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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叶7     宋疆txt下载     宋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六十一章 弑君之心

    正所谓:知子莫若母,当叶青把在赵?y跟前关于太子的话语,再次在皇后面前重复了一番后,皇后那平日里都是充满了和善的眼睛中,生生是闪过了一丝的凌厉。

    比起赵?y的迟钝,显然皇后要敏锐的多,瞬间就察觉到了这是眼前的叶青给出的主意,非是太子突然就在一夜之间想通了、开窍了。

    不过皇后谢苏芳倒是也没有责怪叶青,毕竟,比起太子伸手就要整个赵宋江山来,一个小小的吏部自然是不算什么。

    当然,若是能够仅凭一个吏部,就能够让太子那不安分的野心缓和下来,不再跟当今圣上还有她这个皇后争吵的话,那么对于整个皇室来说自然是一件幸事了。

    除了关于太子的事情外,皇后谢苏芳不愧是一个心思善良、纯厚的皇后,自然而然的也会询问着叶青在淮南东路的等等事情,当然也包括如今留在了扬州的白纯跟燕倾城的事情。

    在叶青看来,自己回到临安后的这一趟皇宫行,比起当初出使金国、夏国,以及大理回到临安后,都要累的多,更为重要的是更加的耗费心神。

    所以从皇后那里出来后,在前往赵构所在的德寿宫前,叶青便不得不站在万寿桥的桥尾略作调整,毕竟,接下来才是一场真正的硬仗。

    王伦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缓缓跨桥而来,看着坐在旁边假山凉亭内的叶青,站在不远处悠悠道:“想不到任淮南东路安抚使的叶大人,也会一个人偷偷的躲在角落里养精蓄锐啊。”

    “王中贵人这是抓我来了吗?”叶青没好气的白了一样,口干舌燥的越来越厉害。

    这皇宫还真特么的不是人呆的地方,朝堂之上自然是不会备有茶水供官员解渴,到了圣上那里,即便是面前摆放着茶水,但当时的情境之下,他也没有机会、更没有勇气端起茶杯喝一口。

    到了皇后那里,一开始皇后那凌厉的眼光就让叶青心里一惊,如同一个下马威似的,所以接下来皇后的唠叨,让淮南东路安抚使叶大人,也是一口水都没有捞上喝。

    如今看着那清澈的小西湖,叶青都恨不得跟战马似的,一头扎进湖边喝个痛快。

    王伦不紧不慢的走到叶青跟前,一只手从宽大的袖子里拿了出来,掌心赫然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茶壶递到了叶青的面前。

    “不是每一个中贵人都能够像咱家这般体贴,拿着吧,水温正好,既不烫也不凉,用来解渴最是合适不过。”王伦笑着缓缓说道。

    随口说了一句谢了,叶青端起茶壶对着壶嘴就要喝,只是壶嘴刚刚碰到嘴唇,叶青突然一愣,而后问道:“这不会是……里面那位要鸠杀我吧?”

    王伦先是一愣,瞬间就会意过来,嘴角上翘了下道:“你小子到现在不会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吗?”

    看着叶青有些茫然的神色,王伦看了看四下无人后低声道:“太上皇要杀你,岂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再者说了,你现在乃是大宋朝堂堂一路安抚使,若是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皇宫,你以为这是太上皇愿意看到的吗?杀你……借刀不是更好?你以为太上皇手里,这么多年来,除了你就只有李横这把不太中用的刀吗?”

    “你这是在提醒我什么吧?”叶青嘴唇对着壶嘴,有些疑惑的问道。

    王伦神色凝重,看着叶青说道:“太上皇就从来没有信任过李横,以太上皇的眼睛,自然是轻而易举的就能够看出来,李横不如你叶青这把刀好使,所以自你离开临安后……李横就不过是一个吸引你的幌子,暗中的那把你看不见的刀,才是最为致命的!”

    “谁?”叶青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即逝,想要抓住却已经是来不及。

    “你留下的皇城司出问题了,具体是谁咱家不清楚,因为咱家三个多月都不曾离开过德寿宫了,咱家不知道是不是太上皇怀疑咱家,但咱家却是知道,你这次回临安,就是送死。”王伦有些气愤叶青轻易的就回到了临安,这样的行径,跟他当初嘴里笑话的岳飞又有何异?

    三婶儿酒馆里喝酒的时候,叶青常常会说自己如果是岳飞,便不会被十二道金牌招回临安,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但如今呢,事情到了他的头上呢,他还不是乖乖的就回来了?

    人总是这样,当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时,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特别是事后分析时,一个个都能够分析的头头是道的高谈阔论。

    但当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却总是无法向旁观者一样,这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叶青是幸运与侥幸的并存体,幸运的是他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很多的贵人,穿越到了这个文臣尊、武将卑的时代。

    侥幸的是,因为他大部分时间还都能够如同一个旁观者一样,因为他知道历史的走向,因为他知道谁是他的敌人,谁不是他的敌人。

    所以叶青这一路走来,看似有惊有险,但每次能够逢凶化吉除了他的本事外,便是他如同预言家一样,知道未知的明日会发生什么,知道朝堂之上的人心谁忠谁奸。

    只是当他越发的参与到这个时代的发展潮流当中时,当他成为了一份子,开始真正的卷入到了洪流之中后,曾经知道的那些如同预言一样的历史走向,不知不觉的被他带偏的同时,也自然而然的会让他成为当事人。

    他知道赵构阴险,所以他如同白纯一样,把伞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赵构的身上,于是他就忽略了他刚刚到淮南东路后,第一个被他报复的史弥远。

    若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不参与到历史当中来,自然是能够很清晰的看到,当叶青在淮南东路一连拔除了史弥远的两个财源心腹后,史弥远怎么可能不声不响的一点儿报复的行动都没有呢?所以史弥远必然是要暗中开始图谋着报复叶青。

    但身处洪流之中的叶青,在滔天巨浪之间,已经是有些分不清楚方向,他只认定了赵构将会是他的敌人,但他却忽视了另外一个早早被他得罪的老狐狸:魏国公史浩。

    这并不是叶青的错,而是因为叶青年轻所以才需要付出的在朝堂成长的代价。

    何况,魏国公在被他叶青得罪后,并未向一个只手遮天的权臣一样报复叶青,而是就像认了似的,再次缩了回去,隐忍了下来,等待着时机给予叶青致命一击。

    再者以魏国公的老辣,岂能看不出来那时刚刚得罪他的叶青,能够成为皇城司副统领,是因为太上皇在背后支持的原因?所以如此一来,史浩完全有理由站在旁边看好戏,毕竟赵构扶持叶青成为皇城司的副统领,要对付的并非是他史浩,而是汤思退。

    坐山观虎斗也好,想要渔翁得利也罢,但最起码如今能够看出,史浩的隐忍跟城府,完全不是叶青这般年轻气盛的朝堂雏鸟能够相比较的。

    “这么说来,岂不是从我进入史浩的视线那一天开始,史浩就已经料到了我会有今日之结局?”叶青捧着茶壶,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让王伦看的都觉得难受。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说当初你扳倒汤思退不成的话,那么你恐怕连死在汤思退手里的机会都没有,便会被史浩横插一手要了你的命,痛打落水狗,这个世上没人不喜欢做这样的事情。”王伦也帮着叶青分析道。

    叶青认同的点点头,现在回过头想想,自己好像冒失的地方……不是太多了,而是数不胜数啊,完全是因为赵构在背后的支持,或者是歪打正着、阴差阳错的才让自己走到了今天。

    当然,也不能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自从到了大宋朝,他还是干过不少大事情的,只不过要落实到需要这种极小的细节跟城府的事情上时,他就还是显得稚嫩了很多。

    “原来是暗中早有预谋啊,在我离开临安后倒是给了他可趁之机啊,难怪史弥远在淮南东路损失如此惨重,竟然能够忍气吞声,看来这是要……。”叶青喝光了茶壶里的茶水说道。

    “一击致命自然是最好,朝堂之上,谁也不会愿意给谁东山再起的机会,因为谁都清楚,如此的话,将来说不准倒霉的就是自己。”王伦接过茶壶再次连同手一起放进了宽大的袖子里。

    看着叶青心绪调整的差不多了,这才带着叶青缓缓步上了万寿桥,往对面的德寿宫方向走去。

    原本以为,离开临安一年多,当今圣上赵?y的苍老已经是足够他叶青吃惊了,但当看到满头白发的赵构,在王伦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来的时候,叶青甚至有种冲到跟前扒拉扒拉那老态龙钟的赵构,这特么的跟一年前的太上皇是一个人吗?人怎么会老的这么快?

    “臣叶青见过太上皇。”不等赵构转身在椅子上坐下,叶青便立刻行礼道。

    对面是无尽的寂静,使得叶青的话语在得不到回应的同时,如同是被一个巨大的黑洞给吸了进去似的。

    “太上皇让你起来说话。”王伦冷冷的说道。

    叶青随即起身,而后这一次终于是名正言顺的望向了老态龙钟,风烛残年中的赵构。

    “怎么,被朕的样子吓到了?”赵构显然很清楚这一年来自己的变化,看着叶青那看似平静的眼睛问道。

    而叶青一边回答着赵构的话语一边奉承着赵构千秋的时候,心里头却是一直按耐不住的想着水银两个字,他很想试试,若是此刻在赵构面前摆放一面水银镜子而非铜镜的话,那么赵构照镜子的实话,会不会被自己苍老的样貌直接给吓死呢!

第六百六十二章 交易

    “臣叶青告退。”叶青看着眼前精神不济的赵构,躬身说道。

    赵构缓缓抬了抬手,示意叶青可以离去。

    两人的目光再次交汇,多少有些君臣告别之意。

    “朕老了,以后好自为之吧,淮南东路安抚使的位置,如今你可以……放心的继续坐下去了。”赵构在叶青转身要离开时,看着叶青的背影再次说道。

    “臣多谢太上皇栽培之恩,臣定当铭记在心,不负圣恩。”叶青回头说道。

    赵构沉默,微微点点头,而后示意站在门口的王伦送叶青出宫。

    随着叶青离开,德寿宫大殿变得寂静无声,只有赵构那略微粗重的喘息声,隐隐在大殿内响起。

    “都做好准备了?”赵构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说道。

    不出所料的,魏国公史浩再次缓缓从侧面那屏风后面颤巍巍的走了出来,作势要跪地向赵构行礼,自然而然的是被赵构笑骂了一句老东西后而制止。

    史浩扫视着空无一人的大殿,最后目光停留在了空荡荡的大殿门口,仿佛叶青的背影还有残留的影像在此似的。

    “臣万万想不到太上皇对叶青的圣恩如此浩荡,臣……有罪啊。”史浩此时的话语,在赵构的耳朵里,多少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

    大度的挥挥手,赵构嘴角泛着一丝苦笑:“是个人才,若不是事关赵宋江山,朕真想留着他为我大宋所用,便宜你了。”

    “这么说来,太上皇是看清这个人了?”史浩有些意外的问道。

    前段时日,赵构还一直在冥思苦想,这个叶青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儿的人,但如今看样子,好像是已经完全看清楚了叶青的忠奸一样。

    “大忠大奸之枭雄!”赵构微微点着头说道。

    看着赵构点头的样子,史浩一时之间有些不明白,赵构的点头到底是回答自己的话语所以点头,还是说因为欣赏叶青而赞许点头。

    “还请太上皇为臣解惑。”史浩在赵构旁边坐下道。

    随着赵构的一句出去走走,两人便开始沿着小西湖的堤岸缓缓溜达着,手拿拐杖的赵构看着平静的湖面,不等史浩继续问道,就自顾自说道:“朕想了很久,算是想明白了,叶青大忠,是对大宋江山社稷,所以他一直不愿投金,非是怕身背骂名,而是因为此人大奸,是为枭雄佞臣,不忠人君。”

    “岳飞忠君忠国,自认为死得其所,乃是忠臣。而在叶青眼里……。”赵构微微扭头看了一眼落后他半步的史浩,冷笑了下说道:“岳飞之举在叶青眼里是迂腐、愚忠,所以他不会成为岳飞,也不会效仿岳飞。宋之忠臣是他叶青的保 护 伞、护身符,所以他决计不会撇开,君之奸臣同样是他的保命符,因为不忠君可以让他活着。”

    “若是如此,此人更不能留。太子年轻,如今与叶青走的很近,又是颇为信任此人。何况,即便是圣上,对他也是赞赏有加,若是真如太上皇所言,国之忠臣、君之佞臣的话,那么有朝一日,此人在朝堂之上必将会只手遮天,到了那时,那就是叛臣权臣了。”史浩眯缝着眼睛说道。

    这番话显然是说进了赵构的心态,默默的点头赞同着,而后道:“朕一直在想,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让他叶青,能够理直气壮的要做国之忠臣、君之佞臣的枭雄。想来想去,怕是叛臣任得敬给了他启发啊。虽是有些不同,但大道理却是一样的,此人留不得。”

    魏国公史浩与太上皇赵构边走边谈,同样,被王伦送出来的叶青,此时也与一直等候他的史弥远边走边谈。

    望着那长长的朱红色的宫墙,叶青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当初与钟晴并肩而行的情景,这样的感触,让叶青有些忧虑,最近的自己如今这么喜欢回忆,会不会意味着自己的生命,将要在临安走到尽头呢?

    一辆马车从远处匆匆的向这边驶过来,史弥远与叶青同时停下脚步,看着由禁军护卫的马车戒备森严的靠近。

    “看来是信王回到临安了。”叶青看着那缓缓接近的马车说道。

    “所以叶大人应该知道,一旦信王知晓的话,那么这一进宫之后,叶大人的项上人头怕是就不保了吧?”史弥远带着笑容轻松的说道。

    “若是史大人想要说,今日朝会之时就该告诉圣上了,又岂会拖到现在,甚至宁愿在何宁门枯等叶某近两个时辰?”叶青跟史弥远说完后,便与史弥远一同望向了那掀开车帘的马车。

    不出所料的,信王赵璩冷冷的脸颊出现在车窗前,与他们二人一样,正冷冷的打量着彼此。

    “建康一事儿看来信王并没有忘记史大人的搭救之恩啊。”叶青面色从容的向信王行礼,信王神色冰冷,坐在马车里对着他与史弥远点点头,而后继续坐着马车往何宁门处驶去。

    “比起自己的女人被夺一事儿,史某在建康那点儿小事儿,就不算是事儿了。何况,建康主导是赵汝愚、你叶青,还有韩?腚校?劣谑纺常?还?强慈饶旨癖阋硕?选??!笨醋判磐醯穆沓到ソピ度ィ?访衷都绦??乓肚嘞蚯暗馈?/p>

    “落井下石就是落井下石,何必这个时候还要美化自己呢?”叶青笑了下说道:“仅凭信王妃一事儿,我叶青并不会跟你做交易,因为……你没有证据。”

    “那你的意思呢?”史弥远并不吃惊,钟晴一事儿说白了只是一个谈判的铺垫、筹码之一而已,若是仅凭宋迁一句话,就想给叶青定罪,吃过好多次亏的史弥远,已经没有那么天真的奢望了。

    “颇黎、水粉、香皂等等,这些可都是利润巨大,而且独一无二的东西,别说是在我大宋,即便是放眼整个华夏大地,也只有我叶青一人知晓如何造这些,物以稀为贵,史大人应该明白吧?”叶青轻松的说道。

    “好,你想要什么?”史弥远贪财是真,而且是毫无人性的贪财,若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在何宁门处就那么枯燥的等候叶青近两个时辰。

    “是谁告诉你信王妃在我手里的?我暗中留在皇城司的人还剩下多少?泉州市舶司的船坞是谁烧毁的?”叶青一连三个问题后继续道:“若是史大人有诚意的话,七日之内,我可以给史大人一个绝对的惊喜!”

    “什么惊喜?”贪婪从史弥远的眼眸中闪过。

    “比起铜镜来,你不觉得颇黎有时候也能够让我们看清楚自己吗?”走累了的叶青,直接背靠朱红色的宫墙坐了下来。

    史弥远无奈的看了看前后,再低头看了看叶青,随后也跟着一屁股在朱红色的宫墙下坐了下来。

    “但那很不清晰,如同镜花水月一般,更像是鬼魅一样,没人愿意在黑夜里看向那颇黎上的自己。”史弥远摇头,表示这并不足以打动他。

    “若是有一面独一无二的,比上好的铜镜还有更加清楚的镜子呢?完全可以让你把你自己看的清清楚楚,即便是一根根胡须,都能够看的一清二楚。”叶青在地上画了一个四方块儿说道。

    “真有如此清晰的铜镜?”显然史弥远的思维,一直还在认为着,镜子只能是铜镜的基础之上。

    “七日之内,我保证给你史大人一个交代,若是七日之内无法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史大人也并没有任何损失,毕竟……我叶青如今可是有着致命的把柄被你紧紧的攥在手里不是?”叶青靠着宫墙仰头望天说道。

    “可我怎么觉得这是你叶青的缓兵之计呢?”史弥远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后,也学着叶青靠着墙望着天空说道。

    “这一年多来我的心思没在你史弥远身上,要不然也不会让你趁机抓住我的把柄,我当然需要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希望就此让被你抓在手里的把柄失去作用。但想来想去,并没有什么妥善的办法,除了跟你合作,以物诱你上勾之外。”叶青扭头,看着一样同样望天不出声的史弥远,而后继续说道:“当然,若是你害怕我在七天之内查出来谁背叛了我,能够把你攥在手里的把柄……。”

    “离开临安一年有余,如今回到临安不过一天的时间,你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你留在皇城司的人出问题了,再给你七天的时间……啧啧,我史弥远还真有点儿心虚啊。镜子的价值比之颇黎如何?”史弥远扭头问道。

    “翻五翻你拿去卖,我敢保证你能赚到十翻的利润。何况……我所说的镜子,就如同……女人对水粉的渴望一样,这世道谁的钱最好赚?”叶青笑问道。

    “女子?”史弥远反问。

    “不错,七日后还在这里,我叶青拿给你,你告诉我,而后你便可以直接进皇宫,献给皇太后也好,献给皇后也好,这必然能够让你史弥远深得恩宠……。”叶青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道。

    史弥远急忙起身,双手胡乱扇着叶青拍起来的灰尘,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叶青后,才问道:“若是有这种好事儿,你会给我?”

    “因为比起镜子来,不论是在皇太后还是皇后的心里,都没有钟晴重要。所以若是皇太后、皇后知晓了钟晴就在我手里,我即便是献上一白面镜子也不太可能换回我的命。而你就不同了,在你这里,我可以用镜子换回你对我的威胁,而你又能用镜子赚钱,讨好皇后、皇太后,岂不是双赢?”叶青扭头道。

    “三日,七日时间太长,三日之内你我在这里交换,若是你能拿出来让我满意、惊喜镜子,我史弥远决不食言。”史弥远讨价还价道。

    叶青一边点头一边转身往御街的方向走去,最后冲史弥远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成交。三日之后、不见不散。”

第六百六十三章 镜子

    看着离去的叶青,史弥远脸上的笑容也渐渐被杀意所取代。

    他不相信叶青能够在短短的三日时间内,找到皇城司谁是叛徒的办法来。

    何况,在他看来,以如今李横跟叶青的关系,叶青的怀疑应该是放在了李横身上才对,绝不应该是跟随他一同回到临安的宋迁的身上。

    七日的时间史弥远显然不愿意接受,因为七天的时间会发生诸多谁都想不到的变故,加上信王如期回到了临安,他不敢肯定,信王妃在钟晴心里,到底还能占多少份量,是不是足够让他对叶青起杀心。

    叶青再次出现在了太子府门口,皇城司的禁卒不等他说话,立刻便领着他进入了太子府内。

    左雨一边走一边说道:“李统领让我告诉您一声,信王已经到临安了,有可能现在已经进皇宫了。”

    “还有其他吗?”叶青边走边问道,这已经不是最新消息了,何况自己还在皇宫外遇见了信王。

    “可能是宋迁……。”左雨再次开口道:“但李统领现在还不敢确认,因为只有宋迁最可疑。”

    叶青有些无奈的叹口气,临安的伞确实出问题了,而且背后必然是史弥远,或者是史浩搞的鬼。

    李横怕是到现在还不知道,钟晴的事情已经被史弥远知晓了,所以完全可以判断出,是宋迁把钟晴的消息告诉了史弥远。

    而他之所以明知很有可能是宋迁叛变的情况下,还装作不知道的跟史弥远做交易,除了想要麻痹史弥远,以及让史弥远认为钟晴确实是一个致命弱点外,便还想要通过史弥远,来试探下,接下来赵构到底打算让自己在临安折腾几日。

    三日、七日,一个是自己定的日期,一个是史弥远给自己的期限,所以很显然,这七日之内,就是自己还能自由活动的时间了。

    “你立刻去涌金楼,把赵才卿接到太子府里来,对外造成是被绑架过来的假象最好。”叶青看着午后花园内的李凤娘,再次低声对着左雨说道。

    左雨点点头,随即向太子府外走去,叶青则迎着李凤娘的目光走了过去。

    “太子没在,或许是知道你今日下朝后要来劝解我,所以就先回避了,免得以为是他让你来劝解我的。”李凤娘等叶青靠近后,率先开口道。

    “那就多谢太子妃了,我时间有限,需要李立方帮忙,他现在人在哪里?”叶青直截了当的问道。

    李凤娘蹙眉:“李立方,你找他什么事儿?我警告你,你的事儿是你的事儿,你不要把他牵扯进去。”

    “我只是想借将作监的作坊一用,你应该知道,如今对于我来说,在临安没有一处是完全安全的地方,除了太子府掌的将作监。”叶青平静的说道。

    “你要躲在将作监做缩头乌龟?那你何不直接跑回淮南东路,总比在这里给我惹事儿……。”李凤娘蹙眉变挑眉道。

    “朝廷没让我离开,我怎么离开?何况……谁告诉你我要做缩头乌龟了?我自由打算!你不是一直心心念着想要当皇后吗,若是我在将作监这几日有成果的话,说不准你坐上皇后的宝座期限还能够提前一些也说不准。”叶青冷笑了一声说道,语气中的淡淡杀气,让李凤娘不由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就像是回到了她出嫁那天的情形当中一样。

    “你到底想干什么?”李凤娘起身问道。

    “三日就见分晓,我是为你着想,所以你最好收起你的好奇心,若不然对你来说,是祸不是福。”叶青认真的警告着李凤娘。

    李凤娘抚平着单薄衣衫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静静地看着叶青久久,才道:“好,我答应你,但你要保证,你的事情绝不能牵连到我李家的人。”

    “借用将作监,而非是李立方,之所以用李立方,是因为你们姐弟都很贪婪,到时候,你们绝不会想让他人知道这一切,这是为你好。”叶青再次重复着道。

    李凤娘点点头,示意竹叶儿去通知李立方一声,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内,不管叶青要什么都答应他,当然,这是指叶青提的都是合乎情理的要求才行。

    李凤娘虽然好奇叶青到底要借将作监做什么用,但最终还是按下了自己那好奇的心思,在她看来,既然叶青选择了将作监,那么若是事成之后,自己必然就能够知晓答案,所以也没有必要,现在就去逼迫这个不愿意告诉自己真相的佞臣,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三天的时间内,叶青哪里都不曾去过,一头扎进了将作监内就没有再出来过。

    而李立方也是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尽力的满足着叶青的一切要求,要什么给什么,就是连要的木匠等等,都给他李立方准备了好几个。

    而李凤娘在这三天之内,也跟太子出现在了将作监的作坊内一次,不过却是连叶青的面都没有见到。

    从李立方的嘴里得知,叶青要了很多水银等物后,李凤娘的心头,不由自主的就开始想着,难道叶青要造毒,他想毒死谁不成?

    三天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对于心中有好奇的人来说可谓是度日如年。

    甚至在叶青消失的这三天时间里,就连赵构都有些怀疑,这叶青会不会违背朝廷旨意而逃跑了呢?

    同样,魏国公史浩,史弥远两人对于叶青的消失,虽然心中因为史弥远的解惑,多少有些根底,但也同样担心着,这会不会是叶青的暗度陈仓之策。

    三日的时间内,叶青跟任何人都没有联系过,自然而然的,白纯秘密回到临安的事情,如今叶青自然是还不知道。

    再次走出将作监的时候,李立方只看见叶青手里提着一个,昨日里命工匠打造的木盒,至于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他并不是很清楚。

    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李立方,叶青向其招了招手,待李立方走到跟前后,笑着道:“告诉你姐,别好奇我到底做了什么,若是我还能活着,就一定会告诉她这个秘密。哦,对了,把这个交给你姐,切莫打开。”

    一个约莫一尺见方的木盒,被叶青交给了李立方,而后这才提着另外一个稍微大一些的木盒,向将作监的作坊外走去。

    穿过御街之上,越过东华门,再次走在皇宫那长长的朱红色宫墙下的同时,德寿宫里的赵构,也开始下着一道道的旨意。

    史弥远如约而至,看着叶青独自一人走过来的时候,这才从马车上下来,示意车夫驾车离开,自己则是站在宫墙下等候着叶青。

    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向他靠近的叶青手里提着的木盒,他强忍了近四天的时间,就是很想在第一时间得知,叶青到底是能够给他一个什么惊喜。

    “叶兄可知,史某这几日是过的茶不思饭不香,夜不能寐,这心里头就跟猫挠似的,一直盼着这个时刻啊。”阳光下史弥远的笑容灿烂,看着走近的叶青说道。

    “如此说来,倒是叶某人的不是了?”叶青直接忽略了史弥远的叶兄二字,这个货,十足的有奶便是娘。

    “哈哈……史某岂敢责怪叶兄,只是叶兄应该知晓后果吧?若是不能令我满意,那么叶兄可就别怪史某人……。”史弥远盯着那木盒的视线,终于停留在了叶青的脸庞上道。

    “虽不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叶某既然答应了史大人,又岂会食言?何况,史大人的手里还握着叶某的把柄不是?”叶青话锋一转,两人开始讨价还价。

    史弥远深怕叶青那一个空箱子套他的话,而叶青则是很想知道,到底是不是宋迁叛变,出卖了自己。

    三日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何况他做好之后便直奔宫墙处,跟李横根本没有来得及碰头。

    “那么叶大人想知道什么?我会怎么知道钟晴在你手里,还是你想知道,皇城司叛变你的人是谁?”史弥远也不托泥带水,直接了当的问道。

    “我都想知道。”叶青凝视着史弥远的眼神道。

    “宋迁。”史弥远毫不犹豫的沉声道。

    “难怪。”叶青嘴角带着一丝冷笑:“那么他人如今是死是活?想必史大人也知道,叶某这几日一直在将作监的一个作坊里,如同与世隔绝一般无二,所以耳聋眼瞎,只能从史大人嘴里知道宋迁的近况了。”

    “既然我告诉了叶大人是宋迁,那么叶大人以为我还会让他活着吗?在三日前答应跟叶兄做交易后,史某就没想着这世上还有宋迁这个人了,叶兄是不是应该感谢史某人才是?而且随着宋迁一死,即便是我把钟晴在你手里的消息告诉信王,在死无对证之下,只要叶兄矢口否认,我想……没人能够知道信王妃被你叶青霸占了不是?”史弥远呵呵笑着道。

    “信王妃在不在我手里,史大人永远不会知道答案。而且即便是我叶青否认,史大人也不会相信的。宋迁一死,史大人自然可以加害于我,是我叶青杀人灭口再合适不过,如此一来,最起码史大人告诉信王信王妃就在我手里的消息时,也就又增加了几分可信度。史大人打的是一手好算盘。叶某受教了。”叶青放下木盒后长叹口气道。

    “这么说来,叶兄是不相信我会帮着叶兄守口如瓶了?”史弥远的目光再次放在木盒上。

    “宋迁死了,史大人挑拨离间的计划达成了,叶某人就算是再聪明如今也是无计可施了。”叶青再次叹气,认了似的道:“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答应了史大人,那么我必然会奉上三日前的承诺。”

    “就在这里打开?”史弥远看着直接在墙角蹲下的叶青,惊讶的问道。

    “不然呢?”叶青抬头问道,示意史弥远也蹲下来后,叶青继续道:“其中总共三面镜子,最上层的乃是给史大人你的,若是满意,若是钟晴一事儿信王不曾知晓,等叶某人回到淮南东路,必然会把制法告诉史大人。但若是钟晴一事儿在此期间走漏风声,那么史大人……你能够得到这镜子的方法,就会如同颇黎、水粉一样,花钱来买而非是卖了。”

    叶青说完后,便不再理会史弥远,伸手快速的打开木盒,而后史弥远低头,就看见了自己的脸颊。

    “啊……。”被吓了一跳的史弥远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脸色有些发白的看着叶青。

    刹那即望向那木盒的第一反应,史弥远有种自己的人头被叶青装在了木盒里的感觉。

    看着叶青嘴角的笑意,反应过来的史弥远急忙起身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的镜子?”

    看着叶青的目光还带着一丝的惊异,很想再次低头望向木盒里面,但又有些害怕叶青使什么诈。

    不过看着叶青笑了笑,而后低头看着镜子,史弥远也跟着小心翼翼的低头,从侧面打量那如同水银似的镜面,史弥远只看见头顶的一方天空仿佛是被撞进了镜子中似的,是那么的清晰跟那么的真实。

    “史大人何不拿起来好好打量一番呢?”叶青笑着指了指木盒里面的镜子道。

    “你……你拿出来试试。”史弥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世间竟然会有如此清晰的镜子,深怕叶青在其中做了手脚,蹲着往后挪了两步说道。

    叶青笑了笑,一边伸手拿镜子,一边说道:“记住我说的话,这里面总共三面镜子,这一面是给你的,这一面是给皇后的,最后一层的镜子……则是给皇太后的,还望史大人切莫记错了。”?6?说完后,叶青缓缓的把第一面镜子拿了出来,镜子已经被他镶嵌在了木框里面,包括镜子的背面,都被他让木匠以上好的红木,被雕刻上祥纹后封死,使好奇之人无法在第一时间得知镜子背面的玄机。

    “如何?”叶青举着镜子对着史弥远,史弥远则如同妖怪碰见了照妖镜一样,吓得拔腿就往后跑,总感觉那镜子里的自己,就是自己真人,是自己被吸入到了镜子里。

    直到叶青把镜面对着自己,看着自己满面笑容的模样儿时,史弥远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近,意识到真的没有危险后,这才开始小心翼翼的从叶青手里接了过来,开始新奇的对着镜面端详着自己的脸庞。

    “简直……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这……怎么会如此清晰,简直就是宝物啊,难怪叶兄说女人最为喜欢,难怪叶兄要让史某送给皇后跟皇太后,而非是圣上跟太上皇了。”史弥远面对镜子,时不时的左右摇头,甚至在好奇之余,还会猛的翻过镜子看向镜子背后,是不是里面藏了一个跟自己长相一样的人。

    “我警告你,此物易碎,比之颇黎更为易碎,所以你在没有第二块儿之前,最好是小心翼翼的保存好,要不然……这世间的镜子可是碎一块就会少一块。”叶青警告着说道,甚至把切莫私自打开后面的木盖,以免泄漏了镜子的灵气等等玄之又玄的东西都拿出来吓唬着史弥远。

    “怎么做的?”史弥远爱不释手的拿着镜子问道。

    “等我没有性命之忧了,信王不会在临安找我麻烦后,我一定会告诉你办法。”叶青认真的说道。

    一个大宋朝廷的户部尚书,一个大宋淮南东路的安抚使兼知府,两人便如同临安寻常百姓喜欢蹲在城墙脚下聊天一样,蹲在皇宫那朱红色的墙角下交谈着。

    甚至是说道最后,两人则是一屁股再次坐在了地面上,中间隔着那木盒继续的讨价还价着,当然,即便是到了最后,叶青也没有告诉史弥远,送给皇太后的镜子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第六百六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人是感官动物,所以当有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人的感官便会变得格外的敏锐起来。

    若是碰上一件天大的喜事儿,如久旱逢甘霖、金榜题名时,那么当事人眼中的世界就会变的分外美丽,灿烂之中带着无法言语的身心愉悦,整个世界在眼中都会变得格外的可爱,哪怕是自己平日里看不惯的人和事,在这个时候,都会变得微不足道,甚至都能够以宽大的胸怀去接纳。

    如今的史弥远基本上就是这样的心情,在他看来,只要自己得到了这面镜子的办法,那么就等于拥有了全世界的财富,自己的整个世界也在此刻变得金灿灿的,手中的木盒,如同黄金打造一般,沉甸甸之余,让他打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充实跟睥睨天下财富的感觉。

    与史弥远开心的要飞起来的心境不同,此时的叶青则是感觉头顶仿佛是乌云压顶一般,整个世界乌云密布,御街之上的商贩叫卖、热闹的喧嚣声,在他的感官下,就如同一支支无情的箭矢、一把把锋利的长刀一样在向他砍过来。

    整个临安城的空气仿佛是停滞了一般,一股股窒息的紧张感跟杀意,仿佛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如同处在狂风巨浪的大海上一样,四处都是无情致命的危机一样。

    夕阳洒满了整个临安城,使得身后的皇宫成一片烂金色一般,甚至是有些斑驳陆离的奇怪感觉。

    信王赵璩的请柬被叶青不认识的人送到了手上,沉甸甸的请柬如同一把锋利的刀一样,让叶青的手都不由自主的在颤抖着。

    站在临安御街之上,沉重压抑的气氛继续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与那御街之上的热闹、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站在伞铺的门口,叶青喃喃道:“该来的总会是来,过了今夜,明天就将会是美好的一天,如同重生再世!”

    “大人,都准备好了。”贾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叶青的身后低声道。

    “你准备好了吗?”叶青没有回头,视线继续望着人头攒动、车来轿往的御街问道。

    “……。”贾涉沉默了下,而后才低声说道:“保护大人的周全是末将的职责所在。”

    “会给我活路吗?”叶青突然惆怅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身后的贾涉愣了一下,随即释然,显然叶青的这句话,并不是说给他听的。

    叶青缓缓转身,看着贾涉道:“但不管如何,今夜怕是很难熬啊,传我命令,格杀勿论。”

    “是,大人。”贾涉心头一震,仿佛从叶青嘴里出来的格杀勿论四个字,如同是泰山压顶一样,让他不由自主的都感到双腿有些发软,有些提不起力气来。

    “放宽心。”叶青脸上浮现一抹宽慰的笑容,拍了拍贾涉的肩膀道:“朝廷不会追究的,这是朝廷乐意看到的。”

    “大人,末将绝不会违抗大人之命。”站在御街之上的贾涉,身体笔直,如同一杆长矛一样道。

    “随我去吧。”叶青笑了笑,从伞铺掌柜的手里接过一把油纸伞,一顶轿子也在此时在叶青的跟前落下。

    当最后一抹夕阳在临安城的西城墙处缓缓滑入地平线,整个临安城开始变得朦胧不清,夜色渐渐袭来的时候,一股股肃杀的气息,也开始随着朦胧的夜色在临安城蔓延开来。

    乌衣巷处的皇城司,更是一片肃杀之意,李横望着眼前一片黑漆漆的盔甲,心头同样是带着说不出的凝重。

    而就在乌衣巷的尽头,一身白衣的白纯,自马车中缓缓走了下来,马车的后面,赫然同样是黑压压一片、近百人的身影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小姐……。”身后的一个黑衣人,看着白纯要单独前往皇城司的衙署门口,急忙上前制止道。

    “不会有事的。”白纯淡淡的说道,而后便继续迈步向前。

    皇宫内赵构望着那点燃的蜡烛,时不时的望望外面随风飘动的灯笼,王伦的匆匆脚步声让沉思中的赵构缓缓转移视线:“如何?”?6?“涌金楼的赵才卿被太子接走了……。”王伦低声说道。

    “胡闹!”赵构手里的茶杯啪的一声摔碎在地,紧随着那茶杯破碎的声音,王伦第一时间便跪在了地上请罪。

    “不过……李横已经……已经率领五百皇城司精锐禁卒准备前往信王府。”王伦的额头紧贴着地面说道。

    赵构看着如同虾米一样跪伏在地上的王伦,缓缓起身皱眉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后才沉声道:“前往风波亭。命叶青……在亥时必须赶到风波亭见朕,若是延误,朕……治死罪于他!”

    “是,奴婢这就传旨。”王伦急忙从地上爬起,一面招呼着其他太监准备随赵构前往风波亭,一面命人立刻前往信王府向叶青传旨。

    如今的王伦,能够做的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原本以为赵构决计不会再出手,但想不到,即便是到了现在,赵构依然还是不太相信魏国公史浩能够独自摆平叶青,竟然还要再设后手。

    王伦不清楚,太上皇赵构到底是不相信史浩的能力,还是太过于相信叶青的实力,所以才让他不得不如此设一道置叶青于死地的后手。

    史弥远的欣喜被史浩看在眼里,一面镜子在史浩跟前摆弄来摆弄去,至于那另外两面镜子,也同样是被史弥远带了回来,交给了史浩。

    自然,史弥远的心思很明确,自己去送怕是没有资格,若是让祖父出马,那么史家得到的浩荡皇恩,往后自然而然的比韩诚要强上不少了。

    史浩笑眯眯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如同自己第一次认清自己一样,嘴角带着满意的笑容,听着史弥远的解释,而后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么明日祖父再前往皇宫,当作一份厚礼送给太上皇便是。至于给予皇后的,你去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妥。”

    “您……您不需要此刻进宫,第一时间送给太上皇?”史弥远有些惊讶的问道。

    看着还被自己蒙在鼓里的孙子,史浩笑了笑,并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拍了拍那木盒后道:“与皇室打交道,时机很重要啊,今日送往皇宫,虽然也能让太上皇龙心大悦,但若是明日再去,想必更能够让……。”

    “为什么?”史弥远愣了下问道。

    史浩笑而不语,而后岔开话题道:“对了,那宋迁呢?让他陪我出去一趟。”

    史弥远再次发愣,总感觉今日的祖父有些神秘莫测,好像哪里不对似的,但还是依言命人找来宋迁,让其准备跟史浩出去一趟。

    “跟叶青有关吗?”史弥远看着史浩要迈出大门的背影,突然问道。

    史浩回头,看着史弥远笑了下道:“有一点儿关系,不过你放心,你想要的那镜子的制法,祖父一定帮你找到。”

    史弥远呆呆的点点头,看着自信的祖父,心头突然豁然开朗似的,笑着道:“要不要孙儿陪同祖父一同前往?”

    “你知道祖父要去哪里?”史浩脸上露出一抹欣喜问道。

    自己想要除掉叶青一事儿,从来不曾跟眼前的孙儿提及过,所以一直以来,史弥远一直都是独自一人在跟叶青争斗,而拉拢宋迁一事儿,同样也是因为自己帮忙,才使得宋迁站在了他们史家这一边。

    看着多少有些考校他的祖父,史弥远笑了下道:“若是孙儿猜测不错的话,祖父您应该是要带着宋迁前往信王府,让宋迁指认叶青窝藏钟晴一事儿。如此一来,信王必然愤恨,当着众人的面,恐怕想要杀叶青的心会更加坚定,而祖父您是想要从中斡旋,让叶青感激您的救命之恩,主动的奉上这镜子的制法?”

    原本史浩脸上的欣喜,随着史弥远的话语渐渐消失,心头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孙儿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贪财了,以至于看问题时,总是会把金钱、财富放在第一位,从而忽略了那些比钱财更为重要的利益。

    “好好在家休息吧,祖父不会让你失望便是。”史浩微微叹口气,和蔼的笑着说道,并没有把心里那一丝对史弥远的失望表现出来。

    史弥远木然的点点头,目送着史浩坐进轿子,在宋迁等人的护卫下缓缓离府而去。

    此时的他,心思依然还在那镜子上面,因为他发现,即便是到了晚上,那镜中人的模样儿也是如此的清晰,这让他如同发现了一个新大陆似的,恨不得晚上睡觉时都能够搂着镜子一同睡。

    至于叶青的死活,原本他还有些担心,但如今有了史浩的帮忙,史弥远相信,那镜子的制法,必然是会最终落到自己的手里。

    白色的人影缓缓步入到皇城司衙署的大门口,随着白纯的一只脚踏上了台阶,门口的皇城司禁卒,立刻冷声喝斥着白纯站住,腰间的雁翎刀也在第一时间被抽了出来。

    “让李横来见我。”白纯淡淡的说道。

    看着眼前如同画里走出来的女子,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一般,门口的禁卒愣了下后道:“你……你是什么人?”

    白纯并没有回答那禁卒的话语,视线望向那禁卒的身后远处,昏黄的灯光下,模糊不清的人影在几个人的簇拥下,正快步的向她走了过来。

    “弟……。”李横快步走到跟前,待看清楚站在门口的真是白纯后,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不过好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的他,硬生生把最后一个字给咽了回去。

    “有事儿想跟你单独谈谈。”白纯明亮的眸子看着李横,对着李横点着头道。

    李横打量着白纯,微微愣了一下后,便伸手邀请白纯进入皇城司。

    曾经叶青在皇城司的书房,如今即便是李横已经任皇城司统领一年有余,但这间书房,他一天都不曾呆过。

    “平日里我会命人来打扫,但……毕竟是叶青当初的书房,所以就一直留着了。”李横推开门,请白纯进来后说道。

    看着书房内熟悉的一切,白纯微微的蹙眉,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自己第一次跟随叶青来皇城司的时候,那个男人就在这间书房,在自己身上作怪的情形。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身面对李横,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李横问道:“你什么时候到临安的?叶青知道吗?”

    “宋迁人呢?”白纯没理会李横的问话,而是反问道。

    “你怀疑是他叛变了?”李横深深的吸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宋迁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我……其实……其实兰儿也怀疑是他,但我……我不太相信会是宋迁出卖了叶青,我更觉得是皇宫内的关礼、或者是王伦……。”

    “他们都不知道钟晴的下落,只有宋迁知晓。当然,种花家军大多数人都知道,但墨小宝、钟蚕此时正在万里之外的草原上,根本不可能是他们告密。”白纯不等神情有些无奈的李横说完,则是继续说道:“我到临安已经足足两天,一直在暗中寻找宋迁,但却是一无所获。”

    李横跟着叹口气,有些惆怅加苦笑道:“我是真心不希望是宋迁,若真是宋迁的话,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叶青了。”

    “赵才卿被左雨接走了,如今应该是在太子府,这是伞的消息,我还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白纯走向窗前,缓缓打开窗户,微风入窗,使得房间有些压抑的气氛,稍微活跃了一些。

    “我已经知道了,但今日我根本没来得及跟叶青联系上,他就直接去了信王府,太上皇的旨意也下来了,皇城司务必要封锁信王府,任何人都不得出入,否则杀无赦。”李横沉重的对白纯说道。

    “那你打算如何做?”白纯依旧望着窗外,心里头对于李横的怀疑,到了此刻还未完全消散。

    “去自然是要去,不过自然不是围堵防范叶青走出信王府,而是帮助叶青走出信王府,但……。”李横欲言又止,看着白纯此时才缓缓转过身,才继续道:“我没有背叛叶青,若是你相信我,就让我前往信王府,而你,若是真为叶青着想,就该想一想,太上皇是否还会有后手,该如何破解才是最为重要的。”

    白纯默默点点头,而后便往书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兰儿我没有联系过,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以兰儿要挟你,至于他去了哪里,我想应该是在码头。”

    走出房门的白纯回头看着李横,顿了下才继续道:“我也是回到临安才知晓,刘叔跟李叔早在叶青回临安时,就一路跟随着回到了临安,之所以未曾露面,想必是叶青的意思。所以兰儿出现在码头,不意外。”

    李横默默的叹口气,拍了拍头上的头盔后,道:“其实我早该想到,兰儿不见了,应该是她也在怀疑我,所以想要在联系不到你的情况下,以这种办法来牵制我也好还是劝阻我也罢,但……李横并没有背叛叶青。”

    “我相信。”白纯点点头,这才匆匆往楼下走去。

    看着白纯的背影消失,李横双眼有些放空,而后喃喃道:“真是无能啊,叛徒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第六百六十五章 欲加之罪

    荒芜了不到一年时间的信王府,再次焕发出新的生机,重新变得热闹了起来,朱红色的大门经过了精心粉刷,此刻更是显得威严气势。

    整个王府里的庭院建筑与园林等都已经经过了重新的设计与修缮,比起当初的信王府来,无论是从外面观望,还是从里面打量,都是处处透露着皇家的贵气与豪奢。

    魏国公史浩的马车超过了叶青的轿子,所以当魏国公刚刚在王府大门口与信王等一众人寒暄完毕后,叶青那顶普通的轿子才慢慢悠悠的行到了王府的门口。

    众人诧异的望向那顶轿子,在他们的印象中,自从叶青进入他们的视线后,好像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坐轿。

    看着落轿之后,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陌生年轻人掀开轿帘,叶青从中走出来后,信王跟史浩的目光几乎是同一时间变得凝重了起来。

    一把伞被叶青拿在手里,如同史浩手中拄地的拐杖一样,站在台阶下带着随和的笑容打量着焕然一新的王府门口:“小子何德何能,竟然让信王与魏国公二人亲自在门口迎候,真是折煞叶青了。”

    魏国公史浩跟信王赵璩,并没有第一时间理会叶青,看着以伞拄地的叶青,两人抬头望了望星星点点的夜空,最终还是史浩哼了一声道:“怎么,难不成叶青还能够预知今晚有没有雨,怎么还亲自备上了一把伞?”

    叶青同样懒懒的看了一眼夜空,随和笑着道:“谁知道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凡事儿宁可多做些准备,也比事到临头后没有准备强吧?”

    “叶大人放心吧,若是今晚有雨,本王府里倒还出得起几把伞。而且……即便是下刀子,本王也能保你安然无恙。”赵璩冷冷的说道,神情态度一点儿也不像是亲自下了请柬邀约叶青来此的主人。

    “也是,下刀子可就麻烦了,腥风血雨的太吓人,不知魏国公有没有带伞?这若是溅上一身血,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无妄之灾啊可是。”叶青同样是话中有话的说道。

    魏国公静静的望着叶青,以他这么多年的为人处事,岂能听不出来信王赵璩跟叶青话语之间的明枪暗箭?

    “多谢叶大人关心了,老夫既然来了,还怕什么腥风血雨?何况,溅上一身也无妨,只要不是自己的就行,人老了,就怕这些,但老人也有好奇心啊,还就喜欢看看这下雨下雪的天气,提神啊。”魏国公既然过来是为信王赵璩站脚助威,要联起手来让叶青不再能够走出信王府,言语之中,自然是要向着信王才是。

    “好奇害死猫,但猫有九条命,人命却只有一条。”叶青以伞拄地缓缓踏上台阶,站在信王跟史浩的对面再次说道。

    “今日是本王请魏国公来此,怎么,叶大人难道以为本王给你递了请柬,就足以跟魏国公平起平坐了?不管几条命,是猫是狗,总之,今夜本王自然是有责任对魏国公与你叶青照顾周到才是。魏国公请、叶大人请。”信王赵璩转身,伸手虚请史浩与叶青入府。

    自然而然的,随着正主儿开始步入王府,跟随在后面的宋迁跟贾涉两人,此时才有功夫看向彼此。

    一路从扬州同行之临安,何况,一路上宋迁与叶青多有交谈,这让还不太明白其中原因的贾涉,在此刻还能够微笑着跟宋迁点头打招呼。

    宋迁显然没有料到贾涉还会在态度上对他如此友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也默默的点头,算是跟贾涉打过了招呼。

    只是他此时的心情,自叶青出现后,就一直是处在忐忑与紧张之间,脑海里此刻依然还是叶青刚刚在门口,无视于站在史浩旁边的他,一脸从容不迫的跟史浩、赵璩言语交锋的样子。

    在他看来,叶青在信王府的门口看到自己出现,应该是大吃一惊,而不是从容面对才是……难道……叶青还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叛徒?

    随即宋迁又立刻推翻了这个猜想,若是如此的话,史弥远今日怎么可能拿到,那叶青用来跟他交换的镜子呢?

    但叶青既然知道了自己就是皇城司的叛徒,那么为何他还能如此的从容不迫呢?

    “魏国公,我们还是需谨慎一些为好。”信王府的正厅内,连个座位都没有捞到的宋迁,低声在史浩耳边低语道。

    史浩看着对面的叶青笑了下,同样是低声说道:“你是在说,叶青在信王府门口看到你后从容不迫的样子吗?”

    “是,叶青看见下官一点儿都没有吃惊的样子,足以说明他显然是有备而来。”宋迁继续低声对史浩说道。

    这边史浩与宋迁低声交谈着,而对面比他们二人还要被吕祖简等人故意孤立的叶青与贾涉,同样是在低语着。

    “大人,这一带都不太对劲,进入坊地后,特别是直通信王府的这一条路上,竟然会是如此的冷清,没有一扇窗户亮着灯光,这绝不是百姓为了省灯油省蜡烛的正常生活方式的样子。”贾涉的语气都带着一丝丝的紧张,此刻虽然诺大的正厅很是热闹,但他却是有种入虎口陷狼穴的阴森感。

    “那这王府呢?”叶青随和笑着,看了一眼对面的史浩跟宋迁道。

    “杀机四伏!”贾涉咬着牙说道,此刻的他,确实是真的很紧张,即便是感受不到那些暗中的隐隐杀机,只是单纯的在这么多的高官勋贵面前,就足以让他一个普通人家出身的子弟赶到拘束跟紧张了,更别提如今这样还带杀机的环境了。

    但他也不得不佩服叶青,他相信叶青必然能够感受到,这里每一个人看向他们两人时,目光里那冰冷跟不屑的样子,但叶青竟然能够一直保持着从容随和的样子,仿佛真的是来做客一样。

    “放轻松一些,打打杀杀是大厅外面那些人的事情,并非是你我的事情,所以你就在这里,专心致志的欣赏我大宋朝官员的丑恶跟虚伪的嘴脸吧。”叶青呵呵笑着道。

    “是很虚伪,不过大人您也很厉害。”贾涉看了一眼,一个个仿佛带着面具的高官勋贵,再想想自己在盱眙军时,兵卒将士的质朴无华、憨厚老实的样子,心里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儿,自己在淮南东路过的是提心吊胆,时刻防备着金人来犯,而临安的这些官员,却一直都在暗自算计着……他们这些身在与金国交战前沿的将士,简直是可恶又可恨!

    “小子,我觉得你这句话有把我也算进去的嫌疑。”叶青扭头,看着一脸呆滞的贾涉笑着道。

    愣了一下的贾涉突然反应过来,急忙说道:“末将不敢,末将失言,还请……。”

    “行了,你又没有说错,你道什么歉?”叶青伸手拍了下贾涉的肩膀,继续道:“放松一些,别因为太紧张而给我丢人,或者是让人看扁了。不过嘛……官场就是如此,绝不是兵营之中那般黑白分明,官场上,黑白从来不曾分开过,同样,灰色地带的官员也很多,所以,判断一个官员,以后一定要切记,切莫不可用好坏、黑白来定性。”

    “为何?”发问的并不是懵懂的贾涉,而是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吕祖简。

    叶青扭头看了一眼,随和笑着道:“吕大人以为呢?”

    “吕某倒是很想听听叶大人的高见,判别一个官员不该以好坏、黑白来定性,那么以叶大人的意思,是否应该以忠奸来衡量呢?”吕祖简的声音不小,一时之间,大厅内的信王跟史浩,也把目光转移了过来。

    “这世间能够分出对错的事情有很多,无法分出对与错的事情同样有很多,非黑即白以偏概全。就以吕大人来讲,吕大人即可贪污、挪用大理寺的饷银给凤山书院、建康书院,那么在朝廷看来,吕大人便是一个贪官,但在凤山、建康书院学子的眼中,吕大人则就是如同他们的再造父母,所以……吕大人你是黑还是白,是忠还是奸?”

    “你……一派胡言……。”吕祖简瞬间恼羞成怒,指着叶青想要反驳,但转瞬便想起,叶青可曾是任过大理寺左少卿的,自己即便是想要抵赖,显然一时又无法有效的证明自己。

    “如此说来,叶大人任皇城司统领时,恐怕没少背着太上皇滥用职权、暗中查探朝中其他官员的事情吧?皇城司的权利说大即大,说小也小。以叶大人任皇城司五六年的时间,恐怕这整个我大宋朝的官员,在叶大人这里都能够被你找到所谓的是非黑白的污点吧?”魏国公史浩扫视了一眼厅内的其他官员,看着其他官员如同吕祖简一样,下意识的后退,而后对着叶青露出愤慨的神情后,继续淡淡道:“据老夫所知,叶大人颠倒黑白、罗织罪名可谓是一把好手,淮南东路转运司之转运使、提刑司之提刑使,都被叶大人上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罗织了大把的罪名,从而逼迫着朝廷不得不仓促之下被动差遣他人。可这转运使跟提刑使史泽、赵术二人是否真有罪呢?赵术不过比叶大人早到淮南东路半个多月而已,但叶大人竟然也能够找到如此多的证据,叶大人,黑白、忠奸、是非在你眼里,是不是……应该叫做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呢?”

    “那么敢问魏国公,如今淮南东路的提刑使、转运使是何人呢?”信王完全有理由如此问,因为在叶青还没有被差遣到淮南东路时,他已经被罢免到了夔州路。

    史浩把玩着手里的拐杖,有些浑浊的目光时不时的看向叶青手里转来转去的伞,就在众人翘首以盼时,史浩才缓缓道:“淮南东路提刑使乃是当年建康一役惨败给金人的叶衡,此人如今依然没能洗脱当年是否有通金之嫌疑,但叶大人却是手眼通天,通过以颇黎之密法讨好、蛊惑太子,让太子进谏圣上恕叶衡无罪,而后任了这淮南东路提刑使一职。叶大人,老夫可有把如今淮南东路提刑使官员之名说错?”

    “没错。”叶青不去计较史浩众目睽睽之下玩的文字游戏,淡定的回答道。

    “那还要老夫说出转运使之人是谁吗?”史浩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容越来越盛。

    不等叶青回答,在场的包括信王、吕祖简兄弟、张达道等人,已经开始喊着让史浩说出其名来,看看淮南东路的安抚使,到底是黑还是白,是忠还是奸!

    “淮南东路转运使……。”史浩顿了下,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后,才说道:“正是如今我们眼前的,淮南东路安抚使叶大人的岳父白秉忠,同样,此人也是当年建康一役之中,被汤相查出有通金嫌疑的罪臣,但自从其女白纯嫁给我们的安抚使叶大人后,白秉忠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从岭南被召回了临安,圣上不知在谁的蛊惑之下,第一时间恕其无罪。而去年,在叶大人被差遣到淮南东路一个月后,在史泽、赵术被叶大人罗织罪名罢免后,白秉忠就成了我大宋淮南东路的转运使大人。叶大人,叶衡与你有故,白秉忠与你有亲,所以老夫今日当着信王以及众同僚的面,想问叶大人一句,如今淮南东路到底是我大宋的淮南东路,还是你叶青叶大人叶家的淮南东路?”

    不论是已经叛变的宋迁,还是叶青旁边的贾涉,此刻面对史浩的侃侃而谈,则是头皮一阵阵的发麻、脚底一阵阵的发凉。

    无论如何,谁也不会相信叶青有如此手眼通天的手段,能够说服朝廷、圣上,让白秉忠、叶衡来任他治下的淮南东路的转运使跟提刑使,但事实却是,朝廷就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下达了这样的旨意。

第六百六十六章 何患无辞

    扬州城斜风细雨楼内,因为避嫌,向来不愿意前往此地消遣的白秉忠、叶衡二人,在淮南东路通判辛弃疾的邀请下,最终还是受邀而至。

    纳入叶府不久的柳轻烟,自然而然的要小心翼翼的恭敬侍奉着白秉忠与叶衡,不管叶青或者是白纯跟白秉忠的关系如今有多恶劣,身为叶家女人,此时也是不能失了礼数。

    白秉忠跟叶衡显然并不是很看得起柳轻烟,即便是有李清照这个词坛大家为其撑腰,但是在白秉忠的眼中,柳轻烟的份量终究还是轻了一点儿,与他的女儿共事一夫,在他心里头,总觉得多少有些委屈自己的女儿了。

    掩上门走出雅间的柳轻烟,轻轻拍了拍比纳入叶府前更加高耸的胸口,长舒一口气后,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不管怎么说,今日总算是不失礼数的应付过去了,没有给白纯以及叶青丢人就好。

    “两位大人真不知道被朝廷差遣到淮南东路的真正用意?”酒过三巡,辛弃疾放下酒杯正色问道。

    叶衡含笑捋须,同样是放下酒杯后笑问道:“辛大人此话可是别有他意?”

    “叶青叶大人乃是白大人的乘龙快婿,又是叶大人您的远房亲戚,如今叶青任淮南东路安抚使兼知府,朝廷又差遣白大人、叶大人来此,淮南东路说是叶家所有怕是都不为过吧?如今……别说是临安朝堂之上会有如此猜想,怕是这淮南东路,如此猜测的官员也是不在少数吧?”辛弃疾自顾自给自己斟酒后说道。

    “白某人一向行得正坐得端,朝廷如此差遣自然是有朝廷的用意,岂是我等能够随意揣摩的?不知道辛大人此言是怀疑朝廷未能秉公,还是怀疑老夫有私心?”白秉忠从进入斜风细雨楼后,一直是皱着眉头冷着脸,仿佛眼前的辛弃疾欠他钱没有还似的。

    “不敢,在下岂敢怀疑白大人、叶大人,只是辛某在想,若是此时有人在临安以此为借口而攻讦叶青,不知道两位大人会作何感想?”辛弃疾看了一眼叶衡,心里头对于白秉忠则是更加无好感。

    “那是他叶青的事情,跟老夫无关。朝堂官员若是攻讦叶青,想必即便是没有老夫跟叶衡大人被差遣到淮南东路一事儿,其他事情都足够……。”白秉忠沉声说道。

    “这么说来,白大人是一直认为当年好友范念德溺水一事儿,乃是叶青所指使了?不知道白大人手里可有证据?还是说如同如今朝堂之上的官员的一样,只是靠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就认定了此事儿乃是叶青唆使所为?”辛弃疾针锋相对的问道。

    “辛大人此话是何意?”白秉忠皱着眉头道。

    “辛某言尽于此,若是两位大人还不能从朝廷差遣两位大人来淮南东路的动机当中悟出些什么,那么辛某即便是磨破了嘴皮子,说上千言万语句,也无法让两位大人相信,朝廷此举纯粹是为了污蔑、陷害叶青,如同当年朝廷……以莫须有罪名治罪岳飞……。”辛弃疾起身说道。

    “辛大人未免太高看叶青了吧?就凭他还不配跟鹏举相提并论。”白秉忠嘴角带着浓浓的不屑、嘲讽说道。

    叶衡则是默不作声的看着两人唇枪舌剑,即便是辛弃疾拂袖而去时,叶衡都是如入定老僧一样,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

    “简直是莫名其妙、岂有此理!”看着被辛弃疾关上的房门,白秉忠拍着桌子余怒未消的哼道:“叶青回临安这才几日的时间,就有人开始在淮南东路兴风作浪,这就开始帮着叶青,想要把你我二人逐出淮南东路……。”

    “辛弃疾虽是身背归正人的身份,但此人对待朝廷忠心耿耿,想必不会跟叶青同流合污,所以刚才所言……。”叶衡微微叹口气,才缓缓开口道。

    “怎么?难道你也要为……叶青开脱不成?”白秉忠哼道。

    “若是朝廷真有意以此来攻讦叶青,你我该当如何?”叶衡没理会白秉忠的怒言,而是平和的继续说道:“你我当年惨败于金人铁蹄之下,论罪革职就已足够,但被罢免流放,这又岂不是因为朝堂斗争所导致,通金罪名如今不还是未能完全洗刷。所以啊……辛弃疾所言,我担心叶青此次回临安怕是也无法幸免啊。”

    “身正不怕影子斜,那又如何?何况叶青……。”白秉忠沉吟片刻,而后长叹口气道:“叶青掌皇城司多年,岂有不得罪人之理,同理,不法之事儿也没少干,若真是如此,对于白纯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你……你不会真要见死不救吧?”叶衡愣了一下,有些诧异的道:“何况唇亡齿寒,若是叶青被他人攻讦而获罪,你以为你我就能够平安无事儿?辛弃疾刚才所言,你我可同样是牵涉其中。”

    雅间内一时之间陷入到了沉默当中,白秉忠的嘴角带着一丝丝的无奈,叶衡的神情则是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寂静的夜色缓缓流淌,犬吠与不知名的虫子叫声,在夏日炎炎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活跃,相比较于扬州还稍显祥和的夜色,如今的临安,则是充斥着一股股剑拔弩张的窒息味道。

    以信王府为中心的坊地四周,啾啾的虫鸣声不绝于耳,漆黑宁静的夜色中,远处时不时传来犬吠之声,随着夜风摆动的,自然还有那空气中诡异的杀意。

    从高处俯瞰,整个以信王府为中心的坊地,四周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一样,漆黑一片,而身处最中心的信王府,则是如同明珠一样,灯火通明。

    叶青依旧是一脸随和的笑容,心中却是不得不佩服老而弥坚的史浩,短短一席话,就已经在自己的头顶蹭蹭的罗列了数条罪名,而这每一项罪名,都足够朝廷置自己于死罪。

    “魏国公接下来是不是该说,叶某人与如今的金国皇太孙完颜?又是关系密切,还有师徒之名分,如今任淮南东路安抚使,又有岳父、远亲的辅佐,所以判宋投金已经是昭然若揭?”叶青没有反驳哪怕一条史浩罗列的罪名,甚至还主动把史浩未说出来的都给罗列了出来。

    “这么说来,叶青你是承认了你自己要投金了?”史浩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问道。

    “即便是我否认,但是有用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魏国公隐忍多年,今日终于能够有机会让我叶青身败名裂,想必魏国公的手里,应该还有杀手锏吧?”叶青从容淡然,好像对于眼前不利的局面一点儿也不在乎。

    说完后的叶青,目光自然而然的从史浩的身上,转移到了史浩身后宋迁的身上,而后又缓缓把目光移到了信王赵璩的身上,笑了下说道:“宋迁,不知道你有什么事儿要告诉信王,或者是告诉魏国公呢?”

    宋迁一愣,想不到叶青非但不担忧,竟然还主动的问起了关于钟晴的事情。

    史浩扭头看了一眼宋迁,笑了笑后,这才对着信王道:“当初你叶青在信王还在夔州路的时候,你就暗示过信王,信王妃未死,如今叶大人是打算告知信王真相了?”

    叶青笑了下,并未回答史浩的话语,直接把目光看向了信王。

    信王皱着眉头,钟晴未死,这件事儿他多少有些耳闻,但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在他跟前被挑明过。

    何况,看叶青那从容不迫的样子,即便此话是从魏国公的嘴里说出来,但一时之间,他也有些犹豫,这个消息到底是真是假,何况当初第一时间得到这个消息时,叶青等人则是在出使大理国的路上,而自己则是在被罢免至夔州路的路上。

    此刻的赵璩,他并不想在钟晴的事情上过多的纠缠,当着众人的面,在他看来,不管当初是史弥远把钟晴给藏了起来,还是叶青带走了钟晴,此时提及,对他来讲只有颜面无光四个字。

    “信王在犹豫,到底该不该相信魏国公的话语。”叶青看着面色犹豫不决的赵璩笑了笑,接着道:“信王当初是眼睁睁的看着我带走了信王妃,但很遗憾,叶青未能保护好信王妃,这才让史弥远有了诬陷我的机会。当初建康到底发生了什么,谁得到了最大的利益,有没有人……。”

    “叶青你现在才为自己狡辩不觉得太迟了吗?本王王妃因为被你带走而投河自尽,你叶青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愧疚之心?”信王赵璩就在等叶青这句话,此刻当着众人的面,他宁愿在场的人都相信钟晴早已经死了,也不愿意承认,钟晴被叶青带走后,在扬州生活了两年多的时间。

    建康之事儿本就是因女人而起,只是当初是因为自己横刀夺爱了赵汝愚之妻,因为道侣双修致死才反目成仇,所以赵汝愚才会记恨自己那么多年。

    自己的女人被另外一个男人带走,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不会忍受,即便是他赵璩,自然也无法承受,所以他宁愿相信,钟晴早已经投河自尽。

    而就在此时,外面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引得叶青、赵璩、史浩三人俱是望向了门口,只见一个宫里的太监匆匆跑了过来,站在大厅门口,扫视一圈厅内的众人后,朗声道:“太上皇旨意:御史弹劾上奏淮南东路安抚使兼知府叶青,以权谋私、勾结金人,蒙蔽朝廷任免差遣其岳父、远亲白秉忠、叶衡为淮南东路转运使、提刑使,并暗中勾结金国皇太孙完颜?,欲效仿当年叛臣任得敬献城投敌,此事儿让朕痛心疾首。念叶青曾为我大宋免除金国岁币、不辞辛劳出使夏、大理两国之功,朕命叶青即刻前往风波亭,由朕亲自审问。”

    “让他自己前去风波亭?太上皇就不怕他畏罪潜逃?”史浩坐在椅子上,悠悠的问道。

    太监深深的看了一眼史浩,而后又看了看赵璩,接着道:“太上皇口谕:朕相信叶卿忠君爱国之赤诚,若魏国公、信王想要为其开脱、解释,大可陪同叶青前往风波亭。”

    “臣领旨。”叶青、史浩、赵璩三人各怀心思的一同说道。

    随着太监消失在大厅门口后,转过身的叶青望向赵璩跟史浩,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后,淡淡道:“怕是信王跟魏国公,是不会给我这个面见太上皇的机会了吧?”

    “难道叶大人真的要谋反、违抗圣旨?”史浩眼眸中的笑容越来越盛。

    赵构的旨意对于他来说如同一道命令一样,也如同亲自把杀叶青的刀递到了他跟信王手上一样。

    所以,史浩跟信王,是绝对不会让叶青见到赵构,何况,赵构也不希望在风波亭见到叶青。

    那么,也就只有一个方法能够让他们如意,那就是他们合谋了好久的方法,在信王府内杀了叶青,而后再把叶青之死的责任,推脱到叶青自知有罪、无颜面见太上皇,因而在信王府畏罪自杀上。

    如此一来,自然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太上皇并没有冤枉一个忠臣,魏国公、信王也没有让叶青这个叛臣逃离临安。

    “来人,拿下叶青面见太上皇。”信王赵璩对着大厅门口沉声喝道。

    随着赵璩的话语,整个大厅内的众人,包括一直不曾出声的吕祖简、张达道等人,瞬间就守在了大厅的门口,以防叶青突然逃跑。

    与厅内众人不同的是,贾涉这个叶青的亲军部将,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竟然依然还选择了相信叶青,向前跨出一步横在了叶青的跟前:“放肆!太上皇并未认定叶大人有罪,既然太上皇放心让叶大人独自前往风波亭,就足以说明,太上皇依然相信叶大人的忠心,叶大人也自然是不会逃跑的。”

    “叶青,你认为……。”史浩依旧坐在椅子上,举起手中的拐杖,指了指贾涉,示意他靠边,但贾涉显然并不听他的,甚至还挺了挺胸膛,依旧坚定的站在叶青的跟前。

    “叶青,你认为老夫跟信王,会让你安然无恙的走出信王府吗?”史浩成竹在胸道。

    “这么说来,如今外面已经是为叶青布下了天罗地网了?”叶青拍了拍身前贾涉的肩膀,而后向前一步,提起手里的雨伞压下了史浩身在空中指向自己那颤抖的拐杖:“若是魏国公有兴趣,叶青倒是很想试试,看看能不能闯出这个您与信王布下的天罗地网,而后独自前往风波亭,给太上皇一个解释。”

    “你就这么有信心?”信王冷哼一声道。

    史浩看着自己被叶青手里的油纸伞,按在地上的拐杖,眼里闪过一抹寒光。

    “贾涉……。”叶青看着信王,随和的笑意渐渐被一抹杀意取代。

    而后只见贾涉,突然跑到大厅门口,一只手指放在嘴边,双颊鼓起,一道嘹亮如鹰鹫的哨音瞬间划破宁静的夜空。

    (ps:书友56632918加油,祝你顺利渡过难关!)

第六百六十七章 黄雀

    李凤娘从未觉得临安的夜晚会这么这么的漫长,漫长到她恨不得冲到元佑浑天仪象处,亲手去敲那嘹亮的更鼓声,从而驱赶着让时间跑快一些。

    左雨、左脚,甚至包括大部分的太子府护卫,在天色渐暗时就已经聚集到了一起,当左雨、左脚兄弟找到她支支吾吾的时候,李凤娘只是沉重的嗯了一声,便让他们忙去吧。

    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依然是一点儿消息、动静都没有,那个佞臣到底是死是活,揪的她整个心房乱七八糟,整个人是坐立不安。

    与竹叶儿时不时焦急的张望着观泉坊方向,而走廊上,一个人影正快步的向太子的书房内走去。

    看着这一幕的李凤娘,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立刻带着竹叶儿追了过去,走到门口时,便听见那人向太子行礼道:“临安府通判钱象祖见过太子殿下。”

    门口的李凤娘一愣,钱象祖……?钱家的人,这个时候过来干什么?

    “何事儿?”太子的声音响起时,李凤娘带着竹叶儿招呼也不打的便径直走了进去。

    对着李凤娘行礼后,有些为难的看了太子一眼,随着太子一句:无妨,直言便是。

    钱象祖才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信王府……冲突已起,杀气冲天。”

    “真的?”太子一惊,飞快的看了一眼李凤娘后,从书桌后面起身,绕到钱象祖跟前确认道。

    “不错,臣在信王府第一声喊杀声响起后,便立刻跑过来禀奏太子。”钱象祖恭敬的说道。

    钱象祖同是钱家之后,只不过比起那与太上皇、皇室关系极为密切的钱景臻一族来,他们在临安,已经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唯一的优越感便只剩下其排名第二的姓氏了。

    “叶青如何?”李凤娘不理会太子有些讶异的神情,蹙眉急急问道。

    钱象祖连抬头看一眼李凤娘的勇气都没有,低着头回道:“暂时还无法知晓详情,但……观泉坊一带的势力显然极其复杂。而且……今日从武林门等几个城门处,也涌进了不少人,这些人在入夜时分,也都偷偷的潜入到了观泉坊,如今还不清楚,这些人到底是谁暗中派来的。”

    “皇城司呢?”李凤娘追问道。

    太子站在一旁,一会儿看看钱象祖,一会儿看看李凤娘,于是顺手端起一杯茶水放在了李凤娘的手边,就如同往常无外人时,给李凤娘端茶倒水一般无二。

    “皇城司统领李横也在,臣……从观泉坊出来时,还被李横阻拦过,不过在臣示明身份后,便让臣走出观泉坊了。”钱象祖恭敬的回答道。

    钱象祖能够成为临安通判,除了要感谢知府萧振的推举外,便是还要感谢太子的提拔。

    虽然钱象祖不知其中内情,但通过一些蛛丝马迹,以及他与叶青乃是同年殿试的关系,包括萧振的一些暗示中,还是或多或少的察觉到,自己能够得临安知府、太子的重用,应该与叶青有着莫大的关系。

    观泉坊的信王府内,随着贾涉那一声刺破夜空的口哨声,整个信王府瞬间变得杀意弥漫,一下子如同进入了寒冬腊月一般,一股逼人的肃杀之意让人不寒而栗。

    而随着信王踏前一步,指着叶青的怒斥着:“叶青,你还不束手就擒!”瞬间在王府的四周,便响起了让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跟喊杀声。

    而几乎是同时,原本站在门口张达道、吕祖简等人,一下子被从外面冲进来的兵士,撞的是如同滚地葫芦一样在大厅内的地毯上,哎呦着滚来滚去。

    “叶青,束手就擒,本王可以在父皇……。”信王再次踏步向前时,叶青手里原本拄地的伞,反手扫过向他扑过来的宋迁。

    贾涉同样在宋迁扑向叶青的同时,再次护在了叶青的跟前,油纸伞被叶青紧紧握在手里,避过宋迁之后,再次顺势手掌滑过收起来的伞面,抓住伞尖的同时用力向后一捅,只见离他很近的信王,痛叫一声,猫着腰开始往后踉跄退去。

    贾涉替叶青接住了宋迁的反扑,使得叶青在门口的兵士冲进来之前,有时间再次踏步向不住踉跄后退的信王追过去,几乎就在身后兵士抽刀出鞘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叶青一把抓住了信王的肩膀,顺势把信王身躯挡在了自己的面前,一柄漆黑的匕首赫然抵在了信王赵璩的脖颈处。

    “退下。”叶青冷喝一声。

    “放肆!叶青,你这是谋反,你竟然敢公然劫持信王!”史浩手里的拐杖跺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怒声道。

    叶青连看都没有看史浩一眼,凌厉带着杀气的目光一直盯着冲进来的兵士,冷冷道:“知道你们都是信王的人,若是想要信王死在倒下,想要两败俱伤,你们不妨再踏前一步试试。”

    “叶青你敢!”史浩手里的拐杖愤怒的敲打着地毯:“来人,拿下叶青,交与太上皇发落处置。”

    “魏国公,这么说来信王的性命你也不在乎了?”叶青不由得往后退,而贾涉与宋迁也已经分开,站在叶青的身旁警惕的一同往后退去。

    原本老迈的史浩,此刻竟然变得腿脚麻利了起来,手拄着拐杖步步紧逼着叶青,浑浊的目光之中,更是充满了狰狞跟诡异:“老夫不相信你叶青敢杀了信王……。”

    “是吗?”叶青架在赵璩脖子上的野战刀微微用力,一丝鲜红的血迹,瞬间从信王微微抬起的脖颈处流了下来:“魏国公不妨再向前一步试试!”

    “你以为老夫不敢吗?”史浩浑浊的老眼中狰狞的意味更加浓烈。

    而被挟持的信王,在感觉到脖子处微微一疼,那匕首的锋刃稍微松了一些后,立刻喊道:“魏国公住手。”

    随着信王惊叫出声,叶青首先呵呵笑出了声,而后在信王身后淡淡道:“信王难道到现在还没有看出来吗?魏国公可是一直都在利用您啊,您之所以能够从夔州路不到三年的时间就被召回临安,这其中自然是少不了魏国公在太上皇跟前替你美言。但您以为魏国公如此做,真的是在伸张正义,为您讨一个公道吗?别忘了,建康时,在我们背后兴风作浪、推动建康事件而后闹出人命的,可就是魏国公的孙子史弥远啊。”

    “叶青,你此话是什么意思?”史浩扭头看了一眼大厅的外面,如今外面的厮杀声则是越来越盛,离他们这里也越来越近。

    “是什么意思魏国公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无非就是魏国公您想一网打尽,不留隐患罢了。史弥远当初在建康出卖信王而与信王结怨,如今若是因我叶青一事儿,而让信王再次获得圣上与太上皇的恩宠,自然是魏国公不愿意看到的,所以若是能够借今日之机,既能除掉我叶青,又能为史弥远去除一个未来朝堂之上的心腹大患,想必魏国公必然是乐意为之吧?”此刻的叶青,显然比起刚才的话语要多了很多。

    “一派胡言,老夫岂可因为你而对信王起杀心?”魏国公史浩的拐杖敲打着地面,以此来表达他内心被叶青冤枉的愤慨。

    “那么魏国公就是承认,今日之所以来信王府,完全是因为对我叶青起了杀心了?”叶青的反问让史浩猛然一惊,此时才发现,自己掉入到了叶青的话语圈套中,就如自己刚才逼迫着叶青说出那没错两个字一样。

    信王赵璩看着魏国公突然变了下神色的老脸,脱口而出道:“魏国公,您……叶青所言可是事实?您不会真的想要连我一起出掉吧?我……不是说好了,当初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了吗?”

    “信王,老夫岂敢对您有杀心?老夫……老夫这都是在吓唬叶青,赌叶青不敢把您怎样,难道他不知道,若是您有了性命之忧,太上皇岂会……。”史浩此时才发现,叶青自从一进入王府后便开始示弱,并非是已经放弃了反抗,而是一直在麻痹自己,就如同这些年,自己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一样。

    “信王岂会不知太上皇对我叶青的杀心?信王岂会不知道,若是我还能够在风波亭见到太上皇,便……意味着你们失败了?所以如此好的灭口信王,嫁祸到叶青身上的机会,又能为史弥远扫清未来朝堂仕途之路的大好机会,为官一辈子的魏国公显然是不会放弃吧?”叶青如今已经在大厅内退无可退,而大厅门口的厮杀声也越来越大。

    信王显然已经反应过来,叶青并非是全然不知,今日的一切,显然叶青都是清楚,甚至包括自己邀约他来王府到底是何目的,其实在王府门口的时候,叶青就已经完全清楚了。

    “你知道我要杀你?”信王问道。

    “信王难道到现在还不清楚,您跟我一样,不过是魏国公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而您,在杀了我之后,也会被魏国公所杀,这件事儿自然而然的就会被嫁祸到我的头上,至于魏国公,他就完全可以告诉太上皇,是老臣疏忽啊,没能保护好信王,这才上了叶青那贼子的当,请太上皇治罪于老臣吧。”叶青声情并茂的学着史浩说话,继续道:“但太上皇会因此而治罪魏国公吗?显然不会,毕竟魏国公恐怕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所以他要在临死之前,为其孙扫清一切朝堂障碍……。”

    叶青这一番话,看似在对信王一个人说,但大厅内的兵士、衣衫凌乱的张达道、吕祖简等人,则是听的目瞪口呆,他们完全想不到,原本以为的魏国公跟信王的联手之局,竟然还被魏国公留了一手。

    而随着叶青的这一番话,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史浩,此刻则是变得平静了下来,老迈的身子渐渐挺得笔直,手里的拐杖如同一把利剑一样被提在手中。

    “叶青,老夫小看你了,看来当年的汤思退死的不冤啊,可惜……如此好的一个人才却不能为我所用。信王,莫怪老夫心狠手辣,史家想要绵延不绝、光宗耀祖,便不得不行此下策啊,老夫老了,史家所有的希望都在我那孙子一人身上,所以老夫……有生之年,自然是要替我那孙子扫清一切障碍。建康一事儿,因为你叶青,使得史弥远在江东失去了我史家多年积攒的人脉利益,信王被罢免、信王妃不知去向,这些恩怨信王必定要跟你们二人,对,还有韩家要做个了断的,所以我这也是为你叶青着想啊。”史浩对于外面已经近在咫尺的厮杀声毫不在意,神态比之刚才要从容淡定了很多。

    “我人都死了,你还替我着想什么?”叶青冷笑着,随意的扫了一眼大厅的门口,李横、泼李三、赵乞儿、左雨、左脚,也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史浩跟信王的联手,或者说是赵构暗自默许给信王的殿前司的兵力。

    “这么说,魏国公是真有要杀赵璩之意了?”信王此时有些迷茫,突然之间有些怀疑,自己这次回临安,到底是被召回复仇的,还是被当作一颗棋子利用的,愣了下后看着史浩质问道:“魏国公,这是你的主意,还是……还是父皇的主意?”

    史浩扭头扫了一眼身后的张达道等人,最后视线定在了宋迁的身上,淡淡道:“宋迁,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就在眼前,老夫能够为你做的,都已经做到了,现在……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是,魏国公。”宋迁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手里瞬间多了一把刀,在张达道还未反应过来时,刀光已经从张达道的脖颈处掠过。

    随着临死前的张达道,连一声呼救都没有喊出来,缓缓的倒下去时,史浩才扭头看着信王道:“信王,如今不重要了,不过信王可以放心,太上皇一定会厚葬您的。”

    “史浩你……。”信王大惊,看着史浩花白胡须遮挡的嘴角,渐渐浮现的冷笑,难以置信的震惊喊道。

    而不远处张达道那死不瞑目的眼睛,此刻躺在血泊里,正无神的望着他,也像是在像他求救。

    “这自然是太上皇的旨意。”随着史浩明白无误地告诉信王之后,原本被史浩拄在地上的拐杖,闪电般的飞起,就在叶青想要拉着信王躲避时,史浩手里的拐杖,则如同一条毒蛇一样,闪电一般刺中了信王的胸口。

    “卧槽……贾涉跳窗!”叶青一把把身前的信王推向了史浩,而后急忙跟着贾涉一同向旁边的窗户撞了过去。

第六百六十八章 相濡以沫

    临安城上一次发生大规模的厮杀,还是好几年前,汤思退与叶青在大瓦子的那一场雨夜厮杀。

    如今汤思退已经入土多年,而叶青则是再一次成了临安大规模厮杀中,人人喊杀的主角。

    上一次的目标明确、兵力清晰,自己在暗汤思退在明,以至于叶青的心里有着超过七分的把握,相信自己能够胜出。而这一次,叶青并不是十分清楚,除了禁军,以及史浩这两年暗自训练的家将外,赵构到底给了信王多少的权利。

    整个信王府里的兵士如同潮水一般,在昏暗的灯光下,向着叶青跟贾涉涌了过来。

    同样,今日秘密进城的泼李三、老刘头等人此时也早已经冲进了信王府内,奋力的帮叶青解围,期望以最快的速度,为叶青杀出一条血路。

    与此同时,大理寺的风波亭处,赵构仰头打量着风波亭三字,看了看身边的护卫与王伦,叹口气道:“当年秦桧、张俊为岳飞布下了天罗地网,两方虽剑拔弩张,但终究因岳飞顾全大局,忠君爱国,顾忌跟随他回到临安的无辜将士因他而牺牲,所以才并未反抗。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万候?l有胆量亲自严刑审讯岳飞。甚至不惜腰斩张宪、岳云,以此来先斩后奏,做实岳飞之罪名。”

    王伦跟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当年的事情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当韩世忠赶过来想要救岳飞时,已经是为时已晚,而在厉声质问秦桧时,秦桧一句:“其事体莫须有……难道没有吗?”便让韩世忠哑口无言,愤怒之下,差些一刀砍了秦桧。

    可惜,秦桧的命比岳飞的命要硬了很多,岳飞没能等来韩世忠等人的救援,但他想要砍的秦桧,却是等来了赵构的制止,从而保住了一条小命。

    “但叶青终究并非是岳飞啊,此子不忠人君、不忠大宋,虽是宋臣,但其心难以捉摸,所以观泉坊的厮杀倒是在朕的预料之中。”赵构这才开口,听着王伦的禀奏叹息道。

    “奴婢相信,叶青即便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从魏国公、信王两人联手布下的天罗地网中逃出来。”王伦如同给赵构打气似的说道:“何况大理寺如今如同铜墙铁壁,叶青就算是来了,也正好可以被太上皇您关押起来审讯、问罪。”

    如同厮杀正酣的信王府一样,此时的大理寺同样是灯火通明,阴暗处时不时的能够看到有人影走动,保护着赵构的同时,自然也是防范着叶青杀出重围,来此见赵构。

    赵构打量着人影绰绰的大理寺,心思一直被观泉坊牵挂着,丝毫没有发觉,今夜的王伦,话语要比平日里多了不少。

    “但愿如此吧。”赵构皱着眉头,踏步走进风波亭内,脑海里时不时的浮现出,当年他与叶青在此闲谈的情形:“若是……。”

    赵构有些心神不宁,叶青不比岳飞有忠君爱国之念的束缚,正所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足以如同一座大山似的压着岳飞,让他难以抉择。

    而叶青则是完全不一样,此子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一头未被驯化的野兽一样,心里根本没有这君臣之道,为了保命,此子必然是要奋起反抗。

    “这可是谋反啊。”赵构喃喃叹息着,心里头是千头万绪,叶青掌皇城司多年,临安城自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这也是为何,他愿意借殿前司的兵卒给信王赵璩以防不测的缘故。

    但到了此刻,他却还是隐隐的有些担忧,总觉得自己好像准备的并不充分,以史浩、赵璩二人的联手,好像并不保险能够让叶青丧命于观泉坊。

    “能从金人精锐铁蹄拐子马的追击下逃脱,甚至还能够全歼金人铁蹄,赵璩跟史浩……。”赵构有些忧心道。

    一旁的王伦立刻宽慰道:“当初叶青之所以能够从金人铁蹄下逃生,那是因为他早有防备,而今则是不一样,太上皇您允了叶青的妻子前往扬州与叶青相聚,而在宫里头,您又对他在淮南东路一年的作为给予了肯定赞赏,想必叶青的防人之心早已经被您给麻痹了。”

    “你以为他就不会防备朕?”赵构斜看了一眼王伦,嘴角带着一丝的不屑,他相信叶青应该早就有所察觉,但只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能力杀出重围。

    皇城司、殿前司、禁军三路,难道真的会阻击不了一个叶青吗?

    任淮南东路安抚使一年有余,从不曾听到过他打五路大军的主意。

    所以赵构选择这个时机,除了因为自己老迈,大限不日将至外,便是担忧若是再给叶青在淮南东路多些时日的话,五路大军一旦被叶青所掌,那可就真的是尾大不掉,朝廷就很难奈何这样一个不忠人君的臣子了,甚至有可能会适得其反,从而迫使着叶青成为大宋朝的第二个任得敬。

    赵构宁愿让叶青成为大宋朝的第二个秦桧,也不会选择让叶青成为第二个任得敬,但两相比较,他还是更倾向让叶青成为第二个岳飞,所以风波亭,终究会是叶青的葬身之地,只要叶青能够从观泉坊杀出重围,那么他必然会遵旨来风波亭。

    铁蹄声在大理寺外的石板路上响起,寂静的夜色之下,马蹄声显得尤为的响亮跟清澈,即便是离大理寺还有很远,但也是足够让赵构听的是清晰无比。

    “什么人?立刻去查看!”本就有些心神不宁的赵构,此刻听到那急促凌厉的马蹄声,立刻从椅子上起身,寻声望向大理寺的高墙外道。

    王伦立刻吩咐着殿前司出去查探,整个大理寺围绕着风波亭四周的殿前司兵卒,瞬间也一下子进入到了戒备状态。

    响亮清澈的马蹄声,声声清脆入耳,但听在赵构的耳里,如同战场上那战鼓声一样,如同巨锤在捶打着他的心房,不由自主的整个人都感到了一丝丝的窒息跟杀意。

    随着殿前司统领率领着十几名兵士,在风波亭外开始动起来,手里的弓弩、腰刀纷纷被他端起来时,清脆却也带着一丝冰冷的女声,缓缓从风波亭不远处的树林内响起。

    “民女白纯,见过太上皇。”树林内,随着殿前司统领的一声呵斥声,只见一道白影缓缓从树林内,向风波亭方向走来。

    “太上皇,是叶青之妻。”王伦立刻向赵构解释道。

    “她……她怎么会在这里?”赵构一愣,看着风波亭外的殿前司统领,此时已经把手臂高举起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阻止道:“住手。”

    随着赵构的命令,殿前司统领离开缓缓的收回高举的手臂,不过依然是警惕的看着从容不迫,在树林内的阴影中,如同女鬼一样,向风波亭“飘”过来的女子。

    一件简洁的白色普通儒裙,外面套着一件暗红色的立领对襟褙子,一头乌黑的秀发如同瀑布一样垂在脑后,发梢随着夜风微微摆动,洁白如玉的精致脸颊,明亮而坚定的眼睛,淡漠到有些高冷的神情,若不是因为此时的气氛过于紧张凝重,此时的白纯,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降临到了世俗凡间。

    “你就是白纯,叶青之妻?”赵构站在亭内,看着站在亭外不远处,仙姿佚貌的白纯问道。

    “民女正是白纯。”白纯的态度不卑不亢道,丝毫没有因为对面的是大宋朝的太上皇而显得有些慌乱。

    “你怎会在这里?”赵构皱眉,目光缓缓的移向了同在亭外的殿前司统领。

    殿前司统领看着赵构望向他,立刻行礼吞吐道:“末将……末将今日不曾放任何一人进入大理寺,此女……。”

    “禀奏太上皇,民女是在这位统领封禁大理寺之前就已经来了。”白纯语气极为平静,原本在刚出现时的紧张,随着大理寺高墙外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也渐渐的消失殆尽。

    不论是自欺欺人也好,还是心有灵犀也罢,总之,此刻站在赵构面前的白纯,更愿意相信外面那急促的铁骑声,是叶青正在往大理寺赶来。

    她相信李横,也相信左雨、左脚,甚至是包括老刘头、泼李三等人对叶青的忠诚。

    “你来此做什么?”赵构双目深沉,一时之间,他也猜不透,一个弱女子出现在此到底是为了什么,为叶青求情不成?但……这可能吗?

    “等民女的夫君。”白纯坦诚的说道。

    “你以为他能来?”赵构原本提着的心,没来由的突然放了下来。

    原本的心神不宁,因为白纯坚定的点头动作,也渐渐平复了下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双手背后看着白纯,突然笑了下道:“如此说来,你是知道你夫君的所有事情了?你可知道,他如果能够到大理寺,就意味着他叶青在谋反。”

    “民女相信太上皇您必然会给民女夫君一个公道,叶青从不曾背叛过您,也不曾叛国投敌,此事儿都是……。”白纯诚恳的说道。

    赵构制止了白纯的话语,深沉的目光让人无从猜测,此刻的赵构到底是喜是怒:“退下吧。”

    随着赵构的一句退下吧,殿前司统领先是一愣,而后看着王伦向他摆了摆手,则是立刻带着身后的兵卒退了出去。

    “若是朕治谋反之罪于他呢?”赵构待整个风波亭就剩下他们三人后,外面的马蹄声突然放缓,以及开始出现喊叫声后,淡淡的问道。

    “民女……。”白纯犹豫了一下,而后继续坚定的说道:“若是太上皇治民女谋反,那民女愿意与夫君,还有这大理寺一同灰飞烟灭、共赴黄泉。”

    “叶夫人此话是什么意思?”王伦飞快的瞟了一眼赵构,在赵构刚刚哼出声后,便急忙问道。

    白纯看了一眼王伦,本以为赵构会第一时间接她的话语,如此她才好威胁赵构,但没想道,太上皇竟然是冷哼一声,不过好在,王伦倒是精明,瞬间帮她把话再次接上。

    “没什么意思,想必中贵人、还有太上皇都还记得,民女夫君当初出使金国武州时,是如何摆脱金人铁骑的追杀,又如何凭借仅仅一百人的力量,全歼那金人三千人的事情。”白纯看着目光越来越深沉的赵构,此时她自己甚至是有些放松了,心里头甚至还有空寻思着,原来太上皇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并不是像民间传说的那般多有威势的样子。

    “你是在威胁朕吗?”赵构再次冷哼一声问道。

    “民女不敢,民女……只是不愿意一个人苟活于世。”白纯平静的说道。

    在没有为叶青生下孩子之前,或许白纯还不太清楚什么叫相濡以沫,但当为叶青生下了男嗣,叶家有后,白纯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甚至比起刚刚成亲觉得自己终于长大成人的感觉,还要来的让她相信自己才是真正的长成了女人,才算是真正的成为叶青的女人了。

    而且随着叶无缺还格外讨倾城等人的欢喜后,白纯的心中,除了叶青之外,便已是了无牵挂。

    这几日她常常在回忆着自己与叶青相处的点点滴滴,特别是刚刚以嫂嫂的身份进入叶家的门,特别是叶青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浑身上下还冒着傻乎乎的可爱样子的时候。

    那时候的一切都很平静,日子也很悠闲,虽然叶青时常会因为古怪的举止言谈而让街坊四邻指指点点,也会把自己气的头昏脑胀,恨不得敲开那家伙的脑袋,看看到底装了一些什么。

    但终究,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开始喜欢在二楼的阳台处,在卧室的窗前偷偷打量着一个人在院子里自娱自乐的叶青,说着一些古怪的话语,唱着一些古怪语调的“词”,或者是就静静的看着叶青神色莫名落寞的坐在桑树底下,嘴里喃喃念着什么:回不去了等等话语。

    她喜欢偷偷的、远远的打量着叶青,以至于每次她偷偷的看着独自一人在院子里碰的锅碗瓢盆乱响,或者是弄的鸡飞狗跳的叶青时,虽然会生气,但内心却是无比的踏实跟安全。

    但……一切就这么在不经意间悄悄发生着变化,原本平静、悠闲的生活,不知不觉的便被外力所干扰,白纯一直认为,若不是汤鹤溪突然闯进了叶家,她跟叶青,是可以就那么一直平静、悠闲的过一辈子的。

    最好是只把锦瑟接回来,最好是不跟范念德结怨,最好是那人不去燕家当护卫,不去西湖等等,或许她就可以跟叶青,平平静静的过完充实的一生。

    “臣叶青见过太上皇。”

    白纯恍惚之间,听到叶青的声音在自己的背后响起,与她的欣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赵构的目光此时变得更加的深沉,而王伦的眼底,倒是飞快的对着叶青闪过一抹赞赏之意。

第六百六十九章 君臣

    随着叶青向赵构行礼,殿前司统领等人再次冲了出来,瞬间把叶青与贾涉围在了中间,如同寒星的弓弩箭矢,也在第一时间对准了浑身是血的两人。

    白纯紧咬嘴唇,努力的让自己保持着平静,深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会扑向叶青。

    眼前的在火把的照耀下,如同尸山血海中冲出来的叶青,脸上沾满了血迹,浑身上下的衣衫已经是破烂不堪,一把雁翎刀如今只剩下了大半提在手里,凌乱的发梢上,滴滴鲜血滑落到地面,浓浓的血腥味儿同样也使得离得很远白纯、赵构都能够清晰的闻到。

    淡淡的杀意仿佛环绕在叶青跟贾涉的周身,随着两人的脚步缓缓向前,殿前司统领再次怒声制止着,但还是再一次被赵构下令退下。

    赵构缓步走出风波亭,上下打量着浑身是血的叶青,整个大理寺,此时在少了急促的马蹄声后,变得格外的寂静。

    王伦站在赵构的身后,白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叶青双眸依然坚定,手里的半截雁翎刀,随着手腕一甩,啪的一声掉落在地,而与此同时,紧跟在他旁边的贾涉,虚弱的颤声道:“大人,末将……怕是站不住……。”

    话还未说完,贾涉整个人便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大腿处的裸露的半截箭矢清晰可见。

    叶青缓缓蹲下身,看着强忍着箭矢带来疼痛的贾涉:“忍着点儿,我帮你拔出来。这只是寻常箭矢,不会带出太多血肉,但是会很疼。”

    “嗯。”同样满脸是鲜血、支撑不住倒地的贾涉,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顺手捡起叶青刚刚扔的半截雁翎刀咬在了嘴里。

    雪白的牙齿与脸上的鲜血在火光下交相辉映,使得风波亭前原本就死寂的气氛,显得更加诡异肃杀。

    白纯双眼满是心疼与紧张,看着缓缓蹲下身后的叶青肩头,插着一根长长的箭矢,于是再也忍不住的向叶青走了过去。

    赵构与王伦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并未去阻止,此时的他,同样需要时间来缓和心中的震撼,同样,还需要去猜测,观泉坊的史浩、赵璩如何了。

    随着叶青单手沉稳的抓住贾涉的大腿,双眼坚定的看着贾涉,点点头后,就在咬着雁翎刀的贾涉要点头时,叶青瞬间出其不意的用力,随后那支箭矢被叶青拔了出来,箭头上的带出来的血肉,吓得快要走到跟前的白纯,瞬间止住了脚步。

    贾涉紧咬着雁翎刀,那条被叶青按住的腿,如同有自主意识一样,即便是被叶青用力的按住,但因为痛感神经的反射,此时就如同一条被钓上岸后的鱼,在地面不断的抽搐着。

    “王伦。”赵构低声道。

    而后不等赵构再说什么,王伦便飞快的走到叶青跟前:“上好的刀创药。”

    叶青头也不抬的接过,一手继续按着贾涉那不受控制抽搐的腿,一手把刀创药全部倒在了上面。

    “叶青,你的伤……。”王伦小心的提醒着。

    “没事儿。”叶青回答道,随着哧的一声,一长条白布被白纯递了过来。

    “信王人呢?”赵构皱眉,看着帮其手下包扎伤口的叶青,长吁一口气后问道。

    “臣无能,未能保护好信王,信王……死了。”叶青低头一边替贾涉包扎伤口,一边回答道。

    离叶青最近的王伦心神一震,脑海里此刻空白一片,既然信王都死了,你小子怎么还敢回来!

    “谁杀的?”赵构平静的问道:“可是魏国公史浩?”

    “太上皇明察秋毫,信王是死在了魏国公史浩的拐杖之下。”帮贾涉包扎好伤口后,强忍着肩头箭矢带来的疼痛,缓缓起身对着赵构说道。

    “朕还是小觑你了。”赵构看着起身的叶青,第一时间被白纯挽住了手臂:“史浩是不是也正好……被信王手下的人给……杀了?他们看着信王被史浩用拐杖刺死,所以一怒之下便跟史浩等人厮杀起来,而你叶青……也从这乱战之中跑了出来,来此告诉朕这个消息?”

    “史浩是死是活臣并不知晓,但史浩不臣之心在临安早已经是人尽皆知,而信王跟史弥远之间的恩怨,当初前往建康时就已结下。所以臣以为,史浩本想是嫁祸给臣,但臣却是率先一步到了这大理寺。”叶青平静的说道。

    与赵构之间,像是极为有默契似的,两个人谁也没有提,那道由太监送到信王府的太上皇旨意。

    “都退下吧,朕……跟你单独谈谈。”赵构扫了一眼王伦,以及一直紧张担忧的看着叶青的白纯说道。

    接过白纯递过来的手帕,随着白纯与王伦缓缓退出,叶青这才往风波亭的廊亭内走去。

    两人相对而坐,已经有了些凉意的茶水,被赵构亲自提起,为叶青倒了一杯,而后放下茶壶,微笑着看着叶青。

    静静的望着眼前的茶水,叶青一时之间却是有些犹豫,弄不清楚这茶水到底是否有问题。

    “怎么?不敢?”赵构淡淡的说道。

    “臣不敢,臣岂有如此福分。”叶青笑了下,脸上残留着的血迹,使他笑起来后整个人显得格外的诡异。

    “福分?”赵构摇头笑了下:“那你告诉朕,是什么让你敢于在观泉坊杀出重围之后还敢来见朕?叶青,你不是一个墨守成规之人,君臣之道、忠君爱国对你根本没有丝毫的束缚,这也是朕今日才想明白的,所以啊,朕这些时日也在后悔,若是当初未选定你,或许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乱局了。”

    赵构的言外之意很明显,这个时候可以完全省掉那些客套话了,你敢来见我,就足以说明你叶青必有依仗,要不然怎么可能面对这么大的风险,要来跟他赵构言和。

    “太子、圣上的借口你叶青也不必说了,圣上信任你,太子看重你,朕心里一清二楚,比起赵宋江山社稷来,你还没有在他们心中达到完全不能动的地步。”看着沉吟的叶青,赵构这一次直接把话挑明道。

    “臣并无任何依仗,不过要是说对太上皇您稍有不利的,怕就是当年太上皇您让臣办差的那些事儿了。”叶青实在是口渴,但在未明了赵构此时目的的情况下,他还真不敢端起那杯茶水一饮而尽。

    “比如呢?”赵构的语气沉重,双眼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比如当年北地的赵宋宗室……。”叶青一边说,一边则是缓缓端起了茶杯,话说完的第一时间,手里的茶水也被他仰头喝下。

    “他们都没死?”赵构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道。

    “都没死。”叶青确认道。

    “从一开始你就在防备着朕?”赵构的声音提高了很多,语气中也充斥着浓浓的愤怒跟不满。

    “臣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即便是跟叶衡有点儿远亲关系,但臣何德何能,能够让太上皇您在好几万人的禁军之中,一眼就挑中了臣呢?臣自信没有那么大那么的福分跟运气,何况臣的运气向来不好。”叶青叹口气,继续说道:“臣如此一个如同蝼蚁的小人物,却是被太上皇您一眼看重,而且毫不犹豫的立刻委以重任,这种天大的好事儿,并没有冲昏臣的头脑,因为臣不相信这世上有不劳而获的好事儿。”

    赵构不说话,默默的看着叶青,他不得不承认叶青说的是对的,但他很困惑,这世上难道真的有能够做到不被高官厚禄冲昏头脑、不被这世间权利腐化而飘飘然的人存在吗?

    答案是有,而这个人就坐在他的眼前。

    当然,他即便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眼前的年轻人,在他从一开始被委以重任后,就已经开始了一次长达好几年的作弊之举。

    他永远也不会想到,眼前的年轻人,是生活在一个对他赵构口诛笔伐到了极致的时代。

    “如此年纪,竟然没有被高官厚禄所利诱,让朕实在是不敢相信啊。”赵构一下子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瞬间仿佛都苍老了很多:“你在神劲军时也不过是表现平平,并没有表现出比其他人高出一筹的聪明才智来,甚至回到临安后,还经常因为一些愚蠢的行为闹出不少笑话。但……朕还是看走眼了。”

    最后赵构如同认输似的,加了一句看走眼了,但他何尝不是一直提防着叶青,多次想要无形的置叶青于死地?

    而叶青每一次的表现,在让他惊艳的同时,也让他多少有些爱才之心,但终究此人留不得,这是赵构很清楚的一件事情,可最终想不到还是功亏一篑,自己在算计臣子、在许诺给他深宅大院、高官厚禄、美女权利的同时,竟然没有麻痹了叶青,没有让其得意忘形,反而是事事更加小心,甚至人家从一开始就一直提防着他。

    “岳飞死后被平反昭雪为武穆、秦桧死后被夺爵改谥为谬丑,甚至包括汤思退的死,哪一件都有太上皇您在背后,所以臣这些年,岂敢有一丝的松懈?”叶青的脸色越来越惨白,肩头被箭矢所射中的地方,此刻奇痒剧痛无比,甚至不用手摸,他都能够感觉到,肩头如今恐怕已经是肿的如同小山一样高了。

    “这些不够,因为信王死了,魏国公生死不明。”赵构再次摇头道:“朕不能白白损失一个儿子啊。”

    赵构的言外之意,仅仅凭借北地赵宋宗室那几人,在他面前,还远远不够叶青能保得住自己的性命。

    “太上皇可曾见到了魏国公献给你的礼物?”叶青问道。

    “什么礼物?”赵构疑惑的抬头。

第六百七十章 黄雀在后

    “也许这两日,魏国公便会呈给太上皇您吧。”叶青倒吸一口凉气,肩膀上的肩伤是最为眼中,即便是他已经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那伤口早已经不再流血,但那种心理作祟的作用,还是让他感觉背后仿佛依旧是黏糊糊的温热一片。

    “魏国公史浩浸淫朝堂多年,朕比你更了解他,你叶青能够想到的,史浩也会想到,你觉得这样的交易,就可以救你一命?”赵构叹息着道。

    “信王死了,必然要有人来垫背。臣侥幸、逃离出了漩涡。”叶青再次倒吸一口凉气,道:“臣明知大理寺内外依然是弓弩刀剑此刻对准了臣,但臣还是来了。臣生为大宋之臣、死是大宋之民……。”

    “这样的话语说给圣上或是太子他们或许会信,朕不是三岁小孩儿,你这些表忠心的话语就免了吧,朕想置你于死地,亲手结果朕自己种下的恶果不成,但不代表朕此刻就相信你叶青。信王死了,朕很心痛,此事儿明日在朝堂之上必然是会引起一片哗然,哪怕是如今,恐怕已经有不少官员窝在家里,竖起耳朵在等你叶青的死讯。”赵构随着叶青的坦诚,同样也把话完全挑明。

    信王赵璩不能白死,魏国公如今若是活着,你叶青就还得死,要不然他赵构无法给朝廷、甚至是包括圣上,哪怕是临安百姓一个交代。

    不出叶青与赵构所料,白纯与王伦两人再次出现在风波亭外,王伦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禀奏陛下……。”

    赵构便看着叶青笑了起来,耳边此时也响起了白纯的声音:“魏国公没死,回府了。”

    “怎么回事儿?”赵构的笑声戛然而止,怒目看着叶青问道。

    “若臣猜测没错的话,要么就是右相韩诚把史浩逼的不得不退回府里,要么就是左相王淮……。”叶青沉吟着说道。

    而后便看到在殿前司统领的带领下,刑部尚书梁克家带着几名捕快出现在了风波亭外。

    “臣梁克家见过太上皇。”梁克家行礼道,待看到与太上皇赵构相对而坐的就是叶青时,心头还是不由自主的一震,在他看来,本应该是叶青此刻伏在赵构脚下请太上皇宽恕才对。

    没有理会行礼的梁克家,赵构的目光依旧放在叶青的身上,像是在询问叶青,也像是在思索梁克家怎么会来此。

    “真正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叶青低沉着声音继续道:“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论是信王还是魏国公在临安都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今夜发生如此大的厮杀冲突,其他人怎么可能只看热闹呢?韩、史两家朝堂之上争高下不是一日两日了,所以这个时候,韩家跑出来落井下石自是再正常不过。”

    “这不是你叶青跟韩诚私下的合谋?”赵构有些不信的问道。

    “太上皇您以为韩诚需要臣跟他合谋吗?”叶青不答反问道。

    赵构终于缓缓的向后靠向椅背,叶青的反问瞬间提醒了他,自己想要让叶青消失的心思,虽不至于天下尽知,但既然史浩能够看出自己当初重用叶青的心思,那么韩诚、王淮这样浸淫朝堂多年的毒辣眼光,又怎么可能看不到呢?

    “坐收渔翁之利。”赵构沉重的叹道:“你叶青早就算好了他们必然会分一杯羹,不论谁胜谁负!”

    “建康时,被史弥远钻了空子,差点儿让韩?腚形薰x?担??院?笕苏庖淮危?衷趺椿崆嵋追殴?蜓刮汗??拇蠛没?幔考幢闶浅妓懒耍?汗??膊换岱殴?磐醯模??枷氩坏健??!币肚嗟纳袂橥蝗槐涞梦薇缺?戳似鹄矗?喙馍?艘谎鄯绮ㄍね獾牧嚎思液螅??颖?从??牡溃骸疤?匣剩?嘉弈馨。?嘉茨茉诶霞榫藁?氖泛聘?氨;ず眯磐酰?攀沟檬泛品吆拗?剩?慌?绷诵磐酰?甲锔猛蛩腊 !?/p>

    赵构看着满身是伤,脸庞还残留着血迹的叶青,突然间悲恸的向他请罪,则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紧紧攥着手里的茶杯!

    即便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儿,哪怕是都知道观泉坊发生的一切的来龙去脉,但终究都是在大宋朝堂混迹之人,谁都很清楚,叶青此刻的悲恸,是完全假惺惺的故作姿态!

    可这种假惺惺的故作姿态,在此时此刻,却是完全有必要的,甚至是唯一一件,能够把赵构架到针对问罪魏国公史浩的最好办法。

    梁克家虽然对于叶青并无好感,但此刻看着叶青故作悲恸的样子,也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如何说话。

    “禀太上皇,左相王淮已经身在观泉坊,并命臣禀奏太上皇,魏国公史浩在观泉坊的恶行,至于证据,左相如今正在连夜搜集,查明之后便会立即禀奏您。而至于叶青,如今已经可大致判明,他……显然也是受害者之一,只是……信王如今遭遇不测,叶青当该负保护不力之责。”梁克家有些生硬的组织着言语,王淮给他的命令则是见机行事。

    所以从一开始看到叶青跟赵构竟然相对而坐时,梁克家在吃惊之余,已经能够很清楚的判断出,此时的叶青,显然已经脱离了尔虞我诈的危险,自然而然的,接下来就是他顺水推舟,把所有的罪责往魏国公史浩那边推了。

    当然,他也相信,恐怕过不多时,另外一位落井下石者韩诚,也会赶过来,在局势瞬间“明朗”后,与他们一样,把罪责往史浩的头上推。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破鼓有人捶,朝堂斗争向来就是如此,成者王侯败者寇,铤而走险之余,若是不成功,那么就只能变成人人喊打的“贼”。

    毕竟,这在尔虞我诈、利益关系错综复杂的朝堂之上,哪怕是主战、主和大方向的两派之间,同样也存在着分歧与争斗,但只要利益相同,看到有对头落难,那么这些人便会突然之间变得比对抗金人时还要齐心协力。

    而魏国公史浩,唯一的失误就是让叶青逃了出来,才使得他瞬间便落入到了墙倒众人推的劣势局面当中。

    当然,若是叶青被困观泉坊未能逃出,即便是信王还是死在了他史浩手里的拐杖之下,哪怕是王淮、韩诚亲眼目睹了这一切,那么这个时候,就该是叶青成为众人相互攻讦的靶子,也会被王淮、韩诚,包括眼前的梁克家一同,把信王的死归罪到他叶青的身上了。

    这里没有是非对错、黑白分明的正义与邪恶,朝堂之上有的,只是利益集团的斗争与妥协。

    胜者王侯败者寇,任何人心里都清楚,朝堂之上,是一条没有回头路、没有退路、没有后悔的角斗场。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朝堂之上绝不允许你犯任何的错误,同样,在敌人的眼中,也绝不会给你再次东山再起的机会。

    赵构紧紧攥着茶杯的手,终于是颤巍巍的松开,他比谁都明白这朝堂之上的道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他同样懂,只是他不曾想到,韩诚、王淮,哪怕是眼前的梁克家,竟然对叶青实力的相信会超过了对史浩的信任。

    如今的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原本眼前的梁克家,应该是弹劾叶青,王淮、韩诚向他请罪着当初轻信了叶青,而后一同指责叶青的种种罪行,最后这一切便以叶青已死为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结束。

    当然,赵构依然是立于不败之地,他依然还有机会再次设计叶青,只是,他的身边又少了一个叶青的死敌,一个能够为他所用,同样想要置叶青于死地的人。

    深深的吸一口气,赵构不怒反笑,浑浊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叶青,心头苦涩无奈之余,实在是不理解,这叶青的运气未免也好的太过分了吧,布下这样的天罗地网,竟然还被他逃了出来,最后竟然还能够翻手为云,逼的史浩退缩到了府里不敢再露面。

    “叶卿不必悲恸,朕……朕知你尽力了……。”赵构看着眼前浑身是血的叶青,心头却是充满了说不出的讽刺,到头来,自己不仅没能杀了叶青,如今还要未叶青开脱!

    “你下去吧,好好养伤,此事儿朕一定会替你跟信王讨回一个公道。”赵构变得老弱不堪,语气也充满了疲惫。

    “太上皇,叶青有失保护不周之罪责,臣以为如今叶青该被刑部关押……。”梁克家“义正言辞”的说道。

    赵构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叶卿身受重伤,不顾性命之忧跑来向朕禀奏,即便是又失职之处,也该让叶卿养好伤再询问……刑部派人守护叶青便是,朕累了……。”

    说完后,赵构便缓缓的靠向椅背,闭起双目。

    而就在他要闭上眼睛的霎那间,就看见叶青一头栽倒在了眼前的桌面上。

    不知是错觉还是幻觉,赵构在叶青昏倒在桌面的刹那间,仿佛还从叶青那沾满血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得逞的笑容。

    白纯第一时间跑了进来,想要扶起叶青,而闭着双目的赵构,再次开口缓缓道:“你一个人看来是无法把叶青带回家了,他如今伤势颇重,不如就在大理寺内先养伤……。”

    “民女多谢太上皇,不过民女……。”白纯顿了下,看了看风波亭外的王伦跟梁克家两人,最终还是坚定的说道:“请太上皇允护送民女前往大理寺之人,与民女带夫君回府。”

    “允了。”赵构依旧紧闭双目,但语气之中却是蕴藏着浓浓的愤怒。

    “民女白纯谢过太上皇。”白纯蹲在叶青旁边向赵构行礼,而后喊了一声梁兴后,只见从刚刚她走出来的树林内,一时之间闪烁着十来个黑影,快速的向风波亭靠近。

    “要走就都带走吧,若不然朕反悔了,怕是……。”赵构继续紧闭双目说道。

    “太上皇放心,只要民女的夫君能够安全回到府里,这大理寺便什么都没有。”白纯起身,看着赵构坚定的说道。

    赵构沉默,而后不说话的点点头,算是同意了白纯的条件。

    白纯再次行礼,脑海里则一直回响着当初叶青刚刚被赵构任命为皇城司副统领时,叶青跟自己在桑树下,说的那句:当今世上,最怕死之人,莫过于太上皇。

    原本平静的夜随着风势的加大,使得大理寺原本窒息的气息有些凌乱,如同此刻依旧靠坐在风波亭内椅子上赵构的内心一样,波涛汹涌、难以平静。

    “太上皇……起风了……。”王伦小心翼翼的在白纯带着昏迷的叶青离开后,低声说道。

    “都散了吧,朕累了。”赵构低沉的说道,凌乱的夜风让赵构的胡须与头发越发显得凌乱,昏黄的灯光照耀下,也使得赵构显得更加的苍老。

    “那……魏国公那边……。”梁克家小心翼翼的问道。

    “告诉韩诚、王淮也都撤了吧,史浩终究是我大宋国公,该有的颜面还是要有的,朕相信他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的。”赵构不愿意多说话,连连摆手示意着梁克家不必再问。

    随着梁克家离去,整个大理寺瞬间在凌乱的夜风中,也渐渐恢复了原本还有的平静气息,一手谋划了乱局的赵构,此时的心境多少有些悲凉,甚至是隐隐的带着一丝悔恨之意。

    不管怎么说,这一切的局面,都是因为他当初任命叶青而造成的,如今……自己是自食其果,非但没能灭口叶青,反而是被人反将一军。

    王淮并没有在观泉坊做过多的停留,在赵构起身回宫的那一刻,王淮已经进入了皇宫,向当今圣上禀奏着信王之死的噩耗。

    在前往皇宫的一路上,王淮的心情都是愉悦的,整个人甚至有种要随风飘动的轻快感。

    随着魏国公势落,自己的左相位置暂时是更加稳固了,即便是韩诚,恐怕也一时之间无法给他造成多大的压力了。

    而如今利州路等地又在厉兵秣马,甚至是包括淮南东路,同样都在为伐金做着准备,所以只要一旦说服圣上再次伐金,自己这左相之位,最起码三五年之内无人能够撼动。

    即便是韩诚,如今刚任右相不过一年,若想要觊觎他左相的位置,恐怕也没有多少的机会了,毕竟,韩诚之子韩?腚校?墒且晃患岫u谋狈タ菇鸬闹c终撸?羰堑搅吮狈サ慕粢?乜冢?氡仄渥佣济挥卸嗌傩乃及锖?侠茨比∽笙嘀?唬?乃伎峙露蓟岱旁诹吮狈ブ?狭税伞?/p>

第六百七十一章 令人

    清晨的临安如同往常一样,早起的百姓、官员等等,一个个匆匆忙忙的在御街之上闷头赶路,商贩、店铺经过一夜的动荡后,也开始如初的开张迎客。

    “昨天晚上观泉坊发生了大规模的械斗,死伤不计其数……。”早点铺子前,如同奸细接头似的百姓,低着头小声的嘀咕着。

    “听说了,据说信王府后那小牙泉,都被鲜血染红了大半。”另外一个同样是低声附和道。

    “据说昨夜有上万人涌进了观泉坊,说是到现在,那观泉坊还都是躺着没来得及收拾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了满满一片,血腥味儿浓的让人都张不开嘴。”

    “这次临安府知府怕是位子不保了吧?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就连刚刚召回临安的信王府都跟着遭了殃,这萧知府……也真是倒霉啊。”

    “可不是,但就是不知道,昨夜里,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临安闹事,身为皇城,又有禁军镇守,怎么会……怎么就会出现这种事情,昨天夜里,吓得我不敢出门,跟媳妇儿缩在柜子里,还以为是金人来犯了。”三婶酒馆门口,同样是一些人在议论着昨天夜里的厮杀事情。

    “临安城啊,这名字就不吉祥,临安临安,临时安静,前几年大瓦子不也是发生了大规模厮杀之事儿?这才过了几年安稳日子,就又变本加厉,我看啊……早晚有一天,咱们还得继续往南边跑。”

    临安城的百姓在议论着昨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早早上朝的官员,在东华门处同样是小声议论着:怎么今日圣上竟然无缘无故的取消朝会了?

    “难道是……因为昨夜里……。”一位官员抚摸着自己的下巴,意有所指的吞吐道。

    “此事儿啊,你我的品级,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为好啊。”另外一名也低声的说道。

    “发现没有,临安知府萧振没有来,左相、右相两位大人也没有来,六部尚书……就来了兵部尚书留正留大人一个,但还被圣上单独召见入宫了。”

    与临安茶肆、街道之上不同的是,显然能够上朝的这些官员,多多少少对于昨夜里发生的事情都略知一二,但此刻一个个都是讳莫如深,心照不宣的交换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而后暗自在心中盘算着,接下来自己该如何站队。

    一连三天的时间,朝会接连中断了三日,而朝廷如此毫无动静的姿态,不单没有让百姓感到恐慌起来,反倒是让一些多少知晓内情的官员开始变得自危起来,整天凝神凝鬼,深怕突然之间会有皇城司、刑部的人冲进来把他不由分说的带走。

    半躺在床上的叶青,脸色苍白、神情虚弱,手指下意识的绕着白纯的一缕秀发,道:“泼李三、老刘头他们没事儿吧?”

    “都没事儿,李横受了些伤,不过好在不算太重,左雨跟左脚也没事儿,太子府的护卫有死有伤……。”白纯坐在床沿,神色疲惫,但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容,看着叶青的手指摆弄着自己的秀发。

    “据说圣上当夜见了王淮后就昏倒了,可有此事儿?”叶青不厌其烦的把白纯的秀发在指间绕来绕去,直到白纯感到拽疼了,才会轻拍下叶青的手示意他轻一点儿。

    “嗯,关礼第二天就偷偷派人过来了。”说道这里,白纯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长舒一口气道:“宋迁死了,是李横亲自割下了宋迁的头颅,尸首如今还在皇城司衙署,临安的伞……也损失惨重,那一夜……死了太多人了。”

    “史浩、韩诚呢?”叶青没理会白纯关于宋迁的话题,再次转移话题问道。

    “韩诚在王淮之后进了宫,史浩……如今还无任何动静,太上皇也没有下旨召他,第二日一早,六部尚书只有兵部尚书留正被召进宫,而后到了下午,其他五部尚书,同知枢密院的几人也被召进了宫内。”白纯蹙眉,看着叶青原本摆弄自己秀发的手,渐渐不安分的往自己的胸口处移动,直到那只手快要爬上她的胸口时,她才娇嗔着拍掉了那只手:“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老实些。”

    “谁让你长的这么漂亮。”叶青恬不知耻的笑了下,而后拉过白纯的手握在掌心问道:“你怎么不声不响就跑到临安了,还有,你是怎么知道赵构会在风波亭再次设伏的?”

    白纯任由叶青握着她的手,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叶青,而后还是顺从的缓缓倒身,躺在了叶青的怀里,把叶青的手臂搂在怀里,喃喃说道:“那夜在扬州心神不宁无法入睡,就在小湖边碰见了钟晴,从钟晴嘴里得知,宋迁知道她存在的事情,一开始我怀疑是李横,但……因为怕你太过于信任李横,所以便没有告诉你,所以才会偷偷回到临安,希望能够暗中查明真相……。”

    白纯紧紧的搂着叶青的一只胳膊,时不时抬头看向窗户方向,外面院子里的两棵桑树便静静的矗立在那里,随风微动的枝叶,仿佛就像是在向她欢悦的打招呼一样。

    这是好久都没有过的惬意时光了,虽然当初的时光里,他们两人不能像现在这般彼此紧紧的相互依偎,但即便是隔空看着对方,心里头就有着说不出的踏实跟满足,就如同现在一样,难得的能够彼此的心紧紧贴在一起。

    “李横看人不准,再者是你我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赵构的身上,所以才忽略了史浩对宋迁的招揽,临安的伞……以后不要也罢。”叶青闻了闻白纯秀发间的幽香说道。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太上皇……显然不会就这么轻易认输,被我们胁迫而不还手的,他必然还会卷土重来。”白纯想要起身,但还是被叶青按着胸口压了下去,异样的感觉从胸口传来,让白纯不由自主的娇哼一声,一时之间,让原本的“病房”,又变得春色荡漾。

    “等等看吧,看看史浩接下来会做什么吧。”叶青的语气不由自主的有些变冷,房间刚刚凝聚的暧昧,瞬间也被冲淡了一些,这让怀中的白纯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深怕这个受了伤的家伙,会想着欺负自己。

    在叶青的怀内默默的点点头,享受着难得宁静,过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的问道:“圣上显然不可能一直昏迷不醒,而今三日没有上朝,其他官员也不曾被召见入宫,朝廷……朝廷这是想要干什么?”

    “无非就是利益分配罢了,王淮不是省油的灯,我能够在淮南东路如此大刀阔斧,离不开王淮的支持,但今日这局面,又怎么能少了他的影子呢?韩诚同样也不会满意只在那夜把史浩给逼退,想必他还想要更多的朝堂利益。而史浩一直不曾出现在皇宫……想必赵构如今也在看,看圣上会如何处置,而后才会做决定吧。”叶青分析着朝堂局势道。

    “谈判?”白纯有些明白,但又有些不明白的问道。

    “不错,王淮、韩诚想要把持朝堂,眼看着史浩势落,王淮的左相位置一时之间又异常稳固,自然而然的,韩诚必然是要迂回着讨价还价,比如左为贵、右为轻的相位,是不是可以通过圣上的授意,最终慢慢的把权利倾斜于他这个右相,而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潜移默化之下,渐渐形成右尊左从的态势来。王淮又岂能看不到这一点儿,所以,这几日皇宫内,必然是很乱,乱的恐怕能够让圣上会头疼欲裂。”叶青轻轻的咬着白纯的耳朵说道。

    “讨厌。”白纯再次娇嗔一声,急忙从叶青怀里起身,转移着某人的注意力问道:“那一直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不是?”一边说一边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衫裙外臀部的位置,就在刚刚,又被那个坏家伙……。

    “是啊,一直僵持自然不是办法,太上皇看起来是打定了主意要保魏国公史浩了,所以必然不会从中调和,为今之计,就看圣上的意志了。”叶青闭目养神,或者是回味着刚才突然的**冲动,惊扰了白大美人的瞬间。

    “圣上的意志,此话怎讲?”并非是白纯的声音,而是一个声音听起来就高傲无比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白纯被吓了一跳,急忙望向门口,只见太子妃竟然在梁兴、左雨、左脚的引领下,站在了外间的门口。

    “隔墙听他人夫妇谈话,岂是君子所为?”叶青向白纯招了招手,示意白纯扶自己起来。

    不等叶青让她进来,李凤娘就傲然迈步走进了房间,看着白纯那俯身协助叶青坐起来的曼妙身姿,心里头多少有些嫉妒,瞬间不由得微微哼了一声道:“本宫乃是女儿身,非是君子也。”

    “臣叶青见过太子妃殿下。”叶青盘腿坐在床上,一边的白纯也在叶青说话时,停下帮叶青整理衣服的动作,向李凤娘行礼道。

    “就凭你坐在床上向本宫行礼,本宫就可以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李凤娘再次冷哼一声,而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臣就先多谢太子妃宽宏大量,不跟臣计较臣的无礼了。”叶青扯着嘴角笑了下说道。

    看着脸色苍白、神态虚弱的叶青,李凤娘也懒得与他斗嘴,视线转移到旁边的白纯身上后,又是不由自主的冷笑了下后,有些连自己都察觉不到醋意的说道:“怎么,本宫亲自来看你,难道叶大人都不舍得让你的夫人,为本宫送上一杯茶水吗?”

    “太子妃殿下勿怪,民女这就去。”白纯愣了一下,便急忙赔罪行礼道。

    但还没有走出两步,就突然被李凤娘叫住,而后看着有些不明所以的白纯,李凤娘缓缓起身,走到白纯跟前道:“也不知道叶夫人哪里修来的福气,如此局势之下,竟然还能够跟你那夫君一样深得恩宠,就连我这太子妃,都有些纳闷呢。”

    看着不明所以的白纯,再继续卖关子的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佞臣,顿觉有些没意思的道:“本宫看望你叶青的伤势是真,同样,来传旨也是真。”

    “传旨?谁的旨意,太上皇还是圣上?”叶青愣了下问道。

    李凤娘撇了一眼叶青,而后再次转向白纯,声音稍微柔和了一些道:“以后便不必再自称民女了,太上皇、皇太后的旨意,叶青如今已经是大宋朝廷三品要员,而你身为大宋之臣的妻子,也该是有个诰命了:念你白纯持家有道,叶青又为大宋朝立下汗马功劳,因此赐封你白纯三品诰命,为三品令人。”

    随着李凤娘的话说完,白纯还没有来得及谢恩,就听见盘坐在床上的叶大人问道:“那个……太子妃殿下,能不能稍微给解释一下,这是谁的旨意?”

    “白痴!”李凤娘扭头,看着那比他被赐封还高兴的叶青,忍不住的翻白眼骂道。

    命妇分为内外两种,内命妇自然而然便是指李凤娘这种,而外命妇自然就是指朝中官员的妻、母被朝廷赐封的这种。

    所以在这个微妙的时刻,赵构跟皇太后突然联合下旨,赐封一个小小的民女为三品令人,这不单是让白纯感到惊讶,就是叶青,显然都没有想到,赵构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向他示好。

    看了一眼白纯,夫妻多年的默契还是有的,白纯默默点点头,拿着刚刚从李凤娘手里接过的旨意,行礼后便离开。

    待房间内只剩下叶青跟李凤娘后,叶青还不曾开口,李凤娘就醋意满满的说道:“夫妻间的默契,果然不是你我这种露水鸳鸯能够比拟的啊,叶青,你是刻意让本宫看你们的恩爱默契吗?”

    “你脑子要是正常的话,就知道我这是给你我找独处的机会的。”叶青一阵头大,这娘们讽刺人的本事果真厉害,难怪太子能够被他逼疯了差些。

    “我问你,你跟太上皇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大理寺风波亭内,你跟他到底谈了什么?为何突然之间,他会对你这么好?竟然让本宫给你那个贱……。”

    “你敢把下一个字说出来,李凤娘,你信不信我叶青让你永远都当不上大宋朝的皇后!”坐在床上的叶青,一把抓住李凤娘的胸口用力一拽。

    李凤娘显然没有想到叶青竟然如此在意白纯,更没有想到叶青会动粗,脚底一个不稳,于是随着叶青的手臂用力,噗通一下,竟然一下子跪倒在了窗前。

    “你……我……叶青,难道我李凤娘在你心里,就什么都不是是不是?为了你的妻子,就可以如此作践我李凤娘不成?”跪倒在床前的李凤娘,根本就没有打算起身,仰起那张原本风情妩媚,此刻却是有些凄然的脸颊质问道。

    依然还抓着李凤娘胸口的叶青,静静的看着那张愤然的脸颊,坐在床上几次用力,想要把李凤娘拉起来,但那死女人却是犟的如同一头驴一样,说什么也不愿意起来!

    非要等着一会儿白纯进来,让白纯亲眼看看,你的夫君是如何对待堂堂大宋朝的太子妃的!

第六百七十二章 心心相印

    随着白纯放下茶水,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叶青才走出去后,李凤娘的脸上带着一丝的得意讽刺道:“想不到堂堂一路安抚使,敢明目张胆抗旨的叶大人,竟然会怕自己的妻子,还真是一件奇闻。”

    “赵构还说了什么?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招你入宫,就是为了让你这个未来的大宋皇后来为拙荆赐封的吧?”叶青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而李凤娘则指点轻轻掀起叶青身上薄薄的衣衫,打量着肩头那包扎好的伤口。

    “命还真是大,数次都能够让你化险为夷,不愧是一个佞臣,现在连太上皇都省了,直接呼其名讳赵构了。”李凤娘轻轻放下衣领,仿佛怕弄疼了叶青的伤口似的:“还疼吗?”

    叶青默默的摇了摇头,示意不再疼了,李凤娘便继续说道:“具体那老狐狸想要干什么我李凤娘自然是不清楚,我一个柔弱女子,那懂得朝堂之上的厉害关系。不过……。”

    看着卖关子的李凤娘,风情妩媚的神情之间带着一丝得意,叶青笑了下问道:“不过什么?”

    “你嘴里的赵构倒是说了,让本宫带话,非是旨意哦。”李凤娘不知为啥,心情倒是显得有些兴奋,看着叶青的白眼,得意的笑了下接着道:“原话便是:别忘了那夜在风波亭答应朕的事情。你到底答应他什么事情了,竟然能够让他绕你小命?”

    “所以这赐封白纯三品命妇,算是他的条件了?”叶青沉思了下,而后在李凤娘的帮助下,缓缓由盘腿坐着又改成了靠床坐着,叹口气道:“这是一道催命符啊,要么史浩已经秘密进宫了,要么就是史弥远进宫了。”

    “什么意思?”李凤娘蹙眉问道,心中兴奋跟激动多少随着叶青的话语渐渐淡了一些。

    今日进宫时,李凤娘的心情是忐忑的,她不知道赵构突然亲自召她进宫到底是何目的。

    但当明白赵构让她进宫,只是为了赐封叶青的妻子为三品命妇时,李凤娘的心情就变得有些兴奋跟迫不及待了,甚至是还带着一丝丝的小女儿家的小紧张。

    这几日她不是没有想过来探望受了重伤的叶青,只是因为这几日刑部把叶家看守的密不透风,让她这个太子妃,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来探视叶青,自然也让她一直在太子府是坐立不安、心神不宁,深怕那个佞臣在家突然死了。

    所以当赵构亲自让她来看望叶青、赐封白纯时,李凤娘就有如是一个被长辈禁足的怀春女儿家,终于被长辈允诺见自己的心上人的心情一样,充满了喜悦跟紧张。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如此的牵挂叶青,更是没有想到,眼前的佞臣,不知不觉间已经在她的芳心,里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跟份量。

    所以当李凤娘怀着极大的喜悦跟兴奋走近叶府,想要自以为的给叶青一个惊喜时,待看到房间内叶青跟他的妻子那相敬如宾、琴瑟和鸣的感觉时,心中的醋意瞬间便被打翻,自然是不会给叶青,更不会对白纯什么好脸色。

    好在,李凤娘也已经今非昔比,最起码还知道今日她来此的目的是什么,何况,此刻在她心里依然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那就是一旦等自己登上了皇后的宝座,一定要把佞臣身边的女人都给清除干净,只能留她一个人。

    听着叶青那催命符三个字,李凤娘也不得不收起小女儿家的小心思,有些认真的开始听叶青的分析。

    “信王死了,史浩、我叶青安然无恙,如此结果显然不是赵构想要的。而如今圣上的态度不明,朝臣如今也没有泾渭分明的支持谁,都在等圣上的决断、看朝堂风向。赵构显然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儿,这一次观泉坊的风波完全因他而起,若是成功那么便是皆大欢喜,但如今失败了,赵构便没有了底气再要求圣上再次纵容他了。史浩龟缩在府,显然并非是他本意,而是赵构不想让他死,不想让他此刻成为众矢之的,成为王淮、韩诚攻讦的对象。所以赵构……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赵构如今便希望我能够出现在朝堂之上,打破平衡也好,打破宁静也罢,但他绝不想让朝堂如此平静下去……。”叶青皱眉分析道。

    “说了半天,你没有一句让我听懂,你就直接告诉我,赵构到底想干什么,我能帮你做些什么。”李凤娘有些焦急了,她可没有心情听叶青在这里废话,她只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叶青看了一眼床沿边,坐在刚才白纯坐的位置上的李凤娘,冷笑了下道:“很简单,赵构让你来我家,就是想要告诉我,他同意我叶青为太子府的人了,以前的种种既往不咎,现今,需要一个人打破这朝堂之上的宁静,至于是谁……这是赵构给我的一个诱饵啊。”

    “什么意思到底是。”李凤娘不耐烦的轻捶了下叶青的胸口,有些气急的问道。

    这个白痴,说了半天,自己是一句没有听懂,云里雾里的,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听懂了一句,那就是赵构同意了叶青成为太子的人,也就是说,同意了以后太子继位后,叶青身为太子身边的重臣了,但这跟什么乱七八糟的诱饵又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我有那份量跟资格,能够让如今一潭死水的朝堂活起来吗?”叶青不疾不徐的笑问着不耐烦的李凤娘,此刻却是有点儿想念钟晴,若是她在此的话,自然是一点便通,一下子就能看出来,赵构这是又在设计他叶青。

    “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个淮南东路的安抚使而已,即便你是观泉坊此次事件的核心,但你想要在朝堂之上……。”李凤娘不屑的说道。

    “不错,赵构岂能不知道这一点儿?”叶青打断李凤娘的话继续道:“既然赵构很清楚这一点儿,所以他就必须给我指出一条明路来,明着是让你来我家传旨,暗中却是告诉我,能够化解如今朝堂胶着状态的,只有太子一人。所以让你来此,便是希望通过我的嘴,来告诉你李凤娘,让太子参与到朝堂之争当中,打破眼下的僵局。”

    李凤娘的凤目一亮,而后满眼权利的小星星开始闪烁着,推搡着叶青催促道:“那你快说说,太子该如何参与进去,又该如何让朝臣开始心向太子,或者是让太子以太子之身份,能够在如今的朝堂之上占有一席之地?”

    “若是如此做了,李凤娘……你想没有想过,一旦僵局打开,最为直接的受益人是谁,而后首当其冲的,谁会成为打破僵局的牺牲品?”叶青无奈的问道。

    “什么意思?”李凤娘愣了一下,凤目里的权利小星星渐渐变淡的问道。

    “太子终究只是太子,朝堂政事乃是当今圣上才有权利决断之事儿!圣上因观泉坊一事儿,虽没有明面上不满赵构的这一次举动,但如今朝堂的僵局,圣上的按兵不动,就已经是在向德寿宫表达圣上的不满了,因为信王死了,圣上对他赵构的不满再增多。而此时若是太子参与到朝堂之上,圣上不会拿太子怎么样儿,但……背后蛊惑太子参与朝堂政事的那个人……下场就会变得很惨,所以这是赵构为了解他如今的困境,而又给我设的一个圈套,一旦我按照他的意思,为了在观泉坊一事儿之后乘胜追击,想要在朝堂之上占的一席之地,便会正中赵构下怀。”叶青皱眉说道。

    “你的意思是,一旦太子参与朝堂政事,而你就会成为太子的垫脚石?到时候只要赵构指出是你蛊惑太子,那么其他朝臣必然会联合起来跟随赵构一同弹劾、攻讦你,而你……身为一个外臣,蛊惑太子便会如同谋逆之罪,那么到时候……。”李凤娘神色显得有些耐人寻味。

    “不错,太子就此踏入朝堂,而我就此会被打入监牢,因为这个时候的圣上,会把对赵构的不满,以及太子强硬参与的怒火,都撒在我身上,那时候……只有我被处死,才能给皇家一个和谐。”叶青的目光紧紧盯着李凤娘的那张风情妩媚,也写满了对权力的贪婪的脸颊。

    李凤娘写满权利**的脸蛋带着一丝的心动跟纠结,以叶青之死换太子登基,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多少有些难以抉择!

    若是换做在观泉坊事发之前,李凤娘或许会不假思索,或者是稍微权衡一下利弊,便会决定以叶青之死来换取太子能够早日登上帝位,而后成全她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的野心。

    但在观泉坊事发以后,当她终于看清楚了叶青在自己心中的份量,以及……李凤娘最不愿意提及的子女一事儿后,李凤娘变得有些犹豫了,而且心中的天平,越来越向叶青这边倾斜。

    叶青的目光锐利也温柔,静静地望着蹙眉犹豫不决的李凤娘,他也很想知道,这个或多或少在自己心中,不知不觉的占据了一定份量的女人,到底会在权利跟私情上如何做决断。

    如同后世利益集团下的贪腐官员最终选择自杀一样,有时候事情就是如此,若想要圆满,不伤及各方大的利益,那么就必须以人命来填补,以关键的人命来填补窟窿,从而使一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使得各个利益集团暂时偃旗息鼓。

    叶青如今的处境,就如同那些人一样,站在了生命的十字路口上,自己身后的利益集团,是要牺牲自己来换取更大的利益呢,还是要暂时维持现状,日后再图谋大宝,如今,都取决于李凤娘的一念之间。

    叶青的目光柔和而锐利,李凤娘的目光犹豫而伤感,两人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彼此,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静止了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李凤娘突然一下子变得柔弱无比,神情有些凄婉、无助的喃喃道:“你死了……我怎么办?”

    “太子妃真不打算以我叶青的性命来换取母仪天下的皇后宝座吗?”叶青的心头也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后问道。

    李凤娘飞快的仰起头,不想让叶青看到她眼眸中的伤心跟不舍,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被她飞快的抹去,吸了吸鼻子后,道:“别逼我,我很想早日坐上皇后的宝座,再逼我我会反悔的。”

    任由自己的手被叶青握在掌心,只是依然倔强、高傲的仰着头颅,不想让叶青看到自己眼中的不舍,不舍得皇后之位,也不舍得叶青离去。

    “难得你李凤娘如此有情有义,也罢,本安抚使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李凤娘,我叶青向你保证,这些时日你只要不乱来,不出两三年,皇后之位必然是你李凤娘。”叶青摩挲着掌心里那只温柔的小手道。

    “我想现在就成为皇后呢,要不是你这个佞臣……。”李凤娘哭笑着捶打着叶青的胸膛。

    低下高傲的头颅,看着叶青那得意满足的笑容,眼泪更是越发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没人知道她此刻的眼泪,是为还要等几年才能坐上心爱的皇后宝座而流,还是因为此刻与叶青心与心相通而流。

    “如果你认为赵构只是这样,那你就太小看他了。”抚摸着趴伏在自己胸口,还带着抽泣的李凤娘的秀发,叶青喃喃说道。

    “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还要连我也杀了不成?”李凤娘攥着叶青的衣领,擦着自己的眼泪抽泣道。

    “难道你忘了魏王了吗?”叶青感觉到怀里的娇躯突然一僵,轻抚着那娇弱的后背,继续道:“你在皇宫里什么德行,你比谁都清楚,自赵构到圣上,皇太后到皇后,宫内、太监都被你李凤娘得罪了个遍,讥讽皇后的出身,讥讽皇太后的痴呆,都是你李凤娘这些年干的事情,赵构岂会在这个时候,突然之间看好你?”

    “一石二鸟?”李凤娘咬了下叶青薄衫下的胸口问道。

    “不错,这些年来,赵构岂会看不出来你李凤娘对皇后宝座的觊觎,看不出太子在你的唆使下,一直逼迫着圣上禅位?他只是没有机会跟借口罢免你们而已。如今,只要你一旦被他故意设计出来的假象权利、皇后宝座吸引,朝堂之上一旦再被他……。”叶青淡淡的说道。

    “而他就会在处死你之后,立刻罢免我跟太子,而后逼迫着圣上立魏王赵恺为太子,到时候最终的赢家还是他赵构?”李凤娘从叶青的怀里起身,有些愤怒的说道。

    “不错,要不然你以为他为何突然会单独招你入宫,而且还让你替他来示好我?因为你来传旨,最能让我放弃戒备之心,因为我如今也急需太子在背后的支持,如此一来,在赵构看来,自然会是让我放松警惕,毕竟,一旦太子登基,那么我叶青安全无虞不说,飞黄腾达、在朝堂之上立于不败之地也是指日可待!如此大的诱惑,即便是我叶青不动心,他赵构也算准了你李凤娘必然会动心,不惜以我的命来换取皇后的宝座。”叶青终于回头,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是那么的真实跟自然。

    历史、终于在他的参与之下,开始越来越偏移原本的轨迹,而随着如今赵构的一招不慎,如今的赵构,就如同是一头被困在德寿宫的野兽一样,开始咆哮着做最后的挣扎。

    李凤娘前往叶青家里传旨,一连两日毫无音讯,朝堂之上依旧是如同死水一样沉寂、毫无波澜,这让赵构不得不怀疑,他布下的杀招是不是再次被叶青化解。

    他很愤怒!有一种想要发疯的冲动!他实在是无法理解,为何叶青每一次都能够猜到他的心思,看穿他的计谋!

    这么多年来,朝堂官员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特别是他禅位之后,就如同躲在暗处一样更加充满了巨大的优势,可以随意的计算、设计每一个官员,但百试不爽的计谋,在叶青这里竟然全部失去了应该有的作用。

    不过五日的时间,更加苍老的困兽赵构,在德寿宫内花白的头发凌乱不堪,胡须几日不曾搭理,有些已经黏在了一起,赤红着浑浊的双眼,胸膛如同风箱一样上下快速起伏着,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王伦等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好几个宫女、太监的额头,鲜血淋漓,就连王伦的鼻梁处,也有着被物体砸中的红肿。

    “圣上依然没有来德寿宫?”赵构沙哑着声音,语气之中充满了怒不可遏!

    “回太上皇,奴婢……奴婢不曾……。”王伦颤抖着身躯说道。

    “混帐东西!如果不是朕,他赵?y能够坐上皇位!早就该是那死了的赵璩来坐了!”赵构不知想起了什么,开始怒骂着当今圣上赵?y。

    “赵璩呢?他的尸体在哪里?给朕找来……。”赵构双眼赤红着,一手依然是习惯性的扶着膝盖说道。

    “太上皇,信王的尸首……。”王伦此刻紧张的内心中,隐隐觉得赵构像是疯了一样,自从大理寺回来后,先是自己在书房坐了近两个时辰,而后出来后,整个人就变得更加的阴沉可怖,脾气暴躁之余也变得更加的古怪!

    “传旨,让史浩滚到宫里来,几日都不见动作,他史浩一直龟缩着成何体统,难道要让朕一人独力扛下这一切不成?若不是他,岂会有今日之被动局面。”手边的茶杯,再次被赵构胡乱的抓起来扔了出去。

    被砸中的宫女,瞬间头破血流,但依然是紧咬着牙关,连哼一声都不敢。

    “太上皇,魏国公史浩求见。”一名太监连滚带爬似的跪在赵构脚下说道。

    “让他进来,还算是有孝心!”赵构嘴角浮现一抹冷笑说道。

第六百七十三章 史浩的悲凉

    “曾经有人说过,照镜子会让身体畸形恐惧症患者感觉焦虑、紧张,甚至是愤怒,即使是只对着镜子二三十息的时间,也是如此。”随着梁兴告诉桑树下的叶青跟白纯,史浩已经进宫后,叶青扭头看着白纯,突然意味深长的说道。

    “会吗?”白纯蹙眉,有些不明白叶青为何突然提起了镜子。

    一旁还未离去的梁兴,看着桑树下悠然自得的叶青跟白纯,不由得插话道:“叶都头,你这话是不是意有所指啊,想要……告诉我们什么吗?”

    叶青看着院子里唯一的丫鬟红楼,任劳任怨的端茶递水,笑了笑道:“我记得……咱们的太上皇好像有些缺陷吧?”

    梁兴一愣,白纯倒是率先反应过来:“你是说太上皇当年不能再生育……。”

    “这跟史浩进宫有什么关系?”梁兴在院子台阶前坐下,接过红楼递过来的,他平日里用的茶壶问道。

    叶青扭头继续看着白纯,说道:“还记得我有三日的时间跟失踪了一样吗?”

    白纯默默的点点头,梁兴搭腔道:“你在将作监呆了整整三日没有出来,一出来便是在宫墙下见了史弥远,而后把一个盒子给了史弥远。”

    “不错,给史弥远的木盒里,装了三面镜子。一面是给史弥远的,一面是给太上皇或皇太后的,还有一面便是给皇后的。”叶青深吸一口气,继续微笑着道:“但史弥远没有在第一时间把那一面镜子送给太上皇,而今日你说,史浩提了一个木盒前往宫里,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其中必然是有一面镜子。”

    “绍兴三十二年,朝廷才允许百姓称镜为镜,之前不论是官铸还是民铸,其刻字都为照子、监子,因为要避讳太祖皇帝之祖,翼祖皇帝赵敬之名讳。”白纯沉思着说道:“镜子并非是什么贵重物品,何况……既然史浩都能够一手提起来,显然你送的这铜镜并不重,如此更不是什么贵重品了,你怎么会认为,太上皇就一定会照你送的那面镜子?”

    “呵呵……。”叶青笑了下,道:“切莫以老眼光看人,你所说的是铜镜,是论重量来定价买卖,而我送给史弥远的镜子,虽然不大,但……并非是以重量论贵重,若是以后有机会,这种镜子,则是会以面大面小来定价格。”

    “有何特殊之处?”白纯奇怪的问道。

    如今以她夫君叶青的处境,加上发生的事情,白纯已经毫不忌讳、紧张、在意叶青跟赵构之间的僵持关系了,所以她很想知道,叶青这一次,在赵构派遣了李凤娘过来后,他会怎么反击。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叶青笑了笑,伸手让白纯扶自己起来,而后嘴里喃喃念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就在叶青念着太宗皇帝李世民的警世名言之时,魏国公史浩,一手捧着镜子,脸上带着奉承的笑容,在赵构的面前,缓缓把蒙在镜面上的黑布拉开。

    他从来没有看过这面送给赵构的镜子,跟史弥远的那面有什么不同,何况,在他看来,那时候叶青把三面镜子交给史弥远来送给太上皇,其意怕是为了讨好赵构,就如同他现在,把眼前的这面镜子,说成了是自己偶然得来的,非是叶青所送。

    “太上皇您看……。”史浩瞬间拉下镜面上的黑布,而出现在赵构视线里的,则是一个一头凌乱的花白头发,花白凌乱的胡须,以及那满是皱纹的老脸,而那一双眼睛,就如同那一行行赤红的血字一样。

    “镜中人……是朕!”赵构难以置信的镜中极为清晰的自己,有生以来,他还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看到过自己的面庞。

    “如何,是否是难得一见的清楚?”史浩丝毫没有发现赵构眼里的恐惧,还带着讨好味道的问道。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赵构有些慌乱,甚至是有些不敢相信镜中那邋遢、老迈,满是皱纹的老人就是自己,目光转向那用朱砂写的字上时:“这是叶青的手笔,是不是?”

    “太上皇,这是老臣……。”史浩心里一惊,看着镜面上突然面目狰狞的赵构,而后飞快的抬头,只见赵构正神色狰狞的看着他。

    “以铜为镜、以史为镜、以人为镜,史浩你是在讽刺朕这个太上皇做的失败至极……噗。”赵构话未说完,一口鲜血便喷在镜面上,而镜子上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迈面孔,瞬间脸上鲜血横流。

    “太上皇……。”史浩大惊,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扶着镜子,两手顺势扶向赵构要往后倒的身体时,被他们二人拿在手里的镜子,瞬间脱落掉向地面。

    啪的一声,镶嵌在木框里的镜子瞬间粉碎,连带着赵构往后倒的同时,只见镜面中突然之间消失了他满是鲜血的面孔,而是换成了史浩满是鲜血的面孔。

    “来人……王伦……快叫御医,太上皇昏倒了。”史浩一个站立不稳,被赵构往后倒的身躯带倒,一边急忙爬起身查看着赵构的情形,一边急急大喊道。

    “快请圣上过来。”这一刻的史浩,有种整个世界塌陷,世界末日到来的感觉,仿佛一阵狂风暴雨,瞬间就摧毁了整个赵宋宗室一样。

    王伦一边连同史浩扶起已经昏迷不醒赵构,一边嘴里质问道:“魏国公,您对太上皇做了什么?奴婢一定要如实禀奏圣上!”

    “我……王伦……。”史浩突然心头一凉,慌乱之中,再低头找那面镜子时,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面突然之间裂开的镜子已经消失不见。

    “王伦你……。”史浩抬头,看向王伦,而此时他发现,忠心耿耿的王伦,跪在赵构的榻前哭道:“若是太上皇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也不活了,但奴婢一定要把真相告诉圣上,求圣上为太上皇做主。”

    “王伦你放肆……。”史浩感觉到手脚冰凉,有一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

    王伦痛哭流涕,一边帮跌跌撞撞跑进来的御医扶着赵构的手腕,一边示意着宫女快去请皇太后,而一旁的史浩,此时已经是呆若木鸡,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青在未穿越过来时,从来不相信历史上的君臣会嚎嚎大哭,但当他在大理寺,在赵构的跟前表演了一次后,他才发觉,这个东西在这个时代,好像还真是很有用,完全可以视作一种保命的手段。

    当然,痛哭流涕也要看资格的,不是任何一名官员都具备在圣上面前嚎嚎大哭的,毕竟,历史上在皇帝面前,流下眼泪的臣子诸侯中,每一个都有着十足的份量。

    这一刻,叶青自来到大宋之后,浑身充满了从未有过的轻松,甚至是有种想要高歌一曲的冲动。

    太子、太子妃李凤娘被急召入宫,匆匆进宫之余,还不忘派人告诉自己,宫里传话过来,太上皇病重,怕是时日无多。

    皇城司的李横,观泉坊一事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同样是被匆匆召进了宫,而后又很快的带人回到了皇城司,魏国公史浩,被皇太后一怒之下给关押了起来,即便是圣上求情,都没能说服皇太后松口。

    叶青相信,皇太后会一怒之下把史浩直接交给皇城司看押,其中除了王伦的指证外,恐怕也少不了皇太后的妹夫韩诚,在一旁狂敲边鼓。

    毕竟,韩诚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来打压史家的势力。

    自家的庭院内,红楼忙乎着帮叶青把躺椅放在了桑树底下,小小的案几摆放好,刚刚沏好的茶水也细致的摆放在案几上,看着如同老爷一样的叶青,迈着方字步轻盈的走到树下的躺椅前。

    “红楼……。”转身坐下的叶青,看着要离开忙活的红楼喊道。

    “老爷,您吩咐。”红楼急忙转身站定,不过转身的霎那间,还是依稀看到了二楼书房的窗前,正站着的白纯的身形。

    “以后就踏踏实实的在家里吧,若是有钟意的男子,告诉老爷,老爷给你置办嫁妆。”叶青自认为和蔼的笑着道。

    “多谢老爷,红楼……红楼这辈子不嫁人,愿意一直侍奉老爷、夫人……。”红楼心头一震,急忙行礼说道。

    “这叫什么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不小了,这个年纪若是在其他人家,怕是都是孩子他娘了,成亲还是要成的嘛,何况……再过些时日,你也就不会再有什么顾忌了,放心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绝不会亏待你的。”叶青和善的说道。

    而对面的红楼低着头,心中却是紧张无比,她到底是谁,是怎么到叶家的,不论是她自己,还是叶青都很清楚。

    当年太上皇赐给叶青府邸的时候,十名宫女之中便有她,只是不知为何,最终叶青选择了让她随着来到这个小小的,寻常人家一般的府里,而其他的宫女,如今依然还留在那座深宅大院中,如同被豢养的鸟雀一样。

    “老爷……红楼……红楼这一辈子都不会嫁人的,真心愿意侍奉老爷跟夫人……。”红楼心头更加紧张,这些年来,她应该也算是很了解眼前的老爷了,而且……竟然到了现在还能够安然无恙,比起锦瑟、幽儿对叶青的崇拜来,红楼对于叶青,更多的是惧怕。

    哪怕是这些年,自己这个宫女并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叶青的事情,但如今太上皇病重,时日无多之下,她们这些当年太上皇差遣给叶青的宫女,如今就快要成为无主之物了。

    “红楼,女子总要嫁人成婚的,老爷也不是赶你走,若是你愿意,也可以像锦瑟、幽儿一样,即便是成亲了,也可以还一直留在府里。”白纯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红楼的旁边柔声说道。

    “谢夫人,多谢老爷夫人。红楼……。”红楼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

    “你先下去吧,今日也是老爷提及而已,总之,你记得,在这里不会有人为难你。”白纯扶着红楼那有些消瘦的肩膀说道。

    “是,夫人。”

    看着红楼离去,白纯这才不满的瞪了叶青一眼,而后抬脚踢了下美滋滋的叶青道:“你吓唬她做什么,她从来都不曾参合过这些。”

    “就是没事儿问问而已,总不能真在家里把红楼耽误老了吧?”叶青呵呵笑着道。

    “那芳菲呢?你打算怎么不耽误?”白纯冷冷的再次抛出了一个烫手山芋。

    “你这个人……对了,李横那边有消息吗?”叶青立刻岔开话题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白纯蹙眉问道。

    “什么怎么做到的?”叶青反问道。

    两人目光相望,仿佛又回到了叶青装疯卖傻的那个时候。

    白纯无语的叹口气,依旧是如从前一样,拿起一个小板凳在叶青不远处坐下,顺手提起茶壶给叶青倒了杯茶水后,叹口气道:“若是太上皇……真有个三长两短,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看看朝堂局势再说吧,短时间内,我是没办法回扬州了,不过好在……。”叶青抬起眼帘看了一眼正望着他的白纯,叹口气道:“辛弃疾想必没问题,白伯伯、叶衡的事情,待这边事了了,他们……也就不足为惧了。对了,你这次偷偷回临安,你就没有想过,若是你我在临安有个三长两短……白伯伯怎么办?”

    白纯直接忽略了叶青最后的问题,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当时满脑子都是叶青的影子,她害怕叶青在临安遭遇不测,她害怕自己一个人孤单的活在这个世上,所以便毅然而然的跑回到了临安。

    “若是……若是这边一切顺利,你还是要回扬州?”白纯蹙眉问道。

    “扬州比临安更为安全,只有不断的壮大自己,参与到北伐之中,才能够让我们这一大家子更为安全……。”叶青仰头,透过桑树叶望着蓝天白云说道。

    “那能不能……。”白纯看着叶青,莫名的有些心疼,顿了下后道:“能不能把父亲跟叶伯伯调回临安?”

    “你当我是谁啊?你夫君我不是吏部尚书,不是左相、右相,不过是一个屁股还没有坐稳淮南东路安抚使位置的知府而已,何况……临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赵构……看他的造化如何吧,若是就此一命呜呼,圣上的心头对我自是不会像从前那般欣赏,但因为太子的关系,或许还会网开一面。韩诚、王淮,也会把我当成真正的对手了,从而会忽略掉史弥远,这些对我都不是有利的因素。”

    白纯默默的点点头,如同一个秘书一样,心里头默默记着叶青的话语,看似在分析接下来的朝堂形势,同样,也像是在告诉白纯,接下来伞的目标,对于史弥远还不能放松。

第六百七十四章 左 右

    淳熙十四年六月底,赵构自德寿宫昏倒那日起,在病榻上躺了不到一个月后,终究还是没能胜天,倒是就此升天。

    而在这个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当今圣上几乎是荒废了朝政,整日都是陪在赵构身边,哪怕是在赵构去逝之后,赵?y还一直不曾理会过朝政之事儿。

    皇宫内人心惶惶之际,朝堂之上的大权也就渐渐全部被王淮、韩诚二人所瓜分,朝堂官员也开始了再一次的重新站队,除了萧振等几个坚定的中立派之外,其余人要么是已经投了王淮,要么便是倒向了韩诚,就连史弥远这个户部尚书,也随着史浩的势落,从而投到了王淮的麾下。

    史浩被躺在病榻上的赵构免责,而身为孝子的当今圣上赵?y,更是毫无条件的答应了赵构的所有要求,包括史浩死后,可以配享庙庭等荣耀,也如同一道护身符一样,一时之间让其他人不敢在这个时候,再次对史浩落井下石。

    所以随着浑浑噩噩的圣上不理朝政,随着史浩如同无事人儿一样被皇城司释放,朝堂上的局势,仿佛就变成了王淮跟史浩二人对抗韩诚一人。

    赵?y以孝闻名,从赵构去逝那天起,便开始不再食以肉食,为哀悼赵构而开始吃素。

    这样的事情,非但没有得到大臣们的反对,反而得到了大臣们的支持,甚至一个个在赵?y跟前,哭泣着要跟赵?y一样,从即日起开始食素,以此来哀悼太上皇。

    这些臣子当中,自然没有淮南东路安抚使叶青,本以为可以在事情还没有结束前能够启程回扬州,但随着赵构突然一命呜呼,即在叶青的预料之中,也在预料之外的事情,让叶青跟白纯,不得不暂时继续留在了临安。

    从皇宫出来后的叶青,脑海里还浮现着不过一个月时日,就已经瘦了一圈的当今圣上赵?y的样子,历史上的赵?y也是如此,在赵构死后改为食素,从而使得他原本就不怎么健康的身体,变得更加的虚弱不堪。

    当叶青刚刚踏入家门,连同白纯在书房刚刚坐下后,就接到了另外一个预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消息,圣上赵?y难舍赵构病逝,竟不打算立刻按帝王礼仪安葬赵构,至于什么时候下葬赵构的棺椁,如今没有一个人知晓。

    “圣上孝心可嘉,如此重孝之君……。”白纯喃喃的说道。

    “人都死了,做这些管什么用?”叶青无奈的笑了下,而后道:“看着办,恐怕这才是开始,接下来圣上或许还会有更大的动作,当初赵构留下来的烂摊子等等,想必都会被圣上一一平反,从岳飞开始到还没死的史浩,这些事情,想必圣上都会帮着赵构择的一干二净的。”

    “如此就能改变天下后人对赵构的评价吗?”白纯听到叶青这么说,心里瞬间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就是自欺欺人,是当今圣上想要以此来表孝心,求个心安。”叶青继续无奈的说道,不过心里头还是加了一句,赵?y如此做,完全就是给死人烧报纸糊弄鬼呢在。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扬州?”白纯蹙眉问道。

    “过几日吧,这几日我们无法离开,太子府必然还要找我,而且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左相王大人……。”叶青推开二楼书房的窗外,话还没有说完,梁兴就在下面仰头说着左相王淮王大人来访。

    “快请王大人前往书房。”叶青站在窗前对梁兴说道,话音刚落,王淮那爽朗的笑声便传入到了叶青的耳中。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前往宫里时穿的一身还未换掉的素缟,急忙在白纯的帮助下把套在外面的丧服脱了下来,这才迈步下楼向一楼的书房走去。

    叶青本以为今日在德寿宫内,王淮便会找机会跟自己说话,但没想到,自己磨蹭了半天,王淮都跟无事儿人一样,甚至都不曾正眼看自己一眼。

    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刚刚回到家,王淮便在屁股后面追了过来,站在一楼书房门口的叶青,深深的吸一口气,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毕竟,如今来看,王淮的隐忍城府甚至是超过了史浩等人。

    “下官叶青见过王大人。”叶青此时的态度,比起当初来,可谓是恭敬了不少。

    这样恭敬的态度看在王淮的眼中,自然也是格外的满意:“老夫……冒昧前来,还望叶青莫要见怪才是。”王淮笑呵呵的看着叶青,眼神之中透露着浓浓的欣赏之意。

    “岂敢,王大人屈尊降贵来下官家里,下官是高兴还来不及呢。”叶青急忙请王淮坐下,乖巧的红楼立刻在两人寒暄完后,送上茶水而后转身离去。

    看着王淮不经意的扫了一眼红楼,神情很快的又恢复了笑容满面的样子,道:“老夫本想在德寿宫找机会跟你说上几句,但……你也看见了,如今皇宫一片哀伤,你与老夫同殿为臣,自然也应该知道,以老夫跟你之交情,还是需要避讳一些其他臣子才好。何况……。”王淮感叹了一声,继续道:“老夫虽久居左相之高位,但右相韩大人如今与老夫之间颇有隔阂,所以老夫也是为了保护你啊,免得你被韩大人猜忌,还道是你叶青乃是我王淮的臣子,到时候可就是把你给害苦了。”

    “王大人顾全大局,下官受教了。”叶青伸手隔空虚请王淮喝茶道:“下官与韩大人不睦,王大人想必也是心中清楚,当初建康一事儿,以及后来出使大理等事儿,下官的功劳……可没少被当时的吏部尚书韩大人,抢去放在了韩?腚械耐飞稀5比唬?鹿僮允遣换嵋虼硕?院?笕诵纳?宦?摹!?/p>

    两个人表面上看似谈论着朝堂之事儿,而言外之意已经是很明了,小叶啊,这个时候可要想好了,千万莫要站错队,而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那是自然,王大人就放心吧,韩诚抢我功劳这件事儿,我忘不了,既然以后跟着王大人,那么功劳的事情,就得劳烦你王大人以后多费心了。

    两人互望一眼,而后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随即两人再次端起茶杯同饮,放下茶杯后的王淮,静静的看着脸上带着谦逊的叶青,想了下道:“如今临安朝堂已经颇为稳定,虽圣上因伤心而不早朝,但圣上终究是至情至性之人子,如此之举我跟韩大人都感同身受。所以老夫此次前来,倒是有一件事儿不得不问清楚你叶青。”

    “王大人您吩咐,叶青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叶青也放下茶杯正色说道。

    “那就好,有你这句话,老夫就不再有顾虑了。”王淮同样是正色说道:“敢问如今淮南东路,若是北伐,以你这个安抚使统五路大军,可能夺回几城?”

    叶青不动声色笑着回答道:“下官暂时无法给大人几城几地的保票,但若是王大人愿相信下官,下官定然不会让大人您失望。”

    “如此说来,你在淮南东路这一年来,收获也算是颇丰了。但……。”王淮叹口气,有些忧心道:“据老夫所知,如今你在淮南东路这一年来,对于五路大军好像都并未插手过,若是如此的话,你觉得……。”

    “王大人乃是我大宋左相,枢密院枢密使,军中大事儿虽一路安抚使所统,但说到底,天下武将士卒都当该是归王大人所统才是。何况当初下官赴任之时,王大人并未跟下官提及过五路大军一事儿,所以下官不敢贸然而动,如今若是王大人愿意相信下官,下官定然能够给大人您一个满意答案。”叶青信誓旦旦的说道。

    即给了王淮面子,同样,也是在告诉王淮,只要你同意,那么接下来淮南东路的五路大军,他叶青就会大刀阔斧的开始插手整治了。

    王淮看着叶青的坚定,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了,韩诚如今有其子韩?腚校??湓诔?弥?显鎏碛胨??贰11?弁??某锫耄??趸茨芄谎≡裰挥幸肚唷11蛘呤怯菰饰模??蹦暧菰饰谋靖们巴??咳沃安钜皇露?希?约翰10茨芨?栌菰饰囊欢u陌镏??踔潦腔雇?饬说背跆浪纪说慕t椋?佣?沟糜菰饰闹荒芮?陀诖罄硭律偾湟恢啊?/p>

    所以如今王淮眼下能够用度之人,只有眼前的叶青。

    官当到了他跟韩诚这样的份儿上,所图谋的便不再是向史弥远那般目光短浅的物质财富了,也不是像叶青等人这般为了保命,或者是为了更高的官职了,而是他们终于可以开始施展,他们的政治抱负与治国安邦之策了。

    到了他们这个高度,更看重的是留名青史的名跟利,名自然是青史留名,利,却不是物质财富,而是他们在如今的高度,能够带领着大宋朝廷走向什么样的高度,大宋朝,是不是能够在他的掌控下,变成他心目中理想的大宋。

    人与人是绝对不同的,思想理念自然是更不会完全一样,如同王淮想要向左、韩诚却是想要向右,左右两派如同左相、右相之争的意见分歧时,自然而然的,他们要做的,便是如何让手下的人,能够为他争取到更多政治优势与资源,从而以压倒性的优势,能够独自掌控大宋朝的车轮方向,这便是所谓的党争。

    利益集团的利益已经完全以个人利益为最高目标,而这个个人,便是他王淮、韩诚。

    (ps:累了今天,就一更吧。后面这段话看看就好,不敢多写细写,稍沾即走。)

第六百七十五章 一举两得

    王淮的犹豫是在情理之中,同样,他对叶青这个年轻人,在内心也是充满了提防之心跟矛盾。

    但如今无论是朝堂之上紧紧泾渭分明,形成他跟韩诚两家独大的形势下,还是说他们要继续拥护着当今圣上北伐之志的情形下,又让他不得不重用叶青,不得不把叶青放到淮南东路。

    他很想在淮南东路临阵换将,而且这也是一件对他王淮颇为有利的事情,何况如今叶青对于淮南东路的五路大军,经过一年的时间后,并未完全掌控。

    但他又不得不担忧,若是把叶青留在临安,或者是差遣到其他路的话,会给韩诚拉拢叶青的机会。

    甚至自己如今想要把叶青从淮南东路调回临安,或者是其他地方的话,恐怕都会面临韩诚的阻挠,而后还会以此来拉拢叶青。

    这显然不是王淮愿意看到的,何况以叶青的能力,加上当初出使金国的事迹,也让王淮打心底里认定,在北伐时,叶青恐怕是唯一一个能够跟韩?腚邢嗫购獾奈浣??/p>

    而且叶青与虞允文私交甚好,自己的麾下有了叶青这员猛将外,也等同于得到了虞允文的一般支持,如此一来,一旦北伐开始,他王淮能够得到的政绩,必然是会比韩诚要多。

    “王大人是在犹豫?”叶青直截了当的问道。

    沉思之中的王淮微微一愣,随即以笑容掩饰了下心中的震惊后,笑着道:“叶青啊,朝堂之上,圣上不问政事已有月余,而且这样的情形恐怕还会继续持续下去。太上皇一事儿对圣上打击甚大,如今吃斋念佛之余,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处理朝政了。老夫如今想要主导北伐一事儿,便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啊,若是一旦北伐失败,老夫恐怕也会被右相弹劾、御史攻讦,到了那时候,岳将军当年的北伐之志就会葬送在你我之手,以后……想要再次北伐,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所以老夫有些紧张,叶青,北伐需一战必胜,而且还要胜过韩诚之子才行,又得提防他抢夺他路大军之功劳,所以此事儿老夫不得不慎重行事。”

    王淮的眼光很长远,也很敏锐,如今圣上哀伤过度、无心朝政,又迟迟不肯下葬赵构的棺椁,这一事儿并非是因为叶青来到这个时代才会如此,而是原本的历史轨迹便是如此,赵构去逝后,其棺椁被赵?y放了近两年的时间,在其禅位于太子之前,才下葬的。

    而也正是因为赵构的死,使得赵?y从此一蹶不振,无心朝政之余,更是失去了再次北伐的兴趣,从而使得朝堂之上更加混乱,身为皇帝的权威也是降到了大宋历史上的最低点。

    短短两年的朝堂混乱、无人处政的时间,也使得史弥远、韩?腚兄沼诔没??诔?弥?吓嘌?艘慌?宰约褐倚墓95某甲樱??及殉肿懦?谜?ā?/p>

    叶青深知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朝堂之上只会是乌烟瘴气一片,君非君、臣非臣,各个利益集团在少了皇帝这个最大的监管者后,都在暗地里扩充着自己的势力。

    他绝不想把自己陷入到这样的混乱局面之中,成为王淮或者是韩诚手里的一颗棋子,而淮南东路、包括北伐,对于叶青来说,都是最好的躲避方式。

    如今王淮对他的不信任跟提防,他自然也是理解,毕竟,赵构的死,明眼人即便是无法真正的确认罪魁祸首是谁,但也都很清楚,赵构的死跟观泉坊一事儿有着莫大的关联,跟他叶青同样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赵构不想叶青尾大不掉,也不是什么秘密,王淮自然是也深知这一点儿,他同样不想在重用叶青之余,而后步上赵构的后尘,但眼下的形势,让他又不得不重用叶青,来保持自己的政治资源能够不被韩诚压倒。

    叶青想要回淮南东路,必须要给王淮一个定心丸,最起码得让王淮能够认为,他自己在与韩诚接下来的斗争之中,能够立于不败之地才行。

    “下官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儿,还想请王大人赐教。”叶青深深吸一口气,王淮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在事情远远没有清晰之前,他显然还不是很愿意放叶青前往淮南东路。

    “哦?那叶青你不妨说说。”王淮眼睛一亮,急忙说道。

    “王大人可还记得罗殿、自杞两个西南小国?”叶青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当初是虞允文、以及成都府安抚使李域二人率兵评判,如今虽已对我大宋朝俯首称臣,但其想要复国之心一直未死,若是北伐之际……。”

    “李域?”王淮打断叶青的话语,眉头紧皱的看着叶青,想了下道:“你的意思是……?”

    “若是虞允文想要回头连同李域再次平叛罗殿、自杞,韩诚韩大人自然绝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毕竟这个时候,韩大人绝不会允许虞允文在北伐之际,掉头评判了罗殿、自杞后,从此站在了韩?腚械纳砗螅??浴??!币肚嗉绦?欢乃档馈?/p>

    “所以若是北伐之际,罗殿、自杞突然叛乱,朝廷若想要立刻平叛,那么除了李域之外,唯有用韩?腚械拇缶?丛俅握蜓梗?庋?饶鼙vに?浅啥几?诮?嘎凡槐凰?巳局福?材茉谟菰饰纳砗蟆??!蓖趸茨抗馔蝗槐涞们崴闪似鹄吹溃骸盎鼓苡行y那v朴菰饰模?绱艘焕矗?羰悄阋肚嗄芄槐狈ナ盏匠尚В?斯?涂杀绕琅新薜睢19澡揭?蟮奶?嗔耍 ?/p>

    说道最后,王淮的双眼开始变得兴奋了起来,大宋南渡以来,还从未能够在金人治下夺回过一城一地,若是叶青能够趁机夺回一城一地,而罗殿、自杞又能牵制韩?腚形薹u鄙戏ソ穑?敲吹绞焙颍??显诔?弥?系耐??趸醋匀皇遣荒茉傧嗵岵18邸?/p>

    甚至从此开始,自己这个左相完全可以在圣上不理朝政、太子还未登基这段时日,独断朝堂。

    “王大人若是想要一举两得,那么就要看王大人对利州路的虞允文、淮南东路的下官多大的支持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淮南东路的五路大军可是马瘦兵弱……。”叶青在出完主意后,自然接下来也该让王淮出血来装备淮南东路的五路大军了。

    “此事儿老夫心中有数,叶青你不必忧心,一旦你回到淮南东路,老夫必然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让你能够安心在淮南东路厉兵秣马、整备大军!”王淮信誓旦旦的说道。

    “如此就多谢王大人了。”叶青起身行礼谢道。

    “再过几日,待朝堂之上稍微稳定后,老夫再让你回淮南东路,这几日,你便准备准备吧。”此刻的王淮,在叶青的书房里是意气风发,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是,下官随时听候王大人的差遣。”叶青送王淮往外走去。

    不论是王淮,还是韩诚,此时此刻,他们心中那冠冕堂皇的北伐之志,已经完全不再是以大宋朝的利益为主导,而是以他们自己的利益为主导。

    北伐能够给他们带来的名利,带来朝堂之上无尽的权威跟影响力,才是他们最看重的事情。

    而至于北伐,他们只求宋军不败,最好是能够收复一城一地,足够他们青史留名便足矣,至于是否能够全盘收复当初被金人夺取的半壁江山,王淮、韩诚即便是做梦都没有想过,何况,短期来看,那也不符合他们的利益。长远来看,更是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所以,北伐复仇金国并非是他们的目的,只是他们在朝堂之上争斗的手段、夺取朝堂政治资源的方式而已。

    夜色渐深,临安城内所有的茶馆、酒肆、赌场、青楼等娱乐场所,早已经没有了平日里那奢靡的丝竹之声与哀婉的歌调。

    随着赵构的去逝,整个临安城也陷入到了一片枯燥无味之中,官员们不敢在逍遥取乐,百姓们更是不敢在国丧之其抚琴高歌,就连文人士子们,走在临安的街道上,神色之间仿佛都带着一丝丝的惆怅。

    白纯去了大瓦子探望刘兰儿,而叶青则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左雨。

    跟红楼吩咐了一声后,便坐上左雨亲自驾的马车,开始往杏园的方向驶去。

    李凤娘的忍耐超乎了叶青的想象,原本叶青以为,李凤娘看到了意志消沉的圣上已经无心朝政之后,必然会抓住时机来怂恿圣上就此禅位的。

    但李凤娘竟然是一点儿行动都没有,完全不像是从前那般嚣张跋扈,恨不得明日就坐上皇后位置的着急样子。

    在皇宫服丧的这段时间,显然是把李凤娘给憋坏了,竹叶儿有些心惊胆战的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想要提醒李凤娘,但却是又害怕惹怒了太子妃。

    走进来的叶青轻拍了下竹叶儿的香肩,示意她下去休息后,才缓缓在李凤娘旁边坐下来。

    “你这样子合适吗?赵构刚刚去逝不久,你这还在服丧期间,就如此酒肉穿肠,不怕被御史弹劾?”叶青在李凤娘的示意下,为其斟满酒说道。

    “有你在我还怕什么?何况,我来此又没有人知道,谁会知道我干什么了?”李凤娘毫不在乎的说道,而后瞟了一眼叶青后,才问道:“王淮、韩诚你打算如何站队?”

    “你说呢?”叶青笑了笑,不答反问道。

    “我感觉王淮比韩诚还要可怕,城府更为深沉。”李凤娘思索了下后说道。

    这些时日,随着在宫内见到王淮的次数越多,李凤娘越发的发现,这个做了左相多年的王淮,比起韩诚来,更让她觉得深不可测。

    “要不然又怎么会身居左相之位这么多年呢?就连当年的汤思退可是都没有能够在王淮那里占的什么便宜。”叶青提起筷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继续道:“所以说啊,看一个久居高位的人,或者是你的直属上司时,不要总看他你认为不对、愚蠢的地方,因为人家既然能够坐到比你高的位子,必然是就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常去发现别人的优点,比盯着他的缺点要对你有用的多。”

    “你这是在教训我,应该如何向皇后学习吗?”李凤娘不满的白了一眼叶青,自己不过是在他跟前说过几次皇后的种种不解行为,跟自己看来愚蠢的举止而已,就又引来了他的再次教导。

    “这世间哪有傻子,大部分的傻子都是装出来的,只是来麻痹你的。”叶青也懒得说她,想了下道:“跟王淮见过面了,不日我便会回淮南东路,临安这两年的形势只会越发的复杂多变,你切莫大意了。”

    李凤娘默默点着头,而后再次敲了敲桌面,叶青便立刻识抬举的给太子妃斟满酒。

    “这么说来,你是打算以王淮为尊了?既然你都说过,他是一头彻头彻尾的老狐狸,为什么不选择韩诚?”李凤娘再次问道。

    自从上次李凤娘前往叶青的家里传旨,两人如同情人一般敞开心扉的谈过一次后,如今两人相处起来,彼此都比从前面对对方时要轻松了很多,不再像从前那般,暗中都会警惕对方,甚至是时刻如同刺猬一样防备着对方。

    “因为你要做大宋朝母仪天下的皇后啊,何况,我只有背靠你跟太子这颗大树才能无忧。”叶青的嘴里冒出了这么一句,一时之间让李凤娘难以理解的话语来。

    偏着头,抬起那张妩媚风情的脸蛋儿,眨动着那明亮的凤目,想了下道:“没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淮不可能不知道我跟太子府的亲近关系,但王淮却是在我面前一字都没有提及过。虽然他跟我解释了,为何在皇宫内没有搭理我的原因,但显然这并不是唯一的原因,他还有事情瞒着我,或者是……也可以称作提防我叶青的后手、杀手锏。”叶青皱眉说道。

    李凤娘保持着刚才偏头的姿势,蹙眉想了下,而后干脆懒得再去想,直接问道:“那你以为他还有什么杀手锏制约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是我跟太子府的关系亲近,但在王淮眼里,我叶青如今还是不如史弥远一族……。”叶青叹口气说道。

    “但……王淮跟魏国公向来也不对付也是真,王淮多年来一直主战,而魏国公一直不赞成王淮之提议,所以两人早前就有恩怨,难道他会真心跟史浩联手?”李凤娘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朝堂之上哪有什么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罢了。史家一族再势落,但那也是一个树大根深,积累多年的豪门望族,何况如今有了太上皇临死前对史浩配享庙庭等恩宠,一时之间,谁还敢顶风对史家落井下石?王淮如今要跟韩诚争斗朝堂独断之权,必然是要联手史家了,何况史弥远也清楚,投韩诚只能是死路一条。”叶青有些感叹的说道,这个时候,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这句话的真正的含义了。

    “跟你史家比起来,你这个如同雨后春笋、短时间内崛起的朝堂臣子,显然就不如史家那般被他王淮看重,但你还是选择了王淮,是因为观泉坊一事儿,让你变成了傻子吗?所以才做出了这么笨的选择?”李凤娘有些调皮的说道。

    叶青伸手捏了一下李凤娘那吹弹可破的脸蛋儿,笑了笑继续说道:“如果韩诚在朝堂之上跟王淮相斗处于劣势之时,他若是想要扳回这劣势、压倒王淮,只有一个选择……。”

    “太子府?”李凤娘果真是变聪明了很多,接话说道。

    “不错,韩诚有武将其子为其平衡王淮麾下的我,而且还有宗室赵汝愚这个文臣相助,所以一旦韩诚在朝堂之上处于巨大的劣势,无法制衡大权在握的王淮时,他就会想着找一个能够给他重新带来优势的,最起码能够平衡他们之间优劣局势之人,而这个人……没有比拥立太子继位更为合适的办法了。”叶青看着李凤娘那越发明亮的目光说道。

    “你是说……到时候一旦韩诚感觉自己无法抗衡王淮时,那就只有拥立新君来对抗王淮?那岂不是……岂不是韩诚会支持太子府?”李凤娘的小野心开始如同小鹿乱撞,说话都有些结巴道。

    “你觉得还会有比这个更好的,挽回颓势的办法吗?”叶青笑着反问道。

    他如今很清楚、很了解李凤娘这个娘们,你要是跟她讲道理、摆事实,并不一定能够说服她完全听你的话,但你若是把局面清清楚楚的告诉她,而且这些都是以她的利益为出发点时,她才会乖巧的听你的话,按照你说的方法行事。

    叶青正是因为清楚、了解李凤娘的脾气秉性,所以才会把自己想要告诫她的话,换成了以她的利益为出发点的话语,从而让李凤娘能够在自己不在临安的这段时日里,不会乱来,不会被他人所利用。

    “那我该如何做?要不要示好……。”李凤娘急忙问道。

    “你若是示好韩诚,到时候只会引来王淮的不满跟警惕,到时候……说不准王淮会为了对抗韩诚,从而开始怂恿着已经无心理政的圣上废黜太子改立魏王,如此既能破坏韩诚拥立太子夺回朝堂优势的计策,也能够确保他自己的利益跟优势局面,而你李凤娘跟太子,就只能是成为他们争斗的棋子,最后成为一枚废子被人无情的扔到了那个角落,不理不睬的过完剩余的大半辈子,你的母仪天下的皇后梦,也就从此成空。”叶青无比认真的说道。

    “一动不如一静,太子府要做的,便是在这两年里低调行事,随着事态的发展,让他们主动开始寻求你们的支持,从而让他们没有机会怂恿圣上废黜太子改立魏王。”叶青最后又加了一句道。

    “明白了,置身于事外,不让我李凤娘随意支持谁,排挤谁,只要如同平常一样,中立的看着他们在朝堂之上斗来斗去,等另外一方撑不住压力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太子府就会浮现在他们的视线里,如此一来,拥立太子登基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李凤娘有些震惊的说道,而后看着叶青不可思议的伸手扒拉着叶青的脸颊,兴奋之余带着一丝撒娇的成分道:“你这个佞臣,城府太深沉了,我看就连王淮都不是你的对手,你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做的,这个人皮之下,是不是一个狐狸的脸颊。”

    李凤娘一边扒拉着叶青的脸颊要检查,一边整个人已经跌进了叶青的怀里,诱人的红唇找寻着叶青的嘴唇,双手也开始从叶青的脸颊上移到脑后,开始搂住了叶青的脖子,然后……此处省略掉……几个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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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疆介绍:
以宋为图、画城为域,以山为脊、量河为疆。草原狼成吉思汗、穿越者禁军叶青、完颜金国势渐微、大理段氏与西夏,谁主华夏沉浮!谁将问鼎中原!宋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