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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宁小钗     平凡的明穿日子txt下载     平凡的明穿日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徐灏

    徐灏虽然是名侍卫,可是官小位卑,消息闭塞,明明焦急也不敢私下里打探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时跑到带刀官身边,以期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尽管很同情蓝玉的家属,而最牵肠挂肚的还是自己的亲人,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不测?徐灏最担心的是蓝玉及其‘同党’把大伯供出来,那就完了。

    起初侍卫们被院子里的哭声弄得人人生出恻隐之情,毕竟年纪都不大,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那哭声越听越觉得烦躁,不时有侍卫大声呵斥,让里面的女人不许再哭了。

    天sè逐渐暗下来,天气也变得更冷了,忽然里面传出动静,有女人隔着门说道:“我家夫人想见见管事的大人,还请通融一下。”

    带刀官思索了片刻,对着徐灏吩咐道:“我不好出面,你去应付下,面上尽量恭敬客气些,凉国公夫人好歹是故去的开平王亲妹妹,不能怠慢了。”

    徐灏领命走到门前,他留意过蓝玉的方方面面,是以知道国公夫人娘家姓常,谁人不知明朝开国大将常遇chūn?自是十分敬仰。

    常夫人就这么沦为了阶下囚,面临的不是被一条白绫勒死,就是比死亡更可悲的命运。这皇权实在是太可怕了,管你前一rì是何身份,下一刻就可能无辜受到牵连。

    徐灏除了不忍心之外,还有着兔死狐悲的伤感,随着侍卫缓缓打开门,慢慢走到院子里。

    满院子女眷已经哭的没了力气,此刻有气无力的彼此依偎坐在冰冷冷的地上,徐灏在她们绝望的目光注视下,抬手整理下衣衫,一步一个脚印徐徐进了屋里。

    屋子里到处凌乱不堪,身处于囚室中的常夫人勉强保持着大家风范,衣衫齐整,端坐一张椅子上,稍微点头示意,目光直视面前的少年侍卫。

    “罪臣之妇不敢奢望别的,只希望大人们行行好,张罗些棉被等物供家人们取暖,挨过这漫漫长夜,还有讨些米粥给孩子吃。先前大人们心善给了木炭和吃食,罪妇对此感恩不尽,可叹蓝家已没有指望了,报答不了大人们,情知各位大人能于此绝地依然施恩不图报,罪妇等唯有指望来世报答大恩于万一了。”

    这一番话说的身边的女人们都低声抽泣,更有十几个女子双膝跪地朝着徐灏磕头。

    面对此情此景,徐灏觉得嗓子眼发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轻轻点头,终于努力发出声音。

    “在下知道了,还请稍等片刻。”

    徐灏不想再呆下去,转身刚要离去,就听身后的常夫人语气低沉,“大人,罪妇还有个不情之请,万望大人答应。”

    徐灏停止了动作,突然浑身热血上涌,想都不想的道:“您尽管说,但凡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常夫人被这位陌生年轻侍卫的反应惊住了,不可置信的道:“非亲非故,你真的敢答应?就不怕rì后被牵连问罪吗?”

    徐灏洒然道:“怕,所以我说我能做到的事就答应你,如果有后患还请夫人见谅。”

    “那你为何答应的这么爽快?”常夫人死死盯着徐灏。

    徐灏理解她一介妇人身处绝境下的彷徨和疑心,没时间和她墨迹,正sè道:“实不相瞒,我乃魏国公家旁系子弟,上有祖母和长辈们,下有兄弟姐妹,家族和睦,略有薄产衣食无忧,我现为圣驾前的带刀侍卫,我徐灏以祖先起誓,心里不存半点恶念。夫人尽管把心事托付于我,如果不相信,那就什么也不用说了。”

    常夫人吃惊的望着他,神sè间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惊喜,说道:“谢天谢地,既然是故人之后,我就放心了。那咱们长话短说。托大唤你一声侄儿,婶婶求你想办法护住我女儿的清白,要是护不住那也是命。等过段时rì,把她们几个从教司坊悄悄送到开平王府,我知道奴籍一时半会儿的不可能取消,不奢求别的,能让她们在娘家得以活下去足矣,作为报答侄儿的大恩大德,她们几个你可随意挑选一两人作为侍妾,只求今后善待于她们。”

    徐灏没看周围几个抱头痛哭的可怜女孩子,而是长叹道:“别人我还能帮忙,夫人家的小姐就爱莫能助了,谋逆之罪按例皆免不了一死。至于此事我会记在心里,如果有夫人的血亲躲过一劫,rì后绝不会袖手旁观,告辞了。”

    也不给常夫人继续说话的机会,徐灏转身而出,他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尽力办到,常夫人等人都命不久矣,没必要去证明什么。

    刚走到院门前,就被两位拎着裙摆的美人追上,其中一个模样艳丽但脸sè苍白,身材火辣的美人急切的低声道:“大人,我姐妹俩只是府里的低贱舞姬,应该不会被处死,还请大人收留,今后必将竭尽全力侍奉枕席。”

    另一位sāo媚入骨的美人更露骨的道:“只要大人收留咱们,随大人的心意,让奴家做什么就做什么,奴家善于吹箫,她后-庭花堪称京城一绝,我姐妹还有很多床榻间的绝技,包管伺候的大人满意。”

    所谓机会只给那些敢于争取的人,徐灏没有任何轻视这两位的意思,或许她们都是蓝玉用过的心爱玩物,或许为了活命而不顾廉耻,那又怎么样呢?蝼蚁尚且贪生。

    徐灏匆匆说道:“留下你们的姓名。”

    两位美人大喜过望,赶忙说道:“奴家在府里叫做婵婵,她叫做娟娟,真正的姓名是王蝉儿,李娟儿。”

    徐灏一听就明白了,大凡明朝带儿字的女人,基本都是乐户出身。提醒即将要穿越的筒子们,在古时尤其是明朝遇到叫做什么蝉儿娟儿的,那都不是正经人家的闺女,一出生就会沦为娼妇。当然了,咱们英雄不论出身低,只要人品好,敢娶回家倒也没什么,至于正妻还是算了吧。

    徐灏没打算什么人都救出火坑,世上可怜人多了,但是有缘遇上的,那自然不会吝啬出手相帮,当下轻轻点头表示知道了。

    在两位美人的殷殷期盼下,徐灏大步走出门去。

    出来后徐灏寻思着这二位既然早就不是完璧,不急于一时,等有了合适机会,花钱买出来送到秦淮河上,以她们的资质,不难寻觅到托付终身之人。

    对了,徐灏心中产生了一个念头,不如把她们训练一番,然后当做密谍使用?

    还是算了吧,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最好不要做,做人还是本本分分的好。

    院子里的女眷战战兢兢下觉得度rì如年,院子外的徐灏又何尝不是?禀明长官,带刀官倒也通情达理,吩咐侍卫们四处寻找到百多套的棉被等物,都给送了进去。

    徐灏亲手用一口大铁锅煮了米粥,熬好了后让妇人们自己抬进去,为了防止有人用瓷碗自尽,徐灏带人就近盯着。

    女人们默默的分食粘粥,次序井然,而常夫人等主人家则没有食yù,把托盘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很多人都情不自禁的猜测这是不是最后一顿晚饭?

    夜里,带刀官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对着徐灏说道:“蓝玉已然伏法,圣上下旨剥皮实草,传示各地,三族之内一律处死,奴仆发往教司坊永世为奴。”

    徐灏幽幽一叹,又是庆幸又是觉得有些意外,没想到蓝玉仅仅一天不到就处死了,效率未免太快,而这么点的时间,想必大伯不会被供出来。

    三族以内都要统统被砍头,朱元璋心狠的令人发指,根本就是要整个蓝家斩尽杀绝,男女都算上那得杀多少人?常夫人最后的愿望完全落空了。

    徐灏苦笑道:“大人,不会让咱们亲自动手杀人吧?”

    熊熊燃烧的火把不时发出滋滋的响声,火光照耀下,带刀官脸sè也不太好看,摇头道:“不会,此乃经过刑部定罪,圣上下旨,自有那些黑心的刽子手来动手。”

    徐灏忍不住说道:“以常夫人的身份,太不体面了,哪怕赐一杯毒酒也好。”

    带刀官瞅了他一眼,幽幽说道:“你经历的太少,你真以为那些棉被是用来避寒的?你等着瞧吧,今晚那屋子里的房梁下,就会多了很多冤魂。”

    徐灏愕然朝着漆黑黑的院墙望去,心立时冷了下来,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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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犯法了

    一夜之间,百多条xìng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撒手人寰。

    侍卫们都未阻止,蓝玉已然因谋逆大罪而伏法,三族之内的男男女女都得受株连要被一起当街问斩,除非是帝王亲自交代,如何死法并不重要。

    带刀官说得最明白,以常夫人的身份选择自尽乃是大家都体面的事,圣上肯定不会追究,不然把夫人和有功于国的蓝玉女儿们当众砍了脑袋,那才会引起圣上的不满。

    说白了大家都清楚,蓝玉是死的冤枉,那为何一天不到就处死?还用明说嘛!既然不是真的十恶不赦,圣上自是只问结果不问过程的。

    徐灏等侍卫都深为敬佩这些女子的刚烈,自发的默默寻找棺材或是门板,小心翼翼的把一具具吊在房梁下的僵硬尸体抬下来,按照习俗下面垫上一层冥纸,上面铺上白布。

    没有寻短见的妇人丫鬟们早已没了泪水,哀求归还一两件夫人小姐生前心爱的衣裳,体体面面的让主人穿上后再去黄泉。

    可是这衣衫在古时等同于流通的货币,尤其是此等贵族家的,任是一件都值个一二十两银子,无数双眼睛盯着,绝非徐灏等人可以做主的。

    最终徐灏硬下心肠拒绝了,在女人们的哀伤中,挥手让人把尸体全都抬出城外蓝家坟地妥善安葬。

    徐灏留意到女人堆里的婵婵娟娟,朝着她们俩微不可擦的点点头,两位心存侥幸的美人心中大喜。

    此时有教司坊的老鸨们赶来,奔着那些女人就冲了过去,拽着姿sè不错的女人就不松手,你拉我枪互不相让,有年老体衰的老婆婆被推挤摔倒,吓得年轻女孩们无助的又一次大哭。

    有几个伸手拦住去路,一个最胖的老鸨掀起一张白布,瞅了眼尸体的容貌,叫道:“我要进宫告你们,怎么就让人都死了?哎呦可惜了这小娘子的花容月貌,暴殄天物啊!”

    死者为大,有年轻侍卫忍不住拔出刀来,厉声道:“人家要寻死你管得着嘛?别以为咱们不知道你教司坊背着圣上干那生孩子没屁眼的万恶营生,再敢撒泼小心老子手中的刀。”

    胖老鸨叉腰冷笑道:“区区一个侍卫你张狂什么,你晓得有多少大臣们惦记着此等出自勋贵家的上好货sè吗?按大明律,罪臣家的女眷都归咱们教司坊管,你有什么资格教训老娘?而你们这些侍卫任由她们寻死那就是渎职,统统有罪。”

    还有老鸨不屑的道:“都为圣上当差,我教司坊可不怕你们这些小侍卫,神气什么?小心哪一天犯了事,你家的女人别落在咱们手里,到时还不是跑来哭着跪着求nǎinǎi我高抬贵手?”

    “就是。”先前的老鸨又骂道:“实话和你们说,你们家大人一早相中了蓝家的几位姑娘,请求咱们帮着调教呢。现在好了,人都死了,老娘倒要看你们如何交差。”

    侍卫们一个个气的脸sè通红,却也无可奈何,只有徐灏忍受不住大踏步上前,闪电般一刀挥出,顿时重重砍在胖老鸨的一只胳膊上,又是一刀挥出,另一个老鸨的半只耳朵随着鲜血飞出。

    当啷一声,徐灏随手把凶器扔在了地上,看都不看大声哀嚎的两个老鸨,对着同僚说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把我送到刑部大牢。”

    yīn暗的刑部大牢里,徐灏和一群罪犯挤在一起,其它牢房都被空了出来,据说后头的死囚牢已经人满为患,第一批被抓进来的蓝玉义子就多达五百多人。

    蓝玉能有今rì也算是咎由自取,别的不说,单单义子就有三千多人,如此不知收敛的人换了哪个皇帝,最终结局恐怕都不会善了。

    前世今生加起来,徐灏都是第一次进牢房,不过以前喝酒时听多了关于监狱里的一切,明白初来乍到时要么敢玩命要么一早低头服软。

    监牢文化传承千载,大概的规矩都差不多,果然那些罪犯一见徐灏干干净净,做派气质都与众不同,就看出这位一准是位富家子。

    在这些人的眼中,徐灏就是那天鹅肉,最是甜美可口,在这暗无天rì的所在,细皮嫩肉不亚于绝sè天仙,又可以低头捡肥皂,又可以连恐带吓让其家里源源不断的贡献钱财。

    “兄弟,哪来的?”身为狱霸的中年大汉笑嘻嘻的问道。

    徐灏的侍卫服已经脱掉了,现在穿着一件印着大大囚字的狱服,故意挥挥衣袖,笑道:“御前带刀侍卫,忠显校尉御赐骁骑尉,魏国公家三公子。燕王代王安王都是我亲姑父,秦王家郡主是我亲嫂子,满京城的郡王都是我好兄弟。最重要的是老子不怕死,刚砍伤两个教司坊的女官,信不信我一个打你们所有人,咱们不死不罢手。”

    这一番故意抬高自己身份的话语,闹得所有罪犯都惊住了,他们这些人中不是没有达官子弟,但是像这位如此高贵身份的却一个没有。

    惹谁都不能惹皇族,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这道理,中年大汉惊疑不定的道:“以公子的身份,按说应该去宗人府啊!来这刑部大牢作甚?”

    “我草。”徐灏被他一说顿时醒悟过来了,可不是嘛!没闹出人命大可以去宗人府报道,他的身份勉勉强强够了。要知道宗人府在所有衙门里排名第一,地位最是尊贵,而宗人令就是秦王朱樉,左宗人乃是燕王朱棣,这事闹的。

    中年大汉仔细观察徐灏的反应,一见他一脸的懊悔,看出不是在故意装相,顿时熄了欺负新人的心思。所谓京城人氏最懂得眉高眼低,身处于权贵多如狗的地方,没点眼力见活不到今天。

    别说他了,所有罪犯都自动把徐灏列为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那种。当然,如果时rì久了徐灏还证明不了自己身份的话,到了那时,所要面对的苦头比今rì可要大上十倍不止。

    徐灏也不清楚家里人能什么时候来探监,反正来时路上拜托了几位同僚兄弟,而当时看他们同仇敌忾的反应,应该会及时通知王虎等几个护卫。

    这时有位气质文质彬彬,长得像个世外高人的老者走过来坐下,问道:“公子,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把咱们都关在了一起?”

    其他人皆竖起了耳朵,徐灏苦笑道:“我是侍卫自然一清二楚,可是不能说,总之这一两rì你们就清楚了,那些牢房都是预备着关人用。”

    “哦!”老者明白过来,叹道:“看来又有大案了,还记得当年三桩惊天大案,当时这牢里人多拥挤的都不敢想象,最后挤得连个站脚地儿都没有,每天都有人受不得而死去,太凄惨了。”

    擦!您老到底这是几进宫了?徐灏马上对老人肃然起敬,这位绝对是一位资格深厚的大前辈。

    整个监牢到处弥漫着难闻的腥臊味,那马桶溢满了粪便,幸亏此时没有苍蝇,湿漉漉的破草席到处都是窟窿,虱子遍地。

    徐灏被众人恭请到远离马桶的上位,最干燥的地方,从天窗吹进来的一缕清新空气正好飘过来。

    就在此时,闻讯而来的家人打点了狱卒,当面说了几句安慰话,送来一床簇新的锦被和几个食盒,算是勉强坐实了徐灏的身份。

    徐灏根本吃不下去,慷慨的道:“把酒留一壶给我,其它你们分了吧。”

    众人大喜纷纷道谢,如此在中年狱霸的分配下,按照牢里的排位由大到小分给酒菜,至于那七八个惯偷和侮辱妇人的家伙,还有几个老弱病残,根本没资格吃东西。

    这地方不能讲什么仁义,徐灏坐视牢里的规矩,一个人喝着闷酒。

    这一夜分外难熬,徐灏不是没经历过此种场面,挤过几次学生放假和chūn运期间的火车,那时候曾经发誓过,再也不坐火车了。

    可是耳听扰人的鼾声和刺鼻的气味,徐灏开始万分怀念当年人挤人的火车厢了。

    抱着锦被,徐灏此刻彻底冷静下来,后悔今rì实在是太冲动,其实有很多法子可以事后教训那些可恶的老鸨。

    而且运气也不好,如果不是正值这关口,随便一位长官一句话都能庇护自己。当过兵的人都知道,没有任何上司不会去护着手下,不这么做就根本没有威信,无法带兵。

    昨夜已经自尽的常夫人说了一句长夜漫漫,徐灏有些体会出这四个字的心酸滋味,想了想伤人的整个经过,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变得因小事就敢挥刀砍人了。

    权势使人沉醉不自拔,过惯了人上人的rì子,自己已经不把一些人当人看了,太可怕了。

    可是要不想被人鱼肉,权势又是必不可少的,要努力做到两者平衡,既有护着自己xìng命和家族安全的凭借,又不去滥用权势草菅人命

    身陷囹圄的徐灏惊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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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铁汉

    因京城动荡,导致各家豪门大门紧闭,不经允许不许任何人出去。根据以往的例子,很多公侯之家惶惶犹如丧家之犬。

    近些年来,蓝玉作为后起之秀,名声如日中天,大有已然是洪武朝后期武勋第一人的架势,谁家不去巴结?

    至此很多和蓝府来往亲密的国公侯爷悔不当初,早该学学魏国公家,于蓝家丧礼时也随便派个子弟前往,送上一点点的银子,及时划清界限那该多好?起码圣上询问时也好有个说法。

    厚颜无耻徐小人,抠门故作大丈夫!这一句看似贬低戏谑的玩笑话,如今看来,又是何等的先见之明。

    而随着整个蓝府被抄了家,账房里的礼单不问可知落入谁人手中,那当日很多送上大笔金银财宝的豪门,心已经死了一半。

    城外沐家别院。

    沐家并未受到太大影响,盖因沐英已经病故,沐春远在云南,沐晟年纪轻轻不是家主,与上一辈没什么过多来往,最重要的是沐家和李家一样,有名无权,这一代依然备受朱元璋信任。

    花厅里,一身素雅长裙的沐凝雪一边陪着母亲闲话,一边在肚兜上绣着鲤鱼戏水的花样。和徐青莲一样,弟弟沐昂自小身上穿的用的,大多是出自亲姐之手。

    此时沐昂黑着脸跑进屋来,嚷道:“娘,我不要那个新来的先生了,今日他骂我不用功读书,还罚我站着。”

    沐夫人笑道:“奇了,当日先生刚来时,你不是还夸他好来着?闹得娘不待见人家,还骂了几句那徐灏,怎么把这样的人推荐进家。现在看来,倒是我误会他们了。”

    沐昂虽顽劣但不蠢,一听就知进谗言没戏了,当下伸手抓了几块糕点,一溜烟的跑出去玩了。

    沐夫人笑着摇头目送儿子溜走,很快笑容渐渐淡下去,叹道:“也不知这一次又要牵连多少人家,最心痛的就是你常姑姑,家族惨遭大祸,白发人送黑发人,今后可怎么过啊!”

    沐凝雪停下手上的动作,安慰道:“娘,如咱们此种钟鼎之家,安享人世间的富贵,也会面临着人世间的最大惨事,不修私德不守着本分,贪婪好色都会早晚惹出事来,最紧要的是要懂得进退,可是您看看这京城,又有几家懂得低头做人,不眷恋权势?

    所谓过犹不及,我早就说过蓝家太招摇,绝非好事。常姑姑一味顺着丈夫,纵容家里人,而她自己只知积攒金银财宝,做太太的都如此,那蓝家私下里真不知造了多少孽,如今虽然令人叹息,又何尝不是咎由自取?”

    沐夫人恨铁不成钢的道:“我和她说过多少次,蓝家太招摇,太招摇,她就是不听。大前年她亲家一家子被判了胡党处死,明明是圣上不满蓝家的做派,故意杀鸡给猴看,他们夫妻俩怎么就不当一回事呢?还说死有余辜此等令人心寒的话。早该辞了那什么太子太傅,在家安心享福多好?”

    沐凝雪轻轻说道:“如今也顾不上常姑姑夫妇了,我拜托二哥留意蓝家的动静,只希望能找机会救出几位姐妹。娘,这几日我就进宫走一趟,就算把头磕破了,也得求圣上给个恩典。”

    “嗯。”沐夫人毅然道:“不管花上多少钱,都得把几个侄女给救出来。”

    娘俩正商议呢,沐晟风尘仆仆的进来,惨然道:“娘,小妹,蓝家女眷都已经悬梁自尽了。”

    沐夫人眼一黑险些晕过去,沐凝雪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愤怒的道:“二哥昨晚不是说有徐灏守着她们吗?他怎么能这样懈怠?”

    沐晟苦笑道:“这倒是你错怪徐灏了,圣上已经下旨三族之内一体处死,年轻女人全都送往教司坊为奴为婢,遇赦不赦!徐灏等侍卫已是担了天大风险,坐视不想受辱的女眷夜里自尽,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总比受尽侮辱来的强。”

    沐凝雪怒道:“那又怎么样?受了辱就不能活着了吗?难道女儿家就非得为了所谓的清名而自寻短见?活着就有希望,即使苟延残喘也能终有一日守得云开见月明。徐灏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沐晟没听出妹妹话里话外只一味的埋怨徐灏,苦笑道:“你也不用怪罪他了,那小子向来胆大妄为,因教司坊的女官眼见人死了大骂侍卫,他气愤不过上前连续砍伤两人。现如今整个朝廷都乱套了,没人顾得上区区一个侍卫,他被送到刑部大牢里呆着了,估计没有十天半月别想出来。”

    沐凝雪顿时惊呆了,心疼于昔日姐妹命丧黄泉,泪水止不住的流下。

    她流着眼泪沉默了好半响,一跺脚,气道:“这人怎么就那么冲动?真真蠢不可及,最好永远呆在牢里,永远也别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监牢里就像下饺子一样,陆陆续续的有人进来报道。

    一宿未合眼的徐灏这一看,进来的人之中好多都认识,最眼熟的老相好就是曹大公子了,此刻哭丧着脸两眼血丝密布,长发散乱,脚步踉跄的被狱卒推进隔壁的牢房,身后那位赫然是昨日被带走的侍卫曹春。

    虽说曹焜是仇家,可是大家不打不相识,心里早已承认对方是朋友了。

    徐灏非常同情他,心里很是难受,勉强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兄弟你好歹振作些,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一群神态狼狈的年轻人挤在一个牢房里,大约都是景川侯曹家子弟,进了牢房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同,总之没一个好模样的。

    曹焜擦擦眼睛,认出隔壁的竟是徐灏,哭道:“你也关进来了?妈的坐在家里也能祸从天降。就算给我爹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大胆到谋逆啊,冤死了。”

    这话徐灏可不敢接茬,苦笑了下,说道:“进来了就是有罪,不然圣上何必下旨抓人?总之审讯时你老老实实的承认罪过,起码省了皮肉之苦。”

    “凭什么?”曹焜大少爷脾气发作,叫道:“老子就不服,就算把我凌迟我也是冤枉的。”

    眼看曹大公子又犯浑了,徐灏当下不再开口说话,不然一不小心被当成同党那就冤死了。

    曹焜唠唠叨叨了老半天,累了就坐在地上抱头痛哭,稍后又进来一拨人,徐灏震惊的站起身来,那其中的一位竟然是绿竹的未婚夫张德。

    心情沉重的同时,自是免不了那一丝庆幸,他后悔没来得及把郡主给弄回家,此时又庆幸张德没有和绿竹成亲。

    张德整个人失魂落魄,呆呆的走进了另一间牢房里,面对着墙壁喃喃自语,似乎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

    再往后随着一**往日的年轻贵胄,今日的阶下囚陆续关进来,徐灏已经看麻木了,这里不是交谈的地方,干脆闭上嘴就那么坐着发呆。

    一整天狱卒都忙的足不沾地,那刑部官员也可想而知,没人有心思审问徐灏。

    被这里的气氛影响,徐灏没了马上出去的念头,只想着在这里默默陪着曹焜和张德走完最后一程。

    就这么凄凄惨惨的熬过了又一夜。

    整整三天,徐灏一直没有睡过觉,没有吃过一口饭,一个劲的命家人送酒来。

    除了陪着曹焜和张德说话喝酒之外,其余时间都铁青着脸一动不动,看上去很吓人,脾气变得特别暴躁,稍微受到刺激就要动手揍人,那些罪犯都离得他远远。

    眼睁睁看着一个个认识的人被大刑加身,种种惨况不必多说,整个牢房里日夜不停回荡着惨叫。

    那些审案的官员根本不管其它,上来就直接动刑,有人因受不住而咬舌自尽或是抽搐死去了,马上让狱卒把尸体拖出去。

    曹焜起初是条汉子,被鞭打时不停地吼叫着老子冤枉,而随着一次次的抽打直至皮开肉绽,疼的嗷嗷叫唤,终于哭喊着认罪了。

    官员问他认罪的细节,曹焜犹如一只临死前的野兽,脸部狰狞的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官员冷冷问道:“那本官问你,你爹平日都和什么人交往密切?“

    曹焜想了想,有气无力的道:“我和李景隆来往频繁。”

    官员不耐烦的道:“本官是问你父亲景川侯曹震,最后一次警告于你,再不如实招来,大刑伺候。”

    “我说。”曹焜实在是受不得了,哭着报出来一堆官员的姓名,刑部官员大喜过望,马上认真的记录在案。

    为了故意奖赏给其他罪犯看,以为效法,曹焜被安排了一位御医给他疗伤,还给了一壶酒和一碟子熟羊肉。

    徐灏坐在那里冷眼旁观,明白这些经验丰富的官员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屈打成招不过是最好使的手段之一罢了。

    当张德被审讯的时候,徐灏心都提了起来,他担心张德把自家给供出去。如今只要招出来,不管谁家都直接下狱,然后往死里整,挺不过去一旦松了口,就全家被当成逆党一起法办。

    别人倒还罢了,张德和绿竹已经订了亲,沾亲带故最容易受到牵连,就怕张德稍微吐出一点口风,自家就真的完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当日那人人唾弃的软骨头,今次竟然是铁打的硬汉,从始至终一句话不说,任凭官员给连续上了六种刑具,至死都没有开过口。

    远远望着张德的尸体被抬出去消失不见,轻易不流泪的徐灏哭了,手指死死扣进了肉里。

    徐灏第一次在心里认真对天发誓,今后一定要照顾好张家的遗孤,一定要让张家后继有人,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第七十九章 想搬家了

    在刑部大牢被关了将近五天后,徐灏出狱了,此时依然是彻查蓝玉案最如火如荼的时候。

    徐灏受到的处罚不轻不重,牢狱五天抵消二十杖责,御赐的绣春刀被收缴,赔偿伤者每人八十石粮食。

    据说事后有某位府军前卫指挥使大人亲自求情,秦王世子朱高炽、沐晟和徐增寿都和刑部打了招呼,再说又没死人,值此混乱之际,所以被从轻处罚了。

    此时没人关心区区一个徐灏,五天来,蓝玉三族都被杀的干干净净。他的心腹将领,东平侯韩勋和宣宁侯曹泰已经认罪伏法,三族被灭爵位被除。

    而曹焜的父亲乃景川侯曹震,张德的父亲乃鹤庆侯张翼,都是因审讯蓝玉时被供出来的名字,以谋逆罪处置,随着蓝玉死亡,谋逆是真是假只有供后人猜测了。以一同谋反的罪名下死牢的还有舳舻侯朱寿、东莞伯何荣等勋贵并吏部尚书詹徽、户部侍郎傅有文等多位文臣。

    徐灏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张德尸体的下落,还好没有被拉去就地焚化,而是丢弃在城外的乱葬岗,任凭亲朋故旧收殓安葬。

    这时候张家全都被一网打尽了,亲戚们谁敢妄动?张虎等护卫把张家的尸首全都另则一处放置,徐灏于一堆尸体中好不容易找到了张德,大哭一场。

    随后把十二具张家人的尸体放置在棺材里,护送到了张家位于郊外的庄子上,选了一块风水上佳处暂时埋葬,一等将来事态平息后再想办法迁往张家祖坟。

    时间紧迫连个姓名碑文都没有,徐灏跪在张德的坟头前,边烧着冥纸,边喃喃说着没人听得清的话。一边的匠人正在往石碑上用油漆描字,准备雕凿字体。

    王虎轻轻走到近前,低声道:“少爷,你好多天没睡过了,保重身子为紧,也该返家去了。”

    徐灏沉默了下,恭恭敬敬给坟头磕了一个头,缓缓站起身来。连日来只喝酒的嗓子已经嘶哑,摇头道:“我不能回去。”

    王虎顿时急了,说道:“为什么不回去?少爷可知老太君和太太为了你而心急如焚?彻夜不安。”

    徐灏有无法说出来的秘密,万一大伯徐辉祖被坐实蓝党,全家就要面临危险。虽然老太君和二房三房有一半的几率不会受牵连,但万一受到牵连呢?天下之大也无处躲避,反倒是他一个人可以就从隐姓埋名,伺机搭救亲人,总比所有人都被一网打尽来的好。

    徐灏苦涩的道:“这关口什么都不要说了,我要一直留在燕王府打探消息,还得登门拜谢指挥使大人,总之一时半会的不回去。”

    王虎等护卫见状只好作罢,现如今京城内外人人提心吊胆,少爷此举确实是事出无奈,于是把徐灏送到城门口,守城的兵将往来盘查,这时候进去容易出来难。

    经过鳞次栉比的街市时,徐灏瞧见了一间成衣铺,沉吟半响最终放弃了买几件旧衣用作逃亡的打算。

    如果没有燕王府包庇,逃命或许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而正是因为自己潜逃,朱高炽就无法解救家中女眷,就算将来自己改名换姓追随燕王朱棣杀回京城,又能怎么样?朱元璋早死了,姐妹们就算活着也已经在教司坊受尽侮辱。

    自己一条性命算什么,大不了一起送死,如此朱高炽事后出手也就没了顾忌,以他的身份,把姐妹们要出来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进了燕王府,朱高炽脸上没有一丝欢容,尽管徐灏和他都心知肚明此次灭门风暴的罪魁祸首之一就是燕王朱棣。

    徐灏顾不上其他,直接问道:“那些谋反的人家要如何处置?都要灭尽三族?”

    朱高炽摇头道:“应该不会,看皇祖父的意思,这一次没有胡案来的愤怒。当然谋逆之人全家都会被诛杀,旁系亲属除了被招供出来外,按理说没有性命之忧。”

    徐灏松了口气,自家只有大伯和徐汶身为军职,大太太王氏和翠桃她们身为直系亲属跑不了,而其他人都和谋逆应该不会有什么牵连。

    经此一事,徐灏彻底没了留在京城的想法,这日子过得太难受太憋屈了。至于府上的安危,根本顾不得了,反正朱允炆没有他爷爷那么心狠手毒,按理说不会迁怒于他们,就算倒霉迁怒了···。

    徐灏心里念了一句自求多福吧,正色道:“兄长,我打算此事过去后,再过几年,把全家人都迁到北平,得需要路引和官府凭证。”

    朱高炽对此欣然同意,心中窃喜青莲到时就能近在眼前了,说道:“此事好办,你到我王府做个一官半职,如此家里人就有借口迁到北方了。”

    徐灏道了谢,又说道:“这么多人搬迁不是小事,得需要房子田产等过日子,我会把钱准备好,一事不烦二主,还请兄长帮帮忙。”

    朱高炽诧异的道:“房子乃小事,这里不是有田产生意嘛?再说有我燕王府在,何须你劳心?”

    徐灏心说过几年你老子就要起兵南下,那时候整个燕王府都得节衣缩食熬着,南北道路不通,何况我家的田产到时大概都被充公了,现在不未雨绸缪,一家子都得喝西北风了。

    徐灏说道:“我不想一味靠王府接济,再说今后要在北方久居,没地没产算什么?”

    “那倒也是。”朱高炽笑着用手大大的比划一下,“没主的地多的能吓死你,你要多少就有多少,而且价格极为便宜。就是人口太少,没有耕种的佃户也白搭,一年到头只能成熟一波庄稼,出产远比不得南方。”

    徐灏一想也是,别说自己不懂农事,就是懂,经营田园那也非一朝一夕之功,何况没有精于农活的佃户,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心中一动,徐灏笑道:“人手的事无须担心,我又没贪婪到霸占多少地,够全家人一日三餐足矣。”

    朱高炽失笑的道:“你小子一肚子鬼主意,是把主意打到军户头上了吧?算你聪明,等你一到北地,父王一准赏你个千户,连田地都是现成的,不用你操一点心。”

    徐灏心中愕然,他还真没想到这方面,他只是觉得朱棣既然一心要当皇帝,肯定要把周围省份的百姓往自己封地里划拉,增加赋税粮食,这样自家就不愁招募不到佃户了。

    当官就是好,明朝军队基本都要自己种田养活自己,所谓军户就是祖祖辈辈平日种地,农闲时操练,战时上阵杀敌。

    对于将来没影子的事,徐灏并不热衷,而是问道:“辽东那些女真人多吗?”

    “你还知道这个?”朱高炽显得很惊奇,“都是些白山黑水间的化外之民,比起蛇鼠两端的蒙古人,女真人对我朝倒是忠心不二,大抵这些未开化的野人夹在残暴的蒙古各部和蛮横的高丽人中间,西北苦寒之地还有野蛮的通古斯人,只能攀附我大明从而生存繁衍。”

    徐灏是很厌恶满清,但是后世时毕竟都已经满汉一家亲了,他姐夫就是满族人,一家人没什么不一样的,再说他不是民族主义者,妄图把除了汉族之外的所有民族都灭绝。

    不过徐灏还是顺口来了一句:“兄长可别小看女真人,宋朝时可是被金人占了半壁江山。这才过去多少年?如今蒙古被我朝打的苟延残喘,谁知将来女真人会不会趁机再次崛起?依我看,只要我朝往后继续厚待女真人,则早晚必养虎为患。”

    朱高炽通古博今,一肚子学问,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不过即使担心又能如何?现在女真人恭顺忠心,总不能为了莫须有的罪名而出兵跑去杀人家吧?那辽东到处都是原始森林,河流纵横天气恶劣,几万兵马往那一扔,连个动静都不会有,连年空费军饷也不会有什么战果,还会激起当地女真各部和其他少数民族的反抗。

    父王坐镇北方,面对的是蒙古大敌,绝对不会任由辽东不稳,这难题目前来说等同于无解。

    “此事不是你我有资格商议的,等日后再说吧。”朱高炽大手一挥。

    徐灏当即不再说下去了,眼前自己的危机还没解决呢,至于女真人的问题以他现在的身份,一样无解。

    其实有一个务实的办法就是不断的往辽东充实边民,占据人口上的优势。可叹明朝中后期不是没这么做过,因各种原因而失败了,结果大批汉民被杀,剩下的都成了汉八旗。

    此外就是开发煤矿,铺设道路,研发热兵器等等,利用海路和西方连接上,从而和文艺复兴乃至大航海的节奏同步。

    问题是可能吗?把皇权高度集中在手中的朱元璋和朱棣父子肯定不可能,郑和七下西洋纯粹是为了显摆,别指望这二位帝王会殖民鞭长莫及的海外领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出了海那就是蛮夷之地了,不归中华上国的皇帝管。

    等朱高炽或者是朱高煦继位后,那时候徐灏都已经岁数一大把了,总之今后尽尽人事而已,他绝没有左右朝政的野心,历史就是历史,妄想以一己之力而推翻朱元璋制定的祖制,洗洗睡吧。

    徐灏心说老子就是一莫名其妙的穿越者,来时可没人赋予咱神圣而伟大的使命。

第八十章 平安

    燕京燕王府,内堂。

    朱棣皱着眉头端坐在雕刻着四爪飞龙造型的金漆椅子上,压抑着内心中的狂喜,近几日得到确切消息,随着政敌蓝玉和一批能征善战的勋贵将领身死,如今朝廷除了区区几位名将之外,没几个能比自己更善于领兵作战,日渐老迈的父皇将更加器重自己和同胞兄弟们。

    他身边坐着正妃徐氏,这徐氏一身锦绣宫装,模样端庄秀丽,眉目间透着一丝温婉俏皮,即使连续生下三子三女仍然保养的肌肤细嫩,风韵犹存。

    徐氏深为丈夫宠爱,她为人非常贤惠,不妒忌那些嫔妃,也不持宠而娇,向来以故去的马皇后为榜样,全心全意帮着丈夫打理燕王府,对待下面人非常宽厚,最是怜悯百姓,时常周济穷苦人家,一提到燕王妃,整个封地的百姓都翘起大拇指,比之燕王的威望还高。

    身边站着个六七岁的孩子,虎头虎脑,唇红齿白,长得非常俊俏,此乃朱棣夫妇幼子朱高燧,深得父母宠爱。

    下面还站着一位少年乃是徐家老四徐淞,此刻满脸青紫哭丧着脸。

    朱高燧奶声奶气的先发制人:“二哥来信说他不学好,背着家里胡乱花钱,要我出手教训于他,我就命小厮们一起揍他了。”

    “什么他他的,那是你表哥,没大没小。”徐氏蹙眉小小的训斥儿子,一抬头柔声道:“非是姑姑故意向着你表弟,要不是有你兄弟们来信告知,我都被你蒙在鼓里了,你这孩子胆子太大,私下里就敢大肆收受好处,你可知道超过六十两银子的贿赂,你爹就得被剥皮处死吗?”

    徐淞委屈的道:“孩儿知道错了,今后一定老实做人。可是表弟也不能让人打我呀,要不是正巧被姑父撞见了,我险些被他们打死。”

    朱棣不待见没有一点长处,只知仗着父亲胡作非为的徐淞,皱眉道:“都是你姑姑宠溺的结果,比起你那仁义敢作敢当的三哥来,你简直是不学无术,赶紧下去找大夫医治伤势吧。往后你若再敢收好处,小心我命人把你杖毙了事,省的祸及家人。”

    徐淞最怕杀伐果断的姑父朱棣,不敢狡辩,当下灰溜溜的走了,一边的朱高燧得意的拍着小手嘻嘻直笑,被朱棣一瞪眼也一并撵出去了。

    徐氏目送儿子的身影消失不见,柔声对着丈夫说道:“你先前说他三哥是怎么回事?可是徐灏那孩子?”

    “就是他。”朱棣有些感慨的解释道:“高炽信里说那小子不顾风口浪尖,只身去收敛昔日好友的尸骨,很是仗义。还为了体面蓝玉妻女自尽,被关进了牢里。他对待外人尚且有仁有义,有始有终,可以想见他对亲人又如何!兼且此子很有些才干,我有意栽培于他,锻炼出息了,将来也是我朝的栋梁。”

    闻得娘家侄儿被丈夫亲口夸奖,徐氏自是非常开心,笑容满面的问起更多的细节来,朱棣唯独对待妻子极有耐心,笑着说起了当日游戏打仗之事。

    徐氏听完后笑道:“别的倒是罢了,我就喜欢他能和高煦高炽相处亲密,有事该开口就开口,没有顾忌,这才是兄弟间的情意,不像那几个嫡亲的侄儿,反到没一个和他们兄弟俩交好,令人伤感。”

    朱棣冷道:“快别提你日日牵挂的那几个侄子了,一个比一个骄傲自大,连见了我都没个礼貌,可知见了别人如何。我敢说将来他们都得因此而自招祸端,没有一个会有出息。”

    徐氏苦笑起来,说起来自从嫁给丈夫之后,或许是因为自家实在是太富贵了,除了幼弟徐增寿之外,其他兄弟侄儿都对这边漠不关心。反倒是老太太一家人时刻把自己记在心里,年年都派人送来一份心意,如今也不见外的把老三和徐淞父子俩托付,这才是亲人间的相处模式。

    话分两头,却说整个京城持续动荡,每天都有人家以蓝党罪名被羁押,受牵连的人很多。

    可怜曹焜一家上上下下,男女老少都被处死,徐灏的情敌詹玉随着父亲吏部尚书詹徽同赴刑场,一时间午门外血流成河。

    徐灏第一时间带着燕王府护卫赶到午门外,把曹焜和詹玉两家的尸体都拉出城去,找了几个仵作把尸首缝补上,然后供奉在一座寺庙里,派人去通知两家亲戚过来。

    原本还想如此往复,只要是认识的人都想尽尽人事,却被朱高炽给劝止了,说你心善积德固然好,但是如此一来实在是太引人瞩目了,徐灏觉得兄长说得对,又出头做了几次,渐渐就罢了手。

    往后又有怀远侯曹兴、会宁侯张温、普定侯陈桓、海西侯察罕、全宁侯孙格、徽先伯桑敬等勋贵被锦衣卫下了死牢。

    掐指算算,当年开国功臣于此案后,剩不下几人了,所幸朱元璋总算是网开一面,没有赶尽杀绝,家族爵位都会被兄弟旁系继承。

    最让徐灏心酸和欣慰的是,张德和曹焜家的侯爵或许会被几位叔伯承袭,消息一传出来,原本闭门不出的亲戚们顿时闻风而动,都争抢着去厚葬亲人的尸体。

    而此时徐灏不愿看到那些小人嘴脸,没去凑热闹,在燕王府摆了一桌祭酒,遥遥对着城外把酒杯里的酒统统泼在地上,算是最后送别昔日朋友们入土为安。

    一连住在燕王府一个多月,徐灏日日打探大伯的消息,这一日终于有了动静。或许是因为魏国公家和燕王府的缘故,或许是担任军职时日太短的原因,徐灏的大伯徐耀祖侥幸没有受到牵连,但也因此被刑部以附从蓝党的罪名而被革职,永不录用。

    这对于徐家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喜讯了,多日来心惊胆颤的徐灏总算是踏实下来。

    可是没想到徐耀祖连日来又惊又怕,返家的途中又受了风寒,半路上就病倒了。

    徐灏辞别朱高煦兄弟俩,赶到半路把人接回家,为此灰心丧气的徐汶再没了往日的骄傲,变得好似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整个人蔫头耷脑的。

    徐家不敢开门庆祝,悄悄的把大老爷父子迎回家里,全家女眷全都激动的赶过来。

    徐灏眼看徐汶傻傻的像个木头,二哥徐济还躲在外面,只得又亲自去了一趟京城,请回来一位御医。

    没过几天,得知喜讯的徐济风尘仆仆的返回家中,告知二老爷徐庆堂已经去了凤阳老家,身体健康,平安无事。

    再往后京城内的风风雨雨就和徐家完全无关了,徐灏干脆辞了侍卫,直接投到燕王门下做了个清客。恐怕远在封地的朱棣得知此事后,会气的破口大骂吧。

    这下子,徐家四兄弟又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大太太王氏除了忧心于丈夫的病情外,因娘家没出事整个人什么变化。

    徐济变得更加发愤图强,在家中日夜用功读书。徐汶则受到母亲开导,如果能如期把郡主娶回家中,又有王家依仗,不难日后出人头地,精神渐渐好了起来。

    至于朱巧巧倒是想不嫁了,可惜婚事由不得她来做主。

    绿竹为了未婚夫张德的惨死感到非常伤心,每日里坐在屋里摩挲着那副张德花钱买的麻将牌,睹物思人,以泪洗面。

    红叶不时去陪着她说话解闷,随着日子慢慢过去,绿竹渐渐从此事中恢复过来,偶尔脸上也有了笑容。

    眼看风头渐渐平息,秦王府的工匠们又开始日夜施工,无所事事的徐汶亲自监督工程进度,毫不客气的要求增加些亭台楼阁,那两位太监巴不得继续捞取好处,满口答应下来。

    徐灏的清客身份说穿了就是一白吃饭的营生,象征意义比实际意义来的更大些,有了这身份他就能随时北上南下,自由自在。

    不知不觉又是两个月过去了,蓝玉案的风波虽然仍在继续,但也对于百姓的生活构不成太大影响。京城内外的次序很快恢复如初,依然繁花似锦游客云来,只有那些宫城内的十几座高楼大厦,朱门府邸换了主人,从此昔日曹张堂前燕,今年飞来又一家。

    眼看着乡试就要到来,老太君亲自问起孙儿们的学业,一直在忙着秘密操办搬家一事的徐灏这才如梦方醒,记起了沐凝雪。

    二卷终!

    小钗厚颜求求推荐票和收藏,有喜欢角色的筒子们可以提出来,反正蓝玉案还没有完结,有想青史留名或被记在逆臣录里的,尽管留下您的艺名!

    下一卷的内容还是继续以家宅和徐灏的发展为主,朝堂为辅。大纲比较笼统,小钗有些新的想法,历史是不是依然如故,还请诸君拭目以待。

第八十一章 落风尘

    “佳人只要心儿俏,俏便思量到。从头直算到收梢,不许情长情短忽情消。一时任性颠还倒,哪怕旁人笑。有人点破夜还朝,方知玄霜尽是蓝桥。”

    秦淮河畔,一座二层白墙青瓦的花楼上,姐儿清早正在唱着南曲练嗓,那姐儿大约十四五岁的妙龄,清秀可人,怀里捧着丝弦,唱完后痴痴的望着平静如波的河面。

    有伴婆上了楼来,笑道:“月儿这弹唱都学会了,可该挂了招牌了。”

    月儿愕然道:“什么招牌?”

    伴婆不由分说,伸手指着桌上的笔砚,说道:“你会写字,就写临河西街花楼有个天仙虞美人,谁欲与她见一面,十两银子;谁人叫她陪酒,留下五十两银子;谁人合她睡一宿,春风一度价高者得!”

    月儿脸色暗了下来,她不敢拒绝妈妈,只得依言提笔写了,心中凄婉于最后面写了一首诗。

    杜鹃枝上月昏黄,啼到三更满眼伤。

    是泪不知还是血,斑斑红色渍衣裳。

    我本千金侯府女,沦落青楼苦作笑。

    谁道栏杆都倚遍,眼中不见旧时容。

    伴婆不认得字,笑嘻嘻的赞了句写的真好看,捧着纸下了楼去,稍后贴在了大门上。

    泪水流下,月儿压抑着哭声一头扑倒在绣床上。正好楼下有位二十来岁的读书人打门前经过,一眼瞧见我本千金侯府女,自言自语道:“那人疯了一样到处寻找什么侯府千金,莫非这就是要找的人?”

    楼上月儿哭了一小会儿即不敢再哭下去,一旦把眼睛哭肿了又得挨上一顿好打,一脸凄苦的起身整理下妆容,习惯性的拿起弦子试准音。

    原来这月儿本名张月云,乃是鹤庆侯家的千金小姐,张德的亲妹妹。当日张家被锦衣卫查封之后,她沦落到了教司坊,没过多久就有人来询问有无张家的人?也是徐灏没经验,那教司坊的老鸨一听就知怎么回事,连夜就把她卖给了牙婆子,几经碾转又被高价卖到了这里。

    张月云出身侯府,容貌不俗气质高雅,这行当的人都把她当成摇钱树,是以没受到侮辱。

    刚来时她宁死不肯失节,被绑着卖来的,结果就被伴婆推倒在花楼里,命人来了一顿杀威棒,打的皮破血出,她小小年纪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般痛楚?哭喊着别打了,今后我顺从就是了。

    妈妈用刀子把绳索割断,让小丫头把她衣服脱光,用温水给洗干净了,然后关在了一间柴房里,命人看着。

    关了五六天把张月云关老实了,等养好了伤势,放出来让年老色衰的妇人教她跳舞唱曲,张月云起初不愿意学,以绝食抗争,又被狠狠的揍了一顿。

    就这样抗争挨打的,张月云渐渐被折磨的认命了,期间她每日倚着栏杆,希望能被熟识的亲人发现,有一次还真被亲叔叔的家人给看见了,可是等家人回去禀报,那亲叔叔夫妇俩生怕她来家后争夺家产,赏了家人二两银子远远打发到老家去了,最终张月云死了心,三个月后学有所成。

    这时候楼下有认字的人念出了那首诗,气的伴婆一边骂一边就要撕下来,不想又走来两位差役,一声呵斥令她停了手。

    一人指着那首诗喜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满京城的官差侍卫都在到处寻觅,看来要便宜咱俩了,哈哈!那可是燕王府的五百两银子呢。”

    伴婆唬的急忙上前打躬作揖,哀求道:“您二位高抬贵手,这姐儿一定不是你们要找到人。就算是,她一年下来何止赚五百两的皮肉钱?莫不如每个月给您二位五十两银子,持续一年怎么样?”

    两位差役一合计,一年下来就是六百两银子,比燕王府整整多了一百两,不但能在这花楼白吃白喝,还能和那位侯府千金睡上几宿,如此好事上哪找去?当下点头同意。

    伴婆心疼的乖乖送上五十两纹银,约定等过几日赚了破瓜钱后就让月儿侍寝,心满意足的差役走了。

    临走前还警告说京城里有不下上万人在找楼上的那位,小心藏好了,如果被别人发现救走,约定的钱还是得给,不给就砸了你的花楼。

    伴婆气的发晕,撕下那张纸赶紧关上大门,厉声道:“去把楼上的贱货撵到楼下没有窗户的厢房里,害的老娘白白赔了大笔银子。咱们走着瞧。”

    她不甘心被讹诈那么多的银子,又生怕月儿再被别人发现,一狠心就去了宋国公府后门小巷,找到相熟的小厮往里面递了话。

    话说宋国公冯胜一生戎马屡立战功,功勋仅次于徐达,常遇春,邓愈这几位,立国后功劳更大,洪武二十年拜征虏大将军,当时傅有德和蓝玉乃是左右副将军,征讨元朝太尉纳哈出,一战而缴获俘虏二十多万人。

    常遇春的长子常茂乃是冯胜的女婿,当时也在军中,不过丈人女婿二人间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当时纳哈出眼见明军军威鼎盛,准备诈降,冯胜就派蓝玉和常茂前往受降,于军帐喝酒时,蓝玉何等骄横之人?借酒劲脱下自己的官服要纳哈出穿上,可纳哈出不肯穿,支支吾吾的推三阻四。

    常茂人称茂太爷,脾气暴躁,一眼看穿这纳哈出投降是假,拖延是真,不然为何不肯穿大明军服?一气之下拔剑砍伤了纳哈出的手臂。

    说来有趣,就因为这一剑,使得驻守在附近的纳哈出妻儿子女和手下将领都怕了,十几万人连夜竟然跑了。后来冯胜兵不血刃,轻轻松松的派人招降了附近十多个部族,二十多万牧民,几百万头牲畜。

    冯胜趁势追击,又打了几次胜仗,但是在返回的途中,殿后的都督濮英和三千骑兵被前来复仇的蒙古部落包围歼灭。

    都督可是正一品大员,比之六部尚书都要高了一级,冯胜担心越来越猜忌的朱元璋借题发挥,就把女婿常茂砍人的事报了上去,以此把过错推给常茂或者转移朱元璋的注意力。

    果然朱元璋怒了,下旨把常茂发配到了龙州,没多久就病死了,他弟弟常升继承了爵位。

    问题是常茂被押走的时候恼恨在心,一不做二不休,把冯胜的丑事全都揭发出来。原来冯胜背地里藏匿很多良马,又向纳哈出妻子讨要珠宝,而都督濮英的死则是因为俘虏中有位元朝王子,人刚死没到两天,冯胜就强娶了人家女儿,而从激怒了蒙古人,纷纷赶来助战,杀死了濮英。

    朱元璋于是又怒了,全军赏赐全都收回,命冯胜去了凤阳闭门思过,从此冯胜不是镇守西北就是到处练兵,再没有统帅过大军。

    冯胜第二子名叫冯涛,原本自小生长在富贵鼎盛的国公府,突然有一日随着父亲被赶到凤阳偏僻宅子里居住,冯胜第二年就奉召出去了,而他却一直住了整整五年,高墙生涯使得他心里留下了阴影。

    本来冯涛性子就阴暗,这下子变本加厉,变得更加阴狠残忍,凡是他看中的丫鬟,最多不超过一个月就会被虐待至死。

    回到京城后的冯涛不敢再继续对丫鬟下手,不惜重金买通了秦淮河附近的几位老鸨,一连残害了多位妓女,这些老鸨里其中一位就是这位伴婆。

    冯胜一听又有新鲜货了,当即大喜,把伴婆招进来细细一问,又得知竟然是前鹤庆侯家的小姐,完璧之身。喜上加喜。反正冯家有钱,赏了二百两金子和若干珠宝。

    商定好今晚就把张月云送到冯胜的外宅,黑心肠的伴婆心满意足的满载而归。

第八十二章 一劳永逸

    如今徐灏最大的心愿,就是寻觅到张德的亲妹妹,而张德幼弟张羽已经于教司坊找到,当时年仅六岁的张羽准备被送往敬事房里净身。

    事情很棘手,为了不留任何后患,先安稳住教司坊,当时徐灏还凶神恶煞的拿着宝剑比划了几下,反正他的凶名在教司坊里流传甚广。

    徐灏和朱高炽商议一番,一起去了詹事府大本堂求见皇太孙朱允炆。

    下课时,朱允炆请他们相见,这位皇太孙的性格果然大有乃父之风,仁义宽厚,徐灏没隐瞒什么,解释说好友张德与妹子订了亲,不想张家谋逆,念在往日的情分,不想张家就此绝嗣。

    此时距离蓝玉案爆发之日已经有小半年了,前后株连的人多达一万多人,朱元璋也知道继续杀下去有伤天和,为了安抚天下各地的勋贵老臣、致仕武官,下旨今后凡是胡党蓝党一律盖赦不问。

    朱允炆很通情达理,当即命人前往教司坊把张羽领了过来,当面赐给徐家做个奴仆。

    这在皇族来说本是一件小事,过去就过去了。谁知徐灏并不甘心,为了一劳永逸的彻底解决张家姐弟之事,又私下里撺掇朱高煦跑到朱元璋面前赞扬朱允炆仁义,并把张家姐弟的事全说了出来。

    朱元璋一听完就命公公们招来教导朱允炆的几位名儒,有事实作为依据,自是人人不吝啬赞美之言,朱元璋非常高兴。

    如此连帝王也开始关心起张月云的下落,对于教司坊的黑暗大为恼怒,朱元璋毕竟乃一代雄主,不动声色的任由孙儿们自己应对此事,他隐居幕后倒要看看最终的结局如何?

    徐灏如愿得到了尚方宝剑,也没了任何后顾之忧,这都是一场牢狱之灾给他带来的深刻教训,凡事不能徒逞匹夫之勇,做事尽量要做到谋而后动。

    连续多日徐灏亲自带人查访,很快就从牙婆子嘴里翘出了人贩子的姓名,然后按图索骥找到了西街花楼,张羽一眼就认出了二楼那倚在栏杆上的亲姐姐。

    徐灏让人把张羽领回家去,和朱高煦一起赶到太子府禀报给朱允炆,随后朱允炆进宫告诉了朱元璋。

    朱元璋吩咐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静观事态发展下去,皇帝倒要看看朝中有多少位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大臣,会去青楼押戏前侯府千金。

    徐灏对于朱元璋的恶趣味无可奈何,话说锦衣卫不就是为此特意设置的嘛?有多少大臣回家念了什么诗,说了什么话,就连夫妻俩行房时的私话,没有朱元璋不知道的。

    要是有针孔摄像头就好了,徐灏暗自腹诽,悻悻的心想凭此咱起码能捞到一个指挥使。

    就这样持续监视花楼里的一举一动,明面上燕王府出示悬赏,劳烦京城衙役和侍卫们继续搜索。不想今日事情急转直下,被进京闲逛的赵鹤松发现了那首诗,至于那两个见钱眼开的衙役随后就被暴打一顿,远远发配边关充军了。

    伴婆跑去见冯涛,都被监视的锦衣卫记录在案,没如期逮到大鱼,领头的大人显得很失望,提议调查冯涛此人,徐灏和朱高炽赶到太子府,朱允炆想了想同意了。

    很快锦衣卫迅速出手,抓了几个小厮和妇人婆子,稍微一恐吓,有位冯涛身边的书童痛快供出冯涛虐杀丫鬟和妓女的丑事来。

    锦衣卫这下子如获至宝,马上进宫禀报朱元璋。朱元璋一脸冷笑,当时就怒斥宋国公冯胜上梁不正下梁歪,堂堂国公府竟然有如此丧尽天良的恶事发生,不能轻饶了。

    徐灏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无意间给朱元璋当了抢使,子弹飞出,帝王下旨命冯胜回京闭门思过,来年就被赐死,就因冯涛的罪孽,几个儿子都不许继承爵位。

    俗话说捉贼捉赃,抓奸抓双,锦衣卫秘密埋伏在外宅周围,就等着冯涛自动落网了。

    黑暗中,蹲在胡同里的朱高煦因这事被皇祖父赞扬了下,精神头十足,不时摩拳擦掌,两只眼睛瞪得贼亮。

    徐灏蹲在他身边,见状没好气的道:“我可告诉你,月云是我妹子,别听那些缺德锦衣卫的话,你得第一时间冲进去,哪怕是外衣被脱了也不行。”

    朱高煦压根就不关心旁人的死活,笑嘻嘻的道:“一个奴籍的妓女而已,哥哥你紧张什么?大不了我一脚踢爆冯胜的软蛋,让那家伙从此做个公公。”

    “不行。”徐灏怒了,压低着声音道:“我妹子能坚持活到今日,就靠着贞洁不失。你不上我上,这也叫兄弟?”

    “行行,我上我上。”朱高炽觉得老大没意思,牢骚的一撇嘴,“哥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迂腐了,女人算个球?一件好看的衣裳罢了,撕了就补补,还不是一样的穿?”

    说完这小子又贱兮兮的笑道:“甭看女人处子时矜持的像株白莲花,连个手都不让咱摸,实则一用过后就变了个人似的,痴缠的要命,下贱的夜夜跑来求欢。”

    “这倒是。”徐灏心有戚戚焉的表示同意,没处对象和有了男友的女人简直就是两种生物,当然了,男人也一样。

    朱高煦奇道:“你不是一向洁身自好嘛?难道也和我一样,背着家里去过青楼?”

    徐灏得意一笑:“青楼算什么,比那更厉害的我都见识过。咳咳,我是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即使没亲身经历过,可我什么不明白?”

    “哦!”朱高煦佩服的点点头,“等今后我得好好请教下哥哥,我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呢。”

    徐灏忙说道:“别来找我,万一被你爹娘知道了,不得责怪我教坏了你。“

    朱高煦不以为然的道:“学而时习之,不懂就问。府里的老妈子号称精通房中术,可教来教去我听得迷迷糊糊,哥你学问好又说话简单易懂,不问你问谁去?”

    徐灏险些一口咬到舌头,震惊的道:“你们王府还教这个?厉害。”

    朱高炽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小声道:“是教的我屋里的丫鬟们,我好奇就偷听了一会儿。”

    “原来如此。”徐灏明白过来,其实民间也差不多少,成亲时母亲得亲口传授女儿洞房时的经验。

    而大户人家则必须把一些注意事项提前教给夫人看上的贴身丫鬟,比如注意卫生什么的,省的儿子一不小心走了旱路,把小雀雀给扭伤了。

    既然不是传授真正的房中术,那老妈子自然说的云遮雾罩,不怪朱高煦听不明白。甚至还会故意恐吓几句,用意不外乎怕少男少女食髓知味,夜夜**伤了身子。

    一般来说,女儿是必须严加管教的,什么三从四德,贞洁事大都从小灌输,可惜因为月事和身体发育乃至性别的缘故,青春期来的早,加上女孩家心细如发善于观察,那些事根本瞒不住。

    男孩呢则十四岁之前日防夜防,就像防小偷一样生怕被引诱了,因为那时身体发育还不完全。而过了十四岁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一些母亲就会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管有时不管,这要看那偷偷上了儿子床的女人性格品行身份什么的,毕竟任何母亲都希望多子多孙。

    总之就是那么回事,反正徐灏对于男女情爱早没了神秘感,不像朱高煦他们到了青春期就异常的向往,一个个像个雄性牲口般见了美人就浮想联翩。

    说着话的时候,载着张月云的小轿子进了院子里,徐灏开始紧张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外面。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冯涛骑着马带着几个小厮过来了,徐灏下意识的双手死死按住朱高煦的肩膀。

    呲牙咧嘴的朱高煦忍不住开起了玩笑:“哥哥你真好胆量,竟敢要踩着本王上墙,就不怕被锦衣卫告你无礼?”

    徐灏没空和他啰嗦,站起身来时刻准备着,一只手继续按着蹲着的朱高煦,一只手扣住了墙缝,说道:“废话,王爷怎么了,惹恼了老子一样揍你。”

    周围埋伏的锦衣卫们一听,心说得!这位胆量之大,已经远远超乎凡人们的想象了。话说回来,人家好歹是王爷的表哥,又是身负重任事出紧急,连王爷自己都不当回事呢。可以算是情有可原,倒也勉勉强强不算是逾越。

    就在此时从院子里传出来一声女人的尖叫,随口传来冯涛的声音。

    “都给我上,一个个都是死人嘛!先把她的嘴用布条堵上,老规矩把衣服全扒光绑在春凳上头。”

    朱高煦第一个忍耐不住,膀子一颤,腰部一用力,沉声道:“走起!”

    徐灏飞快的一脚踏在他肩膀上,随着力量从下方传来,借势两只手迅速抓住长满了青苔的斑驳墙壁,蹿了上去。

    正当徐灏俯下身子把朱高煦拽上去的同时,院门被侍卫们轻轻松松的一脚踹开,哥俩无语的对视一眼,纵身飞跃跳下墙去。

    屋子里张月云花容失色,衣衫不整的靠在墙角。冲进来的朱高煦二话不说,照着茫然的冯涛胯下踹去,然后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拳脚。

    徐灏忍不住也上前一通猛踹,院子里的人都被侍卫按倒在地,一一捆上。徐灏给朱高煦使了个眼色,拉着张月云的手走了出来,那边朱高煦会意,狞笑着抽出短刀割开气若游丝的冯涛裤子。

    一刀挥出,恭喜恭喜!今后冯涛大可练那天下无敌的葵花宝典了。

    院子里,徐灏扶着惊慌失措的张月云慢慢走出来,一指瑟瑟发抖的伴婆,冷道:“她也不能放过,往死里打,留口气就行。”

    此刻一位太监快步走了进来,看都不看正在进行中的暴行,朗声道:“圣上口谕,宣张月云姐弟进宫觐见,钦此!”

第八十三章 产业

    朱元璋的心思显而易见,不外乎是借此显示帝王不记前仇的博大胸怀,还有什么能比赦免罪臣的遗孤来的更感动天下百姓?徐灏的用意也是如此,这么多人亲身参与,悠悠之口的压力,以帝王的身份,事后就势必会给相关人士一个交代。

    果然朱元璋亲口赦免了张月云姐弟的罪人身份,并许诺等张羽长大成人后继承其亡父的侯爵,并派人护送姐弟俩返家,把叔叔一家子赶到乡下。

    徐灏的誓言得以实现,欣慰之余,也替故去的张德感到心酸。从此张月云姐弟都对徐灏感恩戴德,鹤庆侯张家和徐家来往紧密,暂时不去说它。

    明初四大案,影响了很多人。而最近的蓝玉案,使得以往彼此联姻频繁,那些幸存的勋贵豪门家家皆有死去的亲人,可谓是哀鸿遍野。受此影响,各家之间渐渐开始断了联系,轻易不敢往来。

    徐家受到的影响也不小,先是老太君那一辈中故人星散,认识的老辈越来也稀少了,虽说这些年来往并不多,也足以让老太太心里难受伤感,每每思念故人而长吁短叹,笑容少了很多。

    老爷太太们情况差不多,都有好友于此案惨死,尤其是和京城关系最密切的徐耀祖夫妇,往日的亲朋古旧倒有一大半全家都没了。这使得整整半年徐家阴云密布,连老太君六十二岁的大寿和几位长辈的生日都无心操办,草草张罗了几桌酒宴吃毕了事。

    至于徐灏四兄弟也一样,都有同辈好友相继离世。其中徐灏再也不想结交什么京城人氏,原因简单,他不想再看到好友死在自己面前,若干年后朱棣率兵进京,史书上记载的很清楚,又是一场大规模的杀戮。

    因此每次进京都婉拒前来结交之人,什么身份的都有,富贵公子、士林才子,侍卫官吏乃至贩夫走卒。而家中附近的年轻人凡是找上门来的,几乎都打着攀附的心思,徐灏觉得无趣干脆都不见。可是没有朋友又觉得寂寞,所以徐灏只和朱高炽兄弟俩还有皇族子弟联系,徐灏虽然出身不高,但他有三位贵为王妃的姑姑,加上燕王府在皇族里的威望,这令眼高于顶的龙子凤孙们皆高看他一眼,不过基本大多是些泛泛之交。

    徐灏虽说也没有攀附这些贵人的心思,但是自从入了一股朱尚炳的盐矿生意后,所得颇丰。他决定把南货北运的生意做起来,有了各地王府作为依仗,不愁没有稀罕货物的来源,行销天下也不怕有各地官府等势力刁难。

    身为燕王府门下,徐灏自然把打算说给了朱高炽听,当然不能点明他老子的雄心壮志,而是说燕京地处北方,人口不多赋税不足,多增加一项财源也是好的,而且商号遍布各地,或许还能收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总比事事都得靠官府的通报,消息来源太单一。

    朱高炽做事一向稳重谨慎,考虑再三没有做出明确答复,而是派人去北方把此事告知父王朱棣,如此徐灏只能等待了。

    徐灏不是不想自己经营生意,而是成立商号之后,早晚必会被朱棣拿来所用,等靖难之役时消息堵塞,任何能用的东西朱棣都不会放过,与其那时被利用,还不如一开始就说出来的好。再说徐家人手不足,他还指望燕王府出人出力,然后坐享其成。

    红叶的买卖自从得了王家姐妹五百两黄金之后,这月初酒楼已经建成,地点位于紧靠着秦淮河附近的一条繁华街道上,已经开始请匠人装潢,取名宴宾楼。可惜麻将受到大环境的影响,红叶再也没有卖出去一副。

    朝廷的手笔很大,主楼有三层加上周围其他建筑,占地面积等同于一个唐朝时的坊市,能同时容纳数千人一同吃饭。

    值此京城动荡,没有权贵竞争的时候,徐灏把屋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去典当。可别小看喽,他屋里任何一件古董宝贝都价值不菲,皆是当年徐达征战天下时的战利品,然后逢年过年随手赏下的好东西。此外还有三位姑姑赏赐的稀罕玉器等小玩意,刻有宫廷字样的不敢变卖,其它的都统统当了个好价钱。

    徐灏又东凑西借了一些钱,王府子弟少则几百两多则一两千,如此毫不客气的出手两万两银子,又借助燕王府的影响力,仗势欺人的把有兴趣的地主老财,南北商人全都连恐带吓,独家把个酒楼附近临街的店铺一口气买下了十间。

    酒楼则按照和官府的约定,堂而皇之的占据了一半主楼,其余供百姓商人自由签订契约,陆陆续续有不下于二三十座酒肆要开张。

    徐灏对此欣然欢迎,规模效益是很有必要的,何况他肚子里有的是好主意,不怕与人竞争。

    要不是因为蓝玉案的影响,往日里这十座临街店铺最少得价值五万两白银以上,可惜当时京城内外人心惶惶,豪富人家谁敢轻举妄动?豪门大臣们自顾不暇,又有燕王府出面打招呼,家资势力差一些的人谁敢争锋?总之白白便宜了徐灏,不出半个月,商铺的价格就回升了一倍多。

    这些店铺就完完全全属于徐灏自己的了,因为都是他自己出的钱,名义上则依然属于家族共有的产业,实则房契捏在他自己手里,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哪怕打官司都没用。

    长辈们对此心中有数,钱是侄儿张罗的,路子也是他自己跑出来的,官府方面还是他自己搞定的,那房契写的也是他本名,再说身为长辈也拉不下脸来霸占侄子的产业,大抵收入归官中就够不错了,白占的便宜还能说什么?

    徐灏不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曾说给过家里人听,而大伯被革了职没了收入来源,又卧病在床的,王氏手里倒是有不少私房,可是不舍得往外拿。自从大哥徐汶打理起了外事,倒是有意购置一两座店铺增加出息,但是家里现银不够。

    尽管徐灏情知徐汶管事是天经地义,但是管事之后徐汶从不和自己商议,一副大权独揽的架势,这让徐灏心里很不舒服,因此没理会徐汶借钱的暗示。

    二哥徐济一心读圣贤书,这些事对他来说都是下贱营生,根本不理睬。

    三太太刘氏倒是不愁钱,娘家人随便张口几万两银子那都是小事,可是自从丈夫被燕王妃亲口警告,儿子被揍了一顿之后,她又自持身份有别于长房二房,身为官太太觉得还是低调来的好。

    反倒是沐凝雪无意间听说了此事,细细琢磨后和母亲商议了一番,也购置了一座酒楼和四五间店铺。当然,这无意间就大有学问了。

    此外就是府上二伯徐膺绪不声不响的买了很多商铺和一座府邸,其中甚至还有两艘画舫,大多是倒下去的豪门产业,被官府充公拿出来贱卖的

    徐灏也有意趁机购买些不动产,奈何没有银子了,如今他坐拥房产,还未琢磨好该怎么经营,先打算开一个绸缎铺子分店,其余或租或卖慢慢再作打算。

    至于那几座占地广大,奢华无比的宅邸,徐灏压根没有任何想法,因为就算买了也不敢住进去,没有爵位没有官职那叫做逾礼。

    了结了张月云的事儿,徐灏变得一身轻松,打算继续在沐家学习下去,等乡试时试一试身手,幸运的话拿回来一个童生的资格,也让老太君开心一下。

    当然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虽然这半年还没有和沐凝雪见过一面,但是沐家内宅的花园都是向着他敞开的,可以随意进出,这可比任何暗示都来得管用。

    徐汶的大聘已经送出,成亲的日期定在了八月十六日,一应琐事自有徐庆堂和徐汶来操心。

    据说郡主朱巧巧嫌弃起未来夫婿来了,为此闹了几次,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

    对此徐灏只能爱莫能助,当初婚事又不是他敲定的,不过是从中帮着联络了下感情。

    反正夫妻就是那么一回事,就看是西风压倒了东风,还是东风征服了西风。

    ps:今日没想到停电了,只能更新一章。一般来说都是一天两章偶尔因各种原因一章,有时三章。

    现在点击和推荐票托了各位的福,成绩不错,说声谢谢。

    最后说一声书有各种类别,没说历史小说就必须局限在争王争霸,涓涓细流的生活流既然有珠玉在前,小钗敢写也想写好。

第八十四章 足

    炎炎夏日,依山而建的阁楼处于阴影里,格外凉爽宜人。可是躺在凉榻上的沐夫人最近心情很不好,不单单是因为昔日闺中姐妹的死。说实话,此中身份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心理准备,经历的事也多了,从宰相胡惟庸起到李善长再到蓝玉,太多勋贵在鼎盛时顷刻间骤然覆灭。

    沐夫人为此掉了几次眼泪,于花园中摆上了供桌祭拜,事后也积极派人打听好姐们的后人,加以照顾,也写信提醒长子沐春时刻小心谨慎,告诫老二沐晟低调行事,一心效忠皇帝。

    该做的事都已经做了,半年来也恢复过来,话说丈夫病死还不到一年呢,聚少离多的沐夫人都没这么伤心过,而不开心的原因是女儿的终身大事。

    转眼间,门当户对的人家少了那么多,剩下的人家不是地位太高就是门户又低了些,剩下的合适人家七零八落,家中适龄又文武双全的好孩子太少。那文臣家的公子想都不敢想,本来最看好的詹玉说没就没了,文臣家还赶不上武臣家来的安生,谁又知道皇帝在不在意文武联姻?

    优秀的读书人大多出身寒门,性子高傲行事古板,远比不得出身富贵的孩子温柔体贴,知疼知热,就是大多太花心又喜新厌旧,再说沐夫人也舍不得女儿跟着丈夫远赴各地辗转做官,最重要的还是不知根知底,不放心人品。

    大凡做母亲的为了儿女婚事,都得思前想后,生怕这个又生怕那个,总是有数不尽的借口和顾虑。

    皇族家的孩子倒是多了,因自家的身份,那得陛下亲自指婚才行,况且已经允了凝雪那死丫头自主择婚,按理说不可能反悔,除非自己亲自开口请求。问题是沐夫人还有一层最担心的,那就是本朝的殉葬制,以凝雪的性子,一旦没有所出,就算有个一儿半女或许十有**都会要求殉葬,即使正妃本不必殉葬。

    “死丫头性子太倔了。”沐夫人气的张口骂道,任由跪坐身边的丫鬟秋纹扇着风,随手捏起一颗冰镇葡萄,被剥了皮去了籽,白嫩嫩的果实晶莹透亮,信手递到鼻尖冒汗的秋纹嘴边,秋纹甜甜一笑张开了嘴。

    其实沐夫人也知道自己的担忧纯属多余,实在是最近太寂寞了,无所事事就爱胡思乱想,加上天气又炎热得令人心里烦躁,如果真有合适的人家,她还舍不得女儿出嫁呢。

    沐夫人十四岁时嫁到了沐家,今年还不到四十岁,本身容貌不俗,后天又精于保养,年到中旬依然风韵楚楚,那身段和腰肢堪比二八佳人。此时身穿半透明的轻薄春衫,内里就穿着一件乳白色丝绸肚兜,光溜溜的双脚没有穿鞋袜,看上去非常的春色撩人。

    沐晟夫妻俩人在京城,沐昂不耐烦被拘束,非要住在外院,如今内宅里全是女人,是以沐夫人没有任何顾忌,大热天穿的很清凉。

    最终沐夫人长叹一口气,隔着窗户望着花园八角凉亭下的女儿和客人,心说看来还是得便宜了徐家那小子,谁知道京城就出了大祸,以至于他的情敌几乎都没了。而且这小子太狡猾太聪明了,在自己和女儿的眼皮底下晃了将近一年,除了他的品性被摸得一清二楚之外,旁人还真不放心。

    “等着瞧吧。有本事你就再等两年。”不甘心的沐夫人嘴角翘起,慢慢闭上眼帘。

    手臂发酸的秋纹见状把扇子递给其她丫鬟,忽然捂着嘴扑哧一笑,立时惊动了沐夫人。

    “笑什么,说来听听。”百无聊赖的沐夫人闭着眼问道。

    秋纹手一挥,轻笑道:“不敢说。”

    沐夫人把手一伸,两只手指准确的捏住秋纹的脸蛋,故意威胁道:“不说就撕了你的嘴。”

    “我说我说。”秋纹有意哄夫人开心,赶紧求饶,又笑吟吟的道:“你们都下去吧。”

    打发走了几个小丫头,秋纹把头凑到夫人耳边,忍不住轻笑道:“奴婢怎么觉得呀!您不是在挑未来女婿,不然为何比姑娘还上心呢?”

    沐夫人先是一愣,紧接着脸色一红,气的手指用力,骂道:“你个死丫头,都是我宠的你无法无天了,竟也敢来编排我,岂有此理。”

    即使秋纹乃是夫人多年的心腹,取笑一句后也不敢在说下去了,而是口风一转,叹道:“也不怪您操心姑娘的婚事,自从老爷去了后,这日子当真难熬的紧。”

    “谁说不是呢。”沐夫人幽幽一叹,闺房中的玩笑话也不当真,又强笑道:“虽说你被老爷梳理过,好在还没有名分,有合适的就嫁了吧。”

    秋纹脸色凄楚,摇头道:“奴婢一定会陪着夫人,守一辈子活寡也认了。”

    沐夫人轻轻抚摸着秋纹的脸颊,苦笑道:“何苦呢?”

    而此时园子里的八角亭下,沐凝雪陪着前来做客的徐青莲观赏风景,二人似乎一见如故,短短半日间就如同相处多年的闺中姐妹一样,谈笑无忌。

    远处红叶一身藕荷色的湘缎春衫,戴着斗笠坐在鱼塘边垂钓,身后柳树下席地坐着丫鬟们。可是红叶没什么耐心,总是把鱼竿不时跃出水面,又扔进河里,天真烂漫的她还赤着双足浸泡在水里摇来晃去。

    沐凝雪很多地方酷似其母,在家中不大在乎俗世礼法,同样光着脚穿着一双厚底白缎子绣鞋,如果不穿鞋子,身高比起个头不矮的徐青莲足足还高了半个头去,腰肢挺得笔直,更显亭亭玉立的傲人身段。

    起初徐青莲穿着绣鞋勉强比沐凝雪稍矮一些,现在则脱掉了那双加厚的高跟绣鞋,坐在石凳上,捏着裙角把那双用细棉线织成的白袜露出来,因为样式新颖别具一格,使得从未见过的沐凝雪非常好奇。

    徐青莲不好说出此乃都是弟弟的主意,含糊其辞的道:“去年偶尔瞧见他穿着类似的袜子,就有样学样的也想织上几双,起初总是不太如意,就问他打哪来的,他说那是南边某个乡下传来的样式,得用织布机还得加上几根细铁丝精心编织,很难学。我不服气,就按照他说的法子,仔细试了试,如此费了好多功夫方才总算有些心得。而鞋底则是弟弟有一次胡闹,偷偷的又加厚了一块木根,害得我险些摔倒,没想到丫鬟们都说好看,起初不太舒服,慢慢地就也就穿习惯了。”

    沐凝雪俯下身子仔细观看,闻言频频点头,她因为个头高很少穿厚根底的绣鞋,今日见了徐家姐妹都穿着厚底鞋,就特意穿了一双,没想到样式不一样,心里也想试着感觉一下。

    看了半响,沐凝雪忽然问道:“他有没有提起过三寸金莲?往日里被几位官宦家的太太进宫时遇见了,背地里嘲笑咱们都和故去的皇后一样,大脚呢。”

    徐青莲对此会心一笑,说道:“自是说过。我还记得他第一次撞见村里缠着足的女人时,指着人家的房子大骂恶心残忍,祖上都是些混蛋王八蛋。赫赫!气冲冲的一回到家就说万幸咱家没这个陋习,还郑重其事的把全家下人都召集起来,当众说今后谁家的闺女要是敢缠足的话,一律拿刀子把双腿给砍断,闹得原本有几家打算给女儿自小缠足的下人家,顿时息了念头。”

    “竟有此事?”沐凝雪第一次被某人的作为所动容,直起身来眸光闪闪,“多谢他替天下的女儿家仗义执言。唉!只可惜此等残害人的陋俗又在苏杭等地和京城悄然兴起了,有一次家里来了杭州的亲戚,兴许连日来急着赶路没时间洗脚。老天爷,不但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需要人扶着,我看着都替她母女心酸,那长长的裹脚布又酸又臭,即使穿着鞋,大热天的也熏死个人,真不知道她们怎么忍耐下来的。那时我就万幸出生在自家,要是不幸生在那样的书香门第,还不如跳进河里赶紧投生的好。”

    徐青莲笑道:“弟弟他就为此很气愤,嚷着说要上书朝廷,禁止天下妇人缠足呢。我就对他解释说此陋俗只有南方某些地方有,别的地方几乎闻所未闻。谁知他却冷笑着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王公大臣们带头,指不定今后就风行起来,我当时笑他太过杞人忧天了。”

    沐凝雪的表情严肃起来,抬手拨了下被风吹凌乱的发丝,缓缓说道:“恐怕他说的不假,缠足传自唐朝,宋朝时已经风靡一时,尤其是南方和京城汴梁很多小户人家的闺女都开始自小缠足,即使历经元朝大劫,时至今日也未曾断绝过。如今随着天下安定,有钱人家饱暖思淫-欲,而越来越多的穷苦人家都指望女儿将来能卖给喜欢此道的读书人,而一些恶心的读书人又为此而大肆吹捧,恐怕将来,唉!反正打死我也不会让女儿缠足。”

    徐青莲调皮一笑,故意问道:“嫁给谁生下女儿呢?”

    沐凝雪正说的正经,闻言先是一怔,顿时双颊嫣红一片,咬着朱唇气道:“反正不是嫁给你家。”

第八十五章 气

    沐家外宅,跨院小书房。

    春试本应在二月份举行,因为蓝玉案而拖延了夏天,称之为夏榜,还剩下三天就要开始了。

    徐灏独自坐在屋子后面,一边看着手中的东西,一边看着谈笑风生的周鹏和赵鹤松等人,明明他们心里非常紧张,却于此时非要显得自己多么的从容自如,岂不知僵硬的表情姿势都和平日里截然不同?

    另外三名举子都是赵鹤松的好友,四人无一例外皆是北方人。面对赵鹤松的请求,沐夫人觉得不方便,不想接纳太多外人客居自家,倒是徐灏很感激赵鹤松当日跑来通知自己张月云的下落一事,主动掏钱于沐家外面租下了个小院,供四位读书人暂居。

    明朝时南北各方面一样差距很大,其中最大的就是读书环境,南方人文荟萃,书香门第众多,文风浓厚。而北方则因各种原因而士林不振,读书做官之人相比南方少之又少。

    身为京城人士的周鹏很喜欢和赵鹤松等四人交往,连日来时常一起秉烛聊天,大家不过一同读了几天书,就互相以同窗称呼之。

    冯全则秉承南方士林向来蔑视北方士林的习惯,不愿意搭理这几个粗俗的北方佬,此刻陪着沐昂坐在最前面,甘愿受到先生蒋嵩的涂毒。

    蒋嵩的到来完全是当日徐灏一时的心血来潮,想要借沐昂的手以毒攻毒,拜托冯全说服了沐夫人,谁知贪图一年两百两银子的蒋嵩一到,一扫从前的不负责任,一副非要把沐昂教导成才的热血执着。

    沐夫人对此很满意,最近又加了一百两银子的束脩,各节时的节礼从不间断,这让本想歇口气偷懒的蒋嵩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天天追着令人大感失望的沐昂教授学问,沐昂为此苦不堪言。

    那三位年轻读书人性格也互不相同,张鑫是典型的北方人相貌,眼睛稍微有些小,笑起来习惯眯着眼,中等身材偏高点,性格豪爽行事大大咧咧,比起读书似乎更喜欢与人交往,善于清谈;而于鹏则身材高大,长脸有些近视,对自己的相貌极有自信,非常注重仪表,但读书的资质最差,闲暇之余最喜欢拉着大家一起去偷看村子里的女人,还往往为此品头论足一番,可惜他的内心细腻和外在表现正好成反比,真有那胆大的小娘子主动上前攀谈,他反而会因害羞而变得磕磕巴巴。

    最后一位名叫孙涛,胖胖的笑起来像尊弥勒佛,三人中个头最矮,性格很随和从不与人结怨,三人中学问最好,但是一旦计较起来非常固执,为人最看重颜面。

    四人之中赵鹤松家境最优渥,更是聪明的一早投靠到沐家,而那三位都是出身于普通人家,彼此家世半斤八两,他们一直借宿在寺庙里,靠着帮和尚们做些琐事换取三餐之温饱。

    最近因为寺庙里法事太多太吵,他们三人无法安心读书,就结伴而来。

    徐灏也很喜欢和他们来往,没有过多的繁文缛节,没有身份上的限制,直来直去的就像是回到了大学期间。

    讨论八股文章什么的徐灏插不上嘴,因此他坐在最后面,而手中的东西则是朱棣第一次派人交给他的,都是这一年来朝廷下发的告示等资料。

    估计是朱棣开始有意试炼自己了。徐灏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翻看。关于蓝玉案的信息密密麻麻,其中一个人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我说这几日见不着俞满庭了,原来他老子被削去了爵位,跟着一起返回老家了。”徐灏咂咂嘴,又一个情敌不幸阵亡了,得亏了自己没事,不然沐凝雪岂不是成了少男杀手?

    不想再看下去了,把告示翻过去,是关于外交方面的。徐灏低头研究了半天,才知道原来去年李氏朝鲜刚刚立国,今年连续派了七八个使节团进京朝贡,想要获得朝廷的承认,口口声声说对天朝上国采取事大主义。

    而立国的整个前因后果语焉不详,反正是无道的昏君企图对大明开战,把大明当成衣食父母的大忠臣,将军李成桂振臂一呼,那些深明大义的士卒纷纷追随,老百姓望风景从,然后就推翻了昏庸**的朝廷,如此李成桂被百姓推举做了小王,建立了永远忠心于大明的臣属小国朝鲜。

    所谓事大主义,其中事大一词出自于孟子,是一种儒家的外交理念,源自春秋战国。“小所以事大,信也;大所以保小,仁也!”,因此朝鲜甚至还有专门的事大司,居于礼曹各司之首。

    徐灏明白朝鲜作为千年属国,三姓家奴的无奈,此种无力感深深烙印在朝鲜民族的血液中,使得整个民族都有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自尊自强和非要获得全世界认可赞扬的偏执。

    尽管后世对于南北朝鲜很多的做法觉得非常讨厌,徐灏也怜悯其终于有超过中国经济等方面从而造成的自大狭隘,也佩服韩国全民努力所创造出来的汉江奇迹。

    总而言之,朝鲜是永远无法与中国匹敌的弱小存在,地理环境和人口永远制约了朝鲜的发展,最不幸的是身边的邻居们都太强大,如果把朝鲜人放在欧洲,或许还能成为欧洲一霸,但是在亚洲注定了朝鲜一切努力都得最终徒劳无功,永远要靠着大国的眼色行事,在夹缝中求生存。

    早年徐灏受到舆论的影响,比起倭国更厌恶南北朝鲜,后来随着阅历的丰富,尤其是接触到了韩国的综艺节目后,越来越体会到身为小国的那种无奈和无力。千年来,悲剧史诗般的屈辱历史贯穿整个朝鲜半岛,以至于还得靠后人杜撰神话传说来提振民族自豪感,可悲可叹!只要能给韩国带来荣誉的某个人,顷刻间就能成为国家英雄,而现实又注定了这样的国民英雄不会太多。

    了解了韩国各阶层的方方面面,徐灏变得非常同情韩国人民,大韩就大韩吧,真正的大国无需自吹自擂。而有些地方徐灏也非常敬佩韩国,其实日本又何尝没有值得我们去学习的地方?为人最忌讳的就是骄傲自满,国家同样如此。韩国在很多领域非要和中国一争高下,比如端午节什么的,他总是一笑置之。当然,保护本民族的文化遗产不容忽视,但那不是徐灏的事了,人都穿越了。

    如今的大明就像是后世时的美国,李氏朝鲜对待大明就像是儿子孝敬父母,一丝一毫不敢无礼,来自朝鲜的文书徐灏一看就懂,行文措辞几乎和大明官方要求毫无二致,难怪都称朝鲜为小中华,似乎此时韩文还未发明。

    朝鲜恭顺,蒙古人恭顺,女真人恭顺,貌似唯有倭国不恭顺。徐灏依稀记得朱元璋还为了日出之国天子致日落之国天子什么的诏书生气过,下旨不与倭国有任何往来,又被倭国的海盗和南洋贸易搅得下旨禁了海,为此一直耿耿于怀,而等他临死前反倒是把倭国列为了不征之国。

    为毛不征?难道是生怕重蹈元朝时的覆辙?还是不想劳民伤财的征讨不毛之地?还是担心孤悬于海外的领土统治不易?恐怕三者都有。

    徐灏心说要是我是皇帝,我就下旨采取以夷制夷,驱狼吞虎的策略。比起我大明,朝鲜一样对于残暴的倭寇不胜其扰,恨之入骨。莫不如以经贸援助的方式,输入朝鲜各种物资,以朝鲜手工业的匮乏,把握其经济命脉太简单了,进而扶持忠于大明的官僚集团,这样的朝鲜贵族还真不要太多,据说早就有个什么“事大党”,相当于后世的带路党,凡是大明的一切都是最美好的,身为大明的附属子民是最荣耀的,成天的赞美大明,埋怨朝鲜为何不能并入大明领土?

    反正要牢牢把持朝政,然后让其自行建造大量战船,逐步占领沿海各岛屿,招募善于作战的蒙古和女真人为雇佣军或许是许诺其登陆倭国本土后任意烧杀抢掠,占据土地。

    如此不费一兵一卒,连续不断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就不信延绵百年之久的倭寇之乱,不给你倭国造成同等的伤害?

    徐灏没想过征服朝鲜日本什么的,因为那根本不现实,欧洲各国倒是占领的土地多了,一战二战之后,还不是统统独立了?

    徐灏就是想着出口气,只要史书上能如上记载就足以了,等将来中国人民和韩国人民学习历史的时候,也会激动的拍案叫好,当年朝鲜在中国的支援下,也算是狠狠的杀过抢过折腾过日本人,总比现在一味的挨打受气令人觉得窝囊强。

    臆想不是现实,而徐灏也不是空想家,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可以一试,最不济也会从辽东乃至朝鲜和倭国获得丰厚的贸易利润。

    做任何事都得需要大量的人才,如此徐灏自然而然的把目光瞄向了正在高谈阔论的几位年轻人身上。

    目光中包含着深深的不怀好意。

第八十六章 小姨子

    傍晚,沐夫人罕见的派人邀请徐灏进内宅吃饭。当下徐灏告别一脸羡慕的赵鹤松等人,和沐昂一起动身。

    半路上沐昂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瞪着徐灏,说道:“我来问你,你是不是还在惦记着我姐?”

    徐灏奇怪的道:“怎么说?”

    沐昂一字一句的道:“那些混账东西都被我诅咒死了,我警告你,不想死就别打我姐的主意。”

    徐灏懒得和一个有恋姐情节的小屁孩计较,笑道:“我有自知之明,你放心吧。”

    “那我暂且放过你。”沐昂很得意的说完,又愁眉苦脸的道:“快被日屁股的先生烦死了,你要是能帮我揍他一顿,我就不计较你喜欢我姐的事了。”

    徐灏惊讶的道:“什么日屁股?我不明白。”

    沐昂一副你比我还见识少的轻蔑表情,撇嘴道:“等我晚上带你去瞧瞧,让你也见识一下。”

    徐灏点点头,边走边心说难道蒋嵩喜好男风?倒是大有可能,他认识的富家子弟中,有一多半都干过此事,非是什么同性恋,而是大多和自己一样在家里虽然丫鬟成群,人多眼杂却没什么机会得手,往往受到时下奢-淫风气影响拿身边清俊的小厮偶尔为之,泻泻火气,没有责任不怕惹出事来。

    古时不把男风当做一回事,人人皆习以为常,就连青楼楚馆都有专门的男娼。而南方士林甚至把男男爱慕之举当成了一件风雅事看待,流行时尚。

    另外就是读书人远赴京城参加科举或者出外做官,身边没有女人,书童能很好的起到调剂身心的作用。

    而类似蒋嵩此种一把年纪还押戏别人家小厮的无耻作为,就和那些有钱人家豢养小优戏子供其满足变态欲-望一样,就显得比较恶心下作了。

    “他戏耍的是你家下人,做主人的竟然无动于衷,我真替你丢脸。”徐灏故意冷冷说完,当先朝前走去。

    沐昂小小年纪最受不得激,追上来叫道:“下人而已,我又不好拿此事作筏子,就算告诉了娘亲,也无法令先生滚蛋。”

    徐灏笑道:“滚不滚蛋的无所谓,最重要的得出口恶气。你要敢做,我就帮你出主意。”

    “好,一言为定。”沐昂大喜,他就缺一个狗头军师,以往家里那些先生,他都是以非暴力不合作的冷漠态度对待,君子最好欺负,非常管用。谁知这蒋嵩比他还要无赖,一眼就能看穿他的虚实,而且仗着身份什么话都敢说,什么处罚都敢用,偏偏母亲和姐姐都对此欣然赞同。

    无形中和总是瞧不起人的沐昂亲热了几分,徐灏很开心,他有意继续加深下双方的感情,边走边笑道:“等考完试我带你进京玩几天,太子府燕王府秦王府,随便你想去谁家都行。”

    沐昂吃惊的问道:“你竟然能随意带着我进出王府?”

    徐灏故意傲然一笑:“若不是为了你姐姐,你以为我会给你做伴读?不信就在京城里打听打听,我徐灏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沐昂后知后觉的恍然道:“怪不得我哥和詹玉他们都认得你,原来你的身份和我差不多。奇怪,你身上除了有和你姐姐一模一样的感觉外,不像个富家子弟。”

    徐灏顿时苦笑,他不知道和沐凝雪一样的感觉是什么东西,不过确实他身上没有豪门公子哥那与生俱来的傲气和贵气,其中原因多了,反正那种深入骨髓的优越感和目光短浅的傲慢做派,无论如何也学不会。

    沐昂到底是一个孩子,对于不关心的事从来不打听,一心只想着玩耍。他就像是一朵温室里的花朵,这一年来所有发生的事,沐夫人和沐凝雪都瞒着他。

    一进内宅,自有丫鬟头前引路,徐灏没有多想,大姐和小妹在沐家做客,请他来吃饭也是应有的礼节。

    花厅内,已经摆放了一桌素席,沐夫人换了一套丝质宫装,长长的裾袖不时随着飘动,整个人光彩耀眼,乌鬓堆云满头金钗,脸上略施粉黛。

    徐灏一怔,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沐夫人不穿素服时的盛装打扮,好一个仪态万千的中年美妇人,整个人显得年轻了何止十岁?

    沐夫人身边还站着一位明眸皓齿的绝色少女,穿着一身大明公主制式的大锦绣五彩鸾凤图案,主体为鹅黄色的宫装,外罩着一间很奇怪的红白相间彩绣坎肩,头上戴着非常好看鲜艳,像是孔雀开屏一样的彩绣头饰,梳着一条长长的辫子用花头帕包裹着高高盘起,使得头发和那头饰像是戴了一顶造型有趣的高帽,脸部左侧垂着一束雪白飘逸的绦穗,给人以煞是美丽纯洁,活泼俏皮的异样感觉,年纪大概十二三岁左右,乌溜溜的一双凤眼直瞅着自己上下打量,满脸好奇。

    徐灏在沐家混迹有段日子了,即使没有见过其人,也能猜到这位女孩大概就是久闻其名,沐家庶出又堪比嫡出的二小姐,沐凝雪同父异母的妹妹沐青霜了。乃当年沐英在云南时娶的白族小妾所生。

    白族历史悠久,不比汉族的源远流长来的稍差,向来乃是云南本地大族,从唐朝开始就有白国的存在。历经唐宋,白族达到鼎盛时期,最有名的大理段氏就是白族王族,统治云南长达数百年之久,元朝时幸运的躲过了灭族之祸,鉴于白族在云南各族中的高贵地位,蒙人继续任用段氏统治云南。

    而自从明朝大军征服云南之后,采取同化政策,焚毁了白族的文化书籍,稀释白族人口比例,沐青霜的母亲就是王族段姓公主,沐英此举显然有政治上的考虑。

    沐英病死后,沐青霜的母亲据说随着丈夫殉情了,徐灏猜测是被朝廷赐死的。那时段氏王族已经绝了嗣,随着这最后一位公主的离世,导致从此白族失去了王族,日渐与汉家百姓无异了。

    后来朝廷封了两位白族段姓兄弟为雁门卫镇抚,并赐名“归仁”,可是白族人根本不拿兄弟俩当回事,后来随着兄弟俩陆续死去,朝廷就干脆不再封赏段姓后人了。

    因此沐青霜虽然年纪不大,却是硕果仅存段氏王族的最后一丝血脉,在云南有着无与伦比的威望,又因为身上有沐家血统,这也是为何沐家能够持续治理云南直到明亡的根本性原因。

    沐青霜自小就生长在云南,为了安抚云南诸少数民族尤其是白族人,八岁时就被朝廷册封为大理郡主,去年十一岁时护送父亲的灵柩进京安葬,拜见完帝王后,因思念家乡又和沐春一起返回了云南,没想到今年又进京了。

    其实远道而来的沐青霜根本就是刚刚进家,今早一直在宫里觐见朱元璋和各宫嫔妃们,这位大理郡主有着少数民族女子所特有的活泼热情,加上混血优势所赋予的美丽容颜,所到之处无人不喜欢她,就连朱元璋都特例和她相处了一个多时辰,临走时还一反常态,亲自依依不舍的送出了乾清宫外。

    随行而来的沐府官员和管事第一时间去了京城黔宁王府通报,不巧沐晟人在都督府,他夫人去了亲戚家吊唁,夫妻俩都不在家。眼看时辰不早了,管家以为郡主劳累一天,遂自作主张的安排沐青霜今晚入住府上,不想沐青霜非要来乡下别院。

    是以沐夫人没收到消息,等下人进来禀报,匆匆忙忙换上了一身宫装,脸上的水粉胭脂都没来得及擦掉,正好她头前打算宴请徐灏,这才被徐灏遇个了正着。

    沐昂皱着眉头眨眨眼,终于认出了这位很陌生的二姐,不甘不愿的说道:“姐姐好。”

    沐青霜含笑道:“弟弟也好,倒是比去年更高了些,身子也结实了。”“哦。”沐昂闷声闷气的回答。

    眼看孩子们见面后还是很尴尬,沐夫人忙指着徐灏介绍道:“这位是魏国公家的徐灏,娘请他陪着你弟弟一起读书。眼看着三天后就要乡试了,还得劳烦人家到时照顾你弟弟,因此请他过来用晚膳。”

    沐青霜笑吟吟的抢先开口:“这么说你是斯斯文文的读书人了?我也学过几天的四书五经,还会对对子,作诗呢。”

    徐灏摇头道:“不算是读书人,我家和沐家一样,皆是武将世家。”

    沐青霜哦了一声,笑道:“原来大家的学问都差不多。那你精于骑射嘛?上过战场杀过人嘛?”

    徐灏又摇头道:“我年纪尚幼,只当过几天的侍卫,会骑射却不精,没有上过战场,更没有杀过人。”

    沐青霜拍手笑道:“巧了,又是和我一样,我可不敢杀人,会骑马却马马虎虎,力气小只能连续开弓三次。”

    徐灏忍不住笑道:“这已经不简单了。我也希望京城女子都能骑马射箭,不要一味的呆在闺房里足不出户,时常做些户外运动,锻炼力气对身子很有好处。”

    沐青霜眼眸一亮,赞赏道:“难得见到通情达理的男人,可惜这里是京城,要是在云南,我一定交你这个朋友。”

    此时身边的沐夫人一头黑线,生怕这野丫头说出更多的胡话来。心说二丫头倒是和徐灏那小子乃是一丘之貉,怪不得两个人一见投缘呢,当日徐灏还问凝雪是否是朋友来着,岂有此理!又不是那民间男女,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岂能私下里以朋友相处?

    “好啦好啦,有话等会再说不迟。”沐夫人含笑拉起了沐青霜的小手,说道:“你先去见过你大姐,正巧徐灏的姐姐妹妹都在咱家做客呢,他妹妹和你年纪差不多大,天真烂漫娘一见之下很是欢喜,兴许你们俩一见面就成了手帕交,这有了朋友,往后你也就不会吵着无聊要回云南了。”

    沐青霜笑道:“那好,我先去寻姐姐和客人。对了母亲你比去年见面,要年轻了十几岁!我刚进来时还以为你是我大姐呢。”

    沐夫人顿时脸色一红,慎道:“去,小孩家家的说话没个把门。”

    徐灏暗自一笑,目送沐青霜娇笑着离去,心说老子总算也有小姨子了,感觉还不错。

第八十七章 富贵

    沐夫人母女都不是喜欢奢华之人,屋里一应摆设还没有徐家来的富贵。其实抡起古董珍玩名人字画等,就是京城各大勋贵之家也不比徐家来的更等更好。

    原因很简单,那都是因徐达敬重寡嫂,凡是贵重的好东西都不吝啬双手奉上。

    而老太君自是拎得清轻重,知道二弟送来的宝贝大多价值连城,堪称稀世之珍,大多数都封存在自己屋里,以备整个家族万一时之用。其它为了防止被下人偷走或是儿孙们私下里拿出去变卖,因此每一件皆登记造册,每年还要派专人到各房屋里检查,丢了一件都会大发雷霆。

    所以没人敢打那些宝贝的主意,至于徐灏典当的东西又是次一等的,早年他不受老太君宠爱,屋里没有几件稀罕物,大多是长辈们逢年过年赏下来的小东西,即使如此也每每寻思着尽快把东西给赎回来。

    典当时,尽管明知不太可能发生意外,徐灏还是谨慎的选择了沐家门人开设的当铺。他并不知道,人前脚刚走,那掌柜就把所有东西连同箱子,一并派人送到了沐家。

    沐家所有钱财往来的事都是由沐凝雪一个人打理,年仅十岁时就把家事从不善于管家的母亲手里接过来,一般来说女儿是不该管家的,可是因为第一代家主沐英为人小心谨慎,手握重权不敢招摇,是以两个儿子的婚事都是娶的门下低阶武将家的闺女。

    其中长子沐春的妻子刘氏老实本分,长期随着丈夫远在云南侍奉公公,如今陪着丈夫料理云南府中的家事。次子沐晟的妻子苏氏嫁过来还不到两年,有门下家将之女的身份限制,丝毫不敢与沐家天之骄女沐凝雪争锋,何况家中上有婆婆下有大嫂,暂时也轮不到她来管家。

    沐凝雪纯是出自一片好意,没有存了太多旁的心思,箱子送来后随便观赏了下就放在自己屋里。当时徐灏为了典当更多的银子,特意和沐府管事打过招呼,如此沐凝雪得知后随即发了话。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徐灏的种种作为,沐凝雪看在眼里很是赞同,但是在沐夫人的眼里,就显得有些不务正业和没有志向了,如果心存志远,又何必为了区区产业而奔波劳碌?

    事后沐凝雪不好把箱子直接还给徐灏,也没有说出来,一直在等着他赚了钱后赎回去。

    却说沐青霜去寻姐姐后,沐夫人赶紧请徐灏自己坐着吃茶,匆匆回屋洗去了脸上的脂粉,又吩咐丫鬟们撤去素席,另换上一桌上好宴席。又张罗派人去整理二丫头的绣房,打开自己的库房把好东西全都拿出来摆上,顿时整个沐家乱成一团。

    徐灏见状拉着低头玩着翡翠玉马的沐昂出来,去了隔壁耳房里坐着等待。

    等了好半天,有丫鬟前来请他,这一次走进花厅里,里面的装饰摆设完全换了模样。

    见屋知主人,徐灏很欣赏沐夫人的品味,暗道不愧是富贵极品的人家,即使原本出身不高,可经过了这些年的大富大贵熏陶,也足以养成真正贵族的做派。花厅里没有一丝金碧辉煌的庸俗,明白人能看出深浅来,不明白的就如同那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不出个所以然。

    一侧墙壁上两排香楠木的桌椅,也就是后世的金丝楠木,铁梨木的天然几,足有三丈多长。上面摆设着汉铜大花觚,插着一支鲜艳欲滴的牡丹花;傍倚着个周纹饕餮古鼎,足有六尺余高,香烟缕缕不绝。

    中间六张倭漆云南产的大理石椅儿,一侧横卧着大理石屏四架并联,完全天然的山水云烟;居中竟然悬着这世上绝无仅有的朱元璋御笔白鹰一轴,上印着玉章宝玺。徐灏强忍着顺走的冲动,那雄鹰寥寥几笔尽显傲视群雄的王者气势,尽管稍有些抽象走形。

    左面墙壁陪衬着东陂大字题文与可墨竹淋漓,右面挂米颠淡皴仿赵大年远山苍老,徐灏眼都绿了。

    中间黑檀木八仙桌摆好了点心水果,徐灏不关心吃的,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又朝着另一侧看去,见是一个雅致小厅,似乎是沐凝雪平日用的小书房。

    两边楠木隔断俱都雕镂龙凤,勾着内宫制造的锦帐流苏,正中朱几素案上齐整列放着瑶签玉轴等,当中整整齐齐放置着一副御赐笔墨纸砚。旁边地上有三尺多高的盆松,上面吊着的鸟笼里的一只鹦鹉,学舌的叫着客来献茶,客来献茶!

    后面花架上摆放着千年历史的古琴紫萧,徐灏忽然没来由的瞅了眼那根古色古香的萧管,赶紧道貌岸然的轻咳一声掩饰。此外白玉屏风焚金周鼎等几件古玩都恰到好处的放在最佳位置上,不张扬也足以彰显出主人的身份。

    徐灏油然升起一探佳人闺房的冲动,没心思继续看下去了,随着沐昂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候。

    不多时传来一声笑,两位丫鬟掀起翠绿色的珠帘,沐夫人缓步牵着沐青霜的小手走了进来,而沐青霜的则拉着红叶的小手。

    稍后大姐徐青莲含笑走进来,徐灏莫名的心脏跳了一下,就见晕红粉颊,淡描眉弯的沐凝雪盈盈而来,身上全无一件首饰,整个人很是清淡,却更觉典雅。

    一见到徐灏,刹那间沐凝雪就恢复了常态,笑着道:“劳你等久了,请吃茶。”

    身边的芷烟笑嘻嘻的捧着一盏桂露点的松萝茶,递了过来,徐灏淡淡一笑,起身单手接了过来,看都不看直接一口饮尽。

    红叶立刻骄傲的仰着头,对着沐青霜道:“我就说我哥不会失态,怎么样,你输了。”

    沐青霜没意思的道:“大姐这么美的人,你哥哥都无动于衷。哼!难道是打宫里来的公公?”

    沐夫人忙呵斥道:“童言无忌,你这位徐家哥哥若是一见美人就失态的那种人,娘怎么会让他进内宅?”

    心里苦笑的徐灏干脆当做没听见,于佳人近在眼前时,反而不太想费尽心机的说话了,大大方方的伸手恭请沐夫人上座,习惯性的给等大姐走到桌前,帮她把椅子往后挪了下,又服侍得意洋洋的红叶顺利入座。

    这完全是后世养成的习惯,沐夫人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一幕,但也没说什么。沐凝雪则打量了下徐青莲和徐红叶的反应,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就知这都是徐灏时常做的事儿,暗道都传他最是体贴女儿家,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

    十几个丫鬟鱼贯而来,手中端着铜盆痰盂等物,觉得麻烦的徐灏耐着性子,伸手在清水里仔细洗了下,接过另一个丫鬟手中的白丝巾擦了手,挥手示意不喝漱口用的香茶,丫鬟轻轻点头端着木盘转身去了。

    沐青霜似乎察觉到什么,一直盯着徐灏,慢条斯理的把口中的香茶吐到痰盂里,直起身子,却是问身边红叶:“你哥在家不喜欢这些规矩嘛?”

    “不喜欢。”转过身来的红叶伸手接过丫鬟手中的另一条簇新的白丝巾,轻轻抹了下嘴角,“我哥最是厌烦这些繁文缛节,平日在家里都是自己净手漱口然后过来吃饭,后来除了长辈之外,我们都跟着饭前自己动手,谁耐烦整日里坐着被人伺候?可惜娘亲说还是等着丫鬟们伺候吧,省的将来嫁出去后又不习惯了。”

    沐夫人非常喜欢心直口快的红叶,闻言轻笑道:“实话和你说,我们家向来用饭也很简单,这都是生怕慢待了你们这几位贵客。旁人家我不知道,反正我家祖上就没传下来那么多规矩,除了全家人一起用膳时还算讲究些外,平日里就我和凝雪娘俩,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动手做些清粥小菜,请丫头们大家伙同吃,这人多了吃起来格外香。”

    红叶看着沐夫人,忽然说道:“我喜欢夫人。”

    沐夫人心中欢喜,兼且最近太寂寞了,心中一动笑道:“我也喜欢你这孩子,今后就称婶婶,要不我认你做个干女儿?叫声干娘。”

    “不行。”沐青霜一听有些恼了,眼珠一转,不甘示弱的抬手遥指着徐灏,“我要去他家,让他娘也求着我做干女儿。”

    徐灏顿时大笑,没想到沐家二姑娘还是如此童心淳朴的女孩子,笑道:“随时欢迎。要不夫人和凝雪也来我家做做客,祖母她老人家久未见客,一定欢喜的很。”

    沐夫人想了想又看了眼神色风轻云淡的女儿,含笑道:“日后一定登门拜访,话说我对魏国公家的老太君也仰慕的紧,早年有过一面之缘,可叹多年来再没机缘去拜见她老人家,谁人不知魏国公老爷子事嫂至孝?”

    徐灏笑着点头,随着大伯被革职之后,府上大伯等三兄弟亲自过来给老太太磕头请罪,解释前因。原来徐耀祖背着府上私下里投靠了蓝玉,徐达得知之后非常生气,他早有预感蓝玉一定会出事,可是又不便通知这边,正巧朝廷要收回封地,就借机让长子断了银钱上的供应,先借此警示,也预作后手。

    当时全家人听到之后都没说什么,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心知肚明家里肯定隐匿有皇帝耳目,任是谁人都不敢挑明来说。当时府上根本不敢轻举妄动,稍有异动就会令帝王猜忌。反而自家一切反应自自然然的,整个经过合情合理,帝王知晓了也不会疑心什么。

    这就是为何伴君如伴虎了,家族和好如初自然是好事,却也随着徐达在世而依然随时面临着不测风险。

    徐灏有种预感,朱元璋绝对不会对最有威望的功臣下手,而是留着要保全始终,以期成就一段君臣间的千古佳话。

    而作为料事如神的徐达,这么些年来韬光养晦,手里早就没了权势,已经对于朱家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是因为朱元璋的为人,恐怕一等帝王即将去世的前一刻,马上会以一杯毒酒了结此生。

    如果说徐达没有这份眼光见识的话,那他也就不是徐达了。果然说徐达真不想死的话,那么朱元璋就绝对临死前不会放过整个徐家。

第八十八章 偷窥

    随着八冷八热的精致菜肴传上来,食不言是以没人再开口说话。徐灏吃了一杯甜腻腻的桂花酒,觉得没趣就把酒杯撂下了。虽然人在沐家做客,相处了这么久都很熟悉没有陌生感,而且他早没了装假故作矜持的习惯,和正在长身体的沐昂一起闷头大吃,好似两头小牛煞风景的大嚼牡丹,全无顾忌。

    好在女人中除了沐青霜之外,都对自家之人吃饭时的习惯早已见怪不怪,沐凝雪只是好奇的瞥了饿鬼投胎似的徐灏一眼,低下头莞尔一笑。

    眼见儿子和徐灏你争我抢比赛似地,沐夫人看都看饱了,随便吃了几口素菜,放下银筷漱口净手后,喜滋滋的凝视自己儿子的豪爽吃相,喜道:“就该如此,男子汉吃饭就得有个风卷残云的气魄,我最看不惯比女人吃得还少的男人,没个男人样。不过昂儿好像比以前吃得多也快多了,莫非是你身边小厮们慢待了你,看把你给饿的?”

    沐昂忙着往嘴里扒着饭粒,口齿不清的道:“都是他每日带头抢菜吃,吃得慢了不但没饭吃,还得给大家伙泡茶喝,我不想服输。”

    沐夫人顿时为之无语,慎怪的瞪了眼不好意思的徐灏,柔声道:“在娘身边大可慢着些,来人,再给他哥子俩添两碗八珍鲜羹。”

    沐青霜瞧得有趣,忽然说道:“我想吃生肉了,你们俩敢不敢吃?”

    徐灏惊讶抬起头来,沐凝雪见状放下银筷,解释道:“此乃云南习俗,她自小就吃习惯了,你不必理会她。”

    沐昂嘴角一抽搐,犹豫着该不该应战,徐灏无所谓的点头道:“我倒是敢吃,生肉嫩滑新鲜别有一番风味。就是得提醒你一下,为何人要把肉和菜烹煮熟了来吃,就因上古时期吃了生冷的食物容易生病,长期食用还会缩短人的寿命,而自从古人学会了用火烧熟食物后,生病的几率大大减少,也活的更长久了。”

    不想沐青霜冷哼一声,自顾自的又低头吃起了菜。沐凝雪笑道:“云南百姓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吃生肉是祭拜祖先神灵的一种方式,只有过节时方食用,她是故意吓唬你们。”

    徐灏含笑点头,他倒是想和佳人相处的时间越久越好,奈何旁边还坐着一位虎视眈眈的沐夫人,俗话说见好就收,这样才能有下一次的机会,对着沐昂说道:“吃完没?”

    沐昂动作麻利的用袖子一抹嘴唇,起身拉着徐灏就走,瞧得沐夫人眉头一皱,却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徐灏刚想回头询问大姐什么时候返家,沐夫人就说道:“我想留她们姐妹多住上几天,还得麻烦你回家对家中长辈解释一下,就说我家二丫头在京城没有朋友,我希望她们姐妹陪着住上几天再走。”

    徐灏和大姐对视一眼,见大姐轻轻点头表示同意,笑道:“遵命。”

    “快走快走。”沐昂拉着徐灏催促道,脚步加快。沐凝雪面无表情的的默默用着饭,忽然又一次把碗筷放下了,抬手拿起丫鬟端着的香茶。

    红叶眼尖,看了眼还剩下一小半米粒的玉碗,问道:“凝雪姐姐饱了吗?”

    “嗯。”谁知沐凝雪一扫先前的亲昵,反应变得淡淡的,红叶觉得奇怪不再说下去了,赌气扭过头去也放下筷子,闹得沐青霜一头雾水,问红叶,“你也吃饱了?”

    这一幕都被徐青莲看在眼里,若有所思的心中暗笑。沐夫人同样看在眼里,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沐凝雪反应很快,马上发觉自己竟失态了,忙对着红叶道歉:“适才在想着一件事,红叶你别生姐姐的气,我给你赔不是了。”

    红叶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顿时转慎回喜,甜甜一笑:“我不生姐姐的气。”

    沐凝雪有些感动,下意识的说道:“你比有些人懂事多了,唉!”

    这话说的好没来由,却被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徐青莲给听明白了,暗自心急,突然就听门外传来弟弟的说话声,声音很大似乎在自言自语。

    “咦!这天怎么要下雪了,真好,我生平就喜欢雪。”

    “你有病吧?这明明是夏天怎么可能下雪,下雨还差不多,这天色又黑乎乎的,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雪在我心里。你一个小屁孩会看什么?”

    “你又比我大几岁?我最讨厌你总是一副老气横秋,有种咱们去外面打一架试试?”

    “我不屑于以大欺小,待我使出法术召唤出雪来,看你求不求饶。”

    “老子才不怕雪呢,你赶紧招出来,我非得把雪花都踩成污泥不可。”

    “哈!你完了,雪都记着你说过的话,保准不超过三天你就得受到教训。”

    “切!”

    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渐渐听不清了,徐青莲在心里捧腹大笑,笑吟吟的瞅着沐凝雪的反应。但见沐凝雪先是如同一朵盛开的鲜花,笑容嫣然,随后就变得哭笑不得,最终轻轻站起身来,说了一声我有些乏了,先告退云云转身快步落荒而逃。

    沐夫人蹙眉想着心事,此情此景什么都不消说了,一时间心里百味纷杂。她对于徐灏没什么成见,除了不喜年纪轻轻没志向之外,甚至还有些小欣赏,如此心胸坦荡不拘泥俗礼而又敢说敢做,有趣爽朗的年轻人,放眼整个京城并不多见。

    问题是凝雪还有两年的守孝期,和那小子整日里暗通款曲眉来眼去的,传扬出去有误名声,谁知道两年之内会发生什么?万一对方家里给张罗了一门亲事或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岂不是生生误了女儿的终身?

    沐夫人目光很自然的转向了正和青霜窃窃私语的红叶,心说认这丫头做干闺女是势在必行了,干脆连青莲那丫头一并认了,如此那小子连带成了我的干儿子,凝雪和青霜的干哥哥,就不怕有人为此再说三道四了。

    话分两头,徐灏自然不知沐夫人为了女儿而煞费苦心,要是知道了也得赞一声姜还是老的辣。

    到了外院沐昂带着他七拐八绕的来到一间小院前,徐灏四处打量了下,认出旁边的院子是蒋嵩住着的,这蒋嵩为了省下银子又贪图沐家的伙食,一早就独自搬过来住了。

    话说蒋嵩的妻子去年初病故了,家里还有个二十多岁没成亲的独子蒋文章,自小不喜读书就爱和临近村子里不三不四的泼皮们厮混,嗜赌如命,一年倒有半年不在家,蒋文章有一桩优点,处事明白讲义气,但有时也糊涂犯浑,一旦喝醉了比起他爹还要无赖。

    自从蒋嵩当日和刘老实打了官司后,在学府里可谓是斯文扫地,被批了个劣评。就有人趁机拐了他一大笔放长落的银子跑了,差不多是蒋嵩半生的积蓄,气的蒋嵩又日日到刘老实家门前大骂,骂了半个月就把刘老实那卧病在床的母亲给气死了。

    徐灏心里不平,因此有意教训下蒋嵩,问题是他不好自己出面,自是把念头打到了沐昂的头上。

    天色黑漆漆的乌云遮住了月亮,伸手不见五指,沐昂领着徐灏径自进了门,似乎觉得这样做很有趣,沐昂走着走着猫着腰蹲在了窗户下。

    徐灏也一时童心大起,有样学样的靠着墙根,二人一起悄悄抬起头,夏天窗户都是掀开的,用一根木棍支起。

    就见炕上坐着四个小厮,两个十一二岁两个十四五岁,围着小矮桌正在说笑吃酒,徐灏认得都是沐昂身边的书童,叫什么侍笔砚墨品书铺纸。

    桌上放着一瓶酒,几个碗碟,一盘羊肚子,一盘红烧鱼,一碗清炖肘子,还有两碟子干果。此刻年纪最大的书童侍笔对着年纪最小的书童品书,戏道:“好淫妇,今日一整天哪去偷懒了,不见个鬼影。”

    品书因吃了几杯酒,俊俏白皙的脸上多了几朵红云,张口骂道:“放屁,我一直守在茶房里,谁偷懒谁就是乌龟?倒是你寻我作甚?难道要与我做半日的孙儿?”

    另两个书童哈哈大笑,侍笔年纪大脸上挂不住,骂道:“你个淫妇,竟敢回嘴!我寻你,自是要日你的屁股。”

    说完一把按住品书躺在了炕上,张嘴就亲,一连狠狠的亲了四五下。

    品书用手把他推开,叫道:“我是你想亲就亲的?赶紧滚开,念在你大的份上不好骂你。没良心的用力干嘛,把人家的牙花子都给磕破了,头发都整乱了。”

    窗外的徐灏受不得刺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瞧沐昂,正津津有味的继续偷看呢。徐灏无语的摇摇头,暗道这小子将来一准不是什么好鸟。

    里头的侍笔得势不饶人,继续戏弄品书,伸手在他身上乱摸,终于把品书惹火了,狠狠的一脚踹在了桌子上,唬的两个看热闹的书童急忙把酒瓶子扶起来,埋怨道:“酒都洒了,要闹你们俩去隔壁屋里闹去。哎呀我的衣服被酒渍污了,你赔我。”

    “谁让你们袖手旁观的?活该。”品书张口骂道,气的又是一脚,脸色通红。

    侍笔见状笑道:“我逗你呢,这就恼了?”一说完不由分说,扑过去再一次把个品书死死按在炕上,尽力往他口里吐了一口吐沫,又使劲把他的头发揉乱了。

    “死淫妇不就是攀上了先生嘛?如今和咱们一起就扭手扭脚的,真当你得了抬举有了身份?再敢不从,老子赏你一嘴的浓精。”

    两个书童都被侍笔的话给逗笑了,站在炕上拍着手起哄。

    品书挣扎着起来,气道:“耍便耍,笑便笑,干嘛恶心的口水吐了人恁一口?”

    侍笔嘲笑道:“口水你都不知吃了多少,我的就嫌恶心?好!今晚我要不叫你当场给老子品箫,我就不是人养的,只一味干粘!”

    窗外的徐灏至此听不下去了,更不想看见恶心的场景,用手使劲推了沐昂一下。

    ps:此乃小钗的恶趣味,大笑三声!若是大家不投推荐票的话,哼哼!反正我什么都敢写。

    敬礼!

第八十九章 人算不如天算

    看不下去的徐灏硬拉着沐昂返身而回,蒋嵩和品书有一腿确定无疑,不必继续偷窥蒋嵩办事了,省的把双眼给看瞎了。

    而书童之间的胡闹谁也管不着,又不涉及到女人,知道了又能如何?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了男人间的爱好?

    最后徐灏只能语重心长的对沐昂说道:“那是你的小厮,背着你和先生搅在一起,就如同你的丫鬟背着你对别的男人表示好感,这固然是他们自己的自由。但是作为主人家,不能再把动了心思的下人继续留在身边了,因为最重要的忠心成了问题,尽早放出去对大家都好,省的留出了祸患。”

    徐灏不打算去告诉沐夫人,而是把选择权留给了沐昂。

    沐昂低着头想了想,说道:“我不想把品书马上撵走,他没有瞒着我,都是下作先生迫他就范,品书也是迫不得已。”

    原来是这样,徐灏皱着眉头觉得此事颇为棘手了,不是私下里你情我愿,那就属于败坏沐家门风的丑事,类似之事处理的方式虽多。可又因受害者是男人事后又没抗拒,施暴者乃是有功名在身的先生,苟且的次数太多,总的来说任是谁家都无可奈何,又不好张扬出去,无非是尽快让先生自己知趣走人。

    可是蒋嵩和自己有渊源,又是一个无赖,一旦被沐夫人知道了,连带着自己也会被她记恨。唉!明知蒋嵩的为人,可谓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徐灏更坚定了对付蒋嵩的信念,一定要让他自动滚出沐家,说道:“你先把小厮们打发进城,等考完了试一起出手狠狠戏弄他几回,让他没脸继续呆在去,此种人绝对不能留在你家。”

    说完后徐灏不禁对沐昂刮目相看,没想到这孩子很重情义,不然大可直接跑去告状就是了,为了自己的书童,竟然瞒了这么久。

    没心没肺的沐昂笑嘻嘻的点头答应,开始期待接下来的报复。徐灏把他送回住处,趁着夜色和护卫们一起返家。

    到了家时天色还早,路过外堂时,就见大哥徐汶正和几位族中兄弟还有村里的后生们一起说说笑笑,徐汶神色倨傲坐在首座,大有众星捧月的家主气势。

    秋香的亲哥哥李秋忍不住愤愤不平的道:“自从大公子打理外事之后,每日身边都有这些溜须拍马的帮闲围绕吹捧,这帮闲就没一个好人,富贵时当你是亲爹,一等教唆你散尽家财后,拿着好处就不见了踪影,有的人甚至落井下石,拐走家人甚至鼓动外人谋你妻女,大公子实在是糊涂。”

    护卫王虎则冷笑道:“昨日他们带着大少爷去了花老龟家,吃喝玩乐的整整一天。大少爷看上了花家三女儿,打算包养整整一年,为此很大方的先赏了二十两银子,当场表示要依着堂子的规矩,明媒正娶,其中十两都被帮闲们给瓜分了。”

    徐灏不惊讶李秋和王虎的见识,因村里就有几户这样的人家被帮闲无赖搞得家道沦落,这些趋炎附势的狐朋狗友永远都少不了,即使是后世依然存在。

    家中长辈俱都健在,现在徐灏还不担心徐汶任人摆布,至于去花街柳巷玩成亲的把戏,连大太太都没说什么呢,不关自己的事!边走边说道:“告诉三位管家都盯着点,尤其注意库房的现银,出了纰漏拿他们是问。”

    “嗯。”王虎和李秋把徐灏送到内宅门前,看着徐灏被婆子们迎了进去,转身去了。

    李秋回到自家的小院,进屋给爷爷奶奶请安,把少爷的话说给了二管家李老爹听。坐在炕上吃着小酒的李老爹很欣慰,自从孙儿跟了三少爷后,整个人都变了,再不是从前的游手好闲,糊里糊涂。

    “来,陪着我喝酒。”李老爹笑着招手。

    不想李秋摇头道:“少爷严禁护卫吃酒,醉酒误事,我不喝。”

    李老爹也不勉强,美滋滋的吃了一杯老酒,意味深长的道:“你还是太嫩,你以为少爷心里没数还得听你们的忠告?呵呵!不单单是少爷,家里上上下下谁不默默看在眼里?”

    李秋迷惘的挠挠头,说道:“我不明白。”

    “你就不必明白。”李老爹哈哈一笑,“由着大少爷胡闹去吧,总之将来没好果子吃。”

    且说徐灏一样先是去了福寿居,给老太君请安,这古时晨昏定省一日都不能少,乃是死规矩。上至帝王下至黎民百姓只要是孝顺父母的子女都一日不敢怠慢,不管寒冬腊日夏季炎炎都得早晚两头过来探望父母。孝道已然深植汉人骨子里,不孝顺父母的人被万夫所指。这看似是走形式,实则泱泱华夏礼仪之邦,不就因为这些蕴含在孝道等礼仪中的细节而名扬四海的?连带着影响到了周围小国也跟着改变了习俗。

    此时太太王氏刚刚离去,萧氏刘氏两位太太和翠桃等小姐都陪着老太君唠家常,徐灏走到老太太身边问了好。

    老太太今晚显得比昨日开心些,抢着说给孙儿听,“你那表姐白白等了小半年,这下好了,朝廷要下旨立各王府的世子,册封世子妃了,不许这一年内世子私纳次妃和宠妾。没名没分的我倒要看看,你表姐还进不进王府的门。”

    此事徐灏其实早已知晓,此刻装作第一次听闻的模样,故意大吃一惊,哄得老太君笑开了颜。

    徐灏以前不懂皇家里的那些事儿,他最熟悉的朱高炽乃是嫡长子,自是一出生就是王府世子,毫无争议,只要朱高炽自己不犯下大错,即使他爹朱棣也不好改立其他儿子做世子,虽说朱棣一直这么打算的。

    世子要继承亲王爵位,世世代代都是亲王,不像其他兄弟得一代代递减,直至沦为普通的宗室为之,那时除了一份钱粮和身份,基本和普通百姓已经无异了。

    秦王府的朱尚炳虽然是嫡长子,但是上头还有个庶出的哥哥,到底是立长还是立嫡,本朝以来一直为此争论不休,要不然朱允炆也不会防着几位叔叔,朱棣也不会抢侄儿的皇位抢的那么理直气壮。

    朱棣起兵后,全天下几乎都选择了旁观,已经说明不管谁来继承皇位,双方都有理,既然是朱家自己的私事,不相关的官员都不想被搅合进去,不然任凭朱棣再厉害,区区一隅之地都不大可能对抗整个天下。

    因此世子的确立得由帝王和朝廷来商议然后举行隆重的册封仪式,其中亲王本人的意见举足轻重。事关王位传承,世子妃的人选自是得慎之又慎,是以这期间父母们都会提醒自己看重的儿子,说你小子最近千万别闹出什么花边新闻,省的被朝廷知道了,不但你爹妈相中的儿媳妇会失去了正妃位子,可别连你小子也因私德不修而一并被废掉。

    当然,事实上后来朝廷无非就是走了形式,远在各地藩王府的家事,事不关己都懒得操心。

    可话说回来,纵观明朝二百余年,貌似朱家明媒正娶的媳妇们都挺不错的。

    朱尚炳和朱高炽十几岁时就都娶了老婆,徐灏打听过,都乃爱操闲心的朱元璋给亲自挑的人选。朱高炽的媳妇姓张,为人非常贤惠,知书达理,如今人远在封地,看来不日就将进京了。

    这世子妃的人选不会有变化,假如是朱高炽自己说的算,就算破坏人家夫妻间的感情,徐灏也早把大姐送过去争宠了。要知道朱高炽可不单单是位世子,保不准将来就是帝王了呢。

    二姐翠桃的事早就泡了汤,原本就是嫁过去做次妃,宗人府得事后才记档,因朱巧巧出嫁在即,对于徐家反悔秦王府也不好表示什么不满。

    徐灏心说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表姐萧雨滢倒霉在朱尚炳没有担当,不敢瞒着父母把她娶回去,又正巧赶上了蓝玉案,一拖就拖到了今天。

    此时母亲萧氏神色复杂,说道:“娘家为了此事急的不得了,三天两头的派人去秦王府打听动静,却进不去大门。这几天就来咱家想求着灏儿帮着出面。毕竟那丫头年纪不小了,亲人间总归推辞不过,媳妇就打算让灏儿去一趟。”

    老太君笑了笑没说话,一边的徐翠桃顿时眼眸眯了起来,神色有些不善。

    徐灏摇头道:“娘,萧家是想要个名分,而名分又恰恰是最近秦王府给不了的,如果直接把轿子抬到王府里,秦王府肯定不会阻拦。”

    萧氏叹道:“族人倒是这么想的,都说凭着雨滢那丫头的绝色,名分还不是早晚的事儿?就连二嫂子也意动了,奈何本人不答应,说我一介江南望族嫡出的小姐,怎么能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一样,不声不响的就送进了王府?这一辈子还有什么脸面站住脚,难道还要和那些下贱女人一起争宠不成?”

    老太君冷哼道:“心比天高,得亏了还有些聪明计较,要是她没皮没脸的真去了,一准日后命比纸薄。”

    萧氏赔笑道:“如今娘家也有些灰心了,都在背后骂那丫头早知如此,就不该当日偷偷跑去勾引人家世子。得罪了咱家不说,害的大家一起跟着坐蜡。现在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眼瞅着明年她就二十岁了,要成老姑娘了。

    徐灏心中一跳,心说到了明年,大姐和二姐都十九岁了,二姐不去管她,大姐再不嫁人可不也成了老姑娘?

    正在他低头思索此事的时候,老太君冷冷盯着二儿媳妇,冷道:“原来跑来求灏儿出面是假,想要把人嫁到咱家是真。你自己说!你娘家侄女是给老二呢还是给你宝贝儿子呢?”

    徐灏一愣抬起头来,就见萧氏从容笑道:“媳妇的为人母亲能不知晓?自从当日之事发生后,媳妇就再没了任何念想,别说那丫头还不是天仙呢,就算是天仙也不许进咱家的门。”

    这话老太君爱听,神色立刻恢复如常,点头笑道:“就该如此。不过毕竟都是亲戚,那丫头再有私心也是自小看着长大的,这样,明日灏儿你就亲自跑一趟,能玉成此事最好,总之你要尽心去办,那可是你亲表姐。”

    “是。”徐灏二话不说,淡淡答应下来。

第九十章 男人的德性

    从福寿居出来,徐灏陪着母亲萧氏走了一段路,途中把大姐小妹要留在沐家的事说出,又说沐夫人似乎有意认红叶做干闺女。

    萧氏同为母亲稍微琢磨了下,就明白了沐夫人的深意,笑道:“认干娘得送上一份孝礼,不拘多少钱,时鲜果蔬和一份心意就好。反正明日一早你就要进京,礼物的事一并交给你了,记住多买些,你作为红叶的哥哥今后也得称呼沐夫人为干娘呢。”

    “知道了。”正想着心事的徐灏,没听出来母亲话里带着一丝挪揄。

    他正在想着真正的父母双亲,尽管身处的时空不同,他清楚后世的父母依然健在,等他到了五六十岁时才会考虑祭拜之事,除了不能孝顺父母引以为憾外,凭着父母的退休金和存款加上自己的财产,安度晚年没有任何问题,有比自己还孝顺的姐姐姐夫在,如此来安慰自己。

    这具身体是萧氏所生,而萧氏无疑是一位合格的慈祥母亲,因此徐灏很容易也很愿意把两位生母合二为一,来弥补自己的最大遗憾,当然情感上自是有些疏离,要不然徐灏也不会主动要求搬到园子里住了。

    把萧氏送到卧室里,对着便宜老爸说了一声父亲安,徐灏带着惆怅返回了竹园,穿越使得他多了一份人生感悟,进了院门后很快恢复过来,把思念之情放在了心里。

    竹兰和麝月迎了出来,簇拥着徐灏进了内室,任由她们帮自己脱去外衫,然后坐在椅子上,麝月走到他身后拔下簪子,用木梳轻轻梳理解放开来的长发。

    把衣物放在篮子里的竹兰走过来,等着徐灏自己脱下裤子,说道:“秋香请假回家要住上几天,晴雯去了天香阁陪雨诗姑娘了。”

    徐灏抬了抬屁股,把月白色的灯笼裤递给竹兰,只穿着一条丝绸短裤,闻言说道:“我姐一走,院子里可谓是山中无老虎,今晚定会聚众耍钱。说吧,晴雯借了多少钱去的?”

    竹兰抿嘴一笑:“不多,不过几串铜钱,是我自己私自做了一回主,动的是你匣子里的。”

    徐灏笑道:“那本来就是给你们预备的,她们偶尔为之不算赌博,随她们开心去吧。”

    竹兰笑了笑把装着脏衣服的竹篮递给新来的小丫头香玉,香玉不费力的转身出去了。徐灏望着香玉的背影,说道:“她们这么大的丫鬟里,就属她最好看,长大了或许比我表姐还要更胜一筹,怎么进咱们院子里了?”

    竹兰奇怪的看了徐灏一眼,说道:“这有何稀奇?就因为那丫头实在太好看,家里人才不舍得被糟蹋,送姑娘们屋里担心将来陪了嫁,送太太屋里怕容不下她,除了咱们这儿,还能送哪去?”

    徐灏轻轻往后一仰头,正好枕在麝月又柔软又有弹性的腹部,仅仅隔着一层绸缎,任由一双巧手为自己按摩着头部,舒服的道:“二哥岂不是比我还老实?我成天想着占你们的小便宜,哪里安全了?”

    竹兰笑着嘲笑道:“二少爷那还叫老实?屋里早有人被梳理过了,不过是瞒着人罢了。比起人家来,你那还叫占便宜?偶尔故意闹一闹的还算作事儿。这同住一个屋檐下自是免不了时时耳鬓厮磨着,大家一起生活的久了,相处的比亲人更似亲人,偶尔有个逾越无礼的时候,笑一笑也就过去了,谁会舍得和你计较?再说咱们只是个丫鬟,没资格想学那烈女传和女经什么的。”

    徐灏闭上眼信口开始胡说八道,奉承话张口就来:“您可千万别这么说,你们在我心里那都是最纯洁的,和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的尊贵。

    唉!其实我倒是想把你们都永远留在身边了,可惜那只是妄想,你们也不肯啊!我一个凡夫俗子,谁会看得上眼?岂能妄图把你们这些纯洁美人都娶了?”

    说完后徐灏口风一转,又开始了为人师表:“其实话说回来,几位太太屋里的事你们都清楚,不管这人本身多纯洁多善良,都会渐渐的为了自己利益而慢慢改变,甚至会改变的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为了儿女利益而不顾一切,尤其是在命运无法掌握的时候,生与死仅仅只在一念之间。”

    背后的麝月年纪还小听得似懂非懂,扑哧一笑,说道:“后面我听不明白,前面亏了你好意思说出口,我都替你羞羞脸,我尊贵你倒是别让我伺候呀!”

    竹兰年纪比徐灏大,仔细想想能体会出个一二,会心笑道:“这些事大家并非不懂。可是对于咱们这些下人来说,即使难料福祸,九死一生的机会一跃成为半个主人,那就值得去冒险了。而对于我来说,能够遇到随时随地,毫无顾忌说出自己心里话的少爷,这一辈子已经知足了。唉,真想再多留在你身边几年,那该有多好,这段时日是我一生过得最开心的。”

    徐灏洒然道:“你前半段的话我才不信呢,没有任何女人不希望只有一位丈夫,谁愿意与人分享?而为何要冒险?是,想要一跃成为主人是一个重要原因,但这原因的背后呢?大多数都是先身不由己的被占了身子和感情,没法子才。算了,这年月谈什么感情,再谈下去我就要沦为神棍了。至于你后半段的话也不足信,等你遇上真正喜欢的男人,我这儿一准被你视为禁锢你人的牢笼。”

    竹兰仔细思索着这番意犹未尽的话,她总觉得每一次和少爷深谈之后,心灵上都会多多少少受到些震动,日子久了遇上了其他的事,看到她人沉浸在俗世里的挣扎和种种烦恼,并由此产生的愚昧混沌,就体会出自己好像变得更成熟了,有种超然于世的动人滋味。

    实质上就是受到徐灏来自后世的某些观点罢了,在这古时当然显得弥足珍贵。但是徐灏本人自己都混在红尘世界里呢,人的情六欲和人该有的烦恼他都有,一件不少!

    而且来自后世的他也有身为后世人的烦忧。就比方说家里所有漂亮的女孩他都希望给霸占了,动不动就为此长吁短叹,恨自己为何有良知?干嘛不把所有女人都当做牲畜来看待?玩过之后死不死的又与他何干?

    竹兰愚昧的觉得今晚自己又受教育了,满足一笑,忽然说道:“秋香最近时常回家,每次回去都会带些自己的东西,又时常自己一个人独自傻笑,看来是有喜欢的人了。”

    徐灏睁开眼,笑道:“这事我知道,她喜欢上了我的护卫徐忠,那小子以前干干瘦瘦很不起眼,自从练了武艺后又营养充足,个头长高了不少人也壮实了,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前院很多丫头都喜欢他。秋香现在也张开了,清清秀秀的大姑娘,再不是从前的黄毛丫头,就等徐忠家里张口求亲,咱们就送秋香风风光光的出嫁。”

    对于秋香徐灏没有任何感觉,心里很为她感到欢喜,就像亲人要出嫁时一样。扪心自问要是换成了竹兰也差不多如此,可要换成了晴雯和麝月,心里就肯定不会舒服了。

    由此联想到了表姐萧雨滢,徐灏心说老子才不会替你出面呢,不出手把你抢过来冷落一辈子,就够不错了。

    其实他清楚朱尚炳为萧雨滢失魂落魄的,一准早就派人有所表示了,因此萧雨滢才沉得住气。

    有什么了不起的,徐灏对自己说道,凝雪和刚才出去的香玉都比你漂亮,和你不分轩轾的女孩子也不少,晴雯麝月雨诗月兰等等多得是,何况未来小姨子那才是真正的绝色佳人。咦?我寻思沐青霜干啥?

    反应过来的徐灏一脸汗颜,一不小心又犯了男人的通病,眼睛看到的雌性生物都自动归为己有。

    徐灏当即起身,潇洒的来了个响指,“走,咱们一起游泳去。”

    竹兰和麝月笑着点头,随着徐灏来到了后院,竹林随着清风来回摆动,幽静十足。一等徐灏动作麻利的跳进了温泉里,她俩携手踏着光可鉴人的鹅软石小路,慢悠悠的走到新修的池子边,两个温泉间有帷帐挡着互相看不见对面,二女快速褪去全身的衣物,羞笑着入了水。

    第二天一早,徐灏动身去了京城,买了很多礼物让李秋送到沐家。他去了燕王府陪着朱高炽前往大本堂读书,二人乘坐马车,发觉一路上朱高炽有些魂不守舍。

    徐灏心里一叹,说道:“一切顺其自然,嫂子多好的一个人,听说在燕京替兄长物色了很多美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朱高炽颓然道:“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徐灏思索着沉默半响,不得不点头承认:“确实。”

    突然沉不住气的朱高炽目光如刀,幽幽自嘲道:“我就是一傻子,都是在自寻烦恼。干脆今晚就令青莲进王府侍寝,什么烦恼就都迎刃而解了!反正以你嫂子的贤惠,肯定不会亏待了她。”

    “拉倒吧。”徐灏很没形象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么做我姐又与其她女人有什么不同?你身边还缺美女吗?”

    “当然不同了。”朱高炽罕见的瞪着眼,呼呼直喘着粗气:“青莲就是青莲,和任何女人都不一样,我从没在意她的容貌。得了她的心,我能保证一辈子保护她,疼爱她,呵护她,其他人能吗?”

    徐灏目光变得冰冷,毫不客气的指出:“等你死了呢?”

    激动的朱高炽那肥胖的身躯一颤悠,整个马车都跟着摇晃,怒道:“我死之前,保证你姐肯定生下了孩子,孩子一出生我就奏请朝廷封他为郡王为郡主,不必跟着陪葬,你徐灏大可放心。”

    徐灏也激动的双手按在朱高炽的肩膀上,两眼放光,兴奋的道:“那我姐到时能不能改嫁?”

    就见朱高炽脸色憋得通红,一声虎吼:“停下。来人把徐灏给我宰了。”

    身前身后的十几个护卫马上高声答应,其中一位王府宦官隔着镂空的车板笑道:“是!那小子不知尊卑上下,早就该剁成一百八十块,拿去喂狗。”

    朱高炽冷笑道:“准了。”

    徐灏神色惨然的一抬头,长叹道:“别忘了给我姐带个好。”

    “行了行了,没工夫陪你胡闹。”朱高炽如同没了空气的气球,又恢复了冷静。

    等没好气的说完,朱高炽这次忠于正色道:“我的建议你今晚就和你姐说,答不答应的就看她自己的心意。我这一次真的警告你,如果你还当我是兄弟的话,就不要擅自里乱搅合。”

    徐灏认真的观察朱高炽的表情,一颗心顿时落入了谷底,心说完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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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明穿日子介绍:
徐灏生活在大明朝建国之初,这是一个令贪官苦不堪言,功勋富豪朝不保夕的时代。
各个位面皆有穿越前辈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平凡的徐灏准备过平凡的生活。
因为平凡中自有乐趣,自有真谛。平凡的明穿日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平凡的明穿日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平凡的明穿日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