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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叶7     宋疆txt下载     宋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六十章 现实来了

    斜阳再次拉长了关陇道的所有景物,金黄色的余晖下,残破荒芜的白起堡,远处隐约能够看见的马鹿关,俱是被沾染上了一丝原本该是圣洁,但现在看起来感觉却是有些窒息、苍凉的气氛。

    到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算是摆在了明面上,不论是叶青的动向,还是严阵以待的马鹿关,或者是身后正急急赶来的**公济,亦或者是从长宁驿出发后的乞石烈诸神奴,对于眼下的形势都已经是了然于胸。

    马鹿关内的苏道、嵬名令公,已经把草草落脚于白起堡的叶青,当成了死人,**公济同样相信,叶青这垂死挣扎如同回光返照,自己与马鹿关前后夹击,再加上南边随时可能会冒出来的金人围堵,叶青就算是插翅也难逃一死!

    马鹿关的斥候在叶青他们落脚白起堡后,也变得越发的肆无忌惮,根本不在乎宋人的斥候,甚至有时候还会挑衅似的进入宋人弩箭的射程范围内叫嚣。

    而一路杀过来的宋人,在这个时候却是一语不发,不管是派出去的零散斥候,还是严阵以待的宋军,都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跟这一路上嚣张、狂妄,跋扈到极点的举止,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夕阳换来了五彩斑斓的晚霞映照在西方的天际边,关山黑色的山头默默矗立其中,越发使得今日的晚霞,看起来格外的壮美跟瑰丽。

    马鹿关敞开的关门处,夏人的骑兵整备待发,凝重肃杀的凌厉气势,即便是距离十里之外的宋军,仿佛都能够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腾腾杀气一般。

    斥候的战马腾起黄色的烟尘,一路飞驰到叶青跟前:“大人,夏人打算出关了,看样子应该是要先试探下我们的反应。”?6?“小宝……。”叶青看着脚下自己在地面上画下的线条,头也不抬的道:“今夜马鹿关绝不会只有这一次试探、骚扰我们,很有可能会不间断的对我们发起一整夜的佯攻,但我们也不必保留什么气力,最好是把他们的目光全部吸引到我们这边,给东面的虞允文争取更好的机会。”

    “明白,大人,放心吧,末将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墨小宝站起身,浑身上下的甲叶子跟着发出清脆的哗啦声,此刻听起来,仿佛都是带着高昂的战意一般。

    叶青如今依然还没有察觉到自己误判了虞允文的行军进程,依然还在心中认定,虞允文必然是会在今夜的某一刻,突然发起对马鹿关的进攻。

    当然,他也知道,他们四千人根本无法顶住马鹿关两万多人的全力猛攻,但正是因为夜晚即将来临的节点,他相信不管是苏道,还是更为沉稳的嵬名令公,也决计不会在今夜对自己发起全力猛攻,他们只会今夜轮番派出守军,来骚扰自己,让自己等人无法得到片刻的松懈而已,真正的进攻,会在黎明前开始。

    但虞允文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吗?叶青嘴角浮现一抹冷笑,恐怕等不到黎明前,马鹿关就被他们身后的虞允文给破了,两万多人的马鹿关,顶多也就是跟自己打了几次骚扰战而已,根本就不会有全力与自己一战的机会。

    所以叶青的想法很好,今夜在虞允文攻关之前,他也有足够的实力,轮番来应付马鹿关对自己的骚扰战,墨小宝、钟蚕二人,各率两千种花家军,完全可以轮换着支撑到虞允文开始攻关的那一刻。

    到了那时候,不管是身后的**公济,还是会从侧翼杀过来的乞石烈诸神奴,都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进入马鹿关,而后反过来追杀他们,以及夺取整个秦家源道、关陇道了。

    如血的残阳渐渐被一层夜色侵蚀,远方的铁蹄声也开始渐渐清晰了起来,脚下的大地也开始跟着颤抖,原本早早因为寒冬,而飞入林中的飞禽,此时不安的拍动着翅膀,从林中飞快的向远方飞去,躲避着接下来的人类的残酷战斗。

    渐渐笼罩着整个关山的夜色,不单让马鹿关只能够对叶青发起骚扰时的进攻,也同样是延缓了**公济、乞石烈诸神奴他们驰援的速度。

    当白起堡下方开始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时,心急如焚的**公济,却是不得不下令大军付汗坪停下来休整一番,等到明日一早再重新出发。

    整个援军的士气极为低落,也极为的愤怒,就如同此时的**公济一样,自从他们到达大震关后,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叶青像是知道他**公济会亲自来驰援似的,所以破开那不堪一击的埋伏陷阱后,映入**公济眼帘的,则就是一副如同地狱一般惨烈的画面。

    横七竖八的气质散发着恶臭的味道,烧焦的尸体更是恶臭难闻,幸免于难的战马在营内漫无目的的踱步着,喜食腐肉的飞禽走兽,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到来感到惊慌,依然是不慌不忙的啃噬着他们夏人的尸体。

    随着兵士手里的箭矢射向一只飞禽,飞禽振翅而起时,能够清晰的看到,那嘴里还叼着一条刚刚从夏人尸体中翻出来的的肠子,晃晃悠悠的飞到了高空中。

    若是说大震关的惨烈还在**公济等人的预料中,但当他们走出大震关不到一半后,眼前的场景让他们不得不再次放慢了脚步,或者说是,原本该是宽敞平坦的关陇道,竟然就这么硬生生的在眼前给尸山掩没了。

    一人多高的尸堆横亘在**公济的面前,完完全全的挡住了他们的路线,而就在那尸山的最顶端上,还贴着一条极尽羞辱的布条:你过来打我啊,**老乌龟……。

    先把这些尸体挪开哦,要不然你们会够不到我的哟……。

    对了,前面还有惊喜呢,你猜是什么?猜中了也没奖。

    友情提醒:小心脚下,路比较滑,虽然没有下雨,但下血了……。

    “对了,**乌龟,你要是不把这些夏人将士们的尸体安顿好,可是会让你身后的将士寒心的,他们也会以为等他们战死后,你也会这样对待他们的。”在一名夏人将领,怒不可遏的扯下那副布条后,只见另外一副长长的布条,从尸堆最上方如瀑布一般落下。

    鲜红色的字体,那幸灾乐祸、那轻佻无耻的语气,让马背上的**公济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摇晃着差些从马背上摔下去,多亏旁边的其他将领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也正是因为这些夏人的尸首,让**公济的行军速度一下子变的极为缓慢,加上即便是这些尸堆里,还被墨小宝他们设置了各种简单的机关,所以当夏人兵士在一声令下后,开始毫无防备的搬离这些尸体时,总是会被突然从尸堆里冒出来的箭矢、断刃刺中,而后整条路上就会响起让**公济惊醒的惨叫声,而后看着站在尸堆里的夏人兵士,愤怒的抬起自己的手,原本的五根指头,刹那间竟然少了一根,而断指处的鲜血也瞬间染红了他的整个手掌。

    “叶青,老夫跟你没完!”**公济仰天怒吼着,于是再一次昏厥在了马背上。

    从大震关开始,**公济的行军速度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龟速在行进,而在到达安戎关的一路上,包括在安戎关内,醒过来的**公济跟众将领,已然有种像是走了一遭阴曹地府的感觉。

    当终于可以从尸山累累的安戎关出发后,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加上这一路上搬动尸体、安置尸体,还要小心防范奸诈的宋人,设置的那些下三滥、卑鄙无耻的埋伏陷阱,所以在到达空无一人的付汗坪时,整个大军的士气低落的像是家里亲人死光了似的,一个垂头丧气、咬牙切齿,但是又毫无办法!

    还未与敌军碰面,但军心士气却是如同刚刚打了一场败仗一样,特别是那两万五千人的尸体,对这支大军造成了让**公济完全无法预料到的毁灭性打击。

    从一开始还能够同仇敌忾的愤恨宋人,气势汹汹的嚷嚷着要给死去的同伴报仇,但随着搬弄的尸体越来越多,宋人设计的下三滥埋伏陷阱,一个个被触动,则是让**公济的大军,一直都处于一种极为愤怒,但又无法发泄的憋屈状态下,最终这股愤恨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又无法瞬间面对敌人的无力情形下,使得大军的士气则是越发的低落。

    所以被惊吓、愤怒了一天的**公济,不得不在付汗坪停下脚步休整大军,同时为了避免明日还会有这种让人极其窝囊、憋屈的事情再次发生,他也不得不向前方派出大量的斥候来查探前方的道路,是否还有宋人的那些下三滥的埋伏陷阱。

    乞石烈诸神奴,虽然敏感精准的猜中了叶青的计划,但他也从中看的出来,这是一场宋人跟夏人之间的冲突,而自己,应该是处于坐收渔利的那一方才是。

    所以他虽然也是一清早启程前往马鹿,但这条通往马鹿关的山路却是极为狭窄、难走,石阶又很多,加上他并不想在第一时间就赶到马鹿关驰援夏人,以及想要坐收渔利的想法儿,所以乞石烈诸神奴在花费了一个白天的时间,赶了一小半路后,便选择了在一处山凹间扎营,打算明日一早再接着赶往马鹿关。

    白起堡的战斗从酉时正进行到了戌时初,半个时辰的交战,两方自然是互有伤亡,但好在墨小宝这边并没有选择主动进攻,而是依靠着残破的白起堡主动防御,时不时的才会抽冷子派出骑兵袭击夏人的两翼,所以进行了半个时辰的战斗后,在留下了不少尸体后,战事便很快就草草结束了。

    叶青一声令下,都没有给墨小宝留下寻找自己人尸体的时间,便立刻让他率领着手下回撤,换钟蚕开始戒备,而当两拨人刚刚在不到一里地的范围内换防完后,远方就再次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脸上布满了血污,但精气神儿还算不错的墨小宝,此时才睁大了眼睛,看着面色坚毅的叶青,叹道:“好险啊,要是晚一点儿,岂不是正好在换防时,被人打个措手不及?”

    “总会有停下来的那一刻的,让他们继续攻吧。”叶青继续专心的烧烤着篝火堆上的野兔,冷冷的说道。

    自从两军交上手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在篝火上烤野兔,自始自终从没有望向发生战事方向一眼,只是用耳朵倾听着夜色下,两军在前方发出的喊杀声。

    “贾涉呢?”墨小宝此时才发现,贾涉竟然不在叶青的身旁了,这个时候,贾涉这个亲兵卫,应该寸步不离叶青才是。

    “打仗归打仗,但也得防备着夏人声东击西,贾涉探关去了。”篝火把叶青的脸颊照的通红,但从那表情上,看不出一丝一毫往日里随和的样子。

    耳畔时不时传来种花家军兵士痛苦呻吟的声音,时不时的也能够听见,那一声声划破夜空的痛苦声,参杂着前方的铁蹄声涌向叶青的耳边。

    交战没有不死人、不受伤的,一场不过半个时辰的战事下来,墨小宝麾下的两千人中,也是出现了不少的伤兵,不管是重伤还是轻伤,此刻也都只能是利用着短暂的时间来包扎伤口,而后只要还能够动弹,那么接下来的另外一波战事,他们必然还要继续冲上去。

    至于这样的战事到底会不会停,何时又能停下来,直到马鹿关那边有了动静,现在白起堡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是心里没底。

    墨小宝听着贾涉趁着夜色探关后,心里无声的叹口气,种花家军人数还是太少了,若是种花家军能够达到一万人,那么应付起这几日的战事来,就能够从容的多了,不至于现在这般捉襟见肘似的,完全没有一丝灵活的余地。

    “大人,有……有没有可能我们主动攻关?”墨小宝有些异想天开,或者是已经做好了战死疆场的心理准备问道。

    “不可能,我们没有任何优势。不管是以少胜多、还是以寡敌众,任何计谋其实都需要建立在一定的实力基础上,如今我们的实力已经被人家摸的透透的了,再想要出奇制胜,我们手里并没有这样的实力。而且马鹿关也会加以防范的,现在我们是被动的……。”叶青停顿了一下,而后不自觉的望了一眼前方,此时的钟蚕,也已经跟第二波的夏人交上手了,喊杀声比起第一波来可谓是有增无减。

    “所以贾涉与其说是探关,不如说是……。”墨小宝哭笑了一声,而后无奈的道:“以两百人来防备夏人有可能会出现的偷袭,大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手里现在能用的人就这么多了,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跟钟蚕是主力,动不了,一旦从你们手里各自抽调几百人,都会让夏人有更大的机会破了我们这块高陵,那么大家今夜就得玩完。所以啊,没办法,为了防止马鹿关会以这拨人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而后再偷偷派出另外一波人来偷袭我们,手里头现在能用的上的,就剩下贾涉这二百人了。”叶青拿着野战刀,扎了扎那篝火堆上的野兔,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着说道。

    “可大人的安危……他们的目的终究是您,你如今身旁一个人都没有……。”墨小宝表情复杂的说道。

    “我没事儿,现在又不用亲自上阵,躲在这里烤野兔挺好,身前有你跟钟蚕顶着,身侧有贾涉防范着,安全的很。”叶青麻利的割下一块儿兔肉:“尝尝熟了没,熟了的话我再吃。”

    “没放盐啊。”墨小宝嚼着有些发烫的兔肉,皱眉问道。

    “哦,给忘了。那个谁……还有盐巴吗?”叶青扭头冲着那边正在包扎伤口的兵士喊道。

    墨小宝一边嚼着兔肉,一边看着叶青的侧脸,此刻他岂能不知道,这个时候看似悠闲、轻松的叶大人,其实是完全心不在焉,看似在专心致志的烤兔肉,但若是专心的话,又怎么会放弃放盐巴呢?

    “大人,是不是有变?”墨小宝此时已经不知道自己咬的是兔肉还是嘴唇了,只是感觉嘴里有着丝丝的腥味儿。

    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闪亮星星的夜空,漆黑的夜空星光闪闪,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魅力与神秘:“现在已经接近戌时正了,马鹿关若是一直还没有动静,或者是夏人还能够继续向我们施压的话,就说明虞允文的大军,还没有出现在马鹿关下。”

    “那意味着什么?”墨小宝低头,火光瞬间燎了他的眉毛。

    “意味着……我们得继续等待,直到等到虞允文到来,或者是……我们都战死。”叶青嘴角露出了他标志性的随和笑容,拍了拍墨小宝的肩膀:“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凡事在最坏的结果到来后,也就是开始迎来转机的那一刻。”

    “大人放心,末将一定会护大人……。”

    “做好你的事儿,我的安危自然由我,不会由夏人说了算的。”撒上盐巴的兔腿,被他塞进了墨小宝的嘴里,要不然的话,他真怕墨小宝哭出声来。

第八百六十一章 黎明前的黑暗

    令人欣慰的是,马鹿关的夏人到如今也只是知道了叶青大破大震、安戎两关,对于为何两关一直没能够从后面包抄叶青,如今也是一头雾水,始终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当然,他们也更不会知道,那原本的两万五千多人,已经在两天前,全部率先一步步入了阴曹地府。

    而不那么令人欣慰的是,马鹿关的夏人断断续续的对叶青他们,共发起了多达十余次的骚扰,使得钟蚕跟墨小宝到了最后,实在是没有能力跟时间完整的换防,干脆直接就在浅浅的壕沟后面做短暂的休整,时刻准备着替代彼此。

    夏人在经过了前两次稍微成规模的战事后,随着伤亡大面积的增加,也让一向老成持重的嵬名令公,不得不做出了一个决定,于是接下来后面的数次对宋军的骚扰,基本上就是稍沾即走、绝不恋战,一旦微微感觉到了宋军那边露出了决死一战的气势,就会立刻鸣金收兵。

    叶青站在寒风夜色下,残破的白起堡石头垒成的关墙上,如今夏人完全是雷声大雨点小,但即便是如此,还依然是让墨小宝、钟蚕二人有些疲于奔命,而又不敢有丝毫的轻敌大意。

    毕竟如今是夏人助攻、他们主守,漆黑的山林夜色下,实在是没办法去判别夏人的每一次进攻,到底是真正的进攻还是隔靴搔痒的佯攻。

    但也正是这样的不断骚扰,已经让种花家军深深的感受到了一股无力,可又毫无应对之策。

    “大人……这样下去我们撑不住的,恐怕连天明都撑不到的,夏人这帮杂种,现在几乎就是为了消耗、麻痹我们,我们无法这样每次都严阵以待,再这样持续下去,我们的军心士气恐怕就……。”墨小宝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因为夏人一连数次的骚扰,墨小宝已经不耐烦的把盔甲脱了下来,每次都是直接穿着布衣去迎战。

    而现在军中,还并非是墨小宝一个人如此,大部分的将士,都因为夏人这样无休止的佯攻,给搞得气急败坏,所以索性连盔甲都不再穿,一听到铁蹄声,翻身就可以上马直接参与作战。

    “再看看吧,一盏茶后,若是夏人没有再次发起进攻,便开始点火取暖。”叶青看了一眼墨小宝后说道。

    “大人……末将不是那个意思,末将的意思……。”墨小宝一惊,他以为叶青觉得自己刚才是在替全军抱怨。

    “看样子夏人应该不会再进攻了,等到下次进攻的时候,就该是清晨了,他们也不愿意这般浪费兵力的。”叶青笑了下,而后跳下墙头,带着墨小宝一边往前走,一边时不时的拍着擦肩而过的其他将士的肩膀以示安慰。

    两人所过之处,哪怕是漆黑的夜色下,还是能够看到健全的将士们立刻便站了起来,即便是有些小伤在身的,也会挣扎着站起来。

    叶青也并没有说过什么慷慨激昂的话语,经过三五成群、十数八人凑在一起取暖的小团体时,也是只说上一句:辛苦了兄弟们,开始点火吧。

    但当他跟墨小宝转身离开时,身后总是会传来那些让他感动的声音:“大人……我们……我们一定保护大人……。”

    叶青也只是淡淡的挥挥手,或者是扭过头说上一句:“记住你说的话,别到了明天早上,看不见你狗日的了。谁也不准明天给我躺在地上装死!天寒地冻的,不好埋!”

    与钟蚕、墨小宝在刚刚点燃的篝火堆前坐定,钟蚕就开始有些不放心的说道:“大人,我们这样明目张胆的点火……。”

    “你们二人各抽出五百人,前去支援贾涉,一整夜贾涉那里都没有任何动静,说不好夏人会趁我们放松的时候,突然间偷袭过来。”叶青双手照着火光说道,刚刚站在那残破的墙头,也不过是盏茶的时间,就已经觉得整个人都快要冻僵了,很难想象,种花家军的将士们,在冷热交替中的感受,又会是多么的难捱。

    墨小宝跟钟蚕点点头,这一次两人没有谁在张口,觉得抽调五百人少了,毕竟,一连十数次的交战,他们彼此的损失也都不小,现在各自抽调五百人出来,对于他们来说宛如割肉,肩头上的压力可谓是如山一般重。

    随着两人离去而后再回来,叶青便示意他们巡视下受伤的将士,而他自己,则是深一脚浅一脚的独自一人,开始向着贾涉的方向前行而去。

    而与此同时,马鹿关内,还想要再次出兵的嵬名令公,却是被苏道摇头拒绝了,打定主意,不打算在黎明之前,或者是叶青身后有援军之前再次出动了。

    他跟随着叶青曾经从兴庆府一直西进到过辽王城,即便是他并没有亲眼目睹过种花家军的战斗力,但当初那么长时间的接触了解,还是让他能够感受到,种花家军绝不是一支好惹的部队。

    既然能够从大震关、安戎关一路杀过来,而且到了现在为止,安戎关、大震关一直都没有追兵在他们身后追到此处,这就足以说明叶青手里这支大军的强悍了。

    何况,今夜也已经验证了他的推测跟感觉,第一波出关袭扰叶青的三千人,回来不到两千五百人,也就是说,短短的半个时辰内,五百人的性命,就被叶青给留下了。

    而第二次他们直接把人数增加到了五千人,可回来多少?三千五百人不到!一千五百人硬是在不到半个时辰内,就被叶青的大军打垮了。

    所以接下来他们派遣出的数量,基本上也都维持在三五千人的规模,同时也是为了试探下,经过两次短暂但又极为激烈的交锋后,自己这边已经伤亡了近两千人,那么叶青那边的伤亡如何呢?

    而接下来的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都是以试探为主,结果给他们的禀报是,宋人依然是极为顽强、好战,就跟命是借来的似的,看见他们就想拼命,而且每次能够碰到的阻击人数,都是不下两三千人的规模。

    所以在这样的禀报跟作战条件差的情况下,嵬名令公本想着在今夜再来一次真正的交锋,可苏道却是摇头拒绝了。

    “叶青已经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如今他前面就是我们两万多人的马鹿关,后面还有我们不计其数的援军,而且那些曾败于叶青手里的野利佑、李孝,必然是会心里憋着一口气,所以我们又何必要跟此时的叶青较劲呢?早晚都是死,难道还在乎这一个长夜不成?将军老成持重,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犯兵家忌讳呢。”苏道说的语重心长,一时之间竟然是让嵬名令公不知该如何反驳。

    “苏大人,若是我们这一次如同前两次一样,跟宋人死战一次,我敢保证,宋人必然会输,即便是我们会死很多人,但他们只会比我们伤亡更重。我就不信,他们宋人难道都是铁打的不成,难道就杀不死,难道就不会累?而且我们已经袭扰了他们好几次,如今再次出兵,他们必然会以为我们这一次还会像上一次似的佯攻……。”嵬名令公花白着胡须说道。

    “唉……但若是……将军有没有想过?若是叶青此时趁着夜色,在外面做好了伏击我们的准备呢?我们岂不是就惨了?为何不能等到明日,一旦叶青身后我们的援军一到,我们在轻松的干掉他们呢?”苏道理直气壮的说道。

    “可……苏大人您这是猜测啊……。”嵬名令公一愣,有些焦急的说道。

    “老将军刚刚那一番言论不也是猜测吗?毕竟,你也是在猜测,宋人这一次还会轻视我们不是?但万一不是呢?”苏道的话语接近于胡搅蛮缠,但又能够把嵬名令公问的是哑口无言。

    在苏道看来,既然有最为轻松的取胜办法,那么就没有必要趁着对作战极为不利的夜色,再次冒险不是?只要耐心一些,等到明日一早,一旦援军出现在叶青的身后,到时候前后夹击之下,叶青还如何挣扎?到时候还不是束手就擒,比如今再无谓牺牲将士性命,岂不是要划算的多?

    嵬名令公被苏道抢白的哑口无言,只能是在心里无奈的叹口气,马鹿关的兵力如此胜于宋人,但到最后,竟然是兵力占有的这一方,不敢轻易的出兵围攻兵力不占有,甚至还是强弩之末的宋人,而且还白白送给了宋人一晚上休整的时间。

    走出房间的嵬名令公,站在关门口的城楼上,随着手下的手指望向远方,只见模糊的尽头点点星火一闪一闪的。

    “那里是宋军扎营的白起堡,看来宋人也猜到了,我们不会再出关进攻了,就让那叶青再多活这一个晚上吧。”嵬名令公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甘跟遗憾,若是此刻率兵出关,必然是能够杀宋军一个措手不及。

    叶青即便是从大营方向而来,但一进入刚刚接手了一千人的贾涉所在山坳间后,便遇到了不下五个的冰冷盘查,最后还是贾涉赶紧跑了过来,才让叶青免去了可能还会出现的盘查。

    “大人,您……是否还有什么指示?”夜色下,看不太清楚贾涉的脸庞,但贾涉说话时,还是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那牙齿打颤的声音哒哒的响起。

    “点火取暖吧。”叶青继续往前走,而后淡淡的说道。

    “大人……。”贾涉一愣,而后看了看叶青身后很远很远的地方,那让人羡慕的火光,而后勉强笑着道:“大人,不必了,末将多谢大人关心。但我们若是点火,恐怕就会让人家发现您在这里埋下了伏兵,到时候暴露了,误了大人您的战事就不好了。您放心吧,不过是一宿而已,兄弟们撑得住的。”

    叶青嘴角微微上扬,心里自然还是很满意贾涉的话语,微微叹口气眺望着东方道:“看见那隐隐约约的马鹿关了吗?”

    “啊,怎么了大人?”贾涉不明所以的问道。

    “这么远的距离,如何判断是火把还是篝火?只要辛苦下,多派出几个斥候夜里巡视,点个篝火取暖完全是可行的,何况……明日一早你们需要打头阵,而且只有这一千二百人,到时候一个个冻的手脚僵硬,如何上阵杀敌?”叶青笑着问道。

    “你给的那些酒,我们还没舍得喝呢?到时候只要大家伙喝上几口,保证一个个生龙活虎。”贾涉笑着说道。

    保险起见,他还是不太愿意点火取暖,毕竟,自从跟了叶青之后,这还是头一次,叶青委以他如此重要的一次差遣,他可不想把这次差遣给办砸了,而后连累了其他人。

    一路行来,叶青等人最不缺的就是粮草补给,不管是固关还是大震关,还是那安戎关,都有着十足的物资等他随意的取用,所以从一进入关陇道后,几乎每个兵士的马背上,都会活多活少的挂着几个酒坛子,以及从夏人关营内搜到的一些崭新的棉服。

    叶青也没有再勉强贾涉,毕竟若是真的点火取暖的话,发生意外的概率确实是比较大,当然,在他说出让贾涉点火时的话语时,也就已经做出了最坏打算的准备。

    “明日一早我不会在你身边命令你,何时该出动,何时该观望,所以一切都要靠你自己的判断了,墨小宝跟钟蚕,包括我,都已经把希望寄托在你出击时刻上了,若是利用得当,你就是我们打败马鹿关夏人的绝对功臣,但若是利用不好你现在的伏击位置,倒是也没有多大的关系,顶多是跟他们多周旋一些时间。”叶青笑着说道。

    “是,大人,末将一定尽全力而为,一定会沉住气,等候最佳的时机。”贾涉正色说道,而后又皱了皱眉头,看着叶青那轻松、随和的脸庞道:“但是大人,末将这心里一直有个问题,不问吧不踏实……。”

    “关于金人的?”叶青问道。

    “不错,末将在这个山坳间埋伏,毕竟距离那个通往长宁驿的那条路很近,末将很怕到时候如果正好赶上金人到来的话,我们该怎么办?”贾涉一边说,眉头也跟着紧紧的皱了起来。

    他的这支伏兵,既要偷袭明日一早可能出马鹿关的夏人,也要防备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赶过来的金人,而叶青那边,同样如是,不光要跟从马鹿关出动的夏人交战,同样还要防备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会出现的夏人援军。

    说白了,如今被叶青分成两股的种花家军,在明日都有可能迎来腹背受敌的艰难时刻。

    “何时派了斥候守在了那条路上的?”叶青沉思了下后问道。

    既然贾涉提出来了这个问题,就说明,他必然是会派出斥候在那里守着了,一旦金人靠近,必然是会第一时间跑回来告知他了。

    “大人英明,还真没有瞒得过大人。您让末将在此安静埋伏的时候,末将第一时间就派遣了两个斥候在那条路上守着,只要看见、听见动静,就立刻回来禀报。”贾涉说道。

    “很好,到时候……直接让斥候禀报于我便是,至于金人……你不必理会,由我来替你挡下。”叶青顿了顿后,还是给了贾涉一颗定心丸。

    又再叮嘱了贾涉几句,以及看了看那千多人的兵士后,叶青便再次独自一个人,顺着绵延起伏的山岭往白起堡的方向走去。

    而此时,他要决定的是,墨小宝跟钟蚕,谁适合来阻击,有可能出现在他们身后的**公济所率的援军。

    他不清楚**公济会不会亲自前来,但墨小宝既然给人家留下了那么挑衅的布条,而且还特意把夏人的尸体堆成山来羞辱夏人,那么一旦夏人出现在自己等人背后时,如何能够凭借少量的兵力来跟夏人周旋呢?

    走回到白起堡,除了夜里的值守以及外放的斥候外,整个四面透风的白起堡则是一片安静,墨小宝跟钟蚕此时也已经是拄着彼此的腰刀,或者是枕着那弓弩,在篝火堆旁打起了有节奏的呼噜声。

    即便是偶尔一阵寒风刮过,也不过是让篝火照耀下的兵士,微微感到不舒服的动了动,但即便是如此,他们则已经是累的,连换个姿势都懒得换,哪怕是脸庞上此刻正爬着只会在冬季夜色下出没的小昆虫,也都无法打扰到他们睡觉。

    远处那些受伤的兵士,伤势较重的此时要么咬着牙,强忍着痛苦的呻吟声,深怕打扰到了其他人的休息,要么便是一瘸一拐的,尽着自己的余力,给每一堆火势不太晚的火堆添加着新柴。

    “大人……。”篝火堆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燃烧,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墨小宝跟钟蚕几乎是同时,抓住自己的腰刀坐直了身子。

    而后就看着叶青独自一人坐在旁边,眼神放空的望着那燃烧的篝火,火光映照在深邃的眸子里,回头看向他们时,依然是带着一丝的随和。

    “我决定了,明日钟蚕主攻、墨小宝主守身后,如何?”叶青回头笑着道。

    “给我五百人就足够……。”墨小宝紧紧抓着腰刀说道。

    “一千人吧,马鹿关我有两千人就足以跟他们抗衡一阵子了。”钟蚕咧嘴笑着道。

第八百六十二章 陈年往事

    第八百六十二章  陈年往事

    其实在马鹿关的夏人,从第二次开始袭扰种花家军时,叶青基本上就已经断定,他跟种花家军恐怕不光是要熬过这一个晚上,甚至是还要熬过明日的一整个白天,才有可能等来虞允文的援军。

    整整相差了基本上十二个时辰的时间,这其中有形势所迫的无奈,也有虞允文那边反应预判慢了的原因。

    但这并不是谁的错,毕竟形势千变万化的战场本就是如此,靠的本就是临场发挥与默契,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在战前按部就班的布置好后,而后一切就都会按照计划有条不紊进行的。

    这个时代部队的机动性基本上以骑兵为最,所以相差一整天的时间,也完全可以算的上是在准确预判的范围内了,不会像上一世那般,可以把预判精准到分秒时的,毕竟如今完全不具备那样的条件。

    篝火照耀在叶青的脸颊上,有些发烫的感觉,让寒夜里的他却是觉得格外的舒服,双手也不再如刚才那般僵硬,脚下画出来的横竖杠,让他继续在寻思着明日该如何孤军应对。

    仰头望向镶满宝石般的夜空,有些惆怅的感慨一声,若是能够重来一次的话,其实形势跟现在也不会有多大的差别。

    从破了固关开始,他就不得不开始快速向前推进,必须要连破大震关、安戎关才行,要不然的话,很有可能就会在无法等来虞允文的援军,以及还无法到达马鹿关前,就先会被身后的驰援而来的夏人所追上,而后会死死的从后面咬住他们,让他们彻底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所以不管如何计划,这都是一个死局,都是一个无法破解,只有浴血奋战,才有可能杀出一条血路的绝境之战。

    墨小宝与钟蚕继续闭目养神,叶青继续静静地望着篝火,感受着篝火炙烤着微微发烫的脸颊,篝火火苗的跳跃,仿佛已经能够让他看到白天来临后,种花家军全部战死的最坏结果。

    东方的天际渐渐高悬起那颗明亮的太白金星,代表着寒冬的长夜也随之接近尾声,有人认为启明星隐喻着死亡的来临,也有人认为,太白星象征着复活的开始。

    同样,也有人总是在黎明到来前紧紧关闭着门窗,以此来挡住太白闪耀的光亮,据说它的光芒会给人们带来疾病。

    连同黎明一起到来的,还有在马鹿关的东方,数十里地外的陇城上空,不知从何时起,却是升起了数道火光,照亮着半边天际,而在依然还残留着夜色的天空中,烽火台此时也是冒着浓浓的黑烟,只是一时之间无法让人察觉。

    虞允文、李横、武判、老刘头、赵乞儿、泼李三共计六人,同时向着不大的陇城在黎明前发起了攻城战,如同关山最西端那平凉镇一般大小的陇城,此时在夜色下如同狂风骇浪中的一叶孤舟一般,被宋人大军攻击的浪潮,一波又一波的撞击、摧毁着。

    陇城、平凉镇的职责雷同,都是供商贾在翻阅关山道时的最后一个补给站,而后便就是开始艰辛的跋涉通过六道关卡,或者是秦家源道的五道关卡,才能够进入夏国境内,或者是进入京兆府路境内。

    虞允文、李横、武判主攻,老刘头、赵乞儿、泼李三策应,而后在彻底攻破陇城后,第一时间率精兵强将,直指马鹿关。

    与此同时的马鹿关,同样忐忑不安的度过了一夜,如今整个关营内已经是灯火通明,因为宋人横亘在关陇道上的原因,让他们无法得知宋人身后的援军何时能够到达前,他们也不得不开始点将,打算在黎明后,率先向宋人发起一波真正的马鹿关攻击。

    人数太多,显然不利于在关道上作战,而且两侧又是山岭,加上叶青占据了那残破荒废已久的白起堡,算是遏制住了他们大规模的骑兵冲锋,所以马鹿关想要一次把两万多人的兵力,全部投入黎明一战之中,完全是不可能的。

    八千人的骑兵在苏道跟嵬名令公的注视下,已经是全副盔甲、杀气凛冽的等待着关门大开,而后开始向宋人发起真正的进攻。

    关门城楼上的苏道,望着远处已经不再有火光的方向,恨不得目光能够再望长远一些,或者是在那朦胧的晨雾中,突然看到夏人的旌旗出现在视野内。

    但即便是他极尽目力,能够看到的,也只是清晨的雾蒙蒙的一片山河大地,就是连宋人昨夜里驻扎的地方,此时也是模糊在了晨雾之中,无法准确的辨别出方向来。

    关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打开,闪烁着冷冽杀气的盔甲下面,则是一个个面色坚毅的夏人兵士,手里的弓箭、腰刀、长矛,预示着他们这一次绝不会像昨夜那般,只是试探性的跟宋人交手。

    呜咽的号角声在浓浓的晨雾中响起,惊醒的不只是马鹿关的所有夏人将士,同样也让荒野晨雾下的宋军,一个个忽然之间抬起头,侧耳倾听着寒冷的空气中,隐约传来的号角声。

    “老子都等的不耐烦了……。”

    “比死更可怕的就是等死的时候,不过送死的时候也算,夏人来送死了,兄弟们都精神着点儿……。”

    “老子手里的长矛已经急不可耐了!”

    叶青从那篝火堆的灰烬里扒拉来扒拉去,最后找到了昨夜里埋在篝火下方的两个黑不溜秋的野兔腿,扔给了墨小宝跟钟蚕一人一个,道:“多吃点儿,免得少了力气。”

    “大人,您这里怎么办?”墨小宝也不客气的接过,胡乱的在身上擦了擦那灰烬,而后就趁着那热乎气儿,一口咬掉大半。

    叶青抬头看了看晨雾下那有些无精打采的种花家军的旌旗:“旌旗不倒,种花家军不死!有两个人跟我守旗就够了。”

    “大人要小心,我们若是顶不住了,大人就独自往山里跑吧,这里山势不高也不险,但好在还挺绵延起伏的,只要大人瞅准机会……。”墨小宝一边吃一边说道。

    但说道后面时,话便被一旁的钟蚕打断了:“墨小宝你现如今怎么这么婆妈?替我看好背后,别让偷袭就成了。至于夏人……能否踏过我的尸体还是一回事儿呢。”

    说话的同时,已经隐隐能够听到远处传来的铁蹄声,就连他们屁股下的土地,仿佛也是跟着震动了起来。

    清晨的浓雾还未来得及散开,原本还稍微有些宁静的气氛,就随之变的凝重、肃杀了起来,仿佛是一大清早就紧紧的揪住了人们的心脏一样,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的难受窒息感。

    战马不安的连连用前蹄刨着脚下寒冷的土地,或者是前蹄腾空对着清晨的浓雾嘶鸣着,而整个种花家军的将士,则是随着那铁蹄声越来越近,也是一个一个的陷入到了沉默之中,要么是默默的整备着自己的盔甲、擦拭着手里的腰刀、长矛,检查着手里的弓弩,安抚着战马,加固着马鞍。

    “兄弟们,启程了……。”钟蚕翻身跃上马背,一口饮尽酒坛里的酒,而后酒坛被摔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自己则是对着晨雾嘶吼道。

    “杀!杀!杀!”整个白起堡随即传来漫山遍野的喊杀声,而后便是轰隆隆的蹄声,如同水银泻地一般席卷着向那简单的防御工事前冲去。

    “大人保重!”墨小宝抹了抹嘴,而后对着叶青行礼道:“若是末将不幸……大人,下辈子小宝还愿意继续跟着大人!”

    “活着回来见我!”叶青在墨小宝那冰冷的盔甲上轻轻印下一个脚印,而后看着墨小宝率领着默默无声的五百种花家军,一个个从自己的眼前经过。

    清晨的集结如同是一次诀别,叶青很想记住每一张肃穆的脸颊,但到最后,他的脑海里只有墨小宝的红着的眼睛,以及钟蚕离去时,那誓死的坚毅眼神,以及那一道道挺直的盔甲背影。

    随着众人的离去,叶青的身旁就只剩下了两个老背嵬军兵士,以及那种花家军的旌旗,此时正迎着寒风在头顶发出猎猎响声。

    所有的种花家军兵士,都被叶青放在了各个关键点,所以如今的他,即便是从昨夜一开始到如今,从没有上阵厮杀过一次,但所有的种花家军将士,却是心里十分清楚,他们的叶大人如今已经做到了所能够做到的极致了。

    堂堂一个朝廷枢密院枢密使、淮南东路的安抚使、皇城司的统领、北地五路节度使,如今在战时,身旁只有两个人守护与他一同,为种花家军守护着那种花家军的旌旗。

    叶青根本没有心思去听那喊杀声,但即便是如此,那传入耳膜的喊杀声也是第一时间就刺进了他的心口,昨夜里抢出来的拦阻陷阱,对于今日的夏人大军来说,完全是如履平地,根本没有造成理想的结果。

    弓弩比弓箭的射程要远上不少,这是种花家军在今日一战中唯一的优势,两方人马的对冲,箭雨从空中透过晨雾向夏人落下,随着最前方的夏人冲锋骑兵,开始出现被箭雨设计后人仰马翻的情形时,此刻两方已经都能够透过晨雾,依稀看清楚彼此的脸庞。

    钟蚕果断的挥舞手中的旗帜,早已经准备好冲锋的骑兵,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踏着清晨的浓雾,抢先向夏人冲了过去,箭雨依旧在身后如雨一般落在冲击的夏人头顶,而此时夏人的弓箭,也终于是展开了他们射程范围内的第一波有效射击。

    宁静的清晨、惨烈的厮杀,使得这一带的常住“居民”飞禽走兽,老早就已经成群结队的向着山峦的深处躲去,此刻视线无法透过晨雾,只能是一个缩头缩脑的竖起耳朵,倾听着人类自相残杀的喊杀声。

    夏人的箭雨再一次落空,随着钟蚕第一时间让第一波种花家兵士开始冲锋,所以在夏人的弓箭能够射中时,种花家军的兵士向前冲出了足足几十丈的距离,预留出来的大片空地,并没有被身后的弩箭骑兵补上,所以那些箭矢一个个又无力的掉落到了地面。

    与此同时,在时间差的关系下,弩箭骑兵这才在又进行了一次射击后,开始填补刚才的空档,而最前方冲锋的骑兵,此时已经与夏人交上了手,冰冷的长矛顺利的刺中目标,卡在盔甲里动弹不得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顺手便是放弃长矛,随即抽出腰刀,砍向眼前的夏人。

    不过是两千多人的大军,此时也不过是再次分成了三波来冲锋,而夏人那边多达八千人规模的大军,此时也不过是刚刚从关门内冲出去五里地,不过是刚刚过了那可以通往长宁驿方向的道路。

    乞石烈诸神奴的斥候盔甲上,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将军,夏人跟宋人交上手了……。”

    “夏人还真是迫不及待啊,看来是真不想叶青再多活一天了。”乞石烈诸神奴看着自己与马鹿关之间不远的距离,轻松的叹口气,转身对那金人将领道:“出发吧,不过不必着急赶路,午时赶到收拾残局就足够了。”

    一万人的金兵,终于开始从长宁驿通往马鹿关的山道上开始继续前行,不过他们的速度甚至比一些商贾还要慢,毕竟于他们来说,等夏人跟叶青打得差不多了,他们再过去收拾残局,更符合自己的利益。

    大军不过是刚刚启程走了两三里地,斥候便再次飞快的跑了回来,神色显得有些凝重的道:“禀告将军,发现了宋人的斥候……。”

    “宋人的斥候?”金人将领一愣,而后急忙转头看向神色悠闲的乞石烈诸神奴。

    “我早就说过了,叶青一早就洞悉了我们的计划,他早就知道,我们会跟夏人联手的,所以他才会将计就计,一路上如此嚣张跋扈的屠戮夏人,就是为了吸引夏人的注意力。不过看来,他连我们也都算计在内了。”乞石烈诸神奴笑着摇头叹道。

    “可有抓住他们的斥候……?”金人将领再次问着自己的斥候,因为对于乞石烈诸神奴的话语,他完全是一知半解,他的思维根本跟不上乞石烈诸神奴的思维。

    “回将军,没有抓住。他们的斥候老远看见我们后就跑了,根本没有做任何停留。”金人斥候如实回答道。

    “将军……要不要加派斥候,以防宋人在我们沿路设伏……。”金人将领看着默不作声沉思中的乞石烈诸神奴问道。

    “我现在开始有些担心,夏人能不能成功的杀了叶青了,若是叶青不死,就算是宋人的种花家军全都战死了,这一战夏人都谈不上是赢了。马鹿关可有动静?”乞石烈诸神奴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回将军,关营内没有动静,但看起来不像是全部出动了,更应该是只出动了一部分兵力在攻宋。”斥候急忙说道。

    乞石烈诸神奴则是仰头倾听着,此时他们距离马鹿关的距离还算不上很近,所以还无法听到被山峦阻隔的厮杀声,哪怕是隐隐的传向他们这里。

    在金人将领的注视下,乞石烈诸神奴突然是回头望了望他们的来路,而后在马背上竟然喃喃自语道:“此时或许我们应该赶紧撤离才对,叶青真的会死战夏人吗?不要命的以自己来吸引夏人,从而给虞允文争取一个兵力空虚的马鹿关吗?”

    “将军……叶青乃是我大金之患,留不得啊。若是此人一旦还活着,对我大金、对圣上始终是一个威胁,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应该趁此机会杀了他以解后患才是。若是……。”金人将领看着乞石烈诸神奴渐渐变的阴沉的脸旁,吞吐着说道。

    “若是什么?若是本将军怕了,你愿意带人去助夏人一臂之力是吗?”乞石烈诸神奴冷冷的问道。

    “将军,末将死不足惜,只要能够为我大金、为圣上除掉叶青这个大患,末将就算是死也愿意!”金人将领很不理解,这个时候,明显是除掉叶青最好的机会,为何圣上这个心腹大将却是表现的极为犹豫呢?

    难道说是辽国一行,让他打心里害怕叶青了,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我是担心我们会中了叶青的圈套,叶青怎么会舍得以自己的性命来换取虞允文夺取关山呢?关山对于宋人固然重要,但他们更应该清楚,叶青于他虞允文、北地四路更为重要才是。若是叶青死了,不管是京兆府路,还是北地四路,失去了叶青这个主心骨后,他们还能成什么气候?所以不管如何看,叶青都应该比关山重要才对,他们怎么会本末倒置,以叶青的性命来换取一个小小的关山呢?叶青会有这么愚蠢吗?虞允文会有这么蠢吗?”乞石烈诸神奴自昨日起,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惑,到现在依然是没有答案,反而是随着叶青的处境越来越危险,也是越来越迷惑不解。

    “将军,难道您忘了令尊、令兄是如何战死的了吗?”金人将领看着犹豫不决的乞石烈诸神奴,着急之下口不择言,戳中了乞石烈诸神奴的痛处。

    “放肆!”乞石烈诸神奴语气越发冰冷,目光如同刀子一样刺向了金人将领!

    但也因为金人将领的一番话,让乞石烈诸神奴更加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乞石烈诸神奴的父亲:乞石烈志宁,在完颜?的嘴里,是死在了当年出使金国的叶青手里。

    而其兄长:乞石烈执中,则是在叶青北伐一战中,死在了叶青的手里。

    这一切原本都是他乞石烈诸神奴,对叶青恨之入骨的所有原因。

    但自从与叶青一同出使辽国后,他便开始怀疑自己父亲乞石烈志宁的死因,到底是怎么死的,到底是不是跟叶青有关!

第八百六十三章 叶青来了

    乞石烈诸神奴一直清楚的记得,当他们从花剌子模开始踏上回辽王城的归程时,铁木真以及他与叶青三人之间的谈话。

    原本只是叶青跟铁木真之间的约定,但两人并没有避讳自己,反而是大大方方的当着自己的面,说出了在草原上,叶青也能够帮助铁木真,找到大量的黑石来供鞑靼人取暖过冬。

    当时的乞石烈诸神奴则是很惊讶,他原本一直以为,这些黑石乃是他们金国所独有,不曾想,叶青竟然许诺帮铁木真也能够从草原上找到那黑石。

    当然,这些也不过是让乞石烈诸神奴感到惊讶而已,更令他震惊,甚至是开始怀疑他父亲的死的原因是,当叶青跟铁木真约定好后,叶青有意无意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对铁木真说着,若是用这黑石取暖,但一定要切记帐内要通风才行,不然的话,那黑石可就是无声无息的杀人利器,保证你无法从死者身上找到任何的伤口。

    当然,若是你存心想让谁死的话,用黑石供其取暖,而后把门窗紧闭封严,一晚上的时间之后,这个人必然会悄无声息的死去,身上不会有任何伤口。

    此番话让乞石烈诸神奴,不由得想起了他父亲的死,完颜?的说辞是叶青杀了他的父亲,但他父亲的遗体从武州运回来的时候,最起码外表上就没有半点儿伤口。

    而且根据叶青向铁木真描述的,被黑石毒气所毒死之人的特征,与自己的父亲相比较后,乞石烈诸神奴则是更为怀疑,自己的父亲很可能就是死于这黑石燃烧后产生的毒气。

    他也曾向叶青旁敲侧击过,虽然也怀疑过叶青是不是有意在离间他们君臣的关系,但最起码后来叶青说辞,比起圣上完颜?的说辞来,更让他觉得信服。

    当年自己的父亲跟张玄素,则是一同跟着叶青,以及还是郡王的完颜?一同前往武州,而后在发现黑石后,因为叶青跟金人的仇视关系,所以自己的父亲跟张玄素便对叶青动了杀心。

    当年的情形,与眼下夏人追杀叶青的情形几乎一摸一样儿,而且还是在金与鞑靼人接壤的疆域,还非是跟宋人接壤的疆域间,自己的父亲跟张玄素联手,竟然也是没能杀了早有防备的叶青,甚至还都相继搭上了自己的老命。

    那一战同样是冬季,那一战最初以为已经把叶青逼上了绝路,但谁能想到,即便是在漫天飞雪、寒风呼啸的草原上,叶青竟然活下来了,而且还跟铁木真、鞑靼人建立起了交情。

    对于乞石烈诸神奴来说,叶青的说辞跟圣上完颜?的说辞,有一点儿一致的就是,张玄素是在追击叶青的过程中,被叶青事先埋伏好的天雷所杀,而后才是自己的父亲死在了武州。

    之前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完颜?的说辞,一直也都认为是叶青杀了自己的父亲,但若是张玄素死在了父亲之前,这一点儿是毫无疑问的,毕竟圣上跟叶青都不约而同的证实了这一点儿。

    可让乞石烈诸神奴疑惑的是,若张玄素是在追杀到残破的长城脚下时,在与叶青的交战中而身死,那么自己的父亲,又是怎么被叶青所杀的呢?

    武州距离残破的长城脚下还有几十里路,那时候正是风雪交加之时,大雪已然让人找不到被埋没的官道,而这种情况下,叶青又是如何做到了,在杀了他们金国的三千精锐后,不想着赶紧跑路,竟然还要再回到武州,而后杀了自己的父亲后,再折返跑回草原呢?

    父亲跟他之间有什么样儿的血海深仇,值得叶青冒着风雪跑几十里地再回到武州,而且还要能够避过武州所有人视线,不着痕迹的杀了父亲,再拍拍屁股走人的呢?

    叶青如此做,难免让人觉得多此一举,而且……当时在燕京时,他虽然年纪尚小,但并没有看出来自己的父亲跟叶青之间的关系,已经紧张到了想要彼此立刻去死的地步,甚至尤记得,每每父亲跟在出使燕京的叶青商谈一天回来后,还会对那时候的叶青大加赞赏之词。

    后来在从辽王城回金国时,他还曾特意跟叶青打探过此事儿,但叶青并没有给过他一个明确的答复,只是说了一句:有时候啊,这人生是难得糊涂,凡事都看的太明白了,不见得都是好事儿。糊涂一些对你乞石烈诸神奴没有坏处。

    现如今想来,乞石烈诸神奴越发觉得,叶青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杀死自己父亲的凶手是另有其人,但他并不打算解释这件事儿,或者是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上,多一条金人的人命官司。

    毕竟,他现在的双手,已经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金、夏人的鲜血,不知道埋葬了多少金、夏人鲜活的生命。

    耳边隐隐能够听到了喊杀声,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的乞石烈诸神奴,再次命部队停下脚步,而后侧耳倾听着那远方,隐隐传来的喊杀声,突然虎躯一震,脸色苍白道:“难道是圣上?”

    “将军……。”金人将领看着听闻到远方那隐隐的厮杀声后,脸色突然变的煞白的乞石烈诸神奴,露出疑惑的表情小心问道。

    阳光透过密林、穿过稀疏的树叶儿,从高空照耀着整个大地,微微带来的一丝温暖,也被那鲜血横流、厮杀声震天的漫天杀气,冲荡的一点儿不剩,只剩下了冰凉的盔甲偶尔反射着阳光一闪而过。

    而在厮杀声笼罩着的种花家军的旌旗下,此时已经没有了一个人,只剩下孤零零的旌旗插在那白起堡残破的墙缝内,远处的厮杀声依旧,但旌旗依然稳稳的矗立在此。

    墨小宝还没有等来夏人的援军,但身后的钟蚕,已经被马鹿关的夏人打退了三次,而每一次到了关键的时刻,种花家军都能够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战斗力,哪怕是只剩下了一只胳膊,哪怕是肠子已经从盔甲缝隙中流了出来,哪怕是已经无法站立起来,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种花家军就没有放弃与夏人的厮杀。

    苏道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加派人手了,但眼前惨烈的场景已经是让他心惊肉跳,头皮发麻,双腿都不由自主在颤抖着。

    若不是他很清楚,宋人真的只有五千来人的兵力,他则是完全不敢相信,宋人真的只有不到五千人,就跟他们足足激战了近半天的时间。

    当然,更令他气愤的是,约莫在一个时辰前,当他再次放出两千人加入战团的时候,宋人竟然从旁边的密林中,又杀出了好几千人,而自己新放出来的两千人,竟然都没有办法顺利到达五里地前的前方战场,就被宋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漫山遍野的开始四散逃窜。

    唯有的再次抢占先机被宋人偷袭了个措手不及后,苏道咬着牙不得不硬拼下去,毕竟如今惨烈的战事已经是不死不休的情况,此刻不管哪一方,都休想要退出这场战事。

    所以当他再次咬牙扔出最后三千人,而在只有一半的兵力冲过宋人的阻隔,能够抵达白起堡时,宋人同样是把他那为数不多的兵力分成了两路,竟然分出一部分去追击那支援白起堡的骑兵。

    此时的苏道,才真正看清楚,斜刺里杀出来的宋人,不过是千十来人而已,跟自己一开始预判的好几千人,竟然是差了好几番。

    于是苏道再次狠心咬牙,想要再次集结兵力,争取一战吃下顽强抵抗的宋人时,手里头则是已经没有兵可用了,而在白起堡的宋人身后,援军依然还是不见踪迹。

    推开身旁的亲兵,气急败坏的苏道显然不想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所以他需要做的便是,希望能够从嵬名令公那里在要到几千兵马。

    骑着战马飞奔而去,身后的亲兵紧追不舍,当苏道赶到马鹿关东面的关门城楼时,只见嵬名令公的脸色极为凝重,但这个时候,苏道哪里还有心思察言观色,一把拉过嵬名令公急道:“老将军,再给我三千人……。”

    “苏大人请看……。”嵬名令公凝重的指着远处的袅袅黑烟,沉重道:“陇城一早就被破了,但我们因为太过于专注西关门的战事,反而忽略了东面的陇城……。”

    “这……这怎么可能?”苏道看着那飘荡在天际远方的黑烟,心里依旧记挂不甘着西关门的战事,这个时候两方已是胶着状态,此时不论哪一方能够添一些人进去,就会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于是急急看着嵬名令公说道:“不管如何,宋人就算是想要过来,也需要好几个时辰才行,但西关门的战事已经等不及了,立刻把你的人再次增调过去,拿下叶青后,我们再全力守关,让宋人不得进一步。”

    “晚了。”嵬名令公无奈的叹口气,心中很懊悔,若是昨夜里苏道听自己的,在佯攻宋人数次后,再强攻一次叶青,那么恐怕也就不会出现今日这样开始有些被动的局面了。

    “什么意思?”苏道一把再次拉过嵬名令公,气急道:“嵬名阿桑的死是死,难道我们这下夏人兵士的死,就不是死了吗?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最终不敌……。”

    “一万两千多人啊,苏大人,一万两千多人对宋军的五千人,而且还是寒冬夜里露宿了一晚上的疲惫之军,你都没有拿下,难道还要把马鹿关也搭上吗?此时即便是叶青不死,但他也是难逃一死,只要身后的援军一到,还怕他叶青不死吗?当下最紧要的……我儿死就死了,那也是为守我大夏而死,身为人父,我绝不能让我儿白死,也绝不能丢了马鹿关!”嵬名令公开始劝说着苏道,不妨壮士断腕,收缩回马鹿关主守,一旦等到援军或者是金人到来后,再出关跟残余宋军决死一战。

    苏道看着这个时候反而让自己稳住、收缩部队的嵬名令公,顿时气的脸色发白,他不得不怀疑,嵬名令公是不是因为昨夜自己没有同意他再次出兵,所以此刻心怀恨意,故意刁难自己,故意看着自己在兵力有压倒性优势下,还是没能拿下叶青,从而好让丞相降罪于自己!

    两人此时的心情如同昨夜彻底收兵后一摸一样,一个是心急如焚,恨不得把所有关内兵力都扔出去,而另外一个则是稳坐钓鱼台,宁愿当缩头乌龟,等待援军帮他们夹击宋人,也不愿意再往外派一兵一卒。

    只不过昨夜里心急如焚,感叹着错失良机的是嵬名令公,今日却是换成了苏道心急如焚,因为他不想让**公济,再次像骂孙子似的对他破口大骂,所以他铁了心想要在援军到来前拿下叶青,要不然的话,一万两千人对上五千人,都没有凭借关卡以及兵力优势拿下叶青,自己……自己真不如撞死算了,还有何面目再见丞相**公济。

    而就在两人僵持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时候,东关门外面开始出现一条如同黄龙似的烟尘,只见那烟尘滚滚,前方不远处则是十数骑骑兵,正在向这边飞奔而来。

    “阿桑……。”嵬名令公即便是心里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儿子随着陇城战死的结果,但当看到那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十数骑骑兵时,还是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他儿子的名字。

    “老东西你……。”苏道气的颤抖着手指指着嵬名令公:“你这是泄私愤!是想看着我在丞相跟前丢丑!”

    “我……苏大人,眼下的形势你还没有明白吗?这远处的十几骑,怕就是陇城全部存活的兵力了,您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嵬名令公此时也顾不得苏道的口不择言,在他看来,自己儿子的性命固然重要,但相比起来,他们脚下的马鹿关则是更为重要,所以他比苏道更加清楚,此时关西门外的叶青等残余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他们早晚都是死。

    但这个时候的东关门,就显得尤为重要了,一旦被宋军攻破,那就等于是叶青绝处逢生了,也等于宣告马鹿失守了,这个责任他担不起,而且他也不想因为一个将死的叶青,而付出一个关口的代价!

    苏道看着神色坚定,毫不退让的嵬名令公,他知道,自己此时在关营内的威望更加不如嵬名令公,若是想要调集三千人支援西关门,除非是嵬名令公点头,若不然的话,自己就是喊破嗓子,恐怕连一匹战马都调不动。

    “你给我等着!战事结束后,老子再跟你这个老东西算账!”脸色气的铁青的苏道,再次指着嵬名令公说道,而后便头也不回的向楼下冲去。

    在他看来,东关门还远远谈不上什么危险,西关门的危险此时才应该是重中之重才是,所以他必须想尽办法才行,即可派斥候去查探,看看金人如今到哪里了,能否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过来帮自己一把。

    嵬名令公看着骂骂咧咧,不满离去的苏道,追了两步后,高喊道:“苏大人,陇城的残兵跑到了关下,可是意味着……宋人离我们不会太远了!”

    走到楼下的苏道身形顿了下,而后头也不回的冷哼一声,便翻身上马快速离开,此刻,他更想让叶青死,而不是马鹿关是否被宋人破还是不破!

    西关门前方的战事依旧,最起码现在还是无法看出来,到底是谁占了上风,而苏道期望的自己再次登上关门城楼后,就会映入自己眼帘的援军,也并没有自那遥远的西方出现。

    两名斥候拿着他的令牌,冲出关门后便如闪电一般飞驰了起来,他们的差遣很简单,走前往长宁驿的那条通道,看看如今的金人到了哪里,而后向金人求援速速支援。

    同样,与同苏道派出的两名斥候去找寻金人一样,叶青在昨夜里贾涉安排的两名斥候的带领下,此时也在翻山越岭,向着乞石烈诸神奴可能会经过的方向飞奔而去。

    一个人想要阻止千军万马的金人,墨小宝跟钟蚕俱是心里替叶青捏了一把汗,毕竟,乞石烈诸神奴在从王城离开的时候,还曾经问过叶青他父亲当年死于武州的事情。

    由此可见,在乞石烈诸神奴的心里,他父亲以及他兄长的死,在他心里一直都是一个结,而乞石烈诸神奴在离开王城时,还向叶青询问他父亲当年死时曾说过些什么,以及他兄长是怎么死的旧事,如今看来,乞石烈诸神奴当初的种种举止,已经完全表明了,他以后必然要找叶青报这份血海深仇。

    可墨小宝跟钟蚕都无法分身,要么被夏人死死的纠缠着还在浴血厮杀,要么还是在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前方,深怕一个疏忽,夏人的援军,就会气势汹汹的出现在眼前,而后风一般的向他们杀来。

    铁蹄声踢踏在干燥的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急促声音,乞石烈诸神奴已经从斥候口中,渐渐映入眼帘的模糊身影,则是两个被苏道派过来的亲信。

    乞石烈诸神奴看着那两个越发在视线里清晰的夏人兵士,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意,他能够断定,苏道此时急急派人来,无非是因为战场上没能占上宋人的便宜,所以这才紧忙向自己求援了。

    “你说咱们向夏人提些什么要求好……。”

    “砰……砰……。”

    乞石烈诸神奴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两声巨响在头顶上空响起,而后那原本向他们疾驰而来的两名夏人兵士,就应声从马背上跌落了下去。

    “叶青来了……。”乞石烈诸神奴急忙有些慌张的四周巡视着,而旁边的众多将士,此时还是一脸的茫然之态。

    (ps:怂了我,写打仗我认怂,没那个本事儿,大家伙担待一些吧。)

第八百六十四章 虞允文到了

    整个山林瞬间又恢复了宁静,只不过远处的厮杀声依旧,那两匹原本驮着夏人的战马,此时也是放慢了脚步,发出哒哒的声音,向着乞石烈诸神奴这个方向溜达过来。

    两个从马背上摔落的夏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斥候急忙跑过去翻开,只见一个眉心有一个大血洞,而另外一个,整张脸已经全部被打烂,血肉模糊、白骨可见。

    “将军……。”斥候惊叫着起身,而乞石烈诸神奴却是第一时间向其作出了噤声的手势。

    “将军……。”金人将领依然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看着乞石烈诸神奴作出噤声的手势,便低声问道:“将军,难道有宋人的埋伏不成?可……我们的斥候……。”

    “人数不会很多的,几十人的宋军想要藏起来,还是很容易的。”乞石烈诸神奴仔细的打量着四周,但眼睛能够看到的,除了山峦跟枯黄的杂草树木外,并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他们几十人就敢伏击我们?”金人将领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嗓门儿,惊讶的说道。

    对于今日乞石烈诸神奴种种不正常的举止,他已经赶到十分的意外了,而今看着如临大敌、神色凝重又带着一丝担忧,甚至都不敢再策马向前一步,坐在马背上动也不敢动弹的乞石烈诸神奴,金人将领完全不明白十分反常的乞石烈诸神奴,他今日到底想要干什么了。

    “要不要末将派出斥候往前查探下?”金人将领忍不住的说道。

    “除非你想要让他们白白送命的话,你可以试试!”乞石烈诸神奴依旧继续仔细搜索着四周的山峦,但依旧是毫无所获,根本没有看见叶青的人影。

    而金人将领则是咬了咬牙,远处的厮杀声正酣,此时正是围击宋人的大好时机,总不能因为那两个不明不白的死去夏人,以及两声巨响,就让他们被吓得不敢上前一步吧?这若是传出去的话,岂不是成了笑话!

    “你们立刻往前方左右查探,看看是否有宋人在附近。”金人将领扭头对旁边好几个斥候下令道。

    而乞石烈诸神奴则是余光瞟了一眼那金人将领,便装作没有听见似的,也不反对也不赞同的继续观察着四周。

    此刻他虽不想轻举妄动,而后招来横祸,但他也很想试试,是不是叶青真的来了,来了多少人,还是说真的只有极少数人来阻击他们。

    那几个斥候听到金人将领的命令后,立刻大声的应是,而后还不等他们抖起手里的缰绳,众人耳边再次响起了巨响,而后那几个距离金人将领,以及乞石烈诸神奴不远的斥候,便随着那一声声的巨响掉下了马背。

    金人将领瞬间脸色苍白,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刚刚被自己下令的好几个斥候,就那么倒在了地上,鲜血此时则是从那盔甲中,缓缓地渗了出来,沾染出地面上一大片醒目的血迹。

    “叶大人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乞石烈诸神奴对着前方高声喊道。

    刚才几声巨响,让他依旧没能够判断出,那声响到底来自哪个方向,山峦起伏的环境下,巨响的回音在山谷内缓缓消散殆尽。

    随着乞石烈诸神奴的喊声,包括金人将领在内的众多金人将士,则都是双眼盯着前方的山林,很想知道,到底会不会有人出现。

    “将军您看……。”金人将领的手指向远方那山岭的高坡上,只见此时一个已经没有几片树叶儿的小树突然像是活了似的,开始自己动了起来。

    而接下来更为离谱的是,那地面上的枯草也跟着动了起来,随后只见一个跟鬼怪似的人形,在那颗小树倒下后,缓缓站立起来。

    远远望去,依旧能够看到,那个人形怪物的背后还有一些枯草,也跟着立了起来。

    “好久不见。”叶青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乞石烈诸神奴心开始不住的往下沉,脸上却是依旧带着谦卑的笑容:“末将乞石烈诸神奴,见过叶大人,有劳叶大人在此等候了。”

    “此路已不通了,若是你想回金国境内,可以放下你们手里的兵器,等那边的战事完结了再通过。”叶青一手拿着枪,一边扒拉着自己背上能够够的到的枯草,而后一屁股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来说道。

    “大人,若是末将想要强行通过呢?”乞石烈诸神奴试着策马向前踏出两步,身后包括那个金人将领急忙惊呼着将军小心。

    他们虽然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那几个斥候跟夏人是怎么死的,但直觉却是觉得,那几个人的死,不光是跟那远处的叶青有关,很可能也跟他手里那奇怪的兵器有关。

    “忘了完颜任、完颜斜是怎么死的了吗?当年那么远的距离我都能够一枪命中,何苦现在这个距离?”叶青笑着举起枪,因为就在乞石烈诸神奴策马向前踏出两步后,身后的几名亲兵也几乎是同时跟着乞石烈诸神奴向前而来。

    而后便看见叶青端起了手里的枪,随着叶青拉动着手里的兵器发出巨响,乞石烈诸神奴两侧刚刚跟上来的亲兵,一个个瞬间就都从马背上一声不吭的掉了下去,黑褐色的鲜血便开始从他们的头部缓缓向地面渗出。

    “大人,末将身后还有一万人,大人杀的完吗?”乞石烈诸神奴在每次巨响响起后,心都像是被狠狠的揪了一下似的,看着自己两侧刚刚上来的亲兵,就这么被叶青射杀,却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弓箭根本无法够到叶青,而叶青手里的箭矢,却是能够轻易的够到他们,更让他无奈的是,叶青几乎是百发百中,从来不曾射偏过一次。

    “我一人足够,他们死活我不管,但你的死活我说了算,看见夏人的尸体了吗?从现在开始,不管是谁越过,我都会指向你乞石烈诸神奴。想想你父亲跟兄长的血海深仇,你死了的话,他们的仇谁来报?送你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叶青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说道。

    自己的身后只有两名种花家军的斥候,此刻还要提防着有可能在暗中,偷偷摸摸的向自己靠近的金人斥候,所以此刻看似轻松的他,也不得不在应付着乞石烈诸神奴的时候,耳听八方眼观六路,谨防一个不小心,会被敌人偷袭到跟前来。

    “今日对于末将来说,不就是为家父与大哥报仇的最好机会?”乞石烈诸神奴依旧独自一人站在最前方,而身后还想要跟上来的其他将领跟亲兵,都被他挥手挡了回去。

    “战场上死伤难免,我承认,乞石烈执中是我亲手杀的。”叶青不相信,乞石烈诸神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怀疑过他父亲,乞石烈志宁到底是死于何人之手。

    现在自己大方承认,乞石烈执中却是死于自己之手,而他的父亲乞石烈志宁,他一个字不提,就是想要看看,乞石烈诸神奴,会不会主动问出来。

    “那我父亲呢?难道叶大人此刻要否认不成?”乞石烈诸神奴果不其然的问道。

    身后的金人将领,不过是提了一次关于乞石烈诸神奴父亲、兄长的死,就被乞石烈诸神奴那刀子似的目光,给狠狠的瞪了回去,而今面对他的杀父杀兄仇人,乞石烈诸神奴却是表现的极为平和。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又何必问我?”叶青一边说话,一边缓缓举起手里的步枪,两名偷偷的从路旁沟壑内,刚刚爬过夏人死尸那条叶青画的无形的警戒线,而后便在两声巨响后,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乞石烈诸神奴淡淡的扫了一眼那两名斥候,而后又回头看了一眼神色惊讶的金人将领,沉声道:“叶青若是有那么好对付,他不会活到现在的,蠢货,你给我老实点!”

    金人将领看着乞石烈诸神奴那凌厉的目光,吞了口唾沫后,慌忙地点点头,此刻他再也不敢暗地里偷摸搞小动作了,叶青手里的那玩意儿也太准了吧,而且……那个看似极为放松的叶青,竟然一直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本以为他在跟乞石烈诸神奴谈话,绝不会发现在自己这边的小动作的。

    “若是叶大人知晓实情,还望叶大人告知末将真相如何?”乞石烈诸神奴在马背上向远方的叶青行礼道。

    远方的厮杀声依旧在持续,叶青必须得扼制住自己想要回头,甚至是强迫自己不去担忧那边墨小宝、钟蚕的战事,但即便是如此,他的脑海里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涌现出,那边惨烈战事的景象,甚至好几次,恍惚之间他也已经开始在害怕,墨小宝跟钟蚕会不会已经战死了。

    “当年给你们的皇帝完颜?当过半年的先生,后来他来临安时,我又给过他一些取暖铁炉的制法。前些时日在辽王城分别时,你又因我与铁木真的谈话,详细的问过我一些事情,既然如今你已经有答案了,我再说岂不是多此一举?何况,看看你身后……答案说出来的话,你我都活不了了。”叶青笑着说道。

    他只能在这里拖延、威胁乞石烈诸神奴不再往前,但要他杀了乞石烈诸神奴,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若是杀了乞石烈诸神奴,自己也只会让他身后那些如狼似虎的手下,在短时间内给剁成肉酱。

    而自己如果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当年杀乞石烈志宁的凶手,就是他们大金国的皇帝完颜?的话,恐怕也只是离间了乞石烈诸神奴跟他身后兵士之间的关系,对于眼下的战局,完全没有一丁点的帮助。

    乞石烈诸神奴静静地看着远方那笑意模糊的叶青,虽然叶青给的答案,他之前已经猜到了,但此刻从叶青的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感到有些茫然跟困惑。

    父亲已死多年,如今知道真相,加上凶手又是他忠贞不二的皇帝,此刻竟然让他有种,跟刚刚得知父亲去世时一般无二的悲痛感。

    当然他也很清楚,叶青绝对没有那么好心,会发善心告诉自己这个真相,他如此必然是有着自己的目的,不外乎是让如今的自己不要继续参合夏、宋之争,而后便是离间他对圣上的衷心,就是他叶青天天挂在嘴边的上兵伐谋罢了。

    “叶大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在身后一众将领的担忧阻扰声中,乞石烈诸神奴缓缓策马向前,而后直直踏过了那条叶青画的警戒线,依然不顾生气的继续往前走。

    众人耳边并没有响起那让他们头皮发麻、心肝发颤的巨响声,也没有看见乞石烈诸神奴从马背上摔下来。

    “你能猜到的,就是这大好关山。夏人想要我的命,我自然也想要夏人的疆域。”叶青看着乞石烈诸神奴那清晰的脸颊,淡淡的回应着。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说话自然是不用再嚎了,此刻反而也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的缓和了一些,若不是远方依旧是厮杀声传来,两人看起来更像是朋友偶遇后的闲谈之景。

    “拿下关山接下来呢?”乞石烈诸神奴继续问道。

    “厉害了,现在竟然都懂得目光放长远,懂得知战略了。”叶青先是微微一愣,而后脸上再次绽放出笑容说道。

    “这一次跟随叶大人,铁木真出使辽国、花剌子模之行,末将可谓是受益匪浅、收获不少。率兵打仗不过是将谋在前、兵勇在后,两者缺一不可。但不管是叶大人,还是铁木真,你们身上还有着一层末将一直不及的东西,那就是所谓的战略目光的长远。比如叶大人您,如今看似在逃命,实则在攻关山,而眼下看似在夺关山,但末将想……叶大人的目光,此时恐怕已经不在关山上,而是放在了别处吧?”乞石烈诸神奴,很快就释然了关于他杀死他父亲真凶一事儿,何况,之前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现在也不过是从叶青的嘴里,证实下自己的猜测而已。

    “说下去。”叶青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此刻枪已经被他放在了腿上,悠闲地看着乞石烈诸神奴说道。

    乞石烈诸神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对叶青的让他说下去,他竟然生出一股像是叶青在考校他的错觉,无奈的笑了下后说道:“自大人夺我大金国五路疆域后,大人便是一飞冲天,平生凌云志也得以施展。助辽也好,还是如今夺关山也好,叶大人都给我大金、大夏带来了一股危险的气息,成为了我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不管是夏,还是我大金国皇帝,都想把大人您除之而后快。若是今日遂了夏、金的愿,那么北地五路被我大金夺回便是指日可待,而我也相信,到了那时候,夏人必然会趁着我大金把注意力放在了夺取北地四路时,开始觊觎我大金国的河套三路。”

    乞石烈诸神奴再次深深的吸一口气,而后继续说道:“毕竟,只要大人您在,夏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河套三路……要么是被大人您蚕食,要么是依然在我大金治下。随着大人大败我大金,夺取了五路之地后,在旁人眼里,大金已然是不复当年之悍勇,夏人自然是也认为他们同样有机可趁。但大人恐怕是早就算计好了吧?所以大人一旦夺取关山后,就等于旁边少了夏人这个威胁,大人只要固守住关山,那么就可以心无旁骛的觊觎我大金的河套三路,而后便可以把整个黄河以南的疆域,纳入大人您的治下了。所以……大人可是如此打算?”

    “确实长进了,眼光已经不再单单是一个好勇斗狠的武将眼光了,是我叶青的一个大患,所以不能留着你了。”叶青似笑非笑的举起枪,而乞石烈诸神奴则是一脸从容淡然,但他身后不远处的金人将士,则是立刻惊呼出声将军小心。

    乞石烈诸神奴淡然的向着自己的手下挥挥手,看了一眼那些一脸担忧的将士后,笑着对叶青道:“大人不会的,若是大人想要杀了末将,也不会等到现在了,就更不会有意无意的点醒末将,杀死家父的凶手并非是您了。所以大人绝对会留着末将,而末将又无可奈何、也无计可施。不过……末将恐怕还是要让大人失望了,即便圣上是杀末将家父的凶手,末将也依然会对圣上忠心耿耿。所以叶大人,可否告知末将,您接下来又打算如何利用末将?”

    “马鹿关开始乱了。”叶青突然望向东方,耳边此时原本的厮杀声,竟然是渐渐被东方马鹿关方向的厮杀掩盖了过去。

    “虞允文到了。”乞石烈诸神奴仰天叹口气。

    日头此时已经不知不觉的开始西斜,连带着乞石烈诸神奴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跟着完全沉了下去,虞允文来的太快了,自己已经不再有任何机会能够示好叶青,而后夺取马鹿关了。

    而叶青此时的心情却是激动的,同样,也因为马鹿关骚乱的激动,让他变的越发的担忧起墨小宝、钟蚕的安危来了。

    虞允文既然到了,那么说不准,夏人的援军也已经从墨小宝的身后杀过来了,种花家军若是全军覆没,这一战于他叶青而言,可就完全谈不上是胜利了。

第八百六十五章 尾声

    关山对于如今的宋廷很重要,对于夏人同样是很重要,而于金人,从乞石烈诸神奴打的小算盘上,也能够知道,关山于他们极为重要。

    关山本就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军事关口,同样也是西出的重要商道,之所以之前没有引起三国如此不要命的疯抢,完全是因为京兆府路的归属并不存在问题。

    京兆府路隶属于金人时,夏人虽然占据着关山,但那个时候的金人兵力强盛,夏人虽然占据了重要的军事关隘,但在政治上却是向金人俯首称臣,两国还能够相安无事,也等同于是,夏人用政治上的利益,换来了军事上的保障。

    牵一发而动全身,随着京兆府这个中原的疆域,在一夜之间被宋人夺取后,那么原本相安无事的金、夏两方之间,突然又多了一个咄咄逼人的新兴势力,试问:这个时候那金、夏两方还能够睡的安稳吗?

    夏人愿意在政治上对金人作出妥协,即便是俯首称臣,也要保证关山关隘在自己的手里,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东出关山,直指中原。

    而金人因为宋人已经被赶到了秦岭以南,与他们划江而治,又向来以求和怯战闻名,加上夏人虽弱,但无奈占据着险要关隘,一时之间金人想要拿下也没有那么容易。

    所以在夏人从政治上作出让步后,金人自然是同样做出了让步,只要京兆府路在手,而后时刻防备着金人出关即可,至于关山在不在自己手里,在没有第三方势力之前,也就显得没有那么被金人看重了。

    原本是你好我也好,大家和和气气的宁静边疆,如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一个道理,随着叶青突然横插一杠子进来,占据了京兆府路后,一下子把夏人跟金人给惊出了一身冷汗。

    京兆府路直直向北,便是金人的河套三路,西出兴州便是关山隘口,如同是一根锋利的刺一样,突然突兀的出现在了夏人跟金人的椅子上,所以这样的形势下,自然是让夏、金坐立难安,时时刻刻想着要把这根刺赶紧拔掉。

    当初叶青在临安,应允了**公济,以河套三路来换夏人出兵助辽,但苏道一路上搞砸了所有的事情,加上南院大王箫斡里刺的挑拨,苏道到了最后,干脆直接就在辽王城驻扎下来不走了。

    这既是一个要针对叶青的信号,同样也是一个让叶青违背盟约的台阶,所以叶青自然是会就坡下驴,即便是夏人今日不在关山围堵他,当他回到京兆府后,也会第一时间利用苏道的事情,来跟夏人争夺关山要隘。

    而于完颜?而言,在赵汝愚的使臣到达燕京,跟他交涉后,第一时间他就已经在心里形成了一个计划,在宋廷的默许下,自己与夏人合作,而后利用夏人的手除掉叶青,再趁夏人跟叶青厮杀到最后虚弱时,夺下关山要塞。

    如此一来,最起码在这一片疆域上,哪怕是自己一时半会儿无法收回京兆府路,但只要自己扼守住了宋、夏的喉咙,自己想要东征还是西讨,到时候不就都是看心情了?

    关山即与河套三路接壤,只要金人拿下关山,他照样可以凭借着河套三路强大的补给,来支撑关山要塞,同样,京兆府路也与关山接壤,拿下关山,叶青便可一手提着夏人的尾巴,撩拨金人的尾巴,要么便可按住金人的尾巴,撩拨夏人的尾巴,如此一来,相信早晚也能够拿下河套三路这个战马输出地。

    于夏人而言,关山就如同是他夏国的后门一样,得自己守住不让外敌入侵才是,若是交给他人来守,那完全是等同于后院玩火。

    而只要叶青一死,那么他也可以如同叶青一样游刃有余,逗逗宋廷的京兆府里,撩撩金人的河套三路,自然,最理想的结果是,凭借着关山要塞,争取拿下京兆府路跟河套三路那是最好不过。

    所以这么一个在乱世之中,特别是在这个夏、金、宋共存的时期,关山要塞的地位随着京兆府路回到了宋人的手里,就变的对于三国越发的重要了起来,谁都想抱在怀里不撒手。

    叶青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看着乞石烈诸神奴笑着说道:“关山于宋、金、夏都很重要,既然我夺回了京兆府路,就没有理由还给自己的旁边安放一个,随时可能会扑出来伤害我们的要塞,所以它必然要捏在自己手里才能睡的踏实不是?”

    “所以叶大人一早就知道末将打的是什么注意了?”乞石烈诸神奴苦笑一声,他犹记得出征前,完颜?跟他说的话,叶青的奸诈已经炉火纯青到,会让你不知不觉的认为,他的每一个举动对你都是极为坦诚、毫不设防的。

    “我对你的了解并不多,我只是更了解完颜?而已。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奈何,他那个时候还是个少年,正是他的思想跟格局成熟、建立的时期,所以我很了解他,也更清楚北地五路被我收复后,他面临的压力有多大。而且……怕是你们如今对草原,已经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吧?所以这个时候,完颜?自然是想要快刀斩乱麻,赶紧把与宋廷的乱事了结一番,而后好专心致志的对待草原上的鞑靼人。”叶青似笑非笑的说道,神情却是明显的真正放松了下来。

    身后的两个斥候,此时已经早已经失去了踪影,就在刚刚叶青与乞石烈诸神奴说话的时候,只有一个斥候跑了回来,而后在他耳边低语了一番后,叶青的神情,终于是真正的轻松了下来。

    “叶大人赢了?”乞石烈诸神奴没有跟叶青一同讨论,关于他们大金皇帝的话题。

    “没有,马鹿关的情形我还不太清楚,但墨小宝、钟蚕他们溃败了,已经开始率着残兵败将,向深山中逃命去了。”叶青笑着扭头望了一眼那绵延起伏的山峦说道。

    乞石烈诸神奴望了望身后来时的路,而后看了一眼叶青道:“若是末将现在原路返回,可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应该,虞允文用兵向来比我稳中、狠辣,完颜亮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秦家源道现在恐怕也在他所率大军的进攻之下了,你回去反而容易丧命。”叶青彻底放松了下来,甚至就连一直抱在手里的步枪,此时也是扔给了旁边那气喘吁吁的斥候拿着。

    “可……末将若是就此投降,即便是叶大人您不杀我,回到金国我也是难逃一死,我的犹豫断送了良机,若是我早一步赶到马鹿关……。”

    “你不会的,早一步到马鹿关的话,夏人的兵力还很盛,你没有可能趁机拿下马鹿的。你用兵太过于求稳了,没有十分的把握,你是决计不会行动的,所以只要墨小宝他们,还没有跟夏人打到最后,你是不会攻过去的,你只会等,等到两方都精疲力尽,无力再战时你才会过去。你这样虽然会让你立于不败之地,但往往也会错过很多的战机,打花剌子模人时,你就犯过好几次这样的错误,虽然看似你缓慢的出兵,帮我跟铁木真解决了两翼不少隐患,但那些隐患,即便是没有你,也无法构成威胁,因为大局在我们的控制之下,在我们的看似冒险进攻之中。”叶青的语气,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乞石烈诸神奴并没有反驳,只是重重的叹口气后,而后承认了这一点儿,而后抬起头后,继续带着笑容道:“既然叶大人不想让末将死,那么说明末将还在叶大人的计划之中,所以不知道,以后末将在叶大人的眼里,又会是怎么样被叶大人利用?”

    “你的人有五千人,现在你身后……刚刚你说有近万人,这些人都听你的吗?你今日若是两手空空的回到金国,完颜?会如何处置你?”叶青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反问道。

    “我大金河套三路的一个将领,所率的五千人,再者便是……如今还在我大金疆域集结的两万人,本来是打算夺取马鹿后,从而让他们立刻出击,与我们一同共守马鹿,而后再继续图谋其他关口的,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乞石烈诸神奴的神色间,带着一丝的失落,身为一个将领,其实并不会害怕战败,更不怕战胜。

    相反,一个武将最为害怕的,就是他乞石烈诸神奴现在这样的处境,没有出一兵一卒,刀也未出鞘、箭也不曾上弦,连敌人的面都还没有碰上,而后就被人从战事中赶了出来。

    这才是让一个武将感到最为耻辱的事情,就如同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参与到这一场战事中似的。

    “所以你回到金国后,完颜?也不会放过你?”叶青问道。

    乞石烈诸神奴点点头,道:“今日末将输得窝囊至极,不管圣上如何处置,末将都无话可说。”

    “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完颜?还靠谁来抵御铁木真?你用兵一向沉稳,正是适合防御鞑靼人的骑兵,花剌子模几战下来,你应该也能够看出来,你若是对上的只要不是铁木真亲率的骑兵,哪怕是木华黎、博尔术他们,都不见得能够有十足的把握赢下你。人我帮你杀,至于回去之后如何说,就看你自己的了,如何?”叶青伸手,而后接过斥候递过来的步枪拿在手里笑问道。

    “那就多谢叶大人了,今日之恩,末将永生不忘。”乞石烈诸神奴在马背上行礼说道。

    “那就是没打算报答了?”叶青笑问道,而乞石烈诸神奴已经开始策马掉头,打算往队伍的最前方行去。

    “战场上死伤难免,朝堂之上的惊险更胜于战场,家父、大哥的死……虽非大人因私而为,但末将也会永记于心。今日之后,末将再与大人相逢,绝不会今日这般敬重大人,更不会……止步不前!”乞石烈诸神奴坐在马背上,笑容在夕阳下,显得极为的灿烂。

    叶青同样是笑的极为灿烂,而后冲着乞石烈诸神奴点点头,便端起了手中的枪,随着乞石烈诸神奴毫不设防的策马,向着队伍的最前方走去,金人将领以及其他人,立刻便上前围向了乞石烈诸神奴。

    而就在此时,一声巨响再次在众人的耳边响起,而后那名动作最快的金人将领,便呆呆的看着不远处笑容模糊的叶青,缓缓地从马背上栽倒了下去。

    “所有人立刻下马!违令者斩!”乞石烈诸神奴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那个这几日,一直如同苍蝇似的,在自己耳边嗡嗡不停的金人将领一眼,而后便冲着身后乌央乌央的大军吼着。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大军之中瞬间是响起了同样的话语,在各个军中将士的命令下,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金人的一万骑兵,一个个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默默的站在战马旁边。

    夕阳西下,逐渐被拉长的影子慢慢变的模糊了起来,整个天空像是被涂抹上了一层说不上来的凝重,金人的一万铁骑便静静的站在马前,叶青依旧坐在那块石头上,谁也没有再去打扰谁。

    乞石烈诸神奴心里很清楚,他依然还是没能逃脱成为叶青的棋子,他不想死,更不想自己的家族绝后,也不想自己死了后,圣上跟前少了一个能够为圣上上阵杀敌的武将,少了一个忠贞的臣子。

    而且他也敢肯定,即便是自己这般回到大金,圣上也不会责怪自己的,但谁也不敢打保证,其他人不会给圣上施加压力,来要求圣上惩治自己的无能。

    到时候圣上一旦陷入两难之境中,于大金的朝堂稳固、江山社稷完全没有任何益处,所以在自己不想死,而这边的事情,又不能够给予旁人话柄的情况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叶青,在自己跟众将士的眼皮子底下,杀了那个将领灭口,从而保全自己的性命,为圣上解去两难之忧,让叶青再多背一条金人的人命。

    叶青没有等来墨小宝、钟蚕,这让他的心情显得格外沉重,他也不知道此刻的墨小宝、钟蚕、贾涉等人,到底是战死了,还是率着残余逃进了这山峦起伏的深山之中。

    他也没有办法去找寻,何况,现如今,自己的身旁,除了一杆步枪外,便别无所有,那个刚才还在的斥候,已经被自己派出去,去寻找种花家军的下落去了。

    乞石烈诸神奴不再与自己说话,就像是根本不认识,也像是自己根本不存在一样,只是随着夕阳变成了西方天际边的晚霞时,最终还是忍不住,派了一个站都站不稳,一迈腿就打哆嗦的金人斥候,高高的举着一手拿着水袋、一手拿着吃食的双手,哭丧着脸向叶青这个方向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

    “叶大人……别杀小的……。”这个斥候看来,也是曾经跟随乞石烈诸神奴,一同前往辽国、哈拉子模的兵士:“小的给您送点吃食过来。”

    叶青笑着把枪口朝天,而后看着那斥候,把吃食放在了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转身撒腿就跑,那速度完全不比山兔慢上多少。

    叶青看着撒丫子狂奔的斥候,笑着那枪口挑起水袋跟吃食,再回头看向那边时,只见乞石烈诸神奴缓缓的站起来,正望着他的这个方向。

    打开水袋仰头喝了一口,而后拿起另外手里的熏肉狠狠的咬了一口,那边的乞石烈诸神奴,则是笑着缓缓抽出了自己的腰刀,旁边便是刚刚给叶青送水与吃食的斥候。

    “私自于敌军将领水食,视为叛逆!”乞石烈诸神奴手起刀落,刚刚那名斥候的脑袋,瞬间掉落在地,向着叶青这个方向滚落而来。

    身后的众金人将士,一个个默不作声,而后在叶青咬着嘴里的熏肉不动,缓缓站起来的时候,如同人墙一样,一个个在乞石烈诸神奴跟前站定,把乞石烈诸神奴紧紧的围在了中间。

    叶青的身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乞石烈诸神奴前方的道路上,同样是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够依稀辨别出,那是宋人的兵士盔甲,鲜艳的红菱在头盔顶上,晚霞的应辉下,此刻显得极为的醒目。

    “叶青……。”叶青的身后传来老刘头的声音。

    “来……来了?”叶青转头,嘴里依旧塞满了熏肉,手里依旧还提着水袋与吃食,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道:“小宝、钟蚕他们……他们找到了吗?”

    “正在找,已经收拢了不少人了,我相信还会有更多的……。”老刘头看着叶青那可怜的样子,却是莫名觉得心痛。

    满身的尘土荒草如同乞丐,步枪靠在腰侧,手里拿着水袋与吃食,一个裤管早已经只剩下了半截,鞋尖处露出好几个脚趾,拿着水袋的双手满是污血,而脸上……除了那双明亮的眼睛外,完全看不到一块儿干净的地方。

    “你没事儿就好了!”老刘头重重的捶了叶青胸口一拳,眼圈不由自主的有些泛红道。

    “先找墨小宝跟钟蚕他们,这里没事儿了,乞石烈诸神奴他们……放他们离去便是。”叶青本想把嘴里的熏肉吐掉说话,但一想起那向自己这个方向滚过来的斥候脑袋,于是转过身,对着乞石烈诸神奴,晃了晃手里的吃食跟水袋,而后便再次大吃了起来,最终一点儿也没有剩下,全部被塞进了肚子里!

    “那都是血肉模糊人肉、人血!叶青,你不心痛吗?你就能吃的喝的那么心安理得吗!”乞石烈诸神奴吼叫着,语气中充满了愤怒跟痛心,他虽然明知道叶青是自己的杀兄仇人,可他内心里还是极为尊敬、钦佩叶青的,特别是跟叶青一起这么长时间,叶青的坦诚与一些教诲,已经差些让他全然忘记,叶青是他的杀兄仇人。

    所以此时他对叶青的心情,就如同对待完颜?一样,充满了矛盾与纠结、忠诚与不满!

第八百六十六章 马鹿关

    乞石烈诸神奴是恨叶青的,同样他也很尊重叶青,他很希望叶青能够把他当成墨小宝、钟蚕,或者是那个亲自出谋划策,要杀了他的完颜?那般对待自己,但乞石烈诸神奴失望了。

    他能够从叶青对待墨小宝、钟蚕,以及完颜?的态度上感受到那股温情,但他感觉不到叶青对他有丝毫的念旧之意,反而是如同对待夏人一样,身上毫无人情味儿可言。

    他忍不住想要接近叶青,所以他才会命人给叶青送去水跟吃食,但他又很愤怒叶青对自己那毫无人情味儿的态度,所以他要杀了那个斥候,让叶青的内心哪怕产生一丝丝的内疚,他也觉得能够让他平衡一些。

    叶青默默的看着留下一地兵器的乞石烈诸神奴,冰冷倔强的眼神凝视着自己,丝毫不掩饰他对自己的憎意,也丝毫不掩饰他**裸的凶光,露出微微带有苦涩的笑容,道:“一路保重,替我向完颜?问好,河套三路我志在必得。”

    “叶大人要有那个本事儿才行!”乞石烈诸神奴冷哼一声道。

    “拭目以待。”叶青叹口气,而后转身,战事已经接近尾声,他很害怕去查探战况,心里甚至是有些抵触,去白起堡的方向视察一番。

    与乞石烈诸神奴分道扬镳,在老刘头等人的陪同下,缓缓向着白起堡的方向走去,老刘头同样是犹豫了下说道:“要不……你先休息一下?等一会儿马鹿关彻底稳妥了,你入关主持大局如何?”

    “不必了,早晚要知道的,听你们嘴里说出来反而不踏实。”叶青摘掉头盔扔给了旁边的兵士,迎着天边的夜色沉重的说道。

    火把星星点点的在山峦上亮起无数,厮杀声已经渐行渐远,白起堡附近,马鹿关等地,已经开始进入到了扫尾阶段。

    **公济几乎是一同与老刘头、泼李三、赵乞儿三人一同赶来的,也是那个时候起,墨小宝、钟蚕、贾涉三人都失去了下落,而种花家军也是按照计划,在面对夏人的前后夹击溃败前,不得不开始放弃了白起堡,向着山峦深处逃去。

    所以到现在为止,他也不知道墨小宝、钟蚕、贾涉三人是死是活,也不知道种花家军,到底还能够剩余多少人。

    白起堡显得比他们最初到达时还要残破,火把的照耀下处处是刺眼的鲜血、尸体、断肢、残臂,横七竖八的铺满了整个脚下,甚至连一个处于弥留之际的兵士都没有,都是已经死的不能再似的夏人、种花家军的兵士。

    “这一战……恐怕是没有伤兵了。”叶青蹲下身子,看着脚下那临死前,脸上还带着微笑的种花家军兵士,一条被劈断的胳膊,仅剩下一层皮连接着没有彻底断去,伸手把那只露出白骨的胳膊,拼凑到一起,摆正那具尸体后,叶青再次站起身望着远方长长的叹了口气。

    种花家军最后一战没有伤兵,是因为他们即便还剩下最后一口气时,也会选择与敌人同归于尽,绝不想因为伤痛而被折磨致死。

    “谁去追击了?”叶青走到那斜插在石墙缝隙的种花家军旌旗下,打量着上面那向日葵的笑脸问道。

    “李横去追击了,武判、虞允文还在攻马鹿扫尾,马鹿大局已定。至于秦家源道,由田琳、历仲方两人负责,进度应该会比这边慢一些,山路崎岖怕是也……。”老刘头出声说道。

    “命赵乞儿、泼李三立刻率军走长宁驿,而后配合田琳、历仲方夺取秦家源道。武判留驻马鹿,虞允文、你立刻率兵援李横,最快的速度拿下整个关山。”叶青拔起种花家军旌旗,亲自扛在肩上说道。

    “这里怎么办?你跟前没有人……。”老刘头一惊,他想到了叶青会乘胜追击,但没有想到竟然会如此之果断,而且刚刚放走了乞石烈诸神奴近一万人,若是他们回到金人疆域后,卷土重来再要夺马鹿,叶青这里就只剩下一个武判了,京兆府已经没有兵力可再调集了。

    “金人不会强攻马鹿了,虽然趁我们在马鹿立足未稳,也是他们再次攻马鹿的最佳时机,但……乞石烈诸神奴终究是完颜?的心腹,跟金国边疆将领之间,也会因为这一战没有任何作为,而陷入困境之中,所以一时半会儿,他们没有时间攻马鹿。何况有武判也就够了,加上残余的种花家军,暂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叶青笑了笑,而后翻身上马,再次对着老刘头道:“找到墨小宝、钟蚕、贾涉他们到马鹿关。”

    “若是追上那**公济该如何处置?带到你跟前,还是就地处决?”老刘头拉住叶青的马缰问道。

    “夏国的丞相啊……。”叶青侧头想了下道:“放他回去吧,留着他对我们更有用。”

    “……你……不报今日之仇了?若不是他,也不会让你陷入到今日差点儿丧命的困境之中,你应该对他恨之入骨才是啊。”老刘头睁大了眼睛,他最初只以为自己这一问是多此一举,但毕竟叶青是北地五路的节度使,当该是问一声以示尊重。

    所以压根儿没有想过,叶青竟然会想着,若是可能,就放**公济一马,而不是带到他跟前来报仇。

    “**公济死了,也不能让所有的种花家军将士复活不是?何况,就这么让他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得让他慢慢还这笔血债才行。”叶青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在老刘头派得的数十名兵士的保护下,叶青开始策马向着马鹿关的方向驰去。

    短短的不过七八里路的距离,一路上火把照耀着的脚下,同样是铺满了尸体与兵器,夏人残破的旌旗破落的被踩成了碎步,兵士的尸体,也是开始被如同丢弃牛羊一样,在道路的两旁,已经被堆成了一堆又一堆的尸山。

    脚下的马蹄踩过,时不时如同踩在了雨洼中一样,发出不怎么清脆,但能够感觉到是浓稠液体的声音中。

    虞允文、武判已经在残破的关门口等候,随着火把的亮光,让彼此看清楚了彼此的面目,虞允文与武判两人共同上前牵缰:“大人辛苦了。”

    “如何了?”叶青跟虞允文、武判重重的拥抱了一下,战后的氛围下,活着的人能够相视一笑,其中不知道隐藏着多少提心吊胆跟巨大的压力。

    “马鹿关两个守将,战死一个,活捉……投降了一个,至于其他俘虏,都已经被监押了起来,等你发落。”虞允文笑着说道。

    看到叶青的第一眼起,整个宋人大军的统帅权,便第一时间无声无息的交到了叶青的手里,一旁的武判,自然也是希望是这样的结果。

    “俘虏中继续查,应该还有两个守将。”叶青跳下马背后,皱了皱眉,接着说道:“安戎关之后的付汗坪、老爷岭完全没有人,而且在大震关的时候,守将李孝曾经说过,付汗坪跟老爷岭的守将,都被调到了马鹿关,名为察罕、曹光,若是没死的话,必然是隐藏在夏人的俘虏之中。”叶青打量着战火下的马鹿关,比大震关规模还要大的马鹿关,此刻看起来同样是显得极为破落,四处都是厮杀、焚烧过的痕迹,不过其中的战场已经被粗略的打扫了一遍,倒是能够让人随意的下脚落地。

    被叶青看了一眼后的武判快速离开,前去俘虏中寻找那叫察罕、曹光的夏人将领,而虞允文则是陪着叶青,继续向前,来到一间算是保存的比较完整的房间内。

    “先把那投降的守将带过来,还是你……。”虞允文笑着指了指身上极为狼狈的叶青说道。

    “先把人带过来吧,一会儿你还要继续追击,老刘头跟你一起去驰援李横。”叶青笑着接过虞允文递过来的茶水道。

    “这里无需重兵驻守吗?”虞允文平静的问道。

    “金人不会卷土重来的,眼下当务之急,是把整个关山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在我们手里。京兆府路可有守军?”叶青想了下后问道。

    “不多,但若是金人想要趁机夺回京兆府,也没有那么容易。”虞允文点点头说道。

    “那就好。”叶青说完后,便一头扎进了刚刚兵士打出来的冰凉井水中,在木盆里憋了好久的气,又胡乱的先洗了一把脸,而后便看到预料中的苏道,被五花大绑的带了进来。

    此时的苏道神情萎靡,身上身下比起狼狈的叶青来也是不遑多让,看到叶青的第一眼后,神色显得无比震惊,脱口而出道:“你……你竟然还没有死?”

    “我死?你们夏人有那个能耐吗?”叶青笑了下,而后便再次坐回到椅子上,旁边的虞允文,此时也才知道,眼前的苏道,便是与叶青一同前往辽国的夏人将领。

    “你……你想怎么样?”苏道脑筋急转,快速的分析着自己的下场,但不管如何分析,脑海里的分析,最终都是会在死这一个字上。

    “曹光、察罕在哪里?是战死了,还是被俘了?”叶青直接了当的问道。

    “曹光不知道,察罕应该是战死了。”苏道也同样光棍的说道。

    这个时候,他可不想忤逆眼前的叶青,大势已去的情况下,自己如今的价值,恐怕在人家眼里也是分外的轻微,所以他能够选择的,只有极力配合,希望借此能够保住小命。

    “察罕是你的人?”叶青再次问道,他也很想知道,今日清晨,从马鹿关开始攻他们的夏人将领是谁,毕竟,这个人可是把最初的钟蚕打退了好几次,而他也更想知道,是不是从他们的嘴里,能够得知钟蚕、墨小宝、贾涉等人的下落。

    “是,是我到马鹿关后,私下里拉拢到我跟前的,是为了能够跟嵬名令公相抗衡,能够掌的马鹿关的兵权。”苏道直言不讳的说道。

    “你跟**公济是什么关系?你觉得他会为救你,付出什么代价吗?”叶青低头沉思了下,而后轻松的问道。

    听到叶青话语中的生机,苏道的双眼瞬间一亮,而后期冀的说道:“我的妹妹嫁给了丞相……不,**公济的长子,所以他才会对我格外照顾。我相信,只要叶大人不杀我,**公济必然会同意……。”

    “带下去吧。”叶青懒得听苏道说下去,他本来一直以为,苏道会是**公济的私生子什么的,这样的话还有些利用价值,但若只是这样的沾亲带故,那么放在两国的谈判利益中,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苏道还想要说什么,但当他刚一张口,旁边那“训练有素”的兵士,顺手就是两个大嘴巴子,直接把苏道打的眼冒金星,而后头晕眼花的就被带了下去。

    “不打算就地解决吗?”虞允文也有些意外的问道,按理说,这个苏道可是让种花家军死了这么多人罪魁祸首,叶青应该就地处决了他,而后以此来慰抚军心才是。

    “我也很想啊,但还不是时候。种花家军……。”叶青突然笑了下,扭头问虞允文道:“你知道种花家军为何会如此骁勇善战,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敌人,都不会退缩,只会死战的根本原因吗?”

    “愿闻其详。”虞允文愣了下,想不到叶青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问出这个问题。

    “等马鹿关平定后,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件事情继续做下去,而且要做的更大更细,把北地五路的所有大军都囊括在内。”叶青神秘的一笑,而后并没有给虞允文一个明确的答案,便开始把话题岔开。

第八百六十七章 责任与忠诚的交易

    叶青如今要做的事情很多,而虞允文也确实称得上为对叶青帮助最大的一个人了,同样,也是最为了解叶青的一个人,虽然他不知道,叶青要如何稳定军心、提高士气,但他却是知道,拿下关山后,叶青接下来可能会采取的一些举措。

    两人虽然从相识到现在,一起共事极少,但收复北地四路时,这种培养出来的遥相默契,却是旁人难以比拟的。

    朝廷之所以担忧叶青,愿意默许金、夏两国阻击叶青,正是因为当初收复北地五路后,叶青对于北地五路的把控,完全超出了一个臣子对收复失地后的影响力。

    细细数来,叶青的麾下如今文武官员可谓是已经足以组成一个小朝廷了,能文能武的虞允文、辛弃疾,能够率兵打仗的李横、武判、历仲方、田琳、赵乞儿等人,还有最初的淮南东路大军中,唯一到现在没有被叶青动的盱眙军统领许范,这些人俨然已经成了北地五路成规模的防线组成。

    而在文臣方面,叶青麾下同样是有着不少精明能干之人,远处的扬州知州兼副安抚使的萧振,以及俱是在扬州被叶青提拔的陈次山、杨怀之、刘克师,还有那被刘德秀的两个儿子,刘敏行、刘敏学兄弟二人,如今也在北地被差遣大半年多的时间。

    所以这样的文武俱全的集团占据着北地五路,让吏部连动一个七品的官员,都如同是搬动一座大山那般艰难、费力,朝廷如何能够放得下心来?

    虽说朝廷如今对于北地五路,依然是保持着可有可无的立场,但还是那句话,当年从二圣被俘起,宋廷官员以及皇室,对于金人的恐惧,已经是深入到了骨髓里了,他们从来不认为,自己能够真正的掌握着北地五路。

    始终认为,早晚有一天,金人必然是要夺回去这些疆域,而且连带着还会变本加厉的过江来报复他们,所以如果有机会向金示好、重归和平,那么宋廷就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也绝对会十分情愿的把叶青这个扫把星推出去,免得再给宋廷带来如同二圣当年那样的惨剧来。

    华夏民族的特性只会窝里横,只会对自己人下狠手,只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也如同小孩子一般,只敢跟自己家大人横,出门碰见生人立刻就怂一般,宋廷对自己人下起手来那是又狠又快,对待外人,同样也是怂的很快。

    “刘克师携刘家两兄弟最晚明日晚间就会到达马鹿,至于接下来该如何做,就看叶大人你自己如何安排了。”虞允文笑着起身,老刘头已经在外等候着一同继续追击夏人,夺取关山了。

    “太多了,一个小小的关山,竟然劳驾三个人过来,不过也罢,正好也都留在京兆府路,开春后收复河套三路。”叶青拍了下椅子扶手,站起身来目送虞允文出门,看着墨小宝、钟蚕、贾涉三人满身血迹,在兵士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叶青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而后便又很快的隐去,深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就看见墨小宝咧开“血盆大口”,露出白牙虚弱的笑道:“大人,末将幸不辱命,能带回来的都带回来了,关山一战,种花家军死近两千……。”

    “辛苦你们了!”叶青走到三人跟前,想要伸手拍拍他们的肩膀以示安慰,但看着三人虚弱的样子,伸出去的手臂便僵在了空中,他真怕自己拍下去后,三人会瞬间就软倒在地上。

    下令兵士扶着三人下去休息,同样包括跟随着他们回来的种花家军,也都得到了一人最少一个兵士伺候的待遇,而叶青则是继续一头扎进房间,武判也在此时快速的跑了进来。

    “大人,看来得杀一批了,要不然还真不好找到底有没有叫察罕、曹光……。”武判在叶青背后说道。

    “不用,一会儿派人带苏道过去认人就足够,苏道为了活命,他决计不会撒谎的。”叶青转身,看着武判,同为神劲军走出来,又同在皇城司任差遣,而后今日还能够一同并肩作战,不得不说,有时候缘分就是这般奇妙。

    “那么……大人接下来有何吩咐?要不您先休息一下,有什么事儿再叫我。哦,对了,马鹿关如今已经完全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了,虽然有些地方因为我们攻关而受损,但也正在抢修……。”武判看着眼睛一直通红,神色疲态毕露的叶青说道。

    “军中可有伞?”叶青想了下后问道。

    “有,大人您吩咐。”武判立刻说道。

    叶青微微叹口气,而后走到房间门口站定,望着外面通明的火把,看着宋人的兵士在关营内穿梭,而后视线缓缓望向那布满星辰的夜空,沉声道:“既然你们都选择了攻关山来接应我,那就说明,你们都已经预料到后果了,也应该清楚,接下来朝廷对我们的态度了……。”

    “大人,末将没必要想那么多,末将只知道,只要大人在,我们就会相安无事,朝廷也不会、也不敢给我们乱扣帽子,凡事有大人给我们做主不是?”武判憨笑了一声,站在叶青的背后说道。

    又是一阵叹气,与远处种花家军那些受伤的兵士发出来的痛苦惨叫声混在一起,叶青继续望着夜空喃喃道:“种花家军之所以悍不畏死,并非是因为我能够身先士卒、亲自杀敌,如同你们一样,是因为他们信任我,知道为何信任我吗?知道这种信任是什么吗?”

    “末将不清楚。”武判愣了愣,可以理解叶青现在复杂的心情,但也很莫名,叶青突然跟自己说这些干什么。

    “其实很简单,种花家军的将士们,信任我叶青的理由,跟你们来接应我的理由一样,就是相信我会为他们做主,就是相信我,哪怕他们战死了,我也不会亏待了他们的老婆孩子,家人父母,所以他们才会在战场上如此悍不畏死,毫无后顾之忧的与敌人死战的原因。告诉伞……不管用什么方法,在最短的时间内,一定要把崇国公赵师淳、庆王赵恺接到京兆府来。还有,告诉扬州商会,京兆府路有能够赚钱的大买卖,让他们在商会之间扩散开来。”叶青双手背后淡淡的说道。

    武判并不是很清楚叶青这般做的目的,因为他也不想去整明白这些朝堂之上,错综复杂让人头疼的事情,何况他还沉浸在种花家军为何悍不畏死的这个问题,以及叶青给出的答案上。

    当下点点头道:“末将明白,末将这就去安排。”

    看着武判再次小跑着离开去安排,叶青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种花家军今日的惨烈以及悍不畏死,一直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当初他的目的,就是想要组建一个强悍的骑兵,但如今,随着这支部队给他的惊喜越来越多,他便不得不去好好思索,为何这支部队能够在自己的麾下,发挥出这么强大的战力。

    什么人格魅力等等叶青觉得都是扯蛋,在他看来,能够让属下为你死心塌地,愿意为你卖命的原因,除了出于对统帅的服从之外,自然是少不了墨小宝、钟蚕等人给他们灌输的忠诚观念。

    同样,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是,之所以种花家军如此强悍,便是因为他们的待遇向来是所有大军中最好的,同样,他们阵亡后的抚恤也是最好的,对家人的安置也是最好的。

    这是一个看似有些势力的原因,但却是最为现实、也是最为真实的原因,一军之统帅,显然是不可能亲自上阵杀敌,更不可能冲到最前面,毕竟那不是你的职责所在。

    期望通过自己的身先士卒、奋勇杀敌,而后感化全军将士,或者是让所有的将士佩服你,而后效忠于你,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是你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完全的率领、掌控一只军队,但想要培养出一支区别于其他部队的特种部队来,时时刻刻都能够以你的意志为意志的将士来,更是难于登天。

    而当你的意志成为了这支部队所有人的意志时,那就代表着,你肩头上的压力,已经完全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几千条人命的背负了,你将要背负的是,他们的牵挂、他们的担忧、整个大局的胜败。

    人是有七情六欲、悲喜哀愁的高等动物,所以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着各种各样的牵挂与担忧,想要一个人为你而去死,那么你就必须让他相信、放心,在他死后,他的这些牵挂跟担忧,你能够保证帮他完成,能够让他了无牵挂的为你去战、哪怕是死!

    所以叶青比谁都清楚,一个将领的肩上,背负的不只是一支军队的胜败,肩负的更多的是帮麾下将士解决牵挂的能力与手段。

    如同武判所说,他才不会为朝堂之上的事情费脑筋,因为他相信,叶青会为他们做主,绝不会让朝廷胡乱的给他扣帽子,定义他为乱臣贼子。

    也如同虞允文在监押朝廷派来的官员时说的一样,如何处置你,到时候由叶大人来决定,而不是我虞允文来决定。

    同样,他们在踏上了接应叶青的这一条攻关路后,就已经把身后事全部交给了叶青,而且他们也相信,叶青能够完全站在他们的立场,来为他们谋取到最好的利益。

    所以这是信任,是对叶青的信任,是对叶青忠诚的诠释,他们用自己的行动违抗朝廷的命令,而后为叶青逃出生天创造机会,叶青相应的,要为他们的忠诚,作出一个很好的回应,那就是……护犊子。

    所以叶青再次深深一口气,接下来的路,他已经不再是为他自己,为自己的妻儿活着了,而是要为整个北地五路而活了,为虞允文、李横、武判、老刘头、田琳等等所有人而活了。

    毕竟,若是自己出现了意外,这一切可能就会迅速的被金、夏、宋以雷霆之势瓦解。

    (ps:状态有些下滑了,怎么办!)

第八百六十八章 筹码

    种花家军的伤亡远远比想象要的要乐观了很多,在叶青看来,昨日那一战,种花家军恐怕能够存活下来的不会超过一千五百人,但令他想不到的是,贾涉、钟蚕、墨小宝三人竟然是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竟然是带回来了将近三千人的将士,这让清晨开始听取墨小宝三人禀报的叶青,激动的是双手颤抖,恨不得抱着三人狠狠的亲上一口。

    而这样的伤亡,叶青都已经极为满意了,可墨小宝三人休息了一夜后,疲态渐渐减少的脸上,依然是带着遗憾跟不甘,在他们的不甘中,一直认为昨日一战,原本可以把伤亡控制在五百人之内,但最终因为形势所迫,在最后一个时辰的激战中,却是损失最大的时刻。

    大部分的将士,也都是在最后时刻,不管是体力还是意志力都出现了疲态,也使得种花家军在那一刻开始,伤亡开始不受控的扩大。

    叶青能够理解,即便是钢铁之躯,他也会有一个意志力虚弱的节点,不可能让肉身一直在激烈的厮杀中,不间断的保持着高昂的战意。

    而这也是,为何叶青从攻固关开始,便一直把种花家军分组的原因,就是寄望着在每一次的战争节点上,能够靠着生力军,而后给种花家军注入一针强心剂,以此来激发如同浪潮一样的一波又一波的高昂战意跟强悍如铁的意志力。

    昨日最后一战,不管是叶青还是墨小宝、钟蚕,哪怕是贾涉,到了最后,已经没有新鲜血液来注入到种花家军中,来再次压榨种花家军的潜能了,所以到了最后关头,出现伤亡较大的时刻,既说明了种花家军的强悍战斗力无人能比外,也从侧面证明了,种花家军的坚韧意志到底能够恐怖的持续多长时间。

    以昨日一战为例的话,叶青可以狂妄的说上一句,如今这个时代,恐怕没有哪一支部队,在战场的坚韧、意志力上跟种花家军相比了,即便是铁木真的精骑,碰上这一支种花家军,也只有被动挨打、毫无还手之力的份儿。

    清晨的马鹿关,在换了主人后,抬头所见的湛蓝天空,仿佛都要比昨日里还是被夏人控制时的天空更要湛蓝了很多,冷冽的空气中参杂着清晨特有的清新味道,就连那昨夜里弥漫的血腥味儿,仿佛也在一夜之间被驱散的无影无踪。

    种花家军如今已然不必再参战,他们从现在开始,有着足够的休整时间,所有的一切,如今都交给了武判所率的大军来负责。

    马鹿关此时也就成了一个战时的中军帐,斥候开始不断的在关陇道、秦家源道,以及长宁驿与马鹿关之间穿梭,时刻向马鹿关报告着,虞允文、老刘头、李横,以及田琳、历仲方如今的战况。

    秦家源道的鬼门关,田琳跟历仲方终于是碰上了像样的夏人抵抗,两军交战数个时辰,一直都没能够拿下险要的鬼门关,如今已然还在攻守的拉锯战中消耗彼此的意志。

    而虞允文这边就要好上了很多,毕竟这里都是被叶青跟种花家军已经收割过一茬的关口了,加上**公济又是处于逃跑的下风中,何况李横手里还有一个所谓的野战营的骑兵部队,所以自从昨夜里开始追击后,便是势如破竹,老爷岭已经被兵不血刃的拿下,如今付汗坪也因为不曾受到过叶青当初的摧残,但也在稍微的抵抗后,便被夏人放弃,继续往安戎关的方向逃去。

    “辛大人的信。”武判看着门口懒散的晒太阳墨小宝几人,脸上手上腿脚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包扎布,随意的过去踢了一脚墨小宝,立刻引得墨小宝疼的是龇牙咧嘴、怒目相视。

    “别踢他了,再踢就给踢到鬼门关了。”叶青在房间内笑着说道。

    武判把信递给叶青,而后看了看门口道:“就这样了,还想去应援田琳、历仲方?”

    “但凡他们三个人里面,有一个腿脚好的,我就会先把你派过去,可惜,没办法,只能靠田琳跟历仲方自己想办法破鬼门关了。”叶青的气色比起昨日同样是好了很多,虽然双手、脸颊上同样是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但好在粗糙的皮肤让伤口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恐怖,而就连脸上的伤疤,也因为好久不刮的胡子,使得叶青此时看起来,显得倒是更为威严、凌厉了一些。

    “赵宋宗室如今已经齐聚在济南府了,辛大人是想问问您,何时把这个事情公布于众合适一些,他一直有些拿捏不定时机的妥当与否。”武判看着正在看信的叶青,开口说道。

    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武判的话语,仔细的看完了辛弃疾的亲笔信,当初的赵宋宗室,一直都是在北地四路,替叶青、代宋廷,做着安抚北地百姓民心的差遣。

    所以不论是宁福帝姬赵珠三人,还是温国公赵栋四人,这七个当年被叶青救下来,并没有遵照赵构的旨意,而被叶青灭口的赵宋宗室,则是成了如今叶青手里跟朝廷掰手腕的重要筹码。

    七人依然在世的消息,一直都不曾正大光明的告知过宋廷,也就从来不曾公布于天下,那时候叶青是怕一旦公布了,会引起朝廷对自己的不满,但如今,他却是希望公告天下,让朝廷跟天下百姓知晓,他叶青在北地五路的所作所为,并非是佞臣贼子之举,而是在赵宋宗室的支持下,替大宋报仇雪恨。

    叶青自然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政治筹码,来让自己在北地四路的一举一动都变的名正言顺,师出有名,但仅仅靠这七个从小就被金人俘虏,如今已经是老头、老太太,完全已经彻底被朝廷、皇室、天下百姓遗忘的宗室来为自己正名,显然这份量上还不足以让朝廷跟天下百姓相信他叶青,是一个宋廷的忠臣良将。

    所以他必须让在扬州的崇国公赵师淳、庆王赵恺来到京兆府路,如此一来,有了这样的宗室出面支持自己,那么不管他在北地四路做什么,都是会显得那么名正言顺。

    而且更为重要的一点就是,还可以警告临安的朝廷、圣上、皇后:好好想想咱们怎么和解吧,惹急了我叶青,我就在北地拥立庆王赵恺为帝,到时候谁是伪朝廷,谁才是正统,那就用实力说话吧!

    当然,拥立庆王为帝,这对于叶青来说绝对是下下策,毕竟,如今北地五路的大军,可是以收复失地,为二圣雪耻而战,若是在这个不成熟的时机改弦更张,走上了实质的谋反、另立之路,很有可能便会让如今团结一致的北地四路,在瞬间人心不稳、成为了一盘散沙。

    “告诉他等我信儿,再隐忍几日,元日之时在我看来好像更为合适一些。”叶青抬头笑了笑说道。

    武判耸耸肩,不置可否,他对于这些并不感兴趣,他只要把信件跟辛弃疾的话语,准确无误的传达给叶青,再把叶青的话语,准确无误地传给辛弃疾就足够了。

    “好,我一会儿就去给辛弃疾回信。”武判点点头说道。

    叶青同样点头,道:“注意陇城方向,今日大概刘克师等人回到马鹿来。”

    “末将明白,会小心谨慎的。”武判笑了笑,而后便走了出去。

    叶青长长的吁了口气,关山拿下应该已不成问题,而今他最担忧的是,远在扬州的崇国公赵师淳跟庆王赵恺,会愿意来京兆府路吗?他们是否能够猜测到自己的目的呢?

    扬州码头,白纯与身后的梁兴几人刚刚走下船,便看见一辆宽敞的马车驶到了跟前停下,梁兴与身后的几人,瞬间是把白纯护在了身后,看着车辕上一个商贾大半的中年人,笑容满面的跳下来,向着白纯行礼道:“董晁见过叶夫人。”

    “董晁?”白纯秀眉微蹙,透过身前的梁兴背影,开始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身华贵长袍的商贾。

    “你是董晁?”梁兴愣了一下,多年前他跟叶青第一次过淮河办差时,见过董晁的,那时候的董晁还是一个邋里邋遢的土匪头子,只是后来此人一直被叶青秘密差遣着,跟南边的联系并不是很多,真人更是很少露面。

    “不错,在下正是董晁。见过梁管家。”董晁虽然没有商贾该有的富态,但一身商贾打扮的他,以及身上流露出来的那股精明气息,还是能够让人错以为,他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商贾。

    梁兴仔细打量着董晁,隐隐约约能够把此时的董晁面目,跟当初那个邋里邋遢、满身匪气的董晁联系到一起,正要再次向董晁确认时,就听见身后的白纯突然平静的说道:“上车先回府再说吧。”

    听到白纯如此一说,梁兴连愣都没有愣一下,而董晁同样是急忙从马车后面拿来马登放在了马车车门前,请白纯上车。

    四时六气二十四节七十二候,这是她白纯当初接伞后,开始重编的,也是她把伞变成了上下分明,组织更为严密的一个机构。

    只是她一直习惯了夜弦这个名字,反而忽略了董晁这个真实的名字,所以愣了一下后,便了然眼前的董晁,就是素心陷阵、夜弦镇北,四时里的夜弦。

    素心自然是她白纯,陷阵乃是那个时候,钟情回临安时叶青给取的,李横被赋予了镇北二字,而最为神秘的董晁,则是被取了夜弦这个名字。

    陷阵与夜弦,两个听起来与真人完全不搭,钟情那样的高贵、婉约的大美人被称为了陷阵,而眼前这个精明的商贾,却是被取了个颇富诗意的夜弦二字。

    夜弦、素心同时出现于扬州,足以想见,这一次伞的差遣有多么的重要,要不然的话,对于伞来说,这样简直是太浪费实力了,同样,也太把他们想要办的差遣跟相对的人看的太重了。

    但即便是如此,他们依然是不敢轻视,哪怕是他们两人一同来到了扬州,毕竟因为上一次的放松,让赵汝愚钻了空子后,便让所有人开始变的更加谨慎了起来,更不希望再出现这样的岔子,被人趁虚而入。

    当然,此次自然是事关重大,何况也还是关乎着叶青的安危,所以他们如此重视,也是想要向叶青证明,伞并没有那么不堪,同样,也是想要把当初的疏忽在这一次差遣中弥补上。

    马车缓缓的在府门外停下,白纯还没有下车,就听到门口传来了孩童惊喜的欢呼声,芳心不由得一阵抽搐,这些时日里,一直都是倾城跟轻烟两个人拉扯着三个孩子,而且还要与她们一样天天担惊受怕,甚至是……恐怕心里比自己与钟晴,过的还要苦一些。

    走下车时的白纯双眼已经微微泛红,看着又长高、壮实了一些的叶孤城、叶无缺,而后看看轻烟怀里抱着的那个不大的小人儿,泪水便开始从白纯的眼睛里不断的流出来。

    随着叶青那边渐渐走出了困境,此时的白纯站在自己的府门口,却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实在不敢想象,若是叶青真的在遥远的夏国出了意外,那么这个家……还能是那个充满欢笑与喜悦的家吗?

    蹲下身子听着耳边传来娘的喊叫声,泪流满面的白纯都觉得,不管自己做什么,受了多少煎熬在这一刻都值回来了。

    高挑的燕倾城与柳轻烟同样是眼睛通红,悄悄的在旁抹着眼泪儿,看着两个越来越顽皮的小家伙,见了自己的娘后那么欢喜的模样儿,同样是打心里高兴,当然,更为重要的是,原本笼罩在府里上空的乌云,终于是随着夏国那边的消息,渐渐的散开了,不再是给人末世来临的感觉。

    牵着两个满心欢喜,蹦蹦跳跳的小家伙的手,走到后院刚刚团聚了一会儿,两个小家伙便率先撇开白纯,而后向着后花园的方向跑去。

    瞬间感觉空落落的白纯,也只是莞尔一笑,而后便开始抱起柳轻烟手里,那个在叶青出征前,取名为小凤的府里唯一一颗掌上明珠。

    三个女人轮流抱着一个小女人寒暄了几句后,便开始因为心事陷入到了沉默中,而后还是柳轻烟开口说道:“这里你就放心吧,一切都没有问题。楼里已经安排好了,倾城姐姐也已经以夫君的名义,给崇国公与庆王府里递了请柬……。”

    “看这些时日他们的举止还是能够看出一些端倪的,崇国公近些时日在扬州也是低调了许多,但即便是如此,府门口也是车来车往的,大部分的时候除了萧知府他们外,更多的是一些临安来的神秘人物。但不管如何,后花园的那道门一直开着,不曾封上过。而且也没有阻止过他家的丫头,跟那两个小家伙平日里的玩耍,现在也入学堂了,也没有嫌弃咱们家。”燕倾城嘴角带着一抹欣慰笑着道。

    白纯轻轻的叹口气,而后美眸放空道:“临安如是,大理寺、刑部暗中派人捎过信,若是有差遣必定全力以赴。皇后那边一直沉默着,也一直不愿意见我跟钟晴,至于孤山……太上皇每每都会说自己老了老了,不中用了,显然,他乐意看到夫君不再能够回到临安。”

    “我担心的是庆王,看似忠厚老实,但此人……当初他就应该在朝堂之上施压才对,若不是他,夫君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哼……这一次大部分的时间一直闷在府里,不出来见人。虽说咱们府里都是女眷,不宜与他们往来,但比起崇国公来,我不觉得这个庆王靠的住。”燕倾城提起庆王就来气,当初若是他在朝堂之上给予一定的压力,赵汝愚哪里还有空,在叶青离开后,背地里搞小动作、陷害忠良。

    白纯拉着燕倾城的手安抚着笑了笑道:“也不见得,表面上的东西,旁人信也就罢了,你怎么还跟着小家子气呢。”

    白纯并没有告诉燕倾城、柳轻烟,当初叶青留在庆王府里的杨喜儿,可谓也算是立了一功,若不然的话,就是连她白纯,都不太清楚,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庆王,实则天天在府里闭门不见人,是在懊恼自己的仁慈跟犹豫不决,给叶青惹来了杀身之祸。

    但事情还是要一码归一码,庆王心里内疚是一回事儿,会不会应叶青的邀约前往京兆府路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就冲这段时间只会躲在家里懊悔的举止,就是白纯,都没有把握自己是否能够说服,在关键时刻便犹豫不前的庆王,会心甘情愿的跟她一同前往京兆府路。

    “这一次你能呆多久?”燕倾城反抓着白纯的手问道。

    “一两天吧,夫君那里应该更为急迫一些,若不是这次是要请宗室前往京兆府路,恐怕我还不会回来的。”白纯笑着说道,这近一年的时间里,在临安实在是想孩子了,她也会回来,但每次还能呆个三五天的功夫。

    可眼下,她更在意的是叶青那里,虽然说是事情已经不再那么危急了,可她还是放心不下。

    所以跟钟晴商议后,加上这一次要请皇室宗亲前往京兆府路,白纯也正好就遂了自己的心愿,亲自去看看自己的夫君是否还安好,也好亲自写信告诉自己的姐妹,她们的夫君是否真的安好。

    毕竟有时候男人的话,听起来不是那么的可信,说好的时候也不一定就是好,说不好的时候,也不一定就是真的不好。

    燕倾城喃喃的叹口气:“那两个小家伙,恐怕又要撕心裂肺的哭上一阵子了,我这个天天在身边陪着他们的娘,都有些嫉妒你们了,天天不在跟前,竟然对你们还这么依恋,我这天天在跟前的,人家平日里连正眼都不瞧上一眼。真像他们那没良心的爹!”

第八百六十九章 邀请

    燕倾城变的越来越唠叨,不过最起码看起来,比她还有钟晴,以及柳轻烟几人,更像是一个合格称职的人妻。

    加上还要操持这么大一个家业,所有人的用度,几乎都是从她这里出,而且时不时的那个败家的夫君,还会拿着大笔的钱贴补各路大军,或者是北地四路的灾民。

    白纯自然也知道,燕倾城肩上的压力并不比她们任何一个人小,虽然说有轻烟在旁帮助她,但如今轻烟连斜风细雨楼的那点儿生意都放下了,一门心思扑在了照顾几个孩子上面,平日里,也就剩下燕倾城一个人忙前忙后了。

    扬州城外城城廓经过又是一年的修建,加上接受的北地灾民也多于年初,使得整个扬州在规模上扩大了不止一倍的时候,城内的住户也是增加了不少,从而使得如今的扬州城,越发像是一个繁华的富裕大城。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随着北地四路已经被宋廷占据几年,人们已然完全进入到了一个平和、满足的状态,那种当初时时刻刻挂在脸上,写在心里的忧虑,早已经随着金人被赶的越来越北,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一个繁华的和平盛世,远离了战火的侵扰,也少了残暴金人的威胁,水路与陆路商贸的发达,让此时的扬州完全步入到了一个正确的繁华的轨道上,开始的快速的前进着。

    白纯透过车帘,时不时的打量着这个夜幕下的扬州城,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人头攒动,各种各样的灯笼照耀着人们平和的脸庞,即便是现在,街面上的商铺依然也是没有打烊,迎来送往着一**的客人。

    斜风细雨楼依旧是如同扬州标志性的存在一般,金碧辉煌之余同样是热闹异常,那宽阔的门口处,数十辆华贵的马车并排停在那里,足以想见,如今的扬州,非富即贵的百姓也在逐渐增多。

    梁兴与白纯,跟随着温婉走进斜风细雨楼早就已经安排好的雅间,不一会儿的功夫,崇国公赵师淳与庆王赵恺二人,先后也在斜风细雨楼前下了马车。

    朝廷的种种举动,让他们为叶青深深的捏了一把汗,而商贾无法再从关山进入夏国的消息,从商贾之间传到扬州时,不论是赵师淳还是赵恺,都曾在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叶青怕是大势已去,要步上当年岳飞的后尘了。

    岳飞当年虽然是含冤而死,但不管如何说,最起码还是死在了临安,尸骨齐全,而远在辽国的叶青,连这样的处境都没有,不单是会死在夏人连绵起伏的关山内,恐怕到时候连尸首都凑不完整。

    接到叶青名义的请柬,不论是赵师淳还是赵恺都不觉得意外,在他们看来,此时接到叶青名义的请柬,恐怕也将会是最后一次了。

    特别是在拿到请柬的瞬间,赵师淳都有些恍惚,是不是叶青身死的消息传过来了?所以叶家的夫人,才会借着她们夫君的名义,请自己帮忙找回尸骨。

    赵恺拿着请柬则是重重的叹着气,他自始自终都觉得,叶青不管是死是活,自己都逃脱不了一份责任,若是自己那个时候能够坚决一些,或许也就不会给赵汝愚暗中算计叶青的机会了。

    两人在斜风细雨楼前站定互望,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丝丝的沉重,不论是赵师淳,还是赵恺,在叶青那里都得过不少好处。

    赵师淳如今能够在淮南东路享有盛誉,完全是因为叶青的关系,若不是叶青,他此时恐怕也还是一个被皇室遗忘的宗室,就只能在扬州浑浑噩噩的过完一辈子拉倒。

    而赵恺同样是心生感慨,自己被差遣回临安后,因为赵汝愚的鼓惑,想要来淮南东路任差遣,如今虽然平安,但若不是叶青当初点醒自己,自己可就是赵汝愚一直在利用的棋子,还完全不自知,也就更不会知道,赵汝愚在朝堂之上竟然如此的阴险狡诈,完全没有一点君子该有的光明磊落之风。

    两人一同向着约定好的雅间走去,当雅间的门打开,温婉笑意盈盈的迎着他们二人时,赵师淳跟赵恺却是站在门口愣在了当场,他们原本以为会是燕倾城在此等候,没想到此刻转过身来的,竟然是一直在临安,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扬州的白纯。

    “叶夫人……?”赵师淳率先反应过来,在白纯行礼后,急忙还礼。

    旁边的赵恺也跟着急忙还礼,而后随着温婉让伙计下去后,雅间内就剩下了白纯、赵恺、赵师淳以及梁兴与温婉五人,温婉给在座的三人斟茶,梁兴则是一直静静的坐在白纯身后不远处的一把椅子上,完全就像是不存在一般。

    “叶夫人是何时回到扬州的,若是知道,当该由华国夫人、信安郡夫人为叶夫人接风洗尘才是。”赵恺对于白纯本身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在叶青的几个不分大小的妻子里,尤以白纯为最才是。

    “多谢庆王了,妾身可是担待不起华国夫人与信安郡夫人的邀请,若是庆王与崇国公不嫌弃,等以后有机会了,妾身倒是可以做东,请华国夫人与信安郡夫人一同游玩一天。”白纯本就不爱笑,一直都是给人一种高冷淡漠的感觉,而今即便是面对庆王跟崇国公,脸颊上的笑意也只是见初见时显现了一下,而后便又变成了如今淡漠的样子。

    两人同样是心知肚明,所以叶青名义的请柬,并没有让两人去问白纯,为何要以叶青的名义来邀请他们,从而也使得刚一见面后,气氛便开始显得有些尴尬。

    最终是庆王率先开口问道:“叶夫人以尊夫之名邀我们来此议事,不知……。”

    庆王话说一半,便扭头看向了赵师淳,毕竟如今在他们眼里,白纯也好还是燕倾城也罢,已经是如同孤儿寡母一般了,看在昔日的情分上,若是直接提起此事儿,总觉得有些不妥。

    “妾身知道以夫君的名义邀请庆王与崇国公来此,确实是有些不妥,但……。”白纯看了看庆王跟崇国公,便直接说道:“但这却是妾身夫君的意思,希望庆王跟崇国公能够前往京兆府路一趟,妾身的夫君是诚意邀请庆王、崇国公前去商议一些事情。”

    白纯说完话,便看到了预料之中的景象,赵师淳跟庆王微微张大了嘴巴,有些难以置信,今日来此,竟然是叶青的意思,而且叶青还要邀请他们前往京兆府路!

    短短的一句话中,所包含的信息却是太多太多了,一时之间让庆王跟崇国公有些难以消化,甚至是都来不及思考那一个接着一个,在一句话中暴露出来的问题。

    “叶……叶夫人是说……这是叶青的意思?”赵师淳嗓子有些发干的问道。

    “叶青……没死?”赵恺同样是有些结巴的问道,两人脸上的神情,此时也渐渐显得有了些兴奋。

    叶青没死,那么岂不是证明……自己就不用天天躲在王府懊悔了?

    那么自己是不是就可以不再忧心,自己的两个丫头,天天嚷嚷着要跟叶家那两个小子玩耍了?

    通通所有的问题,在这一刻都被庆王跟崇国公抛到了脑后,心里头只想着,要是叶青还活着,那么自己跟叶青走的近这件事儿,就不算是犯皇家忌讳。

    “不错,正是妾身夫君的意思,叶青……没死。”说到没死两个字时,白纯还是不由自主的加重了语气,以表示对庆王口无遮拦的不满。

    “叶夫人误会了,本王不是那个意思……。”庆王听到白纯加重了语气,便急忙解释道。

    而旁边的赵师淳,此刻回过味来,露出思索的表情,看着白纯、梁兴以及温婉,而后慎重的分析道:“叶夫人说这是叶青的意思,那么就说明……叶青如今的危机已经解决了,而让我们前往京兆府路,是叶青已经在京兆府路了,还是说……他需要我们的帮助,才能够回到京兆府路?也或许……叶夫人还有什么隐瞒着我们?”

    赵恺听着赵师淳的分析,瞬间也跟着冷静了下来,这些时日里来,虽然在宋廷是秘密,但这种大部分人都知道,或者是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还能算是秘密吗?

    叶青没死,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夏人跟金人的围剿失败了?当然,也可能意味着,叶青投降了。

    “那么不知道叶夫人能否详细的说一下,如今那边的形势?”赵恺在问话,但是腿肚子却是不住的打颤,就连整个心脏,也在怦怦直跳,让他有种快要呼吸不畅的感觉来。

    京兆府路,那是什么地方,那之前可是金人所占据的地方,连同北地四路一样,如今还没有哪怕一个皇室宗亲,有勇气敢于踏上那片土地,毕竟,当年二圣被俘后的凄惨,以及宗亲们的屈辱早已经在民间流传开来,同样也是深深的烙进了他们宗室的灵魂深处,每次想起,都会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现在让他们踏上那片充满了屈辱跟惧怕的土地,毫无准备之下,不管是庆王还是崇国公,在心里都开始有些打退堂鼓,很不情愿在叶青那边明朗前,踏入北边的疆域。

    “庆王跟崇国公想知道些什么?”白纯对于赵恺跟赵师淳的犹豫,其实在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

    毕竟,北地对于皇家宗室来说,那可是噩梦一般的存在,如今想要让他们踏上那片土地,他们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当年金人对待皇室宗亲的残暴跟羞辱。

    “叶青现在在哪里,为何要让我们前往京兆府路?”赵师淳首先问道。

    “崇国公可知道,于两日前,扬州的不少商贾就开始再次活跃起来了?今日据说就有不少商贾已经踏上了再次北上的贸易之路,而他们的目的地,依然还是夏国。”白纯不紧不慢的说道。

    “不错,听说过一些,但并没有多少商贾敢于冒进,而今日一早启程的,大部分都是扬州商会的商贾,他们携带了大量的不同于以往数额的货物开始北上,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赵师淳皱眉说道,此时他更怕的是,白纯会不会拿他跟庆王,作为与夏人交换叶青的一种手段。

    “不妨直说了叶夫人,不管是赵某还是庆王,在力所能及之内,在不离开扬州的前提下,任何事情,只要叶夫人提出来,我们都保证绝无二话的看在叶青的面上帮助你们,但若是……。”赵师淳皱眉严肃说道。

    与叶青确实私交甚好,但不代表,这份交情会好到,可以拿自己的命去换叶青命的份儿上。

    白纯依旧是保持着她淡漠的表情,不过是微微蹙了下眉头,而后平静的说道:“十日前关山已破,妾身的夫君在攻破马鹿关后,第一时间便是请庆王与崇国公前往京兆府路。如今妾身的夫君,已经在京兆府路,之所以不回来,是因为关山如今已经在我大宋朝廷的手里,而他眼下急需要做的,则是重新修缮、加固关山秦家源、关陇两道共计十一道关口。崇国公手里有什么,想必不用妾身多说了吧,如今的扬州城外城城墙,基本上都是因崇国公手里的水泥,而变的坚不可摧。至于庆王,妾身确实不清楚,为何要请您过去。而妾身,也会跟随庆王、崇国公一同前往京兆府路。”

    白纯的话语说的很坚决,丝毫没有退让的余地,也没有给赵师淳跟赵恺两人推诿的空间。

    赵师淳手里的水泥,与其说是他自己鼓捣出来的,不如说是当初叶青,不计任何报酬的,白白送给了他一份大礼,也才让他如今,在整个淮南东路,甚至是整个南宋,成为了不亚于燕家的有钱人。

    叶青当然要加固整个关山上的十一道关卡,甚至他已经开始在看着地图,而后琢磨着,在不放弃扬州的情况下,如何能够把如今的京兆府所在的长安城,恢复到往日的汉唐盛世之景象。

    唐时的长安,是多么梦幻、强大,让人向往的一个城池,那时候的长安远非如今的长安能够比拟,而若想要收复所有的北地,若想要让整个北地都能够安静下来,没有几个重城富镇,是完全无法撑起来接下来的北伐之战的。

    失去的时候容易,只要宋廷拍拍屁股,毫不负责任的放弃抵抗走人就足矣,但如今想要逆水行舟,把所有的失地全部收复,可就是完全没有当初金人南下时那般轻松了。

    叶青不担心庆王跟崇国公是否愿意来,因为他相信,就算是不愿意,伞就算是绑架,也会把他们绑架而来的,毕竟,伞没有看好赵汝愚,反而使得自己深陷困境一事儿,必然是会时刻鞭策着他们更为卖力的,直到如今发生的一切,告一段落后,恐怕伞才能真正的松一口气。

    当然,叶青也绝不会想到,白纯那个败家娘们一直生活在自责里,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陪着赵师淳、赵恺等人一同北上京兆府。

    叶青拿过墨小宝递过来的密信,看到白纯也要来的消息后,先是会心一笑,而后便瞪着眼珠子,掩饰着自己内心的闷骚,怒斥道:“简直是胡闹,谁给她的命令让她来了?现在到哪里了?还不赶紧去接人!”

    “大人,您先看完了好不好?刚刚启程没几日,虽说如今北地五路都在我们的辖下,但毕竟路途遥远,你还是再忍耐几天……对不起大人,我错了……。”墨小宝抱头跑了出去,刘克师则是莫名其妙的看着一溜烟儿的墨小宝,而后迷惑的走了进来。

    “如何了?”叶青问道。

    “大人,差不多了,我各路大军的伤亡下官已经统计出来了,但若是按照大人您给的抚恤金,咱们接下来也别攻河套三路了……。”刘克师摊手说道。

    “为什么?”叶青扭头不解问道。

    “没钱了啊,都当抚恤金了,还拿什么打仗,打仗更费钱啊。”刘克师哭丧着脸无奈道。

    他想到了叶青差遣他来京兆府路后,他的差遣会很艰巨,但没有想到的是,他如今的差遣会艰巨到他完全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地步。

    “没钱了啊……。”叶青摸了摸今早刚刮完胡子的下巴,思索了下道:“夏人的俘虏数一数,一个人算两个人,而后价格翻倍,我亲自跟**公济谈,这些年吃了我们那么多钱,正好借这次机会让他给我吐出来!对了,让李横在固关,这几日没事儿就去夏境转悠转悠,兰州城附近要是能去,也去转转。”

    “大人,您这是打算抢还是打算谈啊?”刘克师下巴差些惊掉了。

    “一边抢一边谈,咱们没钱日子不好过,也不能让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的夏人好过不是?”叶青嘿嘿的笑了起来,当初虞允文问他**公济该如何处置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如何能够更狠的报复**公济了。

    “好,下官这就去安排。虞允文大人还在那边等您,金人的使臣来了,议和赔偿,总之就是,对于与夏人联手的事情来道歉的。”刘克师耸着肩膀,神态却是很骄傲。

    曾几何时,金人竟然能够主动的跟宋人求和,而且还是那种……就如同当年宋人使臣前往金国时一样,态度是卑微到了快要摇尾乞怜的态度了都。

    “金人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完颜?竟然跟我玩儿声东击西这一套,他还嫩了点儿啊。”叶青笑了下,而后解释道:“兵家的事情你愿意听吗?总之,完颜?此举就是想要趁我们刚刚拿下关山后,让我们放松警惕、粗心大意之下,而后让他有机可趁。但不管他到底想要夺哪边,都不会得逞的,老刘头、赵乞儿、泼李三休整够了的话,就该让他们大摇大摆的回济南府了,到时候再看看完颜?,他是什么样的反应。”

    叶青最后笑了下,他很想看看,完颜?会不会认为自己是在迷惑他,或者是认为自己有意放弃河套三路,转而从东边渡黄河北上呢!

第八百七十章 叶剥皮

    叶青在关山的胜利,乞石烈诸神奴在关山的失利,不单没有让完颜?意志消沉下去,反而是变的越发的兴奋跟跃跃欲试,大有继续跟叶青斗智斗勇下去的意思。

    而从他派来的两名使臣身份上,就能够确定,如今的完颜?竟是越挫越勇,大有要跟他这个短暂的先生,分出个高下胜负才肯罢休。

    卫绍王完颜永济,叶青的老相识了,完颜?派遣他来,其用意自然是不用多说了,毕竟,不管如今宋、金关系是紧张也好,平和也罢,当初金人率兵助辽,可谓是完颜永济跟叶青一拍即合的,所以完全可以说,叶青一直都欠着卫绍王完颜永济一个天大的人情。

    而另外一个金人使臣,虽然是与叶青头一次见面,但已经算是知其名未见其人了,但又跟叶青间接的发生过一些交集,而且此人身份比起卫绍王完颜永济来,此时在金国朝堂之上,可是一点儿也不低。

    李湘,这个让叶青都极为陌生的名字,被完颜永济介绍的时候,叶青也只是礼貌的冲着对方笑了笑。

    完颜永济像是知道会是如此的情形一般,进而解释道:“叶大人或许还不知道,李湘李大人的两位公子,可也是跟叶大人有过一面之缘,与本王当年一样,都曾经被叶大人留在济南府过。所以叶大人现在明白了吗?”

    金国皇帝完颜?的岳丈,淑妃李师儿的父亲,同样,也是当初叶青攻济南府后,监押过的李喜儿、李铁哥二人的父亲李湘,如今已然是仗着自己女儿受完颜?的恩宠,在朝堂之上也成了一个极为有份量的人物。

    “原来是这位李大人。”叶青再次行礼,而后几人才分主次坐下。

    长安城如今既然是宋廷的城池,那么叶青必然是坐在了主位上,而完颜永济对于客座倒是毫无所谓,不过那李湘倒是神情上带有一些的不满,但也并未发作出来。

    “完颜?如此看重叶某,竟然派遣了卫绍王跟李大人二人前来议事,叶某可真是受宠若惊啊。”叶青坐下后,看着旁边的虞允文笑着说道。

    “但就是不知道卫绍王跟李大人此次前来,可否有十足的诚意谈和?关山一战,贵国想要坐收渔利,暗地里联合夏人,企图以大军拦截叶大人,若不是叶大人麾下的种花家军奋力抵抗,以死相阻,恐怕……卫绍王跟李大人也不会专程跑这一趟吧?当然,卫绍王跟李大人可以说,叶大人的种花家军只跟夏人作战了,而贵国的乞石烈诸神奴将军,可是没有下令一兵一卒参与夏人围剿叶大人一战当中。但卫绍王跟李大人可知晓,正是因为乞石烈诸神奴将军的一万大军,以及陈兵于熙秦路的两万大军,让虞某未能及时驰援叶大人,从而使得叶大人麾下的种花家军全军覆没,而叶大人也是深受重伤,到现在还躺于病榻之上无法起身。具大夫说,叶大人能否醒过来还要看情况,伤的如此严重,即便是醒过来后,大概也需要好好的调理,加上如今的药价如此昂贵,我京兆府想要负担起这笔药费可是极为的困难啊。”虞允文唉声叹气的诉苦说道,就好像坐在他旁边那个精神不错的叶青是空气,或者是个假人一样似的。

    对于虞允文后面的睁着眼睛说瞎话,完颜永济则是听的煞有介事、极为认真,特别是当听到叶青因此一战而重伤不起时,那担忧、紧张的神情配合虞允文的言语,配合的简直是恰到好处。

    而另外一边的李湘,则是满脸的不屑,人就光明正大的坐在那里,你虞允文就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对得起你的良心吗?还有没有点儿礼义廉耻了?漫天要价,也不是这么个要法儿啊,好歹讲点道理行不行?

    “是啊,虞大人说的不错,如今宋廷难啊,京兆府更难,兵士死伤无数,我也重伤不能起,而且……。”叶青更是惆怅的望着大厅门口处,叹口气道:“如今这么多人战死,不知道这天下间,又多了多少个孤儿寡母的。所以叶某还希望,卫绍王跟李大人,能够真诚一些,那些没有必要的讨价还价,咱们都这么熟了,能免就免了吧,如何?”

    “叶青,你简直是欺人太甚!你当我大金国真的是怕了你不成?我等奉圣上旨意与你谈和,也是我大金圣上看在你与他旧日的师生情分上,才不愿意咄咄逼人,希望两国世代友好下去!但若是叶大人提出如此这般无礼的要求,甚至是颠倒是非、不分黑白的想要要挟我大金国,那么别怪我大金国的铁骑,明天就从熙秦路踏入京兆府路!”李湘一拍椅子扶手,噌的站起来怒声斥道。

    简直是胡说八道,人明明就好端端的坐在自己眼前,竟然成了重伤不醒、不起的情形,生龙活虎的种花家军,把这长安衙署围的水泄不通、极为森严,在他们嘴里竟然变成了因为金人而全军覆没,简直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无耻至极!

    “这么说来,李大人是想拉开阵势打一架了?”虞允文悠然的淡淡说道:“那也行,咱们打完了再谈也不错,这样也更有说服力。这样吧,那就明日,正好我京兆府路的三万大军,也在边境集结完毕了,那大家就先痛痛快快的打一场,谁赢了听谁的,如何李大人?”

    “你……。”李湘被虞允文轻松悠闲,但又自信霸气的话语给噎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此番前来的目的是谈和,就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宋人打仗,毕竟宋人刚刚拿下夏人占据多年的关山,此时不论是军心士气,还是杀伐战意,都要比没出一兵一卒,就被宋人从关山赶出来的金兵气势要盛了太多太多。

    所以这个时候若是两国交战,金人并没有十足能赢的把握,反倒是再次输给宋人的把握,在他们看来好像更大一些。

    更为重要的是,金人如今已经输不起了,北地五路被宋人收复后,给予金人在士气上的打击,可是毁灭性的,以至于到了现在还没有完全缓过来。

    而这一次若是再在宋人因为拿下关山后,各路大军士气正盛的时候与宋人在两国以西交战,小输一场倒是不可怕,但可怕的是,宋人会趁机继续北上,从而一鼓作气拿下熙秦路等这河套三路,到时候对整个金国而言,那就等同于是灭顶之灾了,也就等同于宋人,完完全全的把金人给赶到了黄河以北,这样的打击可是他们眼下完全承受不起的。

    完颜?急需一场胜利来给金国大军止血,来稳定军心、提高士气,所以他此时自然是要选择避其锋芒,打一个宋廷疆域内,军心士气不是那么高昂的宋军,来谋取一场胜利。

    京兆府路是不可能了,毕竟人家刚刚跟夏人打了一场酣畅淋漓,都能够让他们眼红胜利成果的战争,这个时候若是选择跟战意高昂的宋人在京兆府交战,无异等同于是给人家送人头。

    所以完颜?的视线,自然而然的是移到了,叶青此时注意力并不怎么在意的济南府一边。

    只要能够让完颜永济跟李湘,与叶青在京兆府谈和,那么他另外一边,就可以腾出手来打济南府,哪怕是一场小小的胜仗,哪怕是第一时间不能够成功的攻城掠地,但只要赢了,对于当下的完颜?来说就足够了,就足够他稳定住军心士气,而后再图谋南下了。

    自然,完颜?也想到了,叶青会在济南府防备着他声东击西,所以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决定,到底是要打济南府,还是京兆府。

    但不管如何,他都要先跟叶青谈和,以此来麻痹叶青,同样,也让叶青麾下的各路大军,在刚刚打了一场胜仗后,不停的东西来回调动,从而在他们两边疲于奔命之时、消耗他们高昂的士气,而后再选择更为有利的主攻之地。

    叶青麾下兵力少,加上赵汝愚当初派遣的使臣,让完颜?轻松的就意识到,叶青麾下的兵士也只是仅限于北地五路,身后的宋廷到如今,绝对不会给他哪怕一个禁卒的支援,所以如此来回消耗叶青大军的士气,对于完颜?而言,自然是极为有利的。

    四人俱是默不作声,在这一刻都在思索着孰轻孰重,都在心里默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最后还是完颜永济笑着打破寂静,问道:“那么不知道叶大人的条件是什么呢?当然,若是大过分,让圣上太过于为难的话,那么说不准圣上会不惜与叶大人一战。何况叶大人眼下的处境,本王多少也了解一些,你如今能够用来一战的兵力,也绝对没有我大金国多。你身后的宋廷,这个时候恐怕还不知道你已经拿下了关山,也不会在你还未回临安平息事件前就支持你,给你想要的驰援吧?而且……以叶大人麾下的这点兵士,想要完全守住以京兆府、开封、洛阳、济南为首的几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是我大金出其不意,找到了北地五路兵力最为空虚的地带,叶大人,后果同样是不堪设想吧?”

    完颜永济比那个李湘,显然看问题要透彻、狠辣了许多,一下子便说中了叶青现如今的弱点跟困境。

    没有宋廷的支持,仅仅靠着北地五路这几年刚刚组建的各路大军,在人数上与金国对峙,本就是独自强撑着,所以若是跟金人真是要敞开了交战,叶青确实是没有把握能够在各路都顶住金人的猛攻。

    如今他跟宋廷之间的关系极为微妙,当下让他立刻回临安,先把身后的事情摆平,他手里同样是没有那么多的筹码可以与宋廷谈判,重归于好。

    所以拿下关山后,他还需要继续为自己造势,那就是拿下河套三路,而后把皇家宗室在北地的事情公布于天下。

    到了那时他再回临安的时候,手里就有了足矣平趟朝堂的筹码,也就有了更多的天下百姓,愿意在道义、精神,爱国情怀、收复北地,为二圣雪耻的动机上给予自己足够的支持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论是这个家多大多小,不论是这个国多强多弱,都总是存在着表面、或者是深层次的问题。

    叶青有着这样那样的烦恼,同样,金国也有着他们的秘密,不敢摆上谈判桌,只能是极力的掩盖着,以防被叶青等人看穿说破,而后使他们陷入到谈判的被动境地中。

    “与完颜?,与贵国全力一战?”叶青嘴角带笑,看着完颜永济,淡淡道:“我叶青承受的起,大不了过长江回宋廷,只要我麾下还有效忠于我的大军,便能抱我叶青在临安性命无忧,至于丢失的北地五路,可以权当是没有收回过就是了。但……卫绍王,你问问完颜?,一场惨胜他能够承受的起吗?还别说还有战败的可能了。若是贵国想要与我全力一战,贵国的上京、中京等疆域那就是鞑靼人的囊中之物了吧?”

    看着李湘那不屑的神情,叶青并不生气,继续轻松的笑了下道:“明人不做暗事,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金、夏、宋廷这一次暗中联合围剿我叶青,三者完全是各取所需,但不可否认,我叶青已经是各位的眼中钉、肉中刺。可正所谓远交近攻,围剿我叶青的除了你们外,本应该还有鞑靼人才对,最起码也该有铁木真才对,但……显然让各位失望了。所以完颜?若是真要倾尽全力与我开战,会不会置大金国于腹背受敌,那么最终的胜负……卫绍王,你觉得你手里还有讨价还价的筹码吗?”

    完颜永济紧闭着嘴唇不说话,李湘此时却是脸色苍白,一脸的震惊跟难以置信,金国北边一直被鞑靼人骚扰,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叶青怎么会这么清楚?而且看样子,对于那里的事情,了解的丝毫不比他们少!

    “贵国能征惯战者,如今除了乞石烈诸神奴已经回到了燕京,因为他要接替李喜儿、李铁哥拱卫都城,而其余能够率兵打仗,有足够才华的,无非就是完颜襄、完颜宗浩,**,再加上一个老而弥坚的完颜守道,此时**在熙秦路陈兵,其余三人则是都在贵国北部,据说武州便是由完颜守道一直镇守着,但也只是堪堪守住而已,想要主动进攻鞑靼人,都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对不对?”叶青含笑分析着金国的将领,侃侃而谈之余则是咄咄逼人,把完颜永济跟李湘能够利用的筹码,全部都给粉碎的渣都不剩。

    但不得不说,叶青对于金国形势的把握,丝毫不比完颜永济、李湘二人差,甚至在某些细节方面,比二人还要清楚、透彻几分。

    完颜永济摇头苦笑,李湘在一旁有些紧张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本王一直都清楚,叶大人于我大金而言,简直就是一个噩梦,如今看来确实是如此。我大金当年兵强马壮之时,你们宋廷岂敢如此跟我们说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叶大人,本王与你颇有交情,同样也是颇为投机,既然我们彼此手里有什么,大家都一清二楚,那么本王也不藏着掖着了。只要是不过分,本王都能够接受,都能够替圣上答应下来。”完颜永济说道最后,不由自主的加重着语气。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叶青悠闲的端起茶杯,在李湘的眼里,这特么那是一个重伤不醒的人干的事儿?

    “叶大人不妨直说便是。”完颜永济的心在不住的往下沉,他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毕竟,当年金国给予宋廷的羞辱可谓是罄竹难书,现如今轮到人家来肆意报复时,又岂会顾念那短暂的师生情谊,以及与自己的投机之情。

    “今日一事儿黄金万两、白银十万两……。”叶青放下茶杯说道。

    “不可能!绝无可能!叶青,我告诉你,这种条件……。”李湘再次拍案而起,黄金万两,白银十万两,他还真敢张口啊,你干脆直接前往燕京去抢好了。

    “李大人不必激动,我还没有说完呢。”叶青丝毫不生气的淡淡说道。

    “怎么,你还想要什么?难道你真以为我们不敢与你一战?”李湘怒不可遏的吼道。

    在完颜永济的安抚下,李湘终于是怒气冲冲的坐下来,但也并没有阻止李湘再次发怒,而只是小声的安抚着。

    显然,这同样是他们此次前来谈判的策略,那便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从而在不知不觉中,让对方觉得他们的要求好像真的很过分。

    但他们也显然错估了叶青,叶青不光是狠辣、果决,同样,身为半个政治家该具有的脸皮厚,不要脸的美德,在他身上也能够完全的体现出来。

    “除了黄金万两、白银十万两外,还有便是……哦,在这儿呢。”叶青顺手接过虞允文递过来的清单,上面密密麻麻的黑字,让一旁瞟了一眼的完颜永济都有些眼前发晕。

    “当年你们曾掠我大宋都城,抢我大宋皇宫,那些古玩字画、珍玩珠宝等等里面,除了奇珍异宝可以抵作黄金、白银外,其余者皆不允许抵价于我们。还有便是,至于如何抵价,自然是不能由你们而定,免得你们拿着一块儿破石头,说这是我们二圣当年的最爱之物,可以抵价白银万两,那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就赔到姥姥家了?所以如何定价、如何抵价得由我们说了算。至于古玩字画等等宫里、都城内的东西,就算是……这样吧,卫绍王若是拿不定主意呢,可以先征求下完颜?的意见,我当年给他当了半年多的先生可是,他也没有行拜师礼,也从来没有送过这个先生什么礼物,所以你不妨一会儿八百里加急问问他,能不能把当年的师生之谊,在今日正好一块儿补上?比如就是那些字画琴棋,还有乱七八糟的一些我们二圣当年的遗物之类的,你们也没用,留着还占地方,就不如给我,我帮你们处置,正好我回临安的时候,就一同还给我大宋皇室,说不准还能在迁升一级呢……。”

    叶青看着手里的清单说的是唾沫横飞、眉飞色舞,而旁边的李湘已经是被气的死去活来,从来没有想到,世上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完颜永济扶着额头,他最后耳朵里听到了些什么已经完全不重要了,但是那嗡嗡的声音,已经是让他头昏脑胀,恨不得立刻起身,掐死叶剥皮,让他别特么的再叨叨下去了,有完没完了还!

第八百七十一章 人心惶惶的开始

    绍熙元年十一月四日,完颜永济跟李湘,已经在长安城停留了三天的时间,但依然是无法说服叶剥皮,哪怕是做出很小的让步来。

    而在刚才,就在他们二人,再次试图说服叶青时,带着他们正视察着整个长安城的叶青,突然是神秘一笑,道:“卫绍王若是觉得不满意,大可不必答应。其实啊并不难,毕竟,我都没有像你们的战马伸出手,你不会是想我再算计算计你们的战马吧?”

    听到叶青想要打战马的主意,李湘瞬间是打了个哆嗦,恨不得离开掉头就走,深怕这个叶剥皮真把战马的事儿给做实了。

    完颜永济跟着苦笑一声,自第一日开始谈判后,他就已经把叶青开出的条件,如实禀奏给了完颜?,如今就是想要趁着圣旨未到时,希望能够往下压压价。

    关山一战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随着他与李湘,跟着叶青这两日一直巡视着整个长安城,也终于知道,叶青如今不光是在跟他们谈判、不!叶青不光是在剥削他们,同样,也在跟夏人秋后算账,而且比对自己还狠。

    按叶青的话说,这已经是看在他跟完颜?师徒的情分上,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了,要不然的话,他提出的条件,会比这些还要苛刻。

    指着冬季萧瑟、荒芜的长安城城墙,叶青叹口气无奈道:“没办法啊,手里这么多兵要靠我自己养,宋廷自从跟你们暗地里图谋后,就没有再给北地五路一文钱,我能怎么办?这些钱宋廷不给,你们不出,夏人不出,总不能都由我出吧?毕竟我如今的困境,是你们造成的不是?你们得敢作敢为,得为不计后果的后果负责不是?何况,你看看在你们金人治下的长安城,这里哪还有当年汉唐时期一丝一毫的庄严与恢弘、繁荣与盛世的样子?整个城墙破烂烂不说了,里面你也看见了,一百零八坊?那能叫坊吗?放在临安这些地方都是菜地,没人愿意住在这里的。你们当年毁坏的时候容易,让你们的兵士杀人放火、随便打砸抢就完了,可这些烂摊子到最后不也得花钱收拾,你们一文钱不出,这合理吗?”

    完颜永济摇头苦笑,但又没办法反驳,不管是长安城还是洛阳、开封、济南等重城,金人从来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些中原的富裕重城,会成为他们的疆域。

    何况,最初他们烧杀抢掠,只是为了城内的财富而已,并没有想着占据着这些城池,可谁能想到,宋廷会这么大方、这么光棍呢,竟然直接拍拍屁股跑路了,把这些金人眼里的摇钱树,直接扔给他们了。

    可到了金人手里后,摇钱树不再长钱了,反而是一个个变的越来越穷,这也让金人不得不开始学着,如何来管理一个个城池,开始不得不用着中原的一切制度,来治理这片江山。

    游牧民族对于掠夺财富与掠夺疆域,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过,落后的行政管理完全不适用于中原地域,但他们却是在这个历史时期,又被赋予了强悍到足以征服整个世界的武力,这就让人不得不头疼,让人不得不仰头问天:好玩儿吗这样子?

    “你打算重建整个长安城?”李湘刚刚往后退了几步,深怕叶青又逮住他变本加厉,但听到叶青竟然有如此魄力,要重建一座城时,又不由的往前凑了几步。

    “要不然呢?华夏民族、中原百姓的智慧与文化,都被你们糟蹋成这样了,你觉得还能用吗?你觉得这样破烂的城池,能够让百姓安心的生活吗?还不得时刻担忧着战争来临时举家逃往啊?城墙好歹得像个样子,得让老百姓有一丝安全感,如此他们才会踏实下来生活,才会专心致志的创造财富。难道还要像你们那般,只知道让牛耕地,却不给牛吃草,能行吗?”叶青抚摸着那松动的城墙砖,看着脚下没有多少死水的护城河,很难想象出,当年的盛世长安,到底是怎么样一幅景象。

    李湘这一次竟然是认真的思考着,而后认同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像这几日里的大部分时间一样,瞬间脸色阴沉、暴怒而起,大呼叶青简直就是个土匪强盗。

    而他每次如此指责叶青时,叶青总是会不屑的抛出,当年金人对宋人的种种残暴跟欺凌,而后噎的李湘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往往这个时候,完颜永济都会聪明的选择不出声,但他也知道,每次李湘的暴怒,得到的依然是叶青的变本加厉,所以李湘在今日终于是学乖了,因为最初的黄金万两、白银十万,已经变成了黄金两万两、白银十五万两了。

    “叶大人今日这番肺腑之言,想必也不会是白说的吧?”深怕叶青继续涨价,完颜永济干脆主动问道。

    “你还真猜错了,这一次真是白送的。不管是金廷也好,还是宋廷也好,不管是完颜?你们等人也好,还是我叶青也罢,要打仗要谈和都行,但老百姓是无辜的,不管是金境下的,还是宋境下的都一样。若是刚才那番话,能够让你们知道该如何让一座城创造财富,而不是一昧的只知剥削百姓的话,我觉得比什么都值。”叶青叹口气说道。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绍熙元年十一月五日,无论是白纯还是庆王赵恺,或者是崇国公赵师淳,都是都一次踏上了北上的疆域。

    不同于扬州,临安那依然满眼绿意盎然的精致景象,特别是心怀忐忑、一路上战战兢兢的赵恺与赵师淳,既怕白纯在骗他们,也有些激动于眼前所看到的一幕幕景象。

    满眼荒芜的黄土地在眼前延伸到了最远处,那绵延起伏的青山无声而又巍峨的矗立在眼前,一动不动中,像是在跟他们诉说着什么叫做浩瀚,什么叫做渺小,同样,也以磅礴的苍凉,向他们投诉着,当年的大好河山,如今是一副什么样儿的落魄光景。

    远比临安、扬州要厚重的雪花渐渐在阴沉的天空中飞舞,脚下的黄土地也渐渐变的湿润了起来,开始变的渐渐发白,整个天地间,仿佛也被涂抹上了一层银色。

    当年叶青曾经“做”了半阙的词,被白纯不经意的念了出来: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就在赵师淳、赵恺回味着白纯念出来的半阙词时,临安城内依然是阳光明媚,虽然天气已经变的极为湿冷,但依然挡不住人们拥挤到御街之上,开始憧憬着元日的到来,或者是深陷于今日该上哪里消遣的想法。

    街道上的窈窕淑女、洒脱公子,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富有才情的笑容,马车与轿子在熙攘中来回穿梭着,商铺依旧卖力的吆喝着,赚取一个个铜钱。

    叶青从关山一路闯出来至京兆府的消息,此时才到了临安各个官员的耳里,而且这还是因为,前几日扬州城内的庆王赵恺、崇国公赵师淳,突然间毫无征兆的北上,才让所有人知道,叶青竟然是活着从关山走了出来,如今人已经在京兆府路的长安城。

    赵汝愚的马车飞快的在和宁门处停下,慌慌张张的走下马车,也是匆匆的跟来接他的太监行礼,而后便快步跟着向宫里走去。

    李凤娘一个人坐在玉津园的长廊内,自从上次发生过意外事件后,玉津园如今时刻都有人跟随着李凤娘。

    此时的李凤娘眉头紧皱,整个人看起来有着重重的心事儿,原本漂亮风情的双眸,此时也失去了往昔的光彩,变的充满了忧虑跟沉重。

    身后赵汝愚的脚步声丝毫没有惊动她,哪怕是赵汝愚已经微微有些气喘的站在了她旁边行礼,李凤娘依旧是呆呆的望着前方某个地方,不言不语,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还是此刻只是在发呆。

    “你派去京兆府的人回来了没有?”李凤娘突然出声问道。

    “回皇后,还未回来。”赵汝愚同样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的回答道。

    “可曾有消息?”李凤娘终于抬头,看着赵汝愚问道。

    “不曾。”赵汝愚犹豫了下,还是据实说道。

    “那这些都是如何传到临安来的?怎么能证明叶青活着走出了那关山,进入了京兆府?怎么证明他还没有死?”李凤娘柳眉倒竖,瞬间身上涌现出一股不怒自威的凌厉气势来。

    “皇后息怒,此事……此事虽然还不曾查证,但……。”赵汝愚同样是极为紧张,他当然知道,若是叶青活着回来,头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但你想说,如今这些流传在朝堂众臣子之间的消息都是可信的是不是?叶青活着,毫发无伤的从夏人、金人的重重包围中回到了京兆府!”李凤娘拍着桌面上的奏章怒道。

    “朝堂之上必然还有叶青之党残余,必然是他们放出来的消息。而且……若是叶青已死,那么庆王跟崇国公,又何必都不跟圣上、皇后您,以及朝廷打声招呼,就敢北上?那里可曾是金人治下的疆域,依臣对他们的了解,若不是有人给予了他们极大的安全保证,他们是决计不敢北上一步的。所以如此看来,叶青必然是还活着,至于为何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传来回临安的风声,想必……臣以为他也是多有忌惮,在权衡利弊吧。”此刻赵汝愚更为惶恐,在他看来,现在不是讨论真伪的时候,而是该讨论,接下来该如何应对的紧迫时候。

    李凤娘却是无力又嫌弃的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赵汝愚,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赵汝愚虽然有朝堂之上的奸诈阴险,但却是没有那个佞臣的果敢、决绝,更没有那个佞臣的狠辣手段。

    此时竟然还想着如何应对,殊不知,随着庆王跟崇国公踏出北上的第一步后,叶青就已经开始在逼迫朝廷就范了,而且人家根本不屑亲自跟你朝廷打交道,只要把庆王跟崇国公握在手里,特别是一旦庆王在京兆府的消息传遍天下时,朝廷就只能被动的接受叶青开出来的所有条件了!

    李凤娘现在很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信了这个宗室赵汝愚,能够成为帮助自己除去叶青的人了呢?看看现在战战兢兢,后知后觉的赵汝愚,他有什么资格跟叶青斗?

    叶青已经不知不觉的占据了主动,而他到如今,连叶青到底是死是活,还要靠着揣测来做判断!

    派遣到京兆府说服虞允文的人,到现在一点儿音讯都没有,赵汝愚竟然不想办法,却是一直都这么眼巴巴的干等着,还做着梦憧憬着虞允文突然倒戈。

    眼下的形势,于她李凤娘而言,已经是十分清楚了,庆王、崇国公无缘无故的北上,赵汝愚这边一点儿消息也没有,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赵汝愚派遣的臣子,此时要么已经被叶青当野狗似的给宰了,要么便是被人家关在牢里,哪里也去不成,就等着叶青回临安的时候,用来指证其背后干涉京兆府政务的那个幕后主使了。

    李凤娘太了解叶青了,她比谁都清楚,这个时候的叶青,已经不是那个还能够任由她摆布的叶青了,甚至如今,她手里已经没有半点儿筹码,能够跟叶青来谈判了。

    “可曾前往史弥远那里打探过些消息?”李凤娘愣了一会儿后,又再次转向赵汝愚问道。

    “去了,如今扬州城我们的官员都进不去了,那萧振以元日即将到来,北地灾民受水灾之患、瘟疫滋生为由,谢绝了所有人前往扬州府,不管是水路还是陆路,只要是前往淮南东路治所扬州的每一条路,都被封锁的死死的,完全不能够进入。”赵汝愚叹口气说道。

    而后看着沉思不语的李凤娘,赵汝愚想了下后说道:“皇后,臣以为眼下之际,唯有立刻下旨,先下手为强,定叶青为判臣贼子,让其无法回到临安,而后我们再慢慢图之,或者是我们调遣大军,直接攻叶青,到时候一旦金人响应,必然能够让叶青陷入两难之困境而无法脱身。”

    “然后呢?”李凤娘冷冷的问道,不过心里头已经开始算计着,或许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放弃赵汝愚这个蠢货了。

    竟然在这个时候,还想着定义叶青为判臣贼子?李凤娘心里不由得一阵冷笑,她敢打赌,今日朝廷敢下令定罪于叶青为判臣,叶青明日就敢在京兆府立刻拥立庆王赵恺为大宋新帝。

    而后以那个佞臣的秉性,必然会先挑拨金人跟鞑靼人之间的关系,接下来便是他挥师南下清君侧了,到时候不光是赵汝愚这个蠢货要倒霉,自己跟着也要遭殃,皇后的位置都有可能保不住了,更别提那如今病怏怏,神经兮兮的皇帝了!

    “你先下去吧,既然如今事情还未完全清楚,我们大可以等事情都清楚了,再从长计议便是了。至于如今……一动不如一静,先静观其变吧。”李凤娘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对着赵汝愚说道。

    看着李凤娘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赵汝愚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则是稍稍安稳了一些,说道:“臣这就再派人打探下真伪,那派到京兆府的吏部赵延边,臣也会继续寻求他的消息,相信在短时间内,应该会有他的消息的,到时候,叶青是死还是活,我们也就一清二楚了。”

    “嗯嗯嗯,不错,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不过切记要小心才是。”李凤娘有些敷衍的说道,而此时的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放弃赵汝愚这个蠢货了,自己当初真是鬼迷了心窍了,怎么就会相信这个蠢货!

    随着赵汝愚消失在玉津园后,李凤娘的脸也顺间变的布满了寒霜,赵汝愚遭殃,她李凤娘可不想跟着遭殃。

    对着旁边的竹叶儿招了招手后,才缓缓道:“替本宫给左相韩大人传个话,就说圣上这两日龙体尚佳,有国事与之商议。记住了,你亲自去。”

第八百七十二章 抵长安

    在李凤娘的观念里,她绝不想跟叶青之间的关系闹的很僵,更不想一直跟叶青处于敌对的关系。

    所以在她的心里,要么叶青被她所用,依然如同从前那般成为她的裙下之臣,要么便是如了自己多年来的誓言,让叶青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现在她两样都没有什么优势可言了,时间终究是无情的,岁月已经隐隐的开始攀爬上了她的眼角,虽然整个人看起来依旧是妩媚风情、明艳动人,但李凤娘却是不再像从前那般自信于自己的姿容,相信自己依然有着足够的魅力,能够让叶青依然流连于自己这具温柔乡。

    同样,与赵汝愚的合作失败,也等同于她又失去了一次,置叶青于死地的最佳机会,而且甚至从现在开始,她以后都将很难在寻到这么好的机会,能够置那个佞臣于死地。

    叶青在京兆府长安城墙下,作的那首:“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此时就放在她的案头。

    叶青已经借着这首词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跟态度,朝廷若是敢于定罪于他,长安城万间都做了土的宫阙,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也不是不可能。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李凤娘喃喃念着这句话,以她对叶青的熟悉与了解,她不相信叶青只是在感慨百姓,她也绝不相信,叶青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但这一句话,显然还是在警告自己、圣上、朝廷,兴亡关乎百姓,既然都是苦,那么再另立一个朝廷也就无所谓了。

    “佞臣,你真的以为我想杀了你吗?”李凤娘看着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着:“可我真的很想杀了你!那样的话,如果你死了,我李凤娘会不顾一切的为你平反,为你加封各种谥号,厚待你的妻子儿女,让你在九泉之下知道我李凤娘,并非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可你活着,我又恨你!我不止想要做母仪天下的皇后,未来我还想成为大宋朝廷的皇太后,但你活着,总是一个隐患不是?”

    “皇后,信王妃求见。”竹叶儿站在李凤娘身后不远处,低声说道。

    “知道了,让她在殿里稍候。”李凤娘看着镜中的自己妩媚一笑,而后准备起身时,突然蹙眉道:“从今日起,呼钟情为叶夫人吧,本宫决定了,把她嫁给鲁国公叶青。”

    “是,皇后。”竹叶儿心如止水,也无从去猜测,皇后今日的转变到底是因何缘故。

    慈宁殿内,皇后李凤娘向钟情问起的白纯,此时正在漫天纷飞的大雪中,有些激动的把头探出窗外,寒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柔顺的秀发瞬间随风乱舞,脸颊被冷冽的寒风冻的通红,但这都抑制不住,她怀着激动的心情,眺望着白雪皑皑的远方,那传说中的长安城。

    绍熙元年十一月十日,白纯终于是看到了传说中的长安城,在严寒的北地跋涉多日后,她一直忐忑不安、兴奋激动的心情,此刻也就显得越发的激动。

    长长的车队依旧缓缓的向着长安城城门的方向驶去,白纯此刻却是恨不得不顾眼前的漫天风雪,一瞬间就飞到长安城内,站在自己的夫君跟前。

    长安城的城门口,隐隐约约的能够看到有兵士在来回巡逻,而随着他们的车队出现在城门口守军的视线后,只见城门口的数十骑,瞬间风卷残云般的激荡起空中的雪花乱舞,而后向着他们的车队冲了过来。

    “墨小宝见过夫人。”墨小宝在马车跟前停下,翻身下马行礼道。

    一直掀着车帘,探头望着长安城城门的白纯,被冻的通红脸颊上挤出一丝笑容,上下打量了一番墨小宝后,才问道:“叶大人人呢?”

    墨小宝看了看白纯身后的两辆马车,而后上前两步低声道:“叶大人如今在衙署,正等着庆王跟崇国公。”

    白纯先是愣了一下,不自觉地转头看了看身后庆王跟崇国公的马车,瞬间明白叶青为何不在城门口迎接的用意了,这个时候,叶青显然更想要义威并用,让庆王跟崇国公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他们彼此在长安的处境。

    白纯点点头,而后便示意墨小宝继续带路入城,此刻的她,依然还是舍不得放下车帘,她不想错过哪怕任何一个打量长安城的机会,也更想感受一下,叶青这些日子一直所在的城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座城,与当年那盛唐时的长安,可否在漫天大雪中同日而语。

    不知道何时起,庆王跟崇国公也是掀开了彼此的车帘,透过那寒风钻进来的缝隙,不顾寒冷的打量着与他们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长安城。

    虽然自宋立国以来,不曾在长安建都,但最初也曾想过要在长安建都,只不过当是迫于形势,加上朝臣的反对,所以大宋建都的目光才会继续东移。

    但即便是如此,长安在他们这些皇室宗亲的心里,同样也是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只是此刻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城池,与他们印象中恢弘的长安城,相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处处都是低矮的房屋,处处都是狭窄的街道,大雪纷飞的视线里,自进入那破烂、狭小的城门后,眼前的所有景象,都与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甚至有些地方,在他们看来,跟刚经历过一场战火摧残似的。

    冷清雪白的街道上,只有一串串的脚印跟一些歪歪扭扭的车辙印记,很难看到有行人、轿子、马车出现在大街上,时不时的能够看到一些小酒馆、客栈、酒楼、商铺等等,但都是一副残破的模样儿,与扬州、临安相比,这里简直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荒凉而又落寞、贫瘠而又孤独。

    “庆王殿下、崇国公请。”虞允文站在衙署门口,率领着一众官员冒雪相迎,而白纯的马车,则是在墨小宝的带领下,继续缓缓向着前方驶去。

    “虞允文虞大人?”崇国公赵师淳走下马车后,随着虞允文等众官员行礼后,微微有些发愣的问道。

    当年虞允文任淮南东路安抚使时,他就已经跟虞允文认识了,只是那个时候大家在扬州是各司其职,所以往来并不是很多。

    但如今再见面,虞允文清瘦了很多,身上那股文雅之气也渐渐被一股凌厉的军伍之气所代替,整个人如今看起来,也更沉稳、内敛了很多,给人一种踏实、心安的感觉。

    庆王赵恺则是第一次见到虞允文,不过他对于当年因采石之战而一战成名的虞允文,也是仰慕多年。

    当初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文官,竟然能够在朝廷还未来得及拍差遣的武将过来时,以一个文官的身份率屯驻大军,打败了来势汹汹的完颜亮,使其到死都没能够渡过长江,保住了大宋朝廷的安宁。

    虽然后来在朝堂之上郁郁不得志,加上那一战虽然赢了,而且很彻底,但他虞允文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之下率领大军作战,所以后来功过相抵,虞允文也就被朝廷差遣到了大理寺后,便不再理睬。

    虞允文不论是沉稳的气度,还是那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气势,以及那略带儒雅的风度,都让庆王赵恺深深折服,心中直呼:也许只有这样的臣子,才能称得上是大宋真正的臣子。

    至于叶青,虽然他也很敬佩,但相比起虞允文来,叶青身上有时候那股狼性的残忍,却是让庆王有些忌惮,甚至是有时候会感到一丝隐隐的忐忑跟不安。

    “臣叶青见过庆王殿下、见过崇国公……。”叶青站在衙署议事厅的门口,身上披着那件多年的黑色皮裘,离老远就走了出来站在雪地里向赵恺与赵师淳行礼。

    “叶大人不必客气。”赵恺跟赵师淳两人先后于雪地里还礼,而后才跟着叶青向议事厅内走去。

    议事厅内并没有赵恺、赵师淳想象的那么冷,反而是显得很暖和,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们脚上所带进来的残雪,便悄无声息的开始融化浸湿着鞋面。

    “这是炉子,铁炉子,取暖用的。至于这黑石,金人送来的。”叶青指着正当间的铁炉,这玩意儿对于赵师淳已经不陌生,但对于赵恺来说,还是有些许陌生的。

    特别是上方放着的茶壶,此时从壶嘴正冒着淡淡的白色气体,更是引得赵恺惊叹着:既能烧水还能取暖两不误?

    “庆王不必惊讶,这些个玩意儿,已经在给您安排的府里都置办好了,只是因为时间仓促,所以给庆王您,还有崇国公安排的府邸,只能是差强人意。臣是这样的想的,等到明年开春后,而后在长安城最好的地段,给庆王与崇国公兴建两座崭新的府邸,至于到时候府邸的风格等等,还希望庆王跟崇国公,到时候能够多给他们提些建议。毕竟,这里的都是些粗人,对于一些细节、精致的东西还把握不了。”叶青说的是轻描淡写、云淡风轻,但听在庆王跟崇国公的耳里,却是如同五雷轰顶一般。

    热情简洁的话语,没有客套之词,但每一句却是都戳在了庆王跟崇国公的心头上,让他们两人瞬间就意识到,若是想要回扬州、临安,恐怕是遥遥无期了,叶青是打算长留他们于此了。

第八百七十三章 无法抗拒的礼物

    第八百七十三章  无法抗拒的礼物

    呈现在白纯眼前的是一个二进院的合院,虽不如扬州的府邸那般精致豪雅、轻灵诗意,但白雪纷飞下,整体都用青砖建成的墙壁与房檐,加上那黑漆漆的大门,倒是也给人一种稳重、大气的感觉。

    进入大门后的影壁如同外观给人的感觉一样,质朴无华之中又暗含古朴苍凉,就连那雕刻的图案也是苍劲有力。

    从垂花门处踏入第一进庭院,雪花依旧翻飞,白纯的心情却是格外的激动,这还是她头一次,以一个旁人的视觉,来打量着跟叶青平日里有关的一切事物。

    庭院空空如也,并没有像江南那般陈设有假山、花园等等,此刻白雪皑皑下,显得多少是有些空旷,就连两侧通往二进院门口的游廊,此刻看起来也是显得有些冷清。

    墨小宝陪在白纯与红楼的身后,看着站在垂花门前不急于前行的白纯,嘿嘿笑道:“夫人见笑了,我们……那个……大人也是刚搬来不久,所以还没有来得及重新修缮一番,这前院现如今就是我跟钟蚕、贾涉,与几个种花家军的兄弟陪着大人……。”

    “挺好的,不错。”白纯点点头,这才沿着左边的游廊,一边打量着两侧的厢房,一边往二进院的门口走去,比起一进院的垂花门,这里的门口显得就要考究了一些,但总体来说,依然还是没有脱离北方那豪放不羁的风格,倒是与叶青平日里的一切都挺搭配的。

    二进院的庭院则是要宽敞了很多,看着前面的正房,两侧的厢房,都要显得干净、整洁了很多。

    叶青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但一向倒是很喜欢干净、整洁,游廊里的柱子依旧是通体朱红,没有任何的修饰。

    踏入正房的房间内,白纯瞬间仿佛就感觉到了叶青的气息一般,与红楼挨个房间看过,倒是对于那书房与卧室相连的两个房间比较感兴趣。

    红楼更是走到那炕前,伸手摸了摸那整洁、平整的褥子,以及那放在炕尾的被子,最后嘴里嘟囔了一句不怕冷吗,就又继续跟白纯四处打量着。

    书房里放置了很多的文书,倒是有些散乱,白纯随手帮着收拾着,门口的墨小宝则是已经开始给大厅里的炉子填满黑石,通向窗外的烟囱,此刻也开始冒出浓烟来,惊扰着雪花缓缓落下。

    随着白纯跟红楼的到来,墨小宝跟钟蚕、贾涉三人,也就被剥夺了继续住在后院里东西两厢房的资格。

    毕竟,在白纯跟红楼未来前,整个后院就只住着叶青一个人,显得极为的孤独,所以那东西的厢房,就被叶青指派给了墨小宝跟钟蚕、贾涉三人,前院则是十数个种花家军的兵士守护着。

    白纯跟红楼站在门口,厚厚的门帘被掀开一角,任由冷风灌进房间里,放着叶大人即便是人不在了,依然让白纯跟红楼能够闻到的所谓臭味儿。

    身后的炉子散发着暖意,上面的茶壶发出滋滋响声,两旁的椅子带着坐垫,桌面上也显得是十分的清洁。

    外面的墨小宝,已经开始招呼着几个兵士,开始把他跟贾涉、钟蚕的行李卷往前院搬去,白纯跟红楼便是透过那灌冷风的门帘一角,静静的看着。

    直到他们搬离完毕,打扫干净后,两女这才开始着手让墨小宝等人,把从临安带过来的大包小包搬到了后院,而后便首先开始了对整个正房的改造与装饰。

    而另外一边,叶青此时刚刚亲自领着庆王与崇国公,参观完了彼此的府邸,比起叶青那两进院的府邸来,赵师淳的府邸已经达到了四进院的规模,而庆王的规模已经足足达到了五进院的庞大。

    但赵恺跟赵师淳看着叶青对他们置的如此隆重的府邸,脸上的神色却是越来越凝重,从中自然是能够察觉到,叶青要长留他们在此的决心,可谓是……坚如磐石了。

    而给他们如此大府邸,显然不会是给他们单单一个人住,这恐怕是要让自己把家眷都要接过来的暗示吧。

    刚刚跨出府邸大门,站在了白雪皑皑的街道上,虞允文就小心翼翼的跑了过来,一封密信递给了叶青。

    “**公济等不及要跟你谈判了,李横如今在夏国横冲直撞,**公济连呼要谈,如何是好?”虞允文脸上挂满了笑意,当初**公济心狠的恨不得把叶青碎尸万段,但如今随着丢了关山之后,整个人瞬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让**公济已经愁的在不到一月的时间里,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似的。

    依仗着关山要塞,李横所率的两万大军,几乎每天都要出去打秋风,特别是碰到夏人的部队时,二话不说上前就打,一旦感觉到了夏人那边不好打时,李横也不恋战,立刻就率领着大军有序的撤退回固关。

    夏人也曾想要在短时间内重新夺回固关,但宋人刚刚夺下了固关,加上如今又是大雪天气,想要集结出压倒性的兵力来攻关,夏国一时半会儿竟然是在兵力调集上有些捉襟见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固关在宋人的控制下,一日比一日稳固。

    叶青不经意的瞟了一眼赵恺跟赵师淳,而后不答反问道:“卫绍王那边如何了?完颜?来信了吗?”

    “大雪封山,弄不好啊……恐怕卫绍王跟那个李湘,得在京兆府过元日了,如今已经是十一月中了,进入腊月后时间会更快。”虞允文笑着说道。

    “那就不必理会,晚上为庆王与崇国公接风洗尘,叫上卫绍王跟那李湘为我们助兴吧。”叶青轻松的说道,丝毫不顾短短的时间内,身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的雪花。

    如今在京兆府,几乎都是他说了算,所以他若是执意站在大街上冒雪谈事,其余人也只能是默默的陪同着他“赏雪”,没人敢违逆叶青的意思,咱们到房檐下面边避雪边谈事儿吧。

    虞允文点点头,算是应了叶青的话语,毕竟,这么多年来,宋人什么时候能够像今日这般,随意的指使金人使臣呢?而且还是让他们来作陪、助兴!

    再次把两份文书递给了叶青,虞允文便向叶青三人告辞,安排其他事情去了。

    叶青回过头,手里拿着那两份文书,看着跟他一同站在雪地里的赵恺跟赵师淳,笑了下道:“庆王跟崇国公先休息一下,等到晚间臣再派人来接你们。这是我列出的金人赔偿清单,庆王跟崇国公先过目一下,若是有不妥、未虑之处,庆王跟崇国公不妨直接写在上面,今日晚宴时再交给金人。”

    听着刚刚虞允文跟叶青的对话,即便是赵恺跟赵师淳并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还是能够感觉到,如今在京兆府这一亩三分地上,或者说是在这个金、夏、宋三国接壤的地方,看起来叶青好像才是那个说了算的老大。

    庆王心中的疑惑此时也很多,如同他到达京兆府后的担忧一样多,有些忍不住的问道:“叶大人如今还在与夏人交战?就不怕金人……这样会两面受敌吗?”

    “谈不上是交战,顶多算是把前些日子围剿我的利息先收上来一些,若是不这样跟他们来点儿强硬的,到时候谈赔偿的时候,他们才不会拿出诚意呢。至于金人,如今也在和谈赔偿……。”叶青哈口热气说道。

    “这个……。”赵师淳拿着叶青刚刚递给他与庆王的文书,此刻还没有来得及打开看,先是看了一眼封面后便有些迟疑的问道:“这……这不会是让金人给……给我们赔偿吧?”

    “大宋给金人赔偿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了,自然是金人给我们赔偿,完颜永济,还有一个完颜?的岳丈,此番过来就是来主动谈和的。”叶青淡淡的说道。

    但这句简简单单的话语,却是在赵师淳跟赵恺的心里翻江倒海开来,他们刚刚虽然隐约觉得,叶青交给他们二人过目的清单,是让金人赔偿叶青的清单,但也只是感到小小的兴奋而已,毕竟叶青一直都不曾说的很明确。

    而此刻叶青已经明确的说了出来,瞬间让赵师淳跟赵恺,有种步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个法则的世界一样,这样子的事情,完全颠覆了他们从小到大的认知,他们很难相信,有一天,金人也会主动向宋人谈和,赔偿。

    拿着有些在手里颤抖的文书,在叶青告诉他们,自己住的府邸,与他们不过是相隔两个坊地后,便含笑挥手离开。

    看着叶青等人的身影在漫天飞雪的拐角消失,赵恺跟庆王同时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文书,两座相邻的府邸外面,站着几名纹丝不动的京兆府兵士,而在两人的府邸里,则全部是从长安城内,为他们二人请来的下人与丫鬟。

    自然,两人此番前来京兆府,同样也没少带自己的人,也没少带一些金银细软,所以府邸里的大大小小事情,自然是用不着二人操心。

    有些生疏的问明了下人书房在哪里后,赵恺与赵师淳二人并肩跟着下人向书房走去。

    点着炉子取暖的书房内,干净整洁,挥手让下人下去后,两人便分主客坐下,而后便是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叶青刚才交给他们的所谓清单。

    黄金两万两,白银十五万两的字眼,让他们感觉像是面部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似的,脑海里跟着轰的一下失去了思维,只是机械急促的看着那些文字,双手也是跟着越发的颤抖了起来,纸张抖动的声音则是清晰可闻。

    这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一件扬眉吐气、一雪所有耻辱的事情,更令他们激动、甚至是内心感到癫狂、忍不住大声想狂呼出来的是,那清单上面所列的一件件当年的皇室物品,奇珍异宝、古玩字画等等,每一个名字都是那么的熟悉,每一个名字都是如同皇室的象征一般,让他们觉得亲切,又觉得心痛。

    两个人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变的越发急促起来,他们能够想象到,一旦叶青跟金人达成一致,若是这些东西都被金人送还的话,那么在临安、在朝堂之上,在皇室之中,则会是如同一场地震般撼动人心,也会让整个南宋的百姓精神为之一振!

    而且越往下看,两人的心越发是颤抖不已,特别是最后标注的那段话,此番赔偿与金谈判者:庆王赵恺、崇国公赵师淳两个名字进入他们眼帘后,两人瞬间有股想要晕过去的感觉。

    自然,他们也明白,这是叶青给他们来京兆府的礼物,一个让他们无法拒绝,一个让他们亲手为皇室宗亲,一雪前耻的绝佳礼物!

第八百七十四章 团聚

    有了叶青提前准备好送给他们二人的大礼,也让庆王赵恺跟崇国公赵师淳两人,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当下是平稳的落了地,不再像这些时日那般忐忑不安、唯恐叶青裹挟着他们一同,做出什么有悖于皇室、朝廷的事情来。

    而对于叶青那清单上面,让他们难以置信如同做梦的赔偿数额还是数量,也都从侧面证明了叶青对于朝廷、赵宋宗室的忠心,若不然的话,叶青当该不会指明了要把二圣所有的遗物都要回来。

    长安城虽然不比从前,更非是大唐盛世时那般五彩缤纷、多姿妖娆到了让人流连忘返,但终究也算是千百年来,中原正统治下的一个标志性的都城,其该有的底蕴与厚重,如今虽然被淹没,但若是抹去历史的尘埃,依旧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它往昔的荣耀与辉煌。

    夜色下的长安城四处都是黑漆漆的,即便是偶尔有几盏灯火照亮着雪不停落下的地面,渗透出来的也是一抹寒冷的荒凉,只有那一小片的地带,在漫天雪花下,保留着一丝丝当年盛世的景象。

    车轮轧实了路面上的积雪,轿夫们的小碎步迈得格外的小心,赏夜雪、忆往昔的一些长安百姓,大部分是以名门望族、富商大贾居多,每每夜色来临后,都会聚集在这一片繁华地带,打发着他们的夜生活。

    自从长安被宋廷重新夺回后,长安城同样也出现过短暂的骚乱,但随着这两年的安稳,金人一次也不曾南下侵扰后,长安城的百姓们,也已经再次接受了他们再次成为宋民的现实。

    完颜永济、李湘不管是在叶青还是庆王赵恺,或者是崇国公赵师淳面前,都没有了往昔的盛气凌人,推杯换盏之余,神色举止之间写满了客气与谦让,完全颠覆了赵恺、赵师淳从小到大记忆里金人的样子。

    身为宋臣的叶青,自然而然的把自己当成了主人,而完颜永济跟李湘也很自觉的知道自己如今是在宋境、是为客人,所以叶青手边的酒杯,都不用酒楼里最美的女子为他斟酒,旁边的卫绍王完颜永济,总是能够在叶青跟赵恺、赵师淳一饮而尽后,立刻从旁边站起来给叶青满上。

    离叶青较远的李湘,自然就没有了示好叶青的福气,所以只能是每次在叶青目光稍微看向他后,便会立刻站起来恭敬的端着酒杯:“叶大人……您随意,我干了。”

    说罢之后便是双手捧杯而后一饮而尽,而叶青就连举起杯子也是显得那么漫不经心,甚至有几次,赵恺发现,叶青也只是象征性的举了酒杯而已,就已经让李湘跟哈巴狗似的连连致谢:多谢大人赏脸、多谢大人赏脸。

    赵恺与赵师淳虽然面色平静,但对于眼前的一幕幕,不论是完颜永济抢着给叶青倒酒,还是李湘点头哈腰的敬叶青酒,都让他们的心里五味杂陈,时不时的涌起一阵带着惊骇的滔天巨浪。

    这是他们从来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如今就这么真实的发生在自己的眼前,他们实在是无法理解,当年不可一世的金人,也会有这样的一天,也无法想象,宋人也可以以傲慢的姿态来跟金人打交道。

    叶青时不时的跟赵师淳开几句玩笑,同样,也会把水泥的事情拿出来跟赵师淳商议,毕竟,如今的赵师淳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水泥大王,而叶青想要在短时间内加固关陇、秦家源两道,就离不开已经在水泥这方面,取得了长足经验的赵师淳。

    赵恺已经不再惊讶叶青的手笔跟野心,若不是亲眼所见,自然,他也绝不会相信,叶青在京兆府这边,对于夏人、金人的影响力跟震慑力会如此强大。

    所以听到叶青跟赵师淳谈论水泥加固关陇、秦家源两道时,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是天方夜谭,毕竟,那清单上刺眼的黄金两万两,白银十五万两可就是叶青的底气。

    叶青左边的庆王、崇国公相谈甚欢,但另外一边的完颜永济跟李湘,此时却是心惊肉跳,每每看到墨小宝或者是其他兵士,或者是贾涉、钟蚕跑进来在叶青耳边低语时,完颜永济跟李湘的心瞬间就被提到了嗓子眼儿处。

    而叶青每一次的回首望向他们二人,同样也是给他们二人一股心惊肉跳、胆战心惊的感觉。

    “草原上已经断断续续下了足足半个月的雪,丘处机认为,今冬草原上的雪灾会很严重,更会冻死无数的牛羊马匹老人孩子。”叶青开口说道,整个雅间里瞬间寂静无声,就连刚刚还在热烈讨论关山的赵恺跟赵师淳,也是不由自主的默不出声,听着叶青不大的声音,在宴席间响起。

    “我已经派人连夜赶去草原,帮铁木真找到更多的黑石。但草原广袤、无边无际,即便是我能够在漫天大雪下找到黑石,于草原上的所有人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卫绍王可明白叶某的意思?”叶青低头把玩着酒杯问道。

    完颜永济沉默,李湘原本酒后通红的脸庞,瞬间变的有些失去了血色。

    “我的人去了草原,即是帮铁木真找到取暖、不至于被冻死的黑石,同样,也是在帮完颜?减轻贵国武州的防御压力。人为了能够活着,其实什么事儿都能够做得出来,何况还是草原上那些没有明天,只有今天的部族百姓。他们眼下只想熬过这个冬天,能够活到春天来临,所以他们一定会不计后果的只为了生存。”叶青抬起头,嘴角还残留着随和的笑意说道。

    完颜永济的神色变的格外的凝重,长长的叹了口气,而后道:“有劳叶大人了,那份清单……我们接受了,不受任何条件影响,我们都会第一时间把那份清单上的所有物品,在最快的时间送到叶大人手里,就在元日前。”

    在坐的除了虞允文外,其余人都是随着完颜永济的话语,滋滋的吸着凉气,他们还没有办法一下子猜透,为何刚刚叶青只是说了一些关于草原上鞑靼人雪灾的事情后,完颜永济就突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叶青的那份近乎于苛刻的条件。

    “再加十万两白银,这是我这个做先生的,给完颜?的私人帮助。”叶青端起酒杯对着完颜永济说道。

    完颜永济不说话的看着叶青,脑海里思索着叶青的话语到底可信不可信,毕竟,他们这次过来谈和,是真假谈和跟真假交战混织在一起的。

    但如今,随着草原上的雪灾到来,金国边疆城池必将会迎来草原上不要命、但又只为了活命的蛮族入侵,一旦到了那时候,叶青在南边呼应着铁木真,那么就该轮到他们大金国腹背受敌、格外难受的如同置于油锅内煎熬了。

    “叶大人此言可信否?”完颜永济最终还是确认道,不过话出口后他就后悔了,自己的这番话完全是自取其辱。

    果不其然,叶青嘴角带着一丝的不屑,道:“可信不可信,你不都得答应?你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叶大人果然是趁火打劫的高手,若不是这雪灾乃是天灾,我都要以为……或许这是老天都要帮你吧。”完颜永济摇着头叹口气:“我代圣上谢过叶大人了。但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启程?”

    “什么时候都可以,但他得留下,还是当年我们在济南府的理由。”叶青指了下快要哭出来的李湘说道。

    完颜永济看了看李湘,最后点点头,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叶大人照拂李大人了,我会如实禀奏圣上的。”

    接风洗尘的晚宴,在赵恺跟赵师淳都有些迷迷糊糊中结束,他们只知道,晚宴散了后,叶青就派遣了马车送他们回府,而叶青自己则是跟虞允文等长安官员,与卫绍王完颜永济连夜回到了长安衙署,又再次拟定了一份更为全面,更为剥削的契约。

    “原来如此。”赵师淳在府门口停下脚步,终于想明白了为何完颜永济会答应叶青,答应的那么痛快了。

    可另外一边的赵恺,此时在踏入自己的府邸时,心里还在纠结着叶青的那句:叶青竟然要以什么乱七八糟的先生身份,给金国皇帝完颜?私人的帮助,那么又会是什么帮助呢?叶青这样做,会不会有些过分了呢?置朝廷于不顾啊可是。

    叶青自然是不会知道,一向秉性忠厚的赵恺,此时竟然还在心里嘀咕着,他跟完颜?之间的关系,此时的他,完全沉浸在了这场漫天大雪的喜悦中不能自拔。

    与完颜永济立好契约,而后与虞允文、刘克师又叮嘱了一番其他事情后,便坐着马车开始往府里飞快的赶去。

    人虽然还在马车上,但心思已经完全从刚刚那些错综复杂、让人头疼的政务中脱离了出来,完全飞向了府里的那两个大美人的身上。

    近乎一年不曾见过白纯等人,对于叶青来说本没有什么,但当娇滴滴的花朵都主动送到了眼前后,自己若是还不急着去采摘,简直就是枉为男人了。

    府邸门口与往常完全没有任何丝毫的不同,但叶青却是感觉着,今日的府邸大门,像是两扇巨大的磁铁似的,发出了强劲的吸力带着他往府里快步走去。

    随意而又快速的跟前院的兵士打过招呼,昏黄的灯笼在游廊内依旧是有气无力,但此刻在叶青的眼里,却是如同白纯的容颜一般让人赏心悦目、愉悦荡漾。

    进入二进院的门,整个院子则是要安静了不少,雪花透过游廊两侧的红色灯笼依旧在不紧不慢的往下坠落,正前方远处那正房,门口同样是两盏盏心的灯笼,照耀着那应该是新换的崭新门帘儿。

    几扇紧闭的窗户,不再像往常那般,永远都是黑漆漆的迎接自己回来,此时都是亮着温馨的光芒,让人心不由自主的瞬间就陷入到了一股满足的温柔中。

    门帘此时掀开,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先是抬头看了看无尽的夜空,而后又看了看诺达空旷的院子里满满白色的积雪,而后视线望向进院的门口时,只见在那灯光下,一个熟悉仿佛又陌生的高大人影,正静静地站在远处,像是在远远的观望着自己。

    与刚才一路上坐在马车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本以为自己会第一时间在房间里紧紧抱住白大美人,但不曾想,他们竟然会是在门口隔院相望。

    先是内心微微一惊的白纯,瞬间意识到那一动不动的高大人影,就是自己今日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做任何事情都无法集中精神的罪魁祸首后,便直接无视了两侧的游廊,而是径直走下台阶,在积雪平整的院心里,踏出两行长长的脚印,向着那人影奔去。

    叶青看着如同天鹅一般飞出巢的白纯,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温柔笑容,同样是走下台阶,在身后平整的院子积雪中留下两行脚印后,向着白纯大步走去。

    眼泪不自觉地在脸上融化着雪花,湿湿凉凉的感觉,此刻却是让白纯分欢喜,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日跟叶青重逢般,让她感到生命的美好跟幸福。

    特别是看着那个牵肠挂肚,终于逃出生天的男人,就站在自己的眼前时,白纯眸子里的泪水则是再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流,飞身扑进那个冰凉、熟悉,但又觉得很温暖、很踏实的怀抱时,白纯的心里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阵痛。

    红楼掀开门帘,想要找寻今日来来回回,掀开、放下门帘不下八百次的白纯,而后视线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在院心中央,在漫天雪花的曼舞下,那一黑一白两个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人影。

    “为什么这么晚?”白纯脸颊带着雪花融化的冰凉与湿润,嘴唇带着叶青吻下去后的酒味儿,双臂依然紧紧搂着叶青问道。

    “是不是怕再也见不到我了?”叶青的脸颊紧紧贴着白纯的秀发,深深的嗅着白大美人身上那让他迷恋的味道问道。

    “才没有呢。”白大美人温柔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不怪你,我这不是好好的活着站在你面前了吗?”紧紧的搂着怀里的白大美人,微微点头对着远处的红楼,而后看着红楼转身走进了房间内。

    “就像做梦一样,只是梦中没有雪花伴舞。”白纯抬头,冰凉的雪花,再一次让她此刻幸福的想哭。

    “能看到你真好。”叶青拍了拍怀中白大美人的腰身,示意回房间在说话,两个人傻乎乎的站在雪地里上演这种情景,有点儿冷。

    “你抱我。”白纯难得撒娇道。

    叶大官人自然是乐意之至,不过依然还是忍不住的再次先亲了下白大美人,而后才在白大美人的娇呼声中,拦腰抱起白纯,在雪花曼舞中往正前方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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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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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疆介绍:
以宋为图、画城为域,以山为脊、量河为疆。草原狼成吉思汗、穿越者禁军叶青、完颜金国势渐微、大理段氏与西夏,谁主华夏沉浮!谁将问鼎中原!宋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