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手拿圣旨的人
叶青与王伦二人再次走到和宁门处停了下来,相互望了一眼后,还是由王伦率先开口问出了心中的疑问:“禁军分离,跟你最后与太上皇的那句话可有关系?”
“啊?您没听出来啊?”叶青吓了一跳,有些惊讶的看着王伦道。
王伦看着叶青那惊乍的神色,皱了皱稀疏的眉毛,疑问道:“听出什么来?你认为咱家应该能听出来不成?”
“是啊,禁军跟皇城司,这么多年都在汤相父子手里,可以这么说,禁军里面有多少人是汤相父子可以倚重,哪些又是对汤相父子忠心耿耿,关键时刻愿意为汤相父子卖命的,您知道吗?反正我不知道,太上皇心里也没数。”叶青耸了耸肩膀说道。
“然后呢?”王伦目不转睛的看着叶青继续问道。
“所以皇城司的裁撤,即解除了太上皇对以后皇城司的担忧,也可以顺势把一部分不是汤相的人送入禁军。哪怕是禁军以后会被分成两部分,皇城司也依然能够对禁军的动向了如指掌,而不是像大瓦子雨夜一样,事后皇城司才知道禁军出动了多少人。”叶青看着王伦那没有多少眉毛的眼睛,笑着道。
“所以如此一来,即消弱了汤相手里禁军的势力,也让你皇城司成功的安插了眼线在禁军之中,这么一来,岂不是汤相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监视之中了?”王伦沉思了下,算是明白叶青跟赵构最后的一问一答了。
“不不不,不是我的监视之下,是太上皇跟您的监视之下。”叶青把自己择的干干净净,一点儿也不想跟这件事情扯上关系似的。
而王伦显然不想轻易放过叶青,盯着叶青的眼睛说道:“既然你有能力让皇城司的探子进入禁军,那为何还要把禁军再次分开呢?你是别有用心,还是真为朝廷好?”
“当年的苗刘兵变您总没忘了吧?禁军分开不只是省了太上皇的担忧,同样,也让圣上达到了继续消弱汤相的目的。所以禁军的分离是不可阻挡的,毕竟,谁都知道,临安知府萧振,一不站左相王淮,二不支持右相汤思退,一部分禁军掌控在临安府,既符合朝廷的利益,也符合太上皇跟圣上的利益,不至于在消弱汤相的势力时,把汤相逼的……。”
“从而让他效仿当年的苗傅、刘正彦,靠着那点儿老弱病残的禁军来逼宫不成?”王伦的语气充满了不屑道:“你当殿前司、侍卫司,以及丽正门西边的御马营都是吃素的?”
“但显然太上皇认为,如此分化禁军,才能符合朝廷跟皇室的利益。太上皇刚才也说了,快要元日了,天下还是太平一些的好,所以这禁军,不分也得分。”叶青手里拿着圣旨,站在和宁门外宽敞平坦的街道上说道。
“朝堂之上的纷争你知道的不少啊?若不是咱家知道你还没有染指朝堂,就都快要以为,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每次朝会时,你都在旁倾听啊。”王伦这一次确实佩服叶青的推测,完全把朝堂之上,以王淮为首的主战派,像汤思退发难的情形,准确无误的给推测出来了。
“这不算是难事儿吧?权力斗争向来都是此消彼长,汤相被打压,自然是会有人站出来落井下石的,何况临安城那夜,死了那么多人,出动了那么多禁军,谁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啊?谁愿意大晚上的家里突然闯入禁军,而后把自己脑袋割掉啊。”叶青看着王伦那双怀疑的目光说道。
那夜里的情形王伦也并不是完全都清楚,但他却是知道,禁军确实是进入了很多官员、商贾的家里,就连燕鸿渊的府上,汤思退不也没放过吗?
何况,还有一些官员,是被皇城司,也可能是禁军,从被窝里面给揪了出来,而后灰溜溜的冒着大雨回家的。
“那么那一夜,到底是禁军进入了不少官员的家里,还是说,你皇城司在后面推波助澜来着?”王伦摇着头,想了半天,他还是无法掌握那天雨夜,到底发生了多少不为人知事情。
“皇城司还推波助澜?我到底在哪里您应该很清楚,哪里还有人去敲别人家的门?依我看,自然是汤相嫁祸给皇城司的,毕竟,皇城司可是刚刚从他手里脱离没多久,他这点儿影响还是有的吧?”叶青矢口否认那夜让林光巢闯入其他官员府邸,包括青楼里揪出官员的事情。
王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皇城司龙大渊跟刘蕴古的死,哪怕是没有一点儿证据证明是叶青干的,但不论是赵构还是他自己,都知道这件事儿是叶青干的。
而叶青也从来没有否认过,至于所谓的证据、密信,不过是赵构借着叶青之手,给朝堂一个说的过去的交代而已。
要不然的话,范念德手里的字画,怎么可能到了赵构手里?
赵构不在乎临安城死了多少人,死的是谁,他只在乎这件事情对于自己有没有利,对大宋江山有没有利。
所以,叶青呈给他的查案结果,只要能够应付的过去,那么真相到底如何,他并不在乎,何况,为了让当今圣上消弱汤思退的势力,他也必须配合着如此来做。
既要能让当今圣上满意,还要让他有利可图,所以对于赵构来说,真相永远就是没有真相,真相永远就是自己的利益大于一切。
叶青之所以能够把朝堂之上的纷争,以及赵构的心思琢磨的这么透,自然是因为他站的角度不同,他对赵构的了解,也并不是宋人的角度。
所以他才能在大瓦子雨夜一事儿上,把汤思退算计在里面,把禁军的动向掌握的一清二楚,最后还能知道赵构内心里,最为担心的是什么,然后找到办法应对。
不得不说,雨夜之后,叶青最终达到了他的目的,不光成了皇城司的统领,更为重要的是,如此一来,汤思退如今已经是退无可退,不得不继续在朝堂之上,面对王淮,还有魏国公史浩等一系的发难。
当然,他更没有料到的是,王伦在跟他说完话后,并没有给他拍一辆马车送他回家,而是让他自己回家。
叶青干着嗓子问为什么,得到的答案却是,刚才你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咱家不喜欢,所以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回家吧。
于是,堂堂的皇城司统领,刚刚被任命为龙图阁大学士的叶龙图、叶统领,只能手拿大宋太上皇的圣旨,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宽敞的宫墙外的街道上。
即便是从东华门拐上了御街,叶青也没有碰见哪怕一个认识的人,或者是熟悉的马车从宫里方向出来。
直到拐入前往万松坊的巷子时,身后的一辆马车才在追上他后,在路边停了下来。
“真是叶公子啊。”幽儿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手拿黄色的卷轴,脸色极为不善的望着马车的叶青,而后急忙放下车帘,对里面的燕倾城说道。
李横如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大瓦子上,所以燕家的十个护卫,在经历了那一夜被禁军相逼后,便换成了皇城司的十个禁卒。
而如今给燕倾城驾车的,便是当时在叶青身为都头时,跟在叶青旁边的魏胜。
“叶统领您这是?”魏胜跳下马车,看着在路边站定,一脸不屑的望着他的叶青问道。
“被人耍了,我是从皇宫里走出来的。从和宁门走到东华门,然后从东华门又走到万松坊,我……你怎么不早点儿驾马车从御街经过啊。”叶青气急败坏,虽然太阳已经开始西沉,而且已经是深秋转冬之时,但临安的天气,在四季不分明的情况下,让人走了很长一段路后,还是有些微微出汗的感觉。
燕倾城还未从马车里出来,就听到了叶青不满的抱怨,当听到叶青是独自一个人,从和宁门走到这里时,下车的过程中,笑的差点儿摔下去。
看着燕倾城那笑颜如画的样子,叶青没好气的哼哼道:“笑,很好笑吗?你走一个试试,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
“又不是我让你一路走回来的,你跟我发什么脾气?”燕倾城脸上依然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若不是在大街之上,恐怕她早就不顾淑女形象的大声嘲笑叶青了。
“咦?公子,您手里这是什么啊,好像圣旨啊。”幽儿看着叶青手里的黄色卷轴,好奇的问道。
“什么叫好像圣旨,这就是货真价实的圣旨!看见没有,圣旨啊,太上皇刚刚给的,龙图阁大学士啊,以后幽儿你见我要尊重一些,这龙图阁大学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得的。”叶青听到幽儿的问话,急忙展开圣旨显摆着。
对于他来说,走了这么长的路,唯一能够安慰他辛辛苦苦两条腿的,便是手里这龙图阁大学士的圣旨了。
“真的啊,小姐,这真的是圣旨啊。”幽儿兴奋的向燕倾城说道。
而燕倾城则是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眸子里闪过一丝替叶青高兴的光芒后,学着白纯高冷的样子,先是撇撇嘴,而后淡淡道:“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拿着圣旨满大街晃荡,更是头一次看见,接到圣旨的人,竟然连个马车都没有,竟然匪夷所思的从皇宫里走了回来,简直是天下一大奇观异事。”
叶青黑着脸啧了一声:“怎么说话呢?什么奇观异事!这叫心诚!拿着太上皇的圣旨,用双脚走回来,说明本人对皇恩浩荡的感恩跟惶恐,懂不懂你!”
(ps:最后一段没写出想要的效果,不好意思啊,以后努力。)
第二百七十二章 《梦溪笔谈》的秘密
马车缓缓在一家茶馆儿的门口停下,叶青待燕倾城跟幽儿从马车里下来后,不等燕倾城出声阻止,手里的圣旨便被他掀开车帘,说时迟那时快的就轻飘飘的给扔进了马车里。
“喂,那是圣旨,你疯了不成?”燕倾城嗔怒的瞪了叶青一眼,然后提起裙摆,再次登上马车,把那被叶青当作扔废纸一样,扔进马车里的圣旨拿了出来。
“怎么了?你不是说有事儿说吗?”叶青莫名其妙的看着燕倾城那责备的目光问道。
“若是被朝廷谏官或者是御史看见你这么对待圣旨,肯定会在朝堂之上弹劾你的,到时候还没捂热乎的龙图阁大学士职衔,小心就这么被你弄没了。”燕倾城蹙眉,继续不满的责怪着叶青。
“那总不能拿着它去喝茶吧?”叶青看看茶楼,这不就是当初自己燕鸿渊第一次见面时,那家名叫茶韵的茶馆儿吗?
燕倾城没理会叶青的话语,白了一眼叶青后,便把手里的圣旨交给了幽儿,示意她保管好。
幽儿紧张、郑重的接过圣旨,跟在燕倾城的身后往茶馆里面走,一脸坚定的连连点头,嘴里还嘟囔着:“小姐您放心吧,幽儿保证会拿好圣旨,一定不会弄脏弄丢的。”
叶青本还想打趣小丫头几句,不过看着幽儿那郑重其事、紧张谨慎、把圣旨紧紧抱在怀里的样子,便放弃了逗弄幽儿的想法,谁知道自己打趣幽儿时,会不会再招来燕倾城对自己的数落。
茶韵茶馆儿看来不光是燕倾城熟悉,就连幽儿也很熟悉,在燕倾城跟叶青刚刚在一间颇为雅致、安静的茶室坐下后,幽儿便开始熟练的招呼着茶室伙计,而后又自己亲自给叶青与燕倾城泡茶。
“幽儿,要不你自己出去玩会儿去?我跟你家小姐自己喝茶、谈事儿怎么样儿?”叶青四处打量过这间茶室后,便开始觉得幽儿在这里好像有些多余啊,打扰到了他跟燕小姐难得一见的美好时光啊。
“这个……我还是给您跟小姐泡茶吧,我不想出去。”幽儿撅着嘴,看了一眼在叶青说完话后,突然间有些脸红羞涩的低下头的燕倾城,气鼓鼓的拒绝道。
幽儿哪里不知道叶青打得什么主意,这段时间她就撞见过好几次、叶青欺负她家小姐的情景,而且每次叶青都会用这一招来支走幽儿。
幽儿上了好几次当后,这一次终于算是长记性了,所以看着叶青那如同狼见到羊一样的表情,心中自然是立刻警铃大作,知道他又想欺负她家小姐了。
燕倾城不说话的看着叶青先是讨好幽儿,甚至把他兜里白纯给的唯一一两银子,都掏出来放在了幽儿的面前。
但幽儿依然是态度坚决、不为金钱所动容,说什么也不出这茶室一步,说什么也要保护她家小姐不再被欺负。
哪怕是叶青板起脸威胁幽儿,幽儿的脑袋都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就是不屈服。
望着互相瞪着彼此的叶青跟幽儿,燕倾城心中颇为无奈的笑了下,最后还是出声,让幽儿先出去,自己要跟叶青单独谈一些事儿。
于是叶青立刻眉开眼笑,而幽儿则是哭丧着脸,拉长了声音:“小姐……他……。”
“你放心吧,小姐心里有分寸,不会让他再欺负我的。”说完后,燕倾城立刻察觉到了自己话语中的语病,以及暴露出来的信息量,于是那白玉无瑕的脸蛋儿,立刻变得通红,嗔怒的瞪了一眼,此刻笑的更加得意跟开怀叶青。
显然不光是小丫头幽儿知道叶青想做什么,燕大小姐这也是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一不小心,自己就把话给挑明说了出来。
苦着脸还威胁似的用眼神警告了一下叶青的幽儿,不情不愿的刚刚离开茶室,燕倾城立刻冰冷着脸颊,望着嘿嘿笑的得意的叶青冷冷道:“笑,笑什么笑,不准笑!”
“笑难道也犯大宋律法吗?”叶青伸手就要去抓燕倾城的柔荑,但燕倾城却是避过,拿起茶壶给两人各自倒上了一杯茶水。
“明日你有事儿吗?”燕倾城的小手跟纤细的腰肢,最终还是没能逃脱魔掌,所以只能借着说话的方式,来让某人的注意力,不是只集中在自己的身体跟红唇之上。
“没什么事儿,怎么了?”意犹未尽的望着燕倾城那诱人的红唇,手掌心感受着纤细腰身的柔软跟细腻问道。
“若是没什么事儿,明日里陪我去一趟西湖吧,还是上次那座别院。”燕倾城拍掉某人得寸进尺的手,脸色通红、浑身乏力,一双剪水般的眸子带着一丝羞涩与娇柔。
“你二叔三叔又要找你商量什么事儿了?”叶青摸索着另外一只手心里握着的小手,平静的问道。
燕倾城点点头,望着叶青说道:“那天雨夜,多亏李横来的及时,若不然的话,我父亲就答应把那新烛的秘方交给他们了。”
“这是汤鹤溪在背后指使的啊。”叶青不由皱着眉头说道。
而燕倾城仰望着叶青那皱起的眉头,不由自主的伸手想要给其抚平。
于是燕倾城伸出一只玉手,在叶青的额头跟眉毛处来回按着,耳边听着叶青继续说道:“汤鹤溪并不是给自己争取什么,但也可以说是在给他自己争取利益,不过他利用的却是你三叔。”
“利用我三叔?”燕倾城放在叶青眉头的手突然停住,但并没有打算放下来,喃喃问道。
叶青点点头,但那只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像是粘在了那里一样,毫不松落:“汤鹤溪跟燕倾雨关系非同一般,而禁军那夜之所以会出现在你家,就是因为燕倾雨之前找过汤鹤溪。”
“表姐能让汤鹤溪听她的?”燕倾城这一次放在叶青额头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放了下来,有些不相信的喃喃问道。
叶青笑了笑,抚摸着燕倾城的脸颊,而后亲了下说道:“你这位表姐,可要比你想象中的厉害多了。”
见燕倾城压根儿不知道汤鹤溪跟燕倾雨之间的事情,叶青便点到即止,并没有把汤鹤溪跟燕倾雨时不时幽会的事情,告诉她。
“明日里表姐也会去的。”燕倾城突然望着叶青说道。
“嗯,那我陪你去就是了。”叶青点点头,笑望着燕倾城说道。
而就在这时,燕倾城突然感觉胸前多了一丝让她全身发软,忍不住哼出声的异样感觉。
于是面色一冷,眼神之中射出一抹带着羞涩的寒光:“你的手……讨厌……。”
“怎了了?”
“呃……不要……。”
燕倾城难以控制从嘴里发出那让她感到羞涩的声音,急忙按住某人的手,来阻止那让她兴奋又紧张的感觉。
汤府内,汤硕已经是连着七天没有前往汤思退的院子了,这些时日连朝会也没有参加,至于大理寺自然也是一次也没有去。
汤思退也像是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般,这几日有什么事儿,都是交代给汤鹤溪去办。
汤鹤溪双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看着汤思退那有些老迈的身型,正从书架上缓缓抽出沈括的《梦溪笔谈》,而后拿着这本书走到了汤鹤溪跟前:“溪儿,你能从这本书里看出什么来?”
汤鹤溪接过那本《梦溪笔谈》,心里头自然是知道汤思退的意思,于是想了下说道:“这本书里面,并没有关于元?浑天仪象的记载,孙儿这些时日没少翻这本书,也可能是孙儿过于愚钝……。”
“祖父也没有从这《梦溪笔谈》里发现什么秘密啊,即便是苏颂之子苏携,还有那当初帮助苏颂建造元?浑天仪象韩公廉的后人,都异口同声的咬定,此书里跟元?浑天仪象是一点儿关系没有。”汤思退在椅子上坐下,也示意汤鹤溪坐下说话。
“孙儿翻遍了全书,别说是那元?浑天仪象,就是那所谓的新烛之方,孙儿也是一个字都没有感觉到有关联。”汤鹤溪冷笑着说道,笑声里多少有些无奈跟不解。
“那他是从哪儿得到新配方的呢?总不能是平白无故的就出现了吧?”汤思退用手摩挲着今日皇宫里赐给他的新布料,灯光之下,与那之前宫里赐的旧料子相比,颜色、光泽确实是要靓丽了很多。
“孙儿也不知道,不过或许过了明日,咱们就能够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吧。”汤鹤溪再次长叹一口气,视线从《梦溪笔谈》之上,先是落在了那不用剪烛的新烛上,而后又落到了汤思退手摩挲着的布料上,最后抬起头望向门外的灯笼时,不由的又再一次低头苦笑了出来。
“这叶青还真是个奇人啊,眼前这灯笼、新烛,还有那布料,虽然都是燕家所出,但没有一件不是跟那叶青有关啊。”汤鹤溪视线最终再次落在那本《梦溪笔谈》之上。
据他从范念德那里了解到,当初叶青就是因为在大街之上,与朱熹同时看上了这本《梦溪笔谈》,而后在叶青买下来后,燕家才开始出现了这羊角灯笼,还有那新烛以及新染色的布料。
“当初打压叶衡,杀叶宏、贬叶青,原本都是一步步好棋、妙棋,但如今看来,叶青这个漏网之鱼,不单单要起势,而且还给了燕家一个发展的机会啊。”汤思退闭着双目,有些沉重的说道。
“那日雨夜,孙儿眼看着就要得手了,但……但无奈那叫李横的……。”汤鹤溪有些可惜的说道。
“无妨、无妨,此乃小道耳,不必过于在意。谋大事者,要知深谋远虑才行。去把你父亲叫过来吧,我有话要跟他说。”汤思退静静地看着那烛光,他始终想不明白,叶青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能让这新烛不管是如何燃烧,那烛芯都是被包裹在那小小的火焰里,而不是从旁支出未燃尽的烛芯。
第二百七十三章 “落水救人”
台州,景德四年,以“其洞天名山屏蔽周卫,多神仙之宅”,诏改永安县为仙居县,隶属两浙东路。
岸边的朱熹等人,一个个张望着江面上,一艘从临安而来的客船,在清晨的薄雾中缓缓露出真容。
吕祖谦在张望的同时,不由皱眉问道:“范兄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要弃临安而逃到台州来?”
“具体事情不清楚,但据我所知,是跟那皇城司的叶青有关。”朱熹想了下后,捋须说道。
“就是那日在西湖之上,破口大骂,如同泼皮无赖的叶青?他跟皇城司之间有何关系?”吕祖谦经朱熹提醒,想起了那日在西湖时,那个小小的禁军都头。
朱熹笑了下,脸上神色意味难明道:“当初那小小的禁军都头,如今已经是皇城司统领了。听说是范兄被其嫁祸栽赃,跟金人之间相通,所以才被赶出了临安城。”
“这……岂有此理,岂能凭借他一家之言,就认定范兄有通金之实?范兄其人品、德行、修养吾辈少有,岂是他一个皇城司可以随意诬陷的!皇城司的举动,简直是令人发指。”吕祖谦望着那渐渐浮现出全貌的客船,忿忿不平道。
“说的是啊,范兄虽然是亦商亦儒,但平日里的学问、文章虽称不上惊世骇俗,但其独到的见解跟爱国之志,又岂是一个皇城司能够懂得,如此诬陷范兄,但我们却是束手无策啊。”朱熹摇头感叹道。
“不然吧,王相前两日还给在下来信,若是我趁回信之时,把此事儿告知王相,您觉得范兄的冤屈,是否可以洗刷掉?”吕祖谦胸有成竹的突然笑着道。
“哦?王相来信了?”朱熹心头闪过一丝失落,但表面上还是替吕祖谦感到高兴。
王淮对于他跟吕祖谦还有李涛几人,还是青睐有加,甚至一直希望他们能够重回朝堂。
但几人早已厌倦了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实在是无心再次重回朝堂之上。
而朱熹相比于吕祖谦,却是显得又要清贫了很多。
吕祖谦最起码如今还是大宋朝的大学士,不用理会朝堂之事儿,每个月还有不菲的俸禄可以拿,这点儿让朱熹如今是极为羡慕。
所以朱熹在如此的情况下,即便是心里再不喜欢范念德,但亦商亦儒的范念德,却是能够在他做学问之余,给予他在物质上的帮助,让他不至于因为传道授业,而失去了最起码的生活保障。
“嗯,前几日的事儿,倒是没有说什么大事儿,还是老生常谈,希望您能够重回朝堂之上。”吕祖谦回忆着那封信,脑海里突然间闪过王淮信件里,提起的叶青的名字,于是急忙说道:“对了,我想起来了,王相在信中提及了那叶青的名字,只是我刚才疏忽大意,给忘记了。”
“说什么了?”朱熹心不在焉的问道,举目望着那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客船。
这个时候的客船甲板上,已经挤满了人,一个个争先恐后,都想等船靠岸后,好在第一时间就踏上码头与亲人团聚。
“说叶青要复原那元?浑天仪象,而且信中言之凿凿……。”
“什么?谁要复原那元?浑天仪象?”朱熹一惊,急忙回头望向旁边的吕祖谦道。
吕祖谦想必知道朱熹的心病,当年他就是想要借着复原元?浑天仪象的机会,从而捞个大学士的职衔,但谁承想,以他的才华跟学士,竟然都没有能够成功。
而如今,那个被他们连正眼都不会瞧一眼的禁军都头叶青,竟然要复原那元?浑天仪象,所以说,朱熹若是不感到震惊,吕祖谦才会觉得奇怪。
“禁军都头叶青,他要复原那元?浑天仪象。”吕祖谦说道。
点明了禁军都头,而非是皇城司统领,这便是吕祖谦,或者说是文人心胸的狭小体现。
从古至今,多少文人都喜欢在他人声名之上,做出一些如同小丑般的文字游戏,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的身心舒畅,才能让他们感觉,即便叶青已经高升,但在他们眼里,依然还是那个小小的禁军都头。
他们重礼仪、守礼制、讲门阀、看出身,所以英雄不问出处这句话,在文人词汇里,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道被抛弃到什么地方去了。
“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要做国运之道?简直是贻笑大方,让我大宋朝……。”朱熹原本质朴无华的黝黑脸庞,此刻充满了不屑跟愤慨,朝廷简直是在羞辱自己啊!
他朱熹当年不曾复原,已经让他引为平生唯一之憾事,但好在,其他文人连试一下的资格都没有,这多少能够让朱熹自己心里平衡一些,毕竟,自己是除了苏颂之子苏携外,唯一一个被朝廷差遣复原元?浑天仪象的人。
即便是不论成功失败与否,但朝廷的认定,这对他来说,就是别人眼里可遇不可求的巨大盛名。
但如今,朝廷却让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岂不是说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都能够跟他朱熹平起平坐了?岂不是说在朝廷眼里,他朱熹跟那小小的禁军都头,就是一类人?
这是**裸的在羞辱他朱熹啊,叶青复原不成功,但名声也会直追他朱熹,但若是复原成功,他……他朱熹就将被叶青踩着肩膀登上大学士之位。
他朱熹堂堂一介圣贤大儒,竟然不如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的论调,必将成为文人墨客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他的盛名必然会在文人士子心中一落千丈。
这绝不是他朱熹所能够容忍的,自然,也绝不希望看到叶青,能够成功复原那关乎于国运大道的元?浑天仪象。
“一会儿我们接到范兄,待范兄把叶青栽赃嫁祸他通金一事儿详述后,你立刻给王相回信,禀明此事儿,而后我们便一同前往临安,为范兄讨个公道,为范兄洗刷冤屈。”朱熹正义凛然的说道。
“好!接到范兄,我立刻回信,而后我们立刻赶往临安。”吕祖谦信心百倍的说道
不远处船上的人影渐渐清晰,就连范念德在船上向岸上挥手的模糊样子,都能够让朱熹跟吕祖谦渐渐捕捉到。
而就在朱熹跟吕祖谦,待看清楚是范念德像他们挥手后,立刻也开始向船上挥手时,船上却发生了小小的骚动。
只见一个宽袖长袍,肩背书箱,臂挽包袱,三十岁上下左右年纪的书生,急急在甲板上的人群中往前挤着,时不时嘴里还会念念有词道:劳驾、劳驾、失礼、失礼,小生失礼了。
范念德此时正站在船舷处,发出自己逃出生天,以及他乡遇故知的内心感慨。
所以并未料到身后那书生模样儿的人,在人群中手提包袱、肩背书箱,正挤来挤去时,已经紧紧挤到了他的身后。
望着岸边连连挥手的朱熹跟吕祖谦,范念德心中感到一丝踏实的同时,也开始喃喃自语道:“叶青啊叶青,你让老夫受得罪,拿走老夫的心爱画作,等老夫上了岸,可都要……。”
“啊……。”
“小心……。”
“有人落水了……。”
喃喃自语的范念德只感觉先是上身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而后便感觉双腿被人用脚勾了起来,不等他急忙伸手抓向船舷扶稳时,一口坚硬的木质书箱,在甲板上人群拥挤之中,便正好顺势砸在了他想要抓紧船舷的手上。
于是范念德大叫一声,便噗通一下掉入了到了冰冷的江水里。
“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小心……。”背着书箱的书生,连连向旁边的其他人道歉。
“快下去救人啊……。”
“谁会水啊……。”
朱熹跟吕祖谦目瞪口呆的望着江面上的一幕,眼睁睁的看着范念德突然掉入水里,嘴里疾呼道:“范兄小心……。”
而就在这时,那背着沉重书箱书生,甚至都来不及把书箱从肩头摘下,看准了范念德落水的位置,一跃跳入了水里,紧紧抓住了在水里扑腾着浪花的范念德。
慌乱的局面下,并没有人注意到,在随着那书生跳入江水中后,书生的箱子竟然一次都没有浮出水面,就像是一块大石一样,瞬间便沉了下去。
随着船上的另外几个颇会水性的人跳入水中时,但刚刚还扑腾的水面,却是变得安静无比。
那掉入水里的范念德,那下水救人的书生,就像是石沉大海一样,任由其他几个会水的,潜入水下寻找,还是在水面上喊叫、寻找着。
但那名书生跟范念德,就像是突然消失,就像是一下子便沉入到了水底一样,再也没有出来过。
“怎么会这样?”岸上的朱熹望着船上与水面上乱糟糟的局面,一下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由的跺脚道。
“再等等、再等等,范兄生于江南,应该会水,我们姑且再等等,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吕祖谦在旁边连声安慰着朱熹,但他的心里此时已经产生了不好的预感:范念德怕是凶多吉少了啊。
随着客船缓缓靠岸,朱熹跟吕祖谦急忙奔向刚才那几个下水救人的,一个个拉过来看了又看,但几个冻得有些打哆嗦船伙计中,并没有他们想要接的范念德。
而就在人们议论纷纷、暗道好险时,在客船停靠的码头不远处,那下水救人的书生,却是悄无声息的爬上了岸,原本肩膀上的箱子也不翼而飞,不一会儿的功夫,便乘坐着一辆牛车,缓缓驶出了台州码头。
第二百七十四章 玉女桃花粉
清晨的临安城裹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使得整个城市在缓缓苏醒中,多了一股朦胧的雅意与深秋的愁绪。
城门缓缓的被打开,一辆辆马车踩着青石板路面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或者是那牲口脖子上的铜铃,在牲口走动时,发出清澈的铃铛声。
贩夫走卒的吆喝声,与早起开张的铺子的锅碗瓢盆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不光是小孩儿会唱,如同游吟诗人一样的贩夫走卒,同样也会哼唱着:东门菜、西门水、南门柴、北门米。武林门外鱼担儿、艮山门外丝篮儿、凤山门外跑马儿、清泰门外盐担儿、望江门外菜担儿、侯潮门外酒坛儿、庆春门外粪担儿、清波门外柴担儿、涌金门外划船儿、钱塘门外香篮儿……这样的歌谣。
汤硕的马车终于备好,这一日,他将前往大理寺任差遣,昨夜里汤鹤溪只知道,自己在把父亲请到祖父的书房后,两人便让自己出来了。
至于后来他们谈了什么,他并不知晓,但看着父亲的马车终于备好,准备前往大理寺上差,他心里多少还是感到了一丝稳当。
随着汤硕的马车穿破层层薄雾,前往北城风波亭附近的大理寺,汤鹤溪也匆匆乘上马车,前往燕鸿鹄的府邸去接燕倾雨,而后一同前往西湖。
另外一边的叶青,锻炼了约莫半个时辰的身体后,又趴在书桌上逗了半天叶小白,而后叶小白听到白纯的声音后,便从淡淡薄雾笼罩的窗口飞了出去。
叶青看着毫不留恋的分出去的叶小白,嘴里嘟囔了一句小兔崽子后,便开始换上白纯亲手给缝制的衣衫,准备出门。
跟昨日撞见自己跟燕倾城一同从茶馆出来的白纯打了声招呼,白小姐闷着头没理会,叶青只好无奈的走到白纯跟前,见其还是不抬头看他,也不说话,于是便伸手拨乱了白纯那整洁如瀑布的秀发。
随着白纯拍掉叶青的手,嘴里嗔怒着说了一句讨厌,叶青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身后传来了白纯气鼓鼓的声音:“晚上回来吃饭吗?”
“不知道,要不你们就先吃吧。”叶青回头,冲着白纯做了个飞吻,惹得白纯一阵脸色通红,嗔怒的举起粉圈示威的扬了扬,而后才往外走去。
府门外的梁兴早就备好马车,车厢的四角各自挂着大宋朝廷官员的标志,龙图阁三个字,则就是叶青的标志,也是以此来判断、分别官、民马车之用。
叶青刚刚在车辕上坐下,梁兴便在另外一侧挥鞭,赶着马车往万松坊外走去,嘴里一边平静的说道:“老赵那边有消息了,不日便会与燕庆之一同回到临安。”
“什么名义?省亲还是干什么?”叶青问着梁兴道。
“应该是省亲,而后还会前往大理寺、刑部接受问询。”梁兴掏出赵乞儿的密信,递给了叶青道。
叶青坐在马车的车辕上,打开密信一边看一边说道:“先别告诉燕鸿渊,万一路上出了什么岔子,燕鸿渊那边不好交代,还容易砸了咱们的招牌,所以等回来之后,再告诉燕鸿渊。”
“嗯,明白了。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啊,即便是有虞少卿帮忙,但现在大理寺可是换了天了,想要拖是拖不过去的。”梁兴在燕府当差比叶青时间长,燕鸿渊的为人他还是颇为欣赏,所以才会多说几句。
何况,他也是在提醒叶青,如今大理寺少卿今日一早已经前往大理寺上差了,虞允文如今人又在扬州,虽然说朝廷暂时让他身兼大理寺少卿跟扬州安抚使两职,但若是一旦朝廷突然下旨,虞允文要是卸任大理寺少卿一职的话,那么燕庆之的事情就不是那么好办了。
毕竟,少了大理寺的照应,燕庆之不管是被人诬陷还是栽赃,都很难不被大理寺监押起来了。
“放心吧,我自由分寸。对了,今日若是有临安知府的名刺,记得留下来,我估计着他也该找我了。”想起跟萧振的一见如故,竟然是在大瓦子那天的雨夜,叶青都是颇有感慨。
“这些时日各级官员递名刺的太多了,特别是从昨天晚上开始,最起码不下一二十拨人,拿着名刺在门口候着。”梁兴笑了笑,官场之上简直是没有秘密可言,完全就是一道四处透风的墙。
叶青刚刚任皇城司统领,以及龙图阁大学士,一下子就变成了临安城里的另外一个香饽饽,多少人都争着抢着,想要在第一时间,能够跟他攀上一点儿交情。
“所以啊,这副统领跟正统领之间,可不是只差一个正跟副那么简单啊。副统领的话,还有人不拿你当回事儿,但你成了统领,还是龙图阁大学士,那么就厉害了啊,呵呵,以后啊,少不了这种事情。”叶青靠在身后的车厢,呼吸着薄雾渐渐散去下的清新空气感叹道。
“那以后这事儿怎么办?名刺是接还是不接?”
“看人下菜碟呗,惹得起的就不接,惹不起的就接。”叶青一边说一边笑,仿佛连他自己都很鄙视自己所说的话。
看了看旁边无奈苦笑的梁兴,显然叶青的这标准,让他很难把握。
如今他俨然已经以叶青府上的管家自居了,所以有些事情,他还是希望叶青能够交代清楚,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给叶青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叶青止住笑声,看着御街之上燕家早已经停下等候的马车,正色对梁兴说道:“咱们吃的是太上皇赏的这碗饭,如同刀尖上行走,所以我们还是需要跟其他朝廷官员,保持一定的距离。如此的话,我们的日子说不准才能好过一些。”
“明白了,能拒绝的我都会拒绝,实在无法拿定主意的,我便请示白小姐,你看如何?”梁兴点点头,从那边车辕上跳下来,挑起马背上的缰绳牵在手里说道。
“嗯,那就让你上心了。”叶青也不多说客气话,跳下车辕拍了下梁兴的肩膀说道。
叶青曾经暗自分析过,自己为何会跟眼前的梁兴、泼李三、赵乞儿、老刘头等人投缘。
在他看来,除了这些人是他自己刚刚穿越到南宋认识的一批人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经历跟梁兴这些人的经历,其实还是颇为相似。
甚至可以说,不论是他叶青,还是梁兴、泼李三等人,都属于那种有两世为人经历的人,虽然梁兴、泼李三等人并没有穿越,更没有重生。
但他们在经历过岳飞被杀后的动荡,以及人生的浮沉后,就像他穿越了一样,要去经历另外一个不同的人生一样。
都是那种颇有洗尽铅华、卸掉世俗伪装之后,得以重生、重新开始生活的心境。
所以,也是因为颇为相同的经历,才让他们能够惺惺相惜,真诚的投靠他叶青,而后同心协力,来面对朝廷方面的凶涛骇浪。
坐在燕倾城马车车辕上,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等反应过来时,魏胜已经把马车赶到了燕家的铁匠铺子跟前。
铁匠铺的掌柜,看着叶青再次到来后,自然是笑逐言开,当然,这自然是有原因的。
之前燕家的铁匠铺子,只不过是给燕家服务,很少对外,所以诺大的铺子,并没有几个工匠。
但如今,因为叶青的关系,太府寺跟工部的不少工匠,都被叶青安排到了这里,而且还点明了让他来管理。
如此便可想而知,打了一辈子铁的掌柜,一下子成了真正的掌柜子,可以随意指使着手底下的几十号、近百人来干活,掌柜的不高兴那才叫怪事儿了。
叶青并没有在铁匠铺做过多的停留,只是看了几个炉子,以及他当初留下来的一些,如今被闲置的各种,在他人看来怪模怪样的工具后,就在燕倾城的催促下,又跳上马车往城外的西湖赶去。
燕倾城身为商贾之女,平日里颇有雷厉风行、女中豪杰的作风,所以她最看不惯的就是叶青这慢悠悠的样子。
跟人家约好了在西湖谈事儿,他自己却是不守时,而且还有心思跑到铁匠铺子里晃悠一圈,这自然是让燕大小姐极为不满。
但奈何驾车的人,还是跟在马车四周的几个人,都是人家叶青的人,平日里还好,会听自己的,但叶青在的时候,她燕大小姐的话,就成了众人的耳旁风,根本指使不动魏胜等人。
于是习惯了别人按照她行事办法做事的燕大小姐,心里头憋着一股无法发泄的怒气,对于车辕上叶青的说话,那是连一个字都不想搭理,而是跟幽儿在车厢里讨论着,临安最近流行的“玉女桃花粉”。
“什么是玉女桃花粉?”
“我这里还有一本玉女心经呢,要不要咱两那天一同参考一下?”
“那玉女桃花粉是做什么的啊?”
“是胭脂还是水粉啊?是不是很贵啊?”
“跟你说你也不明白。”燕倾城没好气的终于出声,只是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丝对叶青的不满。
“去早了没用,让他们等着你,那才能占据主动,若是咱们去早了,岂不是让人家以为,咱们心里……。”
“谁跟你咱们咱们的,你是你,我是我,别混淆。”燕倾城气鼓鼓的说道。
还咱们咱们……哼,昨天从茶韵茶馆出来,就没听见你说哪怕一句先送我回家的话,当着白纯的面,你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坐上车辕就跟着人家回家了,把自己一个人就那么孤零零的扔在了路边。
“负心人!”燕倾城再次想起昨日里的情形,看着马车前方的窗帘,恨恨的说道。
坐在车辕上的叶青满脑门的郁闷跟无奈,自己说了先送她回家,她不干啊,现在还反倒怪起自己来了?
出门时白纯不搭理自己,这上了燕家的马车,她也不给自己好脸色!
男人……真是难啊!
第二百七十五章 燕庆之的事儿
除了单纯的米粉、铅粉以外,古代妇女的妆粉还有不少名堂,如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宫人段巧笑以米粉、胡粉掺入葵花子汁,合成“紫粉”。
唐代宫中以细粟米制成名曰:“迎蝶粉”。
而在南宋,则以石膏、滑石、蚌粉、蜡脂、壳麝及益母草等材料调和而成的“玉女桃花粉”。
这所谓的“玉女桃花粉”,已经被特制成了各种形状的粉块儿。
圆形、方形、四边形、八角形和葵瓣形等等,上面还压印着凸凹的梅花、兰花以及荷花纹样。
如今才临安城,则是极为受女子的欢迎,甚至连一些男子,也会把粉块装入精致的钵内,或者是丝绸包裹着。
“谁家的生意?”叶青不自觉的问道。
“蒲家的。”燕倾城没好气的回答道。
叶青点点头,喃喃道:“也难怪了,也只有他们家可以做成了,毕竟名贵的香料,也只有蒲家最为不缺啊。”
“是啊,蒲家掌管市舶司,从泉州港过来的舶来品,都是需要蒲家来检验的,而且蒲家的商船也是各处跑。”燕倾城放下那白色的粉块儿,本来想给叶青来着,但看着那人今天又惹自己不高兴,所以一狠心,就给了旁边美滋滋的幽儿。
“也不知道若是太上皇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话,这蒲家……你打我做什么?”叶青突然扭头,看着窗帘处伸出来的玉手问道。
燕倾城在听到叶青不怕死的咒着赵构,瞬间就伸出粉拳捶向叶青靠在车厢上的肩膀,嘴里气急道:“你这人就是口无遮拦,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出口,被人听见了,看你怎么办。”
“又没有外人。”叶青极为受用燕倾城对自己的担心,嘟囔了一句。
而后马车里便传来燕大小姐冷哼一声,以及傻丫头幽儿,美滋滋的抱着那“玉女桃花粉”,一个劲的谢燕倾城。
马车再次驶入西湖燕家那座宅邸,四周绿树环绕、满地青草,相毗邻的都是一些临安城富贵人家,或者是达官显贵在此置的产业,整体上称不上是繁华。
但在西湖岸边,随着朝阳从东方升起,雾气渐渐变浅薄之后,这一片片青砖白墙的府邸景色,倒是颇有一丝远离红尘俗世、仙踪缭绕的意境。
马车缓缓从后门进入院子里,站在二楼窗口的汤鹤溪与燕倾雨并肩而立,待看清车辕上的叶青,不经意的望向他这边时,汤鹤溪的心脏不由自主的紧缩着,上一次在斜风细雨楼的那一幕,再次涌上了汤鹤溪的心头。
他原本以为,自己并不会害怕叶青,特别是那天在斜风细雨楼里,叶青近乎残暴、野蛮、冷酷的对待李立方之后。
汤鹤溪一直都认为,只是那一天自己有一点儿恐惧,并不代表着从今往后,自己已经对叶青感到恐惧了。
但刚刚叶青望向窗前的那一眼,汤鹤溪却是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心颤的感觉,就像是又回到了斜风细雨楼一样,那种从心底升腾而起的恐惧感,让他不由的心神有些惶恐。
叶青随着燕倾城缓缓步入二楼的正厅,那间房间内的汤鹤溪,在燕倾雨微不可察之下,偷偷做了几个深呼吸,而后才缓缓从房间里走出来。
神色平静的叶青,眼神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汤鹤溪跟旁边的燕倾雨,而后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汤鹤溪脸上表情有些生硬,当着燕倾雨跟燕倾城的面,学着叶青的样子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燕鸿升跟燕鸿鹄,以及他的两个儿子燕庆祝、燕庆富,还有燕鸿鹄的另外一位千金:燕倾云,几人鱼贯从另外一间房间里走了出来。
不论是燕鸿升还是燕鸿鹄,抑或是其他几个人,显然都没有料到,燕倾城竟然会带着叶青过来跟他们谈判。
而今叶青的身份与地位已经不同往日,燕鸿升即便是想要像上一次那样把叶青赶出去,显然是不可能的,何况叶青第一次跟随燕倾城前往他府上谈分家时,人家就一直跟在燕倾城身边,从头到尾参与了他们的谈判。
如同人的名树的影一样,在燕倾城给燕鸿升、燕鸿鹄相继行礼的时候,两人的视线则是一直放在旁边,那一脸轻松模样儿的叶青身上。
燕鸿升当初为了分家,不得不去请临安城里有名望的大儒范念德为其见证,以免让人以为燕家分家一事儿,变成了家丑一般,让临安城其他商贾笑话燕家。
而那日分家时,范念德话里话外,也帮了燕鸿升跟燕鸿鹄不少忙,为他们兄弟二人在分家的过程中,争取到了不少的好处。
只是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就在刚刚他们先行到来之后,在闲聊的过程中,才从汤鹤溪的嘴里得知,范念德被皇城司以通金罪名监押,虽然最后又把范念德放了,但范念德却是无心继续留在临安,只身一人前往了台州。
所以如今,跟范念德颇有交集的燕鸿升,在望向一脸轻松的叶青时,心里头却是不上不下的几位难受跟害怕,他深怕今日哪一句话,惹的这个皇城司的统领不高兴,而后就以自己跟范念德之事儿,把他也放进皇城司的大牢内。
“你们谈你们的,就当我跟他不存在,我是今日无事儿,正好跟着倾城过来看看,你们该怎么谈就怎么谈。”叶青一边说一边从汤鹤溪跟前经过,而后在那燕家诺大的议事厅内,直接走到主位之上坐了下来,俨然一个德高望重的见证人的样子。
汤鹤溪目光扫过叶青高大的背影,看着燕倾城在叶青的右手边坐下,而另外一边的燕鸿升,神色不自然的陪着笑之余,拉开左手的椅子,在叶青食指点了点后,才打着哈哈坐下。
燕倾城的美眸不由的望向叶青,她真的没有想到,今时今日的叶青,对于自己二叔、三叔的压力跟影响会这么大。
毕竟,平日里叶统领在她跟前,还是那个自己想打就打,想瞪就瞪,想撒娇就撒娇、想生气他就得哄着自己的叶统领,并没有觉得叶青在升迁为皇城司副统领之后,有什么好怕的。
汤鹤溪阴沉着一张脸,叶青从一进门就占据了主动,虽然从头到尾只是说了一句话,但看那燕鸿升跟燕鸿鹄,在叶青跟前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样子,汤鹤溪有些懊悔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燕鸿升跟燕鸿鹄会突然如此忌惮、害怕叶青,完全是因为自己刚才把范念德之事儿告知了他们二人,所以才让两人打心里开始惧怕叶青的。
长方形的议事桌前,右手坐着孤零零的燕倾城一人,而左手那边,则是坐着燕鸿升、燕鸿鹄与两人的子女。
汤鹤溪望着议事厅内的座位安排,最后咬咬牙,便在长条议事桌的另外一端坐下,与叶青相对而视。
“说吧,开始吧,你们就当我跟汤公子不存在便是了。”叶青轻松的敲着桌面,云淡风轻的说道。
若不是刚才燕倾城瞪了他一眼,他都想把双腿搭在桌面上说话了。
燕鸿升连忙干咳了一声,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叶青,而后又看了看坐在最尾端的燕倾雨一眼,最后视线极快的扫过一脸阴沉的汤鹤溪,才有些结巴的说道:“其实……其实……今日我们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就是……。”
“叶统领,那小女子就有话直说了。”燕倾雨看着燕鸿升有些结巴的样子,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于是起身对着叶青行礼,不顾她父亲燕鸿鹄的眼色阻拦,直接说道:“当日我们燕家在此谈分家时,叶统领您那时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并没有资格直接参与进来……。”
“嗯,那时候我确实只是个小小的禁军都头,在燕府做护卫呢,自然是没资格参加。”叶青不以为意说道,而后望着燕倾雨那娇美的脸,以及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露出个微笑。
“叶统领,小女子并非是讥讽叶统领您当日……。”燕鸿鹄急忙起身解释道。
“无妨,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事实是什么样儿就是什么样儿,不是吗?”叶青依然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
燕倾城听着表姐燕倾雨讥讽叶青如今趾高气扬的话语,刚想要站起身反驳,却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被人碰了一下,而后便看见叶青的右手对着自己做往下按的手势。
“好,叶统领宽宏大量,小女子佩服。”燕倾雨扫了一眼汤鹤溪,显然这番话,是刚才汤鹤溪示意她如此说的。
燕倾雨顿了下后,继续傲慢的说道:“今日我们燕家聚集在此,并非是想要谋取我大伯手里,关于布料还是那新烛的秘方,只是想要一起商量一下,如何保护好我燕家的两种秘方,不会被临安其他觊觎的商贾得到。叶统领,或许您还不知道,如今临安不少商贾,对于我们燕家的布料跟新烛秘方则是志在必得吧?”
叶青低头无声的笑了笑,目中无人、态度高傲、自大骄横的女子见过不少,但像燕倾雨这般,胸不大还无脑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你放心,临安城商贾之间……。”叶青顿了下,而后视线却是看着汤鹤溪说道:“临安城商贾之间,你知道的事情我自然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也知道的比你清楚。说句大话,临安城内,还没有皇城司不知道的事情,你说呢?”
说道最后,叶青才缓缓看向燕倾雨,随和的笑着继续说道:“还有,你们燕家的所谓秘方,我也知道,比你大伯还有你表妹倾城都要清楚,你……信不信?”
“我……。”燕倾雨看了一眼汤鹤溪,银牙一咬,突然道:“那小女子还要请教,叶统领您可知道,我表兄燕庆之被人在彬州被监押一事儿?”
“什么?表姐,你刚才说什么?我……我兄长在彬州怎么了?”燕倾城突然起身,望着燕倾雨问道。
(ps:装逼打脸这种情节我咋就一直写不好呢,有什么办法可以教教我不?)
第二百七十六章 二世祖
不论是燕鸿渊还是叶青,从来没有告诉她,燕庆之在彬州被人诬陷一事儿,如今身陷人命官司,自身难保。
所以此刻听到燕倾雨说起燕庆之在彬州出了事儿,燕倾城的反应自然是可想而知。
一会儿看看燕倾雨,一会儿视线又望向了叶青,或者是看着嘴角渐渐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笑意的汤鹤溪。
燕倾雨望向叶青,只见叶青的脸上依然是带着随和的笑意,于是又咬了咬牙,转向燕倾城说道:“表兄在彬州杀了人,如今被官府监押在大牢之内,若想救出表兄,如今除了刑部之外,便只有大理寺……。”
“不可能,兄长怎么会在彬州杀人呢?他为什么要杀人?”燕倾城立刻否认道。
她绝不会相信,自己的兄长,这到彬州上任县尉才不过半年的时间,就突然在彬州杀人了。
这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杀人?一向秉性和气的兄长,遗传了父亲的豁达跟大度,凡事儿很少与他人计较,又怎么可能杀人呢。
“是真是假,问汤公子便知道了,大理寺……。”燕倾雨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看着燕倾城说道。
虽然叶青依然是轻松自在,但从自己说出燕庆之一事儿后,叶青就没有吭声,这让燕倾雨在心里头就开始认为,叶青对于燕庆之在彬州一事儿,压根儿就不知晓。
“不错,你表姐所言确实属实。”汤鹤溪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的重要性,也终于觉得,主动权终于再次回到了自己手里。
如今有了燕庆之这个燕家的命门握在手里,就不怕燕鸿渊或者是燕倾城,还是这个皇城司的叶青,不交出那布料跟新烛的秘方了。
“你怎么会知道?”燕倾城蹙眉,怀疑的问道。
自从她先于叶青从北地回来,知道汤鹤溪跟李立方,曾经趁叶青不在家,夜闯叶青的府邸骚扰白纯后,燕倾城对于汤鹤溪跟李立方,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感。
所以从汤鹤溪嘴里说出来的话,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信度。
“大宋朝的官员干出杀人越货这种事情,燕小姐你觉得大理寺会不知情吗?”汤鹤溪不急不缓,面对燕倾城的疑问淡淡回答道。
燕倾雨冷笑一声,脸上带着得意之色扫了叶青一眼,而后帮腔道:“表妹,叶统领难道没告诉你,如今汤公子的父亲,已经从兵部尚书一职,高升为大理寺卿一职的事情吗?所以汤公子知晓表兄在彬州杀人一事儿,那么就应该不奇怪了吧?”
燕倾雨话音刚落,燕鸿升眼珠子一转,立刻一脸忧心的对燕倾城说道:“是啊,我们一听到庆之在彬州出了事儿,一直想方设法的希望能够尽绵薄之力帮助他……。”
“所以二叔您就把主意打到了布料的新方子跟新烛的新方子上了?”燕倾城冷笑一声,继续问道:“侄女倒是很想知道,我兄长在彬州一事儿,跟这布料、新烛的方子又有什么关系?”
“哟,那依表妹的意思,难道还要怪我们跟二伯多管闲事了?二伯跟我们想要那新方子,表妹你不会以为我们是为了自己吧?”燕倾雨眼睛一翻,阴阳怪气道:“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们这里忙前忙后的为表兄庆之一事儿奔走,怎么还惹来了你的质问,若不是人家松口,说了只要我们交出那方子,便可以保表兄相安无事的话,你以为我们稀罕那两道方子啊。”
“若是我交出那两道方子,他们会饶过兄长,会既往不咎?杀人偿命,难道真的能这么了了?”燕倾城目光先是看向叶青,但只见叶青像是发呆似的,脸色平静的望着桌面也不出声。
“若是别人出面,怕是你再多拿出两道秘方,也不见得能够让此事儿就此作罢。”汤鹤溪缓缓说道:“但若是大理寺出面的话,事情自然是不一样了。燕小姐说的很对,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以来都是这个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能够做的,自然是赔偿人家一些钱财就是了,但人家不稀罕钱财,人家也不缺钱,所以想要让此事儿化解,就只有燕小姐交出那两道方子了,如此,人家才会看在大理寺的面子上不追究燕小姐兄长杀人一事儿。”
“那我兄长现在人在哪里?”燕倾城开始相信汤鹤溪说的是真的了。
燕倾城脑海里回忆着这段时间,父亲时不时在书房叹气的情形,以及自己出现后,眼睛里掩藏着的深深隐忧。
但每当自己问起时,父亲都是勉强的一笑而过,要么就是说这些日子身体不太好,并没有什么愁事儿来推脱燕倾城的担忧。
“杀了人还能在哪里,自然是在彬州的大牢里了。”燕倾雨斜了一眼燕倾城,轻飘飘的说道。
汤鹤溪看着眼前的局面,以及燕倾城略微松动的深情,成竹在胸的微微一笑道:“为今之计,就看燕小姐的诚意了,若是诚意足,说不准此事儿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若是燕小姐宁愿为了两道什么所谓的秘方,而不顾兄长的死活,那么在下也只能是燕小姐深表遗憾了。”
燕鸿升见汤鹤溪已经把话挑明,于是立刻用心良苦般的说道:“是啊倾城,你可得认真想清楚了,你父亲就你兄长庆之这么一个独苗,若是庆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说……这……这让他怎么去面对泉下有知的你娘?燕家这就……。”
“汤公子就没有想过,那燕庆之是被人栽赃嫁祸吗?”叶青此时看着燕倾城望过来求助的目光,才淡淡开口说道。
当初燕鸿渊一见面,告诉自己燕庆之在彬州出事儿时,自己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听着燕鸿渊的陈述时,叶青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阴谋诡计的味道。
如今经这燕倾雨一提醒,便让他更加肯定了,这一切看来是汤鹤溪早就预谋好了的啊。
“哦,这么说,叶兄对此事儿也是知晓了?”汤鹤溪心里莫名一紧,不过脸上依然带着笑意,故作沉稳的问道。
那天夜里,汤鹤溪再次光临燕倾雨的闺房,在燕倾雨这美人的侍奉下,知道了他们想要图谋燕鸿渊家里的布料新方子,以及新烛的方子后,便开始谋划布局。
临安城内,燕鸿渊背后有宫里的支持,很难找到机会逼其就范。
何况燕鸿渊也通过提供配方,化解了宫里的需求跟用度,这让他想要在临安城内想出办法图谋新方子,就变得异常艰难了。
但天无绝人之路,以及姜还是老的辣,汤鹤溪眼中的难题,在汤思退那里,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难题。
于是汤思退轻飘飘的一句话:既然临安城内无法图谋,为何不把目光放在彬州呢?我记得燕鸿渊那唯一的儿子,好像是在彬州任一个小小的县尉吧。
一语点醒梦中人,汤鹤溪能够让汤思退放弃自己的父亲,而加以培养他,就足以证明汤鹤溪的聪明跟悟性,比他人要高很多。
于是,远在彬州的燕庆之,如今变成了一个杀人凶手,成为了交易的筹码。
“听说过一些。”叶青点点头,继续道:“大理寺虞允文少卿派人查办了此案,虽然还未能完全查清楚,但燕庆之被人诬陷、栽赃一事儿,却是千真万确。”
“这么有把握?皇城司好像不管查案办案吧?”汤鹤溪嘴角带着一抹讽刺问道。
“有时候也管,看什么样儿的案子了。冤假案、看不过去、假公济私的,正好碰上的,闲着没事儿想管的,皇城司都想试试。前几日大瓦子雨夜凶杀一案,朝廷不就是没交给大理寺、刑部,而是交给了皇城司查办吗?”叶青抬头,脸上随和的笑意不减,语气也是显得极为平淡的说道。
“那这么说,叶统领是有意插手燕庆之一案了?”汤鹤溪瞳孔紧缩,眉头皱在了一起,凝重道:“叶统领可要想好了,皇城司向来只为皇室办差,朝廷与地方,可不在叶兄的皇城司职责范围内。”
“你一个无官无职还无品的都能插手朝廷要案,我堂堂一个皇城司统领,哦,现在还是龙图阁大学士,为何就不能插手一些冤假错案呢?”叶青嘴角一扯,也带着一丝讽刺道:“你爹是大理寺卿,不代表你就是大理寺少卿了,你祖父是当朝右相,不代表你就能插手朝堂政事儿,就能指使他人为你所用不是?皇城司管不到其他,但向你这种靠着父亲、祖父手里的权力,在地方耀武扬威、假公济私的二世祖,你觉得皇城司也无法插手吗?”
汤鹤溪自从在斜风细雨楼看到叶青如同疯狗一样,不计后果的扇李立方耳光,甚至那弓弩射击李立方之后,他就一直很害怕叶青表现出这种疯狗似的,毫不在乎后果的神态表情来。
如今听着叶青既骂他无人品,还骂他是好吃懒做、只会花钱享乐的二世祖时,一下子就想起了叶青在斜风细雨楼那冷酷,甚至是残忍的手段来。
汤鹤溪此时脸色极其难看,但看着叶青那连连冷笑的表情,竟然是不敢当着叶青的面发作。
他心里很害怕,一旦自己正面跟叶青冲突,会不会当初李立方在斜细雨楼的耻辱下场,今天就将当着众人的面,在自己身上重现了。
“我……我并非是要插手朝堂地方政事儿,在下只是因为倾雨的关系才愿意帮这个忙,至于其他,想必是叶兄误会在下了。”汤鹤溪强忍着心头的羞辱跟怒气,沉声说道。
第二百七十七章 败露 交易
汤鹤溪一直被汤思退看成是能够让汤家继续发扬光大、一直高居大宋朝豪门显贵的那个人。
所以这些年,他对汤鹤溪的培养是格外的在意,不同于五河军统制,如今的兵部尚书韩城早早让其子韩?腚写泳??膊煌?谖汗??泛圃缭绨咽访衷端腿氤?谩?/p>
汤思退一直希望汤鹤溪能够一鸣惊人,一举在朝堂之上建立盛名,所以他一直在隐忍,一直对汤鹤溪采取着“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的策略。
但也因为少了朝堂之上的磨砺,让汤鹤溪在面对根本不在乎他的家世,以后他祖父、父亲权力与势力的叶青时,就显得极为被动跟胆怯了。
比起同样为青年才俊的韩?腚小6访衷叮?饺绽锘蛐砜床怀隼床罹啵??搅斯丶?笨蹋?篮紫?绕鹆饺死矗?匀皇窍嘈渭?┝耍?痪弑甘访衷陡??腚心茄?钠?朴牒菥?/p>
从斜风细雨楼一事儿上,叶青基本上就摸清楚了汤鹤溪的脾气秉性,说句直白的话,那就是欺软怕硬。
加上如今汤思退在朝堂之上步步维艰,魏国公史浩跟左相王淮对其又是咄咄逼人,从而也从旁掣肘着汤鹤溪的表现。
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汤家如今虽然还有汤思退这根定海神针,但在势力逐渐消弱之下,为了保住现有的势力,难免会在一些人事处理上,显得缩手缩脚。
何况一个组织的溃败,往往都是从内部先开始出现问题,而汤家的问题,显然就是,汤思退跟汤硕之间出现的问题了。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汤硕在大宋朝,完美的诠释了这句近千年后的“名言警句”。
汤鹤溪的势弱,自然而然的让燕鸿升、燕鸿鹄两人,特别是让燕倾雨感到不可思议!
这个无论在她家里,还是在她的闺房内,都表现的自信满满的汤公子,竟然因为叶青的一句话,就变得有些退缩了。
于是,看不下去的燕倾雨再次起身,看着叶青冷笑一声道:“那这么说来,叶统领你有把握救出我表兄了?若是你有把握让我表兄免去牢狱之灾,那我们自当是不再麻烦汤公子。可就怕叶统领没有这个本事儿,而是为了讨好我表妹倾城,才会如此信口开河吧?还是说,你巴不得我表兄出事儿,然后好图谋我大伯的家产?”
“表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帮我跟图谋我家家产有什么关系?”燕倾城噌的站起来,面色冰冷的看着目中无人,一脸冷笑燕倾雨继续说道:“不怕告诉你们,我家无论是布料还是新烛,还是那羊角灯笼秘方,都是他做出来的秘方,你以为他会像有些人一样,打着救人的幌子,背地里却干着他人所不齿之事儿。”
“你……燕倾城,你什么意思?”燕倾雨脸色一阵难堪,做贼心虚的认为,燕倾城所说的为人所不齿之事儿,是指她跟汤鹤溪暗地里的风月之事儿。
“我这话是什么意思,该明白的人自然会明白!”燕倾城毫不退让,针锋相对道。
“我……我跟汤公子是情投意合,就算是他进了我的绣楼,又怎么样儿?一个没嫁一个未娶,哪里就让人所不齿了?”燕倾雨脸色尴尬难堪,望着燕倾城那毫不相让的目光,一下子把自己跟汤鹤溪的事情给抖落了出来。
燕鸿升显然早就料到了燕倾雨跟汤鹤溪之间不清不白的关系,但他也没有想到,汤鹤溪竟然已经能够明目张胆的进入燕倾雨的绣楼了。
此时他的表情在惊讶之余,不由的望向旁边的燕鸿鹄。
这时的燕鸿鹄,恨不得脚下能有个地缝让他钻进去,如此家丑,竟然还被自己的闺女说的是如此的理直气壮。
汤鹤溪显然也是没有料到,燕倾雨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己跟她的事情给挑明了,燕倾云、燕庆祝、燕庆富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抬起来,一会儿往往怒气冲冲、神色难堪的燕倾雨,一会儿又看看,浑身也有些不自在的汤鹤溪。
燕倾城自己都是一愣,她本意是想说,燕倾雨跟汤鹤溪合谋设计想要图谋那秘方,不想竟被自己逼出了这么一个真相!
女子一旦吵起来,基本上就没有男的什么事儿了,何况叶青如今对于燕倾城很了解,这个燕大小姐属于那种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
而且又是极其聪明,这么会儿的功夫,她即便是不能对此事儿了解的一清二楚,但也能够隐约猜到,自己兄长在彬州杀人之事儿,怕就是自己这个表姐跟那汤鹤溪设的阴谋诡计。
要不然的话,怎么叶青刚才一番话后,汤鹤溪立刻就显得有些势弱了。
叶青望了对面的汤鹤溪一眼,而后看了看议事厅的门口,不理会还在争吵的燕倾城跟燕倾雨,以及坐在议事桌前,一脸震惊与尴尬的燕鸿升、燕鸿鹄等人,则是缓缓的走出了议事厅。
随着叶青走到二楼厅堂的窗户前站定,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西湖时,汤鹤溪的脚步声便在叶青的身后响起。
汤鹤溪落后叶青半个身位站定,一阵略带清冷的凉风从窗口吹进来,让汤鹤溪刚才稍显烦躁的心境,多少亮堂了一些。
“不知叶兄想要跟在下谈什么?”汤鹤溪目光随着叶青的目光望过去,西湖上的几艘画舫,正在欢歌笑语中缓缓驶过。
“按理说你是没资格跟我谈条件的,最起码也得是你父亲,汤寺卿才行。”叶青转身背靠窗棂,随和的小看着紧皱眉头的汤鹤溪说道。
“若是叶兄让在下出来,就是为了讥讽在下几句的话,那么叶兄尽管讥讽便是。”汤鹤溪并不打算跟叶青撕破脸皮。
在遇见叶青前,他在内心里一直认为自己不怕跟叶青正面冲突,但今日再次见到叶青,特别是叶青时不时流露出那股疯狗似的狠劲时,汤鹤溪就不由自主的有些害怕,极力回避着跟叶青起正面冲突。
“没那闲工夫讥讽你。”叶青笑了笑,望了一眼那还在争吵的议事厅,他丝毫不担心燕倾城吃亏。
那丫头虽然只是孤单一人,但别忘了,比起那几个来,如今燕倾城可是掌管着燕家所有生意的大掌柜,对付那几个人来说,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看着汤鹤溪洗耳恭听的样子,叶青淡淡说道:“我知道自己几斤斤两重,所以我没有资格跟汤相谈条件,借你之嘴告诉汤相,我愿意跟汤相一命换一命。”
“哦?”汤鹤溪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摇了摇头问道:“不知道叶兄打算以谁之命换谁的命?”
“赵师雄换汤庆之。”叶青说道。
“赵师雄是朝廷要犯,叶兄却要以一个死人……。”汤鹤溪不敢过于在叶青面前表现出不屑,嘴角抽了下说道。
“汤相一直在扬州跟朝堂之上活动,希望能够保住赵师雄一命。但皇城司也有皇城司的职责所在,临安城道观、寺庙不少,但能够让赵师雄容身的怕是不多。我保证他赵师雄能够在道观、或者是寺庙相安无事。至于以后赵师雄会不会再次被朝廷启用,会不会再次成为你汤家一系的左膀右臂,就看汤相的了。”叶青很认真的看着汤鹤溪的眼睛说道。
“叶兄难道以为,赵师雄到了临安必死无疑?”汤鹤溪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隐约猜到了他祖父汤思退,昨夜里跟父亲汤硕到底谈什么了。
显然祖父让父亲前往大理寺,甚至是主动辞去兵部尚书一职,而改任徐喜死后的大理寺卿空缺一职,都是为了赵师雄而在做安排啊。
汤鹤溪不说话的沉默着,直到旁边议事厅终于停止了争吵,其他人鱼贯走出来,齐齐站在门口望着他跟叶青时,汤鹤溪才缓缓的吐了口气说道:“你想让我……让我祖父如何做?”
“很简单,彬州不再追究就足矣。”叶青淡淡笑说道。
“不用我们从彬州放人?”汤鹤溪讶异道。
“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就像赵师雄也在回临安城的路上一样。”叶青的眼光渐渐变冷,瞳孔仿佛也开始带着杀气在收缩。
汤鹤溪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叶青竟然会给他一个如此的答案,思索了好半天才说道:“高明,叶兄高明。在下佩服。不论是赵师雄还是燕庆之,只要他们回到临安城,要么就看彼此的造化,要么就是你我各退一步?”
“是我跟汤相彼此各退一步,你在我眼里狗屁都不是。”叶青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继续说道:“不知道汤兄还记得你我初次见面时吗?”
“还请赐教。”汤鹤溪不明所以道,对于叶青羞辱他的话语,他权当作没有听见。
“那时你跟我说过三个字:你也配,所以我现在原封不动的还给你而已。”叶青根本不顾及汤鹤溪的感受,以及他会不会答应替自己带话给汤思退。
但叶青也不得不佩服,汤鹤溪的城府还真是越来越深了,自己如此用言语羞辱他,他竟然还能够一直隐忍不发,看来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内,自己不得不对他加以小心啊。
第二百七十八章 墨小宝
汤鹤溪望着叶青与燕倾城的马车缓缓离去,甚至连旁边燕倾雨在悄悄拉她的衣袖都没有察觉。
燕鸿升向燕鸿鹄使了好几个眼色,燕鸿鹄这才无奈的叹口气,看了一眼旁边视线全在若有所思的汤鹤溪身上的燕倾雨,无力的挥挥手,带着燕倾云便上了马车。
留下来的燕鸿升,本还想当着侄女的面,像汤鹤溪道贺一声恭喜汤公子找到了意中人,却不想回过神来的汤鹤溪,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应燕鸿升的道贺。
一直望着西湖前往临安城的那条林荫大道,燕倾城的马车已经消失在了他汤鹤溪的视野里。
但叶青却是越来越让他看不透了,而且刚才所说的话,足以证明,这个叶青的城府跟权谋完全不在自己之下,甚至是比自己还要高出不少。
叶青以赵师雄与汤思退做交易一事儿,显然不光是超出了汤鹤溪的预料。
就是汤思退也没有想到,这个刚刚蹿升起来,自己还以为得观察一段时间的皇城司统领,竟然如此之快的就进入了自己的视线之内。
“好一个以命换命。”汤鹤溪突然怔怔的说道。
“公子……。”燕倾雨见汤鹤溪终于有了反应,看了一眼旁边还未离开的燕鸿升后喊道。
“你们回去吧,本公子想一个静静。”汤鹤溪的视线扫过燕倾雨跟燕鸿升,而后便不理会的登上了自己的马车扬长而去。
燕鸿升回头示意自己的两个去把马车驾过来,然后才走到燕倾雨跟前说道:“倾雨啊,不必放在心上,汤公子今日显然是有心事儿,所以才会有些冷落你。不过你也要理解,男人嘛,都是以事业为重,何况是汤公子这样的显贵公子,自然是不可能每天都是儿女情长……。”
“谢谢二伯教导,倾雨记住了。不过……。”燕倾雨嫣然一笑,神情一时之间显得颇为狰狞道:“二伯您放心,倾雨必然会记的这一切的,到时候倾雨一定好好报答二伯。”
“倾雨……倾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二伯可都是为你好啊。”燕鸿升一惊,此时燕倾雨的表情让他看起来竟然有些莫名的惧怕。
“我当然知道二伯是为我好,所以才说以后会好好报答二伯啊。”燕倾雨脸上还带着笑,语气也依然轻松,只是那双媚眼却是显得冰冷无比。
“这……倾雨啊,二伯可没有哪里对不住你……。”燕鸿升心中更惊,不知道这一会儿的功夫,燕倾雨到底是怎么了。
“那是,若不是二伯一直告诉我分家之后,我能享受到荣华富贵,我也不会把自己都搭进去,但到如今,那所谓的秘方,我却是连见都见不到。当然不怪二伯了。”燕倾雨冷然一笑,扭头便独自往外走去。
燕鸿升望着决然离去的燕倾雨,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实话实说,他心里确实存有利用燕倾雨跟汤鹤溪之间关系的意图,但……但燕倾雨跟汤鹤溪已经走的如此之近,是他自己都料想不到的。
燕倾城跟幽儿坐在马车里,叶青依然是与魏胜坐在车辕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车里的燕倾城也是沉默了一路,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马车缓缓从城门口驶入,车厢里的燕倾城终于还是憋不住的问道:“你早知道我表姐跟汤鹤溪之间的事情?”
“算是知道吧,怎么了?”叶青并未发觉燕倾城的异样,只是感觉这丫头的语气有些冷。
“你知道了为何不阻止?汤鹤溪是什么人?他岂会真心对待表姐?人家是豪门显贵,表姐只是一介商贾之女,你这不是把我表姐往火坑里推!”燕倾城越来越气不过,冷冷的在车厢里说道。
魏胜一看马车上氛围不好,火药味儿越来越浓,看了一眼诧异的叶青后,回头敲了敲车厢后说道:“幽儿姑娘,这坐了一路车也累了吧,我看前面有个你喜欢吃的小摊儿,不妨魏叔陪你去吃怎么样儿?”
“啊……哦……好啊。小姐……。”
“吃吃吃,就知道吃,吃胖了看以后谁还敢要你。”燕倾城忍不住毒舌道。
“那我给您带一份回来怎么样儿……?”幽儿继续恳求的语气说道。
“自己小心。”燕倾城在马车停稳后,叹口气说道。
幽儿如同今日一早被白纯从叶青房间里喊走的叶小白一样,就差欢呼着跳下马车了,不过即便是这样,一下了马车之后,小丫头立刻一脸轻松与兴奋,跟着魏胜等人就跑了,留下了车辕上的叶青跟车厢里的燕倾城。
“咱们是等他们还是怎么着?”叶青手拿魏胜塞给自己的鞭子,回头问了一句。
“不知道。”车厢里的燕倾城冷冷道。
“这气性怎么还越来越大了?你表姐的事情那是我能管的吗?”叶青无语,手里的鞭子一扬,赶着马车往御街之上走去。
“不能管也得管,你就真这么狠心的看着我表姐被人骗了!”燕倾城在马车里气的又够不着叶青,于是大街之上,掀开前面的帘子,就像叶青腰上掐去。
如今的燕倾城,掐叶青已经掐出经验来了,背上掐不住,就跟两只手臂一样,硬邦邦的全是肌肉,只要那人微微用力,那不论是胳膊还是背部,就跟石头似的,打着都手疼。
但唯独那腰间还有一些软 肉能够让她掐住泄愤,所以此时一点儿淑女形象不顾的燕倾城,伸出手就往叶青的腰间狠狠的拧了过去。
“哎哟……你疯了燕倾城,疼!”车辕上的叶青虽然料到了,但无奈他没地方躲。
于是只能一手拿着马鞭,一手扒拉着燕倾城在腰间掐来掐去的手。
“我就是疯了!你个死人!我兄长的事情你不告诉我,我表姐被人骗的事情,你也早知道,还是不告诉我!你说我不掐你掐谁!”燕倾城虽然整个人还在马车里,但一只从宽袖口的褙子里,裸露出来的玉臂却是从马车里伸出来,如同一只会动的莲藕般,在车辕处一会儿掐一会儿打着某人。
“燕庆之的事情,是你爹不让我告诉你,是怕你担心。燕倾雨的事情,我能怎么办?我跟她又不熟,何况一个愿打愿挨,我能怎么样儿?总不能跟汤鹤溪争抢你表姐吧?”叶青趁机抓住那只活蹦乱跳的玉臂,紧紧握在手里叫屈道。
“呸,你还想的挺美!我表姐才不会看上你呢!你放开我的手。”此时车厢里的燕倾城,已经由原本的跪着,变成整个人趴在了马车里。
不过好在,这架马车一直都是她跟幽儿坐,哪怕是那蒲团下面,都铺着厚厚的整洁毯子,所以即便是此刻整个人趴在上面,也不觉得难受。
“先说好,你要是不掐我了,我就放开。”叶青无语,高挑如模特一般,气质倾城倾国的燕大小姐,竟然真有泼妇一般的潜质,这要是以后娶进门,谁受罪这还真不好说啊。
“你先放开,你弄疼我了。”燕倾城硬的不成,来软的,在车厢里嘤嘤道。
跟女人显然是不可能讲道理的,虽然叶青知道,放开那条“白蛇”后,必然是会招来更狠的打击报复,但他此刻也不得不放开那只燕倾城的玉臂。
“燕伯父,您怎么突然上街了啊。”叶青呵呵说道,而后刚刚掐向他腰间的玉手,嗖的一下便缩了回去。
“……。”
马车继续向前,从御街之上已经拐入到了前往大瓦子的巷道内,车厢内竖耳倾听的燕倾城,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他父亲燕鸿渊那熟悉的声音,顿时明白上了叶青的当。
“骗子,你们男人都是骗子,没有一个好东西!”气呼呼的燕倾城整理着刚才被她自己弄乱的衣衫,不满的撇嘴道:“我兄长怎么样了?”
“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你那表姐呢,没想到你还能记起你还有个兄长啊。”叶青驾马车的技术比之前长进了不少,即便是在大瓦子这样巷子狭窄的巷道上,也能熟练的操控着马车避开行人往前。
“刚才一从议事厅内出来,听见你跟那汤鹤溪说话了,自然是就不着急了。”燕倾城嘟着嘴,而后掀开车帘,辨认了半天才看出来这是在大瓦子一带。
“嗯,本来不想这么早告诉你的,本想着等你兄长到临安后,再告诉你父亲的。”叶青嘴里一边吁吁吁的小心翼翼的赶着马车,一边说道。
“那这么说,他真的杀人了?”燕倾城的情绪低落了很多。
“没有,他是被人诬陷的,再有两三天吧,若是不出意外的话,等他回来了你再亲自问他就是了。”马车在兰儿茶馆门口稳稳停下,只见上一次叶青在斜风细雨楼碰见的那个少年探子,立刻上前笑呵呵的牵住了马背上的缰绳。
叶青伸出去好几次要扶燕倾城下车的手,都被准备自己跳下马车的燕倾城拍开,但没有了马登后,燕倾城又不敢独自一人跳下来,于是只好脸色有些羞红的,最终还是被叶青扶着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看着燕倾城被匆匆从茶馆儿出来的兰儿迎了进去,叶青这才笑看着那少年探子,指了指茶馆儿,又指了指斜对面不远处的青楼问道:“两边跑,还是只在这边呆着?”
“回统领的话,小的哪都跑,没固定的地方。”少年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说道。
“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叶青把手里的马鞭也交给了少年问道。
“十四了,小的叫墨小宝。”少年灿烂的笑着道。
“怎么听着像是宫里出来的呢……。”
“不不不,小的没有被净身,不是宫里出来的。”
“哦……。”
(ps:今天就两章了,争取明天三更。)
第二百七十九章 野心
李横这几日一直都是呆在大瓦子这个新茶叶铺子里,牌匾也在这几日终于换成了兰儿的名字,也算是正儿八经的买卖了。
虽然每日里卖出去的茶叶并不是很多,甚至刘兰儿到现在算账还都成问题,但好在这个茶铺并不以盈利为目的,所以刘兰儿身上的压力也算是小了一些。
李横跟着叶青走上了二楼的茶室,如意便立刻乖巧的在旁边为两人沏茶。
而楼下的刘兰儿,之前就见过燕倾城,所以也算是比较熟悉了。
看着一进门就气鼓鼓的燕倾城,而且身旁还少了幽儿的相陪,刘兰儿一下子便猜到了,显然燕小姐跟叶大哥在路上吵架了。
不过好在,燕倾城也不是第一次拿叶青没脾气了,生了一会儿闷气之后,便开始手把手的教刘兰儿算账、记账等等。
二楼的叶青把如意打发了下去,而后示意李横亲自沏茶后,才淡淡说道:“把拦在从扬州到临安水路上的人撤回来吧,暂时不需要动手了。”
“啊……哟……。”李横光顾着看叶青,所以溢出来的茶水烫到手后,才紧忙缩回来来回甩着问道:“为什么?这件事儿不做了?”
叶青愣愣的看着桌面,眼神放空道:“暂时没办法做了,得拿赵师雄的命去换倾城她兄长的命。”
“可……可太上皇那里……。”
“本来就是私事儿,是我不想让赵师雄出现在临安,免得以后给我们制造什么乱子。”叶青理所当然的说道。
李横明了的点点头,对于叶青自己的主张他倒是没有关系,无所谓是太上皇的意思还是叶青的意思。
而后想了下说道:“刚刚接到的,范念德消失了。”
“你说咱们怎么能让吕祖简跟汤硕起冲突呢?”叶青点点头,范念德死是应该的,他活着甚至比赵师雄的威胁还要大。
善用明刀明枪的武将好提防,但喜欢拿笔当暗箭的文人就难防了,所以放过赵师雄叶青可以接受,放过范念德叶青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为什么?”李横问道。
“自然是搞垮汤思退啊,这还要用问为什么?”叶青翻了对面的李横一眼。
“这怕是要好好谋划一番了,汤硕虽然是朝堂之上有名的草包,但毕竟浸淫官场多年,想要让他主动招惹吕祖简这个属下,还是有一点儿困难的。”李横抚摸着下巴,连连啧声道。
“是啊,汤硕虽然草包,但儿子还是比他强不少,汤鹤溪鼓惑李立方一事儿,不能就这么轻易过了。而且……。”叶青头疼的叹口气,继续说道:“当初王淮允诺我禁军统制的位子,但后来被我在太上皇面前把禁军给分化了,这会让王淮……。”
“你是说王淮会因为此事儿,而对你起敌意?日后会有所防备?”李横愣了一下,算是想明白了叶青当下的苦恼了。
赵师雄若是活着到达临安,燕庆之也被赵乞儿带回临安的话,王淮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儿的。
一旦赵师雄跟燕庆之在临安都相安无事的话,王淮必然是要对叶青起疑心,会认为叶青已经跟汤思退站在一条战线上了,到时候叶青自然而然的就是要面对腹背受敌的困境了。
李横整理了下思绪后,疑惑道:“那若是我们想要不面对腹背受敌的困境,应该也是让汤思退跟王淮起冲突才对啊?”
叶青摇了摇头,笑道:“王淮跟汤思退是老对手了,当初王淮手里有刑部,汤思退手里有兵部,斗了这么多年,你可见王淮什么时候赢过汤思退?”
“但现在朝堂之上可是王淮的势力高涨,汤思退势力渐弱啊。”李横提醒叶青道。
但朝堂局势,完全不是王淮跟汤思退二人能够完全决定的,甚至即便是赵构、还有当今圣上赵?y都无法决定。
所有大宋朝廷的朝堂局势变化,完全是跟北面的金国有着绝对紧密的关系。
赵构有赵构的想法儿跟目的,赵?y有自己的想法儿目的,王淮、汤思退同样如是。
但如今朝堂之上的局势变化,王淮强、汤思退弱,完全是因为金国国内的纷争,无暇顾及继续南下征宋。
才使得赵?y想要整治淮南东路,使其成为抗金第一线。
也才使得赵构又想要过皇帝隐,继续在隆兴北伐失败之后,过多的插手朝堂政事儿。
与其说是王淮跟汤思退在朝堂之上斗的不亦乐乎,不如说是,赵构跟赵?y来回在平衡他们父子之间的利益跟想法儿。
当今圣上赵?y孝顺有加,显然不可能违逆赵构的话。
而赵构早已经禅位,也显然不可能如同当年一样掌管朝堂。
所以两人之间必然需要一个平衡。
赵构想要享受、想要朝堂权力跟影响。赵?y想要遏制大宋朝廷再次出现秦桧这样的权相。
所以父子两人之间,作为交换,赵构允诺赵?y整治淮南东路,允诺他消弱汤思退的势力,但决计不会眼睁睁看着王淮主战一派坐大。
而赵?y这个孝子,作为给赵构的交换条件,自然是让赵构继续保持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皇城司的易主、史浩一系的崛起,则就是当今圣上给予太上皇的互换条件。
“所以呢?”李横有点儿迷糊,他这个时候的第一反应是,应该是刘兰儿坐在这里跟叶青谈话,以刘兰儿的天赋,完全能够帮着叶青梳理清楚这错综复杂的朝堂关系。
“所以必须要让汤硕跟另外一方势力起冲突,魏国公史浩一系,显然不愿意,如今也不太具备这样的实力,何况他跟汤思退的身后,都是太上皇,太上皇怎么可能看着自己中意的两大臣子内讧?”叶青端着茶杯一口没喝,热茶也早已经变成了凉茶,倒掉之后再次换上了新茶。
“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了吕祖简这个大理寺少卿的身上?汤硕刚任大理寺卿,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与吕祖简之间自然是少不了摩擦。对?”李横觉得自己有些脑子疼,他觉得太复杂了,自己脑子快不够用了。
“也可以这么说,更为重要的是,吕祖简身后是信王赵璩,赵璩并没有登上皇位,但显然跟当今圣上的关系好像还不错,所以也只有他,才能够跟汤思退斗一斗,同时也能让咱们缓一缓不是?”叶青连连点着头说道。
“也是,要不然对面那李令娘的事情,也够咱们头疼的了。”李横喃喃自语道,而后突然放下茶杯问道:“对了,你那日跟那李令娘到底谈了一些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不过你既然说起来了,我正好还要找她一趟。”叶青神秘一笑道。
“那行,该告诉我的时候,你自然是会告诉我的。那我去让李令娘过来……。”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吧。”叶青站起身说道。
李横与叶青在大瓦子这一带谋划着,而回到汤府的汤鹤溪,第一时间就往汤思退的书房里奔去。
汤思退听完汤鹤溪带的话后,久久没有出声,一直还在翻阅着手里那本《梦溪笔谈》,直到汤鹤溪都快要失去耐心,刚想要开口时,汤思退才缓缓说道:“那你答应他了吗?”
“没有,孙儿没有答应他。”汤鹤溪急忙说道。
汤思退眉头紧皱,放下手里的《梦溪笔谈》而后缓缓起身走到窗前站定,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说道:“答应他。但你告诉他,人到了临安之后,大理寺不会再去追究,但刑部若是追究,咱们并不会管的,就看他叶青自己的能力,跟那燕庆之的造化了。”
“这……但如此一来,孙儿觉得他怎么好像占了便宜……。”
“谈不上谁占便宜谁吃亏,不答应的话,估计赵师雄这几日就会死在来临安的路上,哪怕是看见临安城的城墙了,他也不见得能够活着进来!皇城司不可小觑了。”汤思退叹息一声,其实他应该在大瓦子雨夜时,就应该想到,皇城司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而这些变化,并不是他叶青有常人不具备的能力,而是因为背嵬军的残余,给了叶青强有力的支持。
不过他并不看好叶青,就如同王淮一样,叶青在他眼里,也是一个跟他差不多岁数的老人,活不长久的。
赵构什么时候驾崩,那么叶青也会在什么时候消失在这个世界,去给赵构陪葬的。
就如同是一个老臣子之间的共识一样,谁都知道叶青结果会是什么样子。
当年太上皇赵构能够一手扶持着秦桧成为大宋朝第一权相,而后又亲自看着当今圣上把秦桧送入千古罪人、遭万世唾骂的境地。
那么自然,赵构便不会再让叶青在他死后,成为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自己的亲信。
汤鹤溪听着汤思退的话,不由的笑了下,而后有些不满的说道:“祖父,那这样一来,岂不是无论赵师雄还是燕庆之,即便是回到了临安之后,咱们跟叶青一样,还要想办法保住彼此想要保住的人?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不错,就是这样,这是一次试探跟示威,叶青是想让咱们看到,他已经羽翼丰满了,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了,也是有意让我们看看,他如何在临安城保住燕庆之了。”汤思退又是叹口气,而后冷笑着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杀赵师雄并非是太上皇的意思,完全是他叶青的意思!”
“啊?这……这岂不是如同假传圣旨一样?他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做?他就不怕祖父您在太上皇跟前……。”汤鹤溪一惊,这叶青胆子也太大了吧?借着皇城司差遣,竟然敢如此以权谋私!
汤思退不等汤鹤溪说完,便无声的摇摇头,回过身笑着道:“暂时依了他就是,你去吧。”
第二百八十章 名刺
望着汤鹤溪离去后,汤思退再次坐回到了书桌前,这一次他并没有继续翻看那《梦溪笔谈》。
而是微微的闭上眼睛,在心里琢磨着,叶青如此年纪,难道就能把朝堂政事儿琢磨的如此透彻?就能一眼看到汤家如今的软肋跟危机?就能一眼看穿,他汤思退如今在太上皇面前,已经形同鸡肋不成?
他不相信叶青如此年纪,就有这样的政治魄力跟洞察力,但会是谁在背后给他出谋划策呢?
史浩?王淮?还是说是信王?更甚者是圣上?
汤思退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闭着眼睛自语道:“若是早上两天,你叶青还未被太上皇赐封龙图阁大学士的话,老夫又岂会自降身份,跟你一个黄口小儿谈交易!”
拿起那本《梦溪笔谈》,汤思退即便是翻烂了,不单没有找到一丝一毫关于那复原元?浑天仪象的记载跟线索,就连那羊角灯笼等等,也是一丁点儿记录没有。
苏颂当年在朝堂极力谏言,得到哲宗皇帝的应允之后,建造这元?浑天仪象,后因乌台诗案也曾被牵连其中,但苏颂凭借着哲宗皇帝的信任,不单在乌台诗案中化险为夷,而后竟平步青云,直接做到了相位。
苏颂在朝堂之上政绩平平,并没有做出什么出色的政绩来,但仅仅是凭借元?浑天仪象,就能够做到常人难以企及的宰相一职。
这让他心里隐隐有些担忧,若是叶青复原成功这元?浑天仪象后,他会不会得到当今圣上的青睐?
毕竟,大宋朝属火?裕??v浑天仪象又有镇水一说,临安城可谓是四面八方都是水,到时候当今圣上……在太上皇驾崩之时,他会不会处死叶青呢?
太上皇刚一禅位,当今圣上就能够立刻给岳飞平反,降罪秦桧。
虽说此事跟当时金人国内混乱、大宋朝廷、民间主战声音高涨有关,但显然当今圣上并非是只会听从太上皇话的傀儡,这些年也做出了不少令百姓称道、朝堂赞誉的政绩。
“不得不防啊。”汤思退缓缓睁开眼,平视着那本《梦溪笔谈》。
汤思退对于工部尚书李道一家的毫无动静,倒是颇为理解,李立方即便是此时心里对叶青有再多的恨意,但显然一时半会儿他也没有能报复叶青的办法。
毕竟,不论是李道还是他们一家子,如今的心思更多的是放在,李家跟皇室的联姻之上。
小半年的准备时间对于平常人家来说是完全足够了,但对于李家来说,时间甚至还显得有些仓促。
整个府邸不单要翻新,就是每日应对宫里的各种规矩等等,就足够李道一家子忙的焦头烂额了。
所以此时的李道一家,根本顾不上找叶青的麻烦,何况如今还有元?浑天仪象一事儿压制着李道。
而李道显然也是无法分心,比起替儿子出气,他更在乎的是如何成为皇亲国戚,以及帮太上皇复原那元?浑天仪象。
若是这两件事情都能够在半年内平稳着落,那个时候的李道,不论是惩治还是报复叶青,都要显得比现在的胜算大了很多。
甚至他们还可以一直隐忍,隐忍到太子登基成为大宋的皇帝,自己的女儿李凤娘成为皇后之后,那个时候,恐怕都不用他李道说话,就有人替他把这些事情做的干干净净、妥妥当当了。
“备车,给工部尚书李府递我的名刺。”汤思退走到门口,侧眼看了一眼管家汤延亮说道。
另外一边刚刚走出兰儿茶馆儿的叶青,就看见梁兴跑了过来,手里拿着烫金的名刺晃了晃说道:“真让您给猜中了,临安知府萧振的名刺,约你晚上在斜风细雨楼小酌怡情。”
“还挺会整词儿,他一个半大老头子说小酌怡情不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吗?”叶青翻了翻那名刺,而后递还给了梁兴。
回头对李横再次说道:“像墨小宝这样的少年,试着找找看,看看能找几个出来。”
“好嘞,毫无背景的,年龄相仿的,聪明机警有担当?”李横问道。
“差不多吧。”叶青看着茶馆内的燕倾城,听说自己要去对面的吉祥坊后,就开始一直在那里翻白眼,说一些酸溜溜的话儿。
不过好在有刘兰儿在旁边解释,燕大小姐倒是没有发脾气。
“有什么事儿不是我们老哥几个能够干的,还要找那些少年?嘴上没毛办事儿不牢,这话你不会没听说过吧?”梁兴愣了一下,越来越把自己当成管家……不,是已经完全进入管家的角色了。
“有备无患,你们到时候尽心尽力别藏私就行,告诉泼李三,这几个少年到时候归他调教。”叶青站在大瓦子的大街上,看了一眼斜对面的吉祥坊说道。
李横点点头,而后便回到了茶馆,叶青与梁兴二人,缓缓往吉祥坊走去。
“杀人的勾当有你们就足够了,老刘头如今在北地受苦受难,等回来之后,必然还要有人过去,也或许三五年之后,李横找来的少年,就将成为……。”叶青说道最后,便不再说下去了,梁兴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法子不错,我知道了,到时候绝不会手软的。”梁兴阴阴的笑了起来,当年的背嵬军能够打的让金人求饶大呼岳爷爷,那可不只是说书的一方在夸大其词。
吉祥坊梁兴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外等着叶青。
叶青进去之后,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也从吉祥坊内走了出来。
但就是这一柱香的时间,对于燕倾城来说,就跟过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似的。
所以这一次坐上马车后,无论叶青一个人在车辕上怎么说话,燕倾城都如同哑巴一样。
梁兴的马车紧紧跟在后面,等到了燕府的门口时,魏胜跟幽儿便站在门口,看见马车一到,幽儿立刻便飞似的跑了过来,嘴里甜甜的喊着小姐、小姐。
燕倾城面色冰冷犹如白纯平日里的样子,下了马车之后也不看叶青,径直往府里走去。
而慢了一步的幽儿,便被叶青拽住了精心梳理的小辫子:“你家老爷在不在家?”
“啊……小姐,叶公子又拽我辫子……。”幽儿率先告状道。
但可惜这一次没有换来燕倾城的帮助,她家小姐就像是没有听见她的求救声,闷头继续往府里走着。
失去了重要倚仗的幽儿,立刻再次表演秒怂,扭头冲叶青甜甜笑着:“公子请,我家老爷在府上呢,奴婢带您过去吧。”
“这差不多。”叶青满意的松开幽儿的小辫子,拍了拍那小脑袋瓜儿,而后跟着往燕鸿渊的府邸里走去。
苏金生站在书房的门口,笑容可掬的看着叶青与撅着嘴,一脸不乐意的幽儿走过来。
快步走下台阶前迎两步说道:“金生恭喜叶统领高升,晋升为我大宋龙图阁大学士。”
“金老兄客气了,员外可在?”叶青呵呵笑着行礼道。
今时不同往日,叶青也不再跟苏金生客气,毕竟如今叶青他自己的身份在这儿摆着,若是过于跟苏金生客气,反而是显得有些虚伪,倒是就不如现在这般,最起码苏金生心里能够自在一些。
看着叶青并没有摆出高高再上的架子,就如同当初还在燕府里当护卫的时候,神态举止依然是那么随和的样子,苏金生在心里暗赞一声叶青的气度。
而后才领着叶青往书房的门口的走去,至于叶青身后的幽儿,此刻早就撒丫子跑了个不见踪影。
随着燕鸿渊有些中气不足的笑声响起,以及苏金生推开书房门后,叶青先是跟燕鸿渊行礼,而后在苏金生准备离去时,突然叫住苏金生道:“苏总管,前些日子府里备的花瓣儿等,这两日起,不妨往我家送一些过去。还有,这两日有空的话,不妨叫上我,一同看看你跟燕小姐置办的作坊如何了。”
燕鸿渊先是一愣,不过也没有出声打扰叶青说话,看着苏金生痛快的答应之后,轻轻关上书房的门离开后,这才有些匆忙的抓住叶青的手,神色有些焦急地问道:“如何了?庆之的事情如何了?老夫这些时日……。”
“燕伯父您眼下要担心的可不光是令郎的事情,您的千金小姐如今知道此事儿了,我觉得她一会儿就会找您来兴师问罪了。”叶青在燕鸿渊坐下后,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笑着说道。
“她怎么知道的?”燕鸿渊一愣,看着叶青问道。
叶青笑了笑,而后把今日在西湖的事情,一一告诉了燕鸿渊。
自然,他跟汤鹤溪之间的交易,则是哪怕连一个字也都没有说。
“如今看来,是侄儿给您添了麻烦了,若不是侄儿弄出这……。”叶青看着沉默的燕鸿渊,脸色又变得有些潮红,有些歉意的说道。
“不!这事儿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是帮了燕家的忙,燕伯父即便是再糊涂,是非还是能够分清楚的。当初把你雇佣到燕家前,老二、老三就要闹着分家,皇家又希望布料的颜色能够更靓丽一些,这些事情即便是没有贤侄,老二跟老三也会一直跟我闹下去的。”燕鸿渊神色凝重,缓缓说道:“只是我没有想到,老二跟老三,竟会如此不择手段,唉……作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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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帮个忙
随着燕倾城换完衣服来到燕鸿渊的书房,叶青与燕鸿渊的谈话也便就此打住。
望着燕鸿渊那一直想问,但一直没有问出口的话,叶青笑了笑说道:“三日之内应该没问题,到时候先让他在府里歇息一段时间,有什么事儿,过了元日再说。”
“好,那就多谢贤侄了。此大恩……。”燕鸿渊看了一眼旁边一张俏脸带着不满的燕倾城,向叶青拱手道。
“燕伯父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叶青说完后,不等燕鸿渊跟燕倾城说话,便与门口苏金生一同离去。
父女俩人在书房里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最终还是燕鸿渊抵不过燕倾城那犀利问罪的眼神,原原本本的把燕庆之的事情,又在给燕倾城说了一遍。
但不管如何,不论是燕鸿渊还是燕倾城心里头都很清楚,叶青在此事儿上,绝不是像他说的举手之劳那般简单。
但燕倾城想了半天,也只记得她听了个大概,具体叶青跟汤鹤溪谈了一些什么,她并不了解。
“不管如何,燕家都欠他一份恩情啊,你兄妹两人,哪怕是咱们燕家,要是没有叶青这些时日的帮助,怕是早就没落了,那皇商怕是也保不住了。”燕鸿渊叹口气,心里已经开始盼着,三日之后,燕庆之回到家的情景了。
燕倾城默默点点头,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该对父亲说些什么。
这些时日以来,家里的生意大部分重心,随着分家后,基本上就全部放在了新烛、灯笼,特别是布料上,其他的要么被燕鸿升分走,要么是燕鸿鹄分走。
所以使得如今的燕家,与临安的其他商贾完全不同,开始走上了另外一条燕倾城也看不清楚前方会如何的道路。
与梁兴刚刚从燕家所在的清河坊出来,梁兴就从两个擦肩而过的路人手中,隐蔽的接了两道密信。
拆开看了看后便对叶青说道:“汤思退去了李道府上,一个人去的,不过倒是备了一份贺礼。”
“汤思退不愧是老奸巨猾啊,不用理会他,他现在还不会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咱们身上,王淮跟史浩给他的威胁比咱们大多了。”叶青笑了笑,在斜风细雨楼门口跳下车辕。
临安府知府萧振还没有到,叶青手腕上的手表也不过才五点,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萧振才会感到,而就在梁兴去停马车的时候,那今日在大瓦子兰儿茶馆处候着的墨小宝,也不知道从哪里就跑到了叶青的跟前。
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微微向着叶青行礼后,便低声说道:“汤鹤溪在李府,用自己的马车接上李立方去了涌金楼。”
“好,知道了。”叶青望着斜风细雨楼的招牌,而那墨小宝,就像是一个与他擦肩而过的路人一样,两人便在斜风细雨楼门前,匆匆掠过。
柳轻烟如今经常自己一个人在斜风细雨楼,其脾气性格比起李清照在的时候,显然要稳重了很多,肩膀上沉沉的担子,让她如今才深深体会到了李清照这些年来的辛苦跟压力。
何况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在好转,比起李清照当家的时候,还是要轻松了不少。
但即便是这样,柳轻烟看到叶青后,两人独自坐在一间房间里,柳轻烟不等茶水给叶青沏好,就开始一边埋怨叶青,一边像叶青大倒苦水。
“帮我个忙。”叶青给柳轻烟倒了一杯茶水,在其说话停顿时,淡淡说道。
“什么忙?”柳轻烟端起茶杯,明眸皓齿的看着叶青问道。
“这才几天不见,感觉跟前些日子比起来,你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叶青从柳轻烟那白皙漂亮的脸蛋上,一点儿也没有捕捉到当初那个咬自己,而后被自己搂在怀里,探手入胸后要跟自己拼命的柳轻烟。
如今的柳轻烟,端庄大方、温婉知性,即便是叶青家里就有一位如同九天玄女下凡的白纯,而且还刚刚跟倾国倾城、高挑靓丽的燕倾城分开,但柳轻烟依然还是能够深深的吸引着他。
那种眉目如画、章台杨柳般的气质,比起白纯还是燕倾城来可是不遑多让。
“傻了你?看什么看?我脸上有花儿啊。”柳轻烟温婉的笑着,伸出手在叶青眼前晃悠着招魂道。
“哦,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实在是没想到你变化会这么大。”叶青难得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才是我本来的模样儿,只是之前见你时,哪一次不是正好在气头上,或者是刚刚被你气过。试想那样的场景之下,有哪个女子会给你好脸色看?”柳轻烟大方的笑着说道。
“这几日不见……你是遇到得道高僧指点了还是……?”叶青很疑惑。
“没有啊,最近几乎每天都会弹唱那首问世间、情为何物的《摸鱼儿》,只是每次弹唱的时候,理解都会加深几分,也会越来越觉得这首词的凄美与情痴。”柳轻烟大方的微笑道。
叶青了然的点点头,就像刚才柳轻烟所言,自己跟她每次碰面,好像都不是在气氛友好的情景下,每次要么是有事儿,要么就是自己唐突了佳人,所以才使得柳轻烟在自己面前,一直好像都是很泼辣的性格。
“跟了易安居士这么多年,即便是个泥人儿,也会被熏出几分才华的,何况是你。”叶青恭维着说道。
“但若是有人能够再为我写一首词的话……。”柳轻烟吃吃笑着道。
“别,这已经是绞尽脑汁了,再写一首,我怕脑袋瓜会裂了。说正事儿,你跟温婉是什么关系?”叶青神色正容道。
“说是姐妹也行,说是竞争对手也行,怎么?给她想出了一首词?”柳轻烟笑着打趣道。
“没。”叶青摇摇头,实话实说道:“汤鹤溪跟李立方去了涌金楼,我想知道他们谈了一些什么。”
柳轻烟了然的点点头,毫不拖泥带水的让叶青稍等,而后自己起身便走出了房间。
汤思退亲自去了李道的府上送贺礼,虽然离太子大婚还有小半年的时间,但这个时候朝堂官员前往李道府上贺喜,也勉强说的过去。
但汤思退亲自去拜贺,而后汤鹤溪又跟李立方从李府一同去了涌金楼,这让叶青不得不去怀疑,爷俩是不是计划好的?
涌金楼内,温婉敲门而入,赵才卿依然是在座,如今正在那里抚琴浅唱,而房间内,除了赵才卿便是李立方跟汤鹤溪,连哪怕一个丫鬟都没有。
温婉进去之后,婀娜多姿踩着小碎步,腰肢如同杨柳依依般柔弱,但即便是温婉用尽了浑身解数,也不过是跟汤鹤溪与李立方寒暄了几句,喝了几杯水酒,而后便被李立方跟汤鹤溪,不着痕迹的送了出来。
站在门外心有不甘的温婉,脑子里还在琢磨着如何继续帮柳轻烟,探听李立方跟汤鹤溪到底会谈一些什么的时候,身后随着琴声停止,门也再次轻轻的被打开,而后赵才卿从里面走了出来。
赵才卿不说话的摇摇头,而后便率先离开,于是,心里有些失望的温婉,也不得不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赵才卿弹奏了一曲便出来了,而自己进去敬了两杯水酒也出来了,他们两人显然是要密谋很重要的事情啊。
“汤兄今日如此慎重到底是所谓何事儿?”李立方自从斜风细雨楼受伤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受邀踏出家门。
这些时日他就像是消失在了临安城似的,除了跟他姐在御街之上,辨认了一次叶青后,他就没有再出过门,整天便是呆在家里。
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李立方憋屈在家里不为别的,只为他姐能够顺顺利利的成为太子妃,而后他再图谋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想要报复的人。
“多日不见李兄,小弟是十分想念,小弟也知道自上次以后,李兄心里自然是对小弟多有不满。”汤鹤溪无奈的叹口气:“其实小弟这些时日过的也甚是惶恐不安,深怕那叶青挑拨离间的话语,让李兄往心里去,误会了小弟真的是借……。”
“事情既然都过去了,就不必再提了。”李立方显然不愿意再提那日的事情,摆摆手,脸色平静的含笑道:“汤兄也不必往心里去,小弟相信汤兄的为人,自然是不会利用小弟的。不过这些时日,小弟也是有苦难言啊,家姐出嫁在即,小弟这家里上上下下也得照应,家父又忙于朝堂政务,所以一些事情全是由小弟来打理,实在是忙啊。”
汤鹤溪的眼角不自觉的跳了跳,李立方向来是如同混世魔王一般,即便只是仗着他父亲李道这一层工部尚书的靠山,临安城内除了有数的几家外,就没有他不敢招惹的人,但这一次竟然变了性子?而且跟自己竟然也打起了马虎眼!
汤鹤溪的心不由的警惕了起来,叶青那日一番话,显然是点醒了李立方,加上这么长时间的闭门思过,想必李立方已经完全可以准确的判断出,那日就是自己借机拉着他夜闯叶青家的。
“小弟自然是理解李兄的苦衷,令姐若是嫁于其他人,或许李兄还不必如此忙碌,但可是嫁给我大宋当今太子,李兄这些时日真是辛苦了。对了,还记得小弟上次跟你说的事关叶青……。”
“确实,最近真的是太忙了,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亲朋好友,皇室贵族,包括宫里的太监、宫女等等,都会在府上上下忙乎着。毕竟家姐是准太子妃,嫁入皇家自然是不比嫁入普通官宦人家般,那么简单了,忙点儿累点儿也好,再辛苦也值得,毕竟这也算是皇家的差事啊,大意不得、马虎不得啊。”李立方不着痕迹的打断汤鹤溪的话语,摇头叹息着说道。
第二百八十二章 牢房
柳轻烟透过悄悄打开的门缝,向里面的叶青微微摇了摇头。
正好面对着门缝的叶青,在与萧振一饮而尽,手里的准备放下的酒杯,对着柳轻烟点了点,示意自己知道了。
柳轻烟点点头,而后便轻轻关上萧振身后的房门,转身离去。
房间里的萧振,缓缓放下酒杯,看着面带笑容的叶青,同样的他脸上也洋溢着轻松的笑容,在旁边淡淡琴声下,先是感叹一声后,才说道:“叶老弟你可真是个好人啊,老兄我那日在大瓦子跟你一见如故,但老弟你这坑人可是坑的有点儿狠啊。”
“老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弟可不太能听得懂了。”叶青亲自给萧振把酒满上,原本柳轻烟派来的几个侍女,都被叶青给婉拒,只留下了一个在琴台抚琴的姑娘,轻轻拨动着琴弦。
“什么意思?你还好意思问我?”萧振再次含笑跟叶青干了一杯,而后说道:“今天朝会之后,圣上就单独把我留下了,我就知道没好事儿,果不其然,烫手的禁军就这么被你塞到我临安府了。”
“啧……这叫什么话?这是圣上的旨意,怎么能是我塞到您手里?我有那么大的权力吗?”叶青放下酒杯说道。
“是,这是圣旨,可圣上说的明明白白,分禁军之事儿便是你叶青的谏言,这不,圣上就听进去了,于是我这手里就多了一个烫手山芋,你说我招谁惹谁了?”萧振一边笑,一边埋怨道:“不瞒你说,老哥这几年一直死撑着没敢站队,处处当缩头乌龟,最后没想到,老哥没被当朝左右相给逼出来,倒是被你小子一下子给从壳里给逼出来了。”
“我还以为您会感谢我来着,如此一来,我大宋朝,您可是唯一一个在行都拥有兵权的知府啊。”叶青嘿嘿笑着说道。
萧振苦笑了一声:“你还是不了解老哥我啊,兵权这玩意儿,我们这些文官,可不愿意随意碰触,一则武将地位低下,二则容易遭他人猜忌,何况是临安府拥有小五千人的禁军,即便是所谓的老弱病残,但那也是兵啊。”
“圣旨已经下了,断无更改的可能。何况那也大瓦子出事儿,禁军跟临安府一点儿报备都没有,您不觉得这个时候,手里有点儿兵权,睡觉也能够安稳一些?”叶青独自喝了一杯说道。
萧振举起酒杯,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说吧,何事儿让我帮忙。”
“刑部、大理寺向来公用一个大牢,您临安府的大牢可牢靠?”叶青也不拐弯抹角,既然萧知府都直接问起来了,自己在扭捏就显得有些虚伪了。
萧振皱了皱眉头,能让皇城司借用大牢关押人犯的,这个人犯得是什么样儿的重犯?
“还有你皇城司容不下的菩萨?”萧振皱眉问道。
“那倒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从外面带回来的,放上两天就足够,我的人看管。”叶青静静地看着萧振说道。
“没问题,什么时候需要,派人来找我便是。如何对待?”萧振夹着菜送入嘴里问道。
叶青笑了笑,而后把明日下午燕庆之就会回到临安城的事情,告诉了萧振。
自然,萧振对于他的过去也有一些了解,自从叶青任皇城司统领后,基本上大家对他当初曾在燕家做护卫的事情,都已经是一清二楚了。
萧振也不再多问,两人围绕着汤思退,以及李道将成为皇亲国戚一事儿,随意闲聊了几句,而后便一同走出了斜风细雨楼。
柳轻烟知书达理、端庄大方,就如同叶青的女人一般,与叶青并肩而立,看着萧振上了马车。
马车里的萧振临了还像叶青招了招手,调笑着叶青大享齐人之福,燕家的千金大小姐,据说就是一个十足的倾城美人儿,不想叶青跟斜风细雨楼里柳轻烟,竟然也是如同知己一般,让萧振是好生羡慕了一番。
与萧振辞别,而后与柳轻烟相互告别,叶青才与梁兴两人赶着马车回家。
叶青之所以想着在明日燕庆之到达临安后,而后安置在临安府的监牢内,主要还是对于汤思退的不放心,何况如今汤鹤溪还没有给他一个完整的答复。
所以这个时候,为了避免出现什么差错,人最好还是在官府的监牢内最为妥当一些。
第二日太阳快要西沉的时候,汤鹤溪才差人送来了口信,汤思退同意了跟他的交易。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在汤鹤溪派来的人刚刚离去,赵乞儿带着燕庆之,便缓缓从艮山门坐着马车缓缓驶入了临安城内。
马车里的燕庆之,很想掀开车帘看看阔别大半年之久的临安城,但因为赵乞儿的叮嘱,只能强忍着心头的冲动,侧耳倾听着热闹喧嚣的临安城的景象。
一连好几日的赶路,加上在彬州的艰难日子,让原本丰神俊逸的燕庆之,因为嘴边一层乌青色的胡茬以及忧郁的眼神,此刻看起来多少有一些疲惫跟萎靡不振。
即便是进入了临安城内,此刻的精气神也没有显得比在路途中,特别是在彬州好多少。
“还需要燕县尉在临安府监牢内委屈两天,过了明后两天,便可以回府上了。”赵乞儿坐在马车的另外一侧,笑着对燕庆之说道。
“无妨。”燕庆之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深深的吸口气后说道:“如今已经习惯了监牢的滋味了,以前还以为自己恐怕在恶臭漫天的监牢内,待不过哪怕一柱香的时间,但谁能想到,彬州恶臭连连的大牢内,我竟然呆了近半个月的时间。”
赵乞儿笑了笑,他理解燕庆之的心情,人嘛,都是这样,不被逼到一定的份儿上,绝不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
如同有钱人一下子变成穷鬼一样,有钱人在肆意挥霍的时候,他也总会认为,自己过不了没有钱的日子,但当身无分文后,他才发现,自己即便是乞讨的日子都能挺过来。
马车缓缓从御街之上拐入前往临安府监牢的小巷,这里距离石门巷倒是不远,当然,若是把石门巷中间那堵墙打通,那就更近了,根本就不用绕道而行了。
临安府萧振显然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马车极为顺利的通过监牢的大门,直直驶入了临安府的监牢高高的围墙内,而后才在最后的一道铁门前停住。
整个小院子并没有其他人在,下车后的赵乞儿一眼望过去,全是眼熟的面庞。
当下心里更加放松的他,示意燕庆之下去后,陪着一起往里面走去。
“一会儿洗个热水澡,刮刮脸,吃顿饱饭。我估计新衣裳以及酒菜都给您准备好了。”赵乞儿带着燕庆之,很快从院落的尽头拐入到后面。
洗完澡而后跟赵乞儿一同吃完饭的燕庆之,简直不敢相信如今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水温正好的洗澡水,干净合身的新衣衫,特别是等他整理完后,一间房间内早就已经备好了酒菜,就等着他落座享用了。
这一切让燕庆之有些懵,自己到底是坐牢来了,还是跑到他人的一处别院里来了?
若不是放眼望向那外面比平常大户人家高了不少的围墙,燕庆之真就要以为,赵乞儿说让他在临安府的监牢呆上两天,是跟自己在开玩笑。
赵乞儿看着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燕庆之,酒足饭饱的一边剔牙一边问道:“可是饭食燕县尉不满意?”
沐浴完毕,把身上那一身都发出馊味儿的衣衫换掉后的燕庆之,风流倜傥、温文尔雅,完全是一个读书人的样子,听到赵乞儿的问话后,急忙否认道:“不不不,赵队官,我……我想问一下,您确定我是在这里待上两天就回家,而不是上刑场吗?我怎么总感觉这身新衣衫,还有这顿饭,都像是在给我送行。”
“呃……这……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想必不会吧,不然的话,我把您老远带回来就没意义了。”赵乞儿一愣,看向四周偶尔露出的人影儿,没错啊,都是皇城司的人啊。
“但这……这些是谁安排的?在下跟临安知府并不认识,哪怕是整个临安官场,我也是哪怕一个都不认识,怎么可能获得……。”燕庆之随着赵乞儿,走入监牢的时候,眼睛都快要直了,甚至连未说完的话,都忘记说下去了。
铁链哗啦啦解开的声音燕庆之还是比较熟悉,但当看到单独的监牢内的景象后,燕庆之彻底算是懵了,这哪是监牢啊,这比他在彬州时,普通人家的家里还要好啊。
通风的窗户向两边敞开,洁白的窗户纸一看就是新换上的,牢房内一股淡淡的香薰,从烟炉里袅袅升起一股淡青色的烟柱,一把干干净净的椅子,一张同样干净明亮的桌子。
而他印象里,那监牢内的应该铺在身下当床的潮湿发霉的稻草,连一根都没有看见,反而是一张颇显精致的木床摆在里面,上面的被褥等等一应俱全,放眼望去,整个牢房内的一切都是崭新的,没有一点儿用过的痕迹。
更令他感到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担忧的是,那整洁明亮的桌面上,文房四宝以及好几本书籍都整齐的摆在那里,就等着他过去使用。
“这……这是牢房?”燕庆之不敢置信的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但可能是吧。”赵乞儿也有点儿结巴,他只知道按照密信上的意思,把人带到临安府监牢的院子里,而后让燕庆之沐浴换衣吃饭,再然后是领进监牢内。
“会不会搞错了?”燕庆之退出牢房内,看了看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赵乞儿一个口哨后,只见一个皇城司的禁卒跑过来,呵呵道:“赵队官,可有什么不满意的?您吩咐便是。”
“不是……这……这是谁安排的?”赵乞儿看着禁卒一副平淡的样子,也有些诧异的问道。
而一旁准备继续坐牢的燕庆之,看着那禁卒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不由生出了一股哭笑不得的感觉,若是坐牢都是如此享受,怕不是得有成千上万的房屋漏雨,无钱可修缮的百姓,争着抢着要走上犯罪的道路了吧。
第二百八十三章 名字
一路上燕庆之都没有对赵乞儿的身份起疑心,但看着眼前这一幕幕,完全不像是牢房的牢房,燕庆之心中那疑惑则是在无限的放大,那股对赵乞儿极为好奇的探究心理,则是越来越强烈。
被堵在牢里死也不让赵乞儿离开,甚至一度威胁赵乞儿,若是不说出他自己的身份,以及背后是谁一手安排的这一切,自己就上吊给他看。
无奈的赵乞儿,只好硬着头皮把皇城司的身份,以及叶青的指使,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燕庆之。
本来心头便极为疑惑的燕庆之,对于这一切则是更加的疑惑了。
叶青他根本就不认识,而且人家还贵为皇城司的统领,为何要这般帮自己呢?
燕庆之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赵乞儿是何时离去的,脑海里一直想着皇城司为何要救自己,父亲找人托关系了?
叶青这两天又是足不出户,比白纯还要像个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甚至连后院都没有踏出去过一步。
书房与后院那间摆满了瓶瓶罐罐,以及各种没人能够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上好瓷瓶,被叶青贴满了各种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认识的奇怪符号。
偶尔白纯也会带着叶小白,坐在庭院里一言不发的看着叶青在那里忙来忙去,时不时的还仰天思索着,要么就是嘴里喃喃念叨着,白纯根本听不懂的东西。
“既然倾城的兄长已经回到临安了,你不去看看?”白纯看着那不让外人的进入的房间,突然之间冒出一股浓烟,以及脸上蒙着湿巾的叶青,如离弦之箭般从门口窜出来后问道。
眼前的场景白纯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从他们还在老宅住着的时候,就看见过几次叶青抱头鼠窜的样子,所以今日那房间再次冒起浓烟,白纯压根儿就一点担心都没有。
“我去干嘛,我又不认识燕庆之。”叶青扯下脸上的湿布,但眼睛依然还是被呛的流眼泪。
走到白纯跟前坐下之后,拉起白纯那干净的衣袖就开始擦眼睛。
“你……讨厌……用帕子不行吗?”白纯抢过自己的衣袖,急忙把手里的帕子递给了叶青。
“这两天既然没人找,那么明日就可以让燕庆之回家了。”叶青擦完眼睛,再把手帕还给一脸嫌弃的白纯,看着不远处房间里的浓烟渐渐淡去,抬头看看那估计有好几十年岁月的大树。
虽然此时已经入冬,但江南一带依然是绿意盎然,头顶上的树叶虽然不像是夏天那般盈盈碧绿,但最起码不像北方那般,进入冬季之后,便仿佛走入到了一个苍茫、荒凉的世界。
“哼。”白纯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哼了一声后,便不再说话了。
“这也算是进入冬季了,不管如何,倾城一家算是能够过个团圆的元日了。”叶青没理会白纯的冷哼,继续说道。
“对了,咱们元日去哪里过?不如……不如回老宅子过吧?”白纯扭头,正面对着叶青,神色之间带着一丝期许说道。
“够呛。”叶统领不解风情的浇灭了白小姐的一腔热情,看着那美目渐渐冷起来的白纯,叶青急忙说道:“元?浑天仪象要在元日之时成样子,先不管能不能成功,最起码在元日这大喜的日子里,得货真价实的摆在嘉会门上。老宅子地方太小,而且你也看见了,这浓烟今日已经是第三次了,在老宅子里,呵呵……别说冒三次浓烟了,就是冒两次你还不得把我赶出去?”
“你就不能不让他冒烟!”白纯蛮不讲理道。
叶青无语,心里无奈的叹口气,女人一旦依赖一个男人之后,她是连动一秒钟的脑子都不愿意,任何事情,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找男人来帮她解决,仿佛她就是个木偶一样。
“我也想呢。”叶青把手里的湿布再次蒙在脸上,而后又钻进了那间房间里。
墨小宝望着皇家的仪仗缓缓驶入清河坊,而后在燕鸿渊的府邸门口停住,燕府那一年开不了一次的中门,早就已经打开,不论是燕鸿渊还是燕倾城,包括家里的丫鬟、下人,已经早早站在中门的两侧,恭敬、紧张,甚至带着一丝的兴奋的,恭迎着皇家的马车仪仗。
一个宫装贵妇,雍容华贵的在太监与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走到了燕鸿渊跟燕倾城身边,旁边的太监王德谦尖着嗓子,皇后两个字不光是让燕府上下心里一阵紧张跟激动,就连不远处偷偷打量的墨小宝,也紧张的差点儿撒腿就跑。
墨小宝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一边退一边看着那皇家的仪仗,以及那皇后从燕府的大门走入了燕府。
而后墨小宝立刻便撒丫子跑了起来,在清河坊的拐角处,焦急的招了招手,立刻就从旁边的小巷子里,窜出来三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少年来。
“你去通知李都头,皇后今日去了燕府。你去三婶酒馆通知李队官,把此事儿告诉他们,你在这里继续盯着,不必上里面查探,只要记住那皇家的仪仗什么时辰离开就好。”墨小宝环绕四周,见四下没人注意自己后,立刻快速、熟练的向那三个少年命令道。
待三个少年重复了一遍他的命令后,墨小宝便让他们离去,而他自己,也加快了步伐,往叶统领的府邸赶去,此事儿他得亲自告诉叶统领才行。
这是李队官交代的,以后有什么要告诉叶统领的消息,必须他墨小宝亲自去才行,免得别人说不清楚。
三婶酒馆里,赵乞儿打发走了那报告消息的少年,而后再次回到了酒馆内。
乱哄哄、喧嚣怒骂不止的酒馆里,三婶儿面带微笑忙着招呼客人,时不时梁兴、魏胜、泼李三也会帮着打下手。
看着赵乞儿从门外回来后,给其他桌上的客人放下酒壶、小菜的梁兴几人,也再次回到了桌前。
“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儿,就是皇后去了燕府,不知道是不是跟那燕庆之的事情有关。不过小宝已经去通知叶统领了。”赵乞儿看着几人询问的目光,淡淡的说道。
“那你们就是无异议了?”泼李三手里的蚕豆干净利落的扔进嘴里,看着其他人问道。
用三婶儿的话说,赵乞儿等人可是好久没有聚集的这么齐过了,除了老刘头、叶青跟李横没来外,当初平日里经常来这里喝酒一伍十人中的七人都来了
“老刘头没在,但想必就算是他在,他也不会有什么意见,要不然以老刘头如今的德行,心里要是不服一个人,他是决计不会言听计从的。”赵乞儿沉沉说道,三角眼扫视着众人道:“李宝你那夜跟梁兴几人参加了大瓦子雨夜,你又被叶都头追击过,你最有发言权。”
“我说的都是事实,那夜叶都头宁可挨我一箭,也要让我逃走,这不是做的了假的。何况……。”泼李三皱着眉头扫过众人,继续说道:“何况那天他只要抓住我,他就可以立下一个更大的功劳,但都头没有这么做……。”
“我是没意见。当年元帅为人便是过于耿直,一心只想要收复失地、迎回二圣,加上朝堂之上有奸相秦桧这样的通金之人,岳元帅才会被冤死。如今叶都头虽然没有岳元帅那般影响力,能够让朝廷忌惮的实力,但以后谁能说的准?”梁兴轻声继续道:“赵乞儿你是跟叶都头去过北地的,杀金人一事儿只有你心里最为清楚,所以我认为,为了不让岳元帅一事儿再次重演,我们这些老家伙,为何不跟着叶都头一起共渡难关?何况,要不是叶都头帮忙,我们怎可可能有那么好的机会,干掉当年陷害岳元帅的凶手之一徐喜!”
“不错,叶都头向来不瞒我们什么,如今他的处境我们也清楚,而且……都头跟汤思退之间,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这个时候,我们是该帮着都头一同对付汤思退,而汤思退,也是当初……。”魏胜点点头,认同的说道。
“若不是为了给岳元帅报仇,我们也不至于一直苟且偷生,仔细算来,岳元帅于风波亭时,我们就已经是死人了,现在多活一天就是多赚一天,何况还能为岳元帅报仇雪恨,何乐而不为!”赵乞儿紧紧抓着酒壶,三角眼阴沉的扫过众人,坚定的说道。
七人的眼神惧是透着一股坚定与决绝,而后不约而同的喊了一声“干了”后,便一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梁兴不在府上,下人带着墨小宝进入中院后,便看见了正在跟丫鬟们,已经开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仔细打扫的锦瑟,虽然说离元日还有不短的时间,但像叶府这样诺大的府邸,想要从头到尾打扫一遍,仅靠她们十来个人,此时开始忙活,已经不算是过于太早了。
锦瑟上下打量着墨小宝,就如同是审犯人一样,甚至还伸出手,要墨小宝拿出他自己的腰牌来检验一番。
“什么破名字,听着就像是宫里出来的。”锦瑟把腰牌还给墨小宝,像是很嫌弃墨小宝这个名字道。
“不不不,我不是从宫里出来的,我只是临安城的一个小乞丐,被叶统领好心录用罢了。”墨小宝看着脸蛋吹弹可破的锦瑟,不知道为何,心里头却是比见了叶青还要紧张。
墨小宝心里头很纳闷,自己这名字,还从来没有人说过像是从宫里出来的,活了这么大,也只有叶统领跟……跟他府上这个小姐姐,认为自己是从宫里出来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皇后
看见墨小宝跟锦瑟两人一同走过来的时候,叶青的眼神多少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
不光是锦瑟觉得浑身别扭,就是连有些反应迟钝的墨小宝,也感觉到了叶青眼中的异常。
越来越了解叶青的白纯,轻轻捅了下叶青,低声斥道:“想什么呢你。”而后带着锦瑟便往后院走去。
墨小宝把今日燕家门口的消息,自己所看到的仔仔细细的像叶青叙述了一遍。
而叶青除了发呆便还是发呆。
皇后谢苏芳是宫女出身,她自己也是毫不避讳这一点儿,当年其养父翟愈在未把谢苏芳送入宫中时,父女两人曾经得到过燕鸿渊的帮助。
所以燕鸿渊也算是与宫中有了一层关系,多年来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才让燕鸿渊能够一直坐着皇商的头把交椅。
平日里谢苏芳很少自己出宫,都是由当今圣上的贴身太监王德谦来代替,今日竟然前往一个商贾家里,叶青自然是也猜不透这皇后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燕鸿渊跟燕倾城父女两人,自然是也猜不透皇后才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王德谦如同往常一样,在皇后出宫的时候,便撇下了当今圣上,随同着皇后谢苏芳来到了燕府。
王德谦笑意盈盈的样子,让燕鸿渊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不管如何,这突然而至的皇后,显然不是问罪而来。
王德谦趁着皇后问话燕倾城时,则是急忙低声问着燕鸿渊,燕庆之的事情如何了。
燕鸿渊同样是低声回答道,明日里估计就能够回到府里了。
王德谦暗中向燕鸿渊竖了个大拇指,含笑继续低声说了一句:“此事儿过后,该是谢谢皇城司了。”
“自然自然自然。”燕鸿渊急忙答应道。
皇后谢苏芳四十来岁的样子,在宫里显然保养的也好,无论是皮肤还是身材,加上久居皇后之位,身上那股雍容华贵、端庄大方的气质,让人看起来还是不由的升起一丝的敬意。
燕倾城连连举例,苏金生一挥手,身后丫鬟手里捧着布料,急忙走向燕府小湖边的廊亭内,手里不论是那金黄色的布料,还是那红色的、紫色的等等颜色布料,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夺人眼球的光彩。
谢苏芳远远望着那些布料,招来那捧着黄色布料的丫鬟到跟前,伸手摩挲着那质地柔软、色泽光艳的布料,不由惊叹道:“显然这匹比前些时日送入宫里的料子还要好啊。”
“回皇后,这是我们刚刚制成不久的,还未来得及送入太府寺,之前的一些料子,难免在配方上还有些生疏,如今随着新配方用的越来越熟悉,在比例的掌握上,比起刚开始要好了很多。”站在一旁的燕倾城急忙行礼说道。
“难怪,我就说嘛,燕家也不会跟宫里藏私不是。”谢苏芳含笑而道,而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燕倾城坐下说话。
旁边还站着的燕鸿渊,也在皇后示意赐坐后,离着谢苏芳远远的坐了下来。
谢苏芳此行的目的,显然并非是单纯的过来看看燕鸿渊跟燕倾城,显然是为了元日之后,皇家太子娶亲的喜事儿而来。
无论是从布料还是到那新烛,或者是式样也越来越繁多的羊角灯笼,如今只有燕家一家能做,而皇后此番前来,显然是由督促之意。
燕鸿渊听着谢苏芳的说话,知道乃是皇太后极为重视这次的皇家喜事儿,而所托皇后来燕府时,立刻欣喜加紧张的站起来,把叶青那正在制作的香皂一事儿也给抖落了出来。
燕倾城坐在皇后谢苏芳的一旁,想要阻止心直口快的燕鸿渊已是来不及,于是只能在皇后谢苏芳把目光转向她时,实话实说道:“回皇后,如今确实是有这样的想法儿,但……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行。”
“能不能在元日前做出来?”谢苏芳刚才听着燕鸿渊的介绍,已经颇为心动的问道。
“这……小女子实在是说不好,新烛一事儿就极为耗时费力,虽然不值几个钱,也不是什么大物件,但想要做出来,也需要长时间的琢磨与试验才成。这香皂也是需要……需要长时间的……。”燕倾城有些紧张,这个香皂平日里都是叶青独自一人负责,何况那些乱七八糟的她也看不明白。
如今在皇后谢苏芳的注视下,燕倾城心慌之余,能够编出这样的理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谢苏芳也不难为她,虽然久居宫中,但显然对于他们燕家的事情,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何况,王德谦与燕鸿渊打交道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燕家的情况,基本上当今圣上跟皇后,知道的还是比旁人多一些。
“可是那皇城司的叶统领这些时日懈怠了?”谢苏芳语气平静,带着一丝知性跟威严道:“燕家跟他走的较近,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但凡事要有轻重缓急之分,该催还得催他。”
说完后,看着有些惊诧的燕倾城,以及反应过来后,在一旁懊悔不已的燕鸿渊,谢苏芳雍容一笑,继续淡淡说道:“王中贵人在本宫今日出宫之时,已经禀奏给本宫了。但这样的差事儿,不过是他皇城司统领差人去办而已,他自己又不是亲自过去办差,这又不是皇家的差遣不是?所以催促着他一些,在元日之前,本宫定然要见到此物才行。”
“这……皇后……。”燕倾城大惊,她心里头很清楚叶青打的什么主意。
现在若是就让叶青呈上来,那就等于不光是打乱了叶青的计划,从而还会连累白纯的父亲,毕竟,叶青可是打算以此来跟皇家谈判,希望朝廷能够召回白纯父亲的。
“没那么多这那的,你告诉他,就说是本宫亲自催促他的。前些时日,在太上皇的德寿宫内,本宫曾见过他一面,虽说长得不怎么样儿,也看不出有什么才华吧,但也算是过的去。不过他要是能够在元日之前,向本宫呈上那香皂,本宫亲自给他做媒答谢他。”谢苏芳看着桌面上,燕鸿渊命人呈上来的龙凤蜡烛,以及那羊角灯笼上硕大的喜字,心里满意的点着头,直呼这一趟果然是没有白来。
“可……。”燕倾城突然脸上一阵发烧,当着谢苏芳的面,整个人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跟耳根子后面,低着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紧张之余,甚至开始在心中揣摩,难不成皇后想要把皇亲国戚里面的哪个公主、郡主许配给叶青不成?
而谢苏芳也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询问了燕鸿渊几句后,又让王德谦招来了御医,亲自给燕鸿渊把脉看病。
皇后这一手笼络人心的招数下来,立刻便让燕鸿渊心里原本对叶青的愧疚,抛弃到了九霄云外。
皇后亲自过来,还专门带了御医给自己看病,这让燕鸿渊简直是受宠若惊,巴不得现在立刻去叶青的府上,让叶青明日就把那香皂做出来。
叶府里的叶青,这几日显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燕鸿渊给卖了个干净。
自从皇后谢苏芳前往燕府,再到第二日燕庆之被马车送到府上,整个燕家便一直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氛围当中。
就连一开始还担心皇后要把别人许配给叶青时,那日里在皇后走到燕府门口时,突然伸手把秀发上的一根发簪拔了下来,递给了旁边的燕倾城。
燕倾城惊愕之余,耳边就响起了皇后的声音:“这支簪子虽然不值钱,但自本宫被圣上赐封为皇后后,就一直不曾离身,今日可不是白白赐给你,而是让你去催促那叶统领,早些日子把那香皂呈上来。不然的话,本宫可不在乎把你另许配给他人。长得这么漂亮,临安城内,怕是有不少公子哥儿都希望能够跟你们燕家攀上亲家吧。”
燕倾城芳心一阵激动跟羞涩,而旁边的燕鸿渊却是无奈的仰天叹口气,自己的闺女,终究还是被自己亲手领进门的狼给叼走了。
燕鸿渊一连好几日,都跟刚刚从牢里释放的燕庆之在书房说话,而燕庆之最多的疑惑跟兴趣,自然还是围绕着皇城司统领叶青此人。
听着燕鸿渊向他叙说着自他离开临安后,家里发生的大事小情,燕庆之在紧张跟愤慨燕鸿鹄、燕鸿升之余,却是不得不承认,叶青在燕家最为关键的时刻,正好出现在了燕家。
不光帮妹妹度过了分家后的难关,也帮父亲度过了差些丢失皇商的压力,而且,还派人大老远的把自己从彬州的牢房内给解救了出来。
燕倾城欢喜的来到燕鸿渊的书房时,恰巧听到燕庆之在向燕鸿渊叙说着,刚回到临安后,在临安府监牢内的遭遇。
一旁的燕鸿渊听的是直摇头,心道这叶青还真是不同寻常的奇……奇才啊。
而旁边聚精会神听完后的燕倾城,莫名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仿佛叶青为自己的兄长所做的事情,让她燕倾城都很骄傲,让她很有面子似的。
但即便是如此,不论是燕鸿渊还是燕倾城,对于燕庆之希望自己父亲跟妹妹,能够邀请叶青来府里当面道谢一事儿,却是显得并不是很热衷。
任凭燕庆之如何提醒,燕鸿渊跟燕倾城,却是如同听不懂一样,好像完全不懂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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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哲别
临安城终于迎来了盼望已久的雪花,只是这雪花缓缓飘落到地面后,便会很快就融化到泥土里,从而使得原本就有些湿冷的气温,变得更加的湿冷。
叶小白随着白纯在后花园里兴奋了一会儿后,便开始变得打蔫了,这样的鬼天气显然连它也不是很喜欢,抖落羽毛上雪融化后的水珠,从白纯的肩头上,便快速的飞到了屋里面。
白纯也不理会叶小白的飞走,独自一个人漫步在后花园里,时不时伸出有些通红的小手,静静等待着雪花投入掌心,享受着那股雪花的冰凉在手心散发,而后很快消失的感觉。
这些日子以来,仿佛又回到了她刚刚到叶家时候的样子,一切都很平静,就连叶青,仿佛也是回到了从前一样。
天天所谓的当差、下差,要么就是跟泼李三他们会偶尔去三婶儿酒馆喝上一壶,要么便是去大瓦子喝上一杯热茶,要么就是在家里继续做他所谓的试验,或者是趁四下无人时,一双冰凉的手在白纯的衣服里面取暖。
不过最让白纯受不了的是,每次有人递名刺在无法拒绝时,每个名刺上的地点都是选在了斜风细雨楼。
斜风细雨楼里有谁,自然是不必多说,但这让白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连带着,有一个人心里也不是很舒服。
于是,在白纯漫步在花园里时,另外一朵娇艳的花朵儿燕倾城,如同一团火一样,穿着火红色的衣衫,站在了花园里的另外一端。
当燕倾城听到斜风细雨楼五字时,瞬间那好看的眉毛就拧在了一起,埋怨的眼神望着白纯,像是在说你也不管管?
白纯学着叶青的样子耸耸肩膀,而后两手一摊做无奈状。
燕倾城也只能是无奈的叹口气,那个柳轻烟一定不简单,跟叶青的关系,也一定不简单。
雪花继续缓缓落在青石板的道路上,就如同一场小雨过后一样,沾湿了世间万物,却连个影子都无法留下。
嘉会城门上的叶青缓缓从台阶上走下来,即便是下着所谓的小雪,城楼上的元?浑天仪象的工期也一点儿没有耽搁,上好的铁梨木被叶青用了很多。
铁梨木也叫铁力木,这种木头即便是在上一世,也是颇为稀有的木头,百分之八十用来造船,其他的可用作家具、高级建筑、各种乐器以及特种军工等。
而叶青看上这种木头,显然并非是为了元?浑天仪象一事儿,更是为了跟蒲家有一个小小的接触。
当然,之所以用铁梨木,甚至包括当初让燕倾城大量的采收铁梨木花与种,都是为了他手头上的肥皂、香皂一事儿。
其花大且具香气,经水蒸馏后,可得呈无色透明液体的铁梨木花精油,是一种天然的调香原料。
而其种子则是富含油脂,绝对的工业上制造肥皂的不二原料。
当然,最为重要的一点儿便是,叶青一直都想用铁梨木来做一把枪托。
其材质极重、坚硬强韧、难于加工、耐磨、抗腐性强、抗白蚁及其他虫害,不易变形,是一种极为有价值的特种工业用材,用来做枪托对叶青来说,自然是再好、再奢侈不过了。
走下城楼的叶青,先是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虽然他如今已经能够分辨时辰,但这种看表的习惯性,到现在依然还是没有改变。
好久没有背的军用背包,这些日子也被他再次背上了肩膀。
一头扎进马车里,咒骂着鬼天气,车辕上穿着厚厚的梁兴便回头问道去哪里?
“回家吧,这些时日临安城会很太平的。”叶青再次习惯性的看了看手表说道。
梁兴点点头,范阳笠的帽檐被他拉的遮住了眼睛,手里的鞭子虚空一挥,赶着马车缓缓从嘉会门驶向丽正门,而后沿着皇宫外的直道一直到达东华门。
如今不管是临安城还是朝堂之上的各方势力,就像是动物世界里那些冬眠的动物一样,不约而同的都进入到了一个短暂的冬眠期。
叶青自然是知道,如今不管是临安城还是朝堂之上的平静,恐怕都跟皇宫里那位太上皇赵构脱不了干系。
眼瞅着皇家的大喜事儿,以及元日即将到来,赵构显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让人给他添堵。
所以不论是汤思退还是史浩,还是说王淮等等,这个时候都会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暗中却是积蓄、谋划着,等待着太子大婚之后,继续开始尔虞我诈的朝堂斗争。
“夏人已经出发了,金人、大理、包括辽国等,都派了使臣前来临安。”东华门处,墨小宝也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坐上另外一边的车辕说道。
“大理跟辽可以适当的放松,待进入两浙西路后,我们再严密监视,至于金人,告诉武判,一定要谨慎一些,千万别让他们使臣的队伍里面,混入不该有的人进入我大宋。”叶青坐在马车里,双手拢在袖子里,但对湿冷的空气,显然效果并不是很大。
“是,叶统领。还有,这是刘复给您的信件。”墨小宝从怀里掏出一个圆筒,从马车的窗口递给了叶青,而后便跳下马车,头也不回的离去。
叶青接过那信筒,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而是现在心里猜测着,老刘头在北方的草原上,到底能给自己带来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
北风呼啸着从草原上肆虐而过,远处山头上一片乌黑厚重的黑云,如同气势汹涌、杀气凛冽的千军万马一般,遮天蔽日般缓缓的向草原之上踩踏过来。
零星的雪花在天地之间随风乱舞,随着时间的推移,视线之内已是一片白色的世界。
白毛风席卷着草原上覆盖着的雪花,连带着天空飘落的越来越多的雪花,疯狂的席卷在空中,地面和天空瞬间白茫茫一片,让人分不清楚这到底是真实的世界,还是传说中的白色地狱。
二三十骑裹着厚厚的羊皮袄,一批批草原马鼻尖喷出来的白色热气,不等完全从鼻孔中喷出,便被风中的乱流与雪花打散。
老刘头如同从马上掉落下来一样,在雪地上砸出一条长长的沟壑,但即便是这样,那被身体砸出的深深沟壑,依然是看不见原本熟悉的土地,依然还是厚厚的凌乱积雪。
随着老刘头像是被从马背上摔下来后,身后的二三十骑紧跟着也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蒙着面只露出眼睛的老刘头,朝着身后的二三十人连比划的大吼大叫着。
而后就看见几个在白茫茫的狂风之中,踉踉跄跄的身影,牵起其他的马匹,迎着风往一个小雪凹处走去。
不过是短短的时间,草原上的积雪被他们砸出来的沟壑,此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被大风吹散打乱的雪花填平。
几乎相当于伏着身子爬行在积雪中的二十几人,终于在如同小山堆的小雪凹旁停了下来,时不时耳边还能听见身后马匹的几声嘶鸣,只是那声音听起来有些过于飘渺,实在无法判断具体的位置到底在哪里。
漫天风雪狂暴肆虐着整个天地,老刘头感觉哪怕是隔着脸上厚厚的布张嘴,嘴里都会被灌满雪花一样。
羊皮帽子下,唯独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不论是眉毛还是眼睫毛上,早就已经变成了白色。
掏出腰间的酒葫芦,背对着风向大口大口的喝了好几口,而后才把酒葫芦递给身后的其他人。
“多喝点儿,干完活得马上撤,不管能不能成功。”老刘头扯着嗓门儿,向聚集在身旁,跟他如同一个打扮得少年大声吼着。
离老刘头最近的几个少年不约而同的点点头,较远的少年瞬间也一个个往肚子里灌着酒,而后急忙跟着点头。
一个个如同老刘头一样,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还是黑色外,其余地方全部被雪花沾满,让人无法看清楚他们的真容。
就在众人拥挤在一起相互取暖,对抗着草原上极其恶劣的白毛风天气时,一道如同闪电般的单骑迎着风冲了过来,就在快要接近老刘头等人时,马背上的少年突然一跃而起,而后整个人如同巨石砸入水中一样,溅起一阵巨大的雪花。
操着有些生硬的汉话的少年,几乎快要趴在老刘头耳朵旁喊道:“泰赤乌的人马上就到了,就在我屁股后面。”
老刘头点点头,便开始示意众人散开,而后一个个望着白茫茫一片的逆风方向。
别速部人被泰赤乌的人打败、征服,而在所有受降的人里面,老刘头要做的便是刺杀最后一批,被迁往泰赤乌部的别速部人。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里面有一个叶青极为想要干掉的人,是别速部的神箭手,名叫只儿豁阿歹,后来被铁木真赐名叫哲别。
随着逆风而行的牛车、四五十人的马队,以及在狂风中咩咩、哞哞不停的牛羊缓缓驶入老刘头等人的视线。
已经被风雪覆盖的老刘头等人,在老刘头伸出满是冻疮的手后,立刻一个个把一具具弓弩持在了同样满是冻疮,肿的如同包子似的手中。
随着老刘头第一个射出箭矢,瞬间密密麻麻的黑色箭矢,在狂风中向不过二十来步的泰赤乌人射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