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准备削藩
紫禁城,乾清宫。
体态越发富贵的朱高炽一身赘肉,大概是史上最胖的皇帝了,走几步路就会喘几口气,腿脚不灵便更加重身体上的负担。
两个身段窈窕的朝鲜妃子一左一右的扶着他,因吃力而俏脸嫣红,神态毕恭毕敬千依百顺,朱高炽已经到了出门必须乘坐辇车的地步。
徐灏有些担心的看着他,微怒道:“说了多少次,多运动运动,别动不动一坐一整天。”
朱高炽摆手道:“朕的身子朕有数,每天都有御医盯着呢,出不了事。”
不想站在一边的丽妃王氏是才进宫的,疾言厉色的道:“放肆,你这是在指责陛下了?竟敢犯上!”
徐灏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心说哪来的棒槌?就见朱高炽变色道:“大胆,滚出去。”
“陛下。”王氏立时一脸委屈。
“把她拉出去,废去妃位,贬为常在。”
朱高炽看都不看昨晚还恩爱情深的美人一眼,转而对着徐灏苦笑道:“都怪朕心肠太软,要你看笑话了。”
徐灏瞄了眼一副不可置信被拖走的王氏,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兄长能如此干净利落的处置宠妃,已然令我大为惊喜了。”
“皇祖父立在宫里的铁碑朕可一日不敢忘记。”朱高炽又笑道:“我朝向来以后-宫和外戚干政为戒,我也赞同你要压制宦官,朕也时常自省,深恐御下不严留给子孙们隐患,只可惜无法彻底杜绝。”
徐灏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有皇帝就不可能没有嫔妃太监和外戚,即使没了皇帝,利益集团也会被官员和大地主大资本家等代替,说穿了这就是人性和社会。绝对的平等其实意味着反社会,反人类,根本不现实。
“陛下叫臣来所为何事?”徐灏问道。
朱高炽脸色凝重下来,说道:“齐王有了不臣之心,这令朕深感不安,是时候削减下众王的势力了。”
徐灏点头,再仁义的帝王也不会容许藩王坐大,朱高炽毕竟不是昏聩之君,现如今已经坐稳了皇位,自然也要学朱允炆开始削藩了。
朱高炽缓缓说道:“当年秦王叔和晋王叔死的蹊跷。最近查明确实是死于中毒。哼!两位王兄如愿继承了王位后,蛇鼠两端,既不效忠于建文皇帝,也不帮助我父子靖难天下,拥兵自重坐山观虎,如此不忠不信之人,令人齿冷。”
徐灏不出意外,秦王府晋王府的势力冠绝一干藩王,最是令朱高炽为之忌惮。不过这些年朱尚炳和朱济熺都非常低调,削藩总得有借口去动人家。
而作为臣子自然是有条件得为君分忧,没条件也得制造条件,等寻找名目废了两位藩王。连带把护卫和节制地方将领的军权收回,如此两家王府也就成了没牙的老虎。
此种阴谋诡计对徐灏来说很容易,也算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了,谁叫形势比人强。朝廷有足以压制各地的绝对实力呢。
问题是削藩后,无所事事的王族如果不采取计划生育的话,一窝窝的生孩子玩。那养活他们的赋税会给国库带来沉重负担。
徐灏忽然想起后世的结扎术,寻思着有没有可能实施,中国人崇尚多子多孙,给人绝育不亚于杀父之仇,貌似后果太严重了吧?
一边胡思乱想着,徐灏一边顺口说道:“纵容齐王好几年了,谋反罪证已然确凿无疑,只等陛下下旨。嗯!可以借此来警示秦王。朱尚炳为人懦弱,还望陛下念在我大嫂的情面上,以其傲慢无礼治罪王府一干官吏,收回兵权即可,不要伤了他性命。至于晋王当年殉葬了兄弟朱济熿的生母,朱济熿为此一直耿耿于怀,而晋王朱济熺又对陛下心怀不满,臣这几日就安排朱济熿进京告状,揭发晋王有篡位野心,不难除掉。”
朱高炽轻叹道:“朕不会伤了手足的性命,大抵关起来颐养天年也就是了。你要调派何人带兵去监视?张辅如何?”
徐灏轻笑道:“有西北的宋晟老将军在,无需派遣一兵一卒。至于我姐夫,蒙古人休养生息后蠢蠢欲动,希望陛下能够信任重用于他,派往北方主持大局。”
朱高炽说道:“朕信得过张辅,可是你想没想过,首开大将节制北方兵马之先河,没有文臣和监军制衡后患无穷,将来若有将领趁机拥兵割据一方,朝廷怎么办?”
徐灏皱眉道:“我的意思是让张辅率军出兵北伐,并非是让他长期驻守北方。”
“北伐?”朱高炽有些犹豫了,无端端主动挑衅蒙古人,得举国之力筹集粮食物资等等,胜也就罢了,万一兵败那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绝不是征讨安南那么轻而易举。
徐灏说道:“我朝拥有精良火器,如果能计划周密的话,无需动用数十万大军,最多十万即可所向披靡。当然打仗得慎之又慎,不可草率开启战端,但现在阿鲁台拥护本雅失里敌视我朝,不打一仗很难震慑住北方,一味忍让只会令蒙古人得寸进尺,进而不断袭扰边境,希望陛下能以宋朝为戒,和平是打出来的。”
两个时辰后,两个一肚子坏水的君臣二人商议已定,徐灏出了紫禁城,就见朱高煦和谷王朱橞在午门等着他。
如今朱高煦长大成人,身高九尺膀大腰圆,比徐灏还要高了一个头,一看就是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猛将。可是徐灏太了解他了,所谓金玉其外腹中空空就是指的朱高煦。
朱高煦完全是明朝版的吕布吕奉先,勇则勇矣,政治等方面的情商太差,连书都不读的人只是仗着小聪明,连谋士都不培养还能不能造反了?最重要的是没有能力就别惦记着皇位,当了皇帝你说你能干啥?当昏君嘛?
朱高煦最大的弱点是没有自知之明,他看不起手无缚鸡之力的兄长,自以为天下无敌就应该君临四方,做皇帝要比哥哥强多了。
徐灏当朱高煦是自己的弟弟。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自寻死路,打算将来把这家伙扔到美洲去,不是喜欢开疆扩土嘛?如果有本事那就雄踞美洲,率领大军反攻故土。
朱高煦人相对来说比较单纯,虽然有心计有心眼但用不对地方,府里倒是养了些武士,对可能威胁他的大臣非常敌视,动辄要求朱高炽处罚大臣,可也仅仅如此。
当年徐灏拥立朱高炽登基,朱高炽有几年非常不满。随着时间的流逝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也是他年纪大了学会了忍耐,懂得了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徐灏,因为在靖难功臣里,徐灏拥有比他还要多的人脉,对待敌人狠辣无情。
丘福的早逝和最近朱能的病逝,无疑断了朱高煦在军方的左膀右臂,以前很支持他的驸马王宁除非脑袋开窗了才会一如既往的拥戴他,地位最高的张玉父子向来不是很亲近他。一直对朱高炽忠心耿耿。
镇守京畿的禁军三十万,只要有徐灏张辅等名将在,那么朱高煦自问绝对无法重现他父亲的辉煌,而且他身为洪熙皇帝的亲弟弟。朝廷对他亲厚有加,起兵谋反名不正言不顺,根本得不到军民的支持。
朱高煦在默默等待着机会,见徐灏走出来。兴奋的走过去拥抱,埋怨道:“早知出海那么有趣,我就陪你走一遭了。”
徐灏笑了笑。微微对含笑的谷王朱橞点头示意,今年二十七岁的朱橞乃是朱元璋第十九子,自幼聪颖好学,深得器重,册封谷王统领长城九镇之一的宣府镇。
朱橞文武双全,在封地修建了独石门和锁阳关等关隘,参与构筑了常峪口到大境门六十多公里的长城。
靖难之役时期,带兵三千驰援京城,朱允炆命他守卫金川门,后来见大势已去,随李景隆开门纳降,可见其人很有城府。
朱棣和周王兄弟俩惨死,朱高炽封谷王驻长沙,赐予卫士三千人,加赠俸禄两千石。
徐灏知道最近朱橞在长沙大肆搜刮民财,暗中招兵买马建造战舰弓弩等,并试图和蜀王朱椿结盟,却被蜀秀才朱椿责备了一顿。
这就是拥有名分大义的好处了,各地有个异动都会人及时送来消息,兼且徐灏不但没有废止锦衣卫,人数规模反倒是扩大了一倍不止。
今年朱橞进京面圣,一连在京城停留了数月,或许他有预感朱高炽的健康很成问题。
这些日来几次派人请徐灏做客,徐灏都以官员不能和藩王私下联络为借口拒绝了,今天找来了朱高煦,看来是躲不过了。
五光六色的秦淮河上,一艘巨大的画舫里,朱橞谈笑风生频频举杯劝饮,徐灏倒也算是酒到杯干,很给谷王面子。
船上陪酒的是几个打杭州昆山来的戏子,昆山一带的穷苦百姓有学戏为生的传统,昆曲在明朝被称为昆腔或苏腔。
戏子在古时乃下九流行业之一,没什么地位,世代唱戏的人家没有恒产,一生衣饭都要从唱戏中赚取,是以送儿子学习此艺,三五年便要出去以唱戏糊口。
很多戏子碍于生计得兼职做龙-阳,戏子中生得丑的只能去学花面,赚不到钱怨天恨地,埋怨祖坟风水不好。长得好的年轻时会受到热烈追捧,一旦超过二十岁就不值钱了,除非笼络住有钱的老主顾。
此刻朱橞搂在怀里的戏子说来也巧,乃是篾片相公姚远跑了的妻子赢氏的远房亲戚,名叫赢阳!
赢阳今年十五岁,他家世代单传,从无兄弟姐妹。赢阳六七岁时生得很是俊俏,长得和女人一样,他父亲视为奇货,认为儿子将来不但能克绍祖业,还能振兴家门,遂将他送入一小班子里做了一个正旦。
赢阳十分聪明,什么戏一教就会,腔口吞吐也很有天赋,又瘦的跟竹竿一样,妆扮起来宛然一个娇媚女子。
仅仅学了三年便出徒了,一站台就来了个满堂彩,十二三岁时就有个大老官爱上了他,包养了两年,挣了一大笔钱,都交给了父母。
可惜江湖就是个大染缸,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少年得意的赢阳被朋友引诱学会了吃喝嫖赌,半年不到就把父亲活活气死,母亲改嫁,家境一落千丈。
今年赢阳索性家也不要了,和个戏班子跑到了京城,短短几日便名动金陵,达官贵人纷纷请他去唱戏,而谷王朱橞酷爱男风,今晚花高价请来作陪。
赢阳本来不愿意,因为他在这圈子里知道了朱橞的**,倒是得知请的客人乃是京城最有名的徐灏后,这才欣然而来。
眼见徐灏果真是个风流俊俏之人,赢阳心花怒放,频频主动和徐灏说话,不由得冷落了朱橞,结果种下了大祸。(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一章 做贼
随着徐灏而来的还有住在徐家的祁璞玉,这几天徐灏没少听说他少年多情,见个漂亮丫鬟就上前讨好,连见了麝月香菱她们也凑到跟前,自以为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富家少爷。
好在还很守礼,没有动手动脚的事情发生,徐灏念在不知者不怪也没有动怒,不过沐凝雪怕惹出闲话或出现苟且之事,就让徐灏白天带他出门,园子是不让进了。
谁成想祁璞玉不但对女人多情,对男人也一样,见了赢阳马上大起好感,而赢阳也对如宝似玉的他一见即心生仰慕,发觉徐灏不好此道,带着遗憾没多久二人间便眉来眼去,心心相印了。
朱橞眼里不揉沙子,眼见徐灏对赢阳没有任何兴趣,就算有性趣也无妨,可是祁璞玉算是哪根葱?不知天高地厚,敢当着他的面前勾搭赢阳,心中大怒。
因徐灏在场,朱橞不好发作,而朱高煦素来不喜欢男女之事,不停的询问海外趣闻,徐灏绘声绘色的讲了半天,朱橞也听得津津有味。
晚上朱橞有些醉了,就没有强行令赢阳侍寝。第二天派门生去找,遇见了祁璞玉和赢阳坐在一起说话,暴怒!
却说朱橞的那话虽然只有六七寸长,竟有钟口粗细,生性残忍喜欢虐待女人,闹得秦淮河上不少粉姐受到他的荼毒,不管死活任意糟践,有几人陪睡了一晚后满身是伤,下面被摧残的鲜血淋漓,是以人人背地里都骂他是活阎王。
祁璞玉茫然不知得罪了人,恋恋不舍的回到徐家,见到提着药箱子的香玉跑上前问好,笑嘻嘻的道:“姐姐要去哪?”
香玉笑道:“见过公子,刚刚给老祖宗看了病,要去给夫人看看胎气。”
祁璞玉嬉笑道:“姐姐何时出来。咱俩一起说说悄悄话。”
香玉不觉蹙起眉来,冷道:“你是祁家的少爷,我是徐家的下人,谁和你说什么悄悄话了?”
祁璞玉见碰了个钉子,没趣的摸摸鼻子转身走了,进了千寿堂就见貌美的月兰坐在茶蘼架下涂抹凤仙花汁,凑过去笑道:“姐姐抹了什么胭脂,给我尝一口好不好?”
月兰惊异的看着他,没少听闻祁家公子把个徐家当成自家了,逢人便姐姐长姐姐短的。这要是自家少爷还情有可原,问题你是一个客人实在是有些放肆了。
月兰本是不婚主义者曾立誓终身不嫁,主要是嫌弃下人的身份,又隐隐对徐灏有些好感,渐渐老大不小也就死了心,经萧氏做主许配给了比她小几岁的李冬。李冬的哥哥李秋如今做了指挥使,昔日丫鬟出身的珍珠被封了诰命夫人,徐灏几次提及到时候就放李冬去做武官,因此月兰对这门亲事还算满意。
婚后李冬跟在徐灏身边。她继续留在老太君身边,夫妻俩在徐家的地位高高在上,等闲连太太们都得笑脸相迎,当即冷笑道:“祁少爷请注意下本分。这里可是英国公徐家。”
祁璞玉俊俏的脸顿时变得通红,灿灿的扭头跑了,又气又恼当即对他娘吵着要走,说什么也不在徐家住了。祁夫人无奈告别了老太君,一家人搬到了亲戚家暂居,准备过几天就返家。
闲来无事祁璞玉又去找赢阳玩耍。正好戏班子要去一大户人家唱戏,他就跟了去。
到了半本落台时,主人家吩咐给台班子传饭,祁璞玉和扮作古代佳人的赢阳嘻嘻哈哈的出来净手。
祁璞玉从茅厕里先出来,站在树下系着腰带,后边有人拽着他的衣襟,忙回头一看,月下竟是个俊俏丫鬟。
祁璞玉问道:“你做什么?”
丫鬟近前低声道:“你姓什么?”
“我姓祁。”祁璞玉自出生以来就不会对女孩子撒谎,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解释道:“我不是戏班子的人。”
丫鬟喜孜孜的拉着他的手,说道:“到那黑影里,有话对你说,这里怕人撞见。”
祁璞玉鬼神使差的跟了她过去,不想丫鬟反手一把搂着他,亲了个嘴,附在耳朵上悄声道:“刚才我家姨娘在房内看戏,见了你站在边上,很是心爱,想要同你会会,到时少不了你的好处,叫我来问你,晚上可有空?”
祁璞玉老实的道:“有空。”
丫鬟笑道:“三更天你到我家花园后门外等着,我会出来接你,那里是没人的地方,只管放心。恐你疑惑,此乃姨娘送你的表记,你可要收好了,千万带在身上不要叫人得了去。”
“我记住了。”祁璞玉接过来见是一支刻着名字的金钗,仅有的一丝疑心也去了,他自信凭自己的容貌,天底下除了徐家的女人,谁不一见他就动情?完全不疑心。再说金钗上刻着闺名,是绝对不能落到外人之手的,没有女人会拿这个开玩笑。
到底祁璞玉一向在家里到处留情,在外面却没经历过这个,兼且此乃京城不禁有些心虚,说道:“我有知己就是唱正旦的那位,除非答应和他一起,不然那就算了。”
“那位姓赢的正旦?”丫鬟一脸惊喜,又一把将他搂得紧紧,“亲亲,你们俩怎这等爱人!实话和你说,我姨娘生得虞美人一般,我促成了你们兄弟的好处,不要忘了我。”
丫鬟轻轻一笑又递过来一个绸包,抽身去了,祁璞玉兴高采烈的跑去对赢阳说,想他一个二十岁的富家公子,赢阳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孩子,能知道什么利害?少年心性认为是奇遇,两个人喜得眉飞色舞。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开包儿一看,一双大红缎子睡鞋,满帮白梅花,豆绿拽拔,白绫底儿尖上钉着黄豆大的珍珠,长仅三寸。里面有一个红纸包儿,打开是一个喷鼻馨香的香囊,上绣着交头鸳鸯,还有一根纯金的并头莲。四个连环戒指,十个滚圆的白珍珠。
如此大方的姨娘,即使是祁璞玉都很是震惊,更别提见钱眼开的赢阳了,要说先前还有些顾忌的话,此刻真是具备了不顾一切的勇气,满脑子人财两得。
当晚三更天时,二人鬼鬼祟祟的溜达到了后门,猛听得园门吱呀一声,唬的祁璞玉心中一惊。赢阳也脸上变色,慌忙一起蹲在阴影里,大气都不敢喘,仔细一看正是那丫鬟,这才把心放下。
“趁着没人快些进来吧。”丫鬟招手放他们跑过来,轻轻关上了门。
祁璞玉为了在赢阳面前显示自己的手段,携丫鬟的手走到园中,猴急的相互搂抱,亲嘴咂舌。沾了好些便宜才肯继续走下去。
赢阳看的眼热,有些妒忌的道:“没义气。”
祁璞玉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今晚咱们四个好生耍耍。”
“呸!”丫鬟见这光景明白过来,啐道:“敢情你们俩原是相好的。恶心巴拉的谁愿意陪你们耍?”
祁璞玉低声笑道:“各有各的妙处,等会儿叫你亲眼见识一番。”
“羞死人了。”丫鬟吃吃一笑。
当下带着他俩拐弯抹角,在花园里走了好一会儿,到了一间房内。两个少年就着月光瞧屋里的摆设很是富丽堂皇。心中窃喜。
丫鬟低声道:“你们等一等,我去看看老爷睡了没,等我接了姨娘同来。”
就这样他俩等了半天。忽然见窗外一群人提着灯笼径直走过来,唬的魂飞魄散。
有人推门叫道:“有贼,快拿住,不要放走了。”
四五个家丁冲进来把两个弱不禁风的少年拎起跪在地上,领头的一看说道:“这不是赢旦么?这不是那帮闲的祁小厮嘛?”
家人纷纷道:“就是他们。”
稍后二人险些晕了过去,请来的老爷竟然是谷王朱橞,冷汗直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朱橞怒道:“好大胆的贼子,竟敢闯入我王府外花园,可见非奸即盗。来人剥了他们的衣服,紧紧的捆起来,明早送到刑部处死。”
家人上前七手八脚的剥了衣服,褪去裤子,朱橞指着衣服说道:“带子上是什么?”
管家拿起来说道:“好像是个钞袋。”
“拿来我看。”朱橞接过来随手一抖,首饰珍珠落了一地,大惊道:“我当是刚进来的,原来把鞋子细软都偷到手里了。这明明是贼盗,肯定又想借此绣鞋讹奸,好一个大家公子。”
赢阳和祁璞玉被捆得好似一个粽子,精光着趴在地板上,疼痛难忍,流着泪哀求道:“王爷开恩,我等怎敢私自进来?是您府上一个丫鬟约小的来,这东西也是她给的,千真万确,不敢有一句假话。”
朱橞欣赏着细皮嫩肉,问道:“那丫鬟叫什么名字,在那里?”
祁璞玉说道:“小的不知姓名,是她开门带我们进来,又走了。”
朱橞冷笑道:“好一个奸猾之辈,你连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敢跟着她进家?既然来做贼,又诬赖我家的人,实在可恨!好,把所有丫头都叫来让他认认,省的被徐灏误会本王故意栽赃,若是没有,也叫他们死而无怨。”
没过多一会儿,进来一群丫鬟各拿着一个灯台,顷刻间把屋里照的雪亮。
朱橞说道:“一个个上去叫他们认。”
丫鬟们纷纷神色紧张的道:“你们好歹是个爷们,自作孽自己当,不要诬陷好人。”
两个少年涉世未深,都有些良心不肯冤枉人,一个个看了都不是,不禁哭道:“是一个瓜子脸,雪白的面庞,穿着青衣白裙,腰里紧着一条红汗巾的。”
朱橞叫道:“信口胡说,我家并没有这个人。”
正说着,走进来一位风情楚楚的美妇人,说道:“千岁不要气坏了身子,来人取酒给王爷消消气。”
朱橞怒道:“你说可恨不可恨?一个戏子一个公子,黑夜潜入你屋里做贼,被拿住了查出首饰和一双鞋,不如实招供反诬赖是咱家有个女人诱他们来的,真是岂有此理!干脆明早送到官府杖毙了事,方除我恨。”
美妇就笑,吩咐摆上筵席陪着朱橞吃起酒来。躺在地上祁璞玉又疼又怕,满腹委屈的哭道:“你哄了我进来,这会儿不知躲在哪里去了,叫我受罪。我是冤枉的啊!”
“冤枉个屁!”朱橞朝他脸上泼了一杯酒,“人赃俱获还敢说冤枉?丫头们去打嘴。”
却说王府丫鬟们和寻常丫鬟们不同,最亲近的大多一辈子出不去,除非人老珠黄或被撵出来,也是徐灏虽然改革了皇宫,影响所及还管不了整个王族。
贵族家里的荒淫无耻不消多说,谷王尤其是其中的佼佼者,关起门来什么路数没有?所有宫娥几乎都被他糟蹋遍了,朱橞兴致来了不管任何地方,见到哪个就上哪个。
是以这些丫头胆子都大,瞅着英俊潇洒的两个年轻男子,一丝不挂的绑在地上,好不心中又怜又爱,谁会忍心打他们?
但王爷的吩咐又不敢不听命,遂有一个大丫头走到近前,背着朱橞手拍手的响了两下,低声道:“不要哭了,何苦挨打受罪?”(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二章 一世长安
萧家村,萧家几位太太前来探望了萧雨滢后,叹息着纷纷去了,好好一个天之骄女却命运多舛,落到此等田地,委实令人叹息。
梅氏把仇恨记在何家死去的老爷身上,可人都死了也就没法计较了,送走嫂子和弟妹,过来见女儿气色略好,心中欢喜,问及饮食如何,翠玉说今天多吃了小半碗鸽子汤熬的糯米粥。
“阿弥陀佛!”梅氏双手合什,“只指望每日都这么着,这病也就快好了。”
“娘!”萧雨滢面上带着笑,“您只管放心,我哪里就死了呢?”
“只求你病好,娘还愁什么?”梅氏走到近前,摸着女儿憔悴的脸蛋,“每十天你大嫂子就打辽东送来上等鹿茸,咱家不缺好药,望你想开些。对了,你妹妹送的人参及姑娘们的书信礼物,你自己打开看吧。”
丫鬟灵芝把一个红布包儿递了过来,萧雨滢接过来且不打开,放在桌子上了。
梅氏又开导了好些话,翠玉斟了一杯茶,吃了后方才出去了。
“这个是二少夫人送的,匣内不知是什么东西。这是三少夫人送的,是亲手缝制的穿心结。这个就是我们那个好姑娘送的人参了,呦!这里还有三少爷写的一封书信呢。”
说着翠玉献宝似的把纸笺送到萧雨滢面前,叫着快打开看看,萧雨滢也不接它,先看了雨诗给的人参,都是些最好的叉芽,笑道:“终究是妹妹想着我,别人都送些礼物,独她想着我的病送良药来了。”
翠玉听了此言,耸一耸鼻子笑道:“什么好妹妹,婢子不是故意离间姑娘们,她在嘴头儿上说得虽好。谁知背地里又怀着什么心呢?眼见得她已如鸳鸯双飞,而姑娘却好似秋枫孤雁。她如今已经是琪花入名院,我们却似嫩苞路旁;她又如舞蝶喜花前,岂不叫咱们做阶前寒露蟋蟀了?”
话还未说完,萧雨滢大怒,满面绯红一头咳嗽起来,一头指着翠玉喝命出去。翠玉自知言语造次,忙低着头倒茶去了。
萧雨滢咳嗽一会儿,压了一口茶,静了一静。方取过徐灏的书信来看,只见外面写道:“天下惟有慈母心,大抵俱是血泪情。愚弟百拜恭呈表姐妆次。”
萧雨滢看了这几个字,已然是落泪如雨,忙取丝巾擦了,拆开来一看,一块如冰似玉的素绢中夹着小楷写的信,把绢布放在一边,展开纸笺仔细看去。
“漫漫红尘路上。景致依然美丽,花儿依然芳香绽放。感恩世间太多春暖的相逢,让过往疼痛冰冷的诗句随风而逝。
尘缘无果逐水去,怎奈秋风惹落红;忘记过去。不要给自己再去负累的理由,一纸素白,就只为曾经一次心动,做一个深切的祭别!
迷蒙风尘。往事如烟,还记得当年依依眷眸回望中,寄语旖旎风景依旧的花溪:伊人仍在。一路梨花香满地;秋莲细流水,墨香自开落。
云烟散尽的明月天涯两端,惟愿各自安好。那朵明媚阳光下的女子,可否:岁月静美,一世长安。”
萧雨滢早已是泪如泉涌,泪滴将那纸笺都沾湿了,到了末一句,几乎失声哭了,喃喃道:“莫向愁人说自愁,愁人说愁更相愁。”
徐灏的坦然令她一时间心灵剔透,不再胡思乱想,书信成了养心之药,每日总得翻来覆去的看几遍,渐渐淡了那一份不切实际的心思,把往事全都尽数放手,又恢复这几年养成的淡然娴静。
听闻徐灏住在稻香村亲自种地,萧雨滢也学着养蚕织布,采摘水果自酿了水酒,栽种些野花安闲度日。
看了徐灏做的田园之诗,萧雨滢嫣然一笑,随手写道:
“不着蓑衣不驶舟,常倚西窗握钓钩。
邀游仙客捧酒来,抛饵提杆肥鱼出。”
诗作传到了徐家,沐凝雪见了欢喜无限,赞道:“诗由心生,表姐如今返璞归真,此作完全不像是出自闺阁之手,看来不日即将痊愈了。”
谷王府外宅后花园。
屋子里,美妇蹲在赢阳面前,抚摸着他的身体,说道:“我看你们也是个伶俐人,你说是人约进来的,没有见证就算到了官,谁会信?况人赃俱获免不了一阵夹打,总是你们自己的错,怨不得人。”
祁璞玉急忙说道:“还请奶奶给英国公家送封信,我兄长徐灏一定会来接我,你家王爷也定会卖他面子。”
美妇变色道:“糊涂!我家王爷素来说一不二,那徐灏就算搬出来圣上,他要严厉处置你们,谁能阻止不成?当今见了王爷可也得称一声王叔。”
“那怎么办啊!”祁璞玉哭丧着脸,“我家还有老母亲,可惜白养了我一场。”呜呜的哭了起来。
美妇见状低声道:“天无绝人之路,只有一件事可以救你们。”
赢阳喜道:“奶奶肯救我,就是我重生父母了。”
美妇说道:“我家王爷酷爱小官,你俩何不同他睡睡,命也就保住了。”
赢阳为难的道:“外人传说王爷的嗜好连妇人都禁不住,我们如何承受?”
“就依了吧。”美妇嘴角一弯,“大约受些苦,未必就伤了性命。你们俩乖乖的听命,他也就不为己甚了,若是再不依,王爷一旦强弄那可就真要了命。”
赢阳还能说什么,叹道:“罢了,反正也逃不出去,舍着身子,性命交与他吧。”祁璞玉眨眨眼没说话,大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当下朱橞冷着脸进来,说道:“看在爱妾面上,饶你们一条狗命,若是碍手碍脚就不算数。”
吩咐丫鬟们抬过来两条春凳,铺上褥子,地板也铺了红毯。命两位少年光着身子趴在春凳上,他站在地毯上。
话说那美妾和丫鬟们都眼睛一亮,指着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少年指指点点,欣赏着男人的下体,嬉笑成一团。
朱橞浑身脱光。笑对她们说道:“都不许出去,在这里看本王试新。”先走到赢阳后面,摸着他的屁股道:“你不许动。”
赢阳知道此乃性命相关的时刻,闭着眼也不敢看他的大小,没想到朱橞非常狠毒,竟在那话儿上面套了个银托子,又带上了硫磺圈子。
“哎呀!”赢阳一声惨叫,只觉里面火烧火辣的,有丫鬟赶忙过来浇了几滴香油,随着朱橞使劲往里面一捅。赢阳咬着牙坚持,额头冒出汗来。
朱橞哪管他死活?次次直送到底,任意戏耍起来。忽然抽出来走到祁璞玉身后,抹了抹香油长驱而入。
祁璞玉立刻浑身乱颤,疼得叫道:“不活了,我不活了。”
屁股上鲜血流了出来,触目惊心,美妾和丫鬟们看得毛发都竖了起来,只见朱橞笑嘻嘻的往死里捣。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把那话儿拔了出来,连大肠都带出四五寸来,鲜血哗哗直淌。
祁璞玉眼前金星飞舞。被这一下疼得直接晕死过去,跌倒在地毯上生气全无。
朱橞仰头哈哈大笑,一个丫鬟忙将一块手帕替他擦拭干净,又过去玩弄赢阳。把个赢阳也弄得半死不活,这才心满意足的搂着两个丫头去了。
原本朱橞是打算把两个人都给弄死,到底顾忌着徐灏没敢下死手。那美妾怜惜他们俩。叫人抬到了榻上,拿灯照那粪门,已经被摧残的裂做数瓣,肠子拖着,臭气熏天。
一面叫拿丝巾把血迹抹去,又叫丫鬟把肠子往里面揉,拿了杯热酒让赢阳吃。
祁璞玉仍然昏迷不醒,赢阳流着泪吃不下,美妾说道:“你勉强吃了活活血。”
赢阳只得张口喝了,闭着眼晕晕乎乎的说不出话来,美妾吩咐取来锦被给他们盖上。
两个时辰后,祁璞玉先缓缓醒来,只觉屁股疼得受不得,火辣辣钻心般的滋味,身上也痛得动不得,举目看见两三个丫鬟东倒西歪的睡着,只有美妇还坐在他身边给他涂抹药膏,哭道:“奶奶救命之恩,我杀身难报了。”
美妾低声道:“其实我与你们同病相怜,我家姓闵,本已许过人家,不知什么人说我生得标致,他就派人强行纳我为妾,我父母不同意被暴打了一顿。
起初也似你这样将我作践的不人不鬼,为了活命只好委曲求全,什么都依着他,如今在王府算是最受宠的。”
说完将头上的金耳挖取下来,插在他头上,说道:“那个包你们还带回家去,卖了钱用来将养身体。若下人送你们到了家,不曾拿了你的东西,到家时把这耳挖交给下人带回来。若不曾送你们到家,或拿了你的东西去,切不可给下人,留着我好追究。”
祁璞玉感动的一塌糊涂,叫道:“我发誓定要报仇,救恩人出去。”
闵氏起身开了柜子,在一个皮匣里拿出十多两的一封银子过来,说道:“我虽得宠,银钱却不多,头面首饰都有数目,给不得你,这几两银子拿去治伤吧。”
指着地上的那双绣花鞋,说道:“这就是我的鞋,他要去为了骗你们自投罗网,我今赠给你。”
祁璞玉动容道:“我不能要,万一追究到恩人身上可怎么办?”
闵氏说道:“我赠你非是私情,有个缘故你切记着,一来你今日之灾,因此鞋而起,日后见此鞋就想今日,再不可如此孟浪了。二者你这一去,不要想着去报官,他一个王爷伸伸手就能捏死咱们。如果你能求徐都督出手或许还有机会,到时千万记着救我出去。恐你日久忘却,故赠此鞋,要你见物思人之意,也不枉我救你一场。”
说到动情闵氏流下泪来,祁璞玉无力爬起来,只能在枕头上叩头道:“奶奶天恩,我若敢忘了,死于千刀万剐。”(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三章 在哪里?
徐家,徐青莲笑看弟弟抱着女儿一个劲的猛亲,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外甥女取名涟漪,粉妆玉琢的模样极为讨人喜爱,把个徐灏稀罕的了不得。
此刻逗得小小年纪的张涟漪在舅舅怀里躲来躲去咯咯直笑,气得徐烨抱着他爹的大腿,仰着头哇哇大叫,可惜个头太矮力气太小,做不了英雄救美的壮举。
沐凝雪挺着肚子笑问道:“大姐是不是有事?”
“嗯!”徐青莲转过头来,说道:“孩子们也不小了,我寻思着得该给他们启蒙,涟漪太淘气,我实在管不了她,想必送过来也一样,你看她舅舅更加宠她千倍万倍。”
沐凝雪会心笑道:“昔日他最是疼爱绿竹和李萌,李萌也长大了,不能一如小时候般的宠爱,涟漪乃是他至亲,岂有个不爱的?
昨日进宫娘娘还说起此事呢,说太子成天嚷嚷着孤单,一些年幼的王子都进京陪读来了,要不咱们也把孩子们送到东宫伴读得了?正好夫君最近被点了少师,要教授太子学问。”
徐灏抱着涟漪不乐意的道:“你当那些王族子孙是好东西嘛?没的带坏了咱儿子,涟漪更不能去了,虽说还小,可是放一个外姓小美人进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沐凝雪笑道:“瞧你说的,把王孙公子都贬低什么样了。”
徐灏不屑的道:“王族也是人,无法无天什么坏事做不出来?当年我就深有体会。孩子的事我早有准备,在姑姑那里成立个小学堂,教授儒家学问,让香玉去照管,闲暇时我会请来道衍大师等名士教导政治经济,我自己也会亲自教授些东西。过了十岁都送到辽东去,除了在大学里学习知识外。也好生体验下民生,女儿自当娇养,男孩则必须经历风雨,家族所有男丁都得去,玉不琢不成器。”
徐青莲大喜,自从生了涟漪之后又生了个儿子取名张懋(同茂),不免疏于养育女儿,正愁该怎么教育孩子,既然弟弟有了主意自然最好不过了。
张涟漪亲亲热热的趴在舅舅身上,娇声娇气的道:“我也要去。”
“没问题。”徐灏对她一点抵抗力都没有。笑道:“涟漪去做大学里的校花,让烨儿他们给你做护卫做马夫,在辽东你就是高贵的郡主。”
徐青莲闻言和沐凝雪相视一笑,徐青莲笑道:“灏儿想闺女都想疯了,这一次一定会心想事成,生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凝雪。”
晚上时,徐灏接到了消息,赶到了祁家寄居的亲戚家。祁夫人心疼的要死,一面哭一面咒。
徐灏走到床边。揭开被子见都包扎了绷带,郎中说道:“祁公子伤势虽然严重,所幸救治及时,肠子并无大碍。养好了不做那事即可。倒是赢阳看似有过相好,,可时间过久受力过重,反倒是比祁公子还要伤势严重。四五寸的肠子全部碎裂,怕是将来成了一个残疾,一辛劳后-庭便会淌血水。戏也不能常唱了,只能偶一为之。”
徐灏点点头,暗道朱橞竟然阴狠至此,自作孽不可活,早晚会自食恶果!可怜赢阳十六岁就成了肛瘘,将来靠什么为生?
安慰了祁夫人几句,祁夫人虽然深恨谷王,可也知道徐家奈何不了王族,报官也只是自取其辱而已,此事只能选择忍气吞声了。
徐灏出来吩咐道:“出钱给赢阳在杭州办个昆曲班子,让夏家祝家都帮衬一二,以后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学好学坏都在一念之间。”
大本堂建于洪武元年十一月,当年徐达率明军攻占了元大都,获得一大批元朝收藏的历代典籍。
徐达第一时间下令封存了元朝皇家和中央官府所有藏书,搬回应天府后,大部分送进了文渊阁,另有一部分纳入了新建的大本堂,供太子及诸王学习使用。
后来大本堂随着太子朱标改在文华堂读书,一度闲置,到了朱允炆读书时重新启用,等设立了詹事府,大本堂作为皇子读书的学堂,其地位日渐下降。
如今文华殿让给了解缙等一大批名士编纂洪熙大典,朱高炽念旧下旨把大本堂重新修缮,就是简单的拾掇拾掇罢了,朱元璋岂能把儿孙们学习的场所修的美轮美奂?就和普通的民间学堂一个模样,顶多屋顶要高大巍峨一些。
大本堂位于紫禁城以中轴线南北走向的东面,文华殿的前方,这一边区域即东宫,西面以武英殿为中轴线的一路为西路,俗称西宫。
历史上印着“大本堂书”的古籍绝对是最珍贵的国宝,因所有藏书毁于明正统二年正月,葬于一场大火,凡宋元以来的秘本,一朝俱尽矣。
永乐大典到了清朝也因战乱等原因而变得残缺不全,这都是中国历史上无可估量的巨大损失。
徐灏很重视文化传承,已经着手筹建大明皇家图书馆,不但放弃传统的木质结构建筑,改为钢筋水泥的砖瓦结构,最珍贵的书籍分别妥善收藏,更是在天下各地一起修建上百座书院,把古籍善本抄录分藏各地。
大本堂本该先毁于靖难之役,当年汤器受了徐灏的嘱托,兵荒马乱时带人控制了大本堂,使得大火仅仅把朱允炆起居的宫殿烧成了灰烬。
大本堂里,徐灏注视着朗朗读着名篇的王族子弟,他一直认为教育可以改变人的轨迹,但教育改变不了人的本性。
所以徐灏对推广普及识字率的兴趣,要远大于给眼前的王族们教书。即使朱高炽三番五次的要求,他依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像个隐形人似的,从来不授课。
今年已经八岁的朱瞻基坐在最前面,模样很英俊,有些像其祖父朱棣,自小读书非常认真,另外三岁时就开始学习骑射武艺。
朱瞻基的表现毫无疑问深得满朝文武的赞赏,小小年纪就已经确立了无可动摇的储君地位,这令朱高煦大为沮丧。朱高燧妒忌的要死。
徐灏至今还记得当年朱瞻基出生时,日夜忧心的朱棣显得非常开心,正因为孙子的诞生让朱棣最终下定决心发动靖难之变。
历史上朱棣之所以选择长子继承帝位,很大原因就出自朱瞻基身上,徐灏对此深信不疑,如果他有小小年纪即懂得严格要求自己,文武双全的孙儿,那么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把孙子定为继承人。
朱高炽对拥有如此出色的儿子倍感骄傲,满朝文武都认为太子一定会是合格的储君。而这方面徐灏很羡慕朱高炽,欣慰的是自己的儿子也非常不错。很聪明很懂事,也因此并不忧心于朱高炽的健康,朱瞻基无疑会是个出色的守成之君。
同时也有些忧虑,少有主见的朱瞻基能否听取大臣们的建议?将来会不会因为理念不同而和自己产生冲突?
相比朱瞻基的一枝独秀,王族第三代不可避免有朝着纨绔子弟发展的倾向,一个个嘻嘻哈哈不喜欢读书,徐灏懒得去管他们。
朱高炽这些年和徐灏一样没有女儿,次子朱瞻埈是贤妃李氏所生,三子朱瞻墉是皇后张氏所生。就好像比赛一样。贤妃李氏又生了皇四子朱瞻垠,皇后随即也生下了皇五子朱瞻墡。
皇六子朱瞻堈则是顺妃张氏所生,刚满一岁。如今贤妃又怀了身孕,由此可见朱高炽房事之频繁了。
明朝初年的风气相对开放。学堂中往往有女孩子入读,只要父母赞同,民间也不以为许,就算直到明末也有男女一起读书的例子。当然是在十三岁以下,到了十三岁就不方便在和男孩子一起读书了。
大本堂里也是如此,王族谁不想孩子和太子搞好关系。没有适龄的儿子那就把女儿送来,是以一侧坐着七八个女孩,大多是公主家的闺女。
下课时,大儒转身走了,朱瞻基走到坐在院子里的徐灏面前,恭敬的道:“请问叔叔可有空闲,侄儿有些不解之处想要请教。”
徐灏把手里的孤本放下,直言不讳的道:“请教学问那就免了,我的才学连给先生们提鞋都不配,倒是历史杂学可以探讨一下,你坐。”
“是!”朱瞻基在徐灏面前不敢拿捏身份,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边,背部挺得笔直,要知道他亲娘一向把徐灏当亲弟弟看待,和他老子的关系更是没话说,整个天下也只有眼前的叔叔敢对着帝王发火。
徐灏笑道:“有张有弛方是学习之道,你太过少年老成了,偶尔淘气淘气也未尝不可,当年就连你爹都和我没事掏蟋蟀,在这里斗鸡走狗,没少被高皇帝狠狠处罚。
那时动辄闯了祸罚我们跪在乾清宫外,我们就收买内侍在膝盖上垫着软垫,偷偷喝酒吃肉,有一次高皇帝叫我们进去问好,闻到了酒气,气得罚我们整整跪了一宿。”
朱瞻基笑了出来,说道:“侄儿不明白为何叔叔会提倡开放海禁?很多百姓出海劫掠地方,迁居外国不效忠于朝廷,商人通过交易赚取万贯家财,建造华屋穿戴丝绸逾越礼制,岂不是有悖于高皇帝的祖制?”
徐灏点点头,说道:“处理国事要因地制宜,当年大明立国百废待举,逆贼盘踞海外勾结倭国骚扰沿海,是以先帝下旨禁海。而时至今日大明水师荡平了海外余孽,封锁了倭寇的必经之路,而百姓繁衍生息,想福建广东等地的海民世世代代靠着大海为生,当地土地已经不足以养活所有人,不让海民出海打渔或经商,岂不是相当于不让农民耕地,商人做买卖嘛?百姓活不下去岂能不出海逃亡,为了活命沦为海盗,怕牵连亲戚便化妆成倭人,所以海禁不但不能杜绝倭寇,反而会使得倭寇越发猖獗。”
朱瞻基似懂非懂的静静听着,徐灏又说道:“从秦朝以来,历代王朝从来没有限制过出海,贸易能促进经济,我朝一年的赋税远少于南宋时期,把税赋的重担压在靠天吃饭的农民身上不可取。所谓无农不稳,无商不富,无工不强,不应该歧视商贾和工匠对国家的贡献,当然商人确实善于投机取巧,得做些约束。
太祖皇帝打下了了稳固根基,到了我们这一代焉能不承上启下?包容四海的大明岂能闭关锁国,固步自封?至于百姓迁居海外那是人们的自由,你虽然将来会继承帝位,但我想你得改变下观念了,这个世界一直在朝前发展,海外并非是蛮夷之地,一样有着不亚于我中国的文明。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安南倭国等许多国家都自称皇帝,刚刚病逝的西域帖木儿建立的帝国比我大明疆域还要广大。
如果还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天朝上国,瞧不起其他国家,那么你饱读史书多年,汉人王朝曾几度沦丧在外族手中?宋朝就是前车之鉴。
你是大明的继承人,但你还不是整个世界的皇帝,骄傲自满妄图控制所有百姓为牛为马的结果,就是早早晚晚逃不过大明被灭亡的命运,所以你得善待天下臣民,把眼光胸襟放在整个世界上,而不是抱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老观念。
唐太宗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至理名言,任凭皇族鱼肉百姓,则早晚百姓必会弃皇族而去。天下还是那个天下,但做皇帝的家族从古至今,换了多少了?汉朝刘家,唐朝李家,宋朝赵家如今又在哪里呢?”(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四章 中年三大喜
徐灏和朱瞻基聊了半天,年轻的太子能听进去多少只有天晓得了。
打大本堂返回家里,去千寿堂探望老太君,满满一屋子的人欢声笑语,三太太刘氏拉着萧氏正在低声说话。
老太君如今儿孙满堂,精神矍铄的坐在榻上,笑看涟漪带着徐烨和奶娘叶嫂子的女儿小叶子跑来跑去,徐淞的儿子徐炑依偎在母亲袁氏的怀里,好奇的盯着哥哥姐姐。
徐海的妻子钟可姑也有了身孕,和沐凝雪坐在一边;徐翠柳陪着二姐徐翠桃和三姐徐翠云在另一边。
刘氏悄声道:“江儿瞒着家里在外边弄婊子找相公,无所不为,他娘有一天回房,撞见他搂着个大丫头在被子里胡天胡地,王姨娘唯恐被老爷知道打骂,就没敢声张,又生怕他一时弄出病来,思量赶紧替他娶房媳妇,好收收心。”
萧氏说道:“那相中了谁家的闺女?”
刘氏说道:“这亲事我也不管了,由着王姨娘自己去张罗,没的出力不讨好。她看中了户部郎中富家的独生女,没有儿子所以舍不得闺女,一留不觉年纪已经二十多岁了,最近急着托媒人,据说不论门第贫富,差不多的儿郎就行。”
萧氏诧异的道:“肯定是看中了富家有钱吧?要我说二十岁了还未嫁人,八成是别有隐情。再说江儿今年才十六岁,岁数差得太多了。”
“大概差了六七岁不止。媒人说富家小姐生得人物齐整,性子温柔,又贤又孝。”刘氏脸上颇为不以为然,这么一个好姑娘要貌有貌,要财有财,岂能二十多岁了连个婆家都没有?肯定事出有因,大抵那是庶出的儿子,她也不没心情帮着斟酌。
“说只求寻个有福的好女婿。嫁妆自不消说了,将来几十万的家私房产土地,都是女婿承受。”
萧氏若有所思,说道:“大抵怕寻个入赘的上门女婿保不住家财,而江儿乃徐家子弟兼且庶出,继承他富家产业倒是合适。”
刘氏撇嘴道:“江儿性格顽劣,王姨娘寻思着媳妇年长些也好管他,反正将来富家之物都是她娘俩的,很舍得把私房钱拿出来置办聘礼。她过来问过我的意思,我警告了几句她根本听不进去。这不。昨天就急巴巴的行聘纳采,我给了她一千两银子。”
这边沐凝雪也说起了徐江订亲的事,徐灏没当回事,他想着给孩子们筹建学堂之事,正好徐翠柳最近和徐妙锦住在一起,一起出门去了对面魏国公府。
这一天夏景融合,天气晴爽,徐妙锦独居在国公府东边一座独立的院子里。
其实徐家已经有了一个家族学馆,聘请了族中有学问的老辈教书。可是族里子弟太多,像晴雯麝月她们的侄儿都过来读书,近百孩子良莠不齐,徐灏也没办法严厉约束。是以准备单独开设一个。
徐妙锦躺在花园里的凉席上看一本西厢记,这令无声无息走到后面的徐翠柳很是惊讶,西厢记在元明两朝都算是**,没想到一向冰清玉洁的姑姑会看此书。
徐翠柳瞅了眼站在一边的徐灏。笑嘻嘻的道:“好一个软玉温香抱满怀,刘阮入天台,敢情姑姑也思春了。”
徐妙锦不知徐灏也来了。仰头用书里的词句笑骂道:“你那里半推就,我这里乍惊乍爱。”
徐翠柳红着脸笑道:“你软腰款摆,我花心轻滴,露滴牡丹开,蘸着些儿麻上来。”
“要死了你,这下作句子也敢直说出来?”徐妙锦又气又笑,正待继续调笑几句,忽然瞧见徐灏近在咫尺,顿时哎呀一声怒道:“你昏了头了?”
徐翠柳笑而不语,大热的天徐妙锦只穿着对襟小衫儿,袖子卷起露出嫩藕般的两只胳膊,阳光底下影影现出乳-峰的形状,伸手指了指。
徐妙锦一呆,低头一看满脸飞红,赶忙起身双手护在胸前,狠狠瞪了徐灏一眼,转身朝着屋子跑去。
徐灏无奈的道:“我发觉你越来越不避着我了,就不怕惹出闲话?要知道咱们可是兄妹。”
徐翠柳低下了头,轻声道:“那又如何?只要你肯要我,我拼着万人唾骂也心甘情愿。其实姑姑何尝心里不想着你,要不然为何动了凡心,偷着去看那西厢记?”
对于徐灏来说,自从和嫂子舅妈有了一腿后,已然是突破了下限。可是身边的女人有些多了,现在已经有些应付不过来,委实不想再招惹她人了。再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苟且了姑姑和妹子,贴身丫鬟怎么办?传扬出去呢?
徐翠柳见他沉默不语,自怜自哀的幽幽一叹径自去了。
徐灏眯着眼望着她的落寞背影,想起了自己的宝贝儿子,摇摇头转身返回徐家。
屋子里芷晴给他倒了一杯凉茶,对着萧雨诗问道:“姑娘不戴太太给的新耳坠了?怎么戴上了玉环。”
萧雨诗笑道:“戴了几日,沉甸甸的,如今天气又热,所以换了。”
晴雯说道:“戴了我们家的坠儿,我那日央她在麝香口袋上绣个花,都不给做。”
芷晴大笑道:“可就是了,你戴了我家的坠儿,就该做我家的活儿,你怎么就这么不和顺呢?”
萧雨诗气道:“每次都合起伙来欺负我,这屋里除了大姐就没有一个好人。”
晴雯和芷晴正待继续取笑她,这时徐灏开口问道:“表姐病情怎么样了?”
萧雨诗正色道:“一日好似一日,服了御医配的茸角丸和神达润补汤,血脉气色都好多了。”
忽然麝月急冲冲的冲了进来,叫道:“不好了,大少爷逃回京城告发齐王谋反,小奶奶和腊梅据说都被杀了。”
徐灏神色不变,目光转向了窗外。与此同时的紫禁城里,朝廷大臣一起弹劾齐王的罪行,刚刚进京朝见天子的齐王仰着头,厉声道:“奸臣喋喋。又欲效建文时么?陛下当下旨尽斩此辈。”
跪在地上的徐汶声泪俱下的道:“草民在山东察觉齐王有不臣之心,齐王府又勒诈我家财万两,是以主动投靠想要搜寻确切罪证。
这几年齐王阴谋蓄养死士,招异人术士施法诅咒,私自调王府护卫守卫青州城,将城墙和宫墙连成一体,不许守城官兵登城巡视。上个月眼看齐王想要举兵造反,王府官员李拱等上书告急,却被齐王拘禁意欲灭口,草民受委托只身逃回京师。妻儿据闻都被齐王杀了。”
齐王暴怒道:“胡说,本王收留了你这混账东西,你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欠下了巨额赌债,杀了妻子竟敢血口喷人?陛下,此等小人为了钱什么做不出来?明明是徐家的逆子,他的话不足为凭。”
朱高炽不悦的道:“是非曲直一查便知,先请王叔在京城住上几个月。”
不提朝廷软禁了齐王,派出将领带兵火速赶往山东青州。逮捕指挥柴直等人,搜查王府内的谋反罪证。
徐汶也暂时被关在刑部大牢,来自山东的消息很快送到徐灏的手里。
原来徐汶投靠齐王后,发觉齐王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加固城墙驱赶官兵等行为无不证明了齐王不是做大事之人,因此徐汶决定马上反水,寻找王府志同道合的官员一起暗中揭发齐王。
奈何朱高炽和徐灏都在耐心等待,下了好大的一盘棋。动齐王就意味着削藩的开始,起码登基后的三五年内不能动手。
如此徐汶作为一颗地位无足轻重的小棋子,根本左右不了整个局势。眼见一封封的密信如同石沉大海,也只能选择苦苦等待了。
这一等不知不觉内宅就出了事,袁氏和腊梅都不是安分守己的性子,因徐汶时常不在家,住在王府里忍不住偷偷和外人勾搭成奸,丫鬟们都成了帮凶,帮着夫人们牵线搭桥,此处暂且省略三万六千字。
徐汶得知后怒不可遏,这一次逃亡京师就把所有家眷都扔在了青州,齐王闻讯大怒,下令处死了徐汶满门,杀了人后竟傻乎乎大摇大摆的前来自投罗网。
晚上,大太太王氏哭着跑来求徐灏把长子救出来,徐灏说道:“大哥性命无碍,不必担心。”
王氏哭道:“你大哥这一次为了朝廷,不但媳妇们都死了,连你那两岁的侄儿也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看着太太坐在地上哭天抹泪,徐灏微微摇头,之所以徐汶不带着儿子,是因怀疑那不是他的骨血。事实上也确实不是,那是齐王小舅子的。
两年前朱巧巧已经写了休书,因在辽东秘密生下了儿子,对外宣称是收养的义子,决定和徐汶斩断名存实亡的婚姻。
夫妻离异后从法理上来说和徐家再没有什么关系了,当然法理归法理,情理归情理,只要不嫁人依然可以自认为是徐家的媳妇。
徐灏不禁苦笑,大哥即将三十岁了,这一次不可谓不当机立断,所谓中年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这下好了,凭借这份功劳恢复百户的官职不成问题,妻子小妾儿子的死,朝廷也必须做出适当的赔偿,不难从被充公的齐王府产业中,得到几万两银子的补偿。
为了预防王族像繁衍猪猡一样的大生特生,徐灏是打算彻底废除齐王一脉的王爵,不像当年朱元璋只处罚儿子,却让其子孙继承亲王,亲王相当于满清的铁帽子王。
老朱同志二十多个儿子,刨去早夭和没有子嗣的,这么多亲王开枝散叶,百年后的人口数字绝对会非常恐怖,世代承袭亲王的子孙,每一代的儿子们都会被封为郡王,而郡王的长子还是世代藩王,只有其他儿子的爵位才会从辅国将军一代代递减。
所以徐灏的最终目标,是废除亲王世袭制,最起码三代后就得从二字亲王改为三字郡王,三子郡王二代后开始代代递减。现有的王族爵位等级也得简化,必须要五代之后成为普通宗室子弟,不给国库造成太大的负担。
当然如此作为会被视作动摇朱家天下的根基,会遭到整个皇族的一直反对,怎么做还如何做还得从长计议。
齐王的软禁,意味着得选择下一个目标了,徐灏想起了当年被沐晟告发的岷王朱楩。
洪熙元年朱楩被恢复王爵,因和沐家的宿怨,时常有官员告发岷王“擅收诸司印信,杀戮吏民”。
徐灏猜测朱高炽会选择岷王作为第二个削藩对象,他对朱楩感兴趣的原因是,好像后世的朱总理乃岷王的后代。(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四章 鞋
前文杨士奇的门客姚远丢了媳妇赢氏,求了杨稷出面帮着寻找,那赢氏和惨被爆了菊花的赢阳是族人,都是苏州昆山人氏。
赢氏父亲也是靠唱昆腔为生,赢氏十五岁时和街坊家的小厮有了私情,两家隔着一道矮墙,青梅竹马之间一来二去就好上了。
当时赢氏年少无知不慎有了身孕,被父母得知后大怒,悄悄买了打胎药。赢家瞧不上同样一贫如洗的邻居,谁知那小厮原以为会招他为婿,左等右等也不见动静,有听闻赢家请了媒婆说亲,一时气不过遂将丑事宣扬的人尽皆知。
赢家无奈就搬了家,投了路引迁到了外地,赢氏十七岁时许配给了姚远。哪知姚远竟是个天阉,成亲前听说是个戏子的女儿,大概不过是个寻常妇人,谁知娶回家才知道是个花朵般的美人,心中老大懊悔,暗道将来免不了要戴一定簇新的绿头巾。
奈何成了亲就没有送回去的道理,姚远满心以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家,不会惦记着房事,哪知赢氏和小厮戏耍了两三年,食髓知味还流产过孩子,性-欲比之同年龄的女孩要大得多。
赢氏得知丈夫的**后,苦恼的一塌糊涂,偏偏又不能对人言,暗暗哭了好几天。
而姚远做惯了奉承人的帮闲,心里愧疚便对妻子百般温存,十分的爱惜。兼且姚远七窍玲珑又是秀才,即使家里不是富户可也不缺银钱,是以赢氏虽然下面没得满足,上面却每日里肥鸡腊肉,美酒佳肴的受用。
姚远奉承人不是一般的境界,苏州人最爱干净,每晚定要洗干净了下身才歇息,他一到晚上就去张罗洗澡水。一等妻子褪去裤子就蹲下来替她洗净,用块旧手帕轻轻揩拭,惟恐用力擦得她疼。
天冷时赢氏夜间要小解,姚远怕净桶太冷,先去坐在上面等暖和了才扶着妻子使用,马桶更是由他去倒,总之服侍的妻子无微不至,像活菩萨一样的供养。
时日久了,赢氏见丈夫这般疼爱自己,又是个知疼知热出口成章的儒雅读书人。也就断了男人的念想,恩恩爱爱的过起了日子,把个姚远喜得屁滚尿流。
赢家把女儿嫁出去,老两口委实捏了一把冷汗,万一女婿试出女儿是个破罐子,拼着掏出百两银子买个小妾以息事宁人。不想女婿文雅温柔,婚后没有一点挑剔,猜测大概是女婿的那物要远大于小厮的,是以不觉得赢氏经历过风雨。暗暗替女儿欢喜。
后来姚远遇到了个贵人,进了人家做了个陪读,那少爷高中了举人,家里发迹之后就随着去了京城。
也是姚远聪明人一时糊涂。竟不知主人家暗中花重金收买了主考官,把他的试卷和少爷调换了。
赢家老两口思念家乡,女婿带着女儿进京了,因此就搬了回去。无意中被小厮打听到青梅竹马的下落。
小厮是个无品之人,偶然在路上遇到一个老主顾,撒娇撒痴拉着人家要酒肉吃。那公子就带他去了卖板肠的铺子,又肥又粗的肠子炒了一大碗,吃饱喝足后二人去了座荒园,在一间破屋子里盘弄了一遭,结果因马上风公子浑身乱颤的暴毙了。
小厮吓得半死,赶紧拿着公子的钱袋远遁京城。再说赢氏随丈夫进京已经好几年了,房事上无法满足,可衣食上头件件如意。今年姚远幸运的投到了杨稷门下,伺候的杨稷舒舒服服,一天都离不得他,求了他爹杨士奇抬举。
而杨士奇见姚远读书写字都不错,是个人才,就举荐到了詹事府,那时姚远刚做官没几天,再说不入流的从九品俸禄少得可怜,居京大不易,家里暂时养不起下人。
姚家在京城没有任何亲友往来,姚远在外头的时间较多,久而久之饱暖思淫-欲,独自在家的赢氏有些难以忍受了。
家里只有个送水的李老儿,绰号李酒鬼,有七十岁了,姚家住在巷子尽头,每日早上送担水到她家,除此之外别无一人。
有一日刘老儿送水来,赢氏问道:“我们这条巷子通哪里的?怎么成天见不到有人走动。”
刘酒鬼说道:“这是条死巷,哪里会有人走?街坊总共没有几家,都是外面做生意的,每日早去晚归。”
赢氏心头一把火被冷水一浇,只能把个妄念给熄灭了,晚上和丈夫亲亲热热的搂抱着,用手指也能勉强抚慰一下,还是一对有口皆碑的恩爱夫妻。
姚远每次回家都是看见妻子闭门而坐,邻居反映从来没走出去过一步,刘老儿也说最多开门站一小会儿透透风,心中暗喜,认为如此贞静的女子可以立个牌坊了。
最近巷子里搬来一个进京参加武举的壮汉名叫王勃,家里有些金银,出手豪爽喜欢结交朋友,街坊都喜欢亲近他,每天刘酒鬼替他送水时,请来一起吃酒闲话。
这一日,刘酒鬼又来送水,说道:“大爷请小老儿吃酒,真不知该怎么回报。”
王勃笑道:“你请我吃顿狗肉就行。”
刘酒鬼笑了,说道:“这好办,我家附近有只野狗,就是小老儿没有力气。”
“我来捉它。”
王勃身高力壮,没费吹灰之力就逮到了野狗,晚上美美饱餐一顿,剩下一大瓦罐的狗肉都给了刘酒鬼,还有一大块熟牛肉和半只熏鸡,感动的刘酒鬼千恩万谢,以后二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
王勃从没见过住在里头的赢氏,赢氏也没有看见过他,姚远因时常不在家,留下媳妇一个人多有不便,请了街上米铺的婆娘每月准备五升米,到了日子来取,或是把菜送到家去。
这一日姚远忘了日期,替杨稷打听火烧昭庆寺的凶手,赶巧米铺的婆娘要回娘家,就请了出手大方的王勃帮着送去,还叮嘱姚家只有一娘子在家,送去了就赶紧出来。
王勃满口答应。拎着米面菜蔬到了姚家门前,喊了半天无人出来开门,用手一推,原来门是虚掩着的。
“姚大爷可在家?”王勃叫了几声,不见有人答应,走进去伸头往客厅内一瞧,不见有人。
又走到卧房窗前往里一看,只见一个妇人精赤条条,上下没有一丝遮盖,仰头睡在榻上。雪白娇躯诱人之极,脚上穿着双大红睡鞋,因有苍蝇飞舞,用芭蕉扇将脸盖着。
虽隔着一顶冰纱帐子,可百里穿杨的王勃眼力极佳看的明明白白,四顾无人一时间什么都顾不得了,悄悄把房门轻轻推开,脱了衣服揭开帐子,爬上去低头细看。
赢氏怕热把两条腿张得大开。下面虽然生产过,可多年不曾做过,露着一条细缝,紫巍巍的颜色又光又滑。
王勃当即把吐了一口涂抹。分别抹在传宗接代的东西上面,径直捅了进去,赢氏立即被惊醒,把扇子拿开一看是个陌生的汉子。惊怒道:“好大胆的恶徒,你要干什么?”
王勃双臂展开把妇人压得无法动弹,笑道:“美人莫慌。反正事已至此,不如咱俩先痛快一回。”
一面说着,一面下边大力抽动,赢氏久旷多年,今日终于尝到了男人的滋味,马上感觉美不可言,又从未经历过此等壮汉粗大的行货子,觉得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真是无微不到,舒服的无法言喻。
此时此刻赢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何况又挣脱不出,只能任他在身上横冲直撞,王勃何等的身体强壮,力气粗雄?很快就把个赢氏弄得面红耳赤,骨软筋酥,已然是蓬门今日为君开了。
却说朱巧巧从辽东回来给老太君拜寿,夜晚躺在房里,一样脱得精光等着男人。徐灏过去一看,真丝席上,横堆着一块羊脂白玉;红纱帐里,烟笼着一簇杜丹娇花。
两个时辰后朱巧巧神态慵懒的送至房檐下,天黑徐灏看不清石阶,穿了鞋说了几句话就去了。
次日稻香村的丫头们黎明即起床,洒扫室内时,见徐灏卧榻下放着两只鞋,却成了两样的,一只是男鞋,一只是崭新的厚底绣花鞋。
大家不禁很是惊异,以为是屋里谁的鞋,查了一遍谁都不是,四五个人在外面交头接耳叽叽喳喳。
芷晴听了说道:“你们别只管嘀咕不相干的事儿,不定是谁的,走时穿错了,都散开。”
说着拿过鞋一看,真个不是自家女人们的鞋,正准备仔细研究时,晴雯在一边撇嘴道:“你忘了大奶奶回来了?”
芷晴明白过来,说道:“知道了,别说了。”当下揣着鞋去了朱巧巧院子里,可不堂下放着徐灏的鞋么,赶紧换了回来,心中暗喜道:“亏我们见得早,不然若是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几乎成了大事呢。”
徐灏知道后一笑置之,心里提醒自己今后不能大意了。
早饭过后,全家人都聚在千寿堂,商议贺寿出份子的事。老太君笑道:“还能年年叫你们拿钱?今年我自己出钱,用几桌席面问明白了,告诉大厨房预备着就是了。”
朱巧巧笑道:“灏儿成天来信笑我是土豪,那今年就由我这土财主孝敬老祖宗好了,谁也别和我挣,成全了我的心愿。”
老太君微笑点头,其她人也没有意见,便这么定了,也是朱巧巧如今身份变得不一样了,隐隐和徐家人比往常生疏了些。
王氏看着曾经的儿媳妇一如既往的艳丽模样,听说在辽东乃是说一不二的公主,手里富可敌国,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月兰抽空说道:“昨日三太太说服侍湖哥儿的丫头们都大了,一早一晚不方便,所以打算添一个小丫头。再说小厮们也大了,越发不能进内宅,怕一个小丫头伺候不过来,望再添个小丫头,能换着班儿服侍才好。”
朱巧巧听了十分诧异,不是都已经分了家嘛?三老爷那边有老四这个顶梁柱,何至于添个丫头还得先请示老太君?
沐凝雪解释道:“家里早不许采买下人了,这几年家人越来越多的出去自立门户,是以家生子都先送到这边来伺候老太太,有时候人手不足,也是太太们的一片孝心,人事上都尽量先请示一声。”
“哦!”朱巧巧明白过来。
老太君问萧氏:“近日也没送丫环进来,哪屋闲丫头们多?”
萧氏说道:“若说闲丫头,以前姑娘们的闺房里都有,负责打扫庭院留人气预备着姑娘回娘家住,好像临夏阁最多,还有四五个闲着的。”
“既如此,调个伶俐些的给湖儿就是了。”老太君笑道。
能给少爷做贴身丫头自然是美差,进来的四喜第一个说道:“临夏阁有个叫银杏的小丫头,伶俐又懂事。”
老太君命唤来一看,真是个清秀娇俏的小姑娘,叫到身边仔细端详起来。
萧氏笑道:“想老太太已经不认得了,她是马厩里来喜的丫头。”
老太君笑道:“可不是嘛,我瞧着就像是咱们家里生的,只是想不起哪个媳妇的丫头了。她爹不是叫什么王三的么?两口子养了个好闺女。”
竹兰站在徐灏身边,闻言悄声道:“银杏是四喜的干女儿。”
徐灏笑着点头,此种事太正常不过了,四喜乃是家里的管家媳妇之一,推荐自己人谁都得卖她个面子,即使嫂子总不在家。(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五章 后悔
一番**,赢氏显然被生龙活虎的王勃给征服了,浑身酥软满足的躺在榻上,怕刘老儿来送水,赶忙问道:“你到底是谁?”
王勃心满意足的笑道:“我在巷口住了几个月,不曾见了你的娇容。若早知道,我早就来亲近了。”
说完下面的小贼再此坚挺起来,作势又要耍一遭。赢氏又惊又喜,可是担心被发现,再来多年未曾亲近男人,有些受不住了,推他道:“你既然住的不远,往后有的是日子玩呢,万一被送水的撞见怎么得了?你快穿衣服出去。”
王勃一听对方有了苟且之意,立时满心欢喜,亲了几个嘴动手动脚的嬉闹一阵,二人擦拭干净一起穿衣出来。
穿衣服时赢氏瞅着那硬邦邦的一节紫皮甘蔗,很是吃了一惊,暗道我说里面怎么这样有趣呢,原来这等粗大,比小厮要大上一倍了,亏里头能容得下它?
“什么时候来才好?”王勃恋恋不舍的搂着美妇。
赢氏笑道:“我家的在家或不在家,日子定不得,你一直留心看着就是了,到时他若出去你就来轻轻敲门,我便放你进来。这里邻居稀少,只管放心。”
王勃欢喜的了不得,两个人笑嘻嘻的携手同出房来,不想和刘老儿撞了个满怀,瞅着二人的模样,笑问道:“大爷来做什么?”
王勃忙说道:“我来送月米。”低着头径直走了,赢氏则俏脸飞红转身躲到了屋内。
刘老儿年老糊涂,只当姚远在家呢,兼且和王勃交情不错也不管闲事,倒了水走了。
赢氏出来关上了门,进房坐在一张矮凳上,自言自语道:“不想今日无意中遇着这件活宝,不但粗大而且又长久。”
说着说着不禁跷开了腿。伸手在下面一模,还像个没牙的嘴一般大张着,心中又喜又是好笑。
且说王勃回到住处,心想以往遇到的那些女人,没有一个如她这种标致风流,看她又风骚得有趣,如果能得此美人长远守着,随早随晚的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就干她,不必担心受怕,这才不枉此生。
想了整整一宿。第二天王勃趁着姚远出门,走过来轻轻敲门。
赢氏今年二十多岁,昨日经历了一番**,整个人容光焕发神清气爽,正盼着野男人过来,闻声一扭一扭的走出来开门,见果然是他,遂笑吟吟的放了进来,反手把门闩上。
王勃一到了房中假作惊慌的道:“不好了。昨日被老刘看见,晚上他吃醉了酒,去我那里说咱俩私偷。我再三分辨是来送米的,他说明明看见你两个人手拉手走出去。光天化日之下拉着人家的老婆笑嘻嘻的,普天下没这个道理,分明是通-奸。
我没法子只好求他不要声张,他开口就要二百两银子。不然就告诉你家相公,还要和众街坊送你我去官府处治。我哀求了半天,求他宽我十天。我好凑银子给他,你说哪里有这么些银子?”
赢氏虽然不缺衣食,可杨士奇家并非是豪富,姚远辛辛苦苦的顶多赚个衣食无忧,家里不过四五十两现银,不禁哭道:“这是你做的事,万一报了官,我就说是你偷的。”
王勃叹道:“我倒是想一人做事一人当,奈何这如何能辨得清?此种事一向各打三十大板,我一个武举人怕什么?大不了挨顿板子充军边关,你也要被当众脱去裤子打光屁股,枷号游街示众。我丢人现眼不要紧,但恐怕会连累了你,心中不忍。”
赢氏一个为没见过世面的女流懂什么,顿时惊慌失措的哭了起来,哽咽道:“我一介妇道人家有什么主意?人家说一夜夫妻百夜恩,我的身子给你睡了,你可要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可不是嘛。”王勃一脸深情,“不是为了你,我昨晚就远走高飞了,去哪里寻我?我正因放你不下,这才来和你商议。其实我有个主意,就怕你不肯依。”
赢氏问道:“你说说看看。”
王勃说道:“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除非你舍得同我逃走,方免得此祸。”
赢氏六神无主,下意识的道:“逃到哪里去呢?”
王勃傲然道:“我是武举人,家中有房产和大片土地。你从了我做个长远夫妻,将来或许还能是一位夫人呢,我的家财足够你受用一生。反正你看着办吧,不然我明日独自逃出去,等刘酒鬼来讹诈你,或给他银子或陪着睡一觉。”
此时赢氏已经没了主意,心想丈夫丢了官职没了前程,又是个不能房事的,不如一狠心跟了他得了?要人才有人才,要人财有人财。
当晚赢氏收拾了几件衣物和首饰,家里的银子分文未动,拿了两把梳子用块布包了,塞在裙腰上。
随着王勃出来后街上静悄悄的,赢氏一步一回头,有些舍不得姚远相爱的恩情,可此时什么都顾不得了。
王勃一早就把房子退了,半夜雇了辆车直接出了城门,在城西乡下选了个寺庙暂时借助,他到底舍不得武举,寻思着观望观望风声再说。
要说他也是天赋异禀,买了些酒肉让赢氏吃,吃饱喝足后将家伙撤去,拨亮了油灯,替美人脱了衣服,自己也脱去衣服,摆开阵势厮杀起来。
这一弄就是整整一个时辰,又吃了一碗酒服了一剂药,又是一个时辰,起初令赢氏快活无比,心中暗喜汉子持久,谁知接下来没完没了,天都快亮了也没完事,身子丢了四五次,竟是受不住了。
赢氏叫道:“歇歇吧,让我透透气。”
想王勃一介粗豪武夫,打小就不知温柔为何物,现在又把美妇当成了自己的玩物,哪里肯听?笑道:“你舒服了,我还未舒服了,等等再说。”
这一等又是半个时辰,男人噼啪的猛冲猛撞,捣得个赢氏上气不接下气。张着嘴瞪着眼睛,两个鼻孔一开一合,渐渐四肢僵硬气若游丝。
王勃见状动作慢了些,赢氏这才缓过气来,哀求道:“我委实受不得了,明日再弄吧,里面火辣辣的疼了。”
王勃亲了个嘴,说道:“再忍忍,我马上就好了。”
一边说一边狂抽乱捣,也不知来了多少下。紧急关头力道越发凶猛,一阵紧似一阵。
赢氏下面的水都流干了,摩擦的皮肉好似火烧一样,苦苦哀求汉子也不听,疼得哎呦哎呦的直叫唤。
最后赢氏被弄得七死八活,眼泪也不知流了多少,等王勃完事了倒在一边鼾声如雷的睡去,她觉得下面疼痛难忍,伸手一摸里外都肿了。被姚远娇养的身子哪能经不住狂风大浪?一想到天天如此马上吓得浑身发抖,暗道王勃竟然是如此狠毒的性子,将来定然要死在他的手上。
想嫁给姚远后尽管是干夫妻,可他的恩情实在是令人感激不尽。这时候赢氏有些醒悟过来,男人和男人之间到底是不同的,姚远文雅温柔,王勃粗豪心硬。可是既然走了出来,哪还有脸回去?左思右想,忍耐不住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这一哭把姚远弄醒了。说道:“你哭什么?”搂过来狠狠亲了一下,“我还有些余兴,再耍一回。”
赢氏顿时惊得魂飞魄散,把双腿死死夹着,叫道:“被你弄得稀烂了,你是成心要我死是不是?”
王勃先是伸手板起她的腿,见赢氏死活不肯,笑道:“也罢,让你养养精神。”
如此一连四五天,王勃每天喝酒喝得醉醺醺,他力气太大,赢氏抵挡不住,一半的时间都被往死了折腾,下面破了皮好像被蜜蜂蛰了一样,哪还有半点快活?真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边姚远发觉妻子没了踪影,询问邻居,邻居们都说不知情,倒是刘老儿说道:“昨日送水还看见了呢,往哪里去了?”竟是念着狗肉的情谊,没有把王勃供出来。
两天后姚远猜测妻子大概跟人跑了,一来家里除了几件首饰衣物外,东西一件不少;二来连个搏斗的痕迹都没有,不是跑了还能是什么?何况他身为天阉对此最是敏感不过。
报了官数日杳无踪迹,求了杨稷发了名帖,各县县太爷见这么点小事,谁不愿讨好位卑而权重的杨士奇?传令快马衙役等立下期限,过期不获一律重重处罚。
问题是内阁成立仅仅不过四五年,还处于名声不显的时候,下面人知道杨士奇是老几?寻个走失人口都这么兴师动众的话,那朝中文武百官丢了小猫小狗都这么来一次,那还不得把人给活活累死?
总之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每天一窝蜂似的出来办案,要是找不到就回来诉苦,要么法不责众,要么大家全都受罚,人人心里也平衡。
姚远每天忧心忡忡的苦苦等着音讯,而杨素听信了他的谗言,还真办了一份厚礼,命姚远送去徐府。
徐家位于宫城和皇城之间,毗邻十里秦淮和贡院,一条街上都是开国功臣,街中心立着两丈高的石碑,可谓是文官下轿武官下马。
姚远哈着腰注视着徐府门前汉白玉的石阶,高高大大的朱漆大门,顶盔挂甲的十六名守门卫士,堂堂武勋家的气派岂是文臣可与之相比?
猫着腰走上前去,姚远满脸堆笑道:“晚生奉了杨大人家公子之命,前来求见徐都督。”
管事冷着脸伸手接过来名帖,一看是杨士奇的,缓和了脸色说道:“稍等!”
过了一会儿,李冬打里面匆匆出来,说道:“你随我进来!”
姚远赶紧点头哈腰,心里一喜,暗道老爷果然和徐都督交情深厚,不然凭自己的身份,连个大门都进不去。(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六章 破案
外书房,徐灏听完姚远的说辞为之无语,果然官场上最是没有风骨可言,堂堂大学士的公子,竟然恬不知耻的要拜自己为干爹,可笑可鄙!
不怪王振魏忠贤等太监能横行一时,男人最怕命根子有和没有一样,寡廉鲜耻对权贵卑躬屈膝,官场文化的余毒直到后世都依然存在。
姚远心如比干,尽管没发觉徐都督的脸色有什么变化,赶忙说道:“公子如此作为也是为了表达对都督的尊敬,想都督和老爷平辈论交,叫声干爹也不为过了。”
徐灏皱眉不语,姚远又慌忙说道:“其实此乃小人的主意,与我家公子无关,都督要是怪罪那就罚小人好了。”
徐灏冷笑道:“你以为我不会和你一般见识?笑一笑当没发生过?”
姚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汗流侠背的道:“小人也是情非得已,委实只能出此下策。”
徐灏扫了他一眼,问道:“有话直说。”如果对方为了苟且专营,那么这一辈子也别指望做官了。
姚远低声道:“小人妻子不见了,求了顺天府和各县官吏都找不到,没有办法只能冒死求到都督面前,唉!”
“哦!”徐灏真是有些惊讶,原来真的是事出有因,这姚远倒是个人物,也是今天心情好,当即不再废话,吩咐道:“李冬你去走一趟。”
当下姚远千恩万谢的出来,李冬直接带着他去了顺天府,然后留下姚远回去了。
满心期待的姚远见衙门并未因徐府管家而鸡飞狗跳,官吏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人人对他视而不见,不禁暗骂一声徐家虚张声势,看来徐都督也不过尔尔,只得悻悻的回了家。
第二天姚远心灰意冷的去了杨家。顺天府几个捕快又一次来到巷子前,这一次是由经验丰富之人带队。
来了直奔打水的刘老儿家,上前不由分说套上了铁链就走,邻居们都被惊动了,跟着来到了姚家。
刘老儿跌跌撞撞的进了院子,大惊道:“众位老爹要做什么?小老儿可一向奉公守法。”
领头的捕快四十来岁,冷笑道:“据街坊口供,唯有你天天到姚家送水,姚家的妻子不见了,和你绝对脱不了干系。”
刘老儿叫屈道:“小老儿真的不知道。每天早上来送水,人丢了与我何干?”
“怎么没干系。”捕快依然冷笑,“好好的大活人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妇道人家没人勾引会离家出走?周围邻居人人都能证明清白,这巷子里从来没见过生人进出,呵呵!”
冷笑一声,捕快随即厉声道:“唯有你和退房的王武举说不清楚,不是你杀人灭迹,就是他拐带人口,今日不说个清楚。管教你不死也得脱成皮。”
有捕快见状说道:“出来一趟,先拿五百文辛苦钱来,然后随我们走一趟顺天府,如果太爷放你回家。明天再来找你问话,总之此案上面是记住了,咱们好过不了那你们谁也别想好过了。”
邻居们大惊失色,官府重视那就意味着没完没了。除非破了案子,每天来一趟还做不做生意了?赚的辛苦钱还不够打点差人的,因此纷纷劝刘酒鬼好生想想。不要害人害己。
话说刘老儿一天才赚几个钱?此刻被官差狠狠一炸,即使明知对方乃是故意恐吓,可话都说到这份上,他久居京城焉能不知好歹?被官府盯上了,案子一天不了结那就一天不算完,哪怕每天来家吃拿卡要也受不了。
此时刘老儿也顾不得神马交情,老老实实的道:“我想起来了,有一天来送水,正好看见王武举和姚家媳妇手拉着手,第二天人就不见了。”
邻居们顿时大哗,唾骂刘老儿连累街坊。而捕快一听就知是怎么回事了,心照不宣的互相对视,挥手道:“你们都散了吧,我们往别处访问访问。”
连刘老儿一并放了,几个捕快来到一僻静的酒铺里坐下,商议道:“听那老儿口气,多半就是那个武举人了,有名有姓不怕追查不到踪迹。这三年一次的武举不太可能为了个妇人放弃,就算放弃也不可能连家都不要了。”
有位年老的捕快说道:“过几日就要开科初审,初审前得先验明身份,守株待兔即可。”
有捕快为难的道:“可是武举人身份贵重,万一不说实话又追究起来,咱们诈骗举人可不是说笑的。”
年老捕快说道:“让兄弟跟着他寻到落脚处,到时我吃几杯酒,装作醉了的样子,敲开门先吓他一吓。若他不动声色,你们上前来拉开替我赔礼,只说是来摊派徭役的,里长请咱们吃了酒。
天热讨碗水喝,套套交情请他一起吃酒,期间看他是否心虚,只要心里有鬼就瞒不过咱们的火眼金睛,你们说好不好?
众人顿时笑道:“你到底是咱顺天府的东方朔,好个老贼真乃诡计多端。”
如此派出兄弟乔装打扮守在兵部周围,每天各地的武举人来人往。而过了这多时日,王勃以为官府已经放弃了,想京城这么大每天会发生多少案件纠纷,谁会理睬一个走失的婆娘?
再来仗着武举人的身份,就算远比不上文举人尊贵,可也不是寻常官吏衙役等能奈何的,矢口否认没有证据能怎么样?
因此王勃大咧咧的进了兵部,报上姓名籍贯等等,出来后骑上马朝着城外而去。
早有兵部主事把消息透了出来,捕快骑马远远跟着,王勃一时大意也没有发觉。
天色将晚,捕快们赶到寺庙前,老捕快把铁尺取了出来,照着庙门乒乒乓乓的乱敲,沙弥跑过来开门,一群人吆三喝四的闯了进去。
独门独院的客房里,王勃正光着膀子搂着赢氏在怀中吃酒,赢氏连日来头也梳,脸也不洗。面色变得焦黄,眼眸通红愁眉苦脸的。
王勃把她的衣襟扒开,摸着樱桃吃酒调笑,忽然听见有人敲门,赶紧把赢氏藏在柜中锁好,披上一件外衣过来开门。
门一开,老捕快酒气熏天一抓住他的前胸,大喝道:“你个贼人藏得好,叫老子拿住了。”
这话可谓是一语双关,乃是差人惯用的伎俩。有罪没罪先直接恐吓,往往做贼心虚之人会下意识的露出马脚。
不想王勃唬的跪倒在地,竟然叫道:“众位爷,我伤了武举的事结了三四年了,此乃地方上的案子,再说他病死真的不关我事,若放过我,重重酬谢众位。”
捕快们原是试探他,不想弄假成真牵连出了一桩旧案。顺着说道:“人是因你而死,家属不依不饶,是以地方发了广捕文书。不过地方是地方,京城是京城。你若能重谢我们,自然能庇护于你。”
王勃大喜本想请他们去外面说话,可是人家不肯指着桌上的酒肉不走了,只得在屋里招待。捕快们不客气的大吃大喝,暗中有人留心守着他,又不停的套话。
王勃把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解释说当年比武,其他武人合伙耗费了他力气,是以名落孙山,他气不过就找第一名的武举人比斗,一枪把对方挑落马下,摔成了重伤。
为此吃了官司,被关了几个月赔了钱也就私了了,三年后他考中了武举人,不想对方久病在床一命呜呼。
王勃怕其家属纠缠不清,再次报官耽误了他的前程,因此独自一人骑着快马进京。
“也算你倒霉,与我们无关。”老捕快剔着牙又说道:“许我们的东西拿来,我弟兄们人多,别打发叫花子啊。”
另有人说道:“你说是私斗时不慎伤了武举,大抵人命关天不能听信你一家之言,不把事情了断就进了京,可想而知你心里有鬼,不过确实与我们兄弟无关。要说后天初试,咱们替你担着天大的干系,那可是关乎前程的钱,兴许又是你买命的钱。”
王勃武艺不错,可是一旦软了也就失去了胆量,当下战战兢兢的在床下取出一个挂箱,说道:“家当都在这里头呢。”
把锁头打开,众人一看内有黄白之物大约三四百金。王勃留下一大包银子,大概有四五十两,求道:“这些留下做个盘缠,别的都孝敬众位爷吧。”
要说捕快们见钱眼开可以转身走了,可是一来上面重视此案,不查清楚不能把手;再来王勃出手实在是太大方了,疑心他还藏着金银,纷纷叫道:“这点子够干什么的?上上下下能分得几两,再取些出来,我们好放你走。”
王勃哪里还有钱了?急道:“这次出来匆匆忙忙,委实只有这些,有感各位爷活命之恩,等日后必有重谢,不信我就立下字据,等回家就派人送来。”
领头的捕快一直没有言语,暗暗观察整个屋子,发现炕上有些脏兮兮的手帕等物,身为过来人大概能猜到是用来干什么的,空气中是种很古怪的气味,混合着淡淡的脂粉和酒菜的味道等等,地上散落着一柄女人用的木梳,加上先前桌子上的两副筷子,使了个眼色。
老捕快会意说道:“也罢了,咱们也不是过分之人。”目光一扫后面的衣柜,故意问道:“那盘缠你留着吧,衣服绸缎随便给些,也算对其他兄弟有个交代了,打开来看看。”
这一句话,正陪着笑脸说长道短的王勃面色顿时一变,好半响才说道:“是,是空柜子而已,装着些破烂东西,没有一个值钱的物件。”
“那可未必。”
捕快们已然看破了他的心虚,有人上前看了看,用手把柜子推了两推,觉得手中的感觉很沉重,轻轻点头后,啪的一下抽刀斩断了锁头的木把手。
双手将两扇柜门呼啦一下打开,众人一起看去,果然里面藏着一个蓬头散发的活宝,大笑道:“在这里了。”
领头的捕快抬手啪的拍了下桌案,大喝道:“你可是姚家逃出来的?”
赢氏关在里面热的心慌意乱,迷迷糊糊的上下牙根直打颤,顿时吓得身体一软瘫倒在地,默默点头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老捕快见状一把抓起王勃,照着脸狠狠一巴掌,“不用怕他,你若不说实话,明日到堂上可就对不住了。”
眼见赢氏光是哭不说话,众人用铁尺抽了王勃几下,喝道:“细细的说是如何拐出来的?免得老爷们动手。”
王勃被强按着跪在地上,赢氏跪在他身边,人赃俱获还有个不招的?遂将送米面见到了妇人独自睡在房中,怎么去奸了人家,如何设计骗她出来,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捕快们听了无不切齿,谁家没有妻子不感同身受?怒道:“人家好好的妇女,活活坑在你的手里,你强了女人本就该死,哄骗逃走罪加一等。现在好了,被羞辱暴打一顿不消说了,弃夫出逃与人通-奸结案后要被官卖,若卖到了烟花之地,她这一条性命还不是你送她的?”
这时候王勃终于惊觉不是来算旧账的,敢情是为了姚远的妻子,顿时后悔不跌,马上翻然不肯说实话了,绝口不承认先前所说,打定主意就是不招。
这时徐灏好奇之余闻讯而来,隔着窗户听了个清楚,李冬要进去被他摇了摇手。
顺天府的衙役什么没经历过?侮辱妇女自古以来最不受人待见,何况还是拐了人家的妻子。
“这样的恶人,不下手打他,肯好好的说么?动刑。”领头的怒道。(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七章 纨绔是怎么炼成的
捕快折磨人的手段和锦衣卫差不多,都是源自历代发明的酷刑,还有很多来源于经验的种种小伎俩,对付罪犯和百姓都无往而不利,所以久而久之所有差人在明朝的外号都被戏称为番子,意思是和番人一样可恶,和港人用黑话称呼警察为条子一样。
对待奸邪之徒直接打会留下伤痕,所以用一根木棒将王勃两只臂膀架住,套上铁线使劲绞动,整个人两只胳膊被勒得紧紧,背部向上脸部朝下,悬空吊着。
在背上放上一盆水,又抬上去一块大石头,压得王勃上半身的骨缝都开了,死死咬着嘴,头上豆大的汗滴直冒,唬的赢氏胆颤心惊。
捕快笑道:“行,你是一条汉子,咱们继续。”
老捕快从腰上取出一个小皮包来,打开里面是些各式各样的小巧刑具,其中有十几根硬猪鬃。一把扯开了王勃的裤子,用猪鬃去通他的马口眼。
想人的尿道何等娇嫩?再坚强的男人也受不了,捕快又在一边笑嘻嘻的添油加醋,讨论用蜂蜜招些蚂蚁或捉条蛇和耗子,放在口袋里把那话儿包上;或放在铁毡子上用锤子来几下,或改为竹签子往里面插,打赌王勃能否撑住。
结果没费吹灰之力就把个王勃给弄崩溃了,老老实实的招供画押,徐灏看到这里也没了继续旁观的兴趣。
第二天顺天府升堂审案,赢氏被当众剥去裤子打了三十大板,幸亏衙役听她口供是被王勃坑害的,兼且又是杨家门生的妻子,再来一个好看的少妇粉团似的屁股打烂的多可惜,所以没有用什么力气,不然三十大板就能置女人于死地。
如果姚远嫌丢人不来,那么按照律法赢氏就将被卖给他人为奴。婚约自动作废。
至于王勃则被五十大板打了个半死,一时情急说出了用银子收买捕快们,使得大家伙被迫把银子给充公了,结果王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丢进死囚大牢没两天就被死刑犯们给折腾死了。
妻子不忠,就连徐灏都认为姚远知道经过后,绝对不会露面。
回到家里,见母亲和凝雪她们忙着料理徐烨去学堂的起身之事,从这边徐家到那边徐家,短短一小段距离好似要出国留学般兴师动众。
笔墨纸砚手炉脚炉衣物等等一概不消多说。芷晴给准备出去的花销,又支发随徐烨出门之大小家人一个月的工食;晴雯张罗茶碗痰盂和香炉烛炭等东西,麝月准备点心茶叶等吃食,反正没有想不到的只有做不到的。
一切东西写下单子,让竹兰在垂花门领去转发,徐灏在一边看的暗自摇头,心说纨绔就是这么炼成的。
奈何儿子有的是靠山,徐灏一个人胳膊扭不过大腿,其实扮严父也没什么用。除非寸步不离的盯着。
光是跟着徐烨的管家长随护卫小厮,厨子伙夫打杂一共十五个人,女人除了他干姐姐小叶子看似再无她人,但架不住涟漪身边的娘子军呀!总之徐灏给儿子营造了比贾宝玉还要贾宝玉的生活环境。
最后徐灏干脆都懒得发表意见了。斜瞅着儿子梳着两个小丫髻儿,唇红齿白的被叶嫂子抱在怀里,不认识的人还以为是个丫头呢,手里拿着一支粉红色的夹竹桃。
大太太王氏进来笑道:“呦。烨儿抹了脂粉呢,好个小妖精的模样。”
这边月兰悄声道:“太太过来,定是为了大少爷的房子。”
果然王氏对老太君说道:“隔壁街刘大人的公馆很窄。满打满算也住不下几个人,我看中了咱家在柳树坊的宅子,大概需要多少,弟妹你好歹给我个数儿。”
徐灏知道老大徐汶被放出来后,因身边人俱都惨死,有些羞于见到家里人,是以非要搬出去住。
老太君目光看向萧氏,萧氏说道:“每月百八十两的银子就完了,什么卖不卖的。”
王氏心里满意脸上露出笑意,其乐融融的说着话的时候,丫鬟进来道:“饭已好了,请老祖宗示下。”
老太君笑道:“今天灏儿在家,就在屋里摆上吧。”
当下徐灏拉着妻子坐下,下人们轮流上菜,用过之后伺候着净手漱口,丫鬟们每人托个大红雕漆的小花盘,里面另有小银碟儿盛着的豆蔻,太太们各取一粒。
饭后走到院子里散步消食,见朱巧巧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碗西瓜汁,一口口的喂徐烨吃,笑吟吟的问道:“你想我不想?”
徐烨砸了咂嘴,很没骨气的说道:“想!”
朱巧巧笑着又问道:“今日还没有喊我呢。”
徐烨马上叫道:“姐姐。”
徐灏立时一脑门子的黑线,心里叹了口气,暗道儿子你算是废了。朱巧巧瞅了他一眼,把西瓜汁递给了丫鬟,抱起徐烨笑道:“姐姐带你看弟弟去。”
噗!徐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临夏阁,徐青莲对徐妙锦说道:“如今九月将尽,不如十月小阳开馆,初二日是个好日子,叫孩子们初一早晨来拜先生。”
徐妙锦苦笑道:“被你们拖着鸭子上架,教的不成材可别怨我。”
坐着垂钓的徐灏刚想发发牢骚,竹兰匆匆走过来,说道:“李冬说在街上出了凶案。”
自家街上有人被杀?徐灏赶紧出了内宅,只见街上人山人海,顺天府的衙役和仵作正在检查尸体。
徐灏走过去一看,死者年纪大约四十来岁,身躯健壮,生前大概是个习武之人,穿着一身青绸缝制的武士衫,样式改的有些古怪,发髻斜系着,手臂上似乎纹了青面獠牙的身,脚上穿着一双踢死牛的钢尖薄底靴子
看打扮不像个安分守己的,死在牌楼大石狮子下面,背部朝天。
徐灏朝伤口看去,见是受的刀伤,在脖子左边一刀深入,脑袋几乎分离了一半。
这一刀用的力气又快又狠。徐灏知道此乃一刀毙命,不过杀人者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又在身上补了几刀,每一刀都捅在后心和肋骨附近。
顺天府尹虞谦暗暗叫苦,刚刚破了杨士奇和徐都督交代的丢妻案,前些日子昭庆寺一场大火烧死了数十个和尚,今日在又徐家门口出了凶杀案,今年貌似流年不利。
虞谦字伯益,今年四十岁整,洪武年间因官员大规模的被砍了脑袋。直接由国子生做了刑部郎中,后来出任杭州知府。
建文时期曾奏请朝廷限制僧道尼的田产,建议人均十亩,其余均分给贫民。洪熙初年被任命为顺天府尹,今年朱高炽有意让他做大理寺少卿。
因案件发生在徐家门前,他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带人赶过来,检查完毕,七上八下的对徐灏说道:“都是下官治理不力,还请都督训斥。按规矩得先等着尸亲前来认领。如果都督不愿意的话,这个。”
徐灏说道:“按着规矩来。”
“多谢都督成全。”虞谦重重松了口气,心说幸亏昨日完成了都督的委托,果然好心有好报。
等着的时候。徐灏挥手叫来仵作申贵,其人在京城名气很大,祖祖辈辈的仵作世家,据说祖先乃是宋慈的弟子。今年五十多岁的人了,对于验尸之事经验丰富,京畿附近的仵作几乎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申贵和徐灏很熟悉。过来说道:“回都督,凶案的动机是出自仇杀,而且杀人的人一定用的左手。”
徐灏身边的虞谦故意问道:“你说得清楚些。”
申贵说道:“杀人犯罪不外乎两种缘故,一种是谋财,一种是报仇。死者一看就知是个地痞土棍之类,非是有钱之人,既然不是谋财害命自然就是寻仇了,此种人往往得罪的人多,所以小人猜测乃是报仇。”
徐灏的刀法原本稀松平常,倒是这些年他从玩刀的行家沐皙那里学到了些门道,径自走过去研究伤口。。
虞谦见状赶忙说道:“死人不干净。”
“无妨。”徐灏蹲在死者身边,申贵惊讶的也走了过去。
徐灏注视着伤口仔细看了下,“以你的经验本该做个刑部主事,只是你每次都是说一半,太过谨言慎行了。”
申贵不由得苦笑道:“我家祖训一言兴邦一言丧邦,吃的是仵作的饭,能不多嘴就不要多嘴,把伤验明白了,我的责任已尽。若节外生枝多说乱道,往往费力不讨好或许还会搅合到麻烦里,毕竟这里是京城。”
要说以往徐灏不会在乎街上死没死人,可现在身为人父,每天儿子外甥女都得从这里走路去对门,万一遇到个疯子或仇人怎么办?想到今天家里人的郑重其事,看来确实是很有必要,即使有些过了。
徐灏说道:“凶手是从背后砍人,如果用右手一定是砍在脖子的右边,这伤口是在左边,用右手的力气不会砍得这么深。你说的不错,真可惜了你的才干。”
讨论着案情,好半天也不见有人前来认领,虞谦便吩咐手下把尸体收殓了,徐灏说声告辞转身离去。
申贵衷心赞道:“这京城唯有徐都督最是平易近人,每次见了我老申都客客气气。”
其他人纷纷点头承认,虞谦叹道:“徐都督不怪罪咱们,可上面有的人怪罪,这顺天府真是天底下最受气的衙门。”
不怪他发此牢骚,轰动一时的暗杀案没等呈报上去,朝中多位大臣异常震怒,京城被称为首善之地,光天化日之下在城里死了人,那还得了?把虞谦等相关官员严厉责备一顿,限期缉凶,否则撤职查办。
虞谦惹了一肚子的闷气,堂堂正三品的大员,当众被不留情面的申斥,脸上实在是挂不住了。忍不住跑到徐家诉苦,对着徐灏大发牢骚。
“都督您给评评理!大人们不该如此苛责人,难道我还能一天到晚的在大街上巡查么?还能逐家逐户的检查或亲自捕盗维护治安么?再说地方上偶然出了一件命案,能怪得了谁?莫非真要金陵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对于我等务实的官员,谁不知根本不可能。”
徐灏笑道:“心里好受了?好受了就抓紧时间办案。你放心,我会吩咐锦衣卫帮忙。”
“多谢都督体谅。”
虞谦连连道谢后出了徐家,坐着轿子回到官署,迎面撞见了小舅子胡德胜。
胡德胜善于随机应变,会办事会说话,因此深得姐夫信任,在顺天府做个了未入流的武学。
见了姐夫,胡德胜当即自告奋勇的道:“给我派十位捕快,只要三五天内,我一定会寻出些蛛丝马迹,也叫朝中大人们知道姐夫的本事。”(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八章 大度
谁都想不到姚远竟然会去接妻子,浑不在意人们的目光,虞谦便吩咐师爷拿了帖子回复杨稷,命把赢氏领出来。
衙役扶着一瘸一拐的妇人走出来,一眼看见丈夫站在外面,登时又羞又愧的低下头去,既觉得没脸见他,又怕他恼怒在心,回家后不知会受到怎样的虐待。
而姚远看着妻子脸色腊黄,弱不禁风哆哆嗦嗦,整个人狼狈的不成模样,不忍心的叹了两声。
回家后姚远扶着妻子从轿子里一步步的慢慢进了家,取钱打发了轿夫,热了一壶滚烫的黄酒,跑前跑后买来些肉菜替妻子压惊。
赢氏没有胃口简单的吃了几口酒菜,就放下筷子不吃了,默默坐在角落里。姚远嘱咐了她一番,先去杨家谢了杨稷,又去徐家谢了徐灏,到药铺里买了一大包的甘草和治疗棒疮的膏药,又往香蜡铺里买了银朱。
到家将银珠兑水调开了,为赢氏将手指头的伤口给擦了,又到厨房煮了一锅的甘草汤,舀在木盆里拿进来。
帮赢氏脱了裤子,扶着下床来清洗,赢氏十根手指都被夹了,无法自己动手,只得无地自容的让丈夫伺候。
姚远低头一看,见她的下面肿大如同桃子,破烂得像翻花石榴,想妻子嫁给他这几年,虽不曾有过房事可也常常抚摸爱惜,惊觉成个如此怪样,问起缘故。
赢氏流着泪把王勃的狠毒说了,恨得姚远罕见的破口大骂,不但没有怪罪妻子,加倍细心的用丝绸蘸着水擦去血迹,将里面内外轻轻用指头抠了个干干净净,贴上膏药,又把身体擦干净,换了件小汗衫。洗了脸把妻子的长发梳理整齐,坐在床沿上守着躺下的妻子。
此举把个赢氏感动的无以复加,悔恨从前放声大哭。姚远摸着她的发丝,“你哭什么,自己的错事,难道恨了我不成?”
“哥哥,是我负了你。”赢氏神色惨然,“我是该死的人,我今生报答不了,来生变牛变马也得报你的恩情。”
姚远轻声道:“我同你虽是干夫妻。数年的恩爱怎么忘得了?况且原是我的不是,一个废人把你如花似玉的女人给耽误了。再说这一次你是被人骗了,我也不要你报答,愿你从今一心一意的和我过日子就够了。”
赢氏激动的道:“经此一番遭遇什么苦楚都尝过了,蒙夫君不计前嫌,如果再生出他念,真的是猪狗不如了。”
不提他们夫妇俩,说实话徐灏很佩服姚远的胸襟,当然他不知对方的隐情。可是如此大度的男人委实不多见,即使那是个阿谀奉承之人,可为了讨生活不得不低三下四,谁也没资格去鄙视人家。
经此一事徐灏算是记住了姚远。吩咐人留心姚家的一举一动。
顺天府,胡德胜如愿得了差事,穿着簇新的官服,坐着高头大马。十名捕快也都穿着簇新的号衣,簇拥着他策马出来。
一行人专门挑选热闹的地方,一窝蜂似的在城里兜圈子。看胡德胜那得意洋洋的气概,哪里是出来办案子的,好像是状元夸官,大元帅凯旋而归似的。
有认识的百姓指指点点的议论,说此乃顺天府大老爷的小舅子,今天这般威武,不知是升了官还是得了什么美差。
胡德胜骑在马上心花怒放,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猛地看到了建于城内的大慈恩寺,想起庙里的方丈智云和尚,平素不把他放在眼里,今天机会难得,不如去寻和尚的晦气。
骑着马闯入了山门,闹得和尚们有的陪着笑脸迎出来,有的跑到后面去报信。胡德胜板着脸率领捕快们熟门熟路的走到东禅房,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非常的热闹,一边放着牌桌,桌上都是麻将牌,另一边智云正和几个富户喝酒吃饭,看那杯盘狼藉的光景,大约是要终席了。
智云身为僧人自然有些尴尬,不过并不把胡德胜放在心上,说道:“胡老爷今天怎么这样悠闲?请坐请坐。”
他口中说着,身体却依然坐在那里,动也没动一下。
胡德胜冷笑着坐了下去,说道:“看你这出家人就是比我们当差的舒服多了,吃酒赌博不亦快活。”
智云笑道:“为人别当差,当差不自在,胡老爷所为何来?”
“老子今天奉命办案,不是来耍钱的。”胡德胜得意的仰起了头。
智云笑道:“呦!果然是得到重用了,真是可喜可贺。”
胡德胜自觉扬眉吐气,说道:“狮子街出了暗杀案,大约你也不能不晓得,现在由我总办,奉了府尹之命,这京城地面一定窝藏着匪人,叫咱们严查大小客栈以及各庵观寺院,如果有面生可疑之人不能放过。所以我不是到你的宝寺串门子,而是来办案的。”
说到这里,胡德胜不怀好意的盯着智云的反应,智云面色变得有些难看,知道这是仗着官势登门来欺负人,心中说不出的气恼,想着顶撞几句又怕祸从口出。
几个富户先前心里就有些发毛,听着这几句对话全都吓得提心吊胆,生怕受了连累,不约而同的放下了筷子,借到外面净面漱口为由,一个个溜之大吉。
智云的徒弟了空走进来说道:“师父,外面番子大声吵闹,不但索要酒肉还砸坏了桌椅,说什么要差费。”
智云听了这话觉得捉到了把柄,怒道:“你们就是这么办差的?简直是鱼肉百姓的匪徒。”
胡德胜瞪着眼睛道:“你别不识好歹,我已经是给你留了面子。想拿脑袋往墙壁上撞,休怪我翻脸无情。”
智云像来瞧不起胡德胜,恼羞成怒的道:“姓胡的,你休要仗势欺人。我大慈恩寺可是姚少师的地盘,你能把我怎么样?莫非还能说我是杀人凶手?”
胡德胜冷哼道:“老子就知道你是个假和尚,当年走投无路才出的家。斗牌吃酒已然是犯了法,试问犯法的人什么恶事做不出来?你有姚少师护着,我后面还站着徐都督呢。”
吃了酒的智云有些原形毕露,起身叫道:“你要是不把我拿去见官,就是婊子养的。”
胡德胜大怒,喝道:“拿你就如同一只苍蝇,来人。”
智云轻蔑的道:“我大慈恩寺可是通着六部衙门,有种咱们去刑部说理去。”
顺天府一向和刑部不对付,智云此言可谓是触犯了逆鳞,胡德胜恶狠狠的给了他一大嘴巴,厉声道:“你如此蛮横哪里还像个出家人?确实是杀人的凶犯。”
和尚被打的眼冒金星,下意识的揪住对方的官服要喊人进来,不料又被胡德胜当胸一拳,打得跌倒在地,吓得了空大叫一声师父。
十个捕快闻声冲了进来,胡德胜指着地上的智云说道:“你们来得正好,把快这恶僧锁起来,他就是杀人的凶手。”
捕快们以为胡德胜是为了要讹诈寺庙,马上取出铁锁一拥而上的把智云锁起。
胡德胜志得意满的命押出去,了空上前扯住他的官服,苦苦替师父哀求,被胡德胜骂了一句秃驴,一脚把了空踹到一边。
有心腹捕快献计献策道:“这个和尚既然是凶犯,必然因为图财害命,理应先行搜查赃物,有了证据才好回去交差。”
胡德胜也是昏了头,心说反正已经撕破了脸皮,索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下令搜脏。
大慈恩寺乃是一等一的庙宇,寺里供奉着无数奇珍异宝,捕快们倒是知道动不得,把和尚们私下里的油水大概千百两银子作为赃物,暗中将百两银子偷偷分了。
胡德胜跨马扬鞭,带着捕快们浩浩荡荡的押着智云和脏银,呼啸而去。
花园里,徐灏在远处望着开始接受启蒙的儿子,正神色腼腆的坐在小椅子上,寸步不离的小叶子坐在他身旁,倒是涟漪东张西望的坐不安稳。
徐灏咂嘴道:“姐,是不是生错性别了?”
徐青莲忍俊不住的道:“大概是吧,送子娘娘一时大意,把童男童女送错了地方。”
此刻徐妙锦说道:“四书你们应该都听过,尚书是帝王的道统治法,与你们没什么相关。“易”理深微过几年再讲。烨儿是男孩先读“春秋”,你们俩则从礼记开始。”
徐烨老老实实的听着姑奶奶朗读,咿咿呀呀的跟着念,声音清脆听在徐灏耳朵里妙不可言。
涟漪则笑嘻嘻的瞅着表弟,小手不时的羞羞脸,小身子动来动去。
徐妙锦喝道:“涟漪,你在做什么?”
张涟漪说道:“我听出神了,弟弟像个百灵儿,我想同他玩。”
徐妙锦沉下脸说道:“混账!你拜了我做先生,不允许你在书馆里胡说六道。再不听话请了你娘来,把你小手打烂了即刻领出去。”
“不敢了,不敢了,我知道错了。”涟漪迅速端正了态度,一本正经的背着小手坐好。
远处的徐灏摇头道:“涟漪又聪明又懂得看脸色,相比之下烨儿就是个小傻瓜。”
徐青莲不解,就见看不出火候的徐烨把一个手指头在脸上挠着羞涟漪,徐妙锦见状二话不说取出一方戒尺。
徐烨立时傻眼,想哭又不敢的乖乖伸出手来,小叶子赶忙护在他身前,娇声道:“我是姐姐,请先生罚我,弟弟再也不敢淘气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九章 屠户
十月初二是徐庆堂的生日,全族人齐来恭贺,徐灏身为人子轮流各桌挨个敬酒。
徐家一干旁系子弟里,数徐溶和徐沂最为富贵,作为朱巧巧曾经的左膀右臂,多年来依附徐家不离不弃。
当年徐家搬到北平哥俩也跟随着过去,一同经历了风风雨雨,如今徐溶乃是徐庆堂的心腹,做了国公府的典籍,而徐沂随朱巧巧去了辽东,依然是心腹中的心腹。
徐溶和徐灏的关系较为不错,当年娶了在徐灏身边做了一年丫鬟的小月,小月是李秋的堂妹,是以渐渐和二房越走越近。
有风光得意的族人自然就有失意的,但整体上徐家人都不会缺少吃穿,有老太君健在和三位太太,族人亲戚只要不好吃懒做,仗着家族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即使在京城也算是小富人家了。
其中今年三十岁的徐泯则是家族中的异类,自小就不依靠任何人,以沿街叫卖猪肉为生,操持下贱行当使得家族人人以他为耻,大多划清界限从不来往。
徐灏倒是认为堂哥自食其力,堂堂正正,每当遇见了都客客气气,把他当做兄长看待。
徐泯把卖肉当成了人生乐事,饱暖无忧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日子过的很顺心。
做屠户的人都是胆量相对大的,胆小的人做不了这个,徐泯生平唯一的嗜好是喝酒,酒量不好一喝就醉,醉了后天不怕地不怕,本来亲戚们就不愿和他往来,而相识之人都说他是个危险的人,话说醉醺醺的屠夫揣着把屠刀谁不怕?
久而久之认识的见了他都老远打个招呼,打完招呼就走,不认识的更不用说了,不买肉时根本不敢靠近。
一个又是徐家子弟又是宰杀猪猡的屠夫。孔武有力连市井无赖都不敢招惹,也知他和家族的关系一向淡漠,即使有心巴结奉承也没什么用。
时间久了徐泯的脾气变得越发古怪,时常气愤的道:“你们不理老子,老子也用你们不着,我自己挣钱自己吃饭,从来求不着谁,跟我近又能怎样?跟我远又当如何?不用你们理我,我还不高兴理你们呢!”
自此以后,见了认识的人就仰头不屑一顾。其实心里变得落落寡合。近几年就连徐灏都不愿搭理了,最早猪肉送到魏国公府,后来送到英国公府,不愁吃穿,现在则一斤肉也不送了。
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去年秋天他得了一场很重的疟疾,耗费了许多医药钱,家中坐吃山空,家具什么都典当一空。近乎一无所有了。
徐泯自尊心强不愿张口,他妻子刘氏背着他到徐家求援,徐灏深知堂哥的性子,病了时更加的敏感。是以和嫂子合伙瞒着他,有了好药和充足营养,徐泯今年病势完全脱体。
病好了得重新做生意,刘氏不敢说什么。按理说谁家遇到此种情形,不幸处于没钱的困境,暂时借贷是唯一的途经。先让家人吃饱饭,有了本钱买口猪开张营业,不难使生活恢复如常。
无奈徐泯依然是那副执拗的性格,决不肯摇尾乞怜在亲戚们的面前矮一头。试问一个穷汉,坐在家里还能有人敲门给他送钱么?倒也不是没有,可徐灏怕送钱送的莽撞激怒了他。
就这样徐泯坐以待毙,他在家刘氏也不敢买米买面生火做饭,如此大人发愁,孩子嚷嚷我饿我饿,一家人的命运似乎已经到了末日。
人在现实中不得不低头,徐泯平日的粗豪之气,至此也不禁消磨殆尽,亲戚和邻居每天指指点点,嘲笑他不通世务。
刘氏本想说堂弟答应借给咱家本钱,没等开口他因心里难过,漫无目的走出家门去了。
穿着一件破皮,好几天没有洗脸,徐泯看上去非常落魄,忽然和对面的人撞了个满怀,只听那人叫道:“阿弥陀佛,这是怎么了?”
徐泯抬起头来,见是大慈恩寺的智云方丈,因为对方是个出家人,自己又理亏气馁,失去了往日的骄傲,主动认错道:“师父不要见怪,我实在是没看见。”
智云怜悯的看着他,同情的道:“怎么没有做买卖?听说你近来不大得意。”
徐泯满腔牢骚悲苦无从发泄,对世外高僧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见对方非常关切,不由得十分感动,当下把心里藏着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通。
最后说道:“师父,实话告诉你,我现在是没有活路儿了。”
智云很是诧异,心说你徐家两门一等国公,你要是走投无路那才是天方夜谭呢!不过街里街坊的都知根知底,也知道徐泯是怎么回事。
“时运不济罢了,今天咱俩遇着乃是一缘一法,可见冥冥中自有佛祖保佑。”
智云说完取出十两银子,“这些做本钱大概够了,不要利息也不用定归期。什么时候等你有钱了,什么时候再还。就算赚不出来也不打紧,养家要紧,你不必放在心上。”
把个自认为走投无路的徐泯感激涕零,感叹世上还有如此好人,大叫此恩此德没齿难忘云云。
回家后徐泯重理旧业,他做了十来年的屠户,从来不缺斤短两,周围百姓都喜欢买他家的猪肉,一家大小很快不愁没有饭吃了。
前日徐泯算了算除去各种开销,留下点钱作为成本,还赚了三两银子,选了一个较大的猪头,一副最肥的下水,还有六七斤五花三层的好肉,一起送到了大慈恩寺。
智云有名的嗜好吃肉,他做的方丈是介于朝廷委派和应付外事的双重身份,不是严守清规戒律的禅宗,是以偶尔喝酒吃肉不算是犯戒,加上早年是姚广孝的沙弥出身,参加过靖难之役,不违法犯罪的话也没人和他计较。
智云很高兴,笑道:“你送我东西,我也不和你客气。至于银子留着添补家用吧,非是向你夸富。想我大慈恩寺香火鼎盛,十两银子算什么事?咱俩彼此心照就完了。”
徐泯听了也很高兴,免去债务身上轻松了许多,感激对方的心也加了数倍,从此把智云当成了唯一朋友。
今天刘氏力劝他去贺寿,徐泯也自觉挺直了腰杆,所以全家一起来了。
徐灏见他在逆境中站起非常欣慰,上前一边敬酒一边说道:“泯哥是有后福之人,我早就想说一件事,可是一直没有时间。要不然你病了时何至于花光了积蓄。”
“呵呵!”徐泯笑了笑,耳听堂弟说话委婉,感觉周围亲戚偷偷竖起了耳朵,就问道:“什么事?”
徐灏说道:“早就该立个肉铺,寻个徒弟帮着做事,如此有事时也有人替你。”
徐泯经此一事深有同感,笑着点头算是答应了。
陪徐灏四处敬酒的徐溶撇了撇嘴,暗骂你就是个棒槌,如果不是我给你送钱送药。早他娘的一命呜呼了,现在没事人似的,仍然不知咱兄弟对你的恩情。
族中的任何事都是由徐溶来打理,这方面李冬等外人都不方便。因此徐溶对他家的事一清二楚。
旁边站着的徐汾早年巴结过徐汶,后来转行做起了神棍,也就是自称半仙的算命先生,一年到头能赚不少钱。每年都会到徐家给女眷算算命啥的。
昨天刘氏请他算命,刚报了自己和丈夫的生辰八字,徐泯回到了家里。他不信这些鬼神之事,也不乐意花冤枉钱,没好气的把徐汾给撵了出去。
此事把徐汾气了个半死,要不是念在同族兄弟岂能登门?遂暗恨在心,此时又见徐灏非常敬重徐泯,故意神神叨叨的掐指一算,眉头紧皱的叹了口气。
徐溶很信这个,唬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无端端的你叹什么气?”
徐灏朝他看去,徐汾说道:“这话说出来惹你们见怪,不说出来我于心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灏说道:“有话就说,没什么不方便的。”
徐汾有心给徐泯添堵,叹道:“那天嫂子请我算命,徐泯今年命中招祸。”
徐溶大惊,说道:“你算错了吧,去年遭的祸,今年病灾已退,应该否极泰来了。”
“那是病魔,今年不是有血光之灾就是牢狱之灾。”徐汾慢悠悠的道。
徐泯听了怒火攻心,觉得徐汾是在故意咒他,多贪了几杯酒有些醉了,跳起来就要揍人,被徐灏拦在中间,他指着徐汾破口大骂。
徐汾冷笑着扭头就走,徐溶对着徐泯骂道:“你就是个浑人,这里是你撒野的地方嘛?”
徐灏念在他醉了也没计较,好说歹说把人给拉到了屋里坐下,亲戚们都觉得扫兴,纷纷数落徐泯上不了台面。刘氏闻讯从内宅赶来,一边道歉一边要拉着丈夫回家。
不提徐泯黑着脸出了徐家大门,骂骂咧咧的往自家走去。
徐灏送到了门外,正好遇到了解缙派人送来的口讯,得知左都御史陈瑛早朝时弹劾驸马胡观强取民间女子,娶娼为妾。
前文提到胡观乃已故开国功臣东川侯胡海第三子,尚了南康公主;大哥胡斌征战云南阵亡,二哥胡玉因蓝玉案连坐受死。
靖难之役时,胡观被燕军活捉过,被赦免后长期在家里无所事事。
徐灏有些意外,看来陈瑛弹劾盛庸被自己档下,弹劾李景隆和李增枝兄弟俩又被档下,弹劾耿炳文和郭英还被档下,弹劾驸马梅殷也仅仅令其失去了兵权。
一连四件轰动京城的弹劾勋贵都没得逞,无疑对陈瑛的声望打击很大,看来这一次陈瑛不事先通知,打定主意是要一定成功了。
陈瑛手上肯定有确实证据,徐灏不关心胡观的下场,反正朱高炽不会要了其姓名,下狱是免不了的。
作为御史,弹劾不法官员是陈瑛的本职工作,可是御史就是柄双刃剑,尤其是在历史上有名的陈瑛手里。
徐灏一时间看不透这背后是怎么回事,大概陈瑛是想借胡观试探下自己的态度。
因此徐灏感觉不该插手,不然会有干涉朝政的嫌疑,再来如果胡观真的证据确凿,被弹劾那也是活该,谁让你是驸马呢。(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章 言之命中
无巧不巧徐泯应了徐汾的算命之言,他不耐烦妻子啰嗦把人给撵回了家,独自在街上散步,忽然听到远处响起了马蹄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骑着马的官员,带着十来个人迎面而来。
起初相隔的距离较远,他又有些醉眼迷糊,等对方走近了赫然发现恩人智云方丈被锁链锁着。
仗义每多屠狗辈,何况酒醉之后更显真性情,徐泯没遇到也就罢了,亲眼看见怎能按捺得住?
怒从心起的徐泯虎吼一声,几步冲上去照着拿着锁链的捕快就是一拳,出其不意把对方打了一个筋斗,上前便要拧开锁链。
其他捕快大吃一惊,一起围了过来,抽出铁尺大声呵斥。有个叫白庆的捕快认识徐泯,喝道:“你疯了么?胆敢来劫犯人?”
还没等说完呢,徐泯挥手给了他一巴掌,这一下力气非常大,把白庆给疼的捂着脸叫唤,鲜血顺着嘴角往外流淌。
胡德胜在马上大怒道:“把这个疯子抓起来,一定要狠狠办了他,混账东西。”
捕快们把徐泯给团团围住,任他再有力气总归敌不过十个人,一通暴揍打得鼻青脸肿,被按在地上活活擒住了。
白庆带着血丝吐出来两颗牙齿,气的也不愿解释这是徐家人,其他人受伤的受伤,喘气的喘气,用不着胡德胜再次吩咐,用铁链子把徐泯牢牢锁定。
醉醺醺的徐泯挣扎个不停,嘴上大骂混蛋官差,把个胡德胜气的七窍生烟。
他不认识徐屠户,徐泯走街串巷却认得他,坐在马上一手拢着缰绳,一手将鞭子一指,恶狠狠的道:“你姓什么,叫什么?”
徐泯毫不在意的大声说道:“你在这金陵算是白混了。连我都不认得么?”
“你他娘的说反了吧。”胡德胜怒气熏天的叫道:“老子认你是哪根葱?他到底是谁?”
“他是附近卖肉的屠户。”白庆气呼呼的道,故意隐去了徐家。
胡德胜不屑的冷哼道:“原来是个杀猪的,胆敢在街上咆哮横行,活得不耐烦了么。”
徐泯冷笑道:“你别瞧不起杀猪,要是把老子惹翻了,连人也是一样杀得。”
胡德胜怒道:“看你这厮的猖狂,简直就是要造反。”
“造反就造反。”徐泯信口叫道:“当年太祖爷造反,在金陵做了这么些年的皇帝,老子祖上就是随太祖爷造反的。”
胡德胜骂道:“这厮一定是醉了,你们不见他在酒气喷人么?”
捕快们看出上司有意息事宁人。不想和一个酒鬼一般见识,不想白庆掉了两颗牙,半边脸都红肿了,有心报仇,叫道:“此人一贯酗酒滋事,不能轻饶了他,得惩办一下才行。”
徐泯对着他咬牙切齿的道:“姓白的走着瞧,早晚咱俩少不得有个你死我活。”
白庆一听心里哆嗦起来,他知道徐泯的脾气向来说到做到。再说他又不是寻常屠户,今日一句话无疑是个后患。
胡德胜喝问道:“我且问你,为何来劫和尚?”
徐泯气又上来了,怒气冲冲的反问道:“方丈是个大好人。凭什么抓他?”
“老子就和你说不清楚。”胡德胜又气又无奈,眼见周围聚了很多人,无奈解释道:“他就是暗杀案的凶手,你说为什么抓他。”
徐泯听了呵呵大笑。嘲笑道:“不怪你姓胡,敢情就会信口胡说,那件案子怎么可能是老方丈杀的?你要说杀人的是我或许还有些可信。真是愚蠢。”
白庆听了若有所思,眼珠一转凑到马前低声道:“这酒鬼的话有些道理,胡爷把和尚拿了,怕上头未必肯信。不如将他两个人都带回去销案,就说是和尚主使,徐屠户下的手,如此一来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胡德胜一心惦记着要智云好看,反正害一个人也是害,害两个人还是害,兴许还能替姐夫了结此案,自己也能出出风头。
白庆见他轻轻点头,心中暗喜,低声说道:“依我之见,最好先到徐屠户的家里,拿他一把杀猪的刀子作为凶器,岂不更显得证据完全?”
胡德胜也是鬼迷心窍了,当众大喝道:“你分明是智云串通的凶手之一,做下图财害命的案子,今日醉酒傻乎乎的跑来自投罗网,可见天网恢恢,带他去家里搜查。”
徐泯被推搡着往前走,此刻真是急了,可是想解释也解释不清楚,只能气的破口大骂。
捕快们也不理他,牵着往前直走,白庆在前面带路,惊动了很多行人纷纷驻足。
智云边走边冷笑道:“不用怕,到了顺天府再和他们算账。”
徐泯胆气大壮,大声道:“师父,我心里是一点儿也不害怕,大不了陪着您死一块,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智云哭笑不得的道:“阿弥陀佛,不要说丧气话,胡德胜假公济私,一会儿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刘氏坐在家里,儿子吉祥从外边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娘,我爹被官差锁起来了。”
刘氏吓了一跳,飞快了跑了出去,眼里没有任何人,直接扑到她丈夫身上,一时间整个人都傻了,只知道放声大哭。
胡德胜吩咐进去几个人搜查凶器,这时候刘氏回过神来,明知背后有家族撑腰,丈夫从来没犯过王法怕什么?趁此机会大肆数落道:“叫你一天到晚不懂得人情世故,不然满京城谁敢欺负你?活该被抓到衙门里打一顿板子。”
徐泯满不在乎的道:“一顿板子算个屁,老子不在乎。”
智云见人家夫妇受了自己的连累,难免心中有愧,说道:“不必说了,你丈夫的委屈全是因我而起,我的官司打完了,他自然可以平安无事,你放心好了。这期间你家中用度都由我徒弟们支付,并且从此以后,只要我有饭吃,你们夫妇就不必发愁,今天方知道你男人是个顶天立地极有义气的汉子。”
徐泯顿时面上十分光彩,洋洋得意的放声大笑,有个捕快一向尖酸刻薄,讽刺道:“你们瞧瞧,现在这年头什么事都有,一个和尚要养女人。竟当着丈夫的面儿明讲。再看看这位没心没肺的人,还舔着一张龟脸,欢天喜地的笑呢。”
话音未落,就被一脚踹出去几步,趴在地上疼得直叫唤,原来是被徐泯狠狠踢了一脚。
这时白庆手里举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出来,叫道:“凶器搜出来了。”
胡德胜故意当众问道:“什么地方搜出来的?”
“回大人。”白庆解释道:“把刀藏在了厨柜底下,好不容易才搜出来。足见这凶人一片心虚,情真罪当。”
当下胡德胜带着捕快和犯人轰轰烈烈的返回顺天府。刘氏让儿子跟着过去,她急冲冲的去徐家报信。
胡德胜一个人先进了内宅,就见姐夫虞谦忧心忡忡,见了他进来说道:“不好了。你家驸马爷被下了大牢。”
原来胡德胜之所以敢肆意妄为,一来仗着姐夫的官位,二来乃是胡家子弟,赶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几天还和胡观喝酒来着。”
虞谦叹了口气解释了一遍。胡德胜哎呀叫道:“那天他在秦淮河非要给姐儿赎身,口口声声说要买回去做妾,当时我们还劝他别犯傻。以为是说着玩的,看来真的纳为小妾了。”
虞谦忽然说道:“他家里是不是兄弟俱都不在了?”
“是啊!大堂哥二堂哥都死了。”胡德胜点点头。
“唉!”虞谦深深看了妹夫一眼,自言自语道:“可惜人家有儿子,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
胡德胜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心说姐夫的意思是指爵位?假如胡观在牢里有个三长两短,侄子再一旦有个好歹,那岂不是得由胡家旁系来承袭爵位?
当然得讨好公主嫂子,等事态平息后上书请求,胡观的罪名不是谋逆,胡家爵位肯定能保住,想到这儿胡德胜两眼冒光,绞尽脑汁的苦思起来。
与此同时,徐灏进了宫探听胡观一案和朱高炽有没有关系,陈瑛为人刻薄一向人缘不好,无端端的对王族下手,前几天带头检举齐王,弹劾李景隆等得罪了很多权贵,这几年陆续弹劾了不少官员,本身并非是靖难功臣出身,顶多以前受过朱棣的好处,还被揭发出来贬斥到了地方。
就算身为御史的本职工作是到处开火,可得罪人太多官位注定坐不长久,陈瑛又不是铁骨铮铮的文臣,如果背后没有帝王授意怎么可能?主要还是陈瑛的根基太浅,他只能得到皇帝的护佑才能平安无事。
说穿了朱高炽仁义归仁义,可他也有着七情六欲,也有着讨厌的人,往年也有些旧怨;何况作为帝王必然有帝王的立场,为了皇权稳固,必定会对一些人动手。
就算朱高炽不处心积虑,朝堂争斗一样一天不会停止,随时都会有人因各种原因倒下,又会冒起其他的人来,起起伏伏走马观花一样。
陈瑛是左都御史,右都御使吴中性情宽和,徐灏不太了解时任左副都御使刘观的为人,如果他倒向陈瑛,那么陈瑛无疑就能掌控整个都察院了。
任何做官的都会顾忌御史,徐灏也不例外,因御史弹劾你,明知是被诬陷也得先忍着,而且做官最怕墙倒众人推,别看现在手握大权,一旦有数位御史带头冲锋,文武百官群起效法,那么就连帝王都会吃不消。
吃得消的皇帝在明朝只有两个,朱元璋和朱棣,而从朱高炽之后,文臣崛起的局面已经不可能逆转。
所谓朝政就在于平衡二字,如果武臣无法与之抗衡的话,那么宦官的出现就是必然了,或者是文臣诞生出党争,内部分裂,如此帝王才能高高在上总揽大权,总之这就是政治。
想到党争徐灏不禁想起了著名的东林党,东林党提出了实学,可谓是让儒家文明向前了一大步。
实学出现在北宋时期,明清是实学的发展期,东林党追求摒弃形而上的王守仁的虚无和朱熹的保守理学;提出实体和达用,实体分为实理实学、实心实学和实气实学;达用分为经世实学、科技实学、启蒙实学和考据实学。
可惜东林党本身是个松散的政体,内斗不休和为了反对而反对,无论理念多么先进也还是封建王权下的受益者,不但没能挽救腐朽没落的明王朝,而是陪着一起随着消亡了。
徐灏不是思想家和理论家,发明不了新的哲学理念,而明朝初年也没有这些理论生存的土壤,没有尖锐不可调和的内部矛盾和外部矛盾,短时期影响不了什么人。
好在历史已经因他的到来而改变,希望将来会演变成另一番局面。(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一章 慎择佳婿
行走在葱葱郁郁的紫禁城里,沿途的大汉将军们神色肃穆,宦官微微低着头小步疾走,好似后世匆匆赶去上班的打工族,而文官们迈着八字步慢悠悠的前行,谈笑风生。
一路而来所有看见徐灏的人都抢先驻足行礼问候,隐隐间都有些敬畏,不管徐灏表现的再与世无争,人畜无害,其军方第一人的身份都会令人畏惧三分。
徐灏对目前的处境一直抱着警惕,木秀于林非是好事,也因此并未改革目前效率低下的五军都督府,以免遭到猜忌。
再来是文臣们的相对友善和勋贵们的低调,相互之间和平共处,尽管很满意目前的内阁,但同时也对首任阁臣们的谨慎懦弱有些失望。
历史上人才济济的永乐朝,却首开太监王振专权祸国的先河。徐灏边走边寻思着王振你在哪里?还能不能一起快乐的玩耍了。
文华殿一旁的文渊阁里一片忙碌,今年刚刚荣升为内阁首辅的胡广坐在最里面,杨士奇坐在他身边,最外面坐着黄淮、胡俨和杨溥三人,刚刚从甘肃一带回京的杨荣在对众人说着什么。
名留后世的三杨在此时是资历很浅的新锐,即使是胡广也只是建文二年的状元郎,其他人的资历莫不如是,所以内阁在眼下充其量算是个秘书机构和一群顾问,地位远低于六部尚书。
唯一资历够深厚的是解缙,这几年一直是内阁众人之首,有人赞他是洪武朝第一才子,才华横溢直言无忌,是以得罪的人非常多。
去年大臣李至刚等人弹劾解缙“廷试读卷不公”,当时徐灏人不在京城,被贬为了广西布政司参议。
解缙是徐灏在朝堂上最重要的盟友,趁他不在被贬不能不说是个警号。因此徐灏回京后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形势。
今天杨士奇的讯息里还包含着一丝隐忧,他儿子杨稷和胡观等驸马过往甚密,如果陈瑛奉旨继续追查下去的话,一定会牵连到杨稷身上,那么杨士奇必定要上书承认养子不教的错失,然后被调离京城。
那么徐灏的两位盟友先后远离中枢,其余阁臣不但和徐灏都是泛泛之交,而且胡观为人谨慎,乃是绝对不会轻易表态的人,杨荣金幼孜胡俨黄淮等莫不如是。徐灏担心下一个会轮到亲近自己的其他人,或者就是他自己了。
乾清宫内,朱高炽兴致勃勃的看着面前肌飞白雪的沐青霜,笑问道:“你在闺中读书可有师否?”
沐青霜笑道:“身为女子不敢越礼延师以沽名,家姐除了手把手教了些字外,并没有授业传经,是以没有尊师。”
朱高炽说道:“难得,你娘教女有方,而你聪慧乃是天授。给朕作一首诗可否?”
两侧陪着多位大臣,徐灏进来时正好撞见这一幕,中官在御书案旁边另设了一低案,将御用的文房四宝移到上面。
朱高炽站在青霜身边。高兴的道:“你即刻构思挥毫,待朕亲观。”
徐灏心中暗笑,目视青霜在纸上端端正正用楷书写了下去,真有点飘飘欲仙的架势。
天子有道。天运昌明,四海感复载之有成;四海感复载之有成,于以垂文武神圣之名。
天运昌明。天子有道,四海忘帝力之有造;四海忘帝力之有造,于以上荡荡无名之号。
圣寿万年,圣名万祀,大臣相率捧觞而称端。大臣相率捧觞而称瑞,翳子小女亦得珥笔撰词献兹一人之媚。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沐青霜是以春秋时期的体裁作诗,恭维了下洪熙皇帝,而类似的华丽辞藻在朝堂上屡见不鲜,对此种恶心的东西徐灏向来十分厌恶。
大概朱高炽今天想留下一段千古佳话,喜道:“体高韵古,字字有三百之遗风,构思敏捷真才女也。”
大臣们见状也只得交口称赞了几句,徐灏会心一笑,暗道青霜的诡计可以得逞了。
朱高炽朝着他微微眨眼,说道:“青霜乃大理郡主,白家王族之后裔,身份贵重才德不凡,当慎择佳婿,不能**于匪人,伤了朕文明之化。”
沐青霜为之欣喜雀跃,原来她最近苦于被沐夫人四处挑选女婿,干脆跑到皇宫来卖萌,想学姐姐当年御赐自主择婿的例子,求了皇帝合伙演一出戏,眼下已然心想事成了。
白族少女活泼大胆,自古就有自己挑选丈夫的风俗,是以想让青霜老老实实的嫁给从来都没见过的男人,岂能甘心?
徐灏心说青霜啊青霜,你就不怕羊入虎口么?果然朱高炽话锋一转,心怀鬼胎的说道:“昔日唐朝上官婉儿梦见神人赐予一秤,以称量天下之才。今日朕也赐你玉尺一柄,可以凭此也为朕量天下之才。”
仅仅出自帝王的一句戏言,如此一来沐青霜想不名动京城也不能了,女孩子名气大了不是什么好事,当年凝雪因此而沉寂多年,姑姑也为此而远去北方,躲避金陵的是是非非。
徐灏暗笑青霜这下聪明反被聪明误,而朱高炽就算你再处心积虑,怕是也不敢让青霜进宫。
沐青霜的绝色足以令朱高炽大为惊艳,男人的劣根性暴露无遗,那就是他得不到美人,其他人也休想得逞。
官员散去后,朱高炽笑问道:“难得你这时候来见我。”
徐灏一指暗自欢喜把玩着玉尺的青霜,说道:“还不是为了接她回家,我妻子要接她过去小住几日。”
“嗯!”朱高炽想了想说道:“正好有事想和你说一声,驸马胡观被弹劾私娶小妾,朕命宗人府和锦衣卫会审,此等事绝不能姑息。”
徐灏神色平静的道:“胡观出身功臣之家,父亲兄长俱都亡故,以他身份想开枝散叶的心情可以理解。身边人都能娶娇妻美妾,即使他是驸马是不是过于苛责了?倒是强娶民女是罪。”
朱高炽说道:“你的话有道理,当年胡观是由皇祖父指婚,身不由己。想姑姑们的夫婿大多惨死。可见寻勋贵之子联姻非是幸事。就如你之言,出身富贵谁会甘心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仗着权势行事大多胆大猖狂,而领兵打仗难保不死于沙场,朕不想自己的女儿沦为寡妇,那今后就以百姓家的儿郎为主,朕希望女儿们将来夫妻俩安安稳稳的相濡以沫。”
徐灏含笑点头,心中很是欣慰,朱高炽为了稳固皇权不想让公主和靖难功臣联姻,显然是存了保全大家的心思,不像老朱同志女儿照嫁。女婿家的亲人也照杀无误。
有明一代,至始至终没有皇后揽权外戚干政的现象发生,这一点明朝历代皇帝都做的不错,一来对于皇后的选择慎之又慎,二来及时改变了公主出嫁的祖制。
朱高炽又说道:“昨日有官员弹劾杨士奇纵容儿子,被朕留中不发了。杨士奇这些年耗费心血编纂洪熙大典,有功无过。对了,解缙在外头做了一年官,也是时候回京了。”
徐灏不动声色的道:“臣无权过问人事上的事。但敢以性命担保两位大人的人品。”
“朕有些累了,杨荣刚从北方回来昨夜谈了一宿,边疆怕是不稳了。”朱高炽神色间略显疲惫,“朕知道解杨二位的为人。更了解你,御下适当敲打敲打在所难免。所谓人无完人,解缙在主考官一事上确实是出了纰漏,而杨士奇如何不约束儿子的话。早晚必受连累。”
徐灏点点头,朱高炽这一点确实比朱棣强很多,朱棣雄才大略猜忌多疑。对待信任的人深信不疑,对待不信任的人则会简单粗暴的直接铲除掉,从来不审慎的对待官员,往往凭着一己之好恶。
历史上朱棣非常欣赏解缙,却因朱高煦的诋毁和认为解缙参与到了争夺皇位里,马上翻脸不认人。
对杨士奇信任有加,官员弹劾杨稷的过错视而不见,以致于杨稷胆子越来越大,等朱棣驾崩后,杨士奇因儿子残害数十条人命而丢官罢职。
以东厂和锦衣卫无孔不入的手段,岂能不发觉内阁大臣之子的罪状?那可是数十条人命,大抵因朱棣对杨士奇的宠信,当时没有人敢站出来罢了。
朱高炽心细如发,更善于和文官打交道,平衡文武官员的手段更聪明更巧妙,今天轻轻松松就令徐灏心悦诚服,顺带轻易化解了徐灏的反击之策。
带着小姨子出了紫禁城,路上沐青霜看着窗外的繁华,兴高采烈叫道:“姐夫,咱俩不回家好不好?”
徐灏正寻思着事,闻言惊讶的道:“为什么?”
沐青霜撇嘴道:“家里走到哪都是人,我不喜欢那么多规矩礼仪。我早想回云南了,可是和二哥不太熟悉。”
徐灏头疼的道:“你现在是个大姑娘了,我怎能带着你去玩?”
沐凝雪举起莹白玉尺,说道:“以前不方便,现在有了这个怕什么?再说我还以为姐夫是个大英雄,谁知也前怕狼后怕虎,难道名声真的那么重要吗?莫非你还想做青史留名的宰相?”
无心之言立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徐灏惶然发觉这几年确实是行事越发保守了,做什么事都顾忌这个,顾虑那个,一丝一毫不敢走错。
朱高炽今日有意无意说了一句人无完人,貌似自己现在可不是正在尝试着做完人嘛!不贪财不揽权,却时时刻刻注意着天下大事,到处做好事礼贤下士邀买人心,给人的错觉莫非是打算学王莽?
当年为了接近朱棣主动追求凝雪,开设商铺追逐金钱,现在则连雨诗都不给小妾的身份,尽管身边女人不少,可数来数去都是些丫鬟。
徐灏看着诱人可口的青霜,直白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失了身可别怨我。”
“哼!”沐凝雪勾魂摄魄的白了一眼,大胆火辣的轻哼一声,“我白族女儿婚前有几个男人算什么?我喜欢姐夫,早就想把处子之身给你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二章 何错之有
话说自从扬州一别后,王骥在杭州帮祝伯青和江登云温习功课,二人如愿考中了进士,来年三人一起进京。
王骥殿试中了二甲头名,考选衙门去了刑部观政,不久升了浙江司员外。而祝江二人一个去了翰林院,一个外放做了知县。
在刑部王骥用心学习,将旧案翻来覆去的观看揣摩,跟着经验老到的官吏办案观摩,遇到不懂的就不耻下问。
王骥是非常有才华的人,不是拘泥不化的文人,有时翻开案卷时感觉是冤假错案,便请示侍郎提来复审,短短半年时间内竟平反了四五件案子,在六部名声鹊起。
浙江司是刑部十四司之首,凡各司的案件,浙江司皆有权过问。名声大噪的王骥锋芒太过,上司起先有些怪他多管闲事,不懂规矩,有意将几件疑难案件交给他审理,不想王骥很快查明了原委,连多年的老吏都不如他精明。
如此尚书侍郎等都很欣赏王骥,后来辗转得知他和徐灏有些渊源,因此以后见了他无不客客气气笑脸相待。同僚中有些徇私舞弊的小节,知道瞒不过他,纷纷前来恳求高抬贵手。
王骥很懂得变通之道,水至清则无鱼,无关痛痒的小事也不追究,倒是对司狱司盯得很紧,时常训话言世间之恶,莫过于狱卒,此辈只顾着中饱私囊不顾犯人死活,没钱打点百般凌虐,不能任凭鼠辈横行肆恶,纪念恶习一经查明严惩不贷,此举很快使得刑部的风气为之一清。
刑部的官吏知他连尚书都不怕,背后的那位实在是太恐怖,和徐灏一样人人惧他三分,没有人不敢不收敛。
王骥没有把徐灏当成耻辱,反而借用徐灏的威望谆谆教诲。约束狱卒要宽待犯人。这些时日不知积了多少阴鸷,同僚渐渐也被他的为人感染,审案时留着心思,连牢里的犯人没有一个不感激他的。
现如今锦衣卫早没了自己的监狱,驸马胡观被关在刑部大牢,他倒也光棍,对自己的罪状供认不讳。
南康公主气恼丈夫不忠,可也不想做寡妇,每天带着儿子去皇宫求情。
胡德胜一边安慰公主,一边以探监的名义来探望他。本想暗中打点狱卒悄无声息的置人于死地,没想到现在大牢里的风气完全变了。
一进来抬头就能看见“邢戒”上有五不打:老不打,幼不打,病不打,挨了揍的不打,衣食不继的不打。
五莫轻易打:宗室不要轻易打,官员不要轻易打,生员不要轻易打,上司差人不要轻易打。妇人不要轻易打。大意是怕这些人带着冤枉,妇女受到侮辱,很容易想不开轻生。
还有五勿就打和五且缓打,大概意思是动怒受气的时候不能打人。喝醉了的时候不能打人,生病的人有火性不能打人,受了重刑的人不能打等等。
此外三怜不打,三应打不打和三禁打等。总之大牢里严禁私自动刑,审案时对待犯人也有了详细的规则,胡德胜愣了半天。出来找了个认识的人打听。
那狱卒叹道:“如今上面盯得严,以往那些弄钱的手段都不能用了,犯人都晓得章程,遇到了委屈就大喊大叫,总之这日子不好过了。”
胡德胜见无法买通狱卒下手只能怏怏而归,如果是朱棣在位的话,或许有可能吓吓胡观,让他因害怕连累儿子自尽。问题是现今是洪熙皇帝,刑部又玩了这一出,解缙曾上书建言犯案不要连累妻女,使得胡观很清楚顶多是自己受死而已,何况还罪不至死。
却说徐灏带着小姨子胡闹,二人在顺天府附近租了个小院子,摆明车马宣称是进京来的游人,反正你爱信不信。
沐青霜在皇帝那里得了彩头,真当自己是世间少有的大才女了,把玉尺放在书架上,四壁挂上名人古画,每日坐在楼上拈笔弄墨。
她在楼上显摆,徐灏就在门口对邻居吹嘘我妹妹如何如何的有才华,怎么怎么的天仙下凡,结果把百姓唬的一愣一愣的,吩咐李冬把家中姐妹以往的大作发表在京城日报上,给青霜起了个笔名叫做青黛,命人在全城造势。
时日一久很多好事的文人才子欣赏了诗词,得知京城来了位绝色才女,纷纷备了重礼前来求诗求字。
徐灏怕什么招惹是非?来者不拒开门大肆收受礼物,几日来文人络绎不绝。顺天府那边胡德胜继续追查暗杀案,四处寻找证人,眼看着后日就要升堂了。
胡德胜打街上路过时,瞧着这边很是热闹,随口问道:“怎么回事?”
白庆笑道:“据说楼上住着个绝色才女,好事的文人都跑来求字,大概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绝色才女?”
胡德胜当即动了心,他年届三十至今尚未娶妻,年轻时立誓要娶个才貌双绝的绝色,这些年对相亲的人家都不满意,这世上美人或许很多,可每个人的审美毕竟不一样。
有心看看究竟,胡德胜让人备了一份厚礼,买了一把金漆折扇,随着人流来求诗扇,想先见识下小姐的文采。
徐家的老家人负责接待他们,收下礼物扇子问了姓名记下,约定明日来取。
楼上的沐青霜咋舌道:“姐夫你的计策竟真的管用,那人也太傻了吧?”
徐灏笑呵呵的道:“这就叫做从众心理,当然得针对这家伙的弱点设计,他胆量大到敢随便抓人定罪,遇到热闹还有个不往前凑的?再说谁让咱们青霜是个大美人呢。”
沐青霜得意的仰起了头,徐灏看她的娇憨模样,有些怀念起和她性子相差无几的红叶来,往日骄纵可爱的妹妹现在已经为人母亲了。
到了第二天,文人来取诗文,谁知人人都有就是没有胡德胜的。
胡德胜急道:“为何独少我的?”
老人家赶忙说道:“公子稍等,我就这上去问问。”
过了一会儿,老家人带着歉意的回道:“胡爷的扇子因事忙不知放在了哪里,一时没寻到。您先请回去吧。明日查出来再取。”
胡德胜听了大怒,叫道:“你家竟敢欺负我?他们都有就我没有,这算什么?难道凭我身份不配你家小姐墨宝?”
“胡爷不要动怒,我再进去问问。”
当下老家人转身又进了院子,胡德胜径自跟了进去,到了楼下就见楼门旁贴着一张告示:此楼系才女书房,闲人不得在此窥视。
胡德胜心中暗笑,趁着老家人上楼的时候,轻手轻脚的悄悄伸头往楼上看去,听见老家人在楼上问道:“顺天府胡公子的扇子找到了没?”
忽然一位绝美的姑娘盈盈走过来。说道:“找到了,放在角落里不曾留意,我这就写好送下去。”
胡德胜顿时一见惊为天人,口水都流了出来,心说果真是个千娇百媚万中无一的绝代尤物,满心欢喜生怕被佳人发觉,怪罪自己唐突,赶紧退了出去。
沐青霜指着包在金扇上面的纸,忍俊不住的笑道:“金陵东川侯侄儿胡德胜。祖上阁老长孙,新考选知府,政事文章颇为世重,侦缉办案行家里手。武艺骑射超类拔萃,求大笔赞扬!哎呦我的天,真会自催自擂也不嫌害臊。”
徐灏也笑了出来,心说古代就有类似论坛上的家伙了。“什么新考选知府,不过是顺天府不入流的检校。”
沐青霜从楼窗往下看去,见胡德胜头戴方巾。身穿华丽阔服,在楼下斜着眼拐来拐去。
原来胡德胜年轻时与人争风吃醋,伤了一只眼睛和一条腿,这也是为何一直没出成亲的原因之二,就因伤了自尊这才发誓娶个绝色。
很快老家人把扇子和一块算作回礼的绫布递给胡德胜,胡德胜当众打开一看,上面的字迹飞舞有趣,面对文人们的羡慕不禁十分欢喜,斯斯文文的再三致谢而去。
欣欣然的回到顺天府,展开来仔细欣赏,奈何是草书他压根看不明白,就叫来两个书办,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给他听。
书办拿着扇子摇头晃脑的念道:“三台高捧日孤明,五马何愁路不平。莫诧黄堂新赐绶,西江东阁旧知名。”
另一位书办指着绫子上两行碗大的行书,念道:“断鳖立极,造天地之平成;拨云见天,开古今之聋聩。”
胡德胜满心欢喜的道:“扇子上写的‘三台东阁’是赞我宰相人家出身,‘五马黄堂’大概是赞我乃新任知府,可惜是我瞒了人家,罪过罪过。绫子上写的‘断鳖拔云’是赞我才干功业的意思吧?唉!真正是个才女。”
两位书办见府尹小舅子很开心,顺着他交口称赞,胡德胜愈加欢喜了,遂叫人将绫子挂在堂上,把扇子珍而重之的放在身上,逢人夸奖。
晚上大宴亲朋好友,几十个人有赞诗好的,有赞文好的,有赞字好的,唯有坐在首位的虞谦笑而不语。
胡德胜问道:“姐夫你笑什么?”
虞谦看了他一眼轻轻一叹,没有开口。胡德胜疑惑不解的道:“难道诗有什么破绽?”
“没有破绽。”虞谦实话实说,“只是你不该如此珍重。”
胡德胜一头雾水的道:“人家小姐这么称赞我,教我则能不珍重?”
虞谦哭笑不得的道:“怎见得人家是称赞你呢?”
“这还用问嘛!”胡德胜洋洋得意的指着绫子,“她说‘三台东阁’,岂不是称我相府出身!他说‘五马黄堂’,岂不是赞我新选知府!‘造天地开古今’岂不赞我功业之盛!就算是我有意夸大其词,人家毕竟不知情,何错之有?”(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三章 人证
“蠢材,蠢材!”
虞谦一连说了四五个蠢材,笑道:“‘日孤明,路不平’你作何解释?‘平成,聋聩’赞的又是什么功业?”
亲朋好友的文化水平大多远不及读了几天书的胡德胜,更别提和进士出身的虞谦相比了,鸦雀无声一个个听得满头雾水。
而胡德胜听了立时哑口无言,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只好央求道:“姐夫你快解释清楚。”
“唉!”虞谦失笑摇头,解释道:“日孤明是讥你的眼睛;路不平是笑你的脚,断鳖拔云犹此意也。”
一时间胡德胜羞得满面通红,勃然大怒道:“是了,我被小丫头给耍了。”恼羞成怒的将扇子和绫子都扯得粉碎,咬牙切齿,“不报此仇非君子,这事没完。”
亲戚们心中暗笑他丢人现眼,有人说道:“不信一个闺中女子会如此唐突,大概是另有其人。”
胡德胜怒道:“那我不管,若不是姐夫提醒,我将绫画挂在中堂,扇子终日拿着,岂不出了大丑沦为京城笑柄?”
虞谦说道:“一介女流就算了吧,和她计较是自降身价。”
胡德胜愤愤不平的道:“虽是女人用心也实在可恶,仗着有些虚名敢如此放肆,我身为男人岂能受她讥讽?定要让她知道我的手段,才泄我心头之恨。”
虞谦忙说道:“不可造次,可以找名士用诗词文章落了她的脸,却不可无故欺负人家。”
胡德胜表面唯唯诺诺,心里则怒火滔天,讽刺他的残疾无疑触犯了作为男人的尊严,比当面受了打骂还要难以忍受。
第二天顺天府升堂,作为证物的刀子银两之类都放在了案上,因是凶杀案。刑部点了王骥过来旁听。
王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据他了解胡德胜并非是破案的能手,而各方对此案都没有什么头绪,死者已经认定不是京城人氏,大大增加了办案的难度。
一切都没有个定论,为何胡德胜一出马就能把凶手捉拿?仅仅一天的时间而已,真比花钱买东西还要容易,未免过于离奇了。
因此升堂之前,他心中已存下了一个疑问,等亲耳听到智云和尚和徐泯二人的供词。更加觉得离奇了。
不过他认为胡德胜纵然有些胆大妄为,但也决不至于荒谬至此,犯人并非没有嫌疑,尤其是徐泯身为屠夫又偏偏是个左撇子。
等虞谦问完了,王骥问智云道:“你说不曾图财,从未见过死者,那么这些银子是哪来的?”
智云苦笑道:“那是庙里的银子,而且除此之外叫胡德胜抢去的,比这多了几倍呢。”
王骥摇了一摇头。没有说什么,转而问徐泯:“你说你不曾害命,刀子是哪来的?”
徐泯叫道:“我是个屠户,刀子是天天杀猪用的。当时谁见我杀人来着?难道有刀子就是杀人凶手嘛?”
王骥连连皱眉,说道:“你二人没有一字虚言么?”
徐泯怪声怪气的嚷道:“我要是说了一句瞎话,我就是狗日的。”
两旁站堂的衙役都忍不住笑了,虞谦把惊堂木一拍。怒道:“这是公堂,不许满口胡言。”
想智云乃是大慈恩寺的主持,何时有过犯人待遇。正色道:“把胡德胜提来,我们二人和他当堂对质,是真是假不难有个水落石出。”
虞谦看了没有表情的王骥一眼,说道:“把他们带下去,传唤人证。”
没多一会儿,进来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乃是附近开豆腐店的父子俩,其实是被胡德胜威逼利诱弄出来的干证。
昨夜二人被传到顺天府,按照规矩先行拘禁,为了预防串供。儿子王牛天生是个笨孩子,父亲王老儿教给他口供,比如官员问你亲眼看见杀人了,你什么话也不用多说,只答应一个是字。
如果再问你可曾看清了杀人的是谁?那时你就说是大慈恩寺的和尚智云,叫了一个卖肉的徐屠户杀人。这两句话算是至关重要,其余应该预备的话,王老儿也都一一教给了他。
怎奈王牛儿笨嘴笨舌的学不会,王老儿又是着急又是生气,牛儿愁眉苦脸的道:“爹,你因为什么一定要教我说瞎话呢?”
当时王老儿叹了一口气,说道:“傻孩子,爹也是没法子啊,谁愿意做这亏心的事情?假如不这么办,得罪了那位胡老爷,咱父子只怕性命难保呢。”
王老儿老实懦弱的一辈子,一点亏心事都没做过,不禁老泪纵横。可叹他临老愚昧无知,一心就知道惧怕胡德胜,不懂得顺天府办案会有刑部监审,以为就和县衙一样,一个县太爷就能只手遮天了。
如果现在据实直陈的话,胡德胜的罪名算是大发了,抓错人不要紧问题是提供了假证,妥妥的性命难保,哪里还能去报复他们父子?
往往老实人一紧张脑袋如同浆糊一样,上了大堂智商短路,咬着牙也要往错路上走。大凡很多冤假官司就是这么生生给坐实了,越是老实人被人利用了越可怕。自己亏了心内疚一辈子,帮了个作恶之人,而且一点好处都没有。
父子二人一上来就跪在地上,唬得脸色苍白身体哆嗦个不停。
王骥也不以为意,老百姓上了公堂就没有不怕的,是以并未疑心什么。
胡德胜暗自得意,二位大人一看人家父子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安分守己的老人,浑厚质朴的小孩子,绝对不是奸诈的小人,不用开口已然先声夺人,此乃六扇门里的不传之秘。
虞谦暗道小舅子所举的证人,果然没有什么弊病,不禁信心多了两分。当下询问王老儿的姓名年岁职业等,结结巴巴的都说清了。
又问王牛儿,可怜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哪里见过这般阵势?早已是头晕眼花,什么都给忘得一干二净,说不上话来。
虞谦和颜悦色的道:“你不要害怕,有什么话直说就行,本官决不会为难于你。”
王牛儿还是直眉瞪眼张口结舌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虞谦见他如此,心中反倒是很欢喜,认为这样木强的孩子,一定不会说假话。
如此虞谦耐心问道:“当日你经过狮子街花牌楼,可是亲眼看见杀人的事情了吗?”
这一问总算凑巧了,和王老二儿教的一模一样,牛儿居然福至心灵勉强蹦出来一个是字,可算他爹费了无数心血,没有白教。
胡德胜重重松了口气,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刚才险些没被吓死。暗道是成是败就看自己的运气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眼见王牛的傻样子,恨不得替他去说,等到这个‘是’字从牛儿的嘴里,仿佛又沉重又轻快的吐露出来,不亚于捡到了黄金万两。
王骥见状问道:“你认识和尚和屠户?”
这一句王老儿没有教过,牛儿翻着白眼答不上来了,王老儿无奈硬着头皮说道:“小儿早就认识他们。”
王骥说道:“本官认为你们既肯挺身来做证人,当然是彼此认识。不过为了眼见为实,带上十个人来,其中五个是和尚,五个不是和尚,叫牛儿亲自指认谁是凶手。如此一来,是真是假便没有狡辩的余地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王老儿惊愕的张大了嘴,牛儿糊涂的不知所措,胡德胜心里咯噔一下,即使都住在这儿附近,可牛儿一个笨小子能认得谁,不由得暗暗叫苦。
这下子似乎马上就要图穷匕见了,单说王老儿虽然没有什么见识,但也晓得此时此刻的利害关系,知道要是认不出来的话,或是认错了人,不但对不住胡老爷,自己父子不定担着什么罪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想到这儿,王老儿大着胆子说道:“牛儿是认得,就怕他胆子小在堂上说不出话,那可怎么办呀?”
王骥说道:“不要紧,能够亲手指出来就行。”
王老儿想着再要推诿,可惜没有话说了,只急得冷汗直冒,低着头跪在那里,像是宣告了死刑一般。
胡德胜值此紧要关头,不能眼睁睁看着官司即将一败涂地,后悔也来不及了,当即冒险说道:“大人恕罪,卑职有下情上禀。”
王骥说道:“你有什么话,不妨诉将上来。”
胡德胜拱手道:“大人这个法子,实属公允之极。但是有一样,牛儿慑于威严已经失了常态,这瞒不了两位大人。他父亲怕他说不出话,卑职也怕他害怕的指认不出人,因此冒昧开口请求开恩。”
王骥点点头说道:“这话也未尝无理。”
胡德胜说道:“牛儿的举止无措,无非是害怕二字。可叫他父亲用手领着,自然可以壮壮胆子,神志清楚不至于张惶,或许还能说出话来。此乃卑职假定的揣测,是否得当还请二位大人钧裁。”
王骥略一沉吟,说道:“可行,不过辨认之时,他们父子彼此不能说话,以免流弊。”
胡德胜自以为得计,他以为王老儿卖豆腐卖了这么些年,不可能不认识智云和徐泯。而父子俩肯定有些默契,偷偷递个眼神做个暗号什么的。
哪知王老儿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在油锅上煎熬,敢情他或许见过智云或徐泯,但也仅仅是或许见过,试问谁买块豆腐还会自报姓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