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一章 借刀
马车从斜风细雨楼直直驶向了城外,驾车的贾涉在扬州外城墙一处工匠稍微少一些的地方停了下来,叶青率先笑呵呵的跳下了马车,与贾涉把马登放好,而后搀着卢彦伦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一手拿着拐杖,一边抬头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城墙,卢彦伦向着叶青挥了挥手,于是一老一少便开始沿着那绵延看不到尽头的城墙,漫步前行。
远远赶过来的萧贞,望着两人的背影,而后又看了看贾涉,于是便与贾涉在马车旁一起等候着叶青与他的先生。
“你小子当真是让老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如今老夫都不敢相信,你就是当年出使金国时,那大宋一个小小的使臣了。这才短短的几年光景,你小子就硬是收复了北地四路,在宋朝堂之上立下了一席之地。”卢彦伦率先开口,由衷的感慨道。
“你这话说的,让我都不知道您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了。”叶青摇头笑着说道。
听到叶青的话语,卢彦伦竟然是开朗的哈哈大笑了起来,而后才停下脚步,对着叶青说道:“你小子既然如此说,那么就证明,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你小子没少参与。若是品行端正之人,自然是认为我在夸他,而你如此说,就说明啊……。”卢彦伦伸出食指隔空点着叶青道:“不过朝堂就是如此,品行端正、高洁之人,在朝堂之上是无法走远的。老夫当年一己之力建成了燕京城,后来辞官,便是老夫自家知道自己家的事儿,老夫不适合为官。若想要多活些时日,就得远离朝堂才行。”
“何为对、何为错?朝堂之上岂有对错之分?朝堂啊,终究是只有争斗才能长存的地方,不管是你心怀天下黎民百姓,还是江山社稷,总之,只要你到达了一定的高度,想要施展自己的理想抱负,那么就必然要陷入到朝堂党争之中。人嘛,都有自己的想法儿,岂能都是跟我们想法相同,不同政见者多如过江之鲫,谁也无法说服谁了,自然接下来就是明争暗斗,消弱、打压对方的势力,从而保留自己的意志于朝堂之上。”叶青掰着那城墙上的水泥,抠了半天也没能如愿抠出一大块来。
卢彦伦笑眯眯的看着叶青的举动,如今这扬州城的外城墙,在他卢彦伦的眼中,即便是金人最为强悍的铁骑,想要攻破也是难如登天。
“不错,说的有理有据让人信服。看来老夫是真不适合朝堂,凡是总是要求个是非黑白、对跟错,这也是读书人的通病,过刚易折。或许在各路地方任个差遣还行,但若是一旦进入朝堂之上的权力中心,读书人啊……就差着咯,跟你们这些如同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心中无圣贤书所掣肘的人来较量,无疑于是以卵击石啊。”卢彦伦继续感慨的说道。
在他看来,叶青能够得到如此高位,可完全是通过他扎实的一步一个脚印,辛辛苦苦的浴血厮杀出来的。
虽然朝堂争斗虽非明刀明枪的沙场,但其暗流涌动的凶险却是还要比沙场残酷无情,一个不察,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就已经被辞官罢免,或者是被人当刀使还不自知。
“圣贤书太过于理想化,没有亲身体会过朝堂的险恶,只是一昧的追求心中的完美世界,用笔可以轻易的给世人描绘出来一个没有战争的美好和平、温饱富足的天下,但若是想要落到实处,则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书生意气愤慨于书,朝堂志向心忧于行。动嘴皮子永远比亲自上阵动手容易的多,毕竟实践才出真知啊。”叶青也颇有感慨的说道。
相比较于朱熹等人的口诛笔伐,包括他们在文人士子之间描绘的完美理想世界来,朝堂官员就如同是吃力不讨好的罪人一样,还是无罪也要有三分的那种。
回首看看那些武将立国、文臣治国的各朝各代,便不难发现,随着当代立国的那些功臣勋贵一个个去世,随着崭新的帝国开始进入繁盛时期后,历史的车轮便会渐渐的转向由文臣当国的时代,而崭新的帝国在经过了欣欣向荣、盛世太平后,也会在这个时候开始渐渐的由盛转衰。
其中是否是因为文臣之功,显然不能轻易的下此结论,但文臣理想化的治国安邦、抗击外敌之策,总是很难与现实达成默契,所以便会形成自欺欺人似的联辽抗金、联金抗蒙这样的事情。
究其原因,其实会发现,此中的奥妙很简单,无非就是文人书生的意气用事,圣贤书的君子之德桎梏了他们的灵活变通也好、阴险狡诈也罢,总之在该有的灵活国策上,文臣总是会失去他们UU小说的写意与随心,变的处处被动,往往是拆着东墙补着西墙,而后眼睁睁的看着江山社稷继续衰落,直至灭亡。
“实践出真知!”卢彦伦喃喃的念着叶青脱口而出的真理,目光有些明亮,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诧道:“你小子现在越来越有朝中大臣的模样儿了,竟然随口便能够说出如此让人深思的话语。”
“难得卢老您能如此夸赞我啊。”叶青哈哈的笑着道:“那您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扬州呢?”
斜风细雨楼一同吃饭时,卢彦伦向叶青表达了离开扬州的意思,在他看来,如今的扬州有萧贞就足够了,而自己又不想听从叶青的意思,留在越来越繁华的扬州养老,所以自然是要离开临安,前往另外一个还能够让他产生一些兴趣的城池。
“过了元日吧,这些时日老夫再梳理一番扬州城,该交代的再交代一番,总之,不能给你小子留下遗憾才是。”卢彦伦再次继续往前行,一边向叶青叙说着扬州外城的种种优劣,跟各种他颇为得意的规划。
“那您想好了去哪里吗?我好着手给您安排?”趁着卢彦伦讲述的间隙,叶青跟在卢彦伦的身后,开始往回走。
“无外乎京兆府跟济南府两府,就看你的意思了,以你之见,哪里对你往后更为有用一些?或者是开封府?”卢彦伦最后一句的语气,带着一丝的试探性。
即便是如今,朝廷并没有对已经被收复的开封府表现出兴趣来,但不代表如今叶青,就能够有权利轻易去染指开封府的一切。
所以宁可看着开封府变成一座荒城、废城,但在这个阶段,开封府就如同是一条专门给叶青画的红线一样,碰都不能碰。
看着皱眉思索的叶青,卢彦伦像是被勾起了好奇心,感兴趣的问道:“你小子不会真的对开封府有意吧?”
叶青看了一眼神色好奇的卢彦伦,笑着摇了摇头,而后道:“没有兴趣,若是中原之地,我更感兴趣的是太原府,可惜,现在还在金人的控制之下,我现在也无能为力啊。”
“太原府?”卢彦伦又一次露出琢磨的神色:“太原府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晋阳城,你为何……你不会是想要判宋自立吧?”说道最后,卢彦伦的眼珠子瞪的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太原向有龙城之美誉,太宗赵光义当年在攻破以汉为国、以太原为都的刘继元后,因为痛恨太原百姓的顽强抵抗,以及对太原美誉龙城的憎恨,因此在破城之后便下令一把火烧掉了晋阳城,随即又再次引汾、晋之水入晋阳,最终使得晋阳成为一片废墟。
而如今的太原府,则是如同元好问《过晋阳故城书事》中的诗句所载一样:汾河决入大夏门,府治移着唐明村……几时却到承平了,重看官家筑晋阳。
所以当叶青说起对太原府的看重来,卢彦伦第一时间想到的便自然是赵光义,当年一怒之下,下令烧毁一千多年古城晋阳的事情来。
叶青倒是摇了摇头,说道:“您老看不出来啊,人老心不老,竟然还有这份野心,但我可没有啊,这话若是传到了临安,少不了御史弹劾我啊。”
“以你今时今日之地位,还怕区区御史弹劾不成?”卢彦伦笑着说道。
叶青看重太原府,自然还是因为燕云十六州,以及雁门关的缘故,但这个时候,他显然不可能把这个事情告诉卢彦伦,毕竟如今就开始防范鞑靼人,在旁人看来不只是为时尚早,而且还有可能认为是胡言乱语。
或许正是因为平日里一直在监督城墙修建事宜,所以萧贞全身上下看起来脏兮兮的,但叶青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几次三番的在感谢萧贞之余,拍着萧贞那沾满泥土的肩膀时,萧贞的难为情跟对叶青的不在乎,还是让旁边笑而不语的卢彦伦感到颇为欣慰。
四人再次上了马车,不同的是,在叶青的礼让下,则是把萧贞跟卢彦伦让进了车厢内,毕竟元日不到一个月就要来临,他们师徒两人应该多聚聚才是。
坐在车辕上的叶青与贾涉,亲自驾着车开始往城内返去,另外一边的贾涉,开始低声说道:“庆王与刘德秀在我们出来时,恰巧也去了斜风细雨楼,至于谈了什么,还不清楚。”
“温婉呢?”叶青一愣。
“因为刘德秀平日里经常光顾斜风细雨楼,所以温小姐根本没有在意,并不知道跟随他一同来的是庆王。”贾涉说道。
叶青坐在车辕上皱眉,想了下后说道:“开始借刀吧。”
第七百八十二章 喜儿
借刀,自然就是借庆王这把刀,来杀庆王身边的扬州知府刘德秀,对于这一点儿,贾涉心里当然是极为的清楚。
如同墨小宝、钟蚕一样,如今的贾涉也已经得到了叶青的信任与重用,同样,如今也是如同叶青的左膀右臂一般,知晓着更多的以前他连想都不敢想的秘密事情。
送完卢彦伦回府,而后再把叶青送回府中后,贾涉便独自一人赶着马车离开,前往扬州商会。
身为贾伟这个扬州商会副会长之子,贾涉进入扬州商会自然是比旁人要容易的多,而他此时进入扬州商会,也并非是来见自己的父亲贾伟,不过是来见几个名义上的“商人”。
当贾涉从扬州商会再次走出来,匆匆赶往斜风细雨楼的时候,恰好也是庆王在刘德秀的陪同下,游览着二十四桥的时候。
随着小小的乌篷船缓缓靠岸,庆王与刘德秀开始漫步于二十四桥间,开始欣赏着扬州城这一带的美景。
如同是一下子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边走边游览的庆王,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渐渐感到了一阵阵的措手不及,甚至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怀疑,脸上笑容越来越僵硬的刘德秀,今日在外城城门口,与自己到底是巧遇,还是刻意为之!
从他自那小小的乌篷船上开始,船家便是对他们格外的恭敬有礼,而船家在摇船的时候,目光同样也是带着一丝丝的敬畏,时不时的查看着刘德秀的神色,像是认识刘德秀,更像是惧怕刘德秀。
一开始庆王本以为,这不过是扬州百姓,对于淮南东路官员的本能惧怕而已,但当他上岸之后,时不时的便会看到,当一些看起来衣着光鲜亮丽、非富即贵之人,在与他们二人走个面对面时,都会不由自主的远远就避让开来,而此时在庆王的观察下,依然是能够发现,这些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百姓,每一个看刘德秀的目光,都是流露着一股惧怕之情来。
最初的刘德秀并没有发现这些异常,但当每每走到一处,或者是想要往人堆里钻,站在人群旁边看一些杂耍、货郎时,总是会出现大部分的百姓纷纷避让,给他们二人跟前腾出大片的空地来。
一个人两个人如此,不论是庆王还是刘德秀还能够接受,也可以当作平常事儿来看待,但随着大部分的人都对他们畏如蛇蝎时,刘德秀渐渐的开始感到了一种,仿佛是被二十四桥孤立出来的感觉。
像是有着一层无形的压力,疏远着他与庆王跟旁人之间的距离。
如果说现在发生在眼前的一切,还让庆王跟刘德秀觉得只是微微有些蹊跷外,那么就在他们不理会那让他们极为不舒服的感觉,继续往前行时,前方传来的吵闹、求饶声,瞬间是吸引到了来二十四桥游览的百姓,以及庆王跟刘德秀二人的注意力。
看热闹显然不论在哪个时代,都是百姓们的最爱,不论是上一世的小剐小蹭的交通事故,而是街头上的两人吵架等等摩擦小事儿,总是能够吸引到人们停下来驻足观看,甚至是还会偷偷的议论几句,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而在这个时代,相对娱乐项目更为稀少的“乏味生活”,使人们对于热闹的向往,显然比上一世的人们更为迫切。
十足老套的剧情此时就发生在庆王跟脸色铁青的刘德秀,以及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百姓面前。
或许是因为刘德球跟庆王身上的气势威严,所以虽然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热闹的百姓,但人们显然还是不敢太过于接近,或者是前插他们二人前方看热闹。
所以此时的刘德秀跟庆王,自然是能够对眼前发生的事情一览无余,甚至是包括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打人行凶者,嘴里骂骂咧咧的话语,同样是让他们听的一清二楚。
被人群围在中间空地的,则是三个看似大户人家下人模样儿的年轻人,而此刻血流满面的躺在地上的,则是一个一看就是有着极为浓厚的北地百姓特征的干瘦老头儿,一个身穿补丁衣衫的少女,此时正跪在老人的跟前,一边哭泣一边嘴里喊着:“你们不要再打我爷爷了……。”
所以眼前的一切,完全可以理解为,辛辛苦苦从北地逃难到扬州,孤苦伶仃的爷孙二人想来扬州二十四桥逛逛时,于是碰到了这三个凶神恶煞的大户人家下人,而后发生了冲突。
至于因为何事发生冲突,可以理解为是这几个下人,看不起北地四路逃难而来的爷孙两,所以发生了眼前的一切。
但更能够让人信服的,人们也更愿意去相信这才是真相的是:这几个下人看到了那此时正哭的伤心妙龄少女,于是一时之间起了歹心,当街调戏人家,而后被那爷爷阻拦,于是三个下人便打了那爷爷,想要强占那妙龄少女。
毕竟,那妙龄少女虽然是衣衫带着补丁,可一张瓜子脸蛋却是颇为漂亮,即便是如今跪地伤心哭泣的时候,也能够看出来,假以时日,这个少女必然是能够出落成一个美人儿。
“扬州城竟然还能够发生如此事情?”庆王皱眉,淡淡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道。
脸色铁青的刘德秀,此刻却像是没有听到庆王的话语一样,因为就在庆王说完后,他们的身后,就传来了议论声,而这议论声虽小,但却是在嘈杂的围观人群中,让他跟庆王听的是无比的清晰。
“唉……这丫头跟她爷爷怕是在劫难逃了啊。”一个声音带着一丝怜悯跟无奈说道。
“为何?不就是三个下人模样儿的寻衅者吗?我们这么多人,难道他们还敢光天化日之下明抢不成,他们难道就不怕我们报官吗?”另外一个声音愤愤的说道。
“若是别家下人,当然是不敢光天化日下明抢了,但这三个下人可不一样啊,他们是知府刘德秀大人府里的下人,你觉得你有几个脑袋敢惹刘大人?”张三在一旁解释道。
“刘大人岂能不明事理,既然是他府里的下人犯了错,相信刘大人绝不会包庇……。”李四义正严辞的说道。
“你也是新来扬州的吧?难怪你不知道,前些时日,天气正热的时候,这二十四桥处,多是一些穿着单薄衣衫的女子游览,刘府下人光天化日之下调戏人家多次,但谁敢管啊?官府来了,下人都是用下巴看那些官府的人,一报出刘大人的名号,官府的人跑的比兔子还快。”王五也在一旁说道。
“照我看啊,今日之事儿怕是又是一场悲剧了,可怜兮兮的跋涉千里,本以为能够在扬州讨口饭吃,想不到最后却是丢了性命。官府来了也没用,这个丫头啊,今日算是入了狼窝了,谁也救不了她跟她爷爷咯……。”赵六也是附和着说道,语气之中的无奈,引得众人是齐齐跟着叹气。
旁边众百姓的纷纷议论,自然是一字不落的全部飞进了刘德秀、庆王的耳朵里,随着那些话语,庆王的目光也开始渐渐望向脸色愈发阴沉的刘德秀。
这几个人到底是不是他府里的下人,他其实很清楚,而且还是三个颇为得力的下人,但今日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还是说,真的如同百姓所言一般,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这般做了!
“老东西,识相的话就赶紧一个人滚,我们老爷看上你孙女,是你们爷孙两的福气!”
“在刘府当丫鬟不比你们卖唱要饭强?放心,每个月我会允许她回去看望你的,但你若是不愿意让她去刘府当丫鬟……。”
“不识相的话,就把你扔河里喂王八,你孙女我们照样会带走,你也不打听打听,在扬州,谁敢……。”
“难道你们不怕王法吗?”那哭泣的少女,一抹眼泪,愤怒的对着三个下人怒道,而后双目柔弱的望向人群,开始向众人求助。
“王法?”那下人一愣,而后放肆的跟其他两个同伴大笑了起来:“王法,在扬州我们家老爷就是王法!谁敢违逆!”
下人的一句话,差些把一旁围观的刘德秀气的吐出一口老血来,此刻的脸色黑的如同锅底一样,双手紧紧的攥着拳头,恨不得立刻踹上那三个下人一脚,但看看周遭围观的百姓,他此刻显然更不敢表露出自己的身份。
一旁的庆王冷冷的看着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双目快要愤怒的喷火的刘德秀,而后缓缓迈步向前,捡起旁边被摔烂的胡琴,在围观百姓的提醒下,以及那三个下人的怒视下,从容的走到那少女跟前。
看着少女抬起明亮天真,无辜惊惧的眼神,怯生生的望向他时,庆王则是缓缓的蹲下了身子,把手里的胡琴递到少女的面前,柔声笑着道:“都已经摔坏了,我给你买个新的如何?”
旁边的三个下人,看着气度不凡、不怒自威的庆王,一时之间愣在原地,竟然不敢上前去阻止,何况此时在庆王的身后,还站着两个一看就是有身手的护卫。
少女想要伸手接过那已经被摔坏了的胡琴,但又害怕眼前那虽然是对着她微笑,可还是让她感到有些害怕的庆王。
于是少女不由自主伸出去的手,在空中犹豫了半天,竟还是不敢接过庆王僵在半空手中的胡琴。
叶孤城、叶无缺、柳轻烟外加叶青四人,被还在算今年账目的燕倾城、白纯赶出了书房,于是两大一小四人,便在院落里百无聊赖,随着丫鬟拿来了纸墨后,叶青的目光终于从柳轻烟那隆起的肚皮上,转移到了白纸上。
刷刷的龙飞凤舞几笔划过,八个写着字迹的纸张便被叶青在短时间内团成八个圆球。
柳轻烟、叶孤城、叶无缺莫名其妙的看着叶青的举动,而后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一次呢,我们先猜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好了,怎么样儿?”说完后,不等翻白眼的柳轻烟说话,便对跟他一同蹲在地面上的两个儿子说道:“你俩希望你们的姨娘,帮你们生个弟弟好呢还是妹妹好?”
“哥哥、姐姐。”两个小家伙一同举手说道。
“能不能好好玩耍了还?”叶青气结,看着两个人小鬼大的小家伙道。
一旁的柳轻烟瞬间被两个小家伙逗笑,也加入道:“我希望是个男孩儿。”说完后,便开始憧憬着自己也能够如同白纯、燕倾城一般,为叶家再添一个男丁。
叶青再次无语:“其实我还是想要个女孩儿。”
“那我想要妹妹,因为我可以保护她。”叶无缺立刻附和着他爹说道。
“我想要弟弟,因为他一个不够我欺负的。”叶孤城抚摸着弟弟叶无缺瞬间无语耷拉下的脑袋说道。
“那既然如此,我们来抓阄吧,我们现在是四个人,想要弟弟的呢,若是抓到写着女的纸团,那么我们就为妹妹想名字,若是抓到写着男多的呢,我们就率先给弟弟想名字。”叶青挠了挠头,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民主抓阄,好像没什么用。
柳轻烟虽然感到无聊,但总比被书房里的燕倾城、白纯嫌弃后,于是自然是跟两个小家伙,一同同意了叶青的提议。
于是接下来的四人抓阄中,想要弟弟的叶无缺跟柳轻烟,竟然是都抓到了写着女的纸团,而叶孤城还没有来得及打开手里的纸团,就被他爹一把夺过,递给了旁边一直抿嘴笑的丫鬟,示意赶紧销毁。
看出猫腻的柳轻烟不满的哼了一声,哪能不知道,其实那八个纸团上,其实写的都是女字,也只有那两个傻小子傻傻的相信他爹罢了。
而在取名字一事儿上,柳轻烟则就显得更为上心了,叶青当初早就想好了的叶吹雪,自然不食柳轻烟最为理想的名字,而叶小凤这个名字,也是被她在第一时间否决,所以叶青的提议便是,他们四人来决定,到底是用叶吹雪还是叶小凤,因为柳轻烟鼓着腮帮子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理想的名字来。
依旧是八个纸团,只不过这一次则是在柳轻烟的监督下,叶青老老实实的写下了四个叶吹雪、四个叶小凤来让四个人抓阄。
规则显然在柳轻烟的抗议下也发生了变化,二比二平自然是要重新抓阄,只有达到三比一后才能作数。
所以当温婉出现在叶府院落时,就看到了两大两小四张颇为认真的面庞,对着一个小瓷盆在摇来摇去,而后每个人会伸手向里面拿出一个纸团。
“叶吹雪……。”
“叶小凤。”
“叶小凤。”
“叶吹雪。”
“哎呀,还得重新抓阄啊。”叶无缺最先失去了耐心哀嚎道。
叶青听着小儿子的哀嚎,再次挠了挠头,已经抓了七次,每次都是平手,而那八个纸团,显然是如今已经有了能够让柳轻烟记住的记号了,若不然的话,怎么她老是等他们父子三人都抓完后,才在里面挑挑拣拣呢。
于是温婉的到来,算是打破了四人之间的僵持局面,随着温婉的加入后,五人抓阄便就成了三比二作数的规则。
柳轻烟顿时神情蔫了下来,冲着神色有些凝重的温婉连连使眼色,但无奈刚刚到来的温婉,虽然知道他们在玩抓阄的游戏,可并不清楚他们具体要干什么,所以面对柳轻烟的示意,便就是显得无所适从。
在四人都抓完后,面对着柳轻烟的连连使眼色,犹豫不决、一头雾水的温婉,当下心一横,随便从小瓷盆里捏了一个纸团。
“你先打开。”叶青第一时间把小瓷盆跟其中剩余的三个纸团,递给了旁边的丫鬟,以防柳轻烟作弊。
温婉犹豫的看了看叶青,又看了看柳轻烟,于是只好第一个打开纸团,上面叶吹雪三个字便出现在了几人眼前。
“小孤城打开。”柳轻烟紧张的对着叶家大公子说道。
“叶吹雪,我觉得妹妹叫这个名字挺好听的。”叶孤城说道。
“还有可能是弟弟呢。”柳轻烟看着名字这一道坎显然是逃脱不了抉择了,便开始再次把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此时的温婉,也完全搞明白了四人在之前抓阄的缘故了,哑然失笑的摇了摇头,看着叶无缺打开纸团后,赫然也是叶吹雪三个字。
随着叶青跟柳轻烟打开纸团,虽然两个上面都是叶小凤,但秉着他们刚刚言定的三比二作数的缘故,于是叶府“上下”达成一致,若是柳轻烟生下的是女儿的话,那么便取名叫叶吹雪。
即便是这个名字,并没有经过叶府两个夫人的同意,但叶青父子三人,依然还是如同打赢了一场战役般开始欢呼雀跃着,引得楼上书房的燕倾城跟白纯,不得不打开窗户训斥着他们小声一些。
柳轻烟带着两个小东西离开院落,留下神色变的平静认真的温婉,与叶青开始在缓缓往叶府的后花园行去。
刚刚迈过眼前的月亮门,落后叶青一个身位的温婉,便在叶青身后说道:“刚刚我过来的时候得到消息,事儿已经成了。”
“不过才算是借了一半而已,人家同意不同意还不知道呢。”叶青笑着叹口气道。
“喜儿的口音有着浓重的北地四路的口音,应该不会引起庆王的怀疑。”温婉蹙眉想了下说道:“虽然杨白劳也是北地而来,但若是他也被带入庆王府的话,我怕会从他那里露馅儿。”
“杨白劳、杨喜儿,让人可怜的一对儿爷孙。以庆王的仁慈之心,必然是都会带回庆王府的,而且喜儿也必然是会被庆王另眼相看的,虽然不至于麻雀变凤凰那般青云直上,但最起码,这些时日不管是杨白劳还是喜儿所说的话,都会让庆王深信不疑的。至于其他的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眼下只要让他们二人踏实在庆王府里就足够了。”叶青再次叹口气,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再是从前那个叶青了,甚至就连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那卧槽、特么的口头禅,如今也已经渐渐从自己的嘴里绝迹了。
(ps:其实不管是什么评论,都能够给我一些灵感的,就比如我看到的叶小凤这个名字。可惜,评论区太死寂了。)
第七百八十三章 离间
杨白劳、杨喜儿这两个名字,自然是不用多说,叶青再一次剽窃了上一世的名字。
在他看来,无论是杨白劳还是杨喜儿,在被温婉派上用场的时候,都更为接近这两个名字,而庆王对于喜儿的名字,也是觉得颇为满意,本还想为其更名的想法儿,也便不再提及。
问清楚了缘由的庆王,从态度上对刘德秀一下子又是冷淡了很多,甚至是在从喜儿那担惊受怕过后,还略显苍白的脸上,把视线移向刘德秀时,更是充满了淡淡的不屑。
围观的人群看着在庆王出手相助之下,那三个可恶的下人瞬间连滚带爬的离开,一时之间开始琢磨着这个面相威严之人到底是谁。
刘德秀铁青着脸,看着庆王和蔼的与那叫喜儿的少女扶起老人,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之中,终于还是有人“认”出了庆王赵恺。
于是随着人群中一声“这位贵人乃是庆王”的声音后,整个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而后又立刻爆发出了极大的欢呼声跟呐喊声。
“拥护庆王……。”的声音,在人群中由原本孤单的声音,开始变成了众人异口同声的呐喊。
可能或许是觉得拥护庆王四个字,不足以表达他们的心情,也可能是为了提醒庆王,刚刚他的护卫赶走的三个下人,乃是当今扬州知府刘德秀府里的下人,更可能是为了……从而让庆王跟刘德秀对立起来,于是人群中,在拥护庆王的声音短暂的间歇间,终于是有人喊出了打倒刘德秀无字。
于是,二十四桥处,此时众人齐齐高呼着:拥护庆王、打倒刘德秀。
口号完美的把两人笼罩在当中,兴奋的围观人群并未因为庆王的伸手示意而停下来,反而是变的越发的高涨,越发的同仇敌忾。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口号,从而让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听到这样的口号的“吃瓜者”,开始越来越相信,初来乍到的庆王之所以会出现在扬州,完全是为了罢免刘德秀而来。
叶府后花园里,叶青嘴角一直带着一丝深沉的笑容,这样的笑容看在温婉的眼里,如今已经是极为熟悉。
从当年在临安开始,包括在赌场给嗜赌如命的王德谦下套,温婉都是从头到尾的参与了其中,也自然是更清楚,在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中,现实往往比人们知道的还要残酷无情,有时候甚至可以用残忍来形容。
“我这里没事儿了,你下去吧,若是想去看看那抗金女英雄,就去吧,叶府对你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门槛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叶青双手背后,望着清澈见底的湖水说道。
“是,大人。”温婉恭敬的说道,但心里却是因为叶青对柳轻烟的称呼,有种莫名想笑的冲动。
她曾听柳轻烟说起过跟叶青相识的过程,不过那时候的她,还在涌金楼里。
两人同样是为了刺杀金人,虽然目的不同,但却是在那一晚,阴差阳错的碰到了一起,从而也让他们终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太阳快要落山,已经开始用尽所有力气散发着一日之内,最后的余晖,准备回身往前院的叶青,则是突然歪着头,皱着眉,侧耳倾听着花园深处传来的断断续续的人声。
“爹,要不您退回去吧?”一个稚嫩的女声响起。
“啊,那个……爹好像退不回去了。”赵师淳抬头,看着身上还带着一丝泥土的宝贝女儿赵玲儿说道。
“那我帮您吧。”赵玲儿已经等了半天了,她很从容的就从那叶孤城、叶无缺经常爬的狗洞里钻过来了,但她爹却是此刻卡在了那里,进退两难。
轻手轻脚走近跟前的叶青,并没有被赵师淳父女二人发现,所以叶青走过来时,就看到了赵玲儿蹲下身子,两手开始推着赵师淳的肩膀,嘴里用的力气,明显比手臂力气还要大很多的正试图把赵师淳往后推去。
“哎呀……爹,推不动啊,要不玲儿拉你进来吧。”赵玲儿累的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无奈的说道。
站在拐角处的叶青,就那么皱着眉头静静地看着,不远处那毫无所觉的父女两人,而父女两人此时依然没有发现,玲儿依然还是紧紧抓着她父亲唯一在墙这边的胳膊,用力的拉拽着。
于是,叶青干脆蹲下来,手拄着下巴,继续静静地欣赏着眼前这一抹,玲儿费力的拉扯着赵师淳的手臂,赵师淳满面通红、尴尬的卡在狗洞处进也进不去,退也退不出去。
不过是短短的几息时间,终于用尽所有力气的赵玲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面前她那卡在狗洞里的爹,依然是完美的卡在那里无法前进、后退一步。
“叶叔叔……?”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赵玲儿,终于看见不远处,那蹲在地上手拄下巴,正含笑望着他们父女二人的叶青:“叶叔叔,我爹卡在这里……。”
赵玲儿看到叶青,如同是看到救兵一样,立刻兴奋的从地上坐起来,兴奋的大声喊道。
“别喊那么大声玲儿……。”本不相信叶青会在此刻来后花园的赵师淳,扭头看向站起来奔跑的玲儿,而后就看到了这个时候,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看着自己的闺女靠近叶青后,叶青随即站起身,而后一把高高的抱起了他的宝贝闺女,向着空中连续抛了几次再接住,傻丫头竟然是惊吓连连之余,笑的是那么的让他赵师淳心酸吃醋。
“好不好玩儿?”叶青抱着赵玲儿笑问道。
“好玩儿,我还想玩儿。”赵玲儿显然也很喜欢,被叶青抱着高高飞起的感觉,即便是在叶青双手松开她的霎那间,那种失去依仗的感觉很吓人,但同样也很刺激。
“一会儿叶叔叔再跟你玩儿。”继续把人家闺女抱在怀里的叶青,踱步到赵师淳的头顶上方站定。
居高临下的看着那趴在狗洞里的赵师淳,调侃道:“崇国公,君子所不齿的事情你也敢做啊。”
“你少废话,你给我蹲下来说话。”赵师淳此时更加尴尬,恨不得地面上有个洞,立刻让他钻进去好了。
“站着你不也能看见我吗……唉,对,仰头仰头,继续仰头……。”叶青抱着搂着他脖子的赵玲儿,继续调侃着人家的爹道。
“我……叶青我跟你没完。”赵师淳气急,但整个人被卡的结结实实的,无论怎么挣扎,都是无法爬出来。
“叶叔叔……。”赵玲儿显然也不愿意叶青继续调侃她父亲,急忙晃动着搂住叶青脖子的手臂哀求道。
“看在我儿媳妇的面子上,我就帮帮你吧。”叶青放下赵玲儿,试着推了推赵师淳的肩膀。
显然,力气比赵玲儿大的叶青,也并没有第一时间把赵师淳从狗洞里推出去,而后听从赵玲儿的意见,改为往里拉后,这一次不等赵玲儿心疼她爹,她爹赵师淳已经开始疼的叫唤上了:“别拉了别拉了,疼疼疼……腰都快断了,叶青你是不是公报私仇啊你!”
气急败坏的赵师淳,此刻完全顾不上尴尬了,刚才叶青拉他的时候,让他有种像是要被五马分尸的感觉。
“我哪知道你这么胖啊,那怎么办?看来只能是找工匠过来砸墙了。”叶青两手一摊,看着额头上已经渗出汗珠的赵师淳说道。
赵师淳想不到叶青这么不负责任,不过一听到要找工匠来,那样的话,岂不是自己脸面就丢尽了!
所以也顾不上去想叶青是否又是在故意调侃他,立刻脸红脖子粗、瞪着双眼看着叶青怒道:“不行,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你当时是怎么爬过去的?”
“我特么的翻的墙,那两小崽子是爬过来的。”叶青翻了翻眼皮子,冷冷的说道。
“……我……现在怎么办?”赵师淳恨不得一头磕死算了。
“对啊,这个墙不高啊。”赵玲儿在旁边一边抬头望墙,一边对着自己的亲爹补刀道。
两家之间的墙本就不高,以赵师淳的身手,即便是不能像叶青那般轻松加从容的翻过来,但若是宁愿身前蹭一身土的话,他跳起来攀着墙头也是能爬过来的,完全不至于会如同现在一般,卡在狗洞里动弹不得。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让我在这卡着吧?”赵师淳抬头怒问道,至于叶青说的找人砸墙,那是打死他也不干的。
好歹也是大宋朝堂堂正正的国公,此刻被卡在狗洞处,已经是让他丢人丢尽了,若是再被旁人看到,他这个国公以后还如何在扬州城呆?
难道真要如叶青所言那般,自己以后行走于扬州街道上时,经过之处净是百姓偷偷指点着,看,那就是那个钻狗洞被卡住的崇国公不成。
听着叶青肆无忌惮的嘲笑,赵师淳却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而自己的亲闺女,因为叶青的话语,竟然还能够没心没肺的笑出声来,太可气了!明天就把她嫁出去!
“别看了啊,快想想办法啊。”赵师淳看着叶青对着自己脑后的墙发呆,于是急忙催促道。
“你还别说,我现在还真有一个好办法。”叶青看了一眼在周围乱转,嚷嚷着要去找叶孤城他们玩儿的玲儿,点了点头允许玲儿离开。
“喂,你疯了啊,你这个时候让她离开,一会儿两座府邸的人都知道了!”赵师淳大急,看着蹦蹦跳跳离开的玲儿,急忙提醒着叶青,他可不想一会儿自己头顶上方围满了围观的人群!
“放心,不会有事儿的,我发现了这个狗洞的机关,不过你墙那边的腿跟屁股得忍着点儿。”叶青站起身,看着那青砖缝隙说道。
“喂,你要干什么?”看不到自己脑后情况的赵师淳,有些心虚的问道。
“没什么,我发现上方这几块砖是活的,只是因为边缘那一层给固定的比较死,所以才使得这狗洞很坚固,看样子像是许庆怕出现意外,伤了那几个小家伙特意设计的……。”
赵师淳听到一半,而后叶青便不再说话,就看见叶青突然抬起脚,向着他脑后的墙应该是踹了过去。
第七百八十四章 无奈
随着耳边响起哗啦的声音,以及墙那边的屁股被砖石砸中的疼痛,赵师淳的腰身终于是可以恢复一些自由了。
在叶青简单粗暴的继续踹了几脚后,这一次不用叶青帮他,赵师淳都已经能够自己从狗洞内爬了出来。
当“大嘴巴”的赵玲儿,带着叶孤城、叶无缺,以及许庆赶过来的时候,赵师淳正一边呸着嘴里的尘土,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土屑,时不时的还抱怨着旁边似笑非笑的叶青。
看着眼前已经爬出来的赵师淳,赵玲儿小嘴张的大大的,像是感到不可思议一般。
叶家两兄弟看了看赵师淳跟他爹,又看了看赵玲儿,撂下一句骗人后,就带着赵玲儿要离去。
“我没有骗人,刚刚我爹真的被卡在那个洞里了。”赵玲儿极力为自己辩护着道。
“……。”正在拍打着自己身上尘土的赵师淳,听着自己亲闺女的话语,瞬间是心又凉了半截,这小丫头片子,竟然还到处嚷嚷,还带着叶家两个小兔崽子跑过来看热闹。
许庆带着老好人似的微笑,呵呵的看着赵师淳的狼狈样儿,瞬间又是让赵师淳觉得极为尴尬,恼羞成怒的指了指身后被叶青踹开几块青砖后的狗洞,怒道:“我告诉你许庆,从今日起,立刻把这个破洞给我封死!若是再让本国公发现,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这得问我们家叶大人才行啊。”许庆看着恼羞成怒的赵师淳开始找他泄愤,两手一摊急忙让其找正主儿。
“没错没错,听崇国公的就是了。”叶青也呵呵笑着,给恼羞成怒的赵师淳打着圆场。
“哼,这还差不多。”赵师淳这才稍微满意的说道。
“把这儿全砸了,直接开个门。”叶青一边带着赵师淳往府里走,一边对身后笑呵呵的许庆说道。
这样的话语,让赵师淳恶心的直翻白眼,显然没有想到,叶青竟然会如此歪曲自己的意见,听着许庆在身后通快的答应着,赵师淳此刻已经无力在这件事儿上继续纠结下去。
想想未来不久的将来,自己的闺女真有可能嫁到人家叶家做媳妇儿,那么这个后门开不开的也就无所谓了。
书房内,丫鬟放下茶水后便被叶青示意离开后,赵师淳便再次迫不及待的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动手了?不是说好了,让我考虑几天的吗?”
叶青面对赵师淳的问话,丝毫不觉得意外,发生在二十四桥的事情,这么快能够被赵师淳得知,而后还联想到他身上。
“刘德秀今日一早就开始接触庆王了,我也没有办法,若是再等几天的话,我怕是会被刘德秀捷足先登。”叶青不紧不慢的说道。
赵师淳无奈的叹口气,叶青说的自然是事实,刘德秀既然今日刻意制造了跟庆王的偶遇,那么必然是会在庆王跟前,搬弄一些扬州的是是非非。
而且若是不加以阻止,任由其发展下去的话,甚至很有可能还会牵连到他这个在扬州,悠闲自在的宗室。
“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赵师淳此刻全然忘记了自己身上拍打不去的土屑,正色看着叶青问道。
“既然昨日里你已经在庆王面前,不管那番话是否是为我叶青而说,但显然你已经不能轻易的更改立场了。我想……庆王必然还会找你求证的……。”叶青想了下说道。
“但我说的此刻庆王也未必全然相信,初来乍到的庆王,今日不管刘德秀如何在他跟前搬弄是非,加上二十四桥的事情,我想如今再说什么,恐怕都不会让其相信七分以上了。”赵师淳轻咬着嘴唇思索道。
“不错,刘德秀到底说了什么并不重要,但重要的是,他会向你求证,相信与否庆王如今必然会多加揣摩衡量,而且,很有可能也会找我求证一些事情,所以接下来的事情,你崇国公做好自己就足够了,至于我这里,因为我是淮南东路安抚使的关系,你若是庆王,你若是向我求证刘德秀的事情时,我会如何答?”叶青的神情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笑意。
赵师淳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想了下道:“你是淮南东路的安抚使,刘德秀是扬州知府,所以若是他向你求证关于刘德秀在扬州的事情,不管他心里之前有何结论,但主观上,恐怕还是会更多的认为,你一定会向刘德秀一般,说一些刘德秀的坏话,何况二十四桥发生的事情,也足够给你提供这样的攻讦刘德秀的理由了。”
“但我若是显得颇为为难,让人一看更像是为了顾全大局而刻意替刘德秀袒护呢?”叶青嘴角那耐人寻味的笑意,渐渐变的阴险了起来。
赵师淳思索了下,瞬间双手一拍,双眼明亮道:“欲擒故纵,如此一来,只会让庆王更加相信你叶青,而不是那他今日陪他前往二十四桥的刘德秀?”
叶青含笑点点头,这就如同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般,最终让庆王在稍微有些复杂的事情中,看似抽丝剥茧的找真相,实则真相则就变成了让他相信他愿意相信的“事实”。
赵师淳因为之前与庆王在马车上的一番长谈,以及立场态度极为明确的对叶青的拥护,自然而然的,在接下来的立场上,必须是继续攻讦刘德秀拥护叶青。
而叶青如今要做的,便是给庆王一个不光是假的,而且还是隐藏在背后的真相,让庆王在抽丝剥茧中,靠着自己的分析去找到叶青早已经给他备好的真相与答案。
庆王一己之力或许并不会让叶青、赵师淳如此大费周折,但正是因为刘德秀德参合,让叶青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用着各种手段来拉拢庆王。
虽然看似发生在淮南东路,但若是庆王一旦立场不站在他叶青这一边,那么在临安朝堂之上,叶青的影响力则是会相应的被韩?腚小17匀暧尴?酢?/p>
这自然是叶青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他也必须借着庆王的手除掉刘德秀,离间韩?腚懈?匀暧拗?涞墓叵担??乖诹侔驳闹忧绱丛旎?嵋埠茫恍├醋哉匀暧薜囊舶铡?/p>
总之,庆王虽无实权,但堂堂一个宗室王爷出现在淮南东路,他若是禀奏朝廷的奏章,还是直接给圣上的奏章,都自然而然的会影响着朝堂之上那微妙的平衡。
叶青的最终目的,自然是要帮着钟晴报仇雪恨,但如何能够不露痕迹的除去赵汝愚,或者是借他人之手来除去赵汝愚,则是他想了很久很久,才开始把主意打在了,在临安前往赵汝愚府上赴宴的庆王身上。
赵师淳离开叶府的时候,叶府特意派了马车送赵师淳回府,显然,赵师淳已经十足的厌恶了叶青的提议,让其继续从后花园翻墙回去的办法。
赵玲儿还留在了叶府里,玩疯了的小丫头不愿意回去,赵盼儿也不知道何时,打着找姐姐的名义,来到了叶府内,所以如今白纯与叶青虽然在书房,但耳边都是外面夕阳下,几个小家伙那天真烂漫的玩耍笑声。
“这是关于韩?腚械南?!卑状堪岩环饷苄欧旁谝肚嗟淖狼埃??笥帜贸鲆环獾溃骸罢馐侵忧绲摹!?/p>
“韩?腚信率怯忠?俅纹蕉ㄎ髂狭税桑俊币肚嗌?艘谎鄣谝环饷苄牛??笾苯幽闷鹬忧缒欠馕实馈?/p>
看着叶青只关心钟晴的信件,并不去拆关于韩?腚械男偶??状啃睦锿芬膊恢?栏锰嬷忧绺咝耍?故歉盟笛矍暗募一铮?睦镏还壹亲胖忧纭?/p>
“兵部尚书留正,跟赵汝愚关系向来要好,如今赵、韩二人在朝堂之上又是同盟,所以我想,韩?腚惺遣幌胧?フ飧鲇斜?恐c炙?蕉ㄗ澡健18薜畹幕?帷5苯袷ド隙杂诖耸露??久挥幸桓雠卸希?踔亮?澡健18薜钍钩几崭赵诹侔睬蠛鸵皇露??哺?字昧四院蟆!卑状旷久妓档馈?/p>
前些时日自杞、罗殿刚刚跟朝廷讲和,如今还没有过几个月,朝廷就要出尔反尔的再次出兵平定,这让白纯觉得,朝廷的协定有些太过儿戏了。
“这件事儿并不能怪圣上,何况,当初圣上便是在韩、赵二人的拥护下顺利继位的,所以这个时候,圣上自然是不可能否决韩、赵二人的提议。随着我离开临安,韩?腚辛粼诹侔驳淖饔靡惨丫?淮罅耍?姓匀暧抟桓鋈嗽诔?茫?褂衅涓负?险蚴兀??运??换嵫壅稣龅目醋盼以谕饬9Γ菔爻?玫模??源蛩慵绦?蕉ㄗ澡健18薜睿?彩窃谇槔碇?小!币肚嘁槐呖醋胖忧绲男偶?槐咚档馈?/p>
“所以是不是接下来的临安朝堂,就成了史弥远跟赵汝愚斗争的地方?”白纯小心翼翼的问道,对着朝堂之上这些官员的态度,她把握起来显然就不如钟晴那般敏锐。
“不错,可以这么说。其实赵汝愚更想要的是,在他跟史弥远争斗的过程中,侧面去试探性的挑战韩诚这个左相的权威,毕竟他是右相,更想让自己的权威,达到当年汤思退任右相时的巅峰权威。但可惜,赵汝愚不知道什么叫贪多嚼不烂,只知道自己有宗室身份这个优势,却一点儿也不清楚自己的弱点跟劣势。”叶青放下钟晴的信件,冷笑了一声说道。
“这么说来,赵汝愚岂不是无疑于以卵击石?他难道看不出来吗?”白纯带着一丝傻白甜的表情问道。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赵汝愚即便是心里想到了,也不代表他会重视,权利的**已经让他有些开始冲昏头脑了。何况,在他看来,他还有宗室庆王等人在背后支持他,所以这自然是更助长了他内心对朝堂的野心,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叶青有些惋惜的说道。
眼下的形势对他是越发的有利,元日过后,随着韩?腚欣肟?侔玻?匀暧薇厝皇且?15淘诔?弥?嫌兴?卸??m?源死垂?套约河蚁嗟娜罄?酶?访衷兜恼?罚?蕴阶盘粽胶?险飧鲎笙嗟娜ㄍ??/p>
叶青相信,一旦赵汝愚跟史弥远正面交锋,赵汝愚必然会仗着自己宗室加右相的身份,开始对左相韩诚指手画脚,从而借此机会,达到能够让韩诚循序渐进的由配合他在朝堂之上攻讦史弥远,再到以他为尊的听他发号施令,从而使得韩诚在朝堂之上的权威渐渐被他夺走,最后达成当年汤思退任右相时的朝堂风光。
自然,这对于叶青来说,恰好是一个利用刘德秀、庆王来给赵汝愚、韩诚之间暗战关系添把火的大好机会,一旦韩诚隐隐察觉到了赵汝愚有挑战他左相权威的意思,而淮南东路的刘德秀正好被庆王的奏章在朝堂之上弹劾,那么试想一下,这个时候的韩诚,还会认为是叶青在背后搞鬼吗?
何况那时叶青如同韩?腚幸话悖?丫?窃诼示?巴?髯阅康牡氐耐局辛耍??宰钪照獗收耍?故腔崴阍诹苏匀暧薜耐飞希?岜缓?先衔?钦匀暧蘖?狭饲焱酰?煌?诖蜓顾?飧鲎谑彝馄荨?/p>
“钟晴信上说了什么?”白纯皱眉,刚刚叶青的解释,听的她头晕眼花,脑海里一头雾水,现在也没有完全梳理明白,到最后得益的人,到底会不会只是叶青一人。
“没什么,也是跟这封关于韩?腚械氖虑椴畈欢唷!币肚嘁槐咚担?槐甙研诺莞?税状浚??蟮溃骸案嫠咧忧缭偃倘贪桑??展?螅??胍?吹囊磺杏Ω镁突峒?窒??盟??蚰??诹侔睬峋偻??v劣谛胖刑岬降幕乒箦龈黾俚挠斩?赘?匀暧薨桑?氡氐绞焙颍?匀暧抟欢?芄挥玫纳系摹!?/p>
“什么意思?”白纯瞬间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就如同是上一次她跟钟晴,一同在一品楼说服赵汝愚支持太子继位时一样的感觉,隐隐觉得,叶青好像又给赵汝愚挖了一个大坑。
“赵汝愚决计不是韩诚的对手,甚至也不是史弥远的对手,只要史浩还能够苟延残喘的活着,那么史弥远基本上就属于在朝堂之上立于了不败之地。要不然你以为他凭什么,能够在这个时候还屹立于朝堂之上巍然不倒。所以一旦赵汝愚失势,感受到了危机后,他必然是要请圣上来主持公道,那时候只要放出一丝皇后对于黄贵妃不满的消息给赵汝愚,试想一下,已经开始找庇护的赵汝愚会……。”
不等叶青说完,白纯便打断了叶青的话,冷冷道:“别说了,我知道该如何给钟晴回信了。”
说完后,白纯放下信件,便头也不回的往书房外走去,只是走到门口后,又转身停了下来,外面依然是那几个小家伙活泼开朗、无忧无虑的笑声,白纯想了下道:“我也很想帮钟晴报仇雪恨,但……。”
白纯目光缓缓望向窗外,听着外面那无忧无虑的天真笑声,低头转身往外走:“但我也希望你能够为孩子们想想未来……。”
望着白纯的背影,叶青无奈的苦笑一声,他何尝不想呢,可……如今就算是他想要抛开这一切……但恐怕比继续在尔虞我诈中存活下去还要难!
第七百八十五章 还是缺个章节名吧
因为围观百姓无意之间的一句: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庆王权衡再三,最终还是把爷孙二人带回到了府邸内。
看着一早带着两个护卫出门,晚上回来的庆王身后竟然是多了两个人,庆王妃神情有些不解的看着眉头微皱的赵恺,轻轻的把茶给放到了手边。
庆王府总管,在庆王的示意下,带着杨白劳与杨喜儿,先是离开了前厅,庆王这才有些沉闷的说道:“想必你很好奇,为何我会带回来这么两个人吧?”
说完之后,仰头长吁一口气,胸腹之间依然是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他从来没有料到,人可以伪装的如此之深,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他绝不敢相信,今日陪同他浏览了一天的扬州知府刘德秀,竟然是如此纵容府邸下人之人!
“是……北地那面过来的,看着可怜?”华国夫人看着面色阴沉的赵恺,轻声问道。
又是深深的叹口气,冷笑了下后,庆王才把今日的所见所闻,包括在外城门偶遇刘德秀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盘告诉了华国夫人。
呆呆的听完了赵恺的叙述,神情有些恍惚的华国夫人,也是一下子变的犯愁了起来,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今日不是庆王执意要见识下二十四桥,恐怕也就不会碰到这样的事情,那么就依然还是被蒙在鼓里浑然不觉。
“那您打算怎么办?上奏圣上吗?”华国夫人有些担忧的问道:“要不征求下他人的意见?”
对于淮南东路必定是初来乍到,所有的一切都还不是很熟悉,若是贸然就上奏圣上、朝廷,万一这其中还有什么误会,那等同于就是在淮南东路给自己树敌了。
但若是能够征求下他人的意见,看看淮南东路官场上其他人对于刘德秀的评价,如此一来或许会保险一些,而且即便是中间有什么变故,不也是多了一个人跟庆王站在同一立场不是,不至于被人孤立于此。
庆王皱着眉头,庆王妃嘴里的征求下他人的意见,无怪就是指叶青跟同为宗室的崇国公赵师淳了。
自昨日跟赵师淳在马车里深谈一次后,庆王已经能够确定,赵师淳是坚定的叶青拥护者,若是从他口中相询,得到的答案必然是有利于叶青的答案,而且必然还会添油加醋的指责刘德秀的种种罪行。
而若是征求叶青的意见……庆王心里犹豫了下后,苦笑着道:“夫人所言的怕是指叶青跟崇国公吧?但昨夜你我赴宴于崇国公府,你也看到了,叶青跟崇国公府的关系匪浅,若不然的话,岂能开如此的玩笑,而不会惹的崇国公真正的发怒?”
华国夫人听着庆王的提醒,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如此说来,妾身所言是……。”
“也不尽然,多问问总比不问强。”赵恺叹口气,而后道:“怕是这两日,叶青这个淮南东路的安抚使,也会下帖子为我们的初来乍到接风洗尘,毕竟,他可是真正意义上的淮南东路的主人。到时候可以旁敲侧击一番,看看他如何评价自己的同僚吧。”
“那妾身现在先准备些礼物,明日陪您前往崇国公府?”华国夫人想了下后说道。
两人夫妻多年,该有的默契还是存在的,所以从赵恺的话中,华国夫人也能够听得出来,庆王并没有放弃从崇国公那里问询一些事情。
叶青这两日一直是忙的焦头烂额,除了淮南东路的一些事情外,便是北地四路的事情,无论是济南府、开封府还是京兆府,如今他叶青在有了吏部尚书的支持后,自然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在这五路之地,任命差遣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员。
所以这两日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北地四路跟京兆府路的文书,如同雪片似的往叶府里飞。
一开始他还能够做的仔仔细细的研读,而后琢磨一番,但到后来,已经变的很不负责任的叶青,把那些品阶相对较低的差遣文书,直接就给扔到了一旁,开始只对一些州县官员负责。
而且因为是大部分出自杨怀之、陈次山、刘克师,以及虞允文的举荐,所以叶青最后连看都不再看了,直接点头同意他们几人举荐的任命差遣名单,至于那些不入他法眼的,就由杨怀之等人自己头疼去。
当然,至于各路转运司的差遣,叶青还知道当该遵守当初他跟史弥远之间的君子之约,自然是留给了史弥远来任命差遣,毕竟,如今有了扬州商会这个影响力更大的财源后,最起码他叶青是看不上转运司那三瓜两枣的利益了。
坐在书房内,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拿着自己举荐、自己批准的任命萧振为扬州知府,兼淮南东路同安抚使的文书,叶青开始憧憬着,等元日过后,想必这份文书就可以生效了吧。
燕倾城敲门后走进来,看着叶青手里拿着文书呵呵傻笑,不明就里的凑到跟前看了一眼。
官府文书向来不感兴趣的她,放下参汤后,又从旁拿起湿帕帮叶青擦拭了下有些通红的眼睛,示意其先把参汤喝了。
“转运司你真打算就这么交出去?”燕倾城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参汤碗,收起来后问道。
“怎么,现在对你还有用?”叶青神情虽然有些疲惫,但能够看的出来,心情还是不错的。
燕倾城蹙着好看的眉毛,道:“如同鸡肋吧,但我有些担心,若是转运司以后对商会横加阻拦的话,那该怎么办?毕竟,我把今年的账簿刚刚了清,有些事情还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那倒不至于,转运司不会全权由史弥远来掌控,只不过是淮南东路、北地四路的商贸交易上,给转运司开了一个口子而已。怎么说呢?”叶青想了下后,道:“就如同轻烟的斜风细雨楼跟扬州其他酒楼的关系一样,不过是以后商会会多了一个竞争对手,而这个竞争对手嘛,你也可以挑选一些得力的人手,来到其中充任各阶吏员。”
燕倾城继续蹙着眉头,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后道:“那就是说,最终还是要架空转运司?”
“不错。”叶青露出一个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在得到了燕大佳人一个大大的白眼后,继续说道:“我跟史弥远只是暂时彼此利用而已,而转运司也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需要让出来的利益。以后等我们二人关系不好了,到时候自然是要有后手来重掌空空如也的转运司。”
“唉……。”燕倾城听着夫君的话,轻轻的叹口气道:“真搞不懂朝堂上的事情,难怪那日白纯跟你在书房谈完后,这两日来,总是有心事儿似的心情不好。”
“放心吧,什么在我心里最为重要,我自有分寸。”叶青笑着抓着燕倾城柔若无骨的小手说道。
从上一次自北地四路回临安,途径扬州停留大半个月的时候开始,叶青渐渐弄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如今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看似是一家之主,但在生活上,他却是没有选择权,只有被选择权。
燕倾城也好、白纯也罢,或者是柳轻烟也好,总之,从上一次叶青回到扬州后开始,他就成了被三女选择侍寝的对象。
一到了晚上,若是自己在书房忙活,那么这一晚上,谁会端着参汤、热茶进来,难么自己今夜就是要侍寝人家了。
但若是没有人来看自己,则就是他站在二楼的栏杆处,看着那一栋栋的阁楼,在自己连番示意咳嗽下,若是一直都没有动静的话,他自然而然的就是往白纯的房间里钻,钻不进去的话,只好就接着试另外一家了,所以有一天晚上,他是在书房里孤独度过的。
两人已经躺在床上开始亲热的时候,燕倾城突然之间则是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吻着她嘴唇的叶青,手臂也渐渐的松开了叶青的脖子,推开叶青的脸庞,有些紧张的说道:“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儿,明日你要在斜风细雨楼宴请庆王。”
“这个时候你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容易吓出毛病来。”叶青没好气的说道,而后便惩罚似的一口向着燕倾城雪白的脖子咬了下去。
佳人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得意,但随着脖颈被咬疼,佳人则是开始连连求饶,但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佳人便开始化被动为主动,翻身上来时,随着被子滑落,雪白的娇躯便重重的压在了叶青的身上。
朝阳再次升起时,湿冷的清新空气,随着燕大佳人打开一扇窗户而被带入了房间内,洗漱的热水已经被端了进来,但昨夜被燕大佳人榨取过度的某人,此刻依然是睡眼惺忪,拥着被子不愿意起床。
直到听到外面传来了没心没肺的孩童笑声时,叶青这才在燕倾城的伺候下开始穿起了衣衫,不过即便是这样,燕大佳人依然还是趁着机会时不时的挑逗着叶安抚使大人。
两个小家伙也在叶青终于洗漱完毕后,才被外面的丫鬟放进了房间里,没心没肺的两个小东西,也因为元日即将到来的缘故,天天掰着手指头盼着。
领着两个小家伙一同用膳,而后随着赵师淳从后花园再次过来时,这才撇开了他叶青,领着崇国公府的两个小丫头,又不知道去哪里疯玩去了。
“你倒是沉的住气啊,是不是我若是不去找你,你也不会问问我,第二日庆王到底问了我一些什么吧?”赵师淳的语气带着一丝的兴师问罪道。
“还用问吗?既然如今庆王没有特意来找我,就说明,他已经信了大半了。”叶青翻了翻眼皮说道。
“你老实告诉我,那叫杨白劳、杨喜儿的,是不是你安排的?”赵师淳看着刚刚吃完早饭,正在漱口的叶青突然问道。
“我疯了啊?我有那么大能耐……。”叶青否认道。
只是刚否认了一半,就被赵师淳打断:“你有这么大的能耐,甚至你的能耐比这还要大。”
叶青叹口气,接着道:“即便是我有那么大的能耐,时间上也来不及,我一时之间上哪里去找那么合适的人去?”
听完叶青的话,赵师淳啧了一声,开始捋着下巴的胡须,琢磨着想了下后道:“也是啊,若都是你安排的,那你在扬州也太过于无所不能了。这么说来,就只有刘德秀府里的几个下人是你安排的?”
“是临时花钱收买的。”叶青再次纠正道。
他岂能不明白赵师淳诈他的心思,不过就是想要通过杨白劳、杨喜儿,以及刘德秀府上的几个下人,来推测是否自己在他的府里也安排了眼线。
第七百八十六章 交浅言深
这个世界无论任何时代都不会有绝对愚蠢之人,崇国公赵师淳既然能够出现在叶青的府里,对叶青旁敲侧击着,是否也在他府里安插了眼线,也能够在叶青的面前抖一些小机灵,就足以说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被赵师淳贯彻的很彻底。
临近元日的原因,夜幕下的扬州城灯火通明、街道上同样也是车水马龙、人潮拥挤,就是连那每一条穿梭在城内的河流上,也渐渐开始多了一些画舫、船坞。
虽然如今的热闹气象,比起临安城的盛世太平来,总是还让人感觉缺少了一些深厚的底蕴,但即便是这样,依然还是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几年的扬州还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管是青楼赌场还是画舫楼阁,此时在扬州再次兴起后,以及随着各地商贾的涌入,所以使得扬州的各个场所,多少都有些在效仿着临安、建康的样子,即便是被赋予了人间美景二十四桥处,在夜色之下,灯光掩映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前,依旧是能够寻到一些长江对面风花雪月的影子。
人头攒动的街道上,因为元日即将到来的缘故,人们的脸上显然都是带着一丝的平和跟向往,洋溢着笑容也比平日里的笑容要轻松很多。
坐在斜风细雨楼二楼的雅间内,打开窗户望向外面,如同一条火龙一样的长街,同样是颇有临安御街的影子,两侧密密麻麻的商贾云集,各色的灯笼招牌、幌子灯火照耀下,或明或暗的吸引着百姓的注意力,路边摊贩的叫卖声格外的卖力,除了要跟身后的商铺抢生意外,自然是希望借着如今的大好势头,能够在元日到来之际,让自己的腰包更丰足一些。
毫无知觉的百姓,在他们的世界里,显然不会想得到,左右着他们是否能够安康填饱肚子的父母官,此刻就在扬州最大的斜风细雨楼内,静静地打量着他们。
自然,也不会知晓,在他们认为的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日子里,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地方官场的明争暗斗依然在持续着,只是这些如同黑市上的交易买卖一样,一直都是无声无息的发生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
“再给淮南东路、扬州路几年的时间,或许你再次从这里往外看,景象又是另外一番盛世景象。”叶青双手拄着窗台,望着外面说道:“如今扬州的繁华在行家眼里只是虚有其表,在我看来,这是因为扬州经历过太多的惨痛了,想要重拾旧日的繁盛,必然要经历这个阶段。我刚才也跟庆王您说过了,如今扬州的商贸绝不亚于我大宋其他富裕的几路,每年的赋税也是远超其他有钱的几路。毕竟,扬州之前好几次的被摧毁,已经说明了扬州在军事战略位置上的重要性,但其商贸地位同样是极其重要。朝廷南来北往的商贩,大多都要经此地来转运,这也是为何扬州转运司更为受朝廷重视的缘故。要河有河、要江有江,即便是陆上的官道,庆王也可以在白日里看看,商贾的马车一样是络绎不绝,而不论是河面上、江面上同样是商船如织。所以啊,扬州想要富裕很容易,只要给他一个安稳的环境,他就能够给你一个极为富裕的盛世太平。”
庆王赵恺望着那灯火通明、人声依旧鼎沸的闹市街道:“这条街有多长?”
“十里,笔直的十里长街。”叶青笑着回答道。
“临安号称筑九里皇城、开十里天街,叶大人如今俨然是要胜过临安一筹啊。”庆王的语气多少有些复杂的感叹道。
“庆王非也。”叶青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有些诧异的庆王,解释道:“建炎三年,朝廷改江宁府为建康府,称之为东都,绍兴元年,升杭州为临安府作行在,八年改为行都,建康由此变陪都。行都、行在之名,都乃是圣上出行时所在之处。所以扬州即便是大过临安,也是无可厚非,但绝不会大过开封府。”
“叶大人此言可是话里有话。”庆王皱眉道。
“朝廷一直立志要收复失地,那么收复失地后,朝廷就没有想过回到大宋当年的都城吗?”叶青嘴角的笑容依旧随和,不过那说话的语气,却是隐隐显得颇为霸气。
庆王沉默不语,面对叶青的这个问题,别说是他赵恺,就是整个朝廷,恐怕都没有几个人敢如此想。
当年一路仓皇南逃,如今虽然收复了些许失地,但朝廷对于若是收复所有失地后,是否要迁都回开封府,一直都是讳莫如深,或者说是,已经习惯了临安这种悠闲自在生活的朝廷,恐怕已经没有了想要问鼎中原的决心了。
而且,更为重要,也因为叶青的一番话,让庆王感到忧虑的是,到如今为止,恐怕除了叶青外,整个大宋怕是没有一个人,认认真真的想过这个问题:收复失地后,是否要迁都!
“庆王想到了什么?”看着赵恺那犹豫不定的神色,叶青笑着道:“不会连您也从内心里深深的忌惮金人吧?或者是,我们整个大宋,已经被金人彻底打怕了?即便是有朝一日收复所有失地后,朝廷也不敢迁都回中原?”
“叶大人说话要三思啊。”庆王阴沉着脸凝重的说道,但即便是如此,脸上依旧是一片火辣辣的尴尬,就像是被人刚刚打了一巴掌似的。
“所以庆王现在应该明白叶某人的难处了吧?叶某人想要为大宋卖命,即便是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跟金人死战到底,能够收复所有失地固然是好,但即便不能完全收复失地,可只要能够通过与金之战,能够扬我大宋之威武、朝廷之气概,展我宋人之血性,使我宋人上到朝廷、下到百姓,不再从骨子里害怕金人,能够唤醒我大宋臣民的血性与霸气,那么我叶青就算是死,也是值得的。现在朝堂之上有些人,不管是攻讦、弹劾我,其目的都是一个,就是阻我继续北伐,因为他们害怕,若是一旦收复所有失地后,朝廷怎么办?圣上怎么办?迁都还是不迁都?迁都,金人若是再次南下怎么办,不迁都,中原大片疆域如何是好?长江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隔开了两地,难道要分而治之?”叶青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接连问道。
庆王有些受不住叶青的连番追问,不由自主的来回做着深深的呼吸,平复着自己复杂的心绪,心如乱麻的他,此时已经分不清楚,叶青到底是忠还是奸。
感情上他当然希望叶青能够继续北伐、乘胜追击,而后把金人打的屁滚尿流,滚回长城以外那是最好。
但现实之下的问题可就是显得个个尖锐,一旦叶青收复了所有失地,叶青的声望必然是如日中天,没有人能够与之相比,而这个时候,朝廷的地位就会显得更为尴尬,迁都还是不迁都,就变的更为纠结。
迁都,那时候的叶青已经是如同一方诸侯、权倾半壁江山,朝廷、皇室过去之后,就如同外来客,与此同时,即便是不考虑叶青的忠诚,那么叶青是否会行“挟天子以令诸侯”之逆行。
不迁都,大好的半壁江山谁能来掌控?是否又会引天下人笑话朝廷、皇室懦弱胆小,失地收复后都不敢迁都回去!
如今叶青已然是独掌北地四路、京兆府路这五路北地,开封府也已经在他的手中,朝廷对此置若罔闻,对于其官员的差遣等等事物,全部交由叶青一人来决断。
朝廷这样的默许行径,已然可以窥探出,朝廷如今对于北地四路、京兆府路的态度跟忌惮之心来,若不然的话,就不会不闻不问的全部交由叶青来打理。
有朝一日,叶青若是收复了全部失地,就等同于把朝廷、皇室放在了火堆上来烧烤,使得朝廷、皇室进退两难、腹背难受。
所以朝廷、皇室如今对于北地四路、京兆府路的态度,已经可以看出来,随着叶青独掌这五路后,不管是朝廷还是皇室,都已经不想再由着叶青继续在北地狂飙猛进了。
毕竟如今,朝廷不迁都,还可以找着一些笨拙的借口,比如北地还未完全收复,朝廷、皇室不可冒险渡江,谨防金人贼心不死,疯狂报复。
但若是一旦全部收复后,朝廷可就没有现在这些借口了,他们能够做的,要么就是眼睁睁的看着叶青,如同今时今日这般,在北地这五路为所欲为,随意差遣任命官员,等同于一国之主。
要么,在叶青的“假情假意”之下迁都回中原,而后朝廷、皇室被收复北地之后,威望大涨,声名完全高过朝廷、皇室的叶青一锅端,以后就在叶青的眼皮底子下讨生活,唯叶青马首是瞻。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不是朝廷、皇室想要的看到的局势,而对于朝廷、皇室来说,没有比维持现状更为理想,更能够让他们感到安心的办法了。
“朝堂之上每个人的背后都有着大大小小的利益集团,所以,叶某人能够猜到,朝廷也好,皇室也罢,都害怕叶青收复北地之后一家独大,而后随着迁都开封府后,他们的利益被叶某人剥夺,使他们成为叶某人的傀儡、帮凶。”叶青叹口气,窗外繁华依旧,灯火通明,叫卖的商贩、人群的欢笑依旧是不绝于耳。
“如此说来,叶大人就不该当初同意让本王来扬州府不是?那么叶大人同意本王来淮南东路节度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赵恺的目光从窗外收回,看着依旧望着外面夜景的叶青问道。
“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做亏心事儿不怕鬼敲门,叶青赞同庆王来扬州,是因为庆王是宗室,叶青的一举一动,还是淮南东路的一举一动,叶青都不怕庆王翻箱倒柜的查看。朝廷、皇室、圣上信庆王,而叶青也想让庆王信叶青。”叶青笑着说道。
“你不在乎本王把你在淮南东路的一举一动都禀奏圣上、朝廷?”庆王神色有些动容的问道。
脑海里则是开始比较着,眼前叶青的坦诚,比那前几日刻意接近自己的刘德秀来,显得就要光明磊落很多了。
刘德秀陪同自己浏览扬州一天,刘德秀的下人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欺凌百姓、强抢民女,反观眼前的叶青,不仅刚刚大方承认了自己与斜风细雨楼的关系,还道出了当年他一直不解的,金人使臣在临安遇害的秘密。
那时候还血气方刚、年轻气盛的叶青,暗中刺杀金人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性命无虞,斜风细雨楼的掌柜柳轻烟,在那夜同时刺杀金人使臣,是因为金人在临安嚣张跋扈,是因为金人侵掠了大宋的半壁江山。
在庆王看来,两人由此结缘、命运交集倒是在情理之中,毕竟二人是有着相同的目标,同样是有着强烈的爱国情怀。
“你就不怕我把当年金人使臣遇害,你跟你家夫人是凶手的事情禀奏朝廷?”庆王嘴角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问道。
此刻的他,心里已经释怀了很多,对于叶青,他已经不像刚才那般警惕、设防,对于叶青在他面前的坦诚相待、光明磊落,此刻的庆王,心里只有深深的佩服。
当然,若是说担忧的话,自然还是有,不过北地四路还未完全被收复,所以这件事情还远的很,甚至庆王有些侥幸的想着,万一叶青永远都不能真的收复其余失地呢?自己如今若是就开始担忧,岂不是有些杞人忧天?
何况,叶青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愿意让自己、朝廷监督他在淮南东路的一举一动,所以如此坦诚之下,自己还担心什么呢?
“不怕,别说现在金人都不敢追究,而且就算是有人追究,大理寺也不会给他们机会的不是?”叶青意有所指的说道。
庆王竟然是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大理寺、皇城司、枢密院、安抚使、节度使、鲁国公、大学士,叶大人可真是让朝廷担忧啊,不过如此重权集于一人之身,也足可见朝廷对你的重视。”
“圣上对我的信任罢了。所以圣上对叶青如此恩宠,叶青岂敢有异心?”叶青神色惆怅,而后叹了口气道:“不过……叶青倒是有一事儿相求庆王。”
“赵某若是能够办到,必将为叶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庆王坚定的说道。
“就如同庆王您现在看到的一切景象,这些并非是叶青一人之功,其中更多的包括了刘德秀等人倾注的心血,才有了今日扬州之繁华。所以叶青想,庆王可否顾全大局,忘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叶青面有难色的说道。
“你要为刘德秀求情?”庆王心中一惊,叶青的态度跟他想的完全是背道而驰啊。
“刘德秀虽然是贪婪了一些,御下不严也是常有发生,跟同僚相处也虽然是不睦为多。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在淮南东路,刘德秀的功过完全可以相抵,所以叶某希望庆王能够高抬贵手……。”叶青有些尴尬的说道。
“所以这么说来,叶大人也是知晓刘德秀暗中贪墨朝廷工部,调拨给北地四路不多的赈灾银两了?”庆王面色一寒,看着叶青问道。
叶青神色瞬间僵硬:“这……这不可能。”
“这是昨日我前往衙署时,同安抚使萧振萧大人统筹账簿时拿到的。”庆王一边说,一边从袖袋里掏出了厚厚一本帐薄说道:“其中一部分的银两,显示着是被刘德秀挪用,但……并没有用到北地四路,而是扩建了自己的后府花园。”
“这……这怎么可能?”叶青一把抢过庆王手里的帐薄,忙乱的翻了起来。
看着叶青难以置信的表情,庆王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特别是加上刚刚叶青掏心窝子似的,把他跟他夫人刺杀金人使臣,这么重大的秘密都告诉了他,所以此时的庆王,也是恨不得跟叶青多说上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语。
常言道:切莫交浅言深,一句绝大部分人都明白的话语,但在现实中,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的做到呢?
而眼前的庆王,随着叶青把当年的陈年旧事,当成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告诉庆王后,庆王便把交浅言深这句话,痛痛快快、毫不设防的抛到了脑后。
何况在临安时,他还曾求助过叶青,叶青也曾毫不迟疑的帮了他,所以此时的他,已然把叶青当成了一个坦坦荡荡、值得他结交一辈子的知己。
再加上崇国公赵师淳,自他来到扬州后,对于叶青一直都是推崇备至,这也自然而然的,让庆王的判断力,越发的有倾向性。
何况扬州实实在在的繁华美景就在眼前,以及叶青对北地逃亡百姓的分流与安置,也让赵恺对于叶青是佩服至极。
所以,此时的庆王,看着难以置信的叶青,心中更是坚定了不管叶青如何阻拦,自己都有帮着叶青,把扬州官场打造的更为清明的责任,也一定要上奏朝廷,告知赵汝愚,刘德秀在淮南东路贪墨银两跟欺压百姓的行径。
“叶大人,一时不察也不能怪你,毕竟人心隔肚皮。虽然叶大人向来也精明能干,但终究因为北伐之战,而不在扬州的时日过多,被刘德秀钻了空子,我也能够理解。”庆王安慰似的拍了拍叶青的肩膀说道。
“让他把贪墨的银两交出来如何?”叶青抬头问道。
“你是淮南东路安抚使,自然是由叶大人你说了算,但……。”庆王静静地看着叶青,顿了下后道:“但本王也绝不会坐视不理,叶大人也莫再劝本王,本王心意已决,必将此事禀奏朝廷以及右相。”
第七百八十七章 怂恿
兵部尚书留正,与赵汝愚如同死党一样,两人的私交向来也是不错,自从赵汝愚回到临安后,留正能够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自然是没有少了赵汝愚的相助。
而工部尚书李立方,在李凤娘还未进宫成为皇后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觊觎刑部尚书的位置了,虽然事后因为叶青的劝阻,让李立方的心思收敛了一些,但不代表李立方的心里便不再觊觎刑部尚书的位置了。
所以如今既然有了这么一个好机会,能够拐弯抹角的来打压、攻讦赵汝愚的机会,李立方又岂会放弃?何况这个机会,还是叶青帮他提供的,他自然是更不愿意错过。
如今的李立方,想要进宫自然是比当初要方便了很多,因为皇后的关系,如今即便是进入皇宫禁地一般的后宫,都能够让他如入无人之境,丝毫没有人敢拦阻。
再一次从皇宫和宁门处走出来的李立方,看了看自家的马车,而后又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旁边的一辆马车时,只见那马车的车帘缓缓掀开,赫然是钟晴出现在了马车里。
心中好奇之余的李立方,看了看四下里并无人注意自己,这才迈步走到车前,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打量着钟晴道:“叶夫人不会是专门在此等候李某人吧?”
钟晴微微一笑,并不否认的淡淡的道:“钟晴如今居孤山,既然出现在和宁门,自然是有事儿要和李尚书相商。”
“你?找我有事儿?”李立方有些摸不清楚,这钟晴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请李尚书一品楼详述可否?”钟晴平静的问道。
李立方思索了下,默默的点点头,说了句带路后,便径直往自己的马车上走去。
随着两架马车一前一后向着御街行去,跟在钟晴马车后面的李立方,脑海里开始琢磨着,钟晴到底是因为她自己的事情来找他,还是因为叶青的事情呢?抑或是,难道是跟皇后之间的事情,让自己带话吗?
李立方虽然不曾参与过当初建康钟家的事情,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其中的恩怨曲折,自然,他也知道,如今赵汝愚跟钟晴之间依然是还有恨有怨。
对于钟晴来说,自己一家全部都因为赵汝愚当年的报复而死,即便是抛开信王不提,钟晴也有着足够的理由,想要找赵汝愚为其父母报仇雪恨,不然的话,岂非是枉为人子。
陶潜驾车,王伦保护,在李立方看来他一点儿也不奇怪,即便是没有叶青的帮忙,就是如今钟晴在皇室的身份地位,也足以担当的起两名太监的随驾服侍,毕竟,太皇太后如今最为喜欢的人,可就是这个如今跟皇室又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
钟晴像是也已经习惯了如今的一切,所以即便是带着陶潜跟王伦一同出来,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别扭,何况,就算是她想赶这两人离开,这两人也会因为叶青临行前的千叮万嘱,时时刻刻的保护在她跟前,警惕着有可能会突然出现的赵汝愚或者是韩?腚小?/p>
一品楼的雅间里,随着伙计送来了茶水后,陶潜便差走了伙计,而后便把门关上,双手垂直而下交叉放小腹处,静静地站在门口,如同站着睡着了一样。
李立方多少还是有些诧异陶潜对钟晴的保护,不过好在,随着钟晴亲自沏茶,以及开口说话,倒是让李立方的吸引力,并没有过多的放在陶潜身上。
“李尚书想必好久没有来一品楼了吧?如今这里的茶,虽然是秋茶,但其滋味儿比起春茶来,倒也是上口不少。”钟晴一边沏茶一边说道。
“一品楼没什么意思。”李立方仰头打量着房顶说道,跟女人讨论这些,他是一点儿兴趣没有,何况,女人哪里知道男人找乐子的风月场所的魅力。
“直接说吧,如此喝茶我可喝不惯。”李立方看着钟晴放在他跟前的茶杯,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钟晴像是看出了李立方的心思似的,不以为意的笑了下道:“李尚书放心,钟晴今日找您来,并非是因为钟晴的私事儿,而是因为叶大人的差遣,是让钟晴问问您,是否还对那兵部尚书一职有兴趣。”
“叶青?”李立方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抖,自己想要做刑部尚书是真,跟叶青后来秘密交谈,退而求其次的任兵部尚书也不是不能接受,但这件事儿,只有叶青一人知晓才是:“他跟你说的?这个大嘴巴,我也就是想想而已。”
李立方并没有否认,但显然,当着钟晴的面,他也不愿意在没弄明白钟晴的来意前,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儿告诉钟晴。
“谁都知道如今的兵部尚书留正跟赵汝愚乃是同党,而若是李尚书感兴趣的话……。”钟晴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
“让叶青来跟我谈,不管你是叶青的什么人,我都不相信,何况……。”李立方看着钟晴冷笑了下,道:“妇人之见,又岂能懂得朝堂政事是怎么一回事儿?”
“叶大人怕是此刻无暇顾忌了。”钟晴依旧不紧不慢,摇着头继续道:“叶大人元日之后,便会立刻启程前往辽国,韩?腚型??腔嵩谠?罩?螅?俅吻巴?髂掀脚炎澡健18薜盍焦?u庑┦虑椋?钌惺榭芍??俊?/p>
“钟晴是妇道人家,自然是没办法整日里抛头露面,但若是叶大人有所差遣,钟晴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李尚书放心吧,钟晴提及赵汝愚,并非是私事儿。何况,钟晴与李尚书无亲无故,私事儿也不会找李尚书来帮忙的。”钟晴说的隐晦,但李立方还是能够听出来,钟晴的言外之意还是在说他不够资格帮忙。
“你们叶家的女子,是不是一个个都这么伶牙俐齿,吃不得半点亏?”李立方不耐烦收敛了很多后说道。
当初的白纯也是,若不是白纯当年的态度太过于让人愤怒,他也不会情急之下,跟打了白纯一巴掌。而今眼前的钟晴,怎么看怎么都有些当初白纯那高冷的影子,求人都求的这么的理直气壮。
钟晴哑然失笑的摇摇头,显然她也没有想到,李立方的话语转变的这么快,低头止住了嘴角的笑意后,钟晴才继续说道:“那钟晴在此先因刚才的不敬,向李尚书赔礼了。”
“唉……算了,谁让你们是叶青的女人呢,惹又惹不起。不过我还是想确认一下,真的叶青让你跟我来谈……一些事情的吗?”李立方狐疑的问道。
“千真万确。”钟晴说完后,从袖袋里拿出一封密信交给了李立方。
迫不及待的打开弥新的李立方,匆匆看完之后,整个人这才算是真正的踏实了下来。
“这个叶青,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工部调拨的银子,哪有给北地四路的,平白无故的出这样的文书,御史会弹劾的。”李立方皱眉说道。
信中虽然提及了关于工部调拨银子一事儿,但也提及了一旦赵汝愚跟韩诚、韩?腚衅鹉谮w螅?粽??可惺橐恢安槐5脑涤桑?比唬?膊慌懦??粽?换崾苷匀暧抟皇露?挠跋欤??还苋绾危?搅四鞘焙颍?粽?厝皇遣豢赡茉偌绦?剖掷锘褂凶藕眉盖Ы??谋?苛恕?/p>
钱象祖是刑部尚书,是圣上、皇后同样极为信任的臣子,若是运作得当,一旦留正从兵部辞去,圣上若是想要换信任的人,无怪乎就是会在李立方、钱象祖两人之间挑选。
而到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么留给李立方的选择余地也就更大了一些,兵部、刑部,甚至是包括他如今任差遣的工部,都可以供他来挑选。
所以对于叶青来说,对付刘德秀的法子,显然是不能再像当初对待史弥远手里四木三凶那般低级了,不能再是欲加之罪后,便是杀人灭口,从而保证此事儿大功告成。
如今已经是更为有身份、有地位的朝中要员了,若是想要对付一个人,自然是要不留痕迹,让一切假的事情,都假的那么真,才是最佳的办法。
何况,若是以老套路来对待,很快就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来,毕竟,皇城司这些年,暗地里杀人的勾当没少干,虽然没有被人抓住把柄,但好几次被人深深的怀疑。
白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如今她已然有些厌倦了这些尔虞我诈,但当初又是她主动要卷进来,所以此刻看着叶青,她突然间有些羡慕燕倾城了,虽然也是在帮着叶青助纣为虐,但最起码好像不像她如今做的这么血腥吧。
“钟晴那里怎么办?”白纯蹙眉,看着同样是皱着眉头的叶青,继续道:“我是怕她沉不住气,万一到时候赵汝愚漏个破绽给她引她上当,那样的话,可就麻烦了。”
叶青苦笑一声,这也正是他最为担忧的地方,钟晴看似温柔贤淑,但这娘们要是拧起来,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强性子:“你觉得呢?咱们家有谁能够镇得住她?”
“你肯定是不行。”白纯毫不留情面的对着叶青说道:“宠还来不及呢,你哪舍得说上几句?更别提训斥了。”
“对你不也一样?”叶青笑了下说道:“先稳住她吧,若是不行,元日后,你便回临安一趟如何?”
不管是白纯还是叶青,其实心里都清楚,这个家里,真正意义上,能够镇得住所有人的,就是她白纯。
不论是燕倾城,还是钟情,在白纯的面前,虽然平日里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但到了关键时刻,白纯那老大的特质就显露无疑。
而至于他叶青……算了,在这三个女人面前,只有低头默默的做牛做马、侍寝美人儿的份儿,压根儿就没有什么话语权。
“不用等元日了,明日我就启程吧,也快要元日了,钟晴一个人在临安,想必也挺孤单的。”白纯起身推开窗,望着外面湿冷的夜色说道。
“……。”叶青很想说,你漂亮你说了算,但看着那窈窕背影,还是觉得激情最后一晚比较重要些。
第七百八十八章 坐以待毙
送白纯离开扬州后的叶府,一下子又冷清了许多,不过好在,还有叶家那两个没心没肺的兄弟在,所以安宁也不过是半日的时间,而后又再次回复了往日里的喧嚣。
元日的脚步越来越近,扬州城内喜气洋洋的气氛也越发的炙热,但不管是扬州还是临安,或者说是天下任何地方、任何事情,在叶青看来,往往期盼一件喜庆祥和的事情即将到来的心情,总比这件大事儿到来后,来的让人兴奋。
如同一件心仪已久的物品,在没有得到时的心情,跟即将要得到时的心情,都比真正的得到后要来的让人激动跟兴奋。
叶青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走到今日这般地步,阴差阳错也好,水到渠成也罢,总之如今站在了这般高位的叶青,感受也没有像憧憬一件没有得到的结果时,来的让人激动。
曾经在临安自己三天浑浑噩噩、情绪低落的猫在家里哪也不曾去,而今那股情绪随着白纯的离开,又一次的涌上了心头。
看着扬州街道上的人来人往,显然,他也不能向对历史的准确预见一样,对自己未来的人生充满了把握。
就如同白纯昨夜里跟他说的那句话,她之所以愿意如此帮助叶青,便是不希望有一天看到叶青在朝堂之上失败,或者是因此而粉身碎骨,留下她们孤儿寡母黯然度日。
随着北地四路的收复,以及如今在宋廷治下开始渐渐稳如磐石,不论是朝廷还是叶青自己,也都一直在避讳着一个话题,那就是那日跟庆王提及的迁都一事儿。
在临安三天不曾出门的叶青,情绪低落的原因,也有因为此事儿的缘故。
人生的路可以有很多种,每个人的成功有人说是偶然,也有人说是必然,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在最初的阶段,有很多人的起始都是误打误撞。
如同上一世那一个姓马的说过:我从来没有想过把公司做到如此大的规模,也从来没有想过公司会彻底改变他的生活,我明明只是想要做点儿小生意而已。
此刻的叶青,已经能够深深的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毕竟,就如同他一开始一样,只是想要做个护卫多赚一点儿饷银,并没有想过、更没有立志过要做多大的官,成为多么有权势的臣,但一切就都这么在时间的脚步下,在事物的发展中,在各色人物的支持跟反对下,缓缓的把他推到了这个方向。
做的越大,人能够选择的路也就越来越少,如今的叶青,同样是如此,随着迁都这个话题被他在庆王跟前提及,如今也让他未来的路,变的越来越没有可选择的余地。
要么听命朝廷,维持如今的现状,等待着历史的车轮再次碾压过来,而后整个华夏大地生灵涂炭,陷入很长时间的战火中。
要么便是继续不听从朝廷的旨意,继续闷头北上,继续按照自己的计划,遏制鞑靼人、图谋金人,占据整个中原。如此一来,一旦朝廷对他忌惮加深,那么他必然是要背上沉重的骂名,也会成为全天下人攻讦的枭雄、佞臣,但好在能够保住性命。
可若是听从朝廷的旨意,不单是整个华夏大地会陷入战乱之中,而自己怕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朝廷“莫须有”了,自己也就无法看到眼前这两个小东西长大成人了。
带着两个小家伙闲逛着扬州城,脑子里想着自己的心事儿,不知不觉的便再次走到了斜风细雨楼的门口,叶孤城、叶无缺瞬间眼前一亮,撒腿撇下叶青就往里面跑去。
显然,两个小家伙对于斜风细雨楼同样是很熟悉,必然是没少被人带着过来蹭吃蹭喝。
随着叶青步入二楼,便看到温婉正蹲下身子,笑着跟两兄弟在说话,看到叶青后,才起身,牵着嚷嚷着要吃好吃的两兄弟走了过来。
不等温婉说话,叶青便先开口道:“闲来无事儿,两个小家伙吵着要开热闹,所以就带他们出来随便转转。”
温婉虽然内心有些紧张,但表面上还是大方的笑了笑,道:“大人既然带他们看热闹,就该去二十四桥那边才是,不论是杂耍还是其他,数不胜数,如今已经是快要元日,想必会更热闹一些。”
叶青笑着点点头,被温婉带进雅间,打算先喂饱两个嚷嚷着要吃好东西,还要给赵家两姐妹带食盒回去的两兄弟。
看着两个小家伙吃的满嘴流油,温婉时不时的在旁给擦着嘴边的油,叶青随和的笑着道:“坐下说话吧,不必一直站着。”
看着温婉在两个小家伙旁边坐下,叶青这才问道:“杨白劳那边如何了。庆王府对他们如何?”
温婉帮着两兄弟一边夹菜,一边说道:“手脚麻利、干活利索,重要的是有眼力见、心思灵活,善察言观色,前两日还是在府里做些下人活儿,如今据说很得华国夫人喜欢,都把一些宫女给比下去了,打算当体己人来用了。”
“体己人?”叶青有些皱眉头的问道,余光则是扫向那两个吃相极为豪放的兄弟二人。
温婉显然比在涌金楼时要稳重了很多,笑了下后道:“是,如同贴身丫鬟,七分姿色三分气质,再加上心思灵活,脱颖而出也不难。最主要的是……妾身以为,怕是华国夫人也因为是庆王亲自带回来的,所以才会多加留意、上了心思吧。要不然的话,在王公贵族之中,仅靠姿色可不是那么容易进入她人法眼的。”
叶青了然的点点头,而后叹口气,示意温婉备好两兄弟要给他们未来媳妇儿带回去的食盒,想了下道:“既然如此,那么就不必过于严苛了,包括杨白劳,想必庆王府也不会亏待他的,若无紧要事情,能够不麻烦便不麻烦。”
“是,妾身明白。”一边回着叶青的话,一边手脚麻利的在眨眼间就把叶家两兄弟要的食盒给备好。
拒绝了温婉派车相送,叶青便提着不大的食盒,在两兄弟屁股上踢了一脚,便往斜风细雨楼外走去。
送叶青到斜风细雨楼的门口,温婉还是忍不住提醒着叶青道:“刘德秀已经几日不曾来过斜风细雨楼了,而且府里头也没有什么动静,那几个下人虽然被刘德秀重重的处罚过,但并未赶出府里。”
“知道了。”叶青点点头,淡淡的说道。
看着叶青带着两个小家伙消失在人潮中,温婉静静地望了一会儿,直到三人的身影在人群之中很难分辨出来后,这才转身走回了楼里。
叶青回到扬州,就如同是一块儿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中一般,在溅起巨大的水浪,使得整个湖面都开始荡漾着波纹,而后便渐渐的归于平静。
但即便是如此,表面上的平静,并不代表水面下也是如此的平静,没有任何的暗流在涌动。
像是约定好了似的,除了一开始因为叶青回到扬州后的一些动静渐渐平静下来,整个淮南东路,特别是扬州,便开始陷入到了对元日的翘首以待当中。
显然,人们都想要过一个好年,过一个平和安详的元日,甚至是上元节。
衙署里大部分人都已经无所事事,即便是连修建城墙的工匠,也开始停了下来,开始回家团聚,准备着迎接下一个新年。
姗姗来迟的雪花,开始在扬州城上空飘舞,薄薄的雪花显得那么的精致、优雅,完全不像是北方那鹅毛大雪一般,带着粗矿豪放、凌厉不羁。
两兄弟提着食盒从自己后门进入崇国公府的时候,正是刘德秀从衙署内坐着马车回府的时候,整个衙署因为元日将至的关系,已经变的空无一人,但唯独刘德秀的手里,还有着大量的叶青交代的差遣。
已经由最初叶青回扬州后,带给他的不安,渐渐麻木到了平静下来,不过刘德秀的心里也很清楚,自己想要在元日前后逃回临安的计划,已经因为叶青交代给他的大量差遣而瓦解。
整个扬州官场上,在诸多官员的眼中,叶青给予他刘德秀如此大量的差遣,完全是因为信任跟看重他刘德秀。
所以叶青这样的举动,甚至让一些人,都有些羡慕他刘德秀如今的差遣。
同样,也因为叶青的这一举动,自然而然的就击碎了本来扬州官场上流传的,叶青一直不待见他刘德秀、时时刻刻要打压他的传言。
但刘德秀此刻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对于即将到来的元日,刘德秀一点儿都不期待,甚至恨不得元日能够再晚一些到来,最好是永远不要到来。
外人眼里叶青给他的差遣,看似出自信任跟看重,但实际上呢?叶青的用意则是用这些差遣来拖住刘德秀,让他没有办法因为手头的差遣,以各种理由离开扬州一步,如同脚镣一般,把他紧紧的锁在了扬州无法动弹。
若是抗命不尊,执意要离开扬州,那么刘德秀必然是会落人口实,也会给叶青名正言顺的攻讦他的机会,而且扬州其他官员,必然还会认为是他刘德秀不识抬举,枉费辜负了安抚使大人对他的信任。
甚至,不等他走出扬州城,恐怕叶青就已经知道了他出城的消息,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刘德秀相信,恐怕都有叶青的人在处处监视、等候着自己。
诺大的扬州城,此刻让刘德秀有种插翅难飞的感觉,不想坐以待毙,但又没有其他办法能够救他一命,助他逃离这对于他来说,如同地狱一般的扬州城。
(ps:今天一更,状态不好。)
第七百八十九章 风花雪月
一整个冬日都不曾怎么下雪的扬州,自快要元日起,则是开始了隔三差五的下雪天。
薄薄的积雪因为天气以及地面温度的缘故,无法稍长时间的停留在地面、屋顶、树梢等等事物上,但不管如何,也算是让人们体会到了雪天的慵懒跟闲适。
扬州城黄土夯实的路面,并没有因为薄雪融化后显得过于泥泞,虽然有些湿滑,但即便是重重的马车驶过,留下的依然只是浅浅的车辙印记,丝毫无法轧坏路基,造成百姓出行的更多不便。
内城一些相比较而言重要的青石板道路,在雪后显得格外的清冷跟干净,路边残留着的薄薄积雪,洁白纯洁,看起来更像是棉花一样,在点缀着扬州城的街道,趣意盎然。
随着元日的到来,又是一场雪开始从天空缓缓飘落,优雅精致的雪花自初一一早便开始飞舞,即便是到了第二日,依然是绵绵不绝,虽不是浩浩荡荡,但还是让雪天的扬州,少了一分元日的热闹跟喜庆,倒是多了一股宁静致远的朦胧诗意。
淡淡的雪花飘舞个不停,也像是在与扬州的百姓一同庆祝着元日的到来,因为雪天的缘故,在少了一些供人们消遣嬉戏的活动同时,也给人们带来了另外一个休闲、享受的时刻。
相比起普通百姓出城欣赏被雪覆盖的苍茫大地,微微有些雅意的文人士子、墨客豪门,则是都会在扬州城选择一个环境更为优雅的去处来赏雪、观雪,以雪做水来沏茶,肆无忌惮的享受着扬州城满满的诗意与安逸。
空气中并没有寒风肆虐,也使得人们更为钟意这样的不冷雪天,坐在廊亭内、暖炉边,安静的享受着下雪的景象,杯中热气腾腾的茶水,桌面上的珍馐美味、佳肴美酒,使得安抚使的后花园,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叶府如今的女主人自然是燕倾城,至于另外一位柳轻烟,因为身孕的缘故,便不曾出现在这后花园内。
身材高挑的燕倾城,即便是一直挂着商贾之女的身份,但以她的姿容跟身材,还有这些年不知不觉锻炼出来的英气,使得她不管走到哪里,都会不由自主的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幽静雅致的叶府后花园,无声的雪花继续缓缓下落,披着一件白色皮裘的燕倾城,此刻手持鹅黄色油纸伞缓缓走来,雪花在天际之间如同精灵一般围绕着她起舞,同样也朦胧着持伞的美人儿,也模糊着廊亭内众人的视线。
随着燕倾城越来越近,也越发的给人一种,如同像是一个美人儿,缓缓的从一副雪天的水墨画中走出来的意境。
“你小子好有福气啊。”赵师淳有些嫉妒的说道。
“没办法,谁让我这么优秀呢。”叶青有些骄傲的接受着崇国公的嫉妒。
另外一边的庆王,则是听着两人的对话笑笑不说话,不过目光还是在羡慕叶青之余,飞快的向华国夫人边上的杨喜儿瞟了一眼,在他的心中,同时也响起一个声音:若是把喜儿打扮一番,而后在这样的景致之下,在漫天雪花飘舞间,喜儿也能够美若天仙。
收起油纸伞交给下人的燕倾城,走进廊亭内先是向赵师崇跟庆王行礼,而后才挪步到廊亭的另外一边,向着华国夫人、信安郡夫人行礼。
虽然是商贾之女的身份,但如今嫁入叶家多年,正所谓妇以夫为贵,所以也使得如今的燕倾城,让华国夫人、信安郡夫人丝毫不敢看轻这个商贾女子。
随着燕倾城的短暂到来,而后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华国夫人、信安郡夫人,听着燕倾城口中说着一些关于新的水粉、香皂等物后,便开始神情带着一丝的兴奋跟期待,跟随燕倾城,往叶家的前院走去。
水粉、香皂、颇黎、珍珠,显然这些都是女人的最爱,特别是那颇黎所做的一些小物件,虽然易碎,但却是极为的精致,丝毫不亚于一些上等的瓷器。
而最为重要的是,以上这些物事,如今只有叶府能够把这些物品当作寻常物来看待,所以随着叶府女主人的邀请,华国夫人跟信安郡夫人,岂能不知道,今日这一趟叶府行,收获恐怕会远远超过他们的预期。
叶青端着酒杯,看着众女离开的背影,一饮而尽后有些郁闷的道:“给钱啊,回府后自己算算你们的夫人都从我家里拿走了什么,到时候差人把银子送过来啊。”
“你这人真是忒……忒小气了,何况跟你有什么关系?是你夫人自愿送的好不好?”赵师淳想不到叶青如此大煞风景,祥和安逸的元日氛围,非要掺上铜臭味儿,简直是不可理喻。
“我这夫人唯一的优点就是能败家啊。”叶青长吁短叹道:“今日来我府里赏雪饮酒,我看两位啊,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珍珠、颇黎、水粉、香皂,这得多少钱啊。”
庆王一直颇为安静,像是不愿意破坏眼前唯美的雪景一般,而一旁的赵师淳,看着叶青不依不饶的样子,又看了看那庆王虽望着亭外的雪花,但眼角却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春意样子,对着叶青突然说道:“看见华国夫人旁边那小丫鬟了吗?”
“怎么了?”叶青愣了下问道。
上次赵师淳来府里诈自己,只是怀疑了刘德秀府里的三个下人,倒是没有怀疑杨白劳、杨喜儿的身份,所以今日庆王跟华国夫人一同到来后,叶青的视线,并没有往那华国夫人身后杨喜儿身上看过一眼。
此时听着赵师淳的问话,这才转头望向雪景中,已经渐渐被漫天雪花模糊了的背影,道:“怎么,你不会看上……。”
“别瞎说,你看看庆王的眼神……。”赵师淳指了指一直含笑不语的眼神,而后发出了一个只有男人才会心知肚明的笑声。
“什么意思?”叶青凑近倒庆王跟前,睁大了眼睛问道:“庆王不会是打算纳华国夫人的丫鬟为妾吧?华国夫人会同意吗?你这……这算不算是兔子吃窝边草啊?”
叶青的语气同样是调侃意味多过询问意味儿,不过依然还是让庆王显的有些难为情,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把事情捅破的赵师淳,而后才大方道:“本王这心啊,最近开始感觉到有些老了,所以就打算再纳一房,来找找年轻时的感觉。”
赵师淳一听庆王大放承认了的话语,瞬间挤眉弄眼的笑着道:“怎么样儿?我没说错吧,信王如今是人老心不老,所以说今日有这般好事儿,你叶青难道就不该为庆王贺?而且又是喜庆的元日之际,你说你好意思像刚才那般开口闭口就是谈钱吗?”
叶青没理会赵师淳的问话,而是一手抚摸着下巴,一边静静的看着庆王,突然嘿嘿道:“有句话我不知说的对不对啊,心老了可以找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来找年轻的感觉,但……你这身体老了的话,你能应付的了吗?我看那姑娘的背影,可不是吃素的啊。”
“当然不是吃素的,以后可就是要吃肉了,哈哈……。”赵师淳丝毫不在意刚刚叶青没理他的话茬,此刻听到叶青如此说,瞬间就变成了地痞无赖,笑声放肆的连外面的雪花仿佛都要对他避而远之。
庆王被叶青跟赵师淳的无耻话语,挤兑的只有摇头苦笑,而后才对着两人道:“堂堂一个宗室国公,一个堂堂的淮南东路安抚使,竟然说出如此不符身份的言语来,若是传到外面简直是让人笑话。”
“我们就是动动嘴,你这倒好,不动嘴只动手,闷头干实事啊。”叶青也开始哈哈大笑着反驳道。
庆王再次苦笑,不过神情比起刚才倒是开朗了很多,对于叶青的话也不以为意,何况叶青又没有说错,于是当下举起酒杯道:“比起鲁国公你来,本王还差的远啊,府里虽然也算是美人如云,但若是跟你鲁国公府里的天姿国色比起来,可就是有所不及了,所以本王还需努力才是,争取人不老、心不老,既然无法为国征战、开疆扩土,那么就在美人儿上,跟你叶大人一较高下。”
“算我一个。”赵师淳也豪爽的举起酒杯,不满的道:“早就看这家伙不顺眼了,府里的几个夫人,每一个都是姿容绝色、美若天仙,简直是让我嫉妒的要死,我赵师淳今日对……对雪发誓,以后府里也要有几个姿容绝色的女子才行,不能输给你们两人了。”
“我是因为长得帅,所以女子喜欢。哈哈……你俩虽然长得丑,但还想的美啊。趁此元日之际,我叶青祝你们二位心想事不成,无法抱得美人归。”
“可恶至极啊叶青。”
“用心何其歹毒啊。”
崇国公跟庆王举着酒杯,大呼交友不慎,一脸痛惜的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外面的雪花,也仿佛因为廊亭内的豪放气氛,变的欢快了很多。
男人一起的话题,永远是无法离开女人跟政治,随着女人这个话题,在杨喜儿的身上结束后,庆王的视线从外面的雪花上收回,思绪开始转向了朝堂之上。
初来乍到扬州没有多长时间,但随着这几场雪,让他开始如同飘落的雪花一样,渐渐开始真正融入到了扬州城的环境中。
“叶大人打算何时北上?”赵恺看了一眼旁边,已经有几分醉意,赶走了那弹琴的女子,而后自己在哪儿拨弄琴弦的赵师淳,这才对着叶青平静的问道。
“快了。”叶青叹口气,望着外面的雪花道:“看看雪什么时候停吧,雪停后,等个三五日的时间,差不多就可以北上了。”
赵恺默默的点点头,想了下后还是说道:“这么说来,淮南东路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可以放心的北上了?”
叶青笑了下,摇头道:“政务之上哪能完全如意?每日每天都有新的事情,我这个安抚使能做的,便是多多的依赖下属,让他们做好本职之责就足矣,何况还有朝廷帮着淮南东路拿主意,少我一个安抚使不在扬州,不算什么。”
“刘德秀的事情呢,你就打算这么一直拖下去吗?”由他指尖发出的琴声刺耳又难听,但赵师淳依然是乐此不疲,随着手拨琴弦当啷一声后,才按住琴身,抬头看着叶青跟赵恺道:“叶青或许还不知道吧,刚刚我们所说的,庆王打算纳为小妾的喜儿姑娘,则就是庆王元日前游二十四桥时,从刘德秀府里下人的手里救出来的。庆王并非是看上了人家的美貌,所以才带回王府的,而是因为担心刘德秀或者是其下人报复,迫不得已之下才带回王府安置的。至于庆王如今心生爱慕,想要纳之,则就是后来的事情了。并非是趁人之危。”
听着赵师淳提及杨喜儿的事情,赵恺一开始还有些紧张,深怕叶青认为自己是趁火打劫,但当听到赵师淳给叶青解释的明明白白后,庆王还是不由自主的,感激的向赵师淳点了点头。
叶青的反应,并没有出现像是刚刚得知此事儿后的惊讶神情,而是像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似的,听完赵师淳的话语,默默的点点头后,淡淡说道:“不错,此事儿我在元日之前就已经听说了,具体详情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多少知道此事儿跟庆王有关。当然,我也相信,元日前与庆王在斜风细雨楼的详谈,庆王绝对不是出自于私心……。”
“本王若是因私报复刘德秀,那么就是小题大做、毫无容人之量了。虽然本王对喜儿心生爱慕,但……绝不是因为此事儿而要弹劾刘德秀,本王完全是因为刘德秀贪腐工部调拨银两一事儿。”庆王的面色开始变的阴沉了起来。
若不是刚刚叶青、赵师淳这番话,他还没有发现,自己弹劾刘德秀的事情,其实在外人眼里,完全可以联想成,自己是因为喜儿这一私事儿而跟弹劾刘德秀。
叶青虽然没有明说,但刚刚叶青所说的话语,其中意味已经极为明显,就是担忧自己因喜儿所以才弹劾刘德秀。
“我相信庆王绝不是公报私仇之人,更不会因为喜儿姑娘才弹劾刘德秀。”叶青眼神带着坚定的信任看着庆王,想了下后继续认真的说道:“此事儿还需从长计议,不过既然庆王打定主意要弹劾刘德秀,而刘德秀贪墨工部调拨银两也是事实,我们就需要把喜儿的事情与刘德秀分开才行,决计不能给旁人庆王乃是因为喜儿一事儿,才弹劾刘德秀的联想,否则如此怕是会影响到庆王的声誉。”
几乎就是在不知不觉,在两人毫无痕迹的一唱一和间,如同外面的雪花润物无声一般,叶青跟赵师淳,就轻而易举的把初来乍到的庆王,跟他们紧紧的绑在了一起,而且还是无法脱身的那种。
“还望叶大人以庆王声誉为重。”赵师淳的言语更像是警告似的,认真的看着叶青说道。
此时赵师淳的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刚才谈论女人时的放纵,就连那刚才的几分醉意,此时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庆王不说话的看着叶青,而叶青则是长长的叹口气后,凝重缓慢的说道:“叶某在此向庆王、崇国公保证,刘德秀一事儿没有解决前,叶青暂不离开扬州。当然,相比刘德秀,我自然是更相信庆王。”
听到叶青如此承诺,庆王不知何时变的沉重的心情,才显的稍微轻松了一些。
随着夜色渐渐连漫天雪花都不放过,夹杂着整个天地都全部笼罩住时,华国夫人、信安郡夫人嘴角带着笑意,一脸满足的再次出现在后花园后,整个元日的聚宴也算是接近了尾声。
坐上马车开始回府的庆王,实在是完全无法理解,自己初来乍到扬州不过不到月余的时间,而且还时时刻刻的提醒着自己,千万莫要掺合进淮南东路官场错综复杂的事情当中,怎么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不知不觉的掺合了进来呢!甚至一下子就还把自己置于到了危境之中。
“红颜祸水?”
庆王心底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词,随之目光便不由自主的开始望向华国夫人旁边的喜儿,虽然不过短短的几日时间,但喜儿表现出来的乖巧伶俐、聪明大方,特别是在府里能够跟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相处的一团和气,怎么可能会是祸水呢?
不知不觉,才不过是二三十日的光景,庆王的目光就已经渐渐开始从喜儿身上移不开了,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他便会时不时的想起那张充满少女特有的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漂亮脸蛋儿来。
当在华国夫人的阁楼里,突然间看到了那让他平日里,心中都会不由自主浮现的漂亮脸蛋儿时,庆王的心别提是有多高兴了。
也正是因为喜儿的出现,让他一连几夜都是在华国夫人的房间度过,从而把其他的妾室全都抛在了脑后,只为了能够在华国夫人的房间里,多看几眼喜儿。
华国夫人的善解人意、周到细致,也自然是让庆王感到极为的舒心跟愉悦,所以当华国夫人主动提出来后,庆王则是连想都不用想的便答应了。
与此同时,自然是还有喜儿的爷爷杨白劳,如今在庆王府里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一日比一日被人看重。
随着马车驶入王府,在庆王与华国夫人在喜儿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后,杨白劳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开始帮着卸车里那从叶府带回来的礼物。
庆王前往叶府,自然是准备了礼物,但比起他们送给叶府的礼物来,显然叶府的回礼,则是要显的更为贵重一些。
不论是华国夫人还是喜儿,也都得到了叶府相同无差别的对待,这一点儿看在庆王的眼里,又是多少有些感慨着叶府的细致与周到。
第七百九十章 为红颜
夜空飞舞的雪花,依然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甚至是连一丝的疲态都没有,依旧是充满了勃勃生机似的,不停的往下落。
即便是它们降落的地方,已经点燃了一个熊熊大火堆,照耀着整个后花园亮如白昼,但雪花依旧是前赴后继的落了下来,瞬间化为乌有。
钟蚕跟墨小宝对于烤全羊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甚至是在最初由草原刚刚回到扬州时,看见羊肉都是条件反射的唯恐避之不及。
但如今显然早已经没有了那种吃吐了的感觉,一整只羊被架在另外的小火堆上开始烧开,羊身上被烧烤出来的油脂滑落到火堆上,时不时的发出滋滋声音。
随着整只羊被烤的越来越金黄,肉香开始在满园飘荡时,叶青跟赵师淳,依然还是坐在廊亭内,饮酒相谈。
最为新鲜的羊肉被切成块儿,锦瑟兴高采烈的把香味四溢的羊肉放在了叶青跟赵师淳的跟前,忍不住口腹之欲的在放下后,不顾叶青的阻拦,自己就捏起一小块儿放进嘴里尝鲜,而后便跳着脚直呼好烫好烫。
燕倾城与信安郡夫人显然也不喜欢跟叶青、赵师淳凑在一起,毕竟,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愿意听那些乱七八糟,让人头昏脑胀,甚至能够不经意间,就让她们对世间产生厌世感觉的朝堂政事儿。
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向来是朝堂之上的主旋律,同样也是如同百姓们的一日三餐一样,是最为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即便是如此,在庆王赵恺离开后,赵师淳总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总感觉算计庆王算计的是不是太狠了。
“我们这般……我真不知道到底是对还是错了,是不是太狠了,太阴险狡诈了。”一块儿新鲜的羊肉送进嘴里后,一口美酒就着那肉味儿,让赵师淳瞬间觉得整个人充实了很多。
“庆王秉性忠厚、善良,正直,这也是朝廷跟圣上或多或少对庆王放心、信任的原因之一。但也正是因为庆王这忠厚、善良的性格,自然是极为容易被人误导、蒙蔽。或许在你看来,我们是在联合设计陷害庆王,但我们何尝不是在救他呢?”叶青一连好几口羊肉下肚后说道。
“救他?”赵师淳拿着羊肉放在嘴边,想了下说道:“此番言语怕是有失偏颇吧?别忘了,庆王在前往扬州时,可是判宁国府,不也是没有出事儿?怎么到了咱们这,他就会出事儿呢?”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庆王不过就是庆王,圣上还是太子,跟如今能一样吗?何况,庆王那时候是跟范成大一同判宁国府,可以说是范成大成全了庆王在宁国府的一切,才没有使得庆王被有心人蛊惑。但如今他可是在淮南东路,淮南东路是什么地方,你身为崇国公应该最为清楚了吧?从赵师雄到我叶青,你经历了几任安抚使了?其中有哪一个任扬州差遣时,淮南东路真正的安宁过?现如今庆王到了扬州,我们若是不这么拉他一把,一旦被刘德秀等有心人利用,庆王的后果……需要我多说吗?”叶青还没有吃到嘴里的肉,被旁边突然伸过来的小手抢走,无奈又只好从盘子里再次拿起一块儿,而后又被另外一个儿子抢走。
“当今圣上。”赵师淳想了下,像是认命了似的说道。
显然,赵师淳也不看好如今的圣上赵暇梗?砦??邮保?捅簧砦??渝?睦罘锬锍缘乃浪赖模??竦绷耸ド虾螅?獾愣?谰墒撬亢撩挥懈谋洌?屎螅?廊皇侨缤??谑ド贤范サ囊话牙?r谎??/p>
而且更为让人无奈的是,圣上赵?匣收?y之间不睦的父子关系,在使得皇室宗亲之间不稳定外,也使得朝堂之上难以因为他们而稳定下来。
所以在如此微妙又复杂的形势下,难保不会有些臣子,或者是太上皇,会因为跟圣上之间紧张的关系,从而想要扶持庆王的想法跟势头出现。
而一旦出现这种势头,先不说到底会给大宋朝廷造成什么样儿的动荡,就凭赵恺如此无意帝位的心思,恐怕在其他朝臣的说服下,很有可能就会直言进谏,而后其结果恐怕就是坑了自己,也坑了想要拥立他的那些臣子。
不管怎么看,若是事情发生到这一步,都会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所以对于叶青来说,让庆王踏踏实实的呆在扬州保护起来,不给其他人利用的机会,也可以完全说是一种为了庆王好的举动。
虽然他们的这种举动充满了阴谋的味道,但在这个时候,哪还有什么阴谋、阳谋之分,只要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保护住自己的利益,那么就是好计谋。
低头想了一会儿的赵师淳,突然间没来由的笑出声,道:“也是,毕竟刚刚到达扬州的第二天,差点儿就被刘德秀给蛊惑了,如今看来,若不是你当初的果断凌厉,事情稍微拖上一两日,恐怕都不好收场了。甚至很有可能,庆王就完全会被刘德秀蛊惑,不单会成为刘德秀自己在淮南东路的护身符,还会成为韩诚父子手里的一枚棋子。”
“聪明。刘德秀是韩诚父子的人,一旦庆王被韩诚父子所说服,赵汝愚的价值就完全没有了,而且就连圣上的位子,也就变的岌岌可危了。甚至是……说句大不敬的话,一旦太上皇有个什么闪失、意外,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敢想象吗?”叶青轻松的笑着说道。
赵师淳瞬间愣在了当场,一块儿羊肉刚刚放进嘴里,此时连嚼都给忘记了,咕嘟一下,噎的赵师淳直翻白眼,连忙拿酒顺下去后,才呼哧喘着粗气,带着淡淡的咳嗽道:“好险啊。”
“什么好险啊。”面对赵师淳的一语双关,叶青笑着问道。
“你知道我清楚就好了不是?”赵师淳翻了一眼叶青没好气的说道。
显然,赵师淳听明白了,若是一旦庆王被韩诚父子争取过去,那么赵汝愚失势都是小事儿不值一提了,更为重要的是,一旦这个时候,身为太上皇的赵?y稍有差池、出现意外,那么接下来,庆王的处境则就变的更为敏感跟重要了。
只要一旦当今圣上赵??杂腥煤?腋缸硬宦?獾木俣??敲春?腋缸樱?厝换嵫八甲乓郧焱趵慈〈堑背跤盗5氖ド险/p>
所以到了那时候,恐怕整个大宋朝廷,可就是真正的要乱成一锅粥了,而庆王要么在不情不愿之下,迫不得已的被他人拥立继位,要么便是在这一场朝堂斗争中永久消失。
谁都知道,庆王与当今圣上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而且庆王年岁还长于当今圣上,当初本应该立他为太子,但正是因为当今太上皇赵?y一句:恺过于忠厚,而赵耠蓿?惆?崃饲焱醭晌??拥乃?锌赡苄浴?/p>
庆王赵恺也确实忠厚,这些年来,从来没有过丝毫的怨言,甚至就在赵??涛磺埃?乖?蛭?e伦约旱那椎艿芑骋伤??虼嘶骨胍肚喟锩t嗡怠?/p>
由此可见,庆王虽然无意为帝,但若是有人刻意引诱、蛊惑的话,再加上他已经能够感受到的,来自当今圣上对他这个兄长微微的顾忌敌意,那么他一旦参与到皇位的竞争中,恐怕下场就会变的格外的凄惨了。
“那你打算接下来如何做?”赵师淳扭头问道:“刘德秀被你死死的困在扬州哪儿去不了,但你总不能就这么一直困着他,而没有任何的行动吧?”
“那就要看临安那边给不给我机会了。”叶青叹口气说道:“元日后,韩?腚斜慊崮舷拢??薪鍪s嗟木褪呛?稀17匀暧蕖6访衷度?肆耍?劣谄渌?硕疾蛔阄?澹??挥辛侔渤?弥?隙?鹄矗?茨隙?氛獗卟庞谢?峄胨??恪!?/p>
“若是没有动静呢?”赵师淳皱眉问道,本以为叶青已经是十拿九稳,但如今听着叶青的意思,怎么感觉这些时日,什么都没干一样,好像天天就光顾着陪他两个儿子以及自己的闺女了。
“不会的。”叶青自信的摇了摇头,而后笑着道:“你以为庆王今日回去后,还能够一如既往的踏实下来吗?”
“什么意思?”赵师淳心中隐隐有些明白,看样子庆王应该才是其中的关键。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叶青继续笑着道:“今日话已经点明,庆王既然想要名正言顺的纳那叫…… 喜儿的姑娘,那么就必须先解决掉刘德秀这个麻烦,所以当庆王弹劾刘德秀的奏章放到圣上桌前时,刘德秀就算是在劫难逃了。”
“可庆王真不是因为……。”赵师淳有些纳闷的说道。
“是不是那个意思已经不重要了,问题在于,你认为不是,但其他人会认为是,天下人、朝堂之上的臣子都会如此认为,所以你能封住全天下人的嘴吗?你能让全天下人都相信庆王吗?”叶青淡淡的问道。
赵师淳无言以对,要让整个天下人都相信一个人,除非那个人是圣人,不,圣人都不行。
“那若是庆王按兵不动呢?那咱们岂不是依然没有机会,你不是还要耗在扬州?无法及时动身北上?”赵师淳忧虑的说道。
“不会。”叶青深深的吸一口气,夜色下的雪花显得格外的神秘美丽,道:“因为庆王元日前,就已经给朝廷、圣上同时上奏章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赵师淳有些意外的问道。
“别忘了,我是从皇城司起家的。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动静,是因为皇城司让两封密奏晚了三日才到达各自的手上罢了。”叶青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说道。
赵师淳震惊的倒吸一口凉气,庆王给圣上的奏章,你都敢私自留下不发!
看着赵师淳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鬼似的,叶青不以为意的继续道:“另一封是给赵汝愚的,因为上一次我已经隐隐告诉庆王了,刘德秀乃是韩家的人,所以庆王能够给奏章的,只有赵汝愚跟圣上。而圣上……。”
“而圣上也知道,淮南东路扬州府知府刘德秀是韩家的人,所以必然不会告诉韩诚,肯定会秘密跟赵汝愚商议,于是这个时候的赵汝愚,必然是会站在圣上这一边。更因为左相一职的诱惑,所以赵汝愚决计不会只单单针对刘德秀一个人,反而是会主动挑衅韩诚,开始朝堂之上明着是弹劾刘德秀,实际上是针对韩诚,从而希望消弱韩诚在朝堂之声的声威,增加他自己的威望,以此来得到圣上的看重,最终能够因此一事而罢免韩诚,由他来执掌左相。”不等叶青给赵师淳解释,崇国公就打断叶青的话语,开始说道。
“看不出来你倒是挺聪明的,还会举一反三啊,大概齐就是这个意思。赵汝愚有没有这个胆量跟心思……。”叶青笑着说道。
“你这是在利用赵汝愚,而且赵汝愚还不自知,还会得意洋洋的格外卖力的来打压韩诚,你……你如此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赵师淳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声急问道:“决计不会是为了保护庆王不被他人蛊惑,你肯定还有着别的目的,不然以你叶青的脾气,岂会甘愿为他人做嫁衣?”
旁边不远处的信安郡夫人、燕倾城,以及钟蚕、墨小宝夫妇,以及刚刚还闹的正欢的叶家两兄弟、赵家两姐妹,瞬间都是鸦雀无声,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喘的望向廊亭内。
叶青望了一眼瞬间鸦雀无声的不远处,丝毫没有着急的笑着问道:“以你赵师淳八卦的心思来看,我府上有几个称得上为女主人?”
“三个,怎么了?”赵师淳冷冷的回道:“一个白纯,另外一个燕倾城,还有钟……晴。你……是为了钟晴?”
看着叶青笑着点头,赵师淳有些不可思议的弯腰,看着叶青那脸庞,惊讶道:“你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就是为了钟晴?就是因为当年建康的事情?”
“我可不想她再有任何不测,当年巨变她亲眼目睹,虽然事后她从来没有说过她的感受,但我想,眼睁睁的看着父母惨死却无能为力的感受,恐怕没有多少人愿意,让这样惨变发生在自己身上。建康事后,她一个人在扬州一呆就是三年,而我虽然偶尔也来过,但显然那样的慰抚,很难抚平她心中的伤痛。能够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做的不多,若是这件事情我都不能帮忙,还谈何爱?”叶青双目明亮,坦诚的看着赵师淳说道。
面对叶青的坦诚,赵师淳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嘴里开始嘟囔道:“我敢保证,如今的庆王,肯定会以为,你做的这些全都是为了他好,但谁知道,你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所以说,你不适合在朝堂之上,踏踏实实的当你的有钱国公就好了,朝堂之上,你这样的恐怕能被人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叶青叹口气,他心里何尝不知道,只不过是这些事儿恰巧碰在一起罢了,若都是单独独立的事情,叶青也不敢肯定,他到底会把重心放在钟晴身上多一些,还是朝堂争斗上的利益多一些。
看着神情有些感慨的叶青,赵师淳愣了一下后,突然道:“不行,我得回去后好好梳理梳理,当年怎么就上了你当,怎么就死心塌地的跟了你了呢,我没记得你对我做过什么让我感动……。”
“停停停……,快别说了,再说下去我就要起鸡皮疙瘩了,太恶心人了。”叶青一脸嫌弃的说道,赵师淳刚刚那番话,若是换成一个女子的话,他或许还愿意听,但若是一个大老爷们如此说,叶青真的是只想吐。
并未察觉自己刚才那番话,有那里不妥的赵师淳,茫然的看了叶青一眼,而后便开始从头梳理着,自己跟叶青最初见面,再到如今如此相熟的过程中,叶青到底做了些什么,怎么自己就对他死心塌地,对他信任有加了呢!
第七百九十一章 赵宋传统
如今的大宋虽谈不上是四海升平、内外无患,但大宋却是能够把强敌环伺的紧张局势,强行给过成盛世太平般的一派繁华、和谐安逸的盛世景象。
这样的传统也或许是因为当初徽、钦二帝流传下来的及时享乐法则,被后人坚定不移的继承,而后发扬光大。
所以自赵构开始,即便是朝廷偏安一隅、形势危急,但依然还是坚持延续了这样的及时行乐传统。
虽然在太上皇赵?y时期,也有过几次因为北伐,而厉兵秣马,使得朝廷上下斗志昂扬、战意高涨的景象出现,但也因为几次的北伐失利,又让朝廷在反复琢磨后,还是觉得及时行乐比图谋北伐要轻松、舒心的多。
好安逸、喜奢华显然已经是大宋朝廷自上而下,各个阶层最为喜欢的生活节奏与方式,一年四季中,巧立名目下的各种目不暇接的节日接踵而至,也让临安时时刻刻都能够陷入到盛世太平的狂欢中。
元日带来的喜庆跟狂欢,并不会因为三五日的时间,就让人们从兴奋中快速的平静下来,毕竟不过几日的上元节,更是让人们充满了期待。
临安热闹喧哗的街头依旧是人头攒动,喜庆祥和的气氛烘托着盛世太平的景象,马车、轿子、行人一个个俱是面带满足与兴奋的笑容,要么出城踏青,要么前往勾栏瓦舍、酒楼赌场。
元日后的李立方再次前往皇宫,原本御街之上一炷香的穿行时间,在元日喜庆的人头攒动下,也变成了两炷多香的时间,才走到东华门处。
和宁门处一辆熟悉的马车引起李立方的注意,毕竟,前些时日,自己还跟着这辆马车的主人,去过一趟一品楼。
皇后的慈明殿前,李立方刚刚跟太监交代完通禀皇后一声,而后就看见钟晴与皇后竟然是并肩站在大殿内。
看着两人如此的相处模式,李立方的心头不由自主的充满了诧异,钟晴何德何能,竟然能够与皇后并肩而立呢?
看着李立方的到来,钟晴微微点头示意后,便又转头看向李凤娘,道:“那钟晴先告退了。”
李凤娘点点头,淡淡道:“本宫有事儿会知会你的。”
只听了一个尾巴对话的李立方,显然并不知道钟晴跟李凤娘到底说了些什么,看着在自己到来后,便要离开的钟晴,微微侧身,目送着钟晴大大方方的走出慈明殿,这才快步向着李凤娘的跟前走去。
“她来干什么?”李立方好奇的问道。
“你又跑来干什么?”李凤娘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李立方说道。
径自走到她皇后宝座前坐下,听着李立方那句不是你让我过来的话语,李凤娘这才想起,昨日里从孤山回来后,确实是诏李立方来宫里见自己了。
不由得叹口气,道:“你不说本宫都忘了。”李凤娘揉了揉太阳穴,而后抬眼道:“对了,叶青是不是找过你?”
“对啊,就是让刚才那钟晴来找我的,元日前的事情了。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她刚才说的?”李立方有些不忿的问道,心里头则是已经开始骂着钟晴,这娘们竟然还学会跑到皇后这里给自己施压了。
整个慈明殿内,都是她李凤娘的心腹,自然,这其中更是以竹叶儿为最,所以李凤娘在大殿内,也毫不避讳道:“是不是她说的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是,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元日前已经出具了一份了,其余的我想着过完元日再说。再说了,就算是我现在继续给叶青出具,他们就不过元日了啊,朝廷上上下下哪个官员元日会办差。”李立方显然也没有想到,皇后竟然会帮着叶青说话。
竹叶儿再次出现在大殿内,看到李立方在场后,便只是微微向李凤娘点头示意,圣上那边如今暂无他人,皇后您可以起驾过去了。
李凤娘随即站起身,走到满脸茫然、理直气壮的李立方跟前,咬牙低声道:“叶青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就是了,哪怕是那钟晴告诉你的,你也照做就是了。现在就立刻去出具其他工部文书,别再拖延了,你贪过元日,不代表其他人也跟你一样如此懒惰。”
“我……。”李立方更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亲姐姐,竟然帮着外人来催他:“他给你灌什么**汤了,要让你这么帮着他?”
“刑部、兵部尚书两差遣,你是不是不想要了?还是说,你想看着本宫从皇后之位上被人拉下去,而后再也无法庇护你?”李凤娘冷冷的说道:“总之,你若是想要更上一层楼,那么就照着叶青说的做,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我……叶青就那么值得你帮他?我怎么感觉你……。”李立方挠了挠头,有些不解的说道。
“少在那里胡思乱想,该你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李凤娘打断李立方的话,多少有些心虚的说道。
毕竟,刚刚自己的立场,太过于倾向叶青了,也让她有些害怕,再跟李立方废话下去,怕对方察觉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留下还一脑门问号、百思不得其解的李立方在慈明殿内,而李凤娘则已经是在竹叶儿等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开始向着当今圣上所在的另外一个宫殿福宁殿而去。
而与此同时,御街之上的赵汝愚,则是一脸紧张跟兴奋,怀揣着庆王给他的奏章,开始向宫里驶去。
这并非是他主动去找圣上,而是圣上今日下了密旨,特意派遣了太监来传他前往公里。
马车上的赵汝愚,一会儿摸摸怀里那庆王给的奏章,一边脑海里琢磨着,圣上找他的用意到底是什么,若是跟怀中庆王给的奏章一事儿没有关系,那么自己要不要主动说出来此事儿呢?而后请圣上来裁决?
还是说,自己直接在圣上面前自荐,说明其中的利害关系,争取让圣上同意自己来查办这件事儿?
赵汝愚坐在马车里权衡着利弊,分析着圣上的用意,皇宫内一对冤家,也在锦脂廊内相撞。
黄贵妃显然没有料到,竟然在锦脂廊碰到皇后,于是刚刚还带着雍容华贵、轻松写意笑容的脸蛋儿,在望向李凤娘那对如同刀子一般的眼眸时,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急急忙忙走到李凤娘跟前恭恭敬敬的行礼,换来的却是李凤娘冷冷的一句:“叽叽喳喳、吵闹不休,成何体统,这里是皇宫,非是市井,皇家的颜面简直是被你丢尽了。”
“是,皇后教训的是,妾身以后一定谨记皇后教诲。”黄贵妃丝毫不反驳李凤娘,如同一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儿,更不会恃宠而骄,摆明了就是一副任打任骂的可怜样子。
也正是因为黄贵妃的这种逆来顺受,从不跟李凤娘顶嘴,更不会主动招惹李凤娘的方式,才让李凤娘每次看到黄贵妃的时候,都恨不得拿一把剪刀在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上,划上几十道口子。
这种一直保持着云淡风轻,你再怎么骂也不会生气,甚至还会笑脸相迎的态度,每次都能够让李凤娘气的七窍生烟,甚至有时候,还会让李凤娘觉得,这完全对她这个皇后是一种轻视、蔑视,可她又无法拿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黄贵妃对她有任何的不尊。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是叶青在离开临安时告诉李凤娘的话语,也是李凤娘在碰见黄贵妃时,每次都会如同念静心咒似的,在心里头反复念来念去的一句话,以此来平息着自己见到黄贵妃时的怒火。
看着黄贵妃与一众太监宫女退让两侧,李凤娘却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每次主动的寻衅,但都让她有一种用尽全身力气,而后一拳打在绵软无力的棉花上的感觉。
但好在,如今的李凤娘,显然也不是没有一丝的容人之量,何况刚刚与钟晴的相谈,已经让她渐渐能够看到黄贵妃未来的下场,所以此刻,再次看到这个只会卖弄柔弱的黄贵妃,李凤娘已经能够微微的把握自己的情绪。
黄贵妃在李凤娘等人走远后,这才缓缓的直起身子,目光比起刚才柔弱无助的样子来,此时简直是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犀利之中甚至是带着一丝的杀气。
李凤娘自然是看不到黄贵妃的另外一面,而黄贵妃显然也不会把自己最为真实的一面呈现给李凤娘,看着李凤娘从锦脂廊的远处拐弯,开始向着福宁殿而去,黄贵妃的嘴角露出淡淡的不屑。
自从她进入太子府,还是到如今的皇宫,她就没有看见过圣上,哪怕在皇后的宫殿内停留过一夜,而这样的女人,却竟然还憧憬着一直能够坐稳皇后的宝座,简直是可笑至极!
“早晚有一天,那些都会是我的。”黄贵妃冷冷的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锦脂廊恨恨说道,而后才扭身往自己的宫殿方向走去。
李凤娘出现在福宁殿时,能够明显感觉到,福宁殿内的气氛瞬间就变的压抑了起来,就是连侍奉在大殿内的宫女、太监,一个个也是如临大敌一般,在心里时时提醒着自己,在这个时候,千万莫要出错就好,不然的话,就是圣上都无法在皇后面前保住自己。
与大殿内的太监、宫女,几乎是一样心情的赵谔?交屎蠹莸降纳?艉螅?掷锏拿?识际遣挥勺灾鞯囊欢叮?刂氐囊坏文惆阉?崭招吹囊桓鲎制苹档某钩沟椎住?/p>
虽然不会把自己的皇帝宝座让给李凤娘来坐,但敢于在当今圣上跟前直接坐下来的皇后,在太上皇还是赵构时期,却是都不曾出现过。
“皇后看看这个。”赵??匀皇窃缬凶急福?呈志湍闷鹋员叩淖嗾拢?莞?死罘锬铩?/p>
虽然赵??睦砩嫌行┚迮吕罘锬铮??惺焙蛉从质呛芤览道罘锬铮??宜?采钪??庵质虑椋?罘锬锉绕鹬荒茉诖采先≡米约旱幕乒箦?矗档盟?嘈乓恍??/p>
毕竟,当初自己能够坐上皇帝的位置,如今身为皇后的李凤娘可谓是没少出力,甚至是居功至伟。
要不是皇后从中斡旋,使自己得到了赵汝愚、韩诚的拥立,恐怕这个时候,他依然还是一个上了岁数的太子,并不是如今坐在福宁殿上的大宋皇帝。
“淮南东路的奏章?”李凤娘蹙眉,而后缓缓打开,仔仔细细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拿在手里叹口气道:“圣上可给黄贵妃看过这道奏章?”
“不曾。”赵??缤?桓龀甲铀频幕卮鸬馈?/p>
李凤娘听着赵??幕埃?愕阃罚??笏闪艘豢谄?溃骸笆ド霞热蝗面?砜凑獾雷嗾拢?敲词遣皇撬得鳎?ド弦簿醯么耸露耍俊?/p>
赵??钆碌谋闶抢罘锬锩挥兴党鏊?约旱目捶ǎ??窍任仕?鞘裁纯捶ǎ??源丝倘缤??绽镆谎??ㄟ砹税胩旌螅?苤鼐颓岬溃骸盎屎笠晕?绾危侩拮罱??弥钍露??恚?皇卑牖岫?薹o研乃挤旁谡庖患?虑樯稀!?/p>
李凤娘像是早就知道赵??崛绱嘶卮穑??仓?溃衷谒??埃?w拍亲砸晕?堑男〈厦鳎?衔?约夯共恢庾嗾轮械?赖牧醯滦闶撬?娜恕?/p>
“圣上可曾跟其他臣子商议过?”李凤娘并没有回答赵??幕埃?俅畏10实馈?/p>
面对李凤娘那在他看来,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赵级惚茏拍茄凵瘢?e?嵛岬牡溃骸盎姑弧??桓?魏纬甲由桃楣??还?薜故窍胩??蚁嗟囊饧??暇顾?彩亲谑抑?耍?抟不岱判囊恍?!?/p>
“那么此事儿就千万莫要让黄贵妃知晓才是。”李凤娘笑了下道:“黄贵妃跟左相乃是亲戚,而这刘德秀……据说可是当初左相差遣的人,若是圣上想要整顿吏治,最后还是交给右相为好。”
“交给叶青来判不好吗?朕也同样对他信任有加,而且他还是淮南东路安抚使,如此岂不是更为名正言顺一些?”一时之间竟然开窍的赵??实馈?/p>
“叶青只是淮南东路安抚使,何况还要为我大宋守卫边疆、震慑金人,而且……。”李凤娘冷笑了下后道:“若是刘德秀跟叶青之间暗中有勾当的话,圣上如此岂不是正好随了刘德秀的意?庆王既然给您上奏章,那就说明,他是瞒着叶青这个安抚使的,是怕他们在淮南东路官场上沆瀣一气、欺上瞒下。”
听着李凤娘的解释,赵??1011肓艘幌拢??蟊闵钜晕?坏牡愕阃罚溃骸盎屎笏?圆淮恚?肚嘤肓醯滦慵负跏且煌?酱镅镏萑尾钋玻?羰谴耸露?嬗幸肚嗖斡氲幕啊??歉萌绾问呛茫俊?/p>
“先治了刘德秀的罪,而后再以刘德秀的供词问最叶青便是。当然,这只是猜测,也有可能叶青完全不知情不是?所以说,圣上把此差遣,交给右相赵大人是再好不过了。”李凤娘寻思了一下后慎重的说道。
“不错,皇后所言正是朕心中所想。只是如此,有些对不住左相了啊。”赵??挚?颊扒肮撕螅?11映隽苏运巫谑夷怯湃峁讯系拇?忱础?/p>
而在这件事情上,李凤娘并没有打算说服赵蛭??嘈牛?换岫?匀暧蘩戳撕螅?厝换嵴页龈髦掷碛桑?窗锸ド辖饪?慕岣?院?系睦14沃?椋?佣?谜??汛耸露??挥伤?创x谩?/p>
第七百九十四章 何为尊贵
入夜时分,叶青跟庆王的马车这才缓缓驶入扬州城内,沿着热闹的街道、昏黄的灯光,向着各自府上的方向驶去。
元日后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雪,也在前几日终于是停了下来,随着气温的升高,不过短短三两天的时间,扬州城已经彻底没有了雪的影子。
青石铺就的石板路、黄土夯实的泥土路面,这个时候也不再如同雪日时那般干净、清澈,泥泞的土路,带着褐色泥土的青石板路,使得小桥窄巷、流水船坞荡漾的扬州,在这个时间段,多多少少的缺失了一些江南特有的雅致,多了一丝元日残留下来的热闹跟豪放。
少有的几道能够在夯实的黄土路面上碾轧出的车辙,也随着夜幕的降临,纷纷被掩盖在了黑色中,巨大的马车缓缓的行驶在僻静的街道上,时不时还会有远处孩童天真烂漫的笑声传过来。
刘德秀府邸的后门处,几辆马车缓缓停下来,身后深深的车辙印记,显示着车中运载的货物必定不轻。
随着后门打开,静悄悄的后街之上,当初在二十四桥欺霸杨白劳、杨喜儿的三个刘府下人,开始与其他人紧张有序的卸着马车上沉重的货物。
“刘大人呢?”一名随着马车而来的车夫低声问道。
“崇国公等人在府上,放心,不会有事儿的。”下人左右扫了一眼街道两侧,一边帮着往下抬一边说道。
与此同时,叶青的马车则是缓缓在府邸门口停下,刚一下车,许庆离得老远就能够闻到叶青身上的酒气,不由得有些皱眉道:“军中何时让饮酒了?”
“庆王今日去大营了,所以一高兴就喝了几杯。”叶青神色还颇为清醒的说道。
许庆默默点点头,而后指了指身后道:“小心点儿吧,不知道今日谁吧倾城那丫头给气着了。”
“都孩子他娘好几年了,能不能别老是丫头丫头的?”叶青不满的许庆对燕倾城的称呼说道。
虽然他们当初刚认识时,燕倾城确实是一个未出阁的丫头,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许庆就不能改改口吗?
“废话真多,在我眼里,都是丫头。”许庆不满的说道,而后扭头就往他门房的“岗位”上走去。
叶青看着背已经开始有些佝偻的许庆,摇头苦笑一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的一切早已经物是人非,但有些人总是想要固执的,希望留住一些过去的美好时光。
“真希望时光能够倒回啊。”叶青一边往后院走,一边仰天感叹着朗声道。
房间内举起茶杯的许庆顿了下,而后也是苦笑一声,便继续品他刚刚沏好的茶水,对于如今的一切,他还是颇为满意的,最起码不管如何,自己到头还是落了个善终,不用担心一个人会孤独的度过晚年。
洗掉一身的酒气,换上干爽的衣衫走出来,只见燕倾城一个人在房间,而那两个小家伙,不知何时,已经不在房间了。
“人呢?”叶青没头没脑的问道。
看着账簿的燕倾城,头也没有抬的说道:“你身上的酒味那么重,他们怎么可能受得了,刚才等你半天,如今已经去睡了。”
“酒气有那么大吗?”叶青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刚刚回来时,两个兴高采烈扑过来的小家伙,但一闻到自己身上的酒味儿,就立刻跟见了鬼似的,躲的自己远远的。
燕倾城没理会叶青,继续看着账簿,头也不抬的问道:“你今日从钱庄命钟蚕取了很多现银,作何用途?”
灯光下的燕倾城抬起头,明亮的眸子没有丝毫的温柔,就像是平日里在商会公事公办的样子。
“嗯,过些日子我会想办法再还给钱庄的。”叶青点点头说道。
“想办法?还给钱庄?进了你手的银子还能再回来?简直是痴人说梦。”燕倾城的语气冷冷的问道:“为何不提前告知我一声?”
“事急从权,也是为了保密。”叶青走到燕倾城跟前坐下,顺手便去搂燕倾城那纤腰。
穿着单薄月白色睡衣的燕倾城,乌黑明亮的秀发柔顺的散落在脑后,刚刚沐浴完后,身上散发着诱人的淡淡香味儿,成熟女人的那股近乎完美的风情,此刻在她模特儿一般的身上显露无疑。
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勾人夺魄,不施粉黛的白皙脸颊、淡淡的柳叶眉,淡淡的红唇,以及那双明亮动人的眼神,这么多年过去了,但仿佛岁月忘记了她的存在一样,几乎没有在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留下任何关于时间的痕迹。
“手拿开,别碰我。”燕倾城显然带着一丝的情绪,扯掉叶青放在她腰间的手,但人却是一直不曾挪动一下,依然是任由叶青紧挨着她坐在一起。
“怎么了这是?”叶青不认为,是因为自己今日从钱庄取现银没有提前告知她,所以燕大佳人才会如此生气。
“哼,你说干什么?那么多现银有何用处?难道你还能全部带到辽国不成?不闲那么重的现银压死你啊。”燕倾城继续没好气的说道。
叶青愣了一下,而后缓缓伸出一只手,捏着燕倾城那青秀的下巴,使得那张漂亮的脸蛋儿对着自己,道:“你以为我是打算带到大辽去?”
“难道不是吗?”燕倾城拍开叶青的手,继续冷冷的道:“辽国如今也有钱庄,你想要多少,都能够从那边取出来,何必要如此费事?是怕我知道?”
虽是如此问,但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得意之情,不管如何,最起码说明,这个家伙心里还知道顾及一些自己的感受。
“朝堂之上的事情,说了你也不愿意听。总之,这笔钱非是我要带去辽国,何况,我也没有必要带着这么多钱去辽国。”叶青再次伸手搂向燕倾城的腰肢,这一次燕大佳人只是象征性的抗拒了一下,而后便任由那人的手,在自己的腰身上来回抚摸。
“那是为何?”几乎是下意识的问话,不过问完之后,就有些后悔了,毕竟,她讨厌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在乎叶青的安危,但她真的不喜欢那些明争暗斗,于是急忙转移话题道:“今日想起什么了,竟然喝了那么多酒?”
“庆王。”叶青也没在朝堂的事情上多做纠缠,笑着说道:“我们华夏民族的美好传统啊,人与人之间想要增进感情,合作共事显然都不如喝酒增进感情来得快。酒文化,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最伟大的发明。”
“胡言乱语。”燕倾城拢了拢自己胸前的衣衫,被某人搂着腰身的她,此时胸前已经是春光大泄,而某人的视线,也一直在那高耸的地方游走不定。
“人家终究是皇家宗室,你虽然是朝廷要员,但说白了,也是人家的臣子。官场其实与商道差不多,不就是大家有利可图后凑在一起,无利可图时便是如同路人。”燕倾城挣扎着叶青的手,但无奈,自己如何是这个大色狼的对手,于是不过眨眼间的功夫,燕大佳人的胸前几乎已经是完全失守的暴露在了空气中。
“不错,你能够有此觉悟,显然是得了你父亲为商之道的精髓了。”叶青放在燕倾城腰肢上的手,已经移挪到了燕倾城的胸口处,耳边也是传来了燕大佳人有些急促的喘息声。
“那你还有何高兴的?总不会是那么多钱,都送给庆王了吧?”燕倾城双手此刻实在是无处安放,既想要跟叶青好好的说话,但又舍不得身上传来的那让她舒坦的异样感。
叶青笑了笑,说了一句过些时日你就知道了后,便开始在燕倾城的身上攻城略地,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燕大佳人身上那单薄的睡衣,便已经全部掉落在了脚下厚厚的地毯上,而整个人也在瞬间被叶青抱起,向着旁边的床上走去。
不管是庆王还是崇国公,想要跟这些身份高贵的人做真正的朋友,可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即便是叶青手中的权利足够让皇家宗室的成员重视,但身为皇家宗室几百年来传承下来的高贵尊严,也让这些宗室,即便是手中并无权利、哪怕是都过的穷困潦倒了,但其心性也依然是处在高不可攀的处境之中。
就如同那些高傲到骨子里的文人士子一般,哪怕是家里穷的叮当乱响,日子过的都快要揭不开锅,经常处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窘境之中,但只要他们还有着文人士子的身份,那么他们就一直坚持着所谓的高贵尊严。
强烈的自尊心,即便让他们深知无法换来一日三餐,但他们依旧保持着那毫无用处的清高尊贵,不屑与商贾、百姓等各级他们看不上的人群为伍,在他们的心里,他们读书人,皇家宗室是高贵的,是高不可攀的,即便是都快要穷死了,但这毫无用处的气节,却是一直要保持着的。
相比较那些迂腐到无药可救、自命不凡,但人生十分失败的文人士子来,皇家宗室的尊严跟孤傲,多少比起文人士子是多了一些变通的道理。
但即便是如此,哪怕是如同叶青这样的权臣,以今天的地位与身份,想要真正的交到一个皇家宗室的朋友,都是极为的不容易。
毕竟,在高贵的皇家宗室的子弟眼中,朝堂之上乌央乌央的臣子,不过都是他们赵宋宗室的臣子罢了,比起他们皇家宗室的身份来,自然是要低上很多。
平日里可以与臣子谈笑风生、一起风花雪月、饮酒作乐,但并不代表着,在骨子里他们会拿你当真正的交心知己。
如同后世职场上的那句话一样:领导可以拿你当兄弟,但你可千万不能拿领导当兄弟是一个道理。
而结合到如今的叶青身上,自然也是同样的道理,如今能够得到庆王的真心坦诚以对,除了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权力外,自然还是有他那些背地里的手段,也才使得庆王,在担负着一丝愧疚的情形下,开始把他叶青当成了真正的朋友。
脸上残留着激情余味的燕倾城,满意的看着叶青肩膀上自己刚刚咬的牙印,感受着依然还重重的压在她娇躯上,但又给她一种,仿佛叶青整个人都进入她身体的错觉的情况下,喘息着问道:“如此说来,以后在扬州,对于庆王便可以不必过于设防了?”
“不错,该帮的忙还是要帮的,华国夫人那里,你以后倒是可以多走动走动,不管是因为扬州商会,还是对远在临安的钟晴、白纯都会有些好处的。”叶青看着身下那张娇艳欲滴的脸颊说道。
“那你还不是在利用人家吗?”燕倾城不满的伸出拳头,捶了下叶青的结实的胸膛说道,而自己的胸前春光,则也因为这个动作,荡漾着春意的诱惑。
点点红豆被某人捏在手里,燕倾城瞬间便条件反射的拱起身上迎合着叶青,耳边响着叶青的话语:“这种利用是朋友之间的互相帮助,甚至是谈不上利用,而是单纯的帮助。如同商会里的商人一般,虽重利轻离别,但对家人、子女难道就不是真心吗?”
“呃……。”燕倾城的喉咙发出诱人的声音,身下的叶青仿佛又在刺激她整个身心,一把紧紧把叶青的脖子搂进怀里,微张着嘴唇,带着喘息声道:“我知道了,总之以后对待庆王,就如同崇国公一般无二便是了。”
“真聪明。”叶青闻着那秀发间熟悉的气息,低沉着声音说道,而怀里的佳人,此时显然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嘴里发出来的声音也是越发的勾魂摄魄。
时间仿佛是静止了一样,随着燕倾城像是要掉落深渊的喘息声断断续续的响起,两个人如同一摊肉泥一般,依然紧紧的贴合在一起喘着粗气。
“你打算什么时候北上?”汗水使得几缕秀发黏在叶青的肩头,燕倾城温柔贴心的择着自己的秀发问道。
“过了上元节后便北上。府里一切辛苦你了。”叶青在那红唇上啄了下说道。
燕倾城默默的点点头,眼角却是流下一道晶莹的泪痕,紧紧抱着叶青:“每次分别总是让人害怕难受……。”
“放心,不会有事儿的,一定保证活着……。”叶青最后那活着回来见你们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嘴唇便被燕倾城再次主动的封上。
第七百九十五章 无踪无影
上元节的前夕,又是一场薄薄的雪花覆盖在了清晨的大地上,连续阴冷的天气,使得大地上残留着的积雪比元日的时候还要殷实一些,融化的速度自然也是缓慢了许多。
与这一场小雪一同降临至扬州城的,还有大宋右相赵汝愚、钱象祖等人。
朝廷同时派遣右相与刑部尚书到达一路办差,这并不是很常见的一件事情,但因为淮南东路的特殊性,使得朝廷自然而然的颇为重视。
当然,这些不过都是明面上的理由,实际上的理由,无非便是赵汝愚不想给韩诚为刘德秀开脱的机会而已,何况,这一次前往扬州时,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五十人。
甚至是到达扬州后,赵汝愚连叶青都不曾通知,更别提淮南东路的提点刑狱司,同样是被赵汝愚无视着绕过。
没有通知,不代表便不知晓赵汝愚,在到达扬州之后,第一时间就去了庆王府,但叶青对此却是置若罔闻,就像是打算门户大开,任由着赵汝愚在扬州城折腾一样。
许庆在廊亭内看着赏雪的叶青,迈步走进里面,把一封信件放到了叶青的跟前:“明日就是上元节了,打算怎么过?”
“哪也不去,就在府里呆着。”叶青自顾自的拆着信件说道。
元日的时候,与庆王、崇国公在府里赏雪景、烤全羊,但到了上元节,因为赵汝愚这个皇家宗室的到来,庆王跟崇国公都要招待这位当朝右相,而他叶青又打定了主意,任由赵汝愚在扬州随意折腾,所以这样的情形,在外人看来,叶青的举动更像是在避风头。
“说了些什么?”许庆看了一眼远处走过来的燕倾城,而后对着正在看信的叶青问道。
“没什么,昨夜到来的赵汝愚,询问了庆王跟崇国公,可有合适的人选举荐。”叶青轻描淡写的说道。
“举荐?举荐什么差遣?”许庆愣了一下问道,而此时的燕倾城,已经亲自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拿着叶青那件黑色的皮裘走进了廊亭内。
“自然是刘德秀被罢免后,扬州知府这一差遣。赵汝愚想要以此巩固跟庆王的关系,也是有意拉庆王、崇国公下水啊。”叶青轻松的呵呵笑着说道。
“难怪他会如此积极的前来扬州,原来查办刘德秀只是幌子,他看重的是在扬州换上自己人啊。”许庆恍然大悟,一直还以为,是刘德秀贪腐一事儿,让赵汝愚才如此重视,竟然会亲自来一趟淮南东路。
“哪一个差遣不是如此,不是背后藏着莫大的好处跟利益?”叶青抬头,看着许庆笑着道:“只要是朝廷的差遣,其背后必须是有利可图。就拿扬州提点刑狱司小小的吏员来说,查个小偷小摸的案子,或者是其他小案子,不也是因为背后有利可图?打架斗殴同样是可以有利可图,可以通过这样的差遣办案,给自己的交际圈子增加有用的各种势力,小到地痞无赖,大到商贾文人,总之啊,官员这个差遣,永远都不是一个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的差遣,灰色的利益,只要想要,那么任何一件差遣的背后都是有利可图。”
燕倾城坐在一边默默的不说话,但嘴角还是不屑的撇了撇,在她看来,叶青完全是把官场妖魔化,看的太过于阴险势力了。
许庆则是认同的点点头,朝廷以及各路的上上下下官员,其实若是单单只靠俸禄,恐怕大宋朝的官员中,得有一大半人银子不够用。
文人士子向来以考取功名为人生最大理想,视科举为翻身成为人上人的跳板,显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因为要报效朝廷,毕竟,想要报效朝廷的方式有很多种嘛,所以那些因为科举落榜而郁郁不得志,甚至最终一辈子消极度日的文人士子,并非是为了考取功名后报效朝廷。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无论是落榜还是中第,则是决定着一个人一生的功名利禄、成功与否。
“那你打算怎么办?”许庆看了一眼燕倾城后问道,他心里很清楚,倾城这个丫头,并不是很喜欢听这些官场之上的尔虞我诈,但如今既然说起来了,若是立刻打住,反而是显得更为心虚了就。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叶青端着茶杯,而后道:“赵汝愚不会大张旗鼓的跟我碰面,但不代表就不会来拜访我这个淮南东路的安抚使,他只不过是提前做了一些无用功而已。”
“早有对策?”许庆人老了,也就越来越喜欢操心了。
得到叶青点头承认后,心里头不再担忧的许庆,便离开了廊亭,把廊亭留给了叶青夫妇二人。
地面上浅浅的一层雪,在许庆走过后,再次留下一排浅浅的脚印,而叶青嘴角的笑容,也渐渐的扩散着。
上元节的扬州比起临安来丝毫不差,不管是那如同御街似的一条大道,而是那蜿蜒曲折的河流,或者是幽静稍显安静的街巷,在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时,有的人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点亮了五颜六色的灯笼。
心急的孩童同样是在河岸边,开始蹲在那里,小心翼翼的点燃小小的花灯,而后放入水里,看着花灯缓缓的随波逐流,而后在堤岸边兴奋的拍着手,紧紧的跟随、保护着自己的花灯向前漂去,同伴攀比着,看谁的花灯漂流的时间更长一些,距离更远一些。
二十四桥在入夜之后,如同一座不夜城一样,树立在街道两边,小桥两首的灯笼,样式繁多,里面跳动的火苗隐约可见,随着那灯笼的颜色,点缀着整个夜空。
巨大的灯笼矗立在空地之上,甚至需要人们仰头才能观赏,小的一些花灯,甚至是可以托在孩童的掌心,如同鱼儿一般,在水里静静地飘荡。
各种商贩的叫卖声在夜色下也显得格外的卖力,吸引着孩童与文人士子、窈窕淑女的注意力,希望借此能够让自己的收入在今夜有个不错的收成。
不论是外城还是内城,若是站在黑漆漆一片的蜀冈向下望,依稀还是能够分辨个清楚,外城的火光显得颇为零散、暗淡一些,而内城的一个区域,则是如同一片火海一般,特别是那行人聚集最多的地方,连城一片的灯光,都足以让远处观望的人们,感受到那里的热闹跟喧哗。
与扬州城的火海,形成鲜明对比的,除了那黑漆漆的蜀冈外,还有扬州城内的刘德秀府邸,此刻一点儿上元节该有的气氛都没有,甚至是比起平日里的烛光,都要显得少了很多。
府邸门口硕大的两个灯笼静静的悬在半空,如同门口的两个门房下人一样,显得有些死气沉沉,丝毫没有一丁点儿上元节的喜庆气氛。
书房里的刘德秀,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抬头望向窗外,也不知道多少次从书房里走出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而后又把自己一个人关进书房中。
直到掌灯时分,刘德秀这才从书房走出来用膳,在自己的夫人子女陪同下,一家人沉默的吃完饭后,刘德秀依然是一语不发的再次回到了书房。
此时再次打开书房门,望着那阴沉沉,黑漆漆,无穷无尽的夜空,刘德秀过了好久,才低沉着说道:“点燃府里大小灯笼吧,既然是上元节,该有的热闹还需有。”
随着一直站在门口的丫鬟恭敬的回了一声后,转身看了一眼身后书房的刘德秀,终于离开书房,向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
行至有些矮小的后门处时,便看见后门处的一个下人,快不的向他跑了过来。
“外面如何了?”刘德秀看着那紧闭的后门问道。
“老爷,后门还是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不过看样子倒是不打紧似的,至于内城城门口,并没有发现提点刑狱司的人,东、南、西派出去的人都回来了,只有北面的人还没有回来。”那下人看着一直紧皱着眉头,神情威严的刘德秀说道。
刘德秀默默的点头,想了下后道:“过去告诉夫人,收拾好东西过来吧。”
“是,老爷。”下人恭敬的说道,而后留下身后的两个人陪着刘德秀,自己拔腿便往前庭内院的方向跑去。
随着那个下人离开,刘德秀便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一直望着那紧闭的后门,过了好几之后,才出口说道:“把门打开,我亲自看看外面情况如何。”
两个下人听着刘德秀的话语,急忙打开半扇大门,而后刘德秀示意两个下人不必跟着,自己一个人便缓缓走了出去。
几乎就在刘德秀迈出后门后的第一步,身后原本还颇为暗淡的府邸,随着下人们把点燃的灯笼一个个升起挂好,整个府邸也在瞬间,一下子多了几分上元节该有的喜庆与祥和气氛。
有些安静的后巷内,刘德秀转身看了看身后自己府邸的后门,又看了看旁边垂手而立的两个下人,而后扭过头,不慌不忙的打量着昏暗的后巷两头。
昏黄的灯光下,站了许久的刘德秀,并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可疑的身影,甚至在他站到街巷上后,借着那昏黄的灯光,连一个路过的人影都没有看见。
两名矗立在门口的下人,听着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过头只见夫人臂弯处挂着一个颇为沉重的包袱,跟随着那个下人一路小跑着走了过来。
“老爷呢?”夫人焦急的问道。
“在门外……。”下人回头看向开着半扇门的外面,但不知何时,那刚刚还站着刘德秀身型的地方,此刻却是空无一人。
下人慌忙一步跨过不高的门槛,左右张望着空无一人的昏暗后街巷,而刘德秀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无踪无影。
第七百九十八章 平安 富贵
刘氏兄弟本想感谢叶青一番,但一想到自己的官职跟地位,显然还没有资格能够与淮南东路安抚使说上话,所以也只能是以感激的目光,目送着叶青离开。
赵汝愚终究还是跟着叶青来到了后院亲自查看,叶青如同是在自己花园似的,漫无目的的转来转去,而后便留下以还有事儿要处理为借口的赵汝愚,独自一人从后巷往家的方向走去。
看着叶青消失在黑夜里,远处那隐隐约约的琴瑟之声跟婉转歌声,也因为夜渐深而变的渐渐稀疏起来。
灯火通明的刘府内,黄氏与自己的三个儿子,总算是不用被人带入大牢内审讯,儿媳妇与孙子,也不用跟着遭罪,这让他们原本如同被千斤巨石压着的心头,终于是能够顺畅的自由呼吸了。
黄氏望着窗外微微摇曳的灯笼,脸上挂着淡然处之的笑意,刘氏三兄弟的心头,随着众人离去,依然还是有着些许疑惑,既有对他父亲在参与党争的疑惑,也有为何黄氏能够轻易求的动安抚使叶大人的疑惑。
虽然不能随意的出府,甚至不能轻易的走出这内庭院,但并不代表他们聚在一起并不能说话。
不等三兄弟开口询问,黄氏便依旧望着那灯笼,笑着说道:“娘知道你们心里如今有很多的问题,想知道为何那叶大人为何会答应娘的请求……。”
“是啊娘,那叶大人为何会帮我们呢?不是说……。”三子刘敏文看了看大哥、二哥后,吱唔道:“不是说在淮南东路,爹一直跟安抚使叶大人一直不对付吗?”
即便是到了现在,整个内院内只有他们自己人,但他们还是不敢轻易直呼叶青的名讳,只是以叶大人代替。
“官场上的事情……谁说的准啊,娘也不清楚这其中的究竟,不过……。”黄氏的目光终于从窗外的灯笼上转移到了三个儿子身上:“不管如何,你爹都是为了你们好,娘心里清楚,你爹就算是在外面做了不好的事情,但终究是官场上的事情,对你们三个,你爹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在乎。”
“娘,会不会是爹临行前,跟叶大人说过些什么,所以叶大人今日才会帮我们说话?”老大刘敏学看了自己的两个弟弟一眼,神情之间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说道。
毕竟,若是刚刚叶青不帮他们说话,那么他们哪还有机会坐在自己府里说话?早就已经被带入大牢内,到了那时候,娘、媳妇儿、儿子都被关进去,刘敏学简直不敢想象,自己那时会是怎么样一种心情,会不会因为担心娘以及妻儿,因此而急疯了,或者是直接承认他们所言的一切。
官场之上不分对错,这是刘德秀在他们初入官场时,时常告诫他们兄弟的话语,是是非非并非是只有黑白之分,何况黑不一定就是错,白也不一定就是对,只为天下百姓着想,你不一定是一个好官,但你不为天下着想,只想着争权夺利,那就绝不是一个好官,何况,好官也没有一个标准来让你参照。
这种类似的言语刘德秀没少在他们兄弟跟前提,所以当刘德秀突然不见,刑部来人,右相驾临时,兄弟三人其实只是想要弄明白,他们的父亲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而不是怀疑是否冤枉了他们的父亲,或者是一昧相信刘德秀的为人处事,认为刘德秀不会违乱朝廷律法。
钱象祖跟着赵汝愚在刘德秀府邸转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而且就是在刘德秀的书房,也没有什么能够让他觉得稍微有价值的东西出来。
“叶青的马车载着叶青直接回府了。”钱象祖对赵汝愚说道。
赵汝愚冷笑了一下:“你说咱们要不要在圣上面前弹劾叶青,阻碍咱们查办刘德秀一事儿?”
钱象祖皱眉想了下后道:“不妥。”
“哦,为何?”赵汝愚直接在刘德秀平日里坐的椅子上坐下来问道。
“因为刘德秀我们还没有找到,如今我们手里只有庆王所给的证据,其他证据一概没有。而您若是在圣上面前弹劾叶青阻挠您办差,叶青必然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知晓,那时候,我不敢保证,我们能够已经找到了刘德秀,而且还得到了刘德秀的口供。”钱象祖分析着说道。
赵汝愚听的是直点头,跟着说道:“不错,所以一旦刘德秀一案未定,再得罪了叶青,那么在淮南东路我们就算是寸步难行了。刚才叶青帮着刘德秀家人说话,除了有一丝警告我们不要乱来的意思外,恐怕另外一层意思,就是想要做给淮南东路其他官员看,让其他官员晓得,他叶青绝非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简直是可笑啊。你叶青要是有情有义,这天下就连婊子都是忠贞不渝了。”
钱象祖笑了笑后,并没有接赵汝愚骂叶青是婊子这个茬,而是想了下说道:“不管如何,我们现在还需要叶青的帮助,毕竟,他是扬州的安抚使,在这里,我们说了没有他说了算,想要找到刘德秀,怕是少了让他帮忙。”
“所以本相才默认了他的提议,把刘德秀的家眷都未带到大牢里,在刘德秀家眷面前,也算是给了他叶青天大的面子,他叶青不应该不识抬举,还会横在阻挠了。这样,明日一早你便去跟叶青交涉,让他加派人手寻找刘德秀。”赵汝愚拍了下面前的书桌说道。
钱象祖点点头,应了一声好,而后便留下要独自一人静静想事儿的赵汝愚,转身向外面走去。
马车从刘德秀府邸后街巷刚刚要拐过弯儿,墨小宝就赶紧勒紧了手里的缰绳,一个黑漆漆的人影站在灯笼照不到的阴影处,拦住了马车。
“我要见叶大人。”来人的声音有些低沉,还带着一些急促的喘气声,显然是从暗中追着马车跑过来的。
“让他进来。”墨小宝还未说话,车厢里的叶青便出声说道。
外面响起了刘德秀不用了的声音,随后墨小宝便也打消了拿马凳的念头,看着刘德秀有些笨拙的从车辕处爬进了车厢里。
叶青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刘德秀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似的,一点儿也不惊讶刘德秀拦他的马车。
“是我带你去个地方,还是你带我去个地方?”看着稍微有些狼狈的刘德秀,叶青淡淡的问道。
刘德秀感觉着马车缓缓启动后,警惕的神情才微微放松了一些,看着叶青问道:“你早就知道我没有逃出城?”
“我早就知道你没有逃出那条巷子才对。”叶青笑着道:“这个坊总共不过十户人家,你能走的路,不外乎三条,后院、前门以及翻墙入户,在他人府里藏起来静待时机,或者是逃走。我一直以为你会藏在旁边那个府邸,我记得那时候好像也是你买下的,只是你一直不曾修缮,是怕引人注目还是有其他目的?”
“这事儿你都知道?”刘德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坦然的笑着道:“不错,旁边的府邸就是下官买下的,一直不曾修缮,也一直前门后院上锁,就是想要给人造成一个荒废园子的假象。不过下官也不是,狡兔三窟的道理还是明白的,所以就在还没有到扬州前,就在后街巷买了一处民居,平日里就是老妈子跟一个下人住着,估计你也没有发现吧?”
“难怪了。”叶青笑了下,而后冲着刘德秀竖了个大拇指:“说吧,说你的条件吧,只要不是太过分,都没有问题。”
“大人就不想知道,下官既然藏的好好的,为何要主动出来?”刘德秀再次一愣,想不到叶青如此反应,竟然丝毫不在意自己狡兔三窟的得意之作。
“你所认为的灯下黑而已,但于我来讲,明日一早,我就能够知道你确切的下落了,甚至就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的把你找出来。”叶青叹口气,看着不死心的刘德秀说道:“多亏你没有走出这条巷子,因为只要你走出这条巷子,我就能立刻知道你在哪儿。而明日能够找到你确切的位置,是因为,你说的那老妈子跟下人所住的民居,恰巧是当年我来扬州时,替宫里的一位中贵人来探望他好友时,当年他好友的民居。”
看着有些目瞪口呆的刘德秀,叶青也不再跟他兜圈子了,本还想给刘德秀留一丝颜面,但此刻觉得不重要了,于是继续说道:“至于你为何会出来,无怪乎两种可能,一是你压根儿就没有打算跑,只是想要以这种方式来把你的夫人跟儿子等人择出去。再者便是,你不得不出来,因为有人虽非挨家挨户的敲门查探,但有人已经在挨家挨户的悄悄搜寻。若不是赵汝愚因为你的失踪气急败坏,此刻找你的人,早已经告诉我你在哪里了,而就不用等到明日一早,我才能知道你在哪里了。”
“下官只知道大人在下官府邸四周布了不少眼线,但没有想到,大人在此竟然扎根下了眼线,时刻监视着下官。”刘德秀脸上的得意之色早已经消失殆尽。
他不敢走出小巷子,就是怕一旦走出来,就会立刻碰到叶青的眼线。
当然,最好的办法也有,那就是躲在旁边叶青知道的那座荒废的园子里,甚至可以与家人暗地里互通,直到扬州城松懈下来后,自己再逃跑。
显然,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之前可并不知道,叶青已经知晓了那荒废的园子,也是他刘德秀的。
而且还有一点儿是他最为顾忌的,便是如果那样的话,自己能够逃到哪里去?不管是走陆路还是走水路,都有可能在还没有到临安前就被抓,如此一来,便会发生他最不想遇见的情况,那便是牵累了自己的三个儿子。
所以刘德秀不得不在赵汝愚抵达扬州后,猜测着赵汝愚会在上元节这一天对自己动手前,伪造出一副自己抛妻弃子、畏罪潜逃的假象来。
因为思来想去,在赵汝愚抵达扬州后,自己若是想要让妻儿老小能够不被自己牵累,唯有这个办法才能够保的住他们,才能够把这件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而不至于祸及妻儿。
“这么说来,你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叶青笑意盈盈的问道。
刘德秀怅然的叹口气:“下官还有其他的选择吗?在淮南东路为官多年,叶大人的威望如日中天,下官自然是一清二楚,所以这个时候,能救下官一家老小的,也只有叶大人你了不是?”
叶青笑了笑,并没有说话,马车依旧继续往前,斜风细雨楼的后门处,墨小宝缓缓让马车停了下来,而后叶青跟刘德秀下车,快步走了进去。
雅间内刚一坐定,被叶青的沉默憋了一路的刘德秀,立刻问道:“叶大人这算是答应下官的请求了吗?”
“你活着我没办法安心啊。”叶青给刘德秀倒了一杯酒后叹道。
“大人想要下官做什么,不妨直说,只要下官能够做到,只要叶大人愿意保下官一家妻儿老小的命,下官决计不会犹豫。”刘德秀眼神透露着强大的坚定说道。
当他刚刚在路上,得知是叶青的建议,才使得赵汝愚没有拿他的妻儿老小下狱后,刘德秀整个人竟是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在他看来,自己上了叶青的马车后,本意是希望叶青能够从大牢内,把他的妻儿老小,特别是他那两个可爱的孙子救出来,免得因为自己参与的党争,从而使得刘家断了香火。
“你想让你的妻儿老小如何?如同此事儿没有发生一样,依然在辰州、荆湖南路、大理寺为官?”叶青笑着问道。
刘德秀苦笑一声,苦涩道:“下官不求他们还能够为官了,下官如此聪明之人都落得今日下场,他们三人下官并不看好,只求叶大人能够给予他们一个容身之地,让他们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为我刘家后代延续香火,对得起列祖列宗便足矣。”
“列祖列宗?”叶青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抬头看了一眼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几十岁似的刘德秀,缓缓道:“所以你给你的两个孙子取名为绍祖、绍宗,就是希望他们能够把刘家一脉的香火传承下去吗?”
“下官是有此意,不过当时也有希望他们光宗耀祖之寓意。所以还请大人成全下官。”刘德秀突然起身,对着叶青重重的行礼道。
叶青的手指开始不自觉的敲着桌子,温婉把文房四宝送进来后,便面无表情的离开,叶青看着站在跟前的刘德秀,想了下道:“替信王平反,不要看见明日一早的太阳,我叶青在此立誓,保你一家老小平安……富贵!”
“平安……富贵?!”刘德秀心神一震,看着叶青震惊的问道,而后看着叶青的视线,缓缓移向了北面的方向,刘德秀又凝重的思索了一阵后,再次对着叶青行礼道:“下官一家妻儿老小,就托付于叶大人了,大人之恩德,下官来生再报!”
叶青静静的看着刘德秀,而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走出了雅间,在墨小宝冲着他点头,示意自己亲自会一直守候到天亮后,叶青便缓缓走出了斜风细雨楼,一个人漫步在已经极为冷清的街道上,手里的灯笼,照耀着他回家方向的街巷,身后则是远远的跟着一众,护卫他回府的亲卫。
第七百九十九章 良心道义
府门口同样有一盏灯笼,如同灯塔似的指引着叶青,应该往哪个方向前行似的。
许庆借着灯光,看着同样手提灯笼的叶青孤独的一个人向前行,身后远远的跟着一众护卫,无声无息的护送着叶青,不由得又是微微叹了口气。
叶青在府门口站定,抬头看向许庆:“这么晚了还不睡,等谁呢?”
低沉的语气,稍显低落的情绪,让许庆原本想要说的话,又咽回到了肚子里,笑着道:“不放心,也睡不着,就站在门口看看。”
叶青转身,看着身后远处乌央乌央的一群护卫,而后像是跟空气说话一样,说了句散了吧,而后那一群护卫便如同黑夜里的潮水一样,无声的开始扩散向各个方向,直到全部消失不见。
一人手提一盏灯笼,坐在府邸门口那稍显冰冷的台阶上,如同两个门房似的,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我为何能走到今日这般位置?”叶青放下酒壶,侧头笑看着仰头喝酒的许庆问道。
“聪明,有城府会算计,有手段心也狠,更具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对事物的……预判性。”许庆哈了一口酒气,说道。
“你自己的看法,还是旁人的看法?”叶青依旧带着笑容问道。
“基本上可以代表大部分人对你的看法,特别是朝堂之上你的那些政敌,也都会如此看你。哦,对了,这是老刘头他们得到的,朝堂之上其他大大小小官员,私下里对你的中肯评价,几乎和我的看法一致,虽然有些地方有些出入,但**不离十,分析的也都跟我们差不多。”许庆看着叶青缓缓伸手接过去,而后顿了下后说道:“所以你现在开始要小心了,以前他们或许还会有些轻视你,但如今他们已经开始在研究你的弱点在哪里了。以后的路,每一步都会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掉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现在拥有的一切,也都会成为过眼云烟。”
叶青直接打开信,一边带着微笑看信,一边听着许庆对他的提醒,最后掀开灯笼罩,直接把那封信点燃化灰。
再次把灯笼合好,那就酒壶痛饮一口,也哈了一口酒气道:“所以我时刻需要一面镜子,如同太宗皇帝对于魏征评价一般的镜子,让我能够知道,别人眼里的我是什么样子的我。”
“所以你现在满意了?”许庆实在是很不明白,哪有人千方百计的想要知道,朝堂之上的官员都是如何在背后议论他的,难道他就这么在乎别人的评价吗?
以他这些年我行我素行事作风,还有那果断凌厉,足够狠辣的手段,他只要小心翼翼的走好自己脚下的每一步就行,何必弄的跟行军打仗似的,还需要知己知彼。
叶青摇摇头,表明着他并不满意这些对自己的评价跟认知,道:“太过于偏颇了,虽然说的大部分是实情,但都没有说中要害,不过是一些大家都知道,但又从中找不到如何对付我的办法的评价而已。”
许庆有些惊诧,自己跟叶青也是十来年的交情了,而且自打他入禁军起,他们就混在一起,一直混到了如今的地步,但怎么听叶青的意思,好像自己也并不是真正了解他的人!
“老刘头、泼李三、赵乞儿、梁兴、我等等,都没有很彻底的了解你?”许庆难以相信的问道。
叶青以不屑的眼神看了一眼许庆,撇撇嘴道:“别说是你们了,就是李横、白纯、倾城,包括轻烟,都不了解我,唯独能够了解我的,倒是钟晴,她知道我为何能够走到今天,能够在尔虞我诈的朝堂上,一直是胜利者的原因。”
许庆听着他们这么多人,竟然比不上钟晴那丫头对叶青的了解,于是不由自主的有些不服气的说道:“那你倒是说说,我还真想知道,钟晴那丫头对你叶青有何高见,有什么不同的评价,能够让你认为她说的就是对的。”
“想知道?”叶青笑着问道。
“很想知道。”许庆不服气的说道。
仰望着夜空叹口气,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钟晴的面庞,想了下后说道:“其实我不比朝堂之上的史弥远、赵汝愚,韩?腚械热舜厦鞫嗌伲?比唬?簿痛厦髂且坏愕阏?檬す??堑拇厦鳌??!?/p>
“废话都是……。”许庆不满的说道。
不满的看了一眼打断自己话语的许庆,叶青接着继续道:“其实我的优势在于,我的本心……。”叶青摸着自己的胸口,眼神真诚,语气坦诚的说道:“我的本心少了伦理之德、仪礼之道的束缚,所以才能够有今日的成就。我没有条条框框的束缚,我没有他们从小接受的之乎者也、一些学说对人生观、价值观、天下观的影响,我的三观在他们眼里一无是处,因为我缺乏对信仰的敬畏之心,我缺乏对个人价值的认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天下任何人都会有一些顾忌,但唯独我,比他们更看重结果,而不在乎过程的同时,也不在乎良心道义是何物,所以我才能够成功,我才走到了今日这般地位。”
说完后,叶青像是终于把心头堵着的一堵墙终于给推倒了一样,不错,他很多时候都以为,自己已然是完全融入到了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水乳 交融到谁也分不清楚谁是谁,已经从骨子里是一个真正的宋人时,在临安与钟晴离别时,钟晴的一番话,让他猛然惊喜,其实,他叶青远远没有真正的融入,他所有的价值取向,跟这个世界是完全的格格不入。
虽是同文同种,但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和尚”,在少了幼少时段,这个时期的文化信仰的培育跟影响后,他所有的骨子里的对利益的思维方式,则是还停留在千年之前的时代中。
即便是他叶青有着这样那样的先进跟预判性,即便是他叶青能够预知未来的历史走向,但终究在价值观上、信仰上,他少了传统的伦理之德、仪礼之道。
如同上一世毫无良心道义的商家一样,为了利益的最大话,为了能够赚更多的钱,投入最少的资金,他们能够不会有丝毫心理负担的私制售卖假货,哪怕这些假货会给无辜的百姓带来关于生命的伤害,他们也能够毫无心理负担的像真的一样售卖。
内心缺少了良心道义、信仰价值,利益至上、一切皆可抛的人群在上一世多如牛毛,而在这个时代,却是少之又少,又能够有他叶青这样特殊情况的,更是绝无仅有。
所以,并非是叶青的聪明才智,才让他走到了今时今日的地位,而是良心道义、信仰价值的缺失,才让他走到了今时今日这般风光的位置上。
烧香拜佛、跪神敬圣,无怪乎两种人。
一种人是为了生活能够宽裕、富足一些,或为了平安、健康而为,另外一种人便是,坏事儿做多了,良心道义时常受到谴责,所以才会如此,祈求个心安理得。
愿意花冤枉钱、买很贵的香拜佛者,自然就是第一种人,愿意出巨资修建庙宇,为佛重塑金身者,几乎都是第二种人。
无论是阴曹地府、六道轮回,还是无间地狱、永恒天堂,其本意不过是为了提醒人们当该一心向善,否则便会有轮回报应,而如今,显然则成了人们在做了坏事儿之后,忏悔的出路。
叶青同样是如此,华夏之大义的提出,以及发起夏国、鞑靼人、金人助辽抗击花剌子模人的所有举动,其实都是叶青为了赎罪,为了自己在大宋尔虞我诈中的卑劣手段,良心道义受到谴责后的一种不自觉的、自救似的忏悔。
在临安把自己关在家里三天,在扬州又是三天不曾出门,钟晴当初的一席话,彻底点醒了叶青这个梦中人,但此时的叶青,已然走向了这么一条不归路,他能够做的,如同撒谎圆谎一样,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前行,期望将来所做的一切,能够让自己曾经犯下的错,得到一丝的弥补。
“这么说来,你不在意后人的评述?”许庆稍显意外的问道,本以为他让老刘头等人打探官员对他的评价,是因为如今官位高了、权利大了,开始为自己的声威着想了。
毕竟,以前是光着脚走路,输赢还是评价也都无所谓,现如今既然穿上鞋了,身份地位水涨船高,那么就该像个权贵一样,开始注重他人对自己的评价了才对。
如同乞丐、叫花子绝不会在意旁人如何看待他的穿着等等,但一旦有一日成了商贾勋贵后,自然而然的,就开始注重除了物质以外的东西了。
“天下人的嘴我又封不上,他们如何议论、评述,我说了不算。所有的是非曲直,在华夏历史的长河中,一个人啊,别指望着能够化神成圣,若是如此想,只能是庸人自扰。”叶青摇了摇空空如也的酒壶,而后道:“明日一早就说我身感风寒,不见客。”
“谁要来?赵汝愚不成?”许庆看着起身的叶青连忙追问道。
“他不会亲自来的,应该会是钱象祖。”叶青懒懒的声音在许庆的身后响起,语气中的疲惫就是连许庆,都是听的真真切切。
书房里一片乌黑,两个小家伙的房间也已经是黑漆漆一片,唯独燕倾城的楼阁,此时还亮着一盏灯火,透过那柔和色的窗帘,散发着一抹温暖的暗光,安安静静地,让叶青原本还是有些焦躁的心,一时之间又是平静了许多。
“才回来。”燕倾城温柔一笑,绝口不问叶青去了哪里,自顾自的笑说着,今夜上元节在叶青离开后,她带着两个小家伙四处闲逛的种种趣事儿。
“又喝酒了?”帮着叶青脱衣衫的燕倾城,挺秀的鼻子动了动后问道。
“门口跟许庆喝了几杯。”叶青笑着说道,另外一个房间内,浴盆内的水温恰到好处。
“明日就把他的酒钱给断了。”燕倾城再次抚摸着叶青身上的伤疤,那一道道的伤疤,每每抚摸的时候,总是能够给她的内心,带来不一样的震撼与感受。
甚至每次她都会抚摸着那些伤疤,在脑海里静静的畅想着,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不管如何,其实都是为了这个家。
“一起不?”叶青扭身,看着眼睛又一直盯着自己胸口的伤疤,如同往常一样,手指来回抚摸的燕倾城问道。
“想的美,我才不要……。”燕倾城话还未说完,就被叶青拦腰抱起,慌忙急呼道:“衣服,今日新作的……。”
“那正好一同洗洗……。”叶青温柔的把燕倾城连带身上的睡衣,一同放进了水里,而后自己也跨进了浴盆内。
此处再次省略掉不少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