他们把牛车赶到金人指定的地方后,这才跟着董晁离去。
这里并没有多少金人把守,显然到如今,身在雁门关的金人,如今还不知道太原府已经失守,所以使得他们的防御重点,依旧是放在靠北的方向。
天色早已经黑了下来,原本一直有些提心吊胆的叶青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四下无人后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当起了伙夫?”
“大人,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吧。”董晁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便开始说道:“自下雪后,我就从朔州赶了过来,雁门关外一旦下雪,几乎就不可能仅靠外力攻下,所以我便混了进来,希望能够里应外合。”
“完颜章在哪里?你现在有多少人在这雁门关内?”叶青默默点点头,这一路行来,他也已经深切体会到了雁门关的易守难攻,而董晁在这一带混迹多年,自然是比他要熟悉所有的一切。
“完颜章在前方中军营,这里只是象征性的有人把守而已,穿过前面那道几道城门,再向前大概两里地的样子,才算是真正进入到雁门关的腹地,而所有的金兵几乎也都是聚集在那里,如此一来,不管是南还是北发现敌情,他们都能够在第一时间赶过来。”夜色下,董晁指着远处那随着山势绵延起伏的黑乎乎长城说道:“金人虽然治城不行,但在建造关隘上倒是没少下功夫,如今这些城墙可谓是四通八达,就连东西两侧的关隘也已经被打通。如今不管是那边出现险情,他们都能够在第一时间通过这城墙去驰援。”
叶青望了望四周,夜色下的雁门关内显得极为冷清,加上此处并非是真正的腹地,所以当叶青他们进来时,自然是也根本看不到多少驻守的金兵。
“难怪在还没有进城时,还看到城墙上有金人把守,但进来后却是没有人了。”叶青有些恍然大悟的说道。
“今日雪刚停,天气又这么冷,金人也不愿意冒着寒冷巡防,所以城墙上的守军比往日要少了很多,只有几处重要的烽火台跟敌楼上置有守军,一个时辰一换防。”董晁向叶青介绍道,而后看着叶青手里的文书,指点了几句后道:“这是两块碎银子,一会儿交给守将,如此一来,他们或许就会因为大雪的缘故,会让你们在这里多停留两日,若不然的话,我怕他们会让你们明日一早便离开。”
两人一边说一边向前行走,而随着越发接近那两排简单的营房,人声也渐渐变得嘈杂了起来,夜色下已经点燃了篝火,酒香也开始在空中弥漫着。
跟随着董晁沿着墙角继续往前,在一间亮着灯光的房间门口,董晁示意叶青自己进去,而他则是在外面守护着。
随着叶青手持文书在掀开厚厚的门帘走进去,刺鼻的酒味瞬间就向叶青迎面而来,一名已经喝的脸色通红的守将,斜斜的靠在椅背上,看着憨笑不已的叶青,含糊不清的问道:“你是谁?怎么是个生面孔?”
“雪大,路不好走,老爹便让小的带人进山。”叶青依旧是站在门口,在没有那将领的命令下,自然是不敢凑上前去。
何况,按照董晁的猜测,原本以为里面只有守将一人,如今里面则是五个人,那两块碎银子自然是需要不露声色的只让那守将看到才好。
所以在那守将不说话,只是带着不屑的笑容看着他时,袖袋里的两块碎银子,已经被他不知不觉的包裹在文书中。
“生的一副好身板,干这活儿有些委屈了,有没有兴趣从军啊?到时候你也就不像现在这么辛苦了,也就能够跟我一块吃香的喝辣的了。”守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向叶青招了招手,示意其上前来。
即便不是因为借着粮草车队进入雁门关,此刻叶青的形象也是颇为狼狈跟憨厚,胡须多日以来不曾刮过,此时也已经是被满面胡须遮住了小半张脸,整个人看起来脏兮兮的。加上那一
身早已经分不清楚颜色的长袍,赶着牛车在雪地里走了小半天的时间,从而使得此时的叶青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形象憨厚,只是比平常百姓要显精壮的壮汉一般。
文书夹杂着碎银被叶青轻轻的放在桌面上,文书自然而然的打开,露出里面的银子,守将的目光瞬间变得明亮了许多,满意的点点头后,看着叶青那双满不满茧子、满是污垢的手,终于是彻底放下了心中本就不多的警惕。
几块为数不多的碎银,这是常常给他们运送补给的的规矩,看着叶青如此娴熟,显然是在出发前他那老爹早有交代,于是懒懒道:“好,明日我签字后你再来取,大雪漫山你们也不容易,不妨就在此多停留几日,待雪消的差不多了再回去。”
叶青登时双眼一亮,神色欣喜的对着那守将点头哈腰的连连称谢,而后在看到那守将赶苍蝇似的挥手后,转过身对着旁边几个金人憨笑着点头匆匆打招呼后,便离开了房间。
并没有引起守将的疑心,这让走出房间的叶青大松一口气,寒冷的空气让他刚刚在房间内感受到的温暖,瞬间消失殆尽,找到一旁等候的董晁后,两人看了看那热闹的篝火跟十几个手舞足蹈的金人后,这才向着偏僻的伙房方向走去。
而此时在耶律月跟乞石烈诸神奴交战的这一边,持续了小半天的战争也已经结束。
如同第一次遭遇战过后一般,此刻零星的火把再次出现在堆满了残肢断臂的战场上,断了腿的战马早已经放弃了挣扎,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听着旁边的主人发出微弱的痛苦呻吟声,或者是因远处的偶尔划破夜空的惨叫声,无力的躺在雪地里转动着眼珠子。
寒冷的空气凝固着所有的一切,从而也使得那些并未被敌人杀死的兵士,最终却是被寒冷快速的夺走了性命。
旌旗与生命力顽强的兵士被打扫战场的兵士带回去疗伤,而相比昨日里要残酷的是,那些已经无法挽救,但还未完全死去的兵士,要么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离去,要么便是一遍遍哀求着同伴,给他们一个痛快。
耶律月的眼神依旧是坚定无比,指挥了小半天的战争并没有让她感到疲惫,这一刻的她,心底里的战意甚至是比刚一交战时还要高昂。
今日一战虽然损失依旧惨重,但相对而言,乞石烈诸神奴的伤亡比他们还要来的惨烈,甚至如今,耶律月都怀疑,乞石烈诸神奴是否在明日还有一战之力。
所以让耶律月蠢蠢欲动的是,是否要在今夜决定,对金人发动一次夜袭,从而彻底打散金人残存的战斗力。
双手因为心头的纠结犹豫时张时合,她很想要夜袭一次乞石烈诸神奴,但眼下大军是否还有力气再战,同样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她心志坚定无比,但并不代表麾下的将士也能够如他一般。
就在耶律月纠结的时候,耶律乙薛的声音则是在帐外响起,随着耶律月应了一声后,厚厚的帐帘被掀开,只见几个将领在耶律乙薛的带领下快步走进营帐内。
有些惊诧的看着眼前的七八名将领,其中并没有夏人将领,除了耶律乙薛以及其他两名辽人将领外,其余五人则都是宋人将领。
此时一个个神情肃穆,眼神坚毅,看着卸甲后披着皮裘的耶律月,最终几名将领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由耶律乙薛来向耶律月建议:今夜突袭金人大营。
原本神情惊诧的耶律月,此时的神情变得格外震惊,但看着眼前的几名将领,心头瞬间也明白,为何在这几个人当中没有出现夏人将领了。
显然,在今日这一场鏖战后,夏人已经或许是开始变得怯战,也或许是已经无力再战。
但耶律月更愿意相信是前者,当年在大辽时也曾经跟夏人交过手,虽然不像今日这般惨烈,但最起码夏人的战斗力,绝非是她今日所看到的这般。
而眼前除了宋人跟辽人外,竟然无夏人将领的身影,足以说明,相比起同样是亡国的辽人来,因为她耶律月在军中的存在,才使得辽人今日会一直这般晓勇,而至于夏人,除了李安全不在外,恐怕也跟对于宋人不愿意更多的卖命有关。
“为什么?”耶律月并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的问道。
几名将领相互对望一眼,他们的出现,除了让一军统帅知道,他们还有余力继续再战外,也是为了告诉耶律月,今日鏖战过后,夏人显然已经不像一开始那般愿意卖命了。
“因为有些人不同意偷袭金人。”众将领中,还是由耶律乙薛来回答道。
耶律月微微叹口气,继续整个人缩在椅子上,看起来是那么的柔弱跟无助,静静地想了片刻后,道:“你们有何建议?”
耶律乙薛为首的将领俱是神色一喜,而后面对这个全军的统帅,开始出谋划策了起来。
而耶律月的心神,则是在众将领七嘴八舌的时候,开始思考着该如何震慑夏人。
耶律乙薛等人今夜请战,除了因为今日一场鏖战后,两方无论是士气还是伤亡都超乎了想象,恐怕还有就是,在帐内的众将领,更为担心明日若是再战时,大军恐怕会因为夏人的懈怠而出现军心士气不稳,从而葬送如今的大好形势。
这边在出谋划策着夜晚该如何偷袭金人,而乞石烈诸神奴,今日一战也暴露出来了兵力不足的知名弱点,若是与对方兵力相当,即便是没有那些投石车的兵器,乞石烈诸神奴也有信心能够击退对方。
但无奈的是,他为了能够更快的早日到达太原府,所以从一开始就选择了轻装行军,即便是在真定府时,他也并没有打算哪怕是带上重骑兵。
所以兵力上的不足跟兵器上的差距,让他今日在面对耶律月时还是吃了不小的亏,甚至明日是否还能够跟宋人再来一次像今日这般规模的战争,他心里都是一点儿底没有。
众多将领的提议中,除了各种迂回、伏击的策略外,自然也会有人提出,宋人会不会在今夜偷袭。
“挖掘防御工事……。”一名将领想出破解之道说道。
而乞石烈诸神奴则是微微摇了摇头:“外面天寒地冻,何况又是晚上,想要在一夜之间构筑出防御工事,宋人的斥候一定会察觉到,何况他们也不会给我们这样的机会。不过……。”
乞石烈诸神奴微微沉吟,眉头紧锁,眼下不是他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这一战的时候,叶青行踪不定,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叶青到底在哪里,而且更为要命的是,在平定遇到的那股宋人,如今同样是不知所踪,若是自己一昧的在此跟耶律月消耗下去,指不定叶青或者是那股宋人,突然之间就会从自己身后冒出来。
太原已然失守,如今又被耶律月挡在了半道不得前行,叶青行踪不定等等因素,让乞石烈诸神奴不得不站在更高的高度来从大局考虑,当初最坏的打算便是,跟宋人重回当年的疆界之线,那么他如今就不该在无法打败耶律月这支大军时,还一直继续跟耶律月死磕。
“立刻派人构筑工事,记住,挖的深不深不重要,挖的宽不宽同样不重要,最为重要的是,一定要闹出惊天动地的响声来,最好是让耶律月知道,我们在构筑防御,就是为了防止她夜晚偷袭。”乞石烈诸神奴站起身,对着几名将领命令道。
待所有人斗殴离去后,原本神情坚毅的乞石烈诸神奴,神色瞬间变得怅然若失起来,对着空落落的帐篷长叹一口气,眼下他不得不以大局为重,而是跟耶律月在此一争长短。
耶律乙薛并没有随着其他将领去谋划晚上的偷袭,连同两个宋人将领都被耶律月留了下来,随着耶律月的亲军在帐外集结后,帐篷内换好了一身甲胄的耶律月则缓缓走出了帐篷。
火把的照耀下,此时的耶律月显得是英气勃发,甚至那头盔下面精致的脸颊,此刻看起来仿佛都带着淡淡的杀气,跟刚刚在帐篷内还未着甲时那柔弱无助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耶律乙薛,以我的命令,立刻去集结夏人所有将领来此。”耶律月清脆的声音在寒夜中,同样显得有些冰冷。
随着耶律乙薛离去不久后,远方便响起了稀疏的脚步声,除了有数的几个夏人将领跟随着耶律乙薛等人过来后,大部分的夏人将领则是要么以受伤、要么以太累等等借口为由,拒绝着耶律月对他们的召集。
两百名亲军以及其他将领的注视下,耶律月的目光缓缓扫过这几个跟随耶律乙薛过来的夏人将领,而后淡淡的低头说道:“带路,前往不愿意前来的将领所在的帐篷。”
耶律月的声音虽然很轻,但不管是耶律乙薛还是其他将领,或者是那几个夏人将领,都从那淡淡的清脆声中,听到了一股不同往常的味道,甚至是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杀气。
像是一排排房屋的帐篷空地处,时不时传来喧嚣吵闹的声音,而一些没有跟随耶律乙薛前往耶律月帐前的将领,此时则是在自己的手下面前得意洋洋的叫嚣着,认为那个柔弱的女统帅一定会前来求自己的。
甚至一些人则是大声说道:“凭什么让一个女人当全军统帅,凭什么不能让自己当统帅?今日自己可是砍了十三个金人的头颅,而且还斩杀了好几屁战马。”
就在众人嚣张的议论纷纷时,耶律月在亲军跟耶律乙薛为首的几名将领的簇拥下,缓缓出现在了那几个将领的身后。
众多夏人兵士,看到耶律月等人突然出现后,瞬间都是敬畏的缩了缩脖子,而后要么已经偷偷跑进了帐内,要么便是低着头站在原地,脸上原本的笑容此时也是早已经消失不见。
耶律月虽然是一介女流,但如今在军中可以说也已经建立起了她身为统帅的威望,自从渡过黄河以后,耶律月就开始不知不觉的在大军中树立她的威望,而通过攻取太原府,以及今日与昨日跟金人的交战,耶律月也同样是显示出了她身为统帅,率兵作战的才华。
不论是攻城战还是遭遇战,亦或是今日的阵地战,在耶律月的统帅下,显然都取得了不俗的战果,同样也足以让整个大军为之信服。
但显然,这其中自然还是有些人不会那么服气,何况他们当初还曾受过李安全的蛊惑,所以在大军中,一直以来都被耶律月视为了不稳定的因素,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来整顿这些人。
看着自己眼前的众将士,一个个突然之间不再说笑,甚至还有人鬼鬼祟祟的往后退,双眼中流露出了敬畏的目光,几名没有前去统帅营帐前的夏人将领,在看着几个心腹用眼神向他们示意外,开始缓缓的转过身,望向了众人簇拥下一身银色盔甲的耶律月。
“末……末将见过铁衣将军……。”几名夏人愣了愣,而后急忙向耶律月行礼。
“为何不去帐前集结?”耶律月缓缓向前迈进两步,身后的耶律乙薛便立刻跟上两步,自始自终保护着耶律月。
“这……今日一战末将有些累……。”面对耶律月那凌厉的目光,其中一名夏人将领开始变得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旁边的一个夏人,撇着不屑的嘴角,在耶律月问出后,就扬起头望着夜空,不屑道:“今日老子累了,大晚上的太冷了,不想去。这样你满意吗?”
耶律月转移视线,看向这名夏人将领,神色依旧是极为平静:“今日一战,每一个人都很累,但比起那些战死的同袍……。”
“同袍?”夏人将领依旧是仰望着天,仿佛耶律月根本不屑一顾道:“老子是夏人,如此帮宋人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今日一战老子也没少出力,手下的将士也没少死在沙场上。怎么,难不成还想要老子晚上也给你卖命不成?还是说……。”夏人将领此时才缓缓低下头,眼神带着一丝挑衅,看着神色平静的耶律月,突然嘿嘿一笑道:“怎么,难不成你想召集老子过去给你暖被窝……。”
“放肆!”耶律乙薛在耶律月身后怒道,一只手便立刻向自己的腰间的刀柄摸去。
只是耶律月的动作显然比他更快,不等耶律乙薛的手碰上刀柄,耶律月已经拔出了耶律乙薛腰间的刀,刷的一声,寒光在火把的照耀下闪过,夏人将领也只是觉得眼前一花,而后便是脖子一凉,耶律月手里的刀已经稳稳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冰凉的刀锋沉稳有力,紧紧贴着夏人将领的脖子,而此时原本还歪着脖子的夏人将领瞬间一个激灵,显然,他没有想到,耶律月拔刀、出刀,以及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一系列动作,竟然是如此的干净利索。
“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耶律月的声音跟神色依旧平静,只是此刻语气中的杀气,即便是那些唯唯诺诺的兵士都能够深切的感受到。
“我……。”夏人将领的眼睛写满了惊惧跟恐慌,一时之间面对耶律月那平静的双眸,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只是这名夏人将领,甚至是其他夏人包括一些宋人将领等,都没有想到耶律月出刀竟然如此快如闪电,这与他们心中想象的根本不一样。
而此刻,随着耶律月手里的刀稳稳的架在了夏人将领的脖子上,其他夏人将士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忐忑,一个个有些不安的偷瞄着耶律月,或者是第一时间便把头深深的低了下去,生怕此刻动怒的统帅会拿他来泄愤。
夏国已经亡国好几年,即便是这些夏人是李安全背地里招募的,但如今对于已经亡国的夏国,并没有多少种程度,再加上被李安全带进宋军,特别是再加上经过这几战后,众人此时其实在军中,已经很难再分清楚夏人、辽人或者是宋人。
当然,任何事情显然都非绝对的,就如同耶律月在军中建立了威望,但依然还是有个别人不服一样。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不论你是夏人还是辽人还是宋人,如今都是叶青叶大人麾下之将士,都是我耶律铁衣之军中同袍。任何一名将士战死疆场,我都跟各位同袍一样心痛,但……这并不是你一个将领违抗军令的借口。本将军召集你等,更是为了能够让我们的将士在接下来的厮杀中减少伤亡。而你身为将领,即目无法纪、又以下犯上,视军法为无物,若今日不治罪于你,本将军以后又该如何统军!”此时的耶律月,在耶律乙薛的眼中变得分外熟悉,仿佛又看到了当年身在北府的那名威严与尊贵的铁衣将军一般。
不等那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夏人将领说话,耶律月环视一周在旁的其他夏人,看着自己的话语,并没有因此而激起其他的抗议跟议论,反而是让众人变得一个个神情严肃时,耶律月心中更是坚定了以这名夏人将领再次立威的决心。
冷冷的环视一周的后耶律月,清脆的语气此刻听起来却是让人心生敬畏:“即日起,若是再有不从本将军之命者,违抗军令、以下犯上,便是此下场!”
话音刚落,耶律月手里的刀便飞快的划过那夏人将领的脖子,火光下,鲜血瞬间从踉跄着脚步的夏人将领脖颈间喷溅而出,难以置信的看着耶律月竟然真的敢当众杀了他。
一手飞快的捂着脖子的伤口,一边踉踉跄跄的往后退去,而他身后的那些夏人,在他踉踉跄跄的倒过来时,在耶律月的注视下,竟是无一人敢于上前搀扶,而是在那夏人将领倒地的瞬间,面无表情的飞快向两边躲去,看着那名将领倒地挣扎了一阵后便不再动弹。
(ps:战争场面就算了吧,我真来不了,不好意思啊,多担待啊,多脑补啊。哈哈哈……。这一大章……看的累吧?)
1137 算计
这一夜,耶律月在军中众将士面前立威,从而使得整个大军,真正被耶律月掌握在了手里,完全可以不论何时、何地,都能够如臂使指的指挥这一支大军去作战。
所有的将领再次被集结到中军帐前,而撒出去的斥候也已经开始陆续回报,金人那边挖掘壕沟、设置绊马索等防御工事。
显然,乞石烈诸神奴也已经猜到了,在宋人人数占据优势、今日一战又微微占据上风的情况下,宋人很有可能会借着高涨的士气乘胜追击。
只是此刻听到消息后的耶律月,神情倒是显得有些惆怅,当夏人将领也加入进来开始商讨着,今夜该如何偷袭,他们愿意为铁衣将军卖命之时,耶律月则是望着清冷的夜空微微叹口气,对着耶律乙薛道:“不必了,今夜不必偷袭金人了,斥候也都撤回来吧,夜晚巡防同样取消,让众将士好生休整一夜吧。”
“殿下……。”耶律乙薛有些不解,而其他的将领此时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何耶律铁衣突然间就改变了主意。
“照我的命令去做便是,耶律乙薛留下,其他人立刻回各自大营。”耶律月淡淡的说了一句,而后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进入了营帐内。
今夜刚刚当着众将士的面杀人立威,此时耶律月那矫健的身手以及威严霸气的形象,依旧在众人脑海里盘旋,所以面对耶律月的突然变卦,虽然众人不解,但却是没有一个敢在当面质问耶律月。
耶律乙薛回头,看着一个个望向他的将领,只好无奈的耸耸肩膀道:“既然如此,那么大家就按将军所说的办吧,我也不敢违抗军令不是?”
违抗军令四个字,让众多将士不自觉的跟着急忙点头,今夜见识到了统帅杀伐果断的一面后,此时众人的心头都已经隐隐生出对这位统帅的一丝敬畏,哪里还敢不照着耶律将军的话去办差。
没人知道耶律月留下耶律乙薛后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过耶律乙薛也并没有在中军帐内多做停留,而后便匆匆走出了中军帐。
一夜的寒风在天色蒙蒙亮时终于冻醒了白茫茫的大地,整个宋人大营这边按照耶律月的命令,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大营内的各个帐篷,也因为一大清早的命令后,以及一整夜的休整后,显得格外的轻松,完全没有了昨日那般紧张到凝滞的杀伐气氛。
斥候在清晨再次恢复了常态,在整个大军吃完早饭时,已经陆续开始有人禀报金人那边的情况。
众将领再次被耶律月集结到了中军帐前,但在这些人中,却是少了耶律乙薛的影子。
众将领面面相觑之余,却是没有人敢上前去问,今日一清早极为反常的穿了一身黑色甲胄的耶律月。
一身银色甲胄的耶律月的英姿飒爽的形象,显然已经自昨夜后深入人心,而今日一身黑色甲胄的耶律月,则是与众将士心中那个英姿飒爽的统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的耶律月被黑色铁甲包裹着柔弱的身躯,但却是没有人敢小看这个军中女统帅,毕竟,今日在众人面前判若两人的女统帅,整个人的气势看起来显得更加让人敬畏跟高不可攀。
而更让众将士赶到惊掉下巴的是,耶律月在把他们集结起来后,并没有做今日继续跟金人交战的动员,而是在环视过他们每一个人后,竟然下令让整个大军拔营。
耶律月的命令瞬间在众将士之中引发骚动,众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这道有些不合乎情理的命令。
耶律月也不说话,静静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亲兵,已经在拆除自己的军帐,而就在此时,则从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两名宋人将领在数十名兵士的簇拥下,飞快的向他们这边奔来。
不等靠近整个人人群,两名将领便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对着耶律月行礼后,便立刻禀报道:“大人,如您所猜测那般,此时金营已经全部空了,一个人都没有,看来是连夜后撤了。”
随着这名将领的声音在众将士耳边响起,不少人开始再次纷纷议论了起来,一些人则有些不可思议的惊呼着金人竟然撤了,一些人则是仰天长叹着可惜,早知如此,就不该在昨夜减少斥候,如此一来,说不准还能够追着想要后撤的金人痛打落水狗。
耶律月自始自终保持着微笑,众将士的惋惜与叹息一一被她听进耳里,但不过片刻,随着耶律月再次环视众人后,整个将领群瞬间又再次安静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数十人终于再次安静下来后,耶律月轻咳一声后,神色变得比刚才要严肃了很多,语气也开始变得凌厉了起来,一道道命令被她亲自下达给眼前
的众将领。
谁应该立刻率兵去追击,谁应该留下善后,谁来负责粮草辎重等等,在耶律月那清脆急促、不容置疑的声音下,井井有条的进行着,每一个被耶律月点名的将领,丝毫都不敢耽搁跟疑问,俱是立刻按照耶律月的命令忙了起来。
众人虽然心头都有疑惑,耶律乙薛为何突然会消失不见,但显然并没有人敢去问昨夜杀人丝毫不手软的耶律将军。
而此时的耶律乙薛,自昨夜从耶律月的帐内出来后,便立刻率领了三千人,极尽小心的绕过了金人的防线,从而在清晨来临前终于北上近三十里地后,在一处适合打伏击的地方埋伏了下来。
按照昨夜里耶律月的吩咐,在不惊动整个大营,以及金人那边的情形下,耶律乙薛可以率更多的兵士连夜赶抄,在前往娘子关的路上伏击可能后撤的乞石烈诸神奴。
而如今耶律乙薛身后的三千人,已经是昨夜里他在不惊动其他将领的前提下,能够带出来的人数极限了,何况,这还是建立在,耶律月昨夜里撤了不少大营内的巡防后才做到的。
若不是耶律月连自己大营里晚上的巡防都撤走了大半,耶律乙薛恐怕能够带出来一千人就算是不错了,但这一千人,想要成功伏击可能后撤的乞石烈诸神奴,恐怕是远远不够的,即便是如今麾下三千人,耶律乙薛都觉得有些不保险。
此时埋伏在满是积雪的荒芜树林中的耶律乙薛,脑海里依旧是思索着昨夜里耶律月的一道道命令,他不清楚耶律月是如何判断出,昨日一战后的金人会在昨夜做出后撤的决定,难道就是因为金人大张旗鼓不加掩饰的修筑防御工事吗?
而耶律月撤下了斥候,甚至是撤了大营内的大半巡防,除了让自己率兵离营时不惊动自己人,是否还有别的目的呢?
耶律乙薛的脑海里有着很多的疑惑,甚至是包括,即便是如今他已经找到了一处适合打伏击的地方,但他也不太确定,昨日里骁勇善战、视死如归的金人会在今日突然后撤。
与他脑海里存有疑惑的还有如今率兵后撤的乞石烈诸神奴,昨夜里宋人的大营处处都透露着古怪,不单是前往自己这边的斥候减少了,甚至就连大营内的巡防都减少了很多,从而使得他自己派出去的探子,在昨夜里都能够比以往更加深入了近两里地的距离,去查探宋人大营的种种举动。
所有的一切都显得不合乎情理,宋人的大营安静的让他心虚,甚至在他看来,这一切更像是耶律月的精心设置的陷阱,是为了引诱他在昨夜里偷袭他们的大营。
想到此处的乞石烈诸神奴,嘴角不由的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若是昨夜里耶律月也是在防备着他偷袭,那么自己可就要让耶律月失望了,想到此处的他,心头甚至是更加的得意,甚至他很想看看,当耶律月在今日率领着大军突袭到自己的营地时,看到空无一人的营地后,脸上的神情是不是会很精彩呢?会不会对着空无一人的营地怒骂自己太过于狡猾呢?
探子在前方查探着回娘子关的道路,原本脚下应该平整的继续早已经被踩踏的一片狼藉,而乞石烈诸神奴一路行来,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只是当他率军开始穿过一片山涧时,看到脚下原本应该跟这一路撤退时,一样狼藉的道路不知何时变得竟然不像之前那么狼藉凌乱时,乞石烈诸神奴的心头瞬间升起了一丝的不安感。
自从后撤到官道时,他就撒出去了不少查探回娘子关的斥候,自然是为了防备宋人会不会迂回埋伏在他前面,以及前两日在他们在赶到平定府时,遇到的那股宋人会不会拦住他们的去路。
所以当踏上凌乱泥泞的官道时,乞石烈诸神奴对于眼前官道上的狼藉,虽然有些疑心,但因为自己派出斥候在前,那么也就使得这路上的凌乱泥泞有了合理的解释。
而眼前直直的官道上,两条长长的战马经过后留下的蹄印,如同沟壑似的那么的明显,其他地方的积雪则是依旧平整,与这一路上的整个路面都凌乱不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中计了……。”乞石烈诸神奴心头一震,急忙回头望向左侧那边容易埋伏大军的山林。
此时的乞石烈诸神奴,终于想通了心头的疑惑,为何昨夜他派探子前往宋人大营时会那么安静,为何宋人要撤走大多数斥候,原来耶律月如此做,并非是为了收缩兵力来伏击他于昨夜的袭营,而是为了混淆他做出正确的判断,以及忽略掉耶律月派人迂回伏击自己。
就如同他大张旗鼓的构筑防御工事,防备宋人可能会夜袭,但真正目的却是为了后撤一
样,耶律月同样是如此,让自己以为她在防备自己对她的偷袭,而她真正的目的,却是暗中派人连夜赶抄在此埋伏袭击自己!
就在乞石烈诸神奴,刚想要下令大军全速向前冲时,他刚刚回头侧望的那片山林上空,瞬间响起了熟悉的箭矢破空的声音。
一片乌云泰山压顶般向他们铺天盖地的袭来,凌厉的箭矢带着隐隐的破空声,而后乞石烈诸神奴的身后,瞬间就想起了惨叫声跟将领慌乱的吼叫声。
“有埋伏……下马……。”乞石烈诸神奴身后,不知道哪一个将领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气的乞石烈诸神奴差点儿从马背上栽落下去。
再次回头看向那片山林上空,那源源不断的箭雨,乞石烈诸神奴一时之间无法判断到底埋伏了多少宋人。
此刻的他,自然是无法顾及身后已经受伏的大军,只能吼叫着已经跟他穿过那片山林的兵士,加速向前奔去。
乞石烈诸神奴并不敢逗留,更不敢停下来埋伏在此的宋人交战,毕竟,如果一旦自己深陷此处,那么就说明,耶律月根本不会扑向自己那空空如也的营地,而是会快速的从后面赶来,连同这些伏击自己的金人,一同在此歼灭自己。
乞石烈诸神奴深知自己的生死事小,甚至就连那些遭受埋伏的兵士死活都无所谓,但他不能辜负完颜璟对他的期望,以及不顾娘子关、真定府的安危。
所以此刻的乞石烈诸神奴,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带着身后的残余兵力,不去理会已经受伏的将士,一刻不停的加速向着娘子关的方向奔去。
乞石烈诸神奴头也不回的向前飞驰,而他们大军身后耶律月派遣的追击大军,此时同样是沿着官道轻装全速前行,争取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内,跟伏击的耶律乙薛汇合,最理想的结果,自然是能够把金人全歼至此。
耶律月身为前锋后面的援军,并没有着急赶路,何况她也不得不防备,是否乞石烈注射奴在后撤的同时,不会在路边设下埋伏。
与前方驰援耶律乙薛的大军保持着不足两里地的距离,如此即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驰援耶律乙薛,同样,也能够在前方赶去驰援的大军,一旦遇到金人的伏击时,在第一时间得意驰援他们。
而与此同时在雁门关外十余里的一处山凹里,许寒跟贾涉竟然歪打正着的在崇山峻岭中汇合到了一起,两方人马差点儿把彼此当做敌军,但好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彼此,从而终于使得贾涉的三千人马,在与许寒汇合后,攻取雁门关的大军达到了一万三千人。
“大人可有说怎么攻雁门关吗?”冻的直打哆嗦的许寒,这一路上几乎就如同瞎子一样,但运气这东西向来倒是颇为照顾他,竟然就在他快要接近雁门关,正发愁不知该如何在白雪皑皑的世界寻找叶青的种花家军时,两支人马便在山岭中撞到了一起。
贾涉仰头看了看湛蓝湛蓝的天空,而后回道:“看夜空,响箭声起后,便从雁门关东门处发起进攻。”
许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掏出那份已经快要成碎屑的地图,正要低头研究时,旁边就传来了贾涉的嘲笑声,随后贾涉一只冻的通红肿胀的手,拿着一份完好的地图递给他。
“看这个份吧,比你那个要清楚详细。”贾涉依旧是忍不住心头的笑意说道。
许寒无奈的白了他一眼,而后从那冻的通红肿胀的手里接过地图,最后还不忘在贾涉那肿胀的手背上用力弹了一下。
贾涉瞬间痛叫出声,手上的冻疮如今让他格外难受,不管是天气暖和时,还是天气寒冷时,都让他有种拿刀在手背上划开个口子放血的冲动,如今被许寒报复性的打了一下,瞬间觉得整个手都快要失去知觉了一般。
“也算是跟大人南征北战这么多年了,怎么这北地的寒冷天气还没有适应啊。”许寒一边审视地图,一边对疼的龇牙咧嘴贾涉问道。
“你以为大人就没有生冻疮啊?不过是大人手上的冻疮稍微好一些而已,但脚上的冻疮……啧啧,真是吓人啊,穿鞋都困难,几乎肿的都……没有一处好地方了。”贾涉神色瞬间有些暗淡。
被困在山中时,他曾经看到过叶青把早已经湿透的靴子脱了下来,而那一双脚比平常几乎是肿了足足一倍,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溃疡,而叶青则是抓起积雪对着脚开始使劲的搓揉,整个人的表情……有些词穷的贾涉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他却是知道必定是格外的疼痛,若不然的话,叶大人怎么会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下,额头上竟然渗出一层细汗呢。
1138 说与江南人不信
经过昨夜里董晁打来热水,让叶青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以及又足足泡了小半个时辰的脚后,叶青都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终于重新活过来一样。
拿来的衣衫虽然是旧的,但好歹也是棉花絮的,说不上料子如何,但最起码比他那身被雪水浸透的衣衫,要干爽暖和了不知多少。
伙夫的柴屋内,对于叶青来说已经称的上是极为舒适了,自然,他此时心中同样牵挂着还在关外的贾涉,以及还不知道如今身在何处的许寒。
雪夜里的滋味他自然是知道有多难熬,更知道,当湿透的军衣棉服一到了晚上是有多么的冰冷跟坚硬。
既不能在山中点火取暖,也不能够脱光了烘烤衣衫,只能是清扫出一块无雪的地方,而后把战马聚集在一起,人躲在里面以避风寒。
“可有办法上的这城墙?”换上董晁给的衣衫,再加上满脸的胡须,此刻的叶青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庄稼汉。
“现在怕是不行,再过一个时辰差不多。”董晁帮叶青烘烤着原有的衣服,低头继续说道:“金人巡关基本上就是清晨、午后,以及太阳快要落山之前,到了晚上就是在烽火台、敌楼处驻有守军。”
叶青微微叹口气,心中虽然忧心外面的贾涉跟许寒等人,但眼下他还需对雁门关做更多的了解才行,而且他还需要等,等一个自己的猜想,是否能够在短时间内得到验证。
“关外可还有伞的人?”叶青再次问道。
雁门关之所以被称之为第一险关,除了他在军事上的作用外,便是因为雁门关的重要,使得外面的朔州、应州、寰州与云州的重要性便小了很多,燕云十六州都属于长城以内,但之所以在雁门关处分关内关外,完全是因为雁门关此时同样是在环形的长城以内。
从而也就是使得燕云十六州除了彼此有依照天险建造的要塞外,还有绵延起伏的长城作为第一道防线,保卫着整个燕云十六州,不会在短时间内被蒙古人夺取。
“四州都有,但如今因为大雪的缘故,末将现在也很难联系上。”董晁有些无奈的说道。
虽然在雁门关内,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伙夫,但自从叶青把他放到金人境地内后,这些年来,董晁一直都在这一带经营着,甚至前些年,董晁商贾的身份在此处更是影响极大。
只是后来随着叶青开始打燕云十六州的主意后,董晁这才不得不卸掉商贾的身份,亲自进入到了这以雁门关为首的四州之地。
看着叶青微微的叹口气,敏锐的董晁还是不自觉的问道:“大人可……可是有什么事儿需要末将……。”
“墨小宝、钟蚕、辛弃疾,甚至是老刘头、赵乞儿等人的消息,也因为这场大雪暂时没有了消息,我一时之间也难以判断,如今他们到了哪里。更何况……。”叶青缓缓起身,望着柴房的土墙,就像是已经被他刻在了脑海里的燕云十六州的地图,已经被挂在了这土墙上似的,顿了片刻后才沉声说道:“不光是对自己的消息无从了解,如今对于蒙古人跟金人的消息我们同样欠缺。想要拿下雁门关,靠强攻自然是不行的。”
叶青此时已经心灰意冷,即便只是昨夜里进入雁门关后,只对雁门关的冰山一角有了片面的了解,但叶青已经很清楚的意识到,仅仅凭借关外的一万多人就想要攻下雁门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如今许寒到底在哪里,有没有在崇山峻岭迷失方向,有没有跟贾涉汇合都是未知数。
“末将进关前,可以肯定,蒙古人跟契丹辽人已经联系上了。”董晁坚定的说道,何况,这件事情他也曾经及时告知过叶青,当然,他也知道,叶青如今是想知道,眼下蒙古人跟契丹辽人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对于金人的施压又到了何种地步,但这些他同样不知晓。
不论是雁门关,还是距离雁门关以北近则五六十里地,最远也不过百十里地的云州四州,此时他们的兵力依然是很完备,并没有因为契丹辽人在蒙古人的支持谋反,而前往燕京或者是其他地方去驰援金国朝廷。
所以这自然而然的就让两眼一抹黑的叶青,心头开始有些担忧,不知道契丹辽人的谋反,是否还在蒙古人的支持下继续,还是说……已经在短时间内被金人平定了。
进入雁门关后的叶青,就如同后世现代人失去了手机一样,一下子觉得像是完全跟外界失去了联系一样,特别是当看到雁门关如此雄伟坚固后,叶青的心情不免便开始显得有些焦躁了起来。
董晁对于整个雁门关极为熟悉,如今虽
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伙夫,但既不用去给金人做饭,也不用去找谁报备,便在柴屋里与叶青一同商量各种事情。
从昨夜董晁开始向叶青讲述这些年在燕云十六州的各种事情,叶青这才知道,如今的董晁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伙夫,但却是一个在这一带人脉极广的伙夫,虽然还无法够上完颜章那样层级的金人将领,但如今的董晁,在一些低级别的金人将领中,却是极为混的开。
而更让叶青感到惊喜的是,云州如今虽然还是在金人的控制下,但若是叶青能够一举拿下雁门关的话,云州立刻便会在第一时间内投诚于他。
云州距离雁门关最远,约莫百里的距离,而其余如应州、寰州、朔州,则是距离雁门关几乎是咫尺之遥,站在城墙上,都能够看的清楚这三道关隘的面貌。
此时叶青在董晁的带领下,默默看着董晁那好像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完的袖袋中,一块块碎银子,在他们登上雁门关城墙时,被董晁塞给了一些兵士,心头甚至有些觉得好笑。
谁能够想到,当年落草为寇的董晁,如今虽然依旧看起来不起眼,但竟然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才。
站在雁门关的城墙上,感受着凌厉的寒风从脸上刮过,此时再打量整个雁门关,以及四州白雪覆盖下的山脉,与在崇山峻岭中艰难跋涉时看到的景象则是完全不同。
此刻能够想到的自然是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看了看不远处的敌楼,以及另外一侧不远处的烽火台,手拍着那青褐色的城墙,叶青终于是有感而发道:“雁门关外野人家,不养桑蚕不种麻。百里并无梨枣树,三春哪得桃杏花?六月雨过山头雪,狂风遍地起黄沙。说与江南人不信,早穿皮袄午穿纱。”
董晁听到直点头,一旁说道:“可不是,在此处的情形,若是说给临安的那些酒囊饭袋听,恐怕十之**不知大人所言是何物。”
说着说着,董晁的神情就变得肃穆了起来,望着眼前绵延起伏望不到尽头的山脉,继续道:“虽然北地艰苦,但不得不说,也只有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才能够磨砺出一支精良的铁军。就像当年大人把种花家军放到了草原上似的,所以末将真是很钦佩大人的眼光,那时候就看透了这一切。”
“种花家军中……如今还有很多是当年你手里的娃娃兵。”叶青神色显得黯然,当年是答应董晁,给他手里那些少年一个吃喝不愁,还能够靠军功成为人上人的生活,但如今……当年的数千人中,已经有三分之一战死在了疆场。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人不必介意。若不是当年大人扶持,恐怕我们早就饿死在山上了,即便是侥幸活下来了,又有几个人能够像今日这般昂首挺胸的做人?这一切都是大人您给的,董晁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不知是城墙的风太大的原因,还是其他原因,此刻的董晁声音有些哽咽,双眼也显得有些通红。
“打完这一仗,不管是你还是我,还是这些跟随我征战的兵士,都可以好好的歇一歇了。”叶青仰头,燕云十六州是他做梦都想要拿下的疆域,也只有拿下燕云十六州后,他才会觉得对得起自己的身份,才对得起华夏民族源远流长的伟大文明。
而若是拿不下燕云十六州,不只是他无法睡的安稳,更会觉得对不起自己如同先知的身份,同样,给他多大的官,多尊贵的爵位,都不会让他感到心安。
如今即便是自己被称之为朝廷佞臣、北地枭雄,但叶青心里却是坚定的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是为了什么而坚持。
他不在乎背负在身上的恶名、骂名、罪名,但他却希望,自己的这辈子以及子女,能够活在一个真正平和的世界里,而不是一个在游牧民族的铁蹄下,风雨飘摇的世界。
“大人您看那边。”董晁突然神情一惊,连忙手指着城墙外一处在向阳的山体说道。
阳光的照耀下,此刻向阳的雪白山体很难让人直视,但即便是如此,叶青还是眯缝着眼睛,顺着董晁手指的方向望去。
“大人,像不像?”董晁有些惊喜的看着那雪白的山体上问道。
叶青急急往城墙的另外一侧快走了几步,期待能够看的更为真切一些,那山体上隐隐画出来的一个歪歪扭扭的r。
“不错,是贾涉给我的讯号。”叶青同样是内心感到振奋确认道。
跟贾涉分别时,叶青便跟贾涉约定好,一旦靠近雁门关后,便找一处明显的山体,写出一个小写的r,但若是有机会恰好跟许寒接
上头后,便写一个大写的r。
所以如今,叶青看到那大写的r时,心头自然是激动万分。
这足以说明,许寒并没有迷路在崇山峻岭中,而是竟然真的跟贾涉已经汇合到一起了。
大写与小写有着极大的差别,何况贾涉根本不认识,更不知道这个字母是什么意思,所以也不可能写错,虽然画在山体上的很难看,甚至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没有被积雪遮盖住的山体,若不是董晁提醒的话,他都没有察觉到。
原本一直还在为许寒跟贾涉担忧的心,终于是可以放回到了肚子里,神色原本黯然的叶青,此刻也变得神采奕奕,开始跟董晁一边往城墙下方走,一边开始计划着,如何能够靠近雁门关守军的核心位置,得到完颜章的确切位置。
而就在他们刚刚走下城墙时,在雁门关的深处,此时突然间响起了号角声跟战鼓声。
叶青急忙仰头望向能够看到的几处烽火台,此时却并没有狼烟从中升起,不由的心头疑惑的看向了旁边,同样是有些茫然的董晁。
“末将去打探,大人您在柴房里歇息一番。”董晁不等叶青说话,便立刻对叶青说道。
雁门关董晁比叶青熟悉,何况刚刚登上城墙这件事情,已经能够看出,董晁这个伙夫在雁门关还是颇为吃得开,最起码他可以在雁门关内随意的走动,而不会有人上前盘问。
点点头嘱咐董晁小心后,叶青便往柴房的方向行去,而此时跟他一同混进来的那两百亲兵,如今已经在牛圈前聚成了一堆。
不同于叶青还有一个柴房过夜的待遇,亲兵在昨夜里只能够在堆满了草料,四面透风的草料棚中过夜。
但即便是如此,对于叶青的亲兵而言已经是心满意足了,毕竟,外面还有更多的人,是要在雪地里度过这难熬的一夜又一夜。
显然两百名亲兵,也被那呜咽的号角声跟战鼓声给聚集在了一起,此刻看到叶青走过来时,便立刻有几个向叶青走过来,其余人则是要么神色如常的走进了草料棚中,要么便是在牛圈前,装模作样的在喂牛喂马。
“不必惊慌,应该不是发现我们了,要不然的咱们这里早已经被包围了。而且……。”叶青示意眼前的几个亲兵望向不远处城墙上的烽火台,继续说道:“烽火台一直没有狼烟升起,也就说明,并非是有外敌入侵。”
“大人,您还是要小心……。”亲兵在旁小声提醒道。
少了贾涉之后,这几个人便成了叶青跟前的主要亲卫,以贾涉的话来讲,你们就算是死光了,也绝不能让叶大人受到一点儿伤。
伸手拍了拍眼前几个神色有些凝重的亲卫,叶青轻松的笑着安抚道:“莫要惊慌,依我看,应该是金人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或许对我们而言还是好事儿。”
叶青嘴角的笑容渐渐开始变得肃杀起来,与其说他直指关山,就是为了带着外面一万多人强攻关山,倒不如说,他就在等待雁门关内的这一刻。
自己率兵向雁门关挺进,耶律月率三万大军向娘子关进攻,钟蚕、墨小宝、辛弃疾则是从河北东路向金人发起进攻,老刘头、赵乞儿、泼李三走水路在直沽渡口上岸,直指不过两百里地距离的燕京。
而与此同时,金人燕京北面的五京路上,耶律留哥跟耶律厮布已然揭竿而起要造反,在如此严峻的内外交困的局势下,金人怎么可能还能够做到四处兵力充足呢?
根据董晁的观察,雁门关的兵力始终不曾减少,这就足以说明,要么是五京路的契丹辽人造反被快速平定了,以及墨小宝、老刘头等人遇到了金人顽强的抵抗,从而使得金人不用从各处关隘调集兵力。
但金国会有这么好的国运吗?契丹辽人的背后有蒙古人支持,这边叶青已经是蓄谋已久,所以上述的最坏情况绝不会出现,那么只能说明,因为大雪的缘故,使得金人到了今日,才得以到雁门关调兵遣将回燕京。
雁门关的金兵开始突然忙碌了起来,如此反而让原本内心焦躁的叶青,终于是放下了心头的大石。
他原本内心的焦躁,完全是来自于对于外界情况的毫不知情,而如今,雁门关的金兵既然有了动静,那么就足以说明,当初的计划并没有被金人遏制,相反,金人如今恐怕已经难以两面抵抗了。
所以当董晁气喘吁吁,但神色欣喜的跑过来时,叶青就已经知道,自己猜对了,雁门关内突然响起号角声跟战鼓声,绝非是雁门关遭受到了外敌入侵,而是燕京有人来此调兵遣将了。
1139 何年何月
董晁几乎是飞奔到了叶青跟前,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激动的说道:“大人,燕京朝廷来人了,往燕京调兵。”
叶青的神情同样是有些如释重负,而围在身边的亲卫同样是颇为激动,甚至几个人在听到董晁的消息,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眼神在此刻也显得是格外的坚毅与兴奋。
“有机会的话,搞清楚这一次燕京朝廷过来要调走多少人吧。”叶青看着董晁等人一个个兴奋的表情,心头虽然同样高兴,但还是强压着心头的喜悦,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分析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雁门关不管是东西南北都是易守难攻,而且根本不存在绕过雁门关直取北面四州的可能,要不然的话,这雁门关也就不会称之为天下第一雄关,也不会成为所有人都想攥在手里不放的关隘了。
到了这个地步,拿下雁门关是必然的,而拿下雁门关,也就等于拿下了前方的四州,甚至……只要拿下雁门关,就等于控制了草原进入中原的咽喉要道。
雁门关对于叶青乃至整个宋军的意义太大了,而这里自赵武灵王时期构筑出雁门关后,便成了中原门户,更是让无数名将在此留下了自己的足迹。
赵国李牧曾驻守在此,蒙恬率三十万大军出塞,同样是走雁门关,卫青、霍去病、李广同样在这里留下了与草原牧族征战的痕迹,甚至就连昭君出塞,都是经由雁门关。
宋臣杨业、后世戏曲中的杨继业,同样是在此与辽人抗战,虽然最终兵败被俘,绝食而死,但在如今的宋人心中,杨业对于大军将士的影响力依然很大。
如今虽然还未拿下雁门关,但看着雁门关内的金人已经开始隐露衰势,董晁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着善后事宜,一旦他们拿下雁门关的话,那么又该如何驻守?谁来驻守?难不成就让叶青率这一万来人驻守不成?
虽然雁门关很重要,但拿下燕云十六州,组成一个完成的防线,才应该是叶青要做的事情而已。
长吸一口寒气,让自己心头的兴奋渐渐平复下来,笑看着董晁道:“若是拿下雁门关,你恐怕还要接着继续跑断腿前往武州了。至于雁门关的善后事宜,虞允文会来暂时驻守的。”
董晁当然相信叶青的安排,对着叶青用力的点点头后,道:“末将这就继续去探,这一次金人会有多少兵力被调离雁门关,如此是不是也能够从他们调走兵力的数量中,推断出来一些燕京等地的形势?”
终究是吃情报这碗饭的,董晁的心思跟注意力,显然也不会是流于表面,他自然也更看重每一件事情的背后,以及这一件事情的动机。
“不错,正是如此。燕京朝廷派来的人,会在几日的时间率军离开雁门关,同样也是判断金国形势的重要依据。”叶青提醒着董晁道。
雁门关如今看起来已经是十拿九稳,而在之前进入太原时,叶青就已经在第二日给京兆府的虞允文下令,将由其率安北都护府大军前来驰援。
除了需要虞允文来驰援、稳固攻城略地后的疆域外,叶青的主意也不得不打到淮南路。
虞允文的离开,就意味着京兆府的空虚,刘敏行文治各路还行,但想要在河套三路震慑蒙古人,显然就不具备任何的威慑力。
武判接替了耶律乙薛在牧马镇的防线,但武判显然还不具备向虞允文这般,能够统筹整个安北都护府的能力跟威望,所以叶青便不得不把在淮南路的唯一后备孟拱差遣过来。
大雪封锁了太多太多的消息,不止是身处崇山峻岭中的叶青这边无法得知外界的消息,同样,外界也不知如今叶青的消息。
蒙古人同样想要趁金国内乱之时去攻燕云十六州,但奈何身为燕云十六州中最为与草原接壤的武州,多年以来一直都是完颜璟最为看重的要塞,即便是如今他不得不从其他地方回收兵力,但武州的兵力他却从来没有动过念头。
如果把燕云十六州形容成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也好、大雁也罢,武州就如同那鸟首一样,时刻在注视着草原上的一举一动,而在如同雄鹰翅膀的武州两翼,西面则是以新州、云州、蔚州、应州、寰州以及朔州,还有身后的雁门关形成的强大防守翼群。在其东面则是以儒州、谭州、蓟州、顺州形成的驰援防线。
而在武州的身后,如同巨大的鸟体,则有距武州四五十里地的新州,以及即可驰援新州、武州,也能够驰援儒州的妫州,从而与更为靠后的顺州形成了护卫燕京的坚固防线。
与此同时,燕京以南的瀛洲、莫州如今已经失守,涿州如今正置于钟蚕、墨小宝的铁骑之下,辛弃疾已经与二人兵分两路,此刻正赶去与从直沽登陆的老刘头等人会师,从而直指燕京。
此时的燕京皇宫内,完颜璟神色复杂,甚至是带着一丝的落魄与颓废,夹谷清、林明、李湘、完颜襄等臣位于死气沉沉的大殿内,同样是神色复杂。
“完颜承裕、蒲鲜万奴败了……皇叔如今可安好?”完颜璟沉默半晌,有些无力的问道。
“回圣上,虽然完颜承裕、蒲鲜万奴遇挫,但如今依然还有一战之力。卫绍王如今坐镇中京,想必只要休整一番,必然能够重挫叛贼。但……。”完颜襄欲言又止,看了看旁边其他同僚,又看了看有些惆怅的完颜璟。
“说吧,朕想知道接下来形势会如何。”完颜璟无力的说道。
眼下的局势让他始料未及,如今南边的瀛洲、莫州被宋人相继夺取,他已经无力再去追问,只希望老将完颜守道能够守住涿州。
“但蒙古大汗铁木真已经亲自率兵至西京路,接受了耶律厮布的投诚,北京路……恐怕是守不住了,臣认为如今当该命完颜承裕、蒲鲜万奴以及北京路安抚使完颜合达,放弃北京路后撤至中京路,待我大军从各州驰援后再与他们一决胜负。”完颜襄沉声说道。
眼下蒙古人已然与耶律留哥兄弟之间达成了默契,而在完颜承裕跟蒲鲜万奴率军驰援至北京路后,耶律留哥兄弟二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向蒙古人投诚,从而达成了一致攻金的目的。
蒙古大汗铁木真,依旧封耶律留哥为辽王,同时以兄弟二人手中的兵力为主力,蒙古人骑兵为辅,开始对北京路形成了夹击之势,如此一来,完颜承裕、完颜合达以及蒲鲜万奴根本无法与之一战,如今在北京路已然是节节败退。
加上如今伤亡惨重,在北京路已经是强弩之末,而中京路坐镇的卫绍王完颜永济与完颜思烈,因为被耶律厮布的一部分兵力所牵制,根本无法深入北京路驰援。
何况,他们还需要驻守中京路,谨防耶律厮布趁机南下,从而对中京路发起进攻,甚至是威胁到燕京。
“北京路就真的保不住了吗?”完颜璟双眼黯然,望向大殿内的众臣,唯独只有完颜襄此刻敢于望向他,而其他人无一不是低着头,不知道在作何打算。
“宋人那边如何了?”完颜璟深吸一口气问道:“可已经知晓叶青如今人在何处?”
“完颜守道大人已经探明,叶青绝不在宋人攻涿州的大军中,而对于从水路而来,至直沽登岸的宋军中,也未发现叶青的踪迹。完颜守道大人以为,如今叶青恐怕还是在京兆府……。”完颜襄继续回答道。
“河东南路已经失守了,河东北路如今……乞石烈诸神奴已经退回娘子关,但与他交手的也并非是叶青,而是辽国的亡国公主耶律月,在乞石烈诸神奴将军回撤娘子关时,迂回伏击,致使乞石烈诸神奴将军损失惨重,能够随同他回到娘子关的人数不足万人。”林明神情苦涩,一旦宋人拿下娘子关,抵达真定府城下的话,燕京同样也就危险了。
完颜璟自然知晓如今的处境,两面受敌之下,不论哪一面都难以有能够在短时间内平定的可能性,大殿内的臣子虽然都
没有说话,唯独完颜襄一人在说,但完颜璟心中也清楚,为今之计,只有放弃一面而后力保另外一侧不失了。
但放弃哪一面,如今则是完颜璟颇为纠结的地方。放弃如今宋人所攻的城池,完颜璟心有不甘,毕竟这是如同天险的燕云十六州,一旦被叶青拿下,恐怕接下来的数年间,就很难能够在宋人的镇守下染指了。
可不放弃燕云十六州为首的被宋人夹攻的疆域,眼睁睁看着五京路继续乱下去,被蒙古人跟契丹辽人占据,完颜璟的内心则更不舍。
五京路终究是大金国的立国之根本,终究是大金国的起源之疆,是大金国能够染指中原,击退辽人、震慑夏人、慑服蒙古人,让宋人俯首称臣的根基之所在,如今若是因为要保燕云十六州而失去了大金国的根本,完颜璟他又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面对把大金国皇位交给他的祖父完颜雍。
“迪吉儿、吉思忠如今到了哪里?”完颜璟摇了摇头,再次问道。
其实从燕云十六州各州开始抽调兵力,完颜璟就已经察觉到,自己的潜意识还是倾向于保住五京路,而非是燕云十六州。
若不然的话,他绝不会从这十六州抽调兵力去增援中京路。
“回圣上,再有三日便可抵达燕京,而后便经蓟州北上至中京路,当然,若是圣上愿意,也可以在抵达燕京前,与完颜守道将军会师,一同击退宋人,而后再北上中京路。”完颜襄给出了完颜璟两个选择。
完颜襄的话让完颜璟颇为心动,若是真能够如完颜襄所言那般,当迪吉儿跟吉思忠所率的大军抵达燕京时,还真的完全可以率先打退宋人,而后再去驰援中京路。
毕竟,完颜承裕、蒲鲜万奴以及完颜合达虽然白了,但如今依然还有跟耶律留哥、蒙古人一战之力,若是真的能够如愿击退宋人,而后再北上击退蒙古人跟叛贼的话,自然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完颜璟心动之余,不由的开始沉思着完颜襄建议的可行性,耳边完颜襄的声音则是再次响起,解释着他的理由:“臣以为,宋人如今虽然连破瀛洲与莫州,但若是想要拿下涿州并没有那么轻松,何况如今还有完颜守道将军亲自驻守。至于直沽上岸的宋人,只要迪吉儿跟吉思忠的大军一到,加上宋人大军之中多是江南兵士,如今则是天寒地冻的时节,臣以为宋人必然不善于在这个时节作战,所以我大军在短时间内击溃宋人并非是没有可能。”
原本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其他臣子,诸如夹谷清、林明等人,瞬间是抬起了头,双眼瞬间也变得充满了希望,附和着刚才完颜襄的话语道:“臣以为如此必然能够大败宋人,使其不敢再进攻。”
完颜璟看着大殿内的臣子同时附议,心中瞬间也是充满了信心,不再像刚才那般阴沉沉,只是当他刚要开口说话时,李铁哥跟李喜儿在太监的引领下,快速走进了大殿内。
看着两人有些惨白、惶恐的神色,完颜璟的心不由一沉,不等两人跪地行礼,便不由自主的从龙椅上站起来沉声问道:“如何了?娘子关失守了?”
“回圣上,娘子关并未失守,但……。”李喜儿哭丧着脸,就跟站在大殿内他的父亲李湘死了似的,道:“回禀圣上,雁门关……雁门关失守了,那贼人叶青这些时日就一直游弋在大山中……而后在迪吉儿将军从雁门关抽调走大部分守军后,据说是……完颜章降了。”
说道最后,李喜儿愧疚的低下了头,完颜章到底是降了叶青,还是迫于无奈,如今他们已经无从得知,因为随着迪吉儿率军离去不久后,雁门关上的旌旗,就变成了宋人的旗帜。
随之而来的便如同雪崩一样,紧邻雁门关以北的朔州、应州、寰州相继失守,如今在李喜儿禀报时,恐怕云州也已经失守了,如此一来,就等同于把燕云十六州这只雄鹰的翅膀给卸掉了一只。
“什么?”完颜璟一屁股坐回到了龙椅上,难以置信的摇头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河东北路大雪一连下了近七天的时间,他难道那七天就在山中不成?”
完颜璟被李喜儿的消息震惊的脸色发白,而此时完颜襄则是像刚刚被人抽了两巴掌似的,感觉脸颊火辣辣的发烫,瞬间浑身也跟着燥热了起来。
刚刚他还在信誓旦旦的说宋人不耐寒冬时节作战,但如今李喜儿就立刻打脸他,叶青竟然在河东北路连续下了七天大雪的时候,就一直游弋在山里,而且还没有冻死,而且还轻而易举的拿下了雁门关!
这让刚刚还信誓旦旦的完颜襄情可以堪,又让刚刚那些跟着附议的臣子,瞬间有种被完颜襄坑了一把的感觉。
龙椅上一直即便是颓然坐下后,原本还腰杆一直笔直的完颜璟,双眼有些放空的望着死气沉沉的大殿,突然整个人瞬间一软,像是没有骨头般向后躺了下去。
一旁的太监急忙要上前去扶,但却被完颜璟伸手阻止,整个人一下子像是被抽空了似的,一直都无法找到叶青的确切消息,他本以为叶青应该是坐镇京兆府路……如今看来,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自己再次误判了叶青这个人的坚韧与强悍。
叶青又岂会是那种只会坐在后防的人?当年在武州发生对他的追杀时,不也是大雪漫天的季节?
三千铁浮屠非但没有从武州出发追杀到叶青,反而是在追击的路上被叶青反杀以至全军覆没,最终叶青竟然率领着数百人,从同样是大雪纷飞、寒冬刺骨的草原上,迂回到了当时的夏国,而后才返回到了临安。
这一刻的完颜璟心里充满了挫败感,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叶青这头即狡猾又冷酷的老狐狸,他不光是对敌人冷酷无情,对自己同样是冷酷无情。
即便是他们早已经适应了天寒地冻的金人,也很难在崇山峻岭中的大雪中完全生存下来,即便是能够活下来,可怎么可能还有余力来攻雁门关?这一场大雪,恐怕早已经能够让一支大军冻死冻伤大半……。
“种花家军……。”完颜璟蹭的一下,在龙椅上坐直了身体,当年既然叶青能够做到,那么这个时候他自然是还可以再重来一次。
这一刻,完颜璟的突然变得极为清醒,整个人一下子变得也不再像刚才那般颓废跟震惊,双眼甚至隐隐透着一股坚定,他甚至已经理清楚了接下来叶青的下一步会做何打算。
拿下了雁门关以及北面的四州后,叶青接下来必然是要直取武州,而后便会顺着武州一路南下,从而直指燕京,最终跟另外两路的宋军,形成对燕京的围攻。
东面只剩下娘子关、真定府可守,南面只剩下了涿州可守,这两路一旦都被破、宋人便可直指燕京,而与此同时,叶青也必然会及时的南下至顺州,从而形成三面围攻燕京之势。
“李大人,你真的能确定……完颜章是降了宋军吗?”夹谷清在完颜璟双眼放空思索之际,突然开口对李喜儿问道。
“**不离十是降了,若是没有降,叶青就算是有十足的把握想要攻下雁门关,也不可能这么快。迪吉儿就算是从雁门关带走了大部分兵力,但若是身后雁门关一旦起战事,迪吉儿还是有机会能够掉头回去驰援。可如今迪吉儿已经距离燕京不过三日的距离,那就足以说明,雁门关根本没有发生大规模的交战,便被叶青夺了过去。”不等李喜儿回答,完颜璟的声音便平静的响起。
夹谷清微微一惊,此时就连大殿内的其他臣子,也都发现了圣上完颜璟,好像突然之间跟换了个人似的,完全不像是刚才那般有些颓废、落魄的样子,反而是显得颇为凌厉了一些。
“回禀圣上,臣绝非是不信李大人所言,而是担心……完颜章终究是完颜守道之子,太原府同样是由完颜守道的长子完颜圭镇守,但也被宋人夺走。而当年山东路一战,完颜守道也曾
被叶青所……所以臣以为……。”夹谷清面对完颜璟那有些凌厉的目光,瞬间低下头不再继续说下去。
但此刻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也已经完完整整的传递给了大殿内的每一个人,那就是完颜守道父子三人,会不会已经暗地里投诚宋人了?
若不然的话,太原府怎么会失守的如此之快?而雁门关更是不经任何战事,就被宋人拿下?
更为重要的是,别忘了,当年完颜守道就曾经败给过宋人,山东路济南府一战,完颜守道已经被叶青所俘,还是因为那时候圣上及时赶去,才把完颜守道等人,从宋人手里给带了回来。
“臣以为不可能,完颜守道将军绝不会投诚宋人。”林明瞬间挑明了夹谷清没有言明的意思,瞬间使得朝堂之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加寂静跟诡异波澜,完颜璟那想要杀人的目光,如同利剑似的直直刺向林明。
这个时候,其他臣子都知晓,绝不是怀疑自己人的时候,冲着圣上没有让夹谷清继续说下去,就足以证明,圣上原本还是打算相信完颜守道的,即便是在完颜守道的镇守下,一连丢了瀛洲与莫州。
加上如今的局势,完颜璟已经没有能力与时间,去怀疑完颜守道是否早就已经归顺宋人。毕竟,一旦怀疑完颜守道的话,那么就等同于如今整个燕京的南面,都被暴露在了宋人的进攻之下。
更何况,当初是他完颜璟从叶青手里带回完颜守道的,而完颜守道若是已经降了叶青,那么他身为圣上的颜面何在?难不成,他当今大金国圣上对于臣子的救命之恩,还比不上宋人对完颜守道的拉拢?如此一来,金国还有何威仪可言?难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对完颜璟**裸的打脸?
在这个问题上,即便是刚刚可以侃侃而谈的完颜襄,都极为识趣的闭上了嘴巴、低下了头颅,而此时的林明,面对完颜璟那足以杀人的目光,依旧是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直到旁边的同僚轻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时,他才有些反应过来,自己在这个朝廷的危急时候,刚刚到底说了多么愚蠢的话。
“都退下吧,朕累了。”完颜璟深吸一口气,直接退朝。
回到后宫不久的完颜璟,便迎来了太监的通禀,完颜襄在外候着。
自从下朝后便开始思考着眼下该如何抉择的完颜璟,微微愣了下,而后还是示意让完颜襄进来说话。
李师儿适时的从旁门退了出去,耳边便响起了完颜襄的声音。
“圣上,臣……。”完颜襄面对恢复从容的完颜璟,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接下来他想要说的,可是有可能让圣上一怒之下砍了他的脑袋的。
“你就直说吧,朕不想再费心去分析。”完颜璟揉了揉有些疼的额头,示意完颜襄坐下说话。
“圣上,臣以为,既然如今雁门关已经失守,五京路又有耶律留哥等叛贼横行,所以臣认为眼下,圣上当该尽早做出抉择。”完颜襄还是找到了颇为委婉的词汇说道。
“你的意思是……?”完颜璟迟疑的问道。
“臣的意思是……。”完颜襄从椅子上起身,恭恭敬敬的说道:“臣的意思是,眼下不妨……弃守燕云十六州,全力平定耶律留哥等在五京路的暴乱。五京路乃我大金国根基,即便是失了燕云十六州我们也不能失了祖宗留下来的疆域。当年太祖皇帝能够靠一己之力统我女真各部起兵反辽,从而建立我大金国之盛世,太宗皇帝则凭借我大金国铁骑,一路南下俘宋人皇帝,建不世功业。无一不是因为我大金国之根本所在,从而才能够开疆拓土、威压四方。五京路实乃我大金国之命脉,而如今虽然我大金势弱,宋人崛起,但谁能肯定,十年以后宋人还会如此强悍?”
“圣上如今又恰值春秋鼎盛之时,若我们在平定五京路后韬光养晦,臣相信,不出十年的时间,大金国必然能够在圣上的英明之下,再次变得更加强大。而宋人如今违背盟约、背信弃义,若圣上在退守五京路后,能够与蒙古人结盟交好,从而一同抗宋,如此一来,再次夺回燕云十六州也并非是什么难事儿。”
完颜璟看了一眼完颜襄,而后便开始沉默,直到完颜襄都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要断了时,完颜璟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缓缓道:“即便是我们弃守燕云十六州,但又如何能够保证,在我们平定耶律留哥等叛贼时,宋人不会借机在我们背后作祟?”
完颜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平静道:“今日朝堂之上林明林大人所言,圣上想必也清楚,如今已然说出了大殿上所有臣子的心声。臣虽然不相信完颜守道已经投诚宋人,但……若是当我们平定五京路叛乱时,留下完颜守道在此抗宋,如此一来,想必便可以通过事实来判定,完颜守道是否已经叛变。”
完颜璟却是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完颜守道若是已经叛变,留他镇守岂不是跟无人防宋一样,此举不妥,显然是太便宜宋人了。何况,我大金如今还未到强弩之末的地步,迪吉儿、吉思忠,以及中京路还有我大金国数十万大军,想要短时间内平定五京叛乱,或许唯有朕御驾亲征……。”
“圣上万万不可,疆场之上……。”完颜襄大惊,他完全没有料到,在朝堂后段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当今圣上,竟然打起了御驾亲征的主意。
“有何不可?若是朕亲临中京路为我大金将士助威,难道还不能在短时间内平定叛乱吗?何况如此,朕也不必完全弃守燕云十六州,如此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叶青?若朕御驾亲征,能够在短时间内平定内乱,那么回过头来再与叶青周旋,加上我大军在平定叛乱后,必然士气大盛,那时候若是在对上宋人,绝不会像现在这般节节败退。”完颜璟的心头充满了豪情壮志,跟一定要跟叶青比个高下的信念。
完全放弃燕云十六州,对于完颜璟来说那是绝不可能的,而平定五京路的叛乱,则是他的当务之急,取舍之间,完颜璟做好了失去燕云十六州,保五京路的准备,但他也绝不会愿意,任由宋人不损一兵一卒的夺走燕云十六州。
完颜守道是否变节不重要,乞石烈诸神奴是否能够守住娘子关、真定府,不重要,叶青是否会攻武州,而后南下燕京,从而夺取整个燕云十六州,同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们夺取燕云十六州之前,他完颜璟能不能够在短时间内平定五京路的叛乱,能够守住大金国的根基。
战略上可以放弃燕云十六州,但在战术上,他自然是还要指望乞石烈诸神奴跟完颜守道,给宋人夺取燕云十六州造成重重阻碍,即便是以后会被夺取,但也必须要让宋人付出应有的代价才行。
而完颜璟御驾亲征也就意味着,朝廷还需要从燕云十六州等地方,继续抽调兵力来供他御驾亲征,来助他在短时间内平定叛乱,以及有机会再反过头来对付宋人。
当然,前提条件便是,当完颜璟平定五京路的叛乱时,那时候燕京还没有失守,叶青还没有在燕云十六州站稳脚跟。
而随着完颜璟拿定了主意,打算御驾亲征后,虽然还没有在第二日的朝堂之上与众臣商议,但在完颜襄的面前,留守在燕京的守将都刺、夷刺以及屯傲,则已经奉旨立刻前往各州调集更多的兵马,为接下来完颜璟御驾亲征平定叛乱做准备。
“如此一来,燕云十六州恐是难以保住了”。完颜襄走出皇宫的瞬间,仰头望天,心头瞬间便冒出这么一句话。
虽然这也是他劝谏完颜璟的目的,但不知为何,当他走出身后皇宫的那一刻,却是有种可能跟皇宫诀别的感触,就好像,今日离去后,想要再次踏入这皇宫,将不知是何年何月。
边走边伤感的完颜襄,心头突然又是一震,再次抬头望天,恍然间才想起,如今距离元日也不过只剩下了短短七日的时间。
1140 净慈寺
元日将至,临安城早已经浮现出了对元日迫不及待的渴望,整个临安城的上空,在半个月前,就已开始弥漫着喜庆的氛围,无论是朝堂之上的官员,还是行走于各地的商贾,或者是常聚于武林门、大瓦子等热闹场所的商贩与商铺,文人士子、普通百姓同样是憧憬着元日的到来,开始掰着指头算日子,开始计划着该如何度过一个喜庆的元日。
不知从何时起,临安城便远离了金国的种种威胁,百姓们不用再见到金人时毕恭毕敬,或者是唯恐避之不及,而朝廷也不用每年为了岁贡而焦头烂额,使得每到了岁贡之时,朝堂上的氛围永远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儿。
喧嚣热闹的茶馆、酒楼等场所,早已经开始散播着关于北地的种种战事,虽然从说书人、百姓的嘴里讲述出来的“事实”,与真正的事实还有着一段的距离,但这并不妨碍临安城的百姓扬眉吐气、挺胸抬头骄傲的做宋人。
叶青在临安城百姓的嘴里如有神助,种种客观因素被说书人、百姓所忽略,从而造就了一个:今日可以出现在山东路率大军攻城掠地、明日便可以出现在河东北路身先士卒破太原府,不出两日,叶青又会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出现在了雁门关,甚至是燕京城下。
总之,在临安百姓跟说书人的嘴里,叶青是无所不能、无处不在,也正是因为叶青的统帅,从而使得如今大宋各路大军,能够势如破竹的攻城略地,收复着当年朝廷失去的失地,攻夺着朝廷一直觊觎但从来没有得逞的燕云十六州。
不同于民间百姓对于叶青于北地的吹捧跟膜拜,朝堂之上以史弥远为首的臣子,对于叶青在北地的攻城略地,却是依然秉持着保留态度,甚至不知何时起,朝堂之上便渐渐开始蔓延出一股,完全不同于民间对于北伐的声音。
“叶青攻陷燕京之时,便是叶青在北地自立之日。”
“叶青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着为朝廷收复失地,替二圣雪耻的幌子,实际上叶青是想要做金国的皇帝,从而能够跟临安朝廷平起平坐。”
“叶青如今已经是位极人臣,权势遮天,一旦攻陷燕京,把金人赶至关外,朝廷又该如何封赏叶青?北地节度使已经是最大的权利,鲁国公的爵位,也已经是人臣中最高的爵位。而一旦叶青在北地功成名就,朝廷难道还要赐封叶青为王不成?宗室之中大部分都还是国公,而若是赐封叶青为王,朝廷法度何在?如此是有为虎作伥之嫌,从而使得叶青自立于北地,而朝廷却奈何不得?”
种种声音在朝堂之上足以绕梁三日、不绝于耳,自然而然的不过几日的时间,便已经传到了当今圣上赵扩的耳里。
趁着竹叶儿随着皇太后出宫游玩之际,赵扩再次偷偷出宫后与谢道清汇合。
元日将至的原因,使得临安城内外处处都是神色喜气洋洋的百姓,随着战争越发的远离临安,寺庙、道观的香火也是越来越盛,特别是到了元日跟前,临安有数的几个道馆与寺庙,几乎都是人头攒动。
净慈寺内大部分的香客,要么是来求取平安富贵,要么便是来求取姻缘,总之,在这个时代,寺庙、道观更像是能够满足人们精神世界的平台,红男绿女、书生小姐在喜庆的时节里,也更乐意把自己不为人知的心愿,在一柱柱香火中,虔诚的告诉神灵来保佑。
高大挺拔的苍松下,赵扩与卫泾等候着谢道清跟韩瑛,眉飞色舞的牵手从大殿内跑出来,此时在赵扩的眼中,韩瑛显得是那么的让他着迷,让他心情愉悦。
看着两女跑过来,视线从来就没有离开过韩瑛的赵扩,有些煞风景的双手背后,看着刚刚许完愿的韩瑛道:“要是这净慈寺不灵的话,我就再给它题个匾额。”
当今圣上的话语,瞬间让两女觉得,刚刚在大殿里许的愿,好像是被赵扩窃 听去了似
的,瞬间两人的脸上都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羞涩。
年纪较小的韩瑛,此时雪白的脸颊上带着淡淡的红晕,羞涩的模样儿看的赵扩心头砰砰直跳,恨不得立刻去把方丈招来,哪怕是当场念经,都必须要让韩瑛的愿望实现。
如今两女已然知晓了赵扩的身份,谢道清当时差点儿没被茶水呛死过去,而韩瑛在知道赵扩的身份,恍恍惚惚了足足有三四天的时间,而后才终于是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加上赵扩让她保密身份的原因,所以此时的韩瑛,更是没有敢把赵扩的身份告知家人得知,更不敢告诉她还在北地的爹爹,自己时不时的会跟当今圣上……对,就是您平时上朝时,对着磕头的那个少年在临安城游玩。
向来跟韩瑛形影不离的丫鬟,如今也因为赵扩的身份,在一些时候不得不被韩瑛安置在别处,只有等到回家时,才会与丫鬟一同回去,而像现在这个时候,几乎都是韩瑛与谢道清两女,跟随着赵扩四处闲逛。
“我许的第一个愿望是希望爹爹平安从北地回来。”韩瑛红着脸微微低着头,有些不敢看赵扩的说道。
瞬间大宋皇帝的心头有些许的失望掠过,摆摆手故作轻松的道:“你父亲很快就会回来了,没事儿的,我不在乎。”
谢道清在一旁跟卫泾互望一眼,有些不明白,人家父亲从北地回来,跟你在乎不在乎有什么关系?
不过好在,谢道清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赵扩所谓的不在乎,恐怕是因为韩瑛许的愿跟他没有关系吧?
“其实……其实我还有许其他愿望……。”韩瑛的头垂得更低了,那脸颊此时也更红了。
“哦,那不知道还许了什么愿望?”有些直男癌的赵扩低头非要去看韩瑛的神色追问。
谢道清此时早已经反应过来,急忙在旁为韩瑛解围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不会的,要是不灵了,我先题匾额后拆寺院……。”赵扩看了谢道清一眼,而后像是安慰韩瑛似的说道。
韩瑛则是依旧低着头,微微摇头道:“不会的,会灵验的。”
“那你许的到底是什么愿望……?”赵扩紧追不舍,韩瑛则是“大逆不道”的“抗旨”,突然抬起头带着一抹羞涩,看着赵扩甜甜一笑:“你猜。”而后便拉着谢道清的手,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继续向净慈寺的后方行去。
“到底是什么意思?”赵扩皱眉背手。
卫泾在旁狗腿道:“依奴婢猜想,必然跟圣上您有关。”
赵扩想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虽然他不清楚卫泾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这话他喜欢听,于是点头认同道:“不错,你说的颇有几分道理,肯定跟我有关。”
卫泾捂嘴偷笑,耳边便响起了赵扩的声音:“对了,回宫后记得提醒我,该招韩彦嘉他们从开封回来了。元日将至,当该是一家人团聚之时,韩瑛的愿望啊……还是需要朕替她实现啊,明天再给净慈寺题个匾额。”
“是,奴婢一定谨记。”卫泾跟随着赵扩去追早已经消失在人潮中的两女道。
而赵扩则是突然间停下了脚步,望着早已经消失了两女身影的人潮,愣了愣后便继续向前走去。
当刚刚跟卫泾交代时,赵扩的心头不知为何,突然间想起了还在北地征战的叶青,据说那边下了一场,他从未见过的很大很大的雪,而在下雪的时候,叶青则是率领着他的大军一直被困在山中。
“也不知道叶青怎么样了,他……真的会造反吗?”追着韩瑛身影的赵扩,脑海里不自觉的想起了朝堂之上的事情。
竹叶儿也好、皇太后李凤娘也罢,在赵扩刚一得知朝堂之上对于叶青的种种揣测时,也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二人,但不管是竹叶儿还是李凤娘,在赵扩面前都是很坚定的
认为,叶青绝不会造反。
只是……皇太后还是提醒赵扩,一旦叶青在北地的战争结束,不管是否拿下燕京,是否能够把金人赶到关外,身为大宋皇帝的赵扩,都该下旨召叶青回临安。
皇太后李凤娘虽然没有名言,但赵扩也知道,母后的意思是希望,不管叶青这一战到底能够取得多大的成就,他这个宋廷君王,都该借此机会来封赏叶青。
可该如何封赏叶青?难道真的要赐封叶青为王?难道真要如同朝堂之上的传言那般,让自己助纣为虐?
当年叶青第一次北伐胜利,朝廷一连十四道圣旨才召回了叶青,而如今叶青早已经不同往日,整个北地都受他节度,自己的旨意……他真的会听吗?
开封府置留都是叶青最早上奏章,但如今据谢深甫、李心传以及韩彦嘉禀奏,开封府根本就是寸土未动,别说重建了,哪怕是连那已经快要沦为废墟的皇宫,都没有命人整理过,所有户部调拨的银粮,都被叶青挪去北伐了。
北伐之事儿赵扩自然是赞成,因为如今在临安,除了叶青会得到百姓的赞颂以外,自己这个少年君王也被百姓爱戴,少年有为、英明神武等等词汇,不乏被百姓用到了他的身上,从而也使得如今,他在朝堂之上的威望,比之前不知道要盛了多少。
但叶青私自挪用重建开封府的钱粮一事儿也是真,而且根本不曾跟他这个大宋皇帝提起过半个字,即便是那时候自己跟他联系颇多,但叶青在此事儿上,根本就是无视了他这个少年帝王,从而在北地一言独断。
这自然是让赵扩心生不满,但眼下他也很清楚,并不是跟叶青算账的时候,所以……赵扩忽然眼前一亮,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明白,为何母后说在战事完结后,必须要召叶青回临安的意思了。
而此时的开封府,依旧是如同往常一样,即便是元日将至,但开封府并没有丝毫喜庆的氛围,不管是那简朴的衙署,还是开封府的百姓等等,整个开封城看起来跟平常完全没有任何两样。
这让谢深甫跟李心传自然是心有不满,韩彦嘉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是颇有不满,即便是因为叶青如今在北地打仗的缘故,所以使得开封府无法过一个喜庆的元日,但也不应该任何氛围都没有吧?
叶青终究只是一个宋廷的臣子,并非是当今天子御驾亲征,所以自然不该因为他在北地与金人交战,而影响到其他地方的元日氛围才是。
但庆王跟张奎却是无动于衷,甚至在他们眼里是只有叶青而无朝廷法度,即便是他们几人曾隐晦的提及过,今年元日或许可以借着叶青北伐一事儿,由官府出面搞一些事情,从而突出朝廷对于北地的正统,以及让天下百姓皆知北地乃我宋疆一事儿,但却都被庆王跟张奎拒绝了。
理由无非是,如今叶大人还在北伐,而若是其他地方如此这般庆功,恐怕会寒了叶大人跟麾下众将士的心,甚至会影响到对金人的交战。
就在距离元日不过三日的时候,淮南路安抚使孟拱,率领着近两万大军出现在了开封府外,随即使得谢深甫、李心传是惶恐至极,不知为何会有大军突然出现在了开封府外。
但大军并没有在开封府外做太多的停留,开封府这些时日积聚的粮草、兵器、盔甲等物,在被孟拱拿走一大部分后,孟拱便率着两万大军渡过黄河,沿着徐寒当初北上的路线,在元日当天开始北上。
而因为孟拱的出现,以及韩彦嘉突然被召回到了临安,以及安东都护府攻下了涿州,与直沽登岸的大军会师于燕京城下,叶青则是已经取得了武州之时,从而使得谢深甫跟李心传,更是不敢再在开封府等事情上只指手画脚,元日不过两日后,庆王以及谢深甫、李心传二人便率着其他官员,也一同被召回到了临安。
1141 缺一个章节名
庆元三年,当临安城以及各路都在喜气洋洋的过着一个热闹喧嚣的元日,以及期盼着、谋划着上元节又该如何过的更为尽兴时,北地依旧是处于惨烈的战火中。
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北地,之所以用惨烈来形容元日后的战况,是因为耶律月在娘子关承受了极大的压力与伤亡,以及乞石烈诸神奴在被伏击后,满腔的怒火跟恨意,终于是依靠着娘子关发泄到了宋人大军身上。
娘子关被破,宋人损失惨重,不到三万人的将士,在娘子关那险峻的城墙下堆满了一地的尸体,足足一万多人战死在此,以至于夏人将领望着那些僵硬的尸体,仰天怒吼一定要把乞石烈诸神奴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这一战夏人将士几乎死伤了大半,而宋人跟辽人同样是损失惨重,特别是宋人,在攻破娘子关的最后一战中身先士卒,完全采用了以人命来换关的死战之法,也正是因为宋人不要命的强攻,才使得娘子关在日落时分,终于是被耶律月拿下,而乞石烈诸神奴带着麾下不到三千人,则是仓皇逃向真定府。
一连近七天的时间,耶律月始终是甲不离身,即便是在营帐内小憩片刻,依旧是穿着冰冷的黑色盔甲,而如今那原本乌亮的盔甲,如今也已经是在雪地的泥泞中变得颇为狼狈。
娘子关终于还是被攻了下来,但乞石烈诸神奴却是弃关而逃,所以这一战对于耶律月麾下的大军来说,便很难称得上是胜利。
浓浓的血腥味儿在耶律月的鼻端飘散,蹙眉的耶律月用力嗅了嗅,原本疲惫不堪的神色瞬间变得有些愤怒,一连急呼了好几声耶律乙薛,但都没有人回应,帐外的亲兵看着急急走出来的耶律月,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到底怎么回事儿?”夕阳下,耶律月的神情更为凝重,隐隐带着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意冷声质问着亲兵。
寒冷的空气中血腥味更加的浓厚,时不时还能够听到惨叫声从远处传来,甚至来不及转身回到营帐拿她自己的刀,顺手抽出旁边亲卫的腰刀,便沿着娘子关的城墙向下飞奔而去。
众亲卫急忙随后跟上耶律月,一直冲到了娘子关的关门外,而此时不只是耶律乙薛在此,就连宋人、辽人等众多将领此刻都聚于此处,浓浓的血腥味儿让耶律月有种想要作呕的感觉。
“让开。”手提腰刀的耶律月指着前方的将领,随着将领向两侧分开,耶律月快步继续向前。
耶律乙薛此时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土坑前方,而在四周,那些被俘虏的金人此时围着土坑跪满了整整一圈,身后站满了手持腰刀的将士,随着耶律乙薛的一声命令,只见在其他围观将士的欢呼声中,金人俘虏身后的将士快速举起了手中的腰刀,耶律月的声音瞬间被淹没。
跪在土坑前一圈的金人俘虏,随着身后兵士的手起刀落,如同多米诺骨牌的连锁反应一般,一个个瞬间在脖颈喷洒出鲜血的同时倒向了巨大的土坑内,而那被砍下来的头颅,同样是在将士的欢呼声中,向着土坑深处滚落而去。
鲜血染红了整个土坑以及四周的边缘,看着眼前残忍至极的一幕,耶律月脸色越发苍白,脚下一阵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推开身后眼疾手快的亲卫搀扶,踉跄着脚步冲到了耶律乙薛跟前,手里的腰刀瞬间架在了耶律乙薛的脖子上。
而此时,围着土坑欢呼的众将士,在看到这一幕时,瞬间便停止了欢呼,整个场面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
娘子关一战虽然伤亡惨重,但不得不说,耶律月这一连七日夜不解甲,与大军一直坚守着攻城的举动,还是使得她在军中的威望越来越高,越来越得到了众将士的信任与钦佩。
耶律乙薛僵硬的转过头,看到满脸杀气的耶律月时,心头也是一惊,他自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在娘子关刚被攻破后,耶律月便警告过他,绝不能因为这一战我们伤亡惨重,便大肆屠杀俘虏。
可耶律乙薛最终还是违抗了耶律月的命令,毕竟,劫后余生的将士在七天的激战中,心头早已经积满了对金人的愤恨与怒火。
这七日的时间里,每一次无功而返的攻关,都会让众将士对娘子关内坚守的金人多生出几分恨意,不止是损伤最为惨重的夏人将领,就是连耶律乙薛,每次被城墙上的金人击退时,都会在心里狠狠的发誓,一旦攻破娘子关,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还,加倍报复他们。
这种在生死攸关的惨烈战场下,积蓄下来的愤恨跟怒火,完全不会随着娘子关被破而消失殆尽,心头对于敌人的恨意跟怒火,自然还是需要通过更为惨无人道的血腥屠杀
来平息。
正如很多屠城杀戮一样,这种令人发指的行径虽然耶律月早已经想到,甚至已经是提醒了耶律乙薛,但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耶律月整个人已经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的浑身颤抖。
就如同当年的太宗皇帝赵光义一般,在攻破太原后,便因为愤恨太原的誓死抵抗从而下令火烧太原,而后又引水灌太原,最终使得太原被夷为废墟,三年后,又不得不在城北处重建一个新的太原府。
“殿下……。”耶律乙薛对于耶律月的称呼,始终不同于任何人,而这也像是他对耶律月的专属称谓一样:“这一切都是末将的错,是末将违抗军令,末将……。”
“还不跪下。”耶律月收刀,冰冷的目光从耶律乙薛身上移开,开始环顾着围在土坑前的众将士,以及那些等待着被砍头的其余金兵俘虏。
娘子关下早已经没有了刚刚破关时的喜悦,随着耶律月视线的环视,众将士在瞬间便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特别是那些夏人将领,此时一个个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心头却是称赞着耶律乙薛仗义,这一次违抗军令的事情,他竟然一人扛了下来。
“殿下,末将愿意接受任何责罚,但……。”耶律乙薛跪在雪地中,低着头继续说道:“但还请殿下允许末将戴罪立功,待末将拿下真定府,活捉了乞石烈诸神奴为众将士报仇后,到时候殿下要杀要剐末将绝无二话。”
围在周遭的宋人将领跟夏人将领,此时听到耶律乙薛的话语后,瞬间开始跪倒一片,向耶律月请罪。
一片嗡嗡的请罪声中,耶律月不由有些无奈的仰天长叹,正所谓法不责众,何况还是一直跟随自己的耶律乙薛,若是真的砍了他的脑袋,别说接下来攻真定府一事儿了,恐怕也会让在场的众将士心寒。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己领一百杖受罚,明日一早立刻开拔攻真定府。”耶律月说完后,便扔下手里的腰刀,转身往娘子关内走去。
原本以为死到临头的其余金兵俘虏,想不到竟然在最后捡回了一条命,瞬间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甚至是一些人已经开始嚎嚎大哭了起来。
刚转身走出几步的耶律月的声音再次在响起,那些为还能够活着正高兴的痛苦的金兵俘虏,瞬间把哭声憋了回去:“若是你们当中,有人愿意弃暗投明,我耶律铁衣保证……在军中绝没有敢在欺压你们,至于那些还想要为大势已去的金国效命的,我也不会拦着,一旦到了真定府城下,我便会立刻放了你们。”
金人俘虏瞬间面面相觑,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头开始盘算着眼下该如何做选择。
宋人将领在耶律月说完离去后,嘿嘿笑着对金兵俘虏道:“各位可想好了,铁衣将军慈悲为怀,是想要放你们一条生路,可你们想过没有,到了真定府城下时,乞石烈诸神奴有几个胆子敢接受你们这些俘虏?”
“想想在我大军准备攻真定府的情形下,乞石烈诸神奴会开城门放你们进去吗?恐怕不等你们靠近城门,城墙上的箭矢早就把你们射成刺猬了,别说想活命了,恐怕留个全尸都难啊。”
就在耶律月离开后,其麾下的将士开始劝那些金人俘虏弃暗投明的同时,孟拱率两万人已经从开封府经过太原府,开始向雁门关进发。
太原府如今在耶律楚材跟李安全的安抚下,俨然把太原府在短时间内变成了驿站,在昨日孟拱刚刚率两万人北上雁门关后,今日他们便再次迎来了从安北都护府赶来的援军,司马坚的两万安丰军、恒峤的三万光华军一同进驻到了太原府。
司马坚与恒峤,同样是轻装赶路,所以如同孟拱在开封才收纳粮草一样,在太原府经停一日带足了粮草后,便开始向娘子关方向驰援。
恒峤率大军先行驰援耶律月,司马坚则带着粮草紧随其后,而孟拱则在赶到雁门关时,便被已经等候的急不可耐的虞允文拉进了雁门关内,一番简单的交接手续后,虞允文便撇下刚刚来到雁门关的孟拱,率军开始向武州进发。
孟拱开始接手雁门关一带的关隘,虞允文向武州出发与叶青汇合,恒峤、司马坚则追着驰援耶律月,如此一来,整个京兆府与河套三路,已然快要呈空虚之态。
而当虞允文前行至武州时,叶青已经追着回撤的金人抵达到了顺州,此时距离燕京已经是一步之遥,而此时他的麾下却是只有三千种花家军,至于徐寒的一万人马,则是在跟虞允文在交接武州。
从夺取雁门关开始,叶青北上武州还是南下妫州都是极为的顺利,与其说是靠厮杀夺取了
诸州,倒不如说是追着金人回撤的脚步,一路捡到了这些中原与关外的重要门户。
雁门关回撤大部分的金兵,让叶青感到惊讶,而当武州也是不战而胜后,叶青这才意识到,金人此时恐怕已经无法顾及燕云十六州了,但他们如此大面积的回撤兵力,甚至连如此重要的燕云十六州都弃守,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金人难道已经彻底溃败了不成?叶青并不是很相信,斥候甚至能够追到那些回撤的金兵,从那些回撤有序的金兵身上看不到太多的慌乱,就足以证明,燕京其实还在金人的控制之下,甚至五京路的动 乱,应该还没有让金人伤筋动骨,所以叶青如今还有些搞不清楚,完颜璟突然如此大面积的弃守燕云十六州诸州,其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直身处崇山峻岭中的叶青,虽然已经可以通过董晁这些年来在燕云十六州的眼线,得到外界的消息,但对于五京路的消息,他还是知之甚少,自然,也就不知道,就在他抵达顺州,距离燕京就剩下一步之遥的时候,完颜璟已经准备好了御驾亲征的一切。
至于燕京,他还是交给了完颜守道,以及正在从真定府往后撤的乞石烈诸神奴。
而此时的五京路中的北京路,已经彻底在蒙古人跟契丹辽人的联手之下彻底失守,完颜承裕、完颜合达兵败回撤中京路与卫绍王完颜永济汇合,另外一名金人将领蒲鲜万奴及家眷则被契丹辽人所俘虏。
此刻蒙古大汗的金帐内,铁木真一边听着手下陈那颜的禀报,脑海里却是一直浮现着一个女子的面容,那是一个被耶律留哥手下所俘虏的夫人,蒲鲜万奴的妻子李仙娥。
这是铁木真亲自到达德兴府,准备接受契丹辽人耶律留哥兄弟投诚,以及正式赐封他们为辽王,允许他们在西京路、北京路、上京路建国时,不经意间在金人的俘虏中看到的。
而正是因为那一眼,竟然让铁木真到了现在,依然还能够清楚的回想起那张惊慌失措,似乎看着他像是在求救的面容,是那么的无助跟柔弱,让铁木真的心头瞬间升起了想要据为己有、保护那个女人的念头。
“找到那个女人,让耶律留哥送到我帐内。”铁木真突然开口,对着陈那颜说道。
陈那颜愣了下,自己刚刚禀报的事情,是耶律留哥拒绝称帝一事儿,并非是大汗让自己打探那名叫李仙娥的事情。
“大汗,虽然耶律厮布以及其他耶律留哥的属下,都已经劝谏耶律留哥称帝,以辽为国号,但耶律留哥却始终坚持以辽王自称,并没有打算称帝的意思。”陈那颜愣了下后还是继续说道。
“耶律厮布可想称帝?”铁木真淡淡的问道。
金国势落是真,但如今铁木真并没有打算吞并耶律留哥兄弟如今占据的三路,除了因为他顾忌如今在金境内势如破竹的叶青外,便是担心一旦跟耶律留哥兄弟翻脸后,从而会使的耶律留哥兄弟转而投诚叶青,最后跟叶青形成夹击之势亡了金国。
如此一来,叶青跟他之间便不止是被动的防御了,完全可以借助契丹辽人在金国五京路的势力,在自己大蒙古国的背后,插上一把让他时刻都需要顾忌的利刃,如此一来,他想要继续东征花剌子模的计划自然会因此而受到叶青的牵制,甚至很有可能会引来叶青对草原的觊觎。
若是说从前他还有所看轻叶青的野心的话,那么如今,他才真正的察觉到,叶青的野心绝非是只要燕云十六州,叶青的野心,完全是要一步一步的恢复当年的汉唐盛世,让不论是草原还是西域,或者是这辽东都变成宋廷的疆域。
所以不管如何,他都必须扶持起一个傀儡,就像耶律留哥兄弟这样的傀儡,来帮他对付金人跟叶青。
“耶律厮布恐怕……。”陈那颜琢磨着铁木真的话,想了下后道:“耶律厮布想必是想要称帝……。”
“那就赐他金虎符,试探下耶律厮布是否有称帝的野心,至于耶律留哥……他不想称帝,那就让给他弟弟便是了。”铁木真想了下说道,他手里自然是有要挟耶律留哥的筹码,若是耶律留哥即不愿意自己称帝,也不愿意自己的弟弟耶律厮布称帝,那么他要做的便是扶持耶律厮布称帝。
陈那颜点头应是,便打算转身离去,但还是被铁木真突然叫住,再次叮嘱道:“让那个女人来我的帐内,那叫李仙娥的女人。”
“好,末将这就去告诉耶律留哥。”陈那颜微微犹豫了下后说道。
铁木真嘴角带着笑,脑海里不时的再次浮现那叫李仙娥的弱女子的面容。
1142 说服
完颜璟已然做好了失去燕云十六州的所有准备,御驾亲征的完颜璟,不止带走了燕京城内的所有臣子,甚至就连皇宫内的宫女、太监都被他全部带走,只留下了完颜守道跟还未回到燕京府的乞石烈诸神奴镇守燕京。
浩浩荡荡的大军从燕京出发,几乎如同当年他们侵掳宋廷时,带着包括徽钦二帝在内的所有战利品回五京路时一样,所有的嫔妃与皇后,同样居于浩浩荡荡的大军之中。
而此时在中京路的卫绍王完颜永济,已经在中京大定府为完颜璟挪出了备用的行在之地。
虽然未明言,但如今跟随完颜璟御驾亲征的将士与臣子,心里都很清楚,这一别恐怕也便是告别了燕京等地,如同完整的交给了宋人并未两样。
在完颜璟出发前,虽然也有人如同完颜襄更是隐晦的建议过,不如一把火烧毁燕京,但最终在完颜守道的信誓旦旦保证下,完颜璟拒绝了一把火毁掉燕京的打算。
虽然完颜襄的提议让他心动,但他也更愿意相信完颜守道的话,或者是,他更愿意自欺欺人的相信,当他御驾亲征平定叛乱后,很快就可以回过头来重新夺回燕京等地。
即便是完颜璟心中也很清楚,一旦燕京等十六州失守,被叶青牢牢的掌握在手后,他恐怕很难夺回来,但他却是愿意给心中留下一个希望或者是万一,也愿意去期待,或许在完颜守道跟乞石烈诸神奴的合力镇守下,燕京能够撑到他平定叛乱后。
从完颜璟抵达大定府开始,直到上元节已经在连番战事中不知不觉的过去后,御驾亲征的完颜璟,才刚刚把他所有要从燕京带回来的东西,全部都运送至了中京路大定府。
中京路大定府距离燕京不过三百余里地,而如今随着完颜璟所率的二十万大军到达,使得整个五京路的局势,瞬间便发生了转变。
耶律留哥兄弟不得不在自知不敌的情形下,向已经抵达西京路的铁木真求救投诚。
完颜璟的御驾亲征还是给原本节节败退的金兵带来了一股高涨的军心士气,迪吉儿、吉思忠、都刺、夷刺、屯傲五名金人大将,在第一时间接替了刚刚败北的完颜承裕与完颜合达的大军,从而展开了对于契丹辽人跟蒙古人的反击。
西京路、北京路契丹辽人开始迅速败退,耶律留哥、耶律厮布不得不开始再次紧急向铁木真求救。
而与此同时,在燕京周遭,钟蚕、墨小宝、辛弃疾、老刘头等大军如今也是士气如虹,近十万大军已然快要彻底把燕京围了起来。
从真定府接到完颜璟圣旨的乞石烈诸神奴,不得不放弃在真定府的严防死守,率领着所有的大军开始回撤燕京,而身后的耶律月大军,在进驻真定府后的第一时间,则是迎来了身后司马坚跟恒峤的援兵,三者在真定府会师后,使得耶律月原本只剩下不到两万人的大军,在此刻变成了人数近七万的大军。
而如今宋人围攻燕京的三路大军,如今人数已经快要达到了二十万之众。
当叶青率三千种花家军以及徐寒的一万人从顺州出发南下,逼近燕京时,乞石烈诸神奴已经与身后紧追不舍的耶律月再次交上了手,墨小宝则是从燕京城下率两万大军迎击乞石烈诸神奴,钟蚕所率大军则继续对燕京围而不攻,老刘头、赵乞儿则是前往燕云十六州最为北端的蓟州,从而争取在破了燕京时,便能够把燕云十六州全部拿下。
庆元三年二月初,中京路御驾亲征的完颜璟接连大捷,与此同时付出的代价则是乞石烈诸神奴在距离燕云十六州三十里地时,在墨小宝跟耶律月所率的大军前后夹击下惨败。
从顺州已经抵达燕京城下的叶青,阻止了耶律月跟墨小宝对乞石烈诸神奴的穷追猛打,从而使得乞石烈诸神奴率着仅剩下的两万残兵败将,不得不放下兵器投降。
庆元三年二月十日,叶青率种花家军三千人,在燕京城外跟耶律月、墨小宝、钟蚕汇合,并见到了被俘获的乞石烈诸神奴。
身形消瘦的乞石烈诸神奴燕京通红,一脸乱糟糟的胡须,甚至脸上还带着些许淤血青肿,显然在被宋人刚刚俘获时没少遭罪。
营帐内的叶青看了一眼墨小宝,墨小宝立刻嘿嘿一笑,腰间的雁翎刀飞快的抽出,隔断了乞石烈诸神奴身上的绳子。
随着墨小宝走出营帐,乞石烈诸神奴那双空洞的眼神才开始打量着整个营帐,起身活动着有些麻木的手脚。
“为何不杀我?”乞石烈诸神奴沙哑着嗓子问道。
“完颜璟是不是要御驾亲征?”叶青没理会乞石烈诸神奴的问话,反问道。
“不知道。”乞石烈诸神奴平静的说道。
“燕云十六州已经尽在我手,乞石烈诸神奴,如今金国大势已去。我猜测,完颜璟必须要二者选其一弃守,攻燕云十六州以来,我根本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除了你跟她之间的几场交
战外,便是墨小宝、钟蚕跟完颜守道之间打了几场。这就足以说明,五京路与燕云十六州相比较,显然完颜璟更为看重你们金国的根基。所以他会御驾亲征,对不对?”叶青依旧是平静的问道,并没有因为乞石烈诸神奴的冷淡的态度而心生不满。
甚至此刻的他,心头多少有些对完颜璟的愧疚,但这种愧疚比起家国大事儿来,显然根本不值得一提。
耶律月在旁看着叶青,虽然不是很清楚叶青为何不杀乞石烈诸神奴,但她也相信,叶青此举绝不是因为跟乞石烈诸神奴比较熟悉才会放他一马。
扭头看了一眼旁边,比刚刚出征时同样瘦了很多的耶律月,叶青微微叹口气,起身走到乞石烈诸神奴跟前,缓缓道:“我可以放你以及你的那些被俘的将士北上,去驰援完颜璟,但我有一个条件,说服完颜守道放弃燕京,跟你一同北上去找完颜璟。”
乞石烈诸神奴此时才正视着叶青,沉默了半晌后,才问道:“为什么?”
“完颜璟御驾亲征,显然是希望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定叛乱,而后回过头来再趁我立足不稳时,重夺燕云十六州。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换作是我的话,我很有可能也会这么做。但……。”叶青深吸一口气,诚挚的神情此刻在乞石烈诸神奴的眼中,却是显得极为虚伪跟可憎:“你当年曾与我,以及铁木真一同征战过花剌子模人,你觉得完颜璟以及他麾下的众将士,是铁木真的对手吗?”
“单单耶律留哥、耶律厮布兄弟或许不会对完颜璟造成太大的阻碍,他有能力跟实力,在最快的时间平定耶律留哥兄弟的谋反。但蒙古人会眼睁睁的看着耶律留哥兄弟被金人快速镇压下去吗?何况,铁木真如今就在西京路附近,一旦他知晓金国大军是由完颜璟亲自率领平乱的话,你觉得,铁木真还会坐视不理吗?”叶青继续缓缓的说道,旁边的耶律月不知为何,因为叶青的话语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而此时乞石烈诸神奴的神情也变得更加阴沉与凝重,一双原本早已经失去斗志,如同困兽的眼睛,此刻渐渐变得明亮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也是刚刚得知铁木真在西京路附近。”叶青微微叹口气,而后有些深沉道:“而且耶律留哥的长子耶律薛都已经在铁木真身边多年,当年灭辽一战中,耶律薛都便曾跟随在铁木真麾下。也就是说,耶律留哥投靠铁木真,并非全部是因为对完颜永济打压契丹辽人着一个原因,而是早就有了要谋反之心,也早已经投靠了蒙古人,他的长子之所以被铁木真留在跟前,显然就是一个投靠的诚意。”
乞石烈诸神奴不自觉的望向了耶律月,终究是辽国的公主,耶律留哥的长子耶律薛都是否真的早已经投到铁木真帐下,乞石烈诸神奴并不清楚,因为他跟耶律留哥并不是很熟,对于耶律留哥几个儿子的行踪,也更是完全不清楚。
“他说的可是真的?”乞石烈诸神奴对着耶律月问道。
而耶律月则是微微摇头,如实说道:“我不清楚,当初蒙古铁骑破辽王城时,我一直在率无疆军阻截木华黎的大军,对于王城中其他蒙古大军到底有谁率领,并不清楚。”
乞石烈诸神奴的眼神透着一丝的怀疑,目光又再次移向了叶青。
“你可以不相信,因为这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铁木真知晓你们金国是由你们的皇帝在亲自率军镇压叛乱,铁木真到时候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只是偶尔支持耶律留哥兄弟,必然会派遣大军进入金国境内,从而……还是你希望完颜璟被铁木真所俘虏?”叶青眉头紧皱,他最为担心的是就是铁木真会对完颜璟下手。
以完颜璟以及跟前的将领,完全不可能是铁木真的对手,何况铁木真麾下强将如云,如今只不过一直都被留在了草原上,看着契丹辽人跟金人自相残杀而已。
但如果铁木真看到了一举能够灭了金国,甚至是俘获金国皇帝的机会时,铁木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到时候必然会差遣真正的蒙古大军进入金人境内,争取在第一时间亡了金国。
如今的形势,就如同当初铁木真攻辽、叶青攻夏时的形势很像,随着局势的发展,那么很有可能出现的局面就是,叶青夺取了梦寐以求的燕云十六州,而铁木真再次趁机夺取了金国的另外一半疆域,从而使得金国便如同辽国一样,彻底在史书上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这样的形势发展,虽然对于叶青来说算不上是最坏的结果,但对于北地绵长的防线压力就会增加很多,从而也使得北地整个疆域,都陷入到了跟蒙古人时刻都会发生冲突的局面下。
如同乞石烈诸神奴对于叶青的分析一样,当叶青在通过战争快要达到他的目的时,叶青以及麾下的大军,其实就已经处在了强弩之末的严峻形势之下。
如今整个京兆府跟河套三路几乎已经完全空了,山东路如今同样是空空如也,
连哪怕一个兵士都很难征调出来,王重与谢伦,此时都不得不离开关陇兵营,带着新军驻守到河套三路,从而能够给予武判一些支持。
而粮草如今同样不剩多少,若是再让战争持续下去,叶青不敢保证蒙古人会如何,但他们恐怕就要过上真正的缺衣短食的艰难日子了,到了那时候,若是跟蒙古人为战,能不能撑得住叶青都没有多少信心。
当初在雁门关的城墙上,对着董晁感慨的言语并非是为了安抚董晁,而是因为,夺取燕云十六州后,叶青才能够真正的停下来,进行真正的革新也好,吏治也罢,才能够真正的使北地完全走上正轨,从而也能够使得他,受到临安朝廷的掣肘变得压力更小。
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成功夺取燕云十六州的基础上,五京路若是金人的立国根基,那么燕云十六州,便是叶青立于朝堂之上不败的倚仗。
这一战后,叶青需要休养生息,所以他自然而然的,离不开金人对于蒙古人的牵制,从而使得他在战略上还能够稍稍的游刃有余,不至于在任何关键要塞都出现在捉襟见肘的局面。
“我怎么相信你所说的。”乞石烈诸神奴心中,早已经没有对叶青的任何好感,叶青的一举一动此时在他的眼中,显得都是那么的虚伪跟让他感到恶心。
他无法形容叶青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但此时他知道,叶青就是一个十足的伪君子,一边跟金国结盟,一边又背地里谋划着攻金,甚至还选择了在完颜璟内外交困的时候,这样的行径,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十足的小人行径,一点儿也不光明磊落。
“我放你跟你的大军安然无恙的离开,去找完颜璟难道还不能够说明我的诚意?”叶青反问道。
乞石烈诸神奴不屑的笑了笑:“叶大人难免太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这天下人说起诚意来,恐怕跟叶大人你是一点儿关系都不会有吧?叶大人你是一个有诚意的人吗?”
叶青不理会乞石烈诸神奴的嘲讽,低头无声的笑了下:“说服完颜守道弃城投降,我叶青便立刻让你们离开,去找完颜璟。完颜璟若是败给了铁木真,他的下场会有多凄惨,想必不用我多说你都能够想到吧。”
“我需要考虑……。”乞石烈诸神奴不得不收起对叶青的不屑一顾,认真的说道。
“你没有时间考虑了,再拖延下去,对你跟完颜守道有好处,但对你们金国的皇帝而言,可就是灭顶之灾!”叶青打断乞石烈诸神奴的话,完全不给他考虑的时间坚决说道。
“那你如何保证,在我入城说服完颜守道的时候,你不会趁机攻城……。”乞石烈诸神奴的神情带着浓浓的嘲讽之意,叶青的阴险跟狡诈,或者这个小人的人品,根本不足以让他相信,他不会利用这个机会趁机攻城。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筹码,去与不去是你的事儿,我只是看在完颜璟的份儿上提醒你乞石烈诸神奴。”叶青同样表现的有些不耐烦,抬头直视着乞石烈诸神奴的眼睛,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后道:“即便是没有你去说服完颜守道,我一样能够攻下燕京城。如今我二十万大军就守在城外,不管完颜守道明日是否会弃城投降,我都会立刻攻城,而完颜守道完全无法守住,如此只会让完颜璟的跟前,只有一群愚蠢的酒囊饭袋追随着他一步步毁掉金国。”
乞石烈诸神奴静静地看着叶青,营帐内的氛围变得十分的安静,就在耶律月都感到有些压抑时,乞石烈诸神奴转身便往营帐外走去。
随着乞石烈诸神奴离去,墨小宝与钟蚕、恒峤、司马坚以及耶律乙薛一同走了进来。
“不必再派人看守乞石烈诸神奴了,他想要干什么就去干什么。至于那些俘获的金人兵士,在明日一早把他们所有人集结到一起……。”叶青在营帐中低头踱步,沉思了一会儿后继续道:“战马同样为他们准备一万,兵器同样为他们准备,告诉老刘头跟赵乞儿,金人大军经过之时不必理会,任由他们离开。”
“大人……。”墨小宝跟钟蚕面面相觑,这样是不是有些对乞石烈诸神奴太好了,如今终究是敌非友。
“一旦乞石烈诸神奴决定了去说服完颜守道,那么就说明,在乞石烈诸神奴的心里,燕京城以及燕云十六州的失守,并没有完颜璟在他心里那么重要,所以着急救驾完颜璟的他,必然不会在途中凭生事端,一定会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完颜璟的麾下。”叶青自信满满地说道。
乞石烈诸神奴对于完颜璟的忠诚,完全比其他金人臣子要来的忠诚,所以在自己给他陈述利弊后,他相信乞石烈诸神奴能够分的清楚轻重缓急来,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掉头攻向自己。
“但……尽管如此,若是乞石烈诸神奴他们还是晚了怎么办?若……完颜璟真的败给了铁木真,被铁木真所俘的话,你又该怎么办?”耶律月突然开口问道。
1143 渝关
耶律月所问的正是叶青所担心的,以完颜璟的能力根本无法跟铁木真来相抗衡,即便是他朝堂之上的文臣武将,能够帮他出谋划策,但在如今这个关头,在耶律留哥等人谋反之后的情况下,完颜璟想要快刀斩乱麻,靠着自己的御驾亲征在短时间内平定叛乱,几乎没有什么可能性。
但若是让金国就此消失,被铁木真或者是耶律留哥所控,这显然也不是叶青想要看到的,甚至他都能够想象到,一旦铁木真打败完颜璟后,那么完颜璟在铁木真的手里,就如同他手里的李安全跟耶律月一般,从而会让铁木真借助完颜璟的影响,给自己制造麻烦,甚至是在背后蛊惑金人攻打自己。
不论是出于那仅有的师生之情谊,还是出于为燕云十六州未来的稳定来考量,叶青都不能够让完颜璟彻底败在五京路或者是彻底亡国。
他依然需要完颜璟跟他的残金,来帮自己作为对蒙古的战略缓冲,来帮自己休养生息,即便是完颜璟对他只有敌意,甚至是会跟蒙古人结盟,但不管如何,哪种结果都要比让金人亡国对自己有利一些。
天色渐渐阴暗了下来,乞石烈诸神奴最终还是单枪匹马的进入到了燕京城内,身后的宋人大军如同一片白色汪洋的营帐外,也渐渐燃起了火把,如同夜空中的繁星一般,数也数不清。
宋人大军并没有趁着乞石烈诸神奴进入燕京城时进攻,反而是继续在城外扎营,保持着对燕京该有的压迫感。
墨小宝、钟蚕已经开始在城外重整大军,司马坚与恒峤的大军也已经在另外一处城门口做好了明日攻城的准备,如此一来,唯独留下了可以供完颜守道等人出城前往中京路方向的城门,以及在城门不远处,那些被宋人看押的金人俘虏还有那数万战马,此时就像是叶青送给金人的礼物一样,在静静地等候着他们的主人。
站在营帐外感受着干冷的空气,即便已经是二月中旬,但北地一早一晚的天气依旧是极为的寒冷。
耶律月站在叶青的旁边,如今已经卸去盔甲,恢复了女装的她,则成为了整个大营内唯一的亮点。
“你觉得乞石烈诸神奴能够说服完颜守道吗?”耶律月有些担忧的问道。
战事从去年十月底开始,到如今虽然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但耶律月的身心已经是疲惫不堪,特别是在娘子关那一次耶律乙薛率领下的屠杀,甚至是已经让她厌倦了战争。
“应该没什么问题。”叶青看着夜色下那巍峨的燕京城城墙,当年第一次出使金国来到燕京城的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一般,不论是那紧闭的城门还是城墙,都是那么的熟悉,但又是那么的陌生:“何况,我手里还有另外一个筹码,完颜守道若是不想绝后的话,他就应该弃城投降才是。”
完颜守道的两个儿子,镇守太原府的完颜圭,最终在攻破太原府的当夜被找到,不过已经被兵士砍下了脑袋,而镇守雁门关的完颜章,则是被叶青留了下来,一直便带在了身边,并非是刻意,但在这一刻竟然却是真的派上了用场。
握着叶青那满是冻疮的手,看着一道道可怖的裂痕,轻轻的轻抚着,抬头问道:“疼吗?”
“不疼了,早晚还好一些,但到了白天暖和的时候就格外的难受,奇痒无比,让人恨不得把它剁了,或者拉个口子给它放放血。”叶青看了看自己另外一只同样肿胀的手说道。
冻疮入春后会好的很快,但那个过程同样是煎熬无比,相比较于耶律月等辽人,早已经习惯了北地寒冷的天气,叶青跟更多的兵士一样,依然还是在苦苦的煎熬着。
一边跟耶律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天,或者是听着耶律月讲述着她率领大军,这一路上碰到的种种趣事,抑或是大军中曾经发生过的夏人将领违抗军令的事情,叶青的脑海里时不时的还会回想起,耶律月在白天问他的那个问题,完颜璟若是真败了,若是真被俘了,自己该怎么办?
有些心疼的把叶青红肿的手放在嘴边哈着热气,却见叶青正静静地望着那远处的城门,在这一刻突然间亮起了火光,而后随着火光越来越大后,才发觉那是一人一马提着灯笼正向他们这边冲过来。
不过不等那单枪匹马的灯笼靠近叶青所在的营地跟前,就被前方的种花家军拦阻了下来。
“去带完颜章过来。”叶青把自己的手从耶律月手中挣脱开,而后向前几步后,对着闻讯而出的贾涉交代道。
耶律月静静地看着身材消瘦的叶青,牵过一匹战马翻身上去,向着营地的最前方奔去。
在与叶青汇合后,耶律月便把手里的兵权全权交给了耶律乙薛,所以如今的她在氛围紧张,满是压抑感的营地内,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般,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都可以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问题。
那种说不出的惬意,以及见到叶青的喜悦,让领兵作战数月后,深感身心疲惫的耶律月,越发喜欢现在这种无所事事、格外轻松的状态。
近二十万的大军,如今也被叶青重整为了三路大军,司马坚与恒峤的一路大军,墨小宝跟钟蚕的一路大军,以及耶律乙薛单独率领的一路大军,而她与叶青如今所在的燕京城下的营地,则是完全由种花家军负责。
耶律月当
然也知道,叶青是看在她耶律月的面子上,才会在此时给予耶律乙薛独当一面的权利,也正是因为如此,让此刻的耶律月,在望着那隐隐已经融入夜色的背影时,心里头充满了浓浓的满足感跟幸福。
不自觉的仰望夜空,心里默默的祈祷着:希望这一战后,不会再有战争。
乞石烈诸神奴笔挺的坐在马背上,而在他的对面则是刚刚策马赶来的叶青,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叶青的身后就在数支火把的照耀下,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完颜章被叶青的人带到了跟前,甚至还有一匹战马跟随在左右,显然,叶青已经知道他再次出城的目的。
“完颜老将军诚意邀请叶大人入城一叙。”乞石烈诸神奴看了一眼神情萎靡的完颜章,心里头有些五味杂陈,若不是他大意丢了雁门关,或许大金国也就不会这么快落到眼下这种困境中来。
叶青看着神色平静的乞石烈诸神奴,不由得笑了下道:“你没有那个说谎的本事儿,何况这种请君入瓮的计策,在此刻对我来讲根本毫无用处。你也看到了,这漫山遍野的近二十万大军,明日一早若是要攻城,不过也就是一天的时间,我相信,到了明日这个时候,燕京城依旧会被我拿下。不同的只不过是多死一些人还是少死一些人而已。”
乞石烈诸神奴无奈的叹口气,这里是他们金人最为熟悉的地方,即便是如今燕京城还没有丢,还没有投降,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已经随着宋人兵临城下后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他在不久前进入燕京城后,原本所有熟悉的一切,已经在他眼里变得渐渐陌生了起来,仿佛进入的不是平时熟悉的燕京城,而是一个初来乍到的陌生城池。
即便是这燕京城外的地形,对于他乞石烈诸神奴来说,应该也是格外的熟悉才对,但看着眼前铺满整个天地间的宋军,这一切都让他莫名其妙的对这片土地产生了深深的距离感,仿佛……自己从来不曾属于过这里,这里则就该属于宋人似的。
“我们所有的俘虏你都会放他们跟随我离开?”乞石烈诸神奴确认道。
“看那边,在你进城后就已经准备好了,两万多俘虏以及一万匹战马,都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明早卯时正,若是你们还未能够出城投降,那么就不必再出来投降了,我会亲自动手来取这座城。”叶青端坐在马背上的身型瞬间高大了起来,特别是那坐在马背上,对着乞石烈诸神奴身后燕京城的霸气一指,颇有一些指点江山、睥睨天下的味道。
“兵器呢?”乞石烈诸神奴问道。
“只有腰刀,弓箭等只有等你们到了……。”叶青淡淡的说道。
“但若是我们一出城,而你却在我们的必经之路设好了伏击……。”乞石烈诸神奴此刻颇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自从被耶律月伏击过后,这口气哪怕是到了现在都还没有顺下来。
何况跟耶律月的交手中,他也只有在最初的遭遇战时占据了上风,而后开始跟耶律月的每一次交战,都是他乞石烈诸神奴落了下风,甚至还被耶律月打了一个完美的伏击,迫使他极为狼狈的一路向东逃跑。
不管是面对叶青,还是耶律月,乞石烈诸神奴从来就没有占到过任何的便宜,但乞石烈诸神奴在跟其他人交手时,都不曾像对上这两口子这般,几乎等同于毫无还手之力,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叶青跟耶律月几乎成了乞石烈诸神奴晦气的源头,所以即便是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做好了弃城投降的准备,但不知为何,心里头还是觉得,这阴险狡诈的两口子会不会又阴他一次。
叶青当然听耶律月在他们二人相聚后的短暂时间里,已经不止一次得意洋洋的向自己说起,她如何打了乞石烈诸神奴一个完美伏击的事迹。
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乞石烈诸神奴说道:“比起你与完颜守道的生死来,我更为在乎的是完颜璟,不加任何阻拦的放你们离开,是因为我不想看到完颜璟败给铁木真。”
“好,我信你。”乞石烈诸神奴顿了下,在完颜章跨上战马后同时调转马头,突然又回头,看着叶青道:“一旦我们平定了叛乱,还会再次夺回燕云十六州的,到时候就是你在防守,而我们大金国将放手一搏。我也很想见识见识,叶大人你守城是否也能够像你攻城略地那般厉害。”
“那我不妨再多劝告你们一声,放弃渝关,因为不管你们放弃不放弃,我都会攻下渝关,彻彻底底的把你们赶出关内,让你们以后难以踏入中原哪怕是半步!”叶青的眼眸闪烁着火把的倒影,此刻看起来竟是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乞石烈诸神奴张了张嘴,本来想要说些什么,但想想眼下自己即将弃城投降,根本就没有资格跟叶青在此斗嘴,只好哼了一声道:“那我们走着瞧。”
望着乞石烈诸神奴跟完颜章离去,叶青嘴角原本随和的笑容,也渐渐变成了带着杀气的冷笑。
“让墨小宝、钟蚕、耶律乙薛、恒峤、司马坚来中军帐议事。”叶青对旁边的贾涉说道,而后便调转马头向大营深处行去。
此时还不曾有山海关一说,而只有到了明朝建关设卫后,才有了山海关一说,如今更多的是被称之为渝关,对于宋人来说则是极为的陌生,毕竟,这是他们
一直都不曾到达过的地方。
但对于辽人来说,特别是耶律月以及耶律乙薛来说,虽然也一样的陌生,但终究是身上流传着祖辈在关外生活过的血液,对于关外的一切比起当今宋人来,最起码在情感上要亲近的多。
被召集到中军帐内的五人有些面面相觑,因为在其中,并没有发现耶律月的踪迹,毕竟,耶律月也算是如今叶青麾下的统帅之一,即便是在跟叶青会师后,把大军全权交给了耶律乙薛处置,但此时也应该在场不是么?
“找什么找?耶律铁衣已经把无疆军全权交给了耶律乙薛,往后她便不会在率兵作战了,明日一旦完颜守道出城投降,耶律月便会在燕京城内处置其他事情。”叶青看着五人伸长了脖子四处相望,不由冷冷说道。
看着五人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后,叶青顺手打开案几上的地图,手指随着那断断续续的长城从海边的渝关开始,一直延续到了眼下的兴庆府附近,而后瞧了瞧长城以南的疆域,道:“如今只剩下渝关这一道口子,只要拿下渝关,就可以彻底把金人赶出关内。”
“所以大人的意思是……现在就立刻出发前往渝关?”钟蚕看了一眼地图,而后又在心中计算了下后道:“这少说距此也有五六百里的距离吧?”
“大定府到渝关同样是将近五六百里的距离,从燕京出发经蓟州,向北便是前往大定府,而直直向东便是渝关,蓟州是燕京的门户,而渝关则就是蓟州的门户,一旦渝关失守,关外铁骑不出十天的时间,就能够威胁到燕京。所以,金人此时在渝关的兵力,也绝不会少。”
看着五张有些疑惑的面孔,叶青咬了咬嘴唇后,继续说道:“我在想,完颜璟或许会认为我会忽略掉渝关,从而就此给他重新夺回燕云十六州,留下一条通道。一开始我还在想,是什么原因能够让完颜璟弃守燕云十六州弃守的如此干脆,五京路的叛乱或许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但也不排除,他或许以为我会忽略渝关,也或许他在渝关依然是有大量的兵力驻守在此,所以才让他敢于如此干脆的弃守燕云十六州。”
“刚刚我在见到乞石烈诸神奴时,在他离开前,我刻意提起了渝关,而乞石烈诸神奴的神色虽然显得颇为平静,但那双眼睛明显已经透出了恐慌之色。燕京距离大定府,跟距离渝关的距离几乎相等,而如今完颜璟便在大定府,恐怕还难以顾及渝关……。”
“大人,末将去吧。”耶律乙薛突然打断叶青的话语,看着叶青请命道。
墨小宝跟钟蚕,以及恒峤、司马坚的目光,瞬间齐刷刷的聚集到了耶律乙薛身上,四人心头多多少少都有些意外。
耶律乙薛一开始的身份便是耶律月麾下的将领,即便是到了现在一直都不曾更改过,而这也是他在众人心中的印象。
如今虽然耶律月把无疆军全权交给了他,但……不管如今通过这一战,让宋、夏、辽人的混合大军进行了不同程度的融合,可在众将领之间,依然还是隐隐的有着宋、夏、辽的身份之别。
叶青同样看着耶律乙薛,不同于墨小宝四人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叶青的神色可谓是极为平静跟从容,就好像刚刚请命的不是耶律乙薛,而是其他更为心腹的宋人将领。
“你需要多少人?”叶青直视着耶律乙薛望着他的目光平静的问道,不管是神情还是语气都显得格外的平静跟从容。
“五万大军足够。”耶律乙薛坚定的说道。
“我给你七万人,除了种花家大军外,所有的大军任你挑选。”叶青平静的眼神对于此刻的耶律乙薛来说,则是充满了鼓励一般,让耶律乙薛的内心竟然隐隐生出了一丝的感动。
当他开口的霎那间就有一丝的后悔,特别是当墨小宝等四人的目光望向他时,更是让他恨不得把刚刚说出口的话收回来。
而当叶青缓缓抬起头望向他,耶律乙薛虽然神情平静,但内心已经是波涛汹涌一般的忐忑,他不知道叶青会如何来决定,而且他甚至有些觉得,自己的一句话,有些把叶青置在了两难的境地中。
帐内虽然仅有五人,但墨小宝四人当中不管是哪一个,好像都比他更有资格在叶青面前请战。
“除了无疆军,其余的末将愿意听大人调遣。”耶律乙薛都能够感觉到,此刻自己说出来的话语在颤抖。
“无疆军有两万人,墨小宝你们四人每人抽调一万人归耶律乙薛统帅,另外一万人负责粮草补给,也从你们四人的大军中调拨。如何?”叶青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
“是,大人。”墨小宝四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得到四人的答复后,叶青便继续低头看着地图,缓缓说道:“明日辰时出发,现在你们去交接。”
随着五人起身坚定的应是,正准备转身离去时,低头看着地图的叶青,突然淡淡的说道:“别给耶律铁衣丢脸,渝关拿不下,你耶律乙薛照样也要受军法惩处。”
“是,大人,末将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耶律乙薛原本颤抖的语气,此刻充满了颤抖的兴奋跟喜悦。
(ps:写战争场面没意思,何况我也写不好,所以这两天就调整、加快了下进度,不过这一大环节的后面,应该还有些可看之处的,应该这就快了。)
1144 受降夜
燕京城内的夜色下,两辆马车在手持火把的兵士簇拥下从崇孝寺缓缓驶出,沿着长长的宫墙一路前行,从而抵达至金国皇宫的宣阳门处。
从宣阳门进入,长长的通道显得有些阴暗,东面宫墙内往日里熟悉的六部等衙署,此刻被浓浓的夜色笼罩着,而西边的太庙等处,此时却是灯火通明。
马车在正对着的真正进入皇宫的应天门前停下,乞石烈诸神奴与完颜守道缓缓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应天门处虽然依旧同样是灯火通明,但在整个皇宫只留下了有数的值守宫女跟太监后,整个应天门显得是格外的冷清,甚至是在夜色的笼罩下,在此刻显得有些落寞跟悲壮。
乞石烈诸神奴转身回头,望向身后的宣阳门,而沿着宣阳门直直向前,便是出南城门的丰宜门、景风门、端礼门,在三座城门的外面,便是宋人的数万大军,明日卯时正便会向整个燕京城发起进攻。
依稀能够看到城墙上的火把在游走,依旧在巡视着整个燕京城四周的城墙,完颜守道的目光缓缓由远及近,最后落在了乞石烈诸神奴的身上。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压抑,心头同样是沉重至极,太庙处已经集结了城内的众将领,而如今正在等待着他们的选择,是弃城投降还是坚守不出,如今的选择权,便落在了他们二人的身上。
“皇宫已经…… 空无一人了。”完颜守道迎着冷风感慨道。
乞石烈诸神奴默默地点着头,即便是如今当今圣上完颜璟已经御驾亲征,但皇宫该有的威严依旧在,哪怕到了如今这般局势,他们依然对眼前的皇宫抱着极大的尊敬。
自然,从完颜璟离开皇宫御驾亲征时带走了几乎所有的东西,就足以证明,圣上的心里显然已经决定了要放弃整个燕京了。
“弃燕京而降宋人,驰援圣上,也许到时候圣上还会治我们一个抗旨不尊。”乞石烈诸神奴仰望平静无声的夜空,大金国走到今日这般落魄的境地,是他始料未及的,甚至到如今,他依然都没有理清楚,大金国怎么就突然间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这般地步。
“叶青的话不可不信,蒙古人凶悍嗜暴,与我大金国多年来更是仇怨极深,虽然如今圣上麾下也有强将无数,但……契丹辽人的造反对我大金而言,甚至比蒙古人此刻还要更加威胁我大金根基。五京路乃我大金国之根本,丢不得啊。有五京路在手,就如同宋人常说的那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完颜守道心头同样唏嘘不已。
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在明日就将被宋人入主,此时心中的滋味自然是五味杂陈,充满了深深的无奈与感慨。
两人如今已然决定了要弃城投降,并非是他们害怕宋人,而是因为叶青的话语,让他们不得不去想,如今远在中京路得当今圣上的安危。
叶青愿意放他们离开,甚至还给他们备了足够多的战马,虽然叶青绝非是好意,但眼下对于他们来说,已经顾不得去揣摩,叶青此举的背后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线计划了。
“真想一把火烧了眼前的这一切,留给宋人一城废墟。”乞石烈诸神奴心有不甘,当年朝廷从上京迁都至此,又经多年的建设,如今的燕京虽然比不上宋廷的临安等繁华之城,但终究也是倾注了他们金人的不少心血。
“毁一城容易,但百姓该怎么办?”完颜守道无奈的叹息。
乞石烈诸神奴跟着叹息,娘子关败走后,宋人对于金人进行了屠杀一事如今他已知晓,甚至还知晓,若不是耶律月拦下了耶律乙薛,恐怕宋人还会屠杀更多的他们的兵士。
而若是自己如今,真的一把火烧了这燕京城,恐怕这里的百姓也会跟着遭殃,特别是那些随着朝廷迁徙到此的金人百姓,自然更是首当其冲的会成为宋人泄愤的对象。
燕京城共十三道城门,东、西、南各三道,唯独只有皇宫的后身背面是四道城门,而如今金人在城墙上的守卫,随着完颜守道跟乞石烈诸神奴已经选择了弃城投降,东面的城门自然就成了他们查探的重中之重。
是否有宋人的大军在外,是否有宋人会在他们经过的道路上埋伏,都成了乞石烈诸神奴跟完颜守道必须要小心的问题。
而城门上的探子,也会时不时的向两人禀报着东城门外的形势,甚至如今已经有
探子开始驶出城门,趁着夜色查探着,从东城门宣曜门至蓟州这一路上,是否有宋人的伏兵。
城内的完颜守道跟乞石烈诸神奴完全没有丝毫的困意,如何安抚固守城内的守军将领,是他们如今要做的事情,包括明日一早离开燕京的种种的事宜。
同样,城外的叶青也并没有多少睡意,耶律乙薛将要前往渝关一事儿,叶青已经告知了耶律月,耶律月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看法,仿佛耶律乙薛如今已经并非是她的人,而是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了叶青麾下的一名将领。
“董晁自檀州后便去了西京路,虽然在关外并没有多少眼线,但多少也是能够查探到一些完颜璟跟铁木真之间的战事情况。”叶青望着眼前的地图,因为燕京城就在眼前的缘故,使得他到如今依然是一点的睡意都没有。
就如同是一个人即将要得到他垂涎已久的东西那般,叶青的心情在此时依旧是充满了难耐的激动跟兴奋,拿下燕京对于他的意义太大了,而且顺利的程度都让他有些不敢相信,甚至是就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旁边的耶律月凑过来,看着叶青在地图上的标注,轻轻开口道:“你还是很担心完颜璟败给铁木真?”
“我不是担心他败,我是担心铁木真想要俘获他。以完颜璟的性格,以及离开燕京时的干脆决绝来看,完颜璟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跟金国共存亡了。败了的话他或许还会相信自己能够力挽狂澜,内心或许还会存有一丝的希望,但若是被铁木真所俘,我担心完颜璟会接受不了金国就此毁在他手上的现实。”叶青有些忧心的说道。
耶律月的目光游走于地图上,渝关、蓟州、檀州、儒州、武州以及云州六个地方被叶青特别标注,而若是把六个地方连成一条线,便会发现,这六个地方则是如同燕云十六州的第一道防线一般,都是建立在那些残破的长城之上。
“你不会想要去救完颜璟吧?”耶律月抬头,看着脸颊消瘦、眉头紧皱的叶青问道。
叶青微微一愣,看着耶律月露出笑容:“为何这样认为?”
“感觉。”耶律月把视线重移到地图上:“不出所料,明日一早乞石烈诸神奴跟完颜守道,会从宣曜门处投降,而后便会沿着向蓟州的方向前往中京路。因为檀州、儒州两州你既然已经拿下,自然是不会让他们从这里抄近赶往中京路大定府,但……你却可以从檀州出发,直接到达西京路。”
“也许吧。”叶青长叹一声,仰头望着营帐顶端,如今他并没有拿定主意,是否要救完颜璟,因为若是驰援完颜璟,就等于是要跟铁木真开始正面冲突了。
他不知道一旦自己参与后,铁木真会不会立刻对自己展开以牙还牙的报复。
远在五百里外的大定府内,卫绍王完颜永济一直是心怀愧疚,契丹辽人的谋反,他一直认为跟他所建议实施的两户加一户之策分不开关系,而这也是为何在契丹辽人谋反的第一时间,他便立刻赶到了中京路来评定叛乱。
如今不管是迪吉儿还是吉思忠、都刺等人,已经在评定叛乱中取得了胜利,甚至一度已经能够把契丹辽人压迫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够是节节败退。
随着如今完颜承裕跟完颜思烈在大定府修整完毕,如今的金人士气可谓是一日比一日强盛,而且依照眼下的局势,在短时间内平定叛乱,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到了这个关键时刻,加上如今完颜璟已经是亲自坐镇于中京,完颜永济更是觉得,自己也应该做点儿什么了,而不是一直都逗留在大定府哪里也不去。
李师儿亲自为完颜璟端来了热汤,看了看此刻望向他的皇后,微微一笑道:“皇后可是有什么事儿?”
李师儿面带犹豫、欲言又止,这并非是她的想法儿,但如今随着在完颜璟亲临大定府后,各路大军对叛军是连战连捷,而迪吉儿等众将领,每日都有战功呈给完颜璟。
这就使得朝堂之上的一些臣子,开始眼红迪吉儿等人的战功,甚至在心里不以为意的认为,耶律留哥兄弟不过如此,恐怕就算是自己率兵去镇压,也能够打败耶律留哥麾下的大军,捞一些战功回来。
朝堂之上抱有这样想法的人很多,但奈何如今完颜璟已然把所有大军都派上了战场,唯独只有完颜承裕跟完颜思烈
的两支刚刚休整完毕的大军,可以供他人觊觎。
但也因为完颜这个姓氏,让其他人不得不望而却步,但这并不能阻止一向最受圣上恩宠的皇后的两个弟弟,来打这两支刚刚休整完毕大军的主意,包括此时已经来到完颜璟御书房外的完颜永济。
卫绍王完颜永济示意太监先不必通秉,而后便听到里面传来李师儿的声音,在李喜儿跟李铁哥的央求下,万般无奈的皇后李师儿,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完颜璟委婉的表达着,她的两个兄长也想要帅军平定叛乱。
不过皇后终究是皇后,即便是她的两个兄长万般请求,但到了李师儿这里后,兄弟二人想要独掌一支大军平叛的请求,则是变成了希望能够跟随在完颜承裕,或者是完颜思烈的麾下一同为圣上效忠、解君忧。
御书房外的卫绍王完颜永济,听到皇后李师儿的话语,心头不由一松,看来皇后还是很识大体,在这个时候并没有完全站在为她两个兄长争取功劳的角度哀求圣上。
在太监的通秉下,卫绍王完颜永济快步走进御书房,对着完颜璟跟皇后李师儿行礼,而后在旁坐下,直接了当道:“臣今夜来此,便是请求圣上准臣戴罪立功…… 。”
“皇叔何必如此苛责自己,耶律留哥兄弟谋反,并非是因为皇叔一人之过错,是朕用人不察,太过于信任耶律留哥兄弟二人,才造成了今日这番局面。”随着各路大军的连战连捷,此时的完颜璟神情看起来也比刚到达大定府时要轻松了很多。
虽然说内忧外患还并未完全解决,但眼下自从他到达大定府后,最起码随着大军的连战连捷,也算是开了一个好头,也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丝希望。
同样,也让此刻的完颜璟变得比往日里更加自信了起来,更深信再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能够彻底平定眼前的叛乱,重新把五京路稳定在手。
“圣上,臣自知失职,若非是臣提出那两户加一户之策,便不会让耶律留哥贼子作乱。所以臣请圣上恩准,准许臣……跟随完颜承裕将军也好,完颜思烈将军也罢,一同出征为圣上扫除所有叛乱。”完颜永济起身向完颜璟行礼道。
余光不自觉的瞟向一旁的皇后李师儿,而李师儿在看到完颜永济瞟向她的目光时,心头瞬间明了,自己刚刚请求圣上的言语,显然被卫绍王一字不落的全都听了进去。
“皇叔何必非要涉险?如今各路大军连战连捷,士气正盛,想必不需几日的时间,便可以彻底平定叛乱。沙场之上刀枪无眼,若是因此而让皇叔受了委屈,朕心难安…… 。”完颜璟起身扶起完颜永济,语气真挚的说道。
完颜璟对于卫绍王完颜永济一直以来都是极为信任,所以根本不曾怨过完颜永济,甚至当初完颜永济在第一时间前往中京路,他都不是很同意。
但也是为了让完颜永济能够因此而减轻内心的愧疚,所以他才勉强同意了让完颜永济来中京路,但是却决不允许他亲自前往沙场。
如今大军连战连捷,若是让完颜永济跟随大军出征,前往那真正的疆场之上,完颜璟的内心自然是十分不愿意卫绍王去冒险,何况如今也没有再去冒险的必要。
完颜永济此时却是坚持己见,因为随着大军的连战连捷,以及完颜璟的御驾亲征,从而也使得他心里的愧疚感增加了不少,加上如今朝堂之上的官员私下里的议论纷纷,所有的矛头几乎都指向了他自己,所以完颜永济不管是为了日后他在朝堂之上的地位跟威望,还是希望消除其他官员对他的议论,他都不得不借着这次机会来为自己开脱才是。
“圣上,臣心里之愧疚……。”完颜永济继续请求着道。
完颜璟连连叹气,皇后为她两位兄长所请求一事儿,他暂时还没有想好,如今再加上完颜永济的自荐,一时之间倒是让完颜璟有些左右为难。
而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随着太监惊慌失色的把奏章呈给完颜璟时,完颜永济跟皇后李师儿的脸色,都不由自主的变得凝重了起来。
若是沙场捷报,在各路大军连战连捷的情形下,绝不会在深夜打扰完颜璟,除非是前方战事出现了……。
“屯傲跟夷刺败给了耶律厮布…… 。”完颜璟神色变得凝重深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