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家
徐灏歪坐在天井旁四四方方的茶蘼架下,耳听着柳树上知了的欢鸣声,嘴里叼着根稻草杆。
眼前一条条弯曲垂下的翠绿sè的藤蔓随着清风来回的摆动;远处小水池中的一座古sè古香的八角小亭内,一位梳着小辫,披着白纱的妙龄少女正在弹奏着一方古琴,从隔壁书塾传来一阵阵的学童们的朗读声。
多么富有诗情画意的画面,可惜时而弹错的琴声就犹如大公鸡临死前的哀鸣,刺耳之极。参差不齐的朗读声不时夹杂着顽童们的嬉笑,乱七八糟,惹人心烦;几乎不间断的蝉声听久了就像是魔音穿脑,扰得人再无睡意。
无jīng打采的徐灏怔怔发神,鼻尖嗅着脚下各sè鲜花绽放挥发出来的花香;一阵风袭来,送来了八角亭那边的浓浓的檀香味。
古有焚香弹琴,今有练琴烧香,只可叹少女的琴技和浓烈的香味正好成反比。
“咦!”徐灏耸耸鼻子,貌似烧的不是名贵的檀香而是各种乱七八糟的胭脂水粉,嗯,还是过期的那种。
小妹真是乱弹琴!徐灏眼神空洞的抬头仰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太阳的光芒肆无忌惮的倾泻而下,身边打着瞌睡的小丫鬟秋香手里的团扇一颤一颤,嘴角甚至流出一丝口水来。
人家的秋香一笑倾人,自家的秋香平平无奇,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真可谓是个货真价实的黄毛丫头是也。
老天爷真不公平,有的是心存大志,文武全才,玉树临风,野心勃勃的哥们哭着喊着等待着穿越到古代来建功立业。什么平定天下,王霸四方,统一全球,反正是改变历史,一扫我中华近代几百年的颓势,继而君临天下。
多么的令人敬仰啊!但为何偏偏选择了我这样一个打小就胸无大志,文不成武不就的家伙呢?
可叹啊!天意弄人。就说咱颜比不过潘安,胆盖不过张飞,溜须拍马远不及赵高秦桧之流,智谋赛不过诸葛孔明,更别提没有拥有刘皇叔那人见人爱的帝王血统了。
其实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些都不算什么,假如要是让我早来个二十年的话,兄弟我鞍前马后的随着朱太祖混混,戎马生涯个大半生,如果侥幸不死的话?
还是算了吧,弄得一身伤病换回来的爵位并不保险,就说现如今京城里的功臣们过的rì子那叫一个煎熬,皇帝疑心病太重,几乎没有一个得到善终的,就连大名鼎鼎的右丞相李善长都据说命不久矣了,人家可是御赐丹书铁券,免两次死罪的堂堂大佬呢。
今后做些什么呢?读书做官?不妥,村子口的地皇庙前插着被剥了皮的前县令老爷,那叫一个凄凄惨惨,只不过是收了村东头李寡妇的二十两银子兼潜规则了那么一下下。
这个年代当官真真是个高危行业,十成官员八成得死在任上,死后连个全尸都别想!饱读诗书的大儒被当堂脱了裤子打板子的不知凡几,斯文扫地矣。
做买卖赚大钱?也不妥,话说这世道经商的大款们走哪都低人一头,属于下贱职业,赚再多钱有啥用?有种你给哥穿件花里胡哨的绸缎大褂瞧瞧!
似乎还是当个被鱼肉的老百姓好,大明朝的农民有身份有地位,平rì种种田,织织布,养养猪,出出劳役,早睡早起,老婆孩子热炕头。传说中锦衣卫的那帮凶神们可爱民如子了,人家都是好汉,天生仇富仇贵。
问题是咱好歹是穿越者属xìng,自家虽然是平民百姓,可是老天给了一门“好亲戚”。
大明朝功臣第一人,魏国公徐达论辈分是咱二爷爷,嫡亲的那种呦,想想真是令人喜忧参半。
喜的是全族上下跟着沾光,虽说也没剩下几门亲族,可好歹全家人不愁温饱,走哪都被人高看一眼;忧的是指不定哪天锦衣卫那帮好汉就找上了门,作为徐家上了家谱的男丁一员,九族里可是挂了号的。
有句电影台词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狗屁!你试试在大明建国之初玩造反?玩不死你。
唉,反正既来之则安之吧,反正咱一个要啥没啥,没有雄心壮志的老实人,还是选择安安生生的过rì子吧。
村里流行的一句童谣说得好,皇上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徐灏感叹一声,话说自从太祖皇帝朱元璋驱除鞑虏,振兴中华开始,徐家的命运自然跟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年的徐家不过是个农家,幸亏祖上有些书香传承,以至于二爷爷徐达自小偷偷读了些书,其中不乏几本兵书,明白事理,少有壮志。
那时徐达跑去追随朱元璋起义,而自己的爷爷则在那场大饥荒中不幸中了瘟疫,nǎinǎi徐老太想尽办法养活了两家人,这让徐达对于嫂子非常感激,建都金陵后就把兄长一家人从老家接到了京城郊外。
nǎinǎi徐老太因为深受徐达敬重,在整个家族中威望很高,在家里更是一言九鼎,说一不二,每个人都怕她。
徐灏不怎么喜欢这位严厉的老太太,老太太也不喜欢各方面都不出众的他,其实整个二房都不受老人家待见。
说道二房,自然徐灏的便宜老爹这一辈是兄弟三个,他排行第二。兄弟三人打小就各自陪着发达起来的徐达三个儿子做伴当,做书童。
大伯徐耀祖随着堂哥也就是徐达那人见人夸的长子徐允恭,学得了一身的好武艺,兼且同样生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自然备受老太太器重,长房在家里的地位高高在上。
三叔徐增福随着徐达的幼子徐增寿自小苦读诗书,心思灵活,出口成章,一样深得老太太欢心,三房在家里的地位不问可知。
唯有自己的便宜老爹最命苦,跟着老实巴交的二堂哥徐膺绪混,本身也是三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xìng格,武艺比不过大哥们,文采比不过弟弟们,不会说好听话,不受家族待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还有一点就是便宜老爹非常怕老婆,这让一辈子刚硬的老太太最为不满,不过便宜老妈自己很争气,婚后一口气生了三个子女,让老太太没有发作的由头。
咱上有一个未出阁的姐姐,下有一个古灵jīng怪的妹妹,有老实沉稳的父亲,有xìng子泼辣的母亲,一家人的rì子过得不好不坏。
总之,我在明朝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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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喜事
一rì之计在于晨,可对于徐灏已经过惯了夜生活的人来说,初来咋到时感到非常的不适应。
奈何这年代没有太多的消遣节目,夜晚无非是看书下棋或者拉着丫鬟闲扯一番。问题是徐灏和她们间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书本又太较枯燥,下棋往往没有对手,无聊之余只好乖乖的上床睡觉,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清晨的空气清新之极,后世与之相比真有如天壤之别了。茶蘼架下,徐灏站起身来,狠狠的深呼吸了那么九个大周天循环,顿觉神清气爽,耳目清明。
扫了一眼依然在苦练琴艺的妹妹,估计不出几rì魔音就能大成,徐灏急忙扭头朝着外宅的练武厅走去,途中遇见几位仆人,也没见对他有多尊敬,有多亲热。
倒是徐灏始终保持着一脸微笑,大宅子里人际关系复杂,比之后世公司里的人事关系犹有过之,一言一行都要时刻注意,不然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渲染的人尽皆知。
徐家的练武厅占地面积不小,足有四个四合院加起来那么大,几乎相当于一个足球场了。
场地zhōng yāng摆放着两排武器架子,琳琅满目的各式兵器皆是木质的,没有人敢把真刀真枪放在上面。对此徐灏颇有微词,习武不练真家伙能有什么作用?
一侧是个shè箭厅,放置着几张弓箭;另一侧则是个宽敞的跑马场,此刻三五个小厮追逐着骑着骏马来回炫耀的大堂哥徐汶,两位一身青sè武士服的教头站在一边攀谈。
“老三,你过来瞧瞧。”马上的徐汶今年一十八岁,一眼发现徐灏一个人走进来,立马高声叫道。
徐灏笑着摇摇头,停下了脚步。徐汶见状很潇洒的策马奔来,小厮们欢呼着追在后面,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小厮朝着徐灏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快步跑到他身后垂手站立。
当面对着呼哧呼哧喘着气,浑身上下棕红sè的骏马时,徐灏的脑袋有些不习惯的微微朝后仰了下,笑着问道:“哪来的?”
“二爷爷送的呗。”徐汶骄傲的骑在马上,一只手握着皮质的马鞭子,另一只手探手抚摸着马儿的颈部,“朵颜卫进贡了百匹良驹,皇上赏给了二爷爷五匹,这不二爷爷见我武艺练得好,就赏了我一头。”
“嗯,宝马赠英雄,大哥有了这匹良驹,必定相得益彰,如虎添翼。”徐灏心里羡慕,笑着恭维一句。
“老三你这话哥哥我爱听。”徐汶听得大喜,笑开了颜,“现今我有了它,那匹踏雪养着也是养着,你若是想骑尽管骑去,不过得事先知会我一声。”
徐灏想了想,笑着婉拒:“我的小青挺好的,哥哥的好意心领了。”
徐汶嗤笑道:“你那小青又老又丑,走不出十里路远,亏得你还当个宝。也罢,老二成天缠着我讨要踏雪,你既然不稀罕那就干脆给他吧。”
徐灏不以为意的点点头,目送玉树临风的堂哥徐汶威风凛凛的一声吆喝,策马带着几个小厮如飞而去。
“大少爷真是说得好听,明明就不想把马给灏哥你,平白拿来讨人情,无趣。”留着未走的小厮不屑的小声嘟哝,十三四岁的年纪,长相寻常,眼珠子转来转去的非常灵动。
小厮名叫来宝,父母亲都是随着徐灏母亲萧氏陪嫁来的下人,也就是货真价实的家生子,打小就给徐灏做小厮兼书童。
徐灏的母亲萧氏出自金陵本地有名的望族萧家,历经元蒙的百年涂炭和战火,整个萧族早已远不如从前,不过到底是本地的大姓之一。
那一年徐家初来乍到,徐老太有心和当地大族联姻,就选中了萧家的女儿,原本想着萧家的女儿知书达理,谁知一进门就给了二儿子一个下马威,更是不出几rì就把儿子管教的服服帖帖,这让原本对二儿子寄予厚望的徐老太大失所望。
其时萧家早已家境中落,陪嫁来的下人一共不过两房,可也足以和并非大户的徐家媲美了。因此徐老太也只能对腰杆子硬挺的儿媳妇选择暂且隐忍。
如今斗转星移,萧族尽管已经慢慢在恢复元气,但又怎能和堂堂功勋第一家的徐家相提并论?徐老太太的威势根本无人可挡,三个媳妇中xìng子最为泼辣的萧氏在她老人家面前,也只能规规矩矩的俯首称臣。
徐灏就当没听见来宝的唠叨里夹杂着的挑拨,目送徐汶被小厮们前呼后拥的出了练武场,两位教头随即消失不见,此处空荡荡的除了他和来宝两个人外,再无一人。
慢慢做着运动,徐灏漫不经心的问道:“近rì家里可有什么事发生?说来听听。”
来宝笑嘻嘻的想了想,羡慕的道:“汶哥儿得了骏马好彩头,乖乖,老太太赏了五两银子呢。济哥儿不服气,当众赌誓要考进国子监,老太太一开心也赏了他二两银子以奖其志。少爷不是小的说您,您好歹也得时常在老太太面前露个脸,得点赏头,也让老爷夫人和咱们下面人的脸上跟着沾些光彩也好。”
徐灏没言语,继续慢慢围绕着空旷的场地小跑,来宝呼哧带喘的追在后边,边跑边说道:“别人不晓得,小的可知道少爷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比之从前要沉稳多了,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徐灏笑着问道。
“就是。”来宝一咬牙,叫道:“就是沉稳的太过,像个老人一样。少爷,您年纪轻轻的就该有锐气,该争的要争,该表现时就要表现,您看看长房和三房,再看看咱们二房,人人都说咱们二房上上下下暮气沉沉呢。”
“我觉得挺好。”徐灏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的说道。
“我,我不行了。”来宝陪着跑了整整十圈,终于气喘吁吁的停住了脚儿,俯下身子呼呼直喘着粗气,尽管对于少爷的态度颇有微词,但心里却对于少爷强悍的体力暗暗乍舌。
整整一上午,徐灏都在运动中度过,直到rì当正午,秋香忍不住跑出来寻他。
秋香是另一房的家生子,理论上长大了应该许给来宝,不过来宝有点看不上还是黄毛丫头的秋香,当然,身为贴身丫头的秋香自然也看不上来宝。
两个人相互无视,秋香边给徐灏扇着风,边念叨:“这一上午都不见个影子,夫人唤人问了几次呢,奴又不敢隐瞒,可算你在这儿练武,没有被来宝拉着去胡闹,夫人也就没说什么。”
“嗯。”徐灏一身的汗水被她这么一扇,凉飕飕的非常舒服。
秋香雀跃的继续说道:“今rì老太太派人来传话,说要全家人去庙里烧香拜佛,就这两天前后动身起行。”
来宝忍不住说道:“这又怎么说?无端端的干嘛去礼佛?”
秋香摇头道:“不知,好像是有了喜事,来的时候见到三房翠月那丫头,满脸的喜气。”
来宝一拍手,叫道:“是了,昨儿个见到三老爷打外面回府,跟前的人个个喜笑颜开的,应该是应在此事上头。”
“哦。”徐灏点点头,抬头看看蓝蓝的天,“看来是喜事临门,三叔这是要出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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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藏拙
关于此次全家人一起进香祈福,母亲萧氏料定老太太必定趁机要当众考察一众孙儿。到时候,表现好的自然会得到众人称赞,表现差的孩子,就要连累的父母面上无光了。
因此一吃完午饭,萧氏就名丫鬟前去唤人,准备面对面的督促三个孩子。与此同时,其它两房也都如此,毕竟难得老太太高兴,没有人敢轻视此行。
徐氏夫妇卧房外的花厅里,风韵犹存的萧氏端坐在椅子上,背后悬挂着出自当代大儒的一副山水画,徐家姐弟规规矩矩的坐在一侧,四周垂首站着五六个丫鬟,此外还有几个婆子妇人侯在门外。
自己的骨肉自己最了解,要强的萧氏倒也不着急,简单的诉说了下因果。
“你们三叔要去做官了,此乃徐家的大喜事,老太君欣喜之余,会亲自考校你等功课。娘不求你们三个一鸣惊人,但求不要到时怯场以至于丢人现眼即可。”
徐灏随着姐姐妹妹点点头,他暗自观察着母亲的脸sè如寻常一样,似乎并未因三叔要去当官而产生嫉妒,虽说现如今做官是件喜忧参半的事,但毕竟能够光耀门楣,便宜老爹被比下去了,母亲就真的就一点都不为所动?
大姐徐青莲今年一十七岁,坐姿端端正正,柔声道:“母亲放心,孩儿和弟弟妹妹不会让您失望的。”
徐灏转头看向对待自己一向温柔可亲的姐姐,徐青莲的长相酷似萧氏,清清秀秀,宛如一株生长在江南的白莲花,温婉的江南小家碧玉,个xìng倒是和萧氏完全相反。
小妹徐红叶则人如其名,明眸皓齿,娇媚可人;个xìng古灵jīng怪的最像母亲,慵懒的靠在椅子上,闻言笑嘻嘻的一脸满不在乎。
萧氏和大多数母亲一样,娇养女儿们,并不在意小女儿的娇憨模样,含笑道:“老太君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和红叶的针织女红在你们姐妹中也算是不错了,即使得不到头彩也无妨。娘亲最担心的是灏儿,他自小体弱多病,恐怕这次,唉!”
“娘说的是。”徐青莲跟着愁上心头,抬手抚摸着身旁弟弟的头顶,溺爱之sè溢于言表,“如果万一,还望娘亲不要责怪。”
徐红叶不服气的娇声道:“怕什么,哥哥身子虚弱不假,想必老太君也不会让他习练武艺。至于文采无非是当众背诵些四书五经,做一两首诗词,有女儿暗中相帮,就是拔得头筹也非难事。”
“不妥。”徐青莲大摇其头,“当众之下如何暗中相帮?没的让老太君晓得你jīng通文章,越发的恼火哩。”
“大不了和哥哥一起挨顿骂,受些责罚,反正我不怕。”十几岁的徐红叶神sè间一片风轻云淡。
“胡闹,红叶不可造次。”最终板着脸但是眼里却透着一丝喜悦的萧氏下了定语,哪个母亲不乐见子女间相亲相爱?
唯有被三个女人包围其中的徐灏心里只剩下苦笑了,堂堂一个男人却成了最弱者,那份郁闷真真是难以言表。可问题是这份郁闷还只能生生咽进肚子里。
谁让论武艺自己完全是个外行,用四体不勤来形容都不过分。而论所谓的文采,焉能和这时代的人相比?难道还要别出心裁的来一段惊世骇俗的言论?
徐灏摇摇头,先不说现实不是小说,就算可以他也不想变成一个人人侧目的‘明星’。正所谓祸从口出,他毕竟不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可不能因为一时的痛快而替整个家族招来不测。
再说又哪有什么惊世言论?你敢说也得古人能听得懂!徐灏皱着眉头思索,虽说也看了几天的书,练了几天的字,但绝对比不过几位堂兄弟。
想了一会儿,徐灏老老实实的道:“娘,孩儿让您失望了。献丑不如藏拙,孩儿今晚就去老太君面前请罪。”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徐青莲和几个丫鬟全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小骄纵的徐灏这般言语。
徐红叶气的跳脚,叫道:“哥你干嘛要灭自家的威风?他们几个也不过是绣花枕头,难道你连这份自信都没了?”
徐灏苦笑着面对神sè不变的母亲萧氏,说道:“绣花枕头可也是绣着花的,我自问不及他们,娘亲一向教导孩儿做人要是诚实,而孩儿的志向也绝非建功立业,读书做官,”
心直口快的徐红叶忍不住质问道:“那哥哥将来想要做些什么?不做武官不做文官,难道一辈子呆在家里碌碌一生?”
不想徐灏坦言道:“不错,做一个富家翁没什么不好。知足者常乐。”
“哥。”徐红叶惊奇的看着徐灏,满脸的不可思议,“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常说要学二爷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呢。”
“小时候的玩笑话罢了,不足当真。”徐灏苦笑着说道。
呼,徐青莲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展颜笑道:“我倒是赞同小弟的话,这些年每当大伯出征在外,老太君和大娘就成天的烧香祈愿,那时候整个家里yīn沉沉的吓死个人,稍有不慎谁说出一句不吉利的话来,就会惹得老太太大发雷霆。我可不想为弟弟整rì里的担惊受怕,再说自古云将军难免阵上亡,还是安安生生的做个富家翁的好。”
“姐。”徐红叶有些愤愤不平,她还处于生xìng浪漫的年龄,自然一时半会儿的体会不出这份担心,有的永远是自家哥哥威风八面的纵横沙场,而自己也跟着与有荣焉的那份骄傲感。
屋里的丫鬟们则各有各的想法,如秋香这般自小和徐灏亲近的,自然偏向徐灏姐弟的想法,其她人则基本和徐红叶一样了,这年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家少爷假如要是成了将军,那岂不是天大的好事?至于个人安危则在其次了。
天底下哪个母亲不挂念子女的安危?虽说儿子的话很是没有志气,但是对于萧氏来说,情愿孩子一辈子健健康康,毕竟徐家不是寒门,并不一心指望着儿子将来振兴门楣。
不过心里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期望,萧氏板着脸说道:“做个富家翁也得有本事,要和官府四邻打好交道,要懂得经营之道,要懂得用人之道,更要懂得勤俭持家,这些你都会么?”
徐灏笑呵呵的接过话来,笑道:“那就请娘亲给孩子找一个有本事的好老婆,就像是娘亲一样的,那孩儿就可以和爹爹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悠闲度rì了。”
这一句奉承话,听的所有人马上哄堂大笑,徐红叶用小手使劲的划着娇嫩的脸颊,“羞羞脸,羞羞脸,哥哥想媳妇了。”
“去,小孩子胡说八道。”萧氏即使年过中旬也不由得微微红起了脸,心里说不出的受用,面上则慎道:“既然你自己打算献丑不如藏拙,那你去寻老太君解释去,我可不想陪着你一起吃挂落。唉,这次又要低长房三房一头了。”
说完萧氏有些惆怅的转过身去,徐青莲和徐红叶姐妹俩忙上前安慰,徐灏发觉几个丫鬟眼神中的一丝轻蔑,不动声sè的朝着萧氏深施一礼,带着秋香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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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家斗
几个丫鬟的轻蔑眼神,说实话,有些刺痛到了徐灏,也让他体会到一味的低调做人,似乎并不可取,说到底他是个年轻男人,即使是两世为人,也还是个年轻人。
怀着心事和秋香打正房出来,就见守在堂下的妇人们正在交头接耳,不等徐灏言语,秋香就朝着其中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人问道:“娘,你们在说什么?”
妇人是秋香的母亲,早年名叫画儿,乃是萧氏陪嫁来的贴身丫鬟之一,许给了徐家的下人李老四,这位李老四是随着徐灏老爹徐庆堂一起长大的玩伴,兄弟四个皆是,李老四的父亲李老爹现今算是二房的管家,对外称作李老管事。
当时陪嫁来的一共是两房家人,来宝的母亲也是萧氏的贴身丫鬟之一,前年病逝了,她被许给了画儿的亲哥哥王喜。
画儿嫁人后就随着夫家的姓被唤作李四家的,闻言说道:“哎呦不得了了,大门外挤满了跑来投靠的中户人家,大家都说这下子三房算是发达了呢。”
其她妇人跟着过来叽叽喳喳,有的说村里的老谢家举着百两银子和房契地契哭着喊着要投靠,有的说隔壁村的钱善人跪在门口,只求充作管家,更有许多下户人家举家前来,只为了当个下人。
怪不得古人云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徐灏算是彻底的领教到了,看来要想当个优哉游哉的富家翁,首要前提就是得有个秀才身份,如此才能够免去苛捐杂税,免除劳役。
可问题是自己实在是念不来坑爹的四书五经,科举之路的难度比之后世高考大多了,徐灏一声长叹,闷闷不乐的低头走进自己的厢房。
随便从书架上摘了一本书,勉强看了一会儿,徐青莲和徐红叶带着各自的丫鬟过来探望,秋香赶忙迎了上前,倒茶端水忙的不亦乐乎。
“别忙乎了,又不是外人。”徐青莲对着忙里忙外的秋香说道,秋香羞涩的笑了笑。
徐灏放下书,说道:“怎么都过来了?谁在陪着娘?”
徐红叶嘟着嘴道:“三娘领着绿竹那丫头过来了,我不乐意看她娘俩一脸的炫耀,就拉着姐姐出来寻你。”
“哦。”徐灏心里有些明白了。
倒是徐青莲对此很看得开,含笑说道:“三叔却不过乡亲们,勉为其难的收了几户人家,这不三婶过来说她那边用不了这么多的人,打算暂且拨过来两房下人,我和红叶也就罢了,看你这屋里就一个秋香忙里忙外,也应该添置一两个小丫头替她分担分担的好。”
“我看不妥。”徐红叶满脸的不乐意,嚷道:“不知根知底的,用起来不放心不说,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三娘要了回去,那算什么?再说咱们家下又不是无人可用,先前娘是看咱们年纪还小,有心省下些用度,如今肥水不流外人田,依我看三娘送人是假,有心上门逼宫看笑话才是真。”
“倒也是。”徐青莲听着小妹的分析,点了点头。
徐灏来了有段rì子,转瞬间就听明白了妹妹的话。此事说来话长,当年大伯徐耀祖娶得是当时凤阳老家门当户对,属于起义军一员的王家之女,王家后来成了开国勋贵,王氏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在家里除了老太太之外谁都看不上眼。
问题是王氏本是农户出身,抡起相貌见识才学几乎样样都比不上自己的老娘,起初不过是有些小小的嫉妒。而大伯徐耀祖后来追随二爷爷徐达几次北征塞外,一身的军人铁血之气,王氏因此非常惧怕丈夫,为了讨丈夫欢心,遂殷勤的亲自张罗了几个侍妾,而母亲这边则一声河东狮吼,便宜老爸连女人都不敢多看一眼,如此一来二去,王氏就越发的感觉难受了。
正是因为老娘的野蛮,王氏平rì里的趾高气昂,因此在三叔的婚事上头,老太君千挑万选,选中了临近小地主刘家的闺女,看中的是刘家有钱但没有势,乖巧懂礼却没有大族里的骄纵之气。
如此心愿是达成了,却也种下了三个媳妇间的相互较量,出生和生长环境的不同,又是计较小事的女人家,自然无法做到和平相处,可无论是在个人素质和人际手段上头,甚至是暗中动用本地的关系和钱财上头,萧族的能量都非同小可,远非京城里战战兢兢求生存的王家和根基不深的刘家可比,各方面的争斗之下,自然是老娘她老人家稳稳的胜上一筹。
现在三房眼瞅着发达了,三婶此来是为了一扫多年来的怨气。而按照老娘的脾xìng,人是断然不会收的,添加下人是必定的了。
问题是发给下人的月钱从哪来呢?原本老太太在家里说一不二,各房的进项都是要统一归入账房的,以前是长房的开销一家独大,二房和三房几乎差不多,如今随着三叔做官,各项开销肯定要跟着大幅增长,自家则原地踏步,宫中每个月的拨给还是那么多,丫鬟增加了要多发放月钱,四季的衣服,胭脂水粉,平rì的打赏乃至伙食等等都要钱,那相应的其它支出无疑要大幅消减。
不管在任何时代,人情往来都是一家支出的大头,短了谁家会乐意?一向心高气傲的母亲宁肯咬着牙亏待自己,也绝不会让外人说三道四的,这恐怕才是三婶的最终用意吧?
想通了的徐灏不由得大感头疼,也庆幸自己当年无聊之余,看了些宫斗宅斗戏,在女人争斗这方面非是傻老爷们一个。
耳听着女孩们的议论声,徐灏的不言不语并未引起她们的注意,毕竟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下,徐灏的不参与方属于正常之举。
徐灏一个人慢慢合计,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无外乎开源与节流,既然节流自己不愿意看到,那么增加外块就乃是唯一的出路。
而自己的年龄和身份不允许现下有任何出格的行为,那么唯一的着落,想当然的应在了便宜老爸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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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问安
太阳一落山,徐青莲带着弟弟妹妹来到徐太君居住的福寿居问安,此刻满院子站满了丫鬟婆子,其中有多位神sè很是拘谨的陌生人,显然是三房新收的下人。
自有熟识的小丫鬟打起了帘子,还未进得屋内,就听闻从里面传出一阵阵的笑声,姐弟三人鱼贯穿过佛堂绕过一座大理石的百寿屏风,进了大厅。
徐灏抬头看去,就见三婶王氏侧坐在老太太的身边,笑容满面的陪着说笑,一侧坐着自己的堂姐妹,此外还有几个有头脸的管事妇人站着凑趣,显得一派其乐融融。
今rì的徐太君一身青素百蝶穿花的缎子大褂,外罩一件貂鼠毛的锦绣四sè马甲,下面是一套银丝缝制的百褶湘裙,斜倚在老君竹打造的太师椅上。
头上套着金丝白牡丹的汉白玉抹额,耳朵上戴了一对南洋祖母绿的宝石吊坠,脸上薄薄抹了些脂粉,满头银丝,显得格外容光焕发。
眼见三个孙儿辈来了,徐太君不怒而威的脸sè没什么变化,微微额了额首。
姐弟三人一起上前给祖母和婶婶行礼问安,王氏笑吟吟的伸手虚扶,徐青莲和徐红叶走到一侧的姐妹身边,自有丫鬟送上来椅子。
徐灏刚要转身寻个座位,就听见徐太君缓缓问道:“灏哥儿你最近的功课可有长进?”
徐灏一愣,想了想规规矩矩的道:“回祖母,近rì疏于用功,进益不大,孙儿知错了。”
“咦!”王氏奇怪的看了眼徐灏,笑道:“怪不得下面人都说灏哥近些rì子变得懂事多了,待人有礼,举止做派越发像个大人了。果然变得谦和斯文,不像小时候那般淘气。”
“是。”徐灏低下了头。
徐太君点头道:“是有些沉稳了,怕只怕是在老身面前装个样子,也罢了,你回去用功读书吧。告诉你父母一声,今个儿家里有喜事,人多嘴杂的吵的我头疼,也不用他们过来问安了,有青莲她们姐妹陪着就够了,我留她们姐妹在这用饭,你去吧。”
“是。”原本准备藏拙的徐灏,此时已经打消了念头,应了是之后径自出了大厅。
满院子的女人纷纷朝他问好,徐灏含笑应对,好一会儿才徐徐走出了福寿居,迎面就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匆匆过来,说道:“三少爷,大少爷请你去前宅相见。”
“哦,知道了。”徐灏回头对着秋香交代了老太太的话,秋香对着小丫鬟问道:“都谁在前宅?”
“几个少爷都在。”小丫鬟非常乖巧的答道。
秋香皱眉对徐灏说道:“怕是唤你过去吃酒,记得少喝些,早去早归。”
“我晓得,你回去吧。”
徐灏随意的摆了摆手,朝着外宅走去,边走边回忆着一些往事。脑海中的记忆里,小时候兄弟几个读书时,都是大堂哥徐汶带着他们几个兄弟到处游湖吃酒,套雀钓鱼,打围捉兔,然后老师向老太太告状。
每次徐汶都凭借着狡辩得以脱身,二哥徐济背地里读书用功,老四徐淞虽然最淘气但是年纪小,每每躲过责罚,唯有他次次挨手板,这还不说,回了家又要被要强的母亲责骂一顿。
如此人人都道徐家老三在一众兄弟中资质最是平庸,就和他那老爸一模一样。不过倒是有一桩好处,那就是每个兄弟姐妹都乐于和他一起玩耍,人缘最佳。
“吃亏是福。”徐灏嘴角荡起一丝笑意,边走边想起了另外几个庶出的兄弟,几乎在整个家族中毫无存在感,说来也怪,这些庶出的兄弟不是病死就是意外夭折,竟没有一个活过十五岁的。
对此徐灏没什么yīn暗想法,家里有老太君坐镇,基本没有人敢斗胆作孽。当然了,真若有什么鬼祟之事他也不可能知情,反正自己没有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事不关己。
不多时出了内宅,就见来宝蹲在巷子里的墙根下,瞧见自家少爷出来了,忙起身拍了拍屁股迎了上前。
“四少爷治了一桌东道,大少爷和二少爷都到了,就差您了。”来宝笑呵呵的解释。
徐灏边走边笑道:“看来老四是发达了。”
“可不是。”来宝羡慕的直搓手,夸张的道:“四少爷一向人小胆大,这不暗地里背着三老爷三太太,收了五户人家二十几个下人呢,此外还收了些银铺商铺送来的礼金,银子就有足足千两。”
徐灏心里大惊,停下了脚步,吃惊的道:“当真?这是不是已经犯了王法?”
“那是自然。”来宝笑嘻嘻的道:“不过此乃官场上的惯例了,以咱堂堂徐家的身份,不会有事的。”
徐灏冷冷的道:“一有事来就不是小事,老四真是好大的胆子。”
来宝不以为然的道:“反正此事与少爷你无碍,就算是有人告官,那也是三房的事,连累不到咱们头上。”
徐灏缓缓摇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糊涂。徐汶徐济都知道此事?他们怎么说?”
“没说什么。”来宝笑着说道。
“奇怪。”徐灏有些纳闷起来,这大家族中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既然老四的事兄弟几个都知道了,那就没可能不传扬到长辈的耳朵里,为何人人都一副无动于衷?
忽然徐灏眼睛一亮,喃喃自语道:“莫非此事乃是有人示意老四做的?怎么可能?哦,我明白了。”
来宝闹得一头雾水,张嘴问道:“少爷你明白了什么?”
“走走走。”
徐灏连说了三个走字,再不发一言的当先朝前走去,来宝只好闷头跟在他身后,穿过一间四合院,来到位于徐宅东头的一处雅舍,名为静心轩,是用来款待喜好清静的亲朋好友之用。
此刻雅舍的檐下已经挂上了几串风灯,院子里摆放了几座酒席,暖风送来酒菜的香味,一群伴当小厮书童眼巴巴的等着徐灏的到来。
大家伙老远瞅见三少爷缓缓进来,顿时人人欢声雷动,徐灏抬眼望去,就见三个兄弟正坐在厅房里。
徐灏不缓不慢的走上前去,一身璀璨锦衣的老四徐淞笑嘻嘻的起身说道:“三哥终于来了,咱们都等了好半天。”
徐灏笑着朝端坐不动的徐汶徐济两兄弟拱拱手,笑道:“去给老太君请安了,原谅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今晚这是闹得哪一出?”
徐淞拉着他坐下,笑道:“自家兄弟也不瞒你,我爹要做官了,我这做儿子的跟着沾光发了些小财,如此请三个哥哥来吃杯酒,庆贺一下。”
徐汶神sè古怪的举起一杯酒,也说道:“来来来,你我兄弟先共饮此杯。”
徐灏笑吟吟的捻起身前的酒盏,似笑非笑的道:“看来咱家是要双喜临门了,大哥,这杯酒自然得先敬你。”
“咦?”徐济吃了一惊,脸上情不自禁的一红,急忙说道:“老三你从哪听到的风声?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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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夜宴
面对徐汶和徐济稍微有些扭捏的神sè,徐灏先是笑而不语,然后用男大当婚来解释,他之所以猜到此中因果,其实并非难事。
这些rì子以来,他能够发觉出徐家绝非富豪,也曾跟随父母到过京城里的几个勋贵之家,吃的用的穿的,与之相比都差得很远。
再来就是便宜老爸负责打理家族的田产,徐家在本地不过有两个庄园,水田旱田加起来一共五百亩地,凤阳老家倒也有两个庄子,但是那里的产出比之金陵要差得多。
因此徐家的家底不厚,可是徐家不单单有一门国公家的亲戚,论起来还是大明皇族朱家的亲戚。
二爷爷徐达贵为魏国公,长女嫁给了燕王朱棣,次女嫁给了豫王朱桂,幼女则嫁给了安王朱楹。
有了这一层缘故,老太太早就想着把一个孙女嫁入到王族,如此自家显贵了不说,也算的上是亲上加亲了。
问题不但是婚事cāo作起来有难度,所需要的丰厚嫁妆也足以让人挠头,如此连累的徐汶和徐济两兄弟年过十八都未曾娶妻。
现在借着三叔当官的契机,老太太趁机默许老四暗地里大肆收礼,对外的借口是要给两个孙儿筹办婚事,这样就算二爷爷徐达知道了此事,恐怕也不会多说什么了。
真是难为了老太太,根本就是病急乱投医,也不怕被人举报。
徐灏喝着酒摇摇头,果然母亲说的不假,徐家是架子大肚子空,一年的进项勉强抵上支出,连续多年没有盈余了。
年轻人对于未来的媳妇自然充满了无限遐想,可惜这年代不兴zì yóu恋爱那一套,对于向往妻子的徐汶两兄弟来说,哪怕是提前打探到老太君的中意人选也好,起码可以雇个媒婆上门打听打听。
徐汶白如玉的脸上增添了几分酒红,半是期待半是担心的道:“你们说nǎinǎi能挑中谁家的女儿?也不知合不合我的脾xìng。”
徐淞笑嘻嘻的道:“大哥怕甚,不合心意就冷落到一边,买她三五个美貌的舞姬,哈哈!”
“胡说八道。”徐汶没好气的笑骂一句,叹了口气,“我比不得你们可以zì yóu自在,长辈们注定要看重这头一门亲事,就算我再不欢喜,也得做到面上相敬如宾,别说买舞姬了,就是纳妾都得延后个三五年。”
他们几个没用下人伺候,说话没有任何顾忌,徐济动作斯文的把酒盏放在桌面上,徐淞光顾着和徐汶扯皮,徐灏见状拾起酒壶给二哥徐济添酒。
徐济看着rǔ白sè的酒液倾泻而下,说道:“还是你老三命好。”
“三哥此话怎么说?”徐灏不解问道。
徐济伸手拿起酒盏,一边晃着杯子,一边说道:“我们兄弟的婚事八成都无法心想事成,谁知道适合的人家那闺女生的什么模样?什么品xìng!唉,我见多了类似之事,所谓门当户对,往往催生出无数怨偶,总之是天意弄人。你老三就没有这般烦恼,依我看你未来的媳妇,应该是出自萧家,萧族自古出美人,真是令人羡慕。”
徐汶叹息道:“我也羡慕老三,谁不知道萧家的女儿又漂亮又有才华,过年时远远瞧见过来串门的萧家小娘子们,个个品貌不凡,尤其是其中有一位身穿白狐皮的,生得有如天仙一般,据说二娘有意把她许配给你,你小子这他娘的命好。”
“真的?”徐淞顿时瞪大了眼,神sè间一片羡慕万分。
“或许吧。”徐灏淡淡一笑,脑海中升起一张绝美容颜,“大哥和二哥也不用烦恼,小弟倒是多少看出老太太的心意了。”
“咦,你能看出老太太的心思?”徐济怔怔看着面带微笑的老三,非常吃惊,“老三你说说看。”
醉眼惺忪的徐汶大感兴趣的嚷道:“老三你说,要是说的在理,我就把踏雪送给你。”
“不敢说。”徐灏笑吟吟的依然摇头。
“三哥你卖什么关子啊!”徐淞不满的叫道,想了想又说道:“我出二十两银子,给三哥添一副马鞍,如何?”
徐灏笑着点头,目光看向老二徐济,徐济两手一伸,苦笑道:“我一个穷文人,你想要什么?”
徐灏本想说此次考校你老二到时高抬贵手就行,不过这么做有些显得不丈夫,转而说道:“也不用兄弟们破费,我在家里呆的腻了,等你们去京城时也带上我,我也想结识些贵人,见识下国子监的风貌,拜见下几位宗师。”
“那还不简单。”徐汶啪的一下拍了下手掌,徐济点点头,“一言为定。”
三个兄弟都聚jīng会神的盯着徐灏看,这涉及到终生大事,不由得他们不死马当作活马医,哪怕坐在面前的乃是有名说话不靠谱的老三。
“呵呵。”
徐灏轻轻一笑,胸有成竹的道:“这婚事必定应在大哥二哥这一文一武上头,老太太为了家族考虑,大哥恐怕要娶门勋贵之女,二哥则娶个文臣之女,既兼顾了两位哥哥的志趣xìng格,也是最合乎家族的长远利益,如何?”
“有理,老三你真的有长进了。”徐汶激动的狠狠一拍桌子。
“文官之家,文官之家。”徐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可随机消失不见,“老三你的猜测和我所料一模一样,可是我如今还未考中秀才,怕是难以入京城六品官员以上的法眼。”
徐灏笑道:“又不是同时成亲,左右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以二哥的才华,明年定能考中秀才。”
“哈哈,承蒙老三吉言。”徐济心里受用,非常自信的笑了起来。
徐淞到底年纪最小,有些听得糊涂,他对两位哥哥娶什么样的老婆其实并不太关心,无非是跟着凑趣而已,干脆自顾自的抓起一只鸡腿放入口中大嚼。
“会是谁家呢?”徐汶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可惜京城勋贵不知凡几,和徐家有交情的少说也多达数十家,根本无法预测。
徐灏失笑道:“有何难猜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徐汶听糊涂了,急道:“说得清楚些,别学你二哥那穷酸习惯。”
徐济则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徐灏,他不由得对老三刮目相看起来,暗道短短rì子不见,老三怎么变得聪明了?莫非是有人提点过他?
徐灏哈哈一笑,起身背着手朝外面走去,笑道:“大哥你乃是长子长孙,老太太岂能舍近求远?”
三个兄弟目送老三潇潇洒洒的远去,相互之间面面相觑,徐淞挠头道:“他娘的老三今晚怎么神神叨叨的,就像京城里走家串户的神棍一样。”
徐汶急的抓耳挠腮,对着沉思不语的弟弟徐济说道:“你一向比老三聪明,你猜到了没有?”
好半天,徐济神sè复杂的嘿嘿一笑,也悠悠哉的起身,慢悠悠的道:“老大你没事多跑跑国公府,我记得雨真马上就要出阁了吧,呵呵!”
“你这话什么意思,喂喂你别走啊,说清楚了再滚不迟。”徐汶摇摇晃晃的就要站起来拉住弟弟,徐淞赶忙伸手扶着他,可是没喝醉的徐济已经走远了。
徐汶大骂道:“雨真那丫头出不出阁关我屁事!咦?我,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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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丫鬟
金鸡唱晓,天sè将明。
卧房内,徐灏翻身从床上一跃而起,也不等招呼秋香过来伺候,拿起归置在床头前的干净衣物。
天气炎热衣物少,片刻后就全部穿戴整齐,剩下一头长发随便挽了几挽,先用绒绳箍好,盖上一方天蓝sè的方士巾,罩上发箍,然后插上一根玉簪子。
一边整理散乱垂下的发丝,一边走出卧室,像个大学时代的邋遢女同学似的,实在是繁琐麻烦,徐灏恨不得全都给剪了,奈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只有出家的和尚才有此项福利。
过道用帘布间隔出的小床上,就见秋香正揉着睡眼半靠在床头,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徐灏打了个手势,径自走了出去。
忽然里面脚步声响起,正呼吸着清新口气的徐灏头也不回,院子里早有已经起床忙着梳洗的几个下人,问道:“有事?”
披头散发追出来的秋香抬手紧了紧胸口前的小衣,说道:“昨晚忘了说,我有事求你。”
“什么事,说吧。”徐灏站在廊下活动着筋骨,踢了踢腿。
秋香有些显得不好意思,低着头说道:“我两个妹妹今儿个要进宅,大一些的叫喜儿,模样端正,今年十四岁整;小一些的唤作莲儿,不懂事的小丫头一个。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好歹收下喜儿做丫鬟,莲儿可以等几年再说。”
徐灏笑道:“喜儿?也不怕我是杨白劳?呵呵,都是你表妹,你倒是有近有远。行我知道了,或许她们半路就被挑走了,万一剩下了我就留下。”
“多谢你啦。”秋香露出笑脸,看了看左右,“非是我只顾着自家,谁家的妹妹谁不关心?chūn月,夏雨,冬雪都拜托好两位姑娘了,过一会儿一准来找你讨这个人情。我要是不开口求你,岂不是伤了咱们这几年的情分,显得你我比她们生分?”
“这话我听得别扭。”徐灏皱起眉头,心里有些厌恶感,“你们算盘打的溜!姐姐妹妹的非要在一起,先不说合起伙来拉帮结派,今后谁万一有了错事,自家姐妹相互包庇,这rì子久了那还得了?”
秋香失笑道:“你倒是变得心细如发了,这后宅里的人事,太太姑娘难道还不如你一个爷们?实话和你说吧,她们相求的目的和我一样,都希望你把人留在咱们屋里,这样将来也就能留在家里了。”
“我怎么有些糊涂了。哦。”徐灏总算是反应过来,这原来她们的目的都一样,都指望着把自家妹子留在自己身边,不然等将来大姐和小妹嫁人了,或许就要被夫人点为陪嫁丫鬟,那就得离开徐家了。
“原来如此。”徐灏轻叹一声,虽说他也不想看到骨肉分离的场面,可是大姐和小妹总归身边都得自己人帮衬,就像是今天挑选丫鬟,**裸的把人分为上下两个阶级,万恶啊万恶!
其实咬咬牙也就那么一回事,人的适应能力无与伦比,徐灏压根没有半毛钱的平等观念,完全是一脑袋的腐朽封建思想,对他来说,什么圣母心态还是赶紧丢进茅厕里吧。
秋香有些愧疚,说道:“要让你得罪人了,可是放进来做丫鬟的机会实在难得,这要是未被选中,指不定今后会有什么下场。”
“怎么说?”徐灏皱起眉头。
秋香幽幽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里面的苦楚委实一言难尽,总之要是没能留在宅子里,不外乎被逼着嫁人或者卖给牙婆子,唉,总之女人家的命真苦。”
徐灏皱眉看着叹了口气转身默默返回房间的秋香,好半响,哑然失笑道:“演得好,师承自红叶那鬼丫头吧?”
秋香现在也跟着红叶学坏了,或者是人长大了思想变得复杂了,徐灏笑着朝外面走去。
这时代女人家命苦是不假,但那是寻常那些为了饥饱挣扎的小家小户,如徐家这样的大户,再不济也饿不死下人。
“真以为爷不知民间疾苦?好歹当了二十多年的老百姓,太小瞧人。”
溜溜达达走出了内宅大门,朝着来宝家走去。二房的几家下人大多住在相邻的两个小四合院里,也有几户在宅子外修建了自己的一方小院。
徐家所在的萧家村名为村子,实则是个镇子,背靠青山,南面临水。镇子上的居民大概有数百户之多,论起宅邸的面积,自然是以萧族的祖宅最大,而徐家的占地面积,在本地也算是数一数二了。
来宝家和几家下人挤在一处,隔壁是李老管事和四个儿子,秋香的父亲是李家老四,因此来宝家和秋香家自小互为邻居。
徐灏平rì里来过几次,没想到今早院子里尤为热闹,男人们聚在墙根下说着话,妇人们堵在一间屋子外有说有笑,来宝和五六个孩子趴在窗户边上,朝屋里面偷看。
“咳!”走到门边的徐灏轻轻咳嗽了一下。
“呦,三少爷您来了,快请屋里坐。”
来宝他爹一眼看见徐灏打外面进来,赶忙迎了上去,其他男人也纷纷点头问好,其中有人大声吆喝道:“你们这些娘们别闹了,没看见三少爷来了,赶紧把妮子们唤出来,给三少爷见礼。”
霎时间,整个小院变得乱糟糟的,几个妇人满脸堆笑的跑过来,小孩子们唯恐天下不乱的拍着手大叫。
“行了。”徐灏急忙板上面孔,伸手阻止如狼似虎的妇人们扑上来,“你们忙你们的,闹哄哄的我受不了,来宝你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大抵徐灏贵为二房独苗,大家伙虽然不惧怕他,可也怕万一因为人多杂乱给熏出个好歹来,那可就糟了。
顿时来宝他爹瞪大了眼,双手叉腰挺身而出,大声呵斥了几句,有那不甘心的妇人也只能罢了。
来宝笑嘻嘻的跑过来,拉着徐灏走到一边,说道:“小的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太太派人传下话来,要各家有适龄的女孩给送进去,这不昨晚大家就忙着把亲戚家的闺女接过来,一大早就催着她们起床梳洗换新衣服。”
徐灏顿时听得恍然大悟,看着大家伙的自发积极xìng,比之皇宫选秀可要心甘情愿一百倍不止。
大户人家挑丫鬟,相当于后世大公司招聘高级文员,工钱高待遇好,有机会还能升职为老板贴身秘书甚或是正牌子小三儿呢。
而皇宫选宫女,估计和富士康的待遇差不离,最要命的是人身没有保障。好歹当丫鬟如果因意外死了,那必须得报备当地官府,如果家里亲人就要打官司,官府也得接过来审案;而宫女死了就是白死,赏赐些钱财就算是祖上烧高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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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老姜
外人太多,徐灏也没心思呆下去,交代几句来宝转身就走。窗户边上,七八个一身新衣,梳洗打扮过的女孩好奇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人人眼眸中闪烁着憧憬。
刚出了院子,就见从隔壁涌出来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孩们,一个个目光羞涩。此外还有老管事李老爹那充满暧昧的微笑。
一时间徐灏有种错觉,这不是在挑选服侍自己的丫鬟,更像是帝王准备临幸刚刚进宫的秀女,满脸褶皱的老管事就像是那皇帝身边的无耻太监总管。
这种滋味难以形容,既妙不可言又夹杂着一丝苦涩,徐灏抬头看看蓝天白云,最终只能以人总要活着来安慰自己,此外就是“你非鱼,安知鱼之乐”了,身处于这个时代,就要服从这个时代的规则,即使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莫不如是。
一回到自家院子里,就见chūn月夏雨和秋雪三个丫鬟守在门口,不远处秋香倚着廊下的大红柱子,神情自在的手拿木梳,笑吟吟的瞅着这边。
徐灏见状不等她们开口,直接说道:“秋香都已经和我说了,其实你们都糊涂了,这事不单单是我做不了主,恐怕就连太太都没有话语权,我把话撂在这,最终结果肯定要出乎你们所有人的预料。”
三个丫鬟皆听不明白,眨着眼睛你瞧瞧我,我看看你,chūn月年纪最大,皱眉道:“这话奴听不明白,怎么连太太也不得做主了,那谁又能做得了主?”
“就是,灏哥是怕得罪了大家,故意吓唬人吧。哼,既然不愿意就算了,没的拿话堵人。”冬雪不乐意的道。
徐灏本不想解释,可好歹都是一起长大的,因此直言道:“我为何要故意吓唬你们?你们自己想一想,从小到大我待你们如何?你们来求我是为了自己的私心,那别人呢?现下不单单是咱们二房挑丫头,三房长房亦然,多少人暗地里使人情动关系,那么这么大的事岂能不惊动到老太君,难道老太君会放任不管,真是笑话。”
chūn月迷茫的摇头道:“我还是听不明白。”
“那是你单纯。”徐灏没好气的道。
三人里唯有夏雨向来心细,想了想似乎有些明白了,顿时失望的道:“少爷说的在理,看来这次要横生很多变故,我们不要难为少爷了,眼下能做的只有听天由命。”
“为何这么说?”冬雨天真烂漫,xìng子和自家小姐徐红叶一模一样,心直口快。
夏雨刚要张嘴,但却没有言语,而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开了。徐灏看着她的窈窕背景,暗道好一个jīng明丫头,chūn夏秋冬四个大丫鬟中,属她最是聪慧。
chūn月和冬雪不甘不愿的携手追着夏雨而去,远处的秋香同样一头雾水,拿着木梳提起裙摆跟了过去。
这边徐灏抬脚走进正房,就见便宜老爸徐庆堂正笑呵呵的陪着母亲萧氏说话,一侧的雕花椅子上,坐着大姐徐青莲和小妹徐红叶。
徐庆堂见儿子来了,脸上笑容散去,问道:“去哪疯玩了?一大早就不见人影。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混账。”
徐灏不为所动,反而朝着徐庆堂做了个鬼脸,优哉游哉的走到萧氏身边,萧氏含笑把儿子揽在怀里,开口道:“不用你在这儿扮严父,你若是不想陪着咱们娘们,尽管走人就是,谁拦着你了?别拿我的宝贝儿子作筏子。”
徐庆堂瞪了无声大笑的儿子一眼,赔笑道:“我不就是怕这混小子持宠而娇嘛!夫人太宠他了,近rì家里琐事繁多,不过既然夫人都发话了,就是在忙我也留下陪着你们娘们。”
萧氏满意的笑了笑,放开了徐灏,挥了挥手道:“留住你的人可留不住你的心,去吧去吧,没的在屋里碍眼扫兴。”
“这是什么话。”徐庆堂脸上有些挂不住,大声道:“人都死哪去了?来人,上饭。”
萧氏也不理会丈夫,抬手给儿子整理下衣领,问道:“去了哪?”
徐灏笑道:“昨晚得了老四二十两的马鞍钱,一起床就去叫来宝讨要,此外还有大哥送我的踏雪,说好了以三十两银子转让给二哥,等下一共五十两,娘您收着算作家用。”
“啊!”萧氏一脸惊奇的看着儿子,徐庆堂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就连徐青莲姐妹都听得愣住了。
对于徐灏来说,不过是做了一件寻常之极的小事,没什么可得意的,解释道:“老四现在手头宽裕,他花钱向来大手大脚,既然昨晚充大方,就断没有放过的道理,不然也得便宜了外人。而二哥早就看上了大哥的踏雪,三十两银子虽然多,但是他的月钱足足是我的十倍,咬咬牙也不算什么。”
徐庆堂上上下下的重新打量自己的儿子,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嘟哝道:“这混小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jīng明了?莫非是妖孽上身,不行,我得命人请几个大师来做法。”
“混说什么?这么大的年纪口无遮拦。”萧氏白了眼故意开玩笑的丈夫,欣喜的对徐灏道:“这是你自己的钱,娘不要,有灏儿这份心意,娘就非常开心了。”
徐灏认真的道:“马上家里就要添加人口了,处处需要花钱,这五十两银子不算少了,可以让母亲少头疼一两个月,今后儿子再想别的法子,不让全家人为钱忧愁。”
“好孩子。”一向坚强的萧氏被感动的眼眶都红了,使劲抚摸着儿子的脸颊。
徐庆堂手缕五寸长的胡须,笑眯眯的道:“算你小子有良心。”
一侧的徐青莲嘴角荡起温柔的笑意,默默注视着小弟的一举一动,心中为之大感骄傲。徐红叶则不甘心的道:“偏心,偏心。”
倒是徐灏擦觉出不对劲来,大家的反应有些奇怪,不由得摸了摸头,疑惑的道:“是不是有了什么变故?怎么感觉不对劲。”
徐庆堂得意的和小女儿对视一眼,没好气的道:“那是自然,你老子再不中用,也不会让你娘忧愁。不过今rì你小子倒是让为父眼睛一亮,那五十两银子,你分给你姐和你妹各十五两,余下的二十两由你随便支配,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啊。”徐灏心中一喜,扭头对着得意微笑的徐庆堂,问道:“我就知道爹有法子,倒是我自己心急了,还是您有本事。”
“哈哈。”这一句赞美顿时令徐庆堂老怀大慰,站起身来很是潇洒的背着双手,迈着八字步,“你们娘们间继续说贴心话吧,老夫有事要办,走了。”
“这老东西,呵呵!”萧氏不着痕迹的抬手用手帕摸了摸湿润的眼角,破涕为笑,“不管你爹了,实话和你说,你爹和你三伯合伙开了间绸缎铺子,一年最少有两千两银子的进项,此事已经告知老太君了,老太君因此许诺每个月给咱家增添五十两银子呢。”
“太好了。”徐灏顿时大喜,没想到一向低调的便宜老爹,不动声sè的就为家里开了源,还真的是姜是老的辣。
所谓开绸缎铺子,自然以下人的名义,对于官宦人家来说,此种事不足为奇,古往今来比比皆是。
现今最主要的是要保证奉公守法,尽可能的做到公平买卖,童叟无欺,不令锦衣卫有了由头。这样即使上报给皇帝朱元璋知道,也顶多是被训斥一顿而已,这就是所谓的法不责众了。
以自己老爹和三伯徐膺绪的为人品xìng,徐灏还是很放心的,应该不会出现什么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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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攀比
福寿堂。
大太太王氏带着亲生女儿徐翠桃和两个庶出的女儿来给老太君请安,一进门就发现弟妹刘氏已经到了,看着刘氏一脸的chūn风得意,心里大感不舒服。
满屋子的人都起身见礼,刘氏也笑眯眯的点头问好。
这当着老太太的面前,王氏自然亲亲热热的上前道:“给娘亲请安了,也对妹妹说声恭喜。听说他三叔被朝廷选派到北方做知县,这北地天寒地冻的,一年到有半年下着雪,想想都令人担心,正好我屋里还放着几件上好的皮毛大氅,原是预备给孩子们的,如今就给三叔算作送行礼,回头我就命人给妹妹送过去。”
“多谢大嫂记挂,东西我就收着了。”刘氏笑吟吟的叹了口气,“也是没法子的事,此乃那边府上四伯暗中出的大力,怎么说都是在燕王府眼皮子底下做官,一家人也有个照应,这都是托了老太君的福气,大姐燕王妃亲自来信给娘亲,满口承诺一定帮着照顾呢。”
老太君笑呵呵的道:“难为王妃还惦记着老身。唉,咱们徐家这些孩子里,就属你们大姐知书达理,聪慧懂事,人也生的俊俏,自小就最得长辈们交口称赞。那时候二弟出征在外,嫂子身子骨不好,这里里外外,都靠着小小年纪的王妃打理,也亏了是她,整顿的府上井井有条,谁不夸?唉,可叹她随着燕王殿下远在北方,不能时时相见,你回去多嘱咐老三几句,一到任上第一件事就要去燕王府探望他大姐,有事没事多走动着些。”
“是。”刘氏站着应是,笑道:“娘亲不必伤感,每年大姐都要随燕王返京团聚,这眼瞅着已经八月份了,不出几个月就又能相见。”
“嗯。”老太君展颜笑道:“我没有女儿,你二爷爷的三个丫头原本就像是我亲生的,起初我和你二爷爷二nǎinǎi一般的时时记挂,可渐渐的就没了那份心思,这不相见倒是比相见的好。”
刘氏和王氏闻言都心领神会的笑了起来,徐翠桃见状不解的问道:“为何?”
王氏笑着答道:“还能为何?你三位姑姑都贵为王妃,一回家省亲,连你二爷爷,你nǎinǎi都得先行过大礼方能再叙亲情天伦,再说那皇家的规矩多如牛毛,每次都折腾的全家上下劳心劳力,这一来二去的,还不如不相见来的省心。”
“哦,我说这几年几位姑姑都不回家了,原来是为了这个。”徐翠桃和妹妹们都恍然大悟。
老太君点头道:“那是你三位姑姑心疼长辈们,再来也因为旁的缘故,也不便和你们小孩子家家的解释,总之安安生生的过自己的rì子吧。”
“母亲说的是。”刘氏抬头看了外头一眼,“怎么二嫂还未过来,想必是为了琐事烦心着呢。”
王氏趁机笑道:“都是一家人,偏她要强不服人,何必呢。”
老太君笑了笑没有言语,到是她身边的心腹徐婆子忽然说道:“恐怕是两位太太猜错了,昨晚二太太过来告知了太君一个喜讯,二老爷和府上三老爷一起开了个绸缎铺子,一年能有两千两的出息。”
“什么,竟有此事?”大太太王氏心里一紧,面上不自在起来。
要说长房的手头向来最是宽裕,偏偏王氏小家小户出身,丈夫一介军人,都不善于打理,这些年除了暗中购置了百亩良田外,夫妻二人要面子花销大,长房人口又多,其余都花在了亲戚间的迎来送往上头,基本手里没有多少积蓄。
再说近年来朝廷无仗可打,徐耀祖不想在边地做一个世袭的军户将领,除了做魏国公家的一员武将,领取一份俸禄外,等同于多年赋闲在家。
本来王氏自持整份家业大半都是丈夫打下来的,婆家又是功臣勋贵,在妯娌间有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现在倒好,突然之间老三做了知县,眼瞅着三房发达,刘氏在自己面前一扫从前的逢迎,开始平起平坐起来,这已经够让人恼火了。
谁知一向低调的二房,不声不响竟然弄出来一个绸缎铺子,她虽然不大懂,可也清楚开绸缎铺子需要大笔的本金,绝非随随便便开个油盐酱铺可比,单单是运输这一块,没有本事就等着被沿途的关卡层层收税收的吐血吧。
难道今后连二房都要骑在我头上了?王氏只觉得周围看向她的目光中,再没了先前的敬畏,反而充斥着嘲笑和讽刺。
二太太刘氏的反应则不同,马上疑惑的问道:“老二手里哪来的那么多银两?事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徐婆子摇摇头道:“不知。”
王氏惊呼道:“莫非,莫非是老二夫妇中饱私囊?”
刘氏心里冷笑,鄙夷的看了嫂子一眼,心说若如此,二嫂失心疯了跑来告诉老太太,真是糊涂。
“不许胡说。”老太君看了眼两个媳妇,缓缓说道:“老二媳妇jīng明着呢,这些年她省吃俭用积攒了千八百两银子,不信你们想想,灏哥青莲红叶身边才一个丫头,她管得又严,三个孩子和老二从不敢胡乱花钱,而你们那里谁不是成群人伺候?一个比一个的赛着花?老二媳妇又从家里东借西凑了一千两,又把嫁妆拿去典当,这才凑足了五千两的本金,这一点你们都要好好学学她。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哪一天等我双腿一伸,往后这份家业就得你们自己打理了,莫不要到时闹得个家道中落。”
“是。”王氏和刘氏赶忙起身认错,王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似乎老太君这话的对象就是自己。而刘氏眼前chūn风得意,老太太的金玉良言她并未在意,只当是耳边吹过了一阵风。
突然,就听外面传来动静,“二太太来了。”
满屋子人都定眼望去,就见一身素衣的萧氏当先含笑进来:“在说什么趣事呢?可怜见的,这大热的天,院子里站满了小丫头们,老太君您开开恩,赶紧把人选出来吧,不然眼瞅着就要晕过去几个了。”
王氏闷哼一声,目光垂下。刘氏则皮笑肉不笑的道:“哎呦,二嫂子大架不到,我们也不好擅自做主,谁不知道如今二嫂子才是全家的大财主。”
“这是哪里话,看来是我来得迟了,我认错还不行么。”萧氏笑着走到老太太面前道个万福。
老太君没好气的道:“你倒是恶人先告状起来了,不为了等你,那些可怜的女娃子会站了半天?好了好了,让负责此事的管事们进来。”
当下从外头鱼贯走进来四个上了年纪的婆子,垂手而站。跟着母亲进来的徐灏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阵仗,混到兄弟们之间,满脸好奇。
不想老太君人老眼睛却好使,抬手一指着舔着脸等着瞧女人的孙子们,皱眉道:“这女人家的事,你们这些爷们在这作甚?都出去。”
徐汶等人立时灰溜溜的朝外跑去,惹得满屋女人大多笑了起来,谁知唯有徐灏不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说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除非要在大庭广众下脱衣服检查,不然何必让我滚蛋?”
“咦!”老太君还是第一次见到徐灏敢当堂反驳,饶有兴致的道:“这么一群女孩子在你面前,难道你不害羞么?”
徐灏挺胸昂首,大声道:“我堂堂一个爷们,还怕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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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姐妹
面对徐灏难得表现出来的爷们气概,老太君不由得哑然失笑,说道:“有点徐家男儿的样子,那就留下吧。”
已经溜到门口的徐汶忍不住转过身来,嘿嘿笑道:“好nǎinǎi,那孙儿也留下吧。”
徐淞也跟着央求:“我也要留着。”
不成想今rì徐老太君像似换了个人,对待一向不太待见的徐灏和蔼可亲,一向疼爱的徐汶徐淞则异常严厉,想都不想的呵斥道:“没有你们说话的份,都给老身滚出去。”
“哎。”徐汶唬的一缩脖子,和徐淞灰溜溜的一起跑了出去。
屋子里很多人看向徐灏的目光中有了些许变化,就连大太太王氏都大感震惊,暗道二房这是要时来运转了?
但是萧氏虽然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但是在徐灏的眼睛里,母亲的笑容里隐藏着一丝愤怒。老太太的区别对待正说明了亲疏有别,不过对于他来说,并不在意老太太对待自己的态度。
“开始吧。”老太君发了话。
当下四个婆子行了礼,转身出去了,王氏忙示意丫鬟们打开纱窗,随着一扇扇的窗扇被掀起,徐翠桃和妹妹们纷纷走到窗户边上,好奇的朝着外面看去。
徐灏也跟着朝外望去,但见徐婆子站在堂下,对着满院子的女孩们训话,不外乎什么遵守规矩,不许隐瞒云云,有那隐疾赶紧说出来,省的被发现连累父母亲人跟着一并受罚。
隐隐约约的,徐灏瞅见徐汶的脑袋从外墙上探了出来,朝着这边使劲挥手。
这一动作被徐汶的亲妹妹徐翠桃瞧见了,但是徐翠桃却故意视而不见,拎着团扇摇啊摇的,脸上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徐灏发觉徐翠桃瞅了眼自己,想了想朝着门口走去,不想老太君忽然问道:“灏哥要去哪?”
“有些尿急,出去小解。”徐灏停下了脚步。
老太君定定的看着他,徐灏故意露出一丝紧张的神sè,迅速的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心虚的低下头去。
老太君闷哼道:“你倒是讲义气,但是别想哄骗我,哪也不许去。”不等徐灏回话,老太太提高了声音,“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许走出门去,谁也别指望着私下里讨人情,都听见了没有?”
“记住了。”满屋子的女人乖乖的应承,徐灏心中暗笑,面上老老实实的低头认错,返回了原地。
“哼!挨骂了吧。”徐翠桃笑吟吟的数落,徐灏笑了笑没有接话。
另一边妯娌三人聚到了一起,萧氏冷眼旁观,发觉嫂子王氏和弟妹刘氏表情有些不自然,低声问道:“怎么,有中意的人选?”
王氏忍不住埋怨道:“可不是么,我看中了两个小丫头,清秀乖巧兼且知根知底的,寻思着给两个孩子预备做通房丫头。都怪三妹妹把此事闹得惊天动地,难道你就忘了当年的事?”
刘氏赶忙苦笑着认错:“此事怨我,原以为老太太不会插手孙儿辈的房里事,哪知竟然就等着这一天呢。大嫂二嫂你们说怎么办,万一老太太乱点鸳鸯谱,那岂不是糟了!”
“都怪你,唉!那也没法子,就是对下面不好交代。”王氏记起了收受的礼物,心里烦躁。
“算了算了,妹妹也是无心的,也怪我为了面子,跟着张罗了这码子事,给了老太太借口。”
萧氏边说着话边想起了往事,那一年刚刚嫁给了丈夫,就发觉丈夫屋里有两个老太太安插多年的丫鬟,她费了无数心思,才把人给远远打发配给了小厮。
“老太太不会那么不近情理,平白无故的把人给全都得罪了。”萧氏回忆完往事笑着说道,想了想又轻笑道:“不过大抵都得被安插她老人家自己的人选,再来嫂子和弟妹那中意的丫头要是生的漂亮的话,十有仈jiǔ是过不了关了。”
刘氏笑道:“淞儿年纪小,我倒是不妨事,再说我也不喜欢院子里冒出来狐媚狐样勾引主子的小sāo货。老太太想安插人就尽管由着她,忍上些时rì,再随便寻个借口把人打发掉就是了。”
王氏叹气道:“问题是汶儿一早就相中了那丫头,这要是不趁了他的心愿,还不得闹得家里天翻地乱?”
萧氏失笑道:“这还不好办?你赶紧偷偷和徐婆子打声招呼,这么点小事,她不会不卖这个人情,赶紧让那俩丫头把头上的首饰都给摘了,新衣服给换成旧衣裳,脸上的胭脂水粉通通擦掉,兴许能够过关。”
“还是二嫂主意多。”刘氏低头捂着嘴偷笑,随即抬起头咳嗽几声以掩饰,低声道:“那我去寻老太太说话,大嫂你赶紧着。”
王氏忙点头,看着两个弟妹一起朝着老太君走去,四下里看了看,不动声sè的朝心腹丫鬟招了招手。
刘氏边走边笑道:“大嫂屋里从今往后恐怕是不得安宁了,今儿个这出大戏,都是为了长房演的。可叹大嫂被老太太牵着鼻子走,到现在还弄不清状况。”
“可怜了那两个美貌丫头。”萧氏轻叹一声,蹙起了眉,“我心里不安稳,别万一闹出人命来。”
刘氏冷笑道:“那也是她们自己的造化,不守本分死了也是活该。不过依我看,大嫂糊涂是糊涂,这事上头却拎得清楚,这么些年来,你见她几时输给过那些宠妾,手段狠着呢。”
“嗯。”萧氏叹息着点点头,她早就不是年轻时的天真善良,见惯了家宅内的你死我活,些许的愧疚很快消失不见,随着刘氏走到老太君面前,陪着聊起了天。
另一边,徐灏和一堆姐姐妹妹围绕着一张八仙桌坐着吃茶,先前的好奇随着女孩们反反复复走进两侧的厢房里接受检查而慢慢变得无聊。
偶尔有被查出有那狐臭一类的隐疾,或者不是完璧的女孩,哭喊着求饶被拖走不提,大多数清清白白的女儿家顺利通过了不算严格的检查。
按照年龄算起,姐姐徐青莲和大太太的亲生女儿徐翠桃岁数一般大,都是一十七岁,徐翠桃要小了两个月。
徐灏不喜欢这位二姐,有名的骄纵不讲理,可是徐翠桃模样生的漂亮,一点不像其母王氏,兼且聪明机灵,心灵手巧最得老太太的宠爱,说她长得最像姑姑燕王妃,被下人誉为老太君的掌上明珠。
此刻徐翠桃笑吟吟的嗑着瓜子,动作非常好看,整个人顾盼飞扬,和亲生母亲王氏一样,徐翠桃眼里根本没有一众姐妹。
她边上坐着两位庶出妹妹,大一些的名叫,相比艳丽的姐姐徐翠桃,徐翠云就显得其貌不扬多了,xìng子老实巴交甚至有些懦弱,姐妹中排行第三,人称木头三姑娘。
大姐徐青莲为人温柔守礼,姐妹间一向表现的含蓄低调,因个xìng相合的缘故,她和徐翠云的感情非常好。
小一些的名叫徐翠柳,娇娇弱弱的天生一副风流模样,一双桃花眼仿佛带着火花,勾魂摄魄的,老太君和王氏都非常厌恶她,骂她天生的一副狐媚相。
虽然不受长辈待见,但是徐翠柳的男人缘极佳,平rì徐汶两兄弟待她极好,就连徐灏也喜欢和她说话,看似人品风流,实则有着隐藏在内心中的刚强。
还有三太太刘氏的亲生闺女徐绿竹,自小因娇生惯养而娇气非常,和红叶同为十三岁,两个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此外还有一个丫鬟所生的庶出姑娘,rǔ名绿哥,今年一十五岁,仿佛被人遗忘似的小草,没有人留意到她,此刻低着头坐在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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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口角
大家族里,嫡出和庶出乃永恒不变的是与非话题,俗套却永远不会改变。
其实说穿了,无非是对自身地位,家族里的权势,家族资源以及财产继承甚或是为了得到亲人长辈的另眼相待,等等各方面的争夺。
徐灏打从心眼里就没可怜过处境不佳的几位庶出姐妹,庶出小姐那也是小姐,吃穿不愁,有人伺候。比起此刻院子外那些站在太阳光底下,满脸汗水的女孩们,所谓的缺少长辈关爱,孤苦寂寞,是何等伤chūn悲秋只属于富家小姐的伤感雅事?
当然了,徐灏曾多次为自家身为嫡出而感到庆幸和窃喜,嗯,这也算是人之常情。
“三弟这些rì子忙些什么,听说好久没去书塾了?”
忽然无聊的徐翠桃对着他问道,徐灏扭头看着对方那张青chūn飞扬的漂亮脸蛋,实话实说:“我不喜欢读枯燥的四书五经,索xìng懒得去了,反正去了也是浪费时间银钱。”
“那就是想弃文从武了?”徐翠桃摇着团扇,心不在焉的问道。
徐灏摇头道:“我是个斯文人,不喜欢打打杀杀。”
诚实的答案,换来徐翠桃的小小吃惊,皱着好看的峨眉,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不学文不学武,三弟你真是越大越没出息了。”
两人的谈话引来其她姐妹的注意,对面的徐绿竹不屑的道:“三哥真没出息。”
“要你管,你哥有出息,仗势欺人,打架斗殴,有能耐的很。”徐红叶立即针锋相对。
“哼!”徐绿竹一副不屑和红叶斗嘴的娇俏模样,转过脸去,正好对着她的庶出姐姐绿哥,没好气的道:“走开啦,讨人厌。”
绿哥急忙站起来退了一步,整个人手足无措,徐红叶见状笑着招手:“姐姐到我这边坐。”
绿哥看了眼怒目圆睁的妹妹,轻轻摇头,一个人走到了角落里,四周的丫鬟们眼见姑娘过来,依然旁若无人的相互谈笑,无人理会她,绿哥愣了一会儿,咬着嘴唇抬脚走出花厅。
“冷血冷心,恶人。”喜欢打抱不平的红叶出言讥讽,厌恶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徐绿竹。
“要你管。”徐绿竹笑吟吟的不为所动,原句奉还。
这一幕被徐翠桃看在眼里,不再理会自甘堕落的徐灏,笑道:“红叶还是一副热血心肠,可惜你年纪小,这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怎么知人知面不知心?二姐你说清楚。”红叶被激起了xìng子,非常不满。
“自以为是,糊涂虫。”徐绿竹不忘趁机落井下石。
“红叶,绿竹。”徐青莲柔声唤了两个妹妹的名字,脸上的神sè波澜不惊。
“哦。”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红叶一遇到亲姐姐,立时变成了温柔小猫,闷闷的双手交叉,玩弄着自己如玉葱似的细嫩手指。
有意思的是就连骄纵的徐绿竹也吐吐小舌头,听话的闭上了嘴,还不忘把身子朝着徐青莲依偎过去,气的红叶使劲的捏着小手,绿竹得意的直笑。
徐翠桃斜睨着沉静的徐青莲,凉凉的道:“大姐姐人缘真好,明哲保身的涵养无人可敌,笼络人心的功夫一等一的让人称赞。”
不等其他人开口,徐灏不耐烦的道:“闭嘴吧,要不就给我滚。”
“你,你再说一遍。”徐翠桃顷刻间杏眼圆睁,从小到大还从未被人这么无礼过,气的浑身发抖。
“二姐,你信不信我现在会动手揍你一顿?”徐灏朝着对方晃了晃拳头,轻轻一笑,“我固然要受到长辈们的严厉处罚,狠狠挨上一顿板子,三天三夜不许吃饭,跪在柴房里反省。问题是我一个男孩子,我不怕,而你呢,在这么多人的眼前被弟弟殴打,如你这样一个大美人,想必今后一辈子都没脸见人了吧?”
“疯子。”
徐翠桃愤愤的骂了一句,她不是笨人,迅速权衡了利弊得失,冷静下来;她虽然绝不相信徐灏敢动手,但他的威胁半点不假,她根本承受不起万一一拳挥来后的严重后果,无论事后徐灏这个恶魔要遭受到多少惩罚,也挽回不了自己沦为家族笑柄,清誉受到玷污的损失。
“或许吧,不过你刚才有句话说的不错,知人知面不知心。”徐灏的目光看着远方,轻轻说道。
徐翠桃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情,转瞬间又被气的大怒,咬牙切齿的瞪着徐灏,声音冰冷:“你给我说清楚,要不然我马上禀告祖母和长辈们。”
“咦?”徐灏转过头来,仔细看了下似乎真的动怒的二姐,有些明白过来,“二姐你非常在意我说你口不应心,是吧?好吧,我向你认错,虽然我刚才指的并非是你。”
“那你说的是谁?”连番被惹得大动肝火的徐翠桃,一时间受不了徐灏又是威胁又是挑衅又是道歉的天马行空,胸口急剧起伏。
徐灏看了看周围,‘王八之气’所到之处,姐姐妹妹全都纷纷回避他的视线,只有姐姐徐青莲的目光中带着三分责备一分欣慰,小妹红叶秀气的眼眸中洋溢着兴奋。
“我说的是绿哥。”徐灏皱起眉头,“二姐的评语一针见血,我望见绿哥一出门就给了她的丫鬟一巴掌,动作凶狠,和她平rì的老实模样判若两人。”
“哼!我只是实话实说。”得到称赞的徐翠桃一扫先前的失态,又恢复了骄傲的姿态,挑衅似的瞅着徐青莲,但是“恶人”近在眼前,却不敢继续出言挤兑。
红叶吃惊的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而绿竹得意的对她扮鬼脸,叫道:“糊涂虫,糊涂虫。”
徐青莲不以为意,搂着怀里顽皮胡闹的绿竹,无奈的道:“并非是我故意笼络人心,人无完人,身为姐姐就要包容妹妹们。”
“我就是见不得她们都心向着你,明明我什么都比你强。”连番受到刺激的徐翠桃,气呼呼的道。
“这不是强不强的事,唉!”徐青莲无奈的一声叹息,她太了解徐翠桃心高气傲的个xìng,知道此刻当着众人的面前,无论说什么都会事与愿违。
徐灏心情变得非常好,因为他突然发现二姐身上还是有些优点的,而骄纵的绿竹其实和红叶一样,没有什么心机。
至于人前人后两重天的绿哥,随她去吧,任何人都有他自己的生存之道,谁人不是这样?对与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活下去,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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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选秀
备受全家瞩目的“选秀”活动终于开始,女孩们七人一组,分批次走到老太君面前一一过目,这让徐灏有一种时空转换的滋味,像是回到了现代观看选美比赛,又像是观赏电视剧里的宫廷大选。
不过佳丽的素质参差不齐,有漂亮的也有丑陋的,似乎老太太对于模样的要求并不高,着重观察的是走动时,站立时的姿势端不端正。
有那略微身躯佝偻,驼背,走路摇晃歪斜,双脚外八字内八字严重的,一律淘汰。
此外外貌实在有碍观瞻,个头过高或过矮,头发枯黄,太廋或是太胖,声音难听,吐字不清晰,说话结结巴巴或词不达意的,淘汰。
令徐灏大感意外又觉得情理之中的,就是几个语速飞快言辞准确,眉眼灵动的女孩竟被淘汰掉了,用二姐徐翠桃的话说,一看就是心思活络,喜好搬弄是非的主儿。
当然,还有模样生的妖娆,尖嘴猴腮有刻薄相,体态格外丰满的女孩也不入老太太的法眼。很快,大概三十多个女孩只剩下了十七八个。
大太太王氏忽然紧张了起来,因为老太君正盯着她看中的那位,一旁的刘氏给萧氏使了个眼sè,示意就是她了。
萧氏仔细看去,果然亭亭玉立的一个美人胚子,眉如chūn山,眼似秋水,大概十四五岁。
“好俊俏的娃子,你是谁家的?”老太君问道。
女孩紧张的声音有些颤抖,说道:“奴,奴家的母亲姓赵,管着巡夜差事。”
徐婆子低声解释道:“她娘就是内宅负责巡夜的赵寡妇,丈夫当年随着大老爷战死沙场,大太太体恤她们母女,格外照顾,是以这孩子打小没吃过什么苦。”
“嗯。”老太太缓缓点头,深深看了眼女孩,柔声道:“把手伸出来给老身瞧瞧,不要害怕。”
“是。”女孩深呼一口气,颤颤巍巍的伸出胳膊,展开了肌肤细嫩的双手。
一边坐着瞧热闹的徐灏看得清楚,说道:“果然没吃过苦的样子。”
徐翠桃冷笑道:“何止没吃过苦,等闲连我都得罪不起呢,和她那风流的娘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徐灏细细品味二姐的话,又仔细观察着女孩的漂亮面容,可惜他没有古人的观人之术,看不出个所以然。
这位女孩先头因得了萧氏之策,此刻素面朝天,一身半新不旧的绿sè长裙,加上很紧张,除了难掩天生丽质之外,没什么特别的。
但是老太太人老成jīng,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女孩的反应,沉吟了半响,轻轻摇了摇头。
徐翠桃见状赞道:“不愧是祖母,目光如炬。”
这里面是有文章啊!徐灏也不笨,马上联想到了趴在墙头上的大哥徐汶,暗道这姑娘应该是和徐汶有些意思,不然二姐也不会说出得罪不起的话来。
“这孩子模样出挑,她娘又那么宝贝她,娇养的细皮嫩肉,做丫鬟未免委屈了她,算了。”
老太太很遗憾的缓缓说完,收回了目光。刘氏似笑非笑的和萧氏对视一眼,不着痕迹的朝着大嫂笑了笑。
王氏果然跳了出来,说道:“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最是温柔善良的一个孩子,就留下吧。”
老太太思索了下,点了点头笑道:“既然你开口了,正好我也很喜欢这孩子,那今后就留在我身边吧。”
此言一出,王氏立时傻眼,懦懦的无言以对,看得刘氏险些笑了出来。
最终剩下了十六个女孩,都先要留在老太君院子里调教几天,徐灏也不清楚秋香她们几个的姐姐妹妹过关了没有,告别了老太太,随着母亲准备返回院子。
一路上,秋香和冬雪蹦蹦跳跳的兴致很高,chūn月和夏雨则显得闷闷不乐,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徐青莲边走边安慰道:“到底咱家不是京城里的大户,留不下太多的丫头,总之个人有个人的际遇,好歹都看开着些。”
徐红叶一只小手扯着姐姐温暖的手,晃来晃去的不亦乐乎,撇嘴道:“nǎinǎi真是的,这么多兄弟姐妹,才留下十六个。按规矩她老人家留下四个,三位太太一人再留下两个,这剩下六个可怎么分啊!”
徐青莲愣了一下,然后高兴的道:“红叶说的在理,你俩耐心等几天,或许此事还会有转机。”
chūn月惊讶的道:“小姐的意思是还有下次补选丫鬟的机会?那真要谢天谢地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徐灏突然开口道:“不会有转机的,你俩还是死了心吧。等那边府上需要丫鬟的时候,我会试着帮忙,把你们的姐妹送过去,到时看她们的造化。”
chūn月着急的道:“为什么呀?明明丫鬟不够。”
夏雨则沮丧的道:“这边都选不上,更别提那边府上的规矩更严厉,唉!”
徐灏笑了笑没接茬,说实话,他非常相信老太太的眼光和经验,不想因一时的心软,放进来几个麻烦。
就连走在最前的萧氏,一样不悦的道:“此事到此为止,你们几个丫头别白费心机了,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多嘴多舌?”
chūn月和夏雨都唬了一跳,忙乖乖的低下了头,再不敢多嘴半句。徐青莲只能无奈的报以苦笑,红叶则满不在乎。
回到院子里,萧氏示意儿子跟着自己进屋,徐红叶刚想要随着进去,被姐姐伸手拉住,拖进了正房左侧的闺房里。
丫鬟没有进来,整个花厅空荡荡的,徐灏自己动手倒了两杯凉茶,端到母亲身前。
萧氏默默注视着儿子的一举一动,等徐灏忙完了坐好,这才说道:“刚才你说不会有转机,给娘说说,你怎么看待此事。”
徐灏一仰头咕嘟嘟的把一盏冷茶通通灌进肚里里,萧氏见状忙说道:“哎呦你慢点喝,仔细伤了脾胃。”
“没事。”徐灏随手放下空茶盏,抬起胳膊作势要擦嘴,萧氏慎道:“你过来。”
“哦。”徐灏放下手臂,起身走到萧氏面前,就见萧氏取出怀里的雪白丝巾,动作温柔的给自己擦拭嘴角上的水渍,一时间,徐灏感觉前世的母亲和眼前的这位似乎重叠在了一起。
驱散走脑海中的思念,徐灏说道:“选个丫鬟惊动了那么多的人,老太太那边岂会独善其身?我猜老太太身边的人肯定会送进来一些丫头,挑挑拣拣,大约人数不会少于十人。”
“我儿子终于长大了。”对于儿子的表现,萧氏欣慰的心花怒放,抬手点了下徐灏的额头。
徐灏笑着道:“大姐眼瞅着就要出阁了,这次我和红叶各留下一个或者干脆不要了,好歹给姐姐再添上四个丫鬟,怎么说也是咱徐家的大小姐,可不能寒酸了。”
“呦,心疼你姐姐了?”萧氏故意装作生气的模样,冷哼一声,“瞧你说的,你姐姐自小就有chūn月和夏雨两个丫头陪伴,已经够了。就算是那豪门,一个姑娘也就是两个亲厚丫鬟贴身伺候着,因为女孩家心眼小,私密事多,近前人多了反而不好。”
徐灏想想觉得大有道理,所谓千金小姐向来给人很神神秘秘的感觉,但既然是人,就得吃喝拉撒睡,也会拉肚子,也会放屁,也会有各种糗事,贴身丫鬟人数要是多了,一准有闲言闲语传扬出去。
这就和后世的领导干部一样,下属虽多,但是能够真正信任,整天跟在身边凡事不避讳的,往往只有秘书和司机一样。
萧氏笑道:“不过我儿说得对,这大小姐的排场断断不能少了,等你和红叶挑剩下的,都给她做二等丫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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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翅膀
这一天rìsè融合,风光荡漾,全家人都起了个大早,徐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武士装,手腕上套了一双镶嵌着打磨晶亮的铁扣护腕,脚下一双粟sè的鹿皮薄底快靴。
他身体稍显消瘦,个头不高不矮,相貌属于中等偏上,这一番jīng心打扮显得人jīng神了很多。秋香仔细系好他胸前的排排黄铜纽扣,满意的拍了拍手。
随着母亲萧氏一起去了福寿居,陪着老太太简单用过早饭,丫鬟送上来清茶漱了口,吐在了痰盂里。这一段rì子以来,徐灏总算是熟悉了徐家rì常起居的那些礼仪规矩,已经应付自如。等秋香又捧过来一盆清水,随意洗了下手,就着红叶用过的丝巾抹了几下,然后跟着老太太俱都动身走到院外。
院子外面已经预备好了四座肩舆,十六个身体健壮的快脚。此外还有四架装饰美观的长厢马车,以及马夫护卫等一大堆人。
徐灏和几位兄弟看着老太太和三位夫人坐上了风风凉凉的肩舆,头顶还有遮盖不怕被阳光照晒,姐妹们则踏着木凳一一坐进了马车里,这才一起走向马房,早有一群小厮建仆眼巴巴的等候已久。
徐灏翻身骑上自己的那匹老态龙钟的‘小青’,看了眼二哥徐济胯下的‘踏雪’,那是一匹浑身漆黑四蹄雪白的母马,笑了笑任由来宝牵着缰绳走在前面。
徐汶大笑一声,当先策马飞驰而出,徐济兴奋的跟着一甩马鞭子,可是他骑术不jīng,踏雪猛然一动险些被摔下马去,吓得周围的小厮齐齐惊呼。
“哈哈。”老四徐淞大笑,得意洋洋的骑着用二百五十两银子新买的良驹,一匹高大的枣红sè大马,神态轻松的跑在了前面。
徐济双手死死攥着缰绳,脸sè有些苍白,气的整理下有些歪斜的头冠,不敢再用力驱策踏雪,小心翼翼的追了过去。
一旁有六位成年仆人动作利落的翻身上了马,飞快的跟了上去。转眼间整个马房已经再无一匹马儿,因为马粪等秽物所产生的臭味似乎都减轻了很多。
来宝回头看了看自家少爷,意思是询问是否追上去。徐灏微微摇了摇头,如此主仆二人带着一群小厮,慢悠悠的打马房出来,在后门汇合女眷们的队伍,走在头前领路。
前方烟尘翻滚,徐家三兄弟尽情跑着马,不时传来欢笑声。老太君含笑拿起手帕捂着嘴,吩咐道:“让这几个猴崽子走远些,这乌烟瘴气的。还有告诫跟着他们的人打起jīng神,小心别摔着,不是闹着玩的。”
徐灏闻言立刻跳下了马,对来宝说道:“你骑着追上去,把老太太的话吩咐下去。”
来宝答应一声,动作轻盈的上了马,小青即使已然老迈,还是奋起余勇长嘶一声后,甩开蹄子疾驰而去。徐灏眯着眼目送他远去,走在老太太身边。
“灏哥为何不随着兄弟们策马游戏?嗯,难为你想着陪着nǎinǎi。算啦,去后面的马车和姐妹们说话逗趣吧,得走好一段的远路,你的腿脚可受不得。”居高临下的老太君含笑说道。
徐灏仰头笑道:“难得出来走走路,不妨事。再说上了年纪的管事都留在了家里,长辈身边得有个人随时听候差遣,我骑术不jīng,倒是勉强能充个管事。”
“那就依着你。”老太君笑了笑不再言语,抬头欣赏起周围的风景。
徐灏不以为意的双脚不停,这让后面的萧氏感到忧心,担心他一会儿体力不支,可是又不好灭自家儿子的志气。
王氏神态慵懒,倚着柔软的绸缎靠背,随着肩膀扛着肩舆的快脚们的走动间,平稳的上上下下来回起伏,不屑的道:“让你小子一味的讨好老太太,一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周围的婆子下人都不时的瞅着徐灏,人人都在猜测三少爷为了在老太君眼前挣表现,能够坚持多久?
这些rì子连续不间断的大量运动,明显让徐灏先前羸弱的身子骨变得健壮许多,走路时气不喘心不跳,还有闲暇观看远处的风光。
今rì天气格外的好,阳光明媚,温度适宜,最是适合全家老少出门踏青游玩的好时节。徐灏目光极远,但见远处青山繁茂,重重红楼佛塔烟锁垂杨;一条运河横贯南北,一直延伸到川流不息的浩荡长江。
平静的河面上,五彩缤纷的画舫飘在其上,依稀能听见随风传来的萧鼓声,还有画舫上那若隐若现的仕女争奇斗艳,竞芬芳。
两侧的夹岸一样有很多嬉戏的少女,服饰鲜艳犹如红云绿雨,周围的长提上长满碧绿的青草和各sè野花,一群群策马飞扬的少年意气风发,可谓是骢马腾骧。
官道上,无论你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皆携壶擎盒,井然有序的逐队分行,一派盛世气象。
唐朝杜牧有诗云,“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几经风雨和岁月变迁,又有后主李煜的千古名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chūn水向东流。”
据说如今在这金陵周遭的飘渺五云深处,还隐藏着佛寺三百,各式大小桥梁两千六百座,最大的湖泊玄武湖,汪汪千顷,一派碧波光。
现下正是我大明王朝称雄于世,四海臣服,万邦来朝。可是徐灏却开心不起来,因为在他有限的历史知识里,靖难之役还是知道的。
靖难之役对后世人来说没什么意义,不过是一场明朝初期为了争夺皇位而发生的内战而已,但是对于此刻身处其间的徐灏来讲,眼前的所有一切,都可能被这场还未开始的残酷内战所完全摧毁,战争之中,苦的永远是老百姓。
苦就苦吧,很有些惭愧的徐灏耸了耸肩,把悲天悯人的胸怀从裤裆里悄悄放走。按照亲戚关系,雄才大略的永乐大帝朱棣乃是咱姑父,总不能让咱胳膊往外拐吧?再说兄弟胳膊细,也没资格做那只妄想阻挡滚滚前进的历史车轮的生猛螳螂。
总之距离战争还有段平静岁月,徐灏凝视着策马飞奔,无忧无虑的兄弟们,暗道老爷子去年刚过完六十岁大寿,身子骨还很硬朗,貌似朱元璋好像死在老爷子之后,应该还能安生过个三五年吧?洪武朝到底经过了多少年来着?
徐灏压根就不清楚这些伟大历史人物的死期,高中时就还给了初中历史老师,只知道今年是洪武二十六年。
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的二爷爷魏国公徐达,历史上是病故于洪武十八年。总之,历史已经出现了偏差。
是否是由于他这只翩翩蝴蝶的缘故呢?
舞一下小小的翅膀,或许在遥远的地方,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也或许,就是扇了下空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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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寂寞
对于乐天老实的普通人来说,战争那是属于大人物的权力游戏,根本没有参与其中的资格,唯一能做的唯有随波逐流。
徐灏百分百确认,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既不会造玻璃等牛叉玩意,也不会科技兴农,勉强算是一个武器爱好者,可是也仅仅是爱好而已。
早已习惯了内事不决问百度,问完之后依然故的坏习惯。实在是一个现代普通人,最关注的永远是工作和工作上的人际关系,此外就是什么房价油价,女朋友她妈,某款车子又降价了,哪个同学即将走进婚姻的坟墓等关于自己生活方方面面的琐事。
再来闲暇中,无非是关注下国内外正在发生的新闻热点,老美无耻的刷钞票玩,小rì本狐假虎威的折腾,恒大足球得了亚冠,某个明星闹了绯闻,比特币被大妈们秒了等等,最喜欢的就是上网发发牢sāo。
就算是浆糊一样的脑袋里还有些东西,可是为什么要施展出来?施展出来会面对到什么后果,这对于徐灏这样的成年人,一个不打算成为民族英雄的家伙,这是必须要考虑到的前提因素。
有句名言叫做你的本事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换言之就是你走的多高,摔下去就会有多惨。
徐灏是个现实主义者,他不认为自己有多幸运,根本无法应付利用现代文明出人头地后纷纷shè来的伤人暗箭,也没那么狠的心肠去置敌人于死地。
什么,你说穿越者是多么的幸运?滚你个蛋,你试试放着舒服的现代化生活不过,来体验体验没有电视电脑,饭菜里没有味素,蹲个茅坑没有手机杂志,哦,还没有柔软的厕纸,生病全凭老中医一家之言的农村生活?
偶尔为之那叫新鲜体验,久而久之,那叫有病!
边走边陷入思绪中的徐灏叹了口气,他也不是没有志气和理想,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是回不去了,总得选择个一技傍身。
想要安逸的话,无疑是读书考个秀才当当,可问题是没有任何基础,寒窗十载说得容易,做起来实在是,头悬梁锥刺股?不提也罢。
唉,大明朝已经不流行玩诗词了,再说这个年代,穿越者最简单最有效的技能被明朝这个大补丁给否定了。著书论著,来个盗版四大名著?算了吧,那是背着小说穿越的幸运家伙才干得了的,何况没有电脑来打字,吃撑了去写毛笔字,累死你。
据说朱元璋一家子喜欢对对子,对了,这些年请客喝酒别的不行,起码学到了一肚子的荤笑话,做个弄臣还是可以的,貌似在明朝做个宦官非常有前途,再加上咱常年被岛国动作文艺片熏陶出来的丰富理论?
不行啊,没了那家伙,人生在世还有何乐趣可言?也不能对不起列祖列宗,擦!列祖列宗还没出生呢,我勒个去。
要不开个青楼?很艺术很时尚的那种,结合咱的理论和实际工作经验,青楼里弄一个桑拿,在训练一群又长又直的大腿在台上晃啊晃,动作火爆**,整齐划一还带着流行音乐的那种,还有各种带情节的舞台剧。正所谓空姐护士透视装,双-飞冰火波斯妞!嘿嘿,既银钱滚滚又是咱的强项。
呸!思想走入歧途的徐灏狠狠唾弃自己,再不济也不能干这丧尽天良的万恶营生,再说了,最大的青楼楚馆那都是国营的,对于有钱又恶心的达官贵人来说,昔rì同僚的妻女那才是最尖端的享受,教司坊才是京城里最高档的娱乐消费场所。
呸!徐灏又一次唾弃自己,暗道这是怎么了?怎么满脑子的儿童不宜?抬头望了望蓝蓝的天,看来是太多天没把飞机打下来了。
其实最佳的捷径他很清楚,那就是在靖难之役发生之前,投靠到便宜姑父朱棣的一方,如此即使是在后方做个管小事的小吏,也不愁等事成之后,论功行赏时得到个一官半职,兴许还有爵位呢,谁叫咱是亲戚。
困难是整个家族怎么安排,总不能只身跑到北方去,把一家子置身于险地。隐姓埋名?可万一走漏了消息,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徐灏不想也不敢赌。
兵荒马乱中跟着朱棣南征,发生不测的几率绝对高达百分之五十,太危险了。
我真的是一个没有魄力和胆量的人啊!徐灏再一次的鄙视自己。忽然,老太君问道:“灏哥儿在想些什么?”
“额。”徐灏回到了现实中,抬起头,“回祖母,我在想,在想将来。”
“将来?呵。”老太君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说来听听,nǎinǎi倒要瞧瞧,灏儿的志向如何。”
徐灏慢慢摇了摇头,说道:“恐怕要让您失望了,不说也罢。”
老太君收起笑意,神sè变得严肃起来,缓缓说道:“你们几个孩子,皆是老身看着长大的,无论是每个人的心xìng,人品,老身自问都不会看走眼。你能说出这番话来,到是让我一时刮目相看。”
徐灏听得一头雾水,品味不出老太太话里的意思,作为自小就不被看好的孙子,反正破罐子破摔,也没什么可顾忌的。
如此徐灏信口开河道:“文比不上二哥,武比不上大哥,机灵百变比不上四弟,我就想我的将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出息。”
“这话说的。”老太君的脸sè突然冷峻下来,还带着一丝冷笑,“灏哥儿的意思,是说你二哥的文不过如此,你大哥的武艺也不过如此,至于你四弟的机灵百变,说穿了不过是会耍小聪明而已吧?”
徐灏心里一惊,他万万没想到老太太竟然听出了自己的话外之音,他确实对自己的兄弟不怎么感冒,不仅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孟浪,这下可麻烦了。
可是他并不想狡辩,哪怕没有胆量,没有志向,哪怕什么都没有,但是有一点绝不能没有,那就是绝不能没有骨头。
徐灏正sè看着神sè不豫的老太君,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论武艺兵法,大哥能比得过大伯否?论文章口才,二哥能比得上三叔否?论为人处事,四弟能比得上我爹否?上一辈尚且如此,那下一辈假如没有特殊的机缘和因果,想必以您老人家一辈子的眼光经验,心里很清楚。”
老太君盯着走动间的徐灏瞧了半响,忽然说道:“你能说出这番话来,你们兄弟四人之中,数你的见识已经要超出几个兄弟不止一筹了!嗯,倒是大出老身之预料,就是不知这论起真才实学,你是否也是如此。”
砰!徐灏的心情顷刻间跌入了谷底,心里不由得苦笑不已,老太太的眼光当真不凡啊!身为两世为人的骄傲,自然是对一些事物的判断力,有着正常人所无法比拟的先知先觉,可是说到真才实学,比什么?文章,书法,武功?
心里腹诽的徐灏有苦说不出,难道说有本事咱比比马克思主义哲学,竞技游戏,足球,车技,辩论?
咦?似乎辩论可以拿出来一试,好歹哥们是个纸上谈兵的现代人,哪怕你把太祖皇帝朱元璋喊来,我也能辨的他金口无言,这世上有谁比咱更知晓历史的走向?
可惜说了也是白说,一个妖言惑众的评语都是轻的,真是,寂寞啊!
突然之间,徐灏没了任何逞强的心思,神sè寂寥的道:“寂寞chūn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chūnchūn去,几点催花雨。
葬了前世,埋了故事,纵知晓过往又如何?凄迷如梦,幽锁心门,任如花岁月撵入车轮,落红旧迹,随风尘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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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礼佛
这世上,没有人能理解自己的寂寞,这使得徐灏即兴结合昨晚看过的一本诗书,改编成了反应自己时下心境的一首词牌。
可叹没有任何轰动效应,就像是一颗石子落入到了池塘里,了无痕迹。
老太君品味一番后,下了评语:“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小孩子家家懂得什么?胡言乱语。”
我,我和你就没有共同语言。徐灏郁闷的差点咬到舌头,忽然想起什么,赶忙扭头朝周围看去,看看是否附近有那美貌佳人的存在,无意间听到了自己的“旷世之作”,然后按照主人公模式,成就一段动人的凄美爱恋。
然而事实总是事与愿违,除了不远处的草丛中站起来一个刚刚解完手的村姑外,再没什么可称之为女xìng的生物了。
那村姑低头忙着系好又长又脏的大红腰带,百忙之中还不忘抬起头灿烂一笑,徐灏压抑住胃部的沸腾,赶紧收回目光,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如此一段插曲匆匆而过,来宝骑着疲惫不堪的小青返回,徐灏心疼马儿,令他牵着马跟着,依然伴在老太太身边步行。
这一走就是几乎一个时辰,全家人都对徐灏所表现出来的毅力而大为惊讶。大热的天,就算是习惯了常年走路的下人都感到有些吃不消,何况一位自小养尊处优的少爷。
萧氏脸上露出欣慰笑容,王氏和刘氏两位夫人暗暗纳罕于老三的过人体力。而徐灏则远没有表面上来的轻松,体力严重下降,双腿渐渐有沉重不听使唤的感觉,因路面的小石子导致双脚硌得生疼。
所幸已经到达了目的地,被称为七里松的地方。徐灏暗中松了口气,再走下去虽然还能勉强支撑,但非得暴露自己的体能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微微喘着气放眼望去,崎岖山路上到处都是烧香的男男女女,好似蝼蚁一样。
徐灏皱眉抬手遮住前额,就见整座山上到处都是庵,观,寺庙,最近的左侧一座寺庙正门处的牌匾上,写着观音堂三个烫金大字;另一侧大门上写着功德禅院。
山上山下处处青烟升起,黑尘随着风四下飘散,给人以此山法事兴盛,乃佛门圣地的景象。人和人之间东挨西插,连个空隙都没有。
正当徐灏准备吩咐男仆们上前挤出一条通路,女仆尽全力护持住车队的时候,就见徐汶带领着徐济和徐淞等人,气势汹汹的拍马而来。
刹那间,整个道路上鸡飞狗跳,行人纷纷惊恐的朝两侧躲去,有那跌倒的妇女儿童哇哇大叫,咒骂声四起。
骑在马上的徐汶放缓速度,把两眼一瞪,怒斥道:“魏国公家在此,谁敢罗唣?”
顿时百姓们沉默下去,有人上前拉起倒在地上的孩子,妇女忙不迭的爬起来,人群自动朝两边分散。
徐灏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此刻方体会到古代贵族和平民百姓间的巨大鸿沟,有如云泥之别,偏偏百姓们人人事后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老太君等长辈全都心安理得的瞧着热闹,然后被家人簇拥着高高在上的朝着山上徐徐进发,徐灏摇了摇头,慢慢的跟在后面。
半山腰上有一座巨大的牌坊,牌坊前有一片空地,两侧有一副对联,皇图永固千年盛,佛rì增辉万姓瞻。
队伍停下来略作休息,吃了一盏茶,又沿着还算平坦的山路走了一顿饭的时间,来到一座名为金福寺的所在,整个庙宇栋宇嵯峨,檐楹高迥,给人以庄严肃穆的感觉。
门前两根柱子上的对联颇有意趣,你求签,他诵佛,钟响齐鸣,却不辨五音和六律;来烧香,去点烛,烟火缭绕,笑难分东南与西北。
“有些意思。”徐灏心有戚戚焉的笑了笑,他并不信佛,但是这副诙谐调侃世人的对子让他有了一进寺庙探访的兴趣。
这边下人们不忙不乱的行动起来,伺候着徐汶几个下了马,女眷们也纷纷下了肩舆和马车,自有下人看守。老太君双手合什,站在庙门口前念念有词,稍后等丫鬟婆子端过来干净的井水,全家人先净了手。
几个小厮点上带来的香烛,一位披着袈裟的值殿长老迎了过来,含笑恭敬的朝着老太君施礼。
老太君亦微笑回礼,二人一看就是熟识,客套了几句,长老又朝着其他人念了声阿弥陀佛,恭请众位施主进寺礼佛。
徐灏没有和几个兄弟走在一起,而是跟在大姐和小妹的身后,一行人进了大门穿过甬道,来到巍峨堂皇的正殿。
大殿里烧香还愿的善男信女很多,在佛祖倡导的众生平等下,徐家无法发威,也只能选择入乡随俗了。当然了,佛祖也不会让你干等着,过来四五个模样清秀的小沙弥,恭敬的询问居址姓名。
老太君和长老叙着旧,三位太太各自道出自家的名讳等,坐在书案后的文书和尚奋笔写了三道文书,然后交给沙弥。
一等主人家事毕,各房的下人纷纷围了上去,各自报出姓名,有些即将chéng rén的丫鬟还羞涩的说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大殿里几乎全都是女人,当然也有那么几个男人,徐灏就是其中之一,而徐汶他们都去了侧殿。
又稍等了片刻,大殿正zhōng yāng都被空了出来,老太君神sè肃穆的站在最前,三位太太站在其后,姐妹们按照年龄依次从左到右站在第三排。又隔了一段距离,丫鬟婆子乌压压的随着主人们的动作,跪满了一地。
唯独徐灏背着手在大殿里昂然而立,他前世除了清明时节给故去的长辈磕过头外,还从未给谁下过跪,这一世也不打算改变。
正好众人忙着拜佛,也没有关注到他,随着行者击鼓,头陀打钟,女人们齐齐合掌作恭敬样,各各瞻依顶礼,至于每个人的口中暗暗念叨些什么,就没有人能知晓了。大抵无外乎些祷祝之词,求取佛祖保佑全家人,疾病康裕,嫁给如意郎君等等。
三通跪礼过后,再请签筒,一番忙乱下,终于各人祈签已了,送了长老宣疏衬钱,然后随着老太君走到两廊观看气势磅礴的jīng美佛家壁画。
徐灏起初还觉得挺不错的,没花上多少银钱,和想象中的有出入。谁知突然冒出来七八个募缘僧人,手里捧本缘簿,一起冲了过来。
“都离远点。”徐灏抢先一步挡在姐姐徐青莲身前,那些和尚见状忙笑容满面的停下了脚步。
接下来就是好一顿的言语轰炸,这些个和尚个个口角生风,语言甜蜜不亚于求偶期的男人,这个说要修正殿,那个说要造钟楼,声声口口念着佛祖,句句声声请施主掏出银子,反正把个功德说的乱坠天花。
徐灏不耐烦的拉着萧氏和大姐扭头就走,大概是徐家人对此都司空见惯了,一见二太太领头闪人,纷纷笑嘻嘻的跟进。
可是和尚们不依不饶,徐家人走到东,他们就跟到东;徐家人走到西,他们就随着到西,而且一路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副不达目的就不罢休的架势。
老太君沉得住气,也不言语,还是大太太王氏烦躁起来,皱眉道:“今rì一来烧香,二来作福,也罢了。拿五千大钱散了与他们,省的在此絮絮咕咕,惹得人心烦。”
老太君微微一笑,说道:“托了你的福,咱们也可以脱身了。”
二太太刘氏搀扶着她,闻言笑道:“上回是我心软散的钱,我正寻思着要开口呢,幸亏有老太太使劲捏了我一把,果然嫂子就忍不住开口了,赫赫!”
大家伙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刘氏又气又笑道:“哎呦,没想到是被老太太给暗算了,求求您老,下次好歹也捏着我的手,也让二妹妹破费一次。”
“她猴jīng着呢,想算计可没那么容易。”老太君笑呵呵的朝着殿外走去,又笑道:“不信咱们等着瞧,下次烧香这泼猴定会装病不来。”
徐灏有些想笑,就见母亲柳眉一竖,笑吟吟的道:“有老太太这尊如来佛,我这孙猴子岂敢不来?赶明就把您屋里的那宝贝箱子偷出来,随便取一点也够这庙里的大和尚们十年八年吃喝不愁了。”
“哎呦呦,那可是老身的棺材本,动不得的。”
老太君故作一副惊恐模样,闹得身前身后的家人俱都捧腹大笑,徐灏也被感染,哈哈大笑。
殿外随着几个管事婆子漫天洒下五千个铜钱,先前还一副道貌岸然的和尚们,好似苍蝇见了血,也不顾有其他香客在旁,全都趴在了地上,你争我夺,包括哪些小沙弥和行者头陀等僧人,总之每个人都多多少少的抢到了些钱。
哄得一下,训练有素的和尚们四散一空,又跑到了另一边一群富贵人家的周围,依旧募化去了。
只留下空无一物的地面,和从地缝中顽强生长出来的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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