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二当家
不分男女约同伴,半为烧香半游玩。↗UU小说,www.uu234.com
山色菁葱云上下,水光荡漾月沉福。
接天灯火摇兰桨,彻夜笙歌呼知己。
栖霞迎神人辏集,繁华还属金陵城。
金乌西坠,平静的河面上,大小游船俱都点燃了蜡烛,一串串灯笼射出的光亮映着水面,好似千条万道的霞光,熠熠生辉。
岸上的篝火渐渐熄灭,一些船上吹起了笛子,弹起了琵琶。悠扬的乐曲中,船上岸边摆下了无数酒席,猜拳行令的人们比比皆是,互相之间串来串去,到人家的席前敬酒,敬拳。
山庄里,散了席后,杜芊芊对大家说道:“昨儿已请下来了诰封,这可是她生平第一件大喜事,必须要热闹一场。明儿我做个东道,要让亲戚们都知道。”
此言一出,徐青莲和沐凝雪等人愣住了,谁也没想到沐昂夫妇当日之言竟是玩真的,不由得面面相觑。
一般而言,此种事大多都是正房没有子嗣,或正房体弱多病,或年纪大了,或小妾有大功于家,或其母族发迹强势,或其人委实特别贤惠,总之是一桩耐人寻味之事,因为这意味着小妾拥有了半个主人的身份。
就如同武则天、杨贵妃、慈禧被封为皇贵妃,意义非比寻常,如果不是杜芊芊地位稳固,她们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和皇后一样,有被丈夫冷落的危机。
徐灏压根从未想过靠这个来回报自己的女人们,诰封不是吃大锅饭,每个人都能来一个,当然死后都可以追赠诰命。
满屋子的小妾先是十分惊讶,接着十二分的羡慕,能不羡慕吗?人人的目光皆看向沈姨娘。
就见沈姨娘此刻穿了五品命妇服式,愈显得整个人沉静端肃,面对大家伙的频频恭喜,神色羞涩,看上去很不自然。
沐凝雪在心里微微摇头,想不明白芊芊何苦要这么做?好在不担心弟弟敢欺负她,稍加思索也就明白了。
杜芊芊微笑道:“快给诸位夫人行礼。”
沈姨娘忙走了过来,徐青莲笑着道了声恭喜,沐凝雪也说道:“恭喜你了。”
杜芊芊又对红雯说道:“来给姨娘磕头。”
“是。”
红雯心里不情不愿,刚要作势跪下,沈姨娘一把拉住了她,说道:“好妹妹,不要闹我了,咱们乃是姐妹,有什么分别呢?”
“切!”绝大多数的女人同时在心里伸出中指,骂了声姨娘虚伪。
如此在女人们各怀心思的注视下,二人面上一团和气,彼此对着福了两福。
杜芊芊欣慰一笑,她深知沈姨娘是个心口如一之人,也因此抬举了她,倒是红雯那丫头十有**不会心服。
她缓缓说道:“近几年我身子不好,又得操心善堂之事,还得伴老爷回云南,京城府里这边的琐事不免懈怠。从今后,沐府上下一体改称沈奶奶,有不遵我的话的,立时撵逐。府里一切大小事务,我都委了沈奶奶料理。你们有什么事,只需回奶奶就是了,若有藐视不服的,亦立刻处治,你们听清了没?”
在沐家丫鬟婆子们的回声中,沈姨娘算是彻底竖立了当家二夫人的地位。,
沐凝雪越发明白了,弟弟明年就要返回云南,兰香也要嫁过来,母亲年迈,所以芊芊才会一力抬举沈姨娘,不然姨娘她一个人管理京城沐王府,名不正言不顺。而红雯自然会随着去云南,一来伺候老爷,二来帮着做事。
这个理由可谓名正言顺,沈姨娘生了儿子,性情为人素来被人称道,家世也清白,非贞清可比。当下包括沐凝雪、徐青莲、徐碧桃等人的脸色都好了起来。不然正像当日沐昂所担心的那样,这个头一开,非得引起一连串的麻烦不可。
即使这样,萧雨诗芷晴等一干做小妾的,还是免不了羡慕嫉妒,明知自己不可能和沈姨娘一样,故此很快不欢而散了。
外面的游人一直玩到了将近四更天,游船渐渐的开走。既然女眷们一个个意兴阑珊的,张辅也吩咐船家慢慢将十艘船放了出来,然后静静的消失在夜色中。
到了小东门,有武官带着兵丁把守,今日不关城门。在码头上了岸,一番折腾,已是上午,岸上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等待女眷坐车的时候,徐灏看着城外搭建中的施茶芦篷,杆子上挂了四只“广结茶缘”的竹丝灯笼,许多百姓扶老携幼的正准备上山进香,有的人站在茶棚前吃茶解渴,也有回来的人走倦了,一家人席地买了几个甜瓜,或要了一壶茶水就着吃起干粮。
看了会儿,车队缓缓起行,徐灏这才收回目光,随便上了一辆车。
一粟园。
徐煜和沐凌夏两个人在后山散步,山坡上有一块空地,古藤架子下有两张旧藤椅,坐在那里能望见太祖皇帝命名的富贵山。
富贵山的地势对金陵至关重要,所以城墙造的格外厚实,沐凌夏走过去坐下。。
徐煜抹了抹额头的汗,说道:“你总是这样,非要到这没人的地方来,要个茶水,要个点心的都不方便。”
沐凌夏笑道:“你是来散步的呢?还是来喝茶吃点心的呢?你要说吃点心,我就不说了。”
“我不是娇气的人。”徐煜也坐了下去,迎着吹过来的山风,笑道:“好风,好舒服。”
“到底是豪门少爷。”沐凌夏笑了笑,抬手指着富贵山上的兵丁,“你看那些将士,三百六十天,天天在这里站着坐着,不管风吹雨打。今日有风,也不见他们说一句舒服,想他们也不会在乎风好不好,天气好不好,如果能到你家的厨房里去,闻一闻肉香,恐怕他们才会说舒服吧?”
“你转着弯儿的笑话我何不食肉糜呗!”徐煜笑道,“看你和那些激进的人一样,也反对封建社会。实话告诉你,我爹曾说这世界的大环境,好像在往资本主义进化,实则资本社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更残酷,只是若不前进就会落后挨打。要不,咱俩也找个小地方,一块儿过过清贫乐道的桃花源日子?你说好不好?”
“你还是和兰香姐、明之姐姐她们去吧。”
沐凌夏抿嘴一笑,她对于讨论何为资本主义毫无兴趣,刚才的话不过有感而发而已。
当下小手捏着汗巾,托着左腮,出神的看着八十多米高的富贵山。因为富贵山的南麓乃东晋皇家陵园,那里安葬过东晋的康帝、简文帝、孝武帝以及恭帝。
五陵歌舞换尘埃,地下黄金出高新。
碑字已漫青草死,酸风吹熬石麒麟。
此乃宋代苏涧寻访陵园时有感而发作的诗,如今的东陵已经被修缮一新。
徐煜见她不再说话,也跟着望了过去,只见蜿蜒城墙气势磅礴,每隔一段竖立着一面大明战旗,在风中猎猎起舞。当年内外被砍伐一空的树木,这些年重新栽种了各种果树,风吹着树叶,沙沙地响起来,漫山遍野的绿草有二三尺长。
草丛中的小树大多刚刚过草顶,鸟儿在天上盘旋,草深处的虫声此起彼伏,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沐凌夏顺手采了一朵野花,举到眼前看了看,笑道:“等秋天来了,树叶变黄,纷纷落下,就如这一朵花。那时过来,大概景色凄凉惨淡,人的一生,何尝不是这样?”
“所以我常说少年人当及时行乐。”徐煜说道,“所以我不愿科举做事,但你对我的想法不大同意,看成是没出息的举动。”
沐凌夏不禁笑道:“不对不对。我们所认同的及时行乐,如看花赏月,游山玩水,伤春秋悲,作诗成集,总之不要辜负了大好年华。而徐二公子的行乐,则是恨不得所有姑娘都整日陪着你,越热闹越好哩,就像那宫里的帝王,全不顾惜宫娥老死深宫。好在不是吃喝嫖赌,倒也不让我为之厌恶。”
“我总感觉你书读得多了,有些地方,非要自己拘束自己。”徐煜扭头看着她,“你真该多住几年,不要想这想那,我固然孩子气,你则有些迂腐了。”
“是么?”沐凌夏的眼眸升起一丝迷惘,默然了一会儿,慢慢说道:“有些话我不想说,我.”
“走!”徐煜早就发现她身上有着无法理解的阴霾,与其她人都不一样,好像有着什么难言之隐。
“咱们继续散步,一边走一边说,更加有趣。”徐煜也不问人家同不同意,拿起她的花纸伞,向上撑开。
沐凌夏只好也站了起来,整理下衣襟,笑道:“其实坐坐挺好,我有些怕累。”
徐煜伸出一只胳膊,目光中满是宠溺,“这里没人,如果你不嫌弃,扶着我好了。”说着将花伞给凌夏挡住了阳光。
“嗯!”沐凌夏顿时眼角微微红了,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感受到来自兄长的关爱,这种被人关心的滋味难以言喻,亦感受到对方不夹一丝杂念。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欣然伸出了手,大胆挽住徐煜的胳膊,笑容绽放。
当下兄妹二人并肩在一柄花伞下,慢慢走下了山坡。遍地绿树青草,宛如一幅图画,到处盛开着野花,黄的紫的,一球一球的小花朵儿,虽非名卉,也一样娇艳动人。
五彩斑斓的蝴蝶,绿莹莹的蚱蜢,黄茸茸的蜻蜓,迎着风在太阳底下乱飞,山上有着一种清灵之气。
沐凌夏说道:“你闻闻,这里的香味多么好闻?宅子无论盖的多好,天然景象也是没有法子得到的。你府上什么都有,为何不在山野中修一所别墅呢?”
徐煜失笑道:“怎么没有?光是这附近就有好几座,不过现在都送人了。”
“咦?”沐凌夏不解的道:“为什么盖了房子,反倒送了人呢?”
徐煜笑道:“我要说出来,你又要指责我家挥霍了。”
“难道你还怕我指责吗?”沐凌夏嗤的一笑,“我发现最近不管我说什么话,你总要先封我一句,岂有此理!好了,你告诉我为何要把房子送人?”
徐煜笑着解释道:“这周围当初盖了许多别院,光屋子就有一百多间,一个院子还带了一个花园。后来家里发现花费不小,你想每个别院起码得有两个厨子,两个更夫,两个听差,一个花匠,四季东西时常损坏,总要添补,如此我爹说那送人吧。”
沐凌夏惋惜的道:“以你家的财力,九牛一毛而已,何况维持花费也是应有之理。”
“我还没说完。”徐煜耸了耸肩,“这里距离我家不远不近,起初有人过来住了几天,都觉得闷得慌,不像我家在莫愁湖和萧家村的别院那么有趣,所以不再来了。就算往后山走一走,到了刚才的山坡也就回去了。
放着空宅好几年,让几个下人在那里大享其福,这倒也没什么,每个月也不过百八十两银子的开销,但三五年下来可是很惊人。何况他们常年休闲自在,其他人怎么看?故此我娘说把人召回来吧, 把大门锁上。但如此一来,宅子无人打理,花木会死的干净,就是屋子也容易破败,于是就有人说,不如都卖了。
你想卖房子关乎体面,若被人家误会,说徐家在变卖产业,岂不成了笑话?我爹便发了话,说族里人人有产业不算,这些别院应该送给那些有了出息的人家,家中子弟可以在山上安安静静的读书学习。”
“原来如此。”沐凌夏笑道:“也是一桩美谈,就是你爹也不免太大方了。”
“哈哈!”徐煜突然捧腹大笑道:“我爹是大方不假,但这家里的事儿早不归他老人家说的算,此事头一个过不了祖母那一关,总之这些宅子有了损坏,都归那些人家修补。”
沐凌夏睁大了眼眸,说道:“那这么说,岂不是人家暂住,那产业还是你徐家的?”
徐煜笑道:“那是当然,徐家的宅子恐怕白送也没人敢收吧。”
“我看未必。”沐凌夏摇摇头,“人家住了那么多年,将来岂能甘愿还给你家?又没有收一文钱的租,就怕到时会纠缠不清。”
徐煜说道:“应该不会太麻烦。”
“未必。”沐凌夏又摇摇头,“若是我管家,就主张收回来,凭什么白给人家住?真是的。”
说完再一次默然不做声了,低着头往前走。徐煜跟在后头无语的道:“你先前还同情穷人,怎么又斤斤计较起来了?”
沐凌夏没回答,现在的徐煜不会理解,女人在事情上面分得很清,同情穷人做善事是一回事,被人占了自己的便宜是另一回事,哪怕一针一线,一草一木被人拿了去,也会十分生气。
当然还有另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刚才沐凌夏下意识的把自己代入到未来的徐府当家人,即他的妻子上了,所以一时忍不住,说出主张马上收回来的决定。
现在想想,脸上发烧。(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祈福天津,愿好人一生平安
沐王府,沐昂在前宅送走姐姐姐夫等一干客人后,返回内宅进了妻子的房间,稍坐了片刻,即向着红雯的屋里走去。UU小说,www.uu234.com
杜芊芊见状微微皱眉,虽然她不大热衷房事,今日又喝了酒,但没有埋怨那是假的,当然也知道丈夫新纳小妾,正处于恋奸情热的阶段。
其实主要还是不习惯亲自伺候丈夫,许多富家小姐成亲后或不耐琐碎,或出于洁癖,或没有共同语言,或娇气文青等等,反正不怎么喜欢陪丈夫每天同睡,因此小妾可以很好的替她们代劳,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只会围着男人争宠。
而这一个月来,沐昂除了固定给妻子交租子外,也曾去过沈姨娘房中,只是沈姨娘一来天性更加好静,亦不是个热衷房事的人,以前是因为做姬妾的职分,不能推脱。
而今有了红雯,正好可以歇一歇;二来有了封诰,又被夫人委任管理家事之重任,得加倍让自己显得端重,所以绝不能夜夜所谓霸着老爷。
每次沐昂要在她房里睡下,她都会婉言拒绝,几乎就是当年她进了府后,杜芊芊最初一段时日的翻版。
当然沐昂也乐得在红雯房里歇宿,这也给了红雯机会,为了留住老爷的心,床第间可谓无所不至,不惜百般作贱自己也要讨好男人,把个沐昂恩爱的荡魄**,时常感慨终于尝到了温柔乡的滋味,大抵历代帝王的享受也不过尔尔。
这方面沐昂近乎一张白纸,不像时下许多男人那样久经秦淮河的风情,区区一个丫鬟邀宠的手段视若平常。想沐昂当初虽然有了贞清,但贞清那时候只是个小姑娘,进了沐王府后变得凡事循规蹈矩,而杜芊芊和沈姨娘皆属于正经女子。
故此红雯的曲意奉承,本身又善解风情,仗着几分姿色,喜欢修饰打扮,喜欢挑战书上的那些各种花活姿势,眉目之间即顾盼通情,对于如此可人儿,沐昂当领略了此中滋味后,马上觉得天下美女虽多,也没有能比得上红雯的,所以他最近视红雯如性命一般。
这样的例子很多,比如从不缺乏后-宫佳丽的帝王,竟然会频频专宠于一人,总之沐昂已经恨不能每时每刻和红雯在一起,片刻不离。
红雯呢见老爷迷上了自己,整个人都被她笼络住了,十分得意之余,不免开始恃宠骄傲起来,近几天动辄没来由的或喜或嗔,或远或近,好让沐昂把握不住她的性情。
几次小试牛刀,果然令沐昂为之手足无措,竟觉得善变的红雯带给他多变的新鲜感觉,愈加迷恋。
沐昂走进来,见红雯正盘膝坐在庭院亭子里的凉榻上,一边纳凉,一边梳头。他走过去近身坐下,看着刚刚自然干的长发,笑道:“你洗过澡了?”
红雯笑了笑,用梳子将头发梳理順了,让丫鬟给她盘起来,自己在热水盆里洗了手,拿起石桌上的团扇,亲自给老爷扇着风,说道:“洗过多时了,老爷洗过了没?我叫人准备热水,喜兰服侍你洗吧?如果老爷嫌费事,浇一下水,抹抹身子也好。”
沐昂说道:“今日天气不算热,我又没出门,不洗也罢。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任凉风吹拂。”
说完轻轻一笑,红雯也吃吃一笑。小丫头喜兰贴身伺候了一个月,顿时会意,先送上来两盏凉茶,轻轻放在竹榻旁的小几上,她自己走进浴室,关了门,洗澡去了。
院子里没了第三人,今夜虽然没有月色,回廊上挂了四盏水玻璃灯,照的庭院一派幽幽的迷离之色。
沐昂目不转睛的看着红雯,她头上随意盘了个松松的发髻,插着几朵素心兰花,上身穿着大红对襟汗衫,露出里面的翠绿抹胸,下身雪白的透明纱裙,光着一双天足。
宛如清水芙蓉,又有着青春靓丽的娇媚之态,沐昂打心眼里爱死了,笑眯眯的也不说话。
心中得意的红雯见状故意抿着嘴,笑问道:“不认识我了么?好端端的,为何只顾盯着奴家看?看的怪不好意思。”
沐昂笑道:“我就喜欢看你这一身的随意打扮,再配上你的容貌,真是没有一处不宜,没有一处不好。”
“嘻嘻。”红雯轻笑着扭过头去,试探的道:“我才不信老爷的假话,你别想哄我。既然说我好,那请问我和奶奶比较起来,谁好呢?”
“你和她各有各的好处。”沐昂不假思索,“她好在端庄,你好在流丽,娇俏可人。”
红雯心说端庄算什么?装模作样而已,当谁不会端着吗?又笑着问道:“那我与太太比较呢?”
沐昂先是一怔,随即笑道:“不好比较,太太乃名门闺秀,专在沉静典雅上下功夫,并不看重美字。”
红雯听了不免很灰心,好在也晓得自己几斤几两,笑道:“那这么说,太太奶奶还是比我好了?”
“也不能这么说。”沐昂想了想,说道:“你们几个人,各有各的长处,每个人各有所取,不能一概而言。呃,怎么说呢?说了你现在也不明白,到底还年轻。”
“我怎么不明白?”红雯很不服气,“太太我自知远不及,她是望族宦官家的小姐,徐老爷的妹子,而今更是一品诰命夫人。我一个丫头出身,纵有万般的好处,又怎能比得上太太的脚后跟?”
说到这儿,红雯发觉沐昂的脸色有些变了,忙说道:“老爷你别认真,奴家不过故意问着你玩罢了。”
眼见沐昂又笑了起来,红雯又忍不住说道:“若说起奶奶的为人,您说她好在端庄,我也认为如此。不过不是我背后说句得罪的话,只可惜被太太弄坏了她,未免美中不足。”
沐昂奇道:“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这句话?什么叫太太弄坏了她?”
红雯马上撇了撇嘴,“说也无益,若被太太听见,还当我妒忌了她呢!”
沐昂心里越发感到好奇,说道:“出自你口,入得我耳,又没有第三个人听见,太太怎么能知道?难道我还会把你的话告诉她么?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好吧,好吧。”
红雯无可奈何的轻轻一笑,转而轻轻说道:“其实告诉了你,也没用,你又做不得主。好吧,我小声对你说哦。”
当下她挪了挪身子,朱唇凑近沐昂的耳畔,低声说道:“太太当着各家太太的面,交代这边府里一切家务给奶奶,你是知道的。想太太当了这么多年家,府里各房各派人事复杂,上上下下岂能没有丝毫怨言?即使太太委任出自公正无私,也或太太有所偏颇,内外人等大抵也是敢怒而不敢言。不信老爷想想贞姨娘,那可是得徐老爷关怀的故人,现今竟像个透明人一样。”
“有道理。”
沐昂不禁点头,跟着他最久的无疑是贞清,可惜出身风尘,而姐夫也不是那样计较之人,但这次妻子一力抬举沈姨娘,说到底有些不妥当,下人们难免会认为不公平。
再来沐王府并非他夫妇俩说的算,先不说上面还有母亲,大哥死后留下来的小妾,二哥留在京城伺候母亲的姨娘,现在妻子突然将一切大权都交给沈氏,就未免不能服众了。
红雯又说道:“交给奶奶主持家务,虽有太太亲**代,那些人口头答应,心里未必服气。今后奶奶若事事处治公允也还罢了,但凡如稍有偏袒不均的,你看着吧,歪嘴的和尚有的是!当然奶奶并非有意做错,可古人云君子尚有三差,奶奶又是初次当家,遇事自然免不了羞手缩脚,但他人谁会体谅你是无心之错?一定会说奶奶一朝得志,就有意给她们没脸,无故克扣好处等等,然后议论偌大个沐王府,又不是除了太太,就非奶奶她不可?”
沐昂沉吟半响,缓缓说道:“你说的不错,但咱家委实没合适的人选了,不是年纪大就是没章程,最合适的兰香即将出嫁,除了交给她还能交给谁去?”
“哼!”红雯马上骄傲的挺起脖子,傲然道:“不是我说句自负的话,自幼跟随太太,后来跟着小姐在徐府,眼睛里看见的,耳朵里听到的,不比奶奶好些?哪次有什么事,太太不是叫我去办?譬如说今次太太若把家务交给我,我都不敢接手,何况奶奶她还不如我呢?
还有一说,我在太太身边多年,知道哪些是不能办的事儿,不会去瞎碰钉子,偷懒耍滑的下人也清楚瞒不过我,心存顾忌。倒是人人知道奶奶是个生手,故意也好,经人撺掇也罢,好或歹都要来回一声,想看看奶奶如何发落,就和考她的才情一般。”
沐昂听得频频点头,心说红雯果然不可小瞧,这番分析说得合情合理,也入木三分。
“奶奶这么些年,人都称赞她贤德,待下有恩。”
娓娓道来的红雯神色间颇不以为然,嘴角下意识的带着一丝不屑,“那是因她不是当家人,不当家就不知柴米贵,什么事都无须操心,遇到了什么疑难的人或事,一句原谅体谅的一味做和事佬,所以人人自然赞她好了。而如今接了当家的差事,要不了不久,包管她会有怨声。哪怕太太那样的圣明人,还有人背后议论,何况是她呢?”
“说得好。”沐昂对此深感同意,当年年纪轻轻的自己蒙先帝钦点指挥同知,不说朝中官员集体反对,军中将士又何尝服气?,难听的话多了。
逼得诚惶诚恐的他苦练武艺,勤读兵书,时时请教二哥沐晟等人的兵法,学习姐夫的为人处事之道,一刻不敢懈怠。正因为此,没时间留恋女色,更没时间去秦淮河等烟花场所。
观察着他的红雯心中窃喜,最后油然总结道:“世上三种最难事,教书、管狱和当家,真当持家很简单么?做大头梦去吧!所以我说太太弄坏了她。倒是可惜了她这些年的贤名,要被当家折腾没了。”
沐昂看着她侃侃而谈的样子,心中一动的说道:“所虑极是,那不如我明早对太太说声,举荐你做个副手如何?如果遇上棘手难事,你也好暗中指点扶持,免得她做错了,被人家怨恨事小,我担心被下人指责太太委人不当。”
红雯忙双手乱摇,轻笑道:“好祖宗,你饶了我吧!若是太太当日命我接手,那也没有法子。现在好好的委了奶奶,还没见她做错一件半件的,如果奶奶事事比太太还办的井井有条,明儿被你这么一说,分明是我在暗中挑拨似的,想要分了奶奶的权柄。”
沐昂失笑道:“当仁不让嘛,都是为了这个家,你想多了。”
“不成。”红雯嘟起了嘴,不悦的道:“一来会招奶奶妒忌,二来我何苦放着悠闲日子不过,去费心劳神?哎呀!我原说不能告诉你,你非一个劲的问我,又不好不告诉你。你瞧这刚听完,就要横生枝节的去闹,我的好祖宗,你千万不要说,我求求你了!”
果然她越是这样,沐昂就越是心动,兼且里面也有给爱妾撑腰子的心思,大凡对小三鬼迷心窍的男人皆会如此,担心没有权利就不会受人尊重。
如此沐昂沉吟道:“没事,你不过担心奶奶说你想分权柄。明日我就说是我的意思,与太太商量,保举你做副手;否则太太另外寻个人选,同她一块儿也无妨,内宅之事都归太太决断,不会把你说出来的。”
红雯摇头道:“依我看,还是不说的好,没的闹出嫌隙来。唉!老爷若执意去和太太计较,妾身不敢阻拦,反正我是你家的人,巴不得府中各事整治的规规矩矩。”
说着说着红雯口风一转,叹道:“难不成只顾着我的私情,却废了府里的公事么?我就是怕遭了人的忌。先说好,你要说这都是我的主见,那我可要和你没完的。”
“我晓得轻重。”沐昂心里欢喜,瞧瞧红雯这些话,无不为了沐家着想,如此德才兼备的美人,才值得自己去爱。
怎么看红雯怎么顺眼,他忍不住开始动手动脚,很快红雯被弄得气喘吁吁。
一声娇笑,她掀起裙子一屁股坐在了男人的腿上,然后过了一会儿,杏眼迷醉的上下耸动起来。
浴房里,小丫头喜兰趴在门缝上,一眨不眨的望着院子里忘情的男女主人,情窦初开的年纪,面对火辣辣的场景,细细的双腿情不自禁的夹得紧紧。(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内差
清晨,习惯早起的沐昂睁开眼,不长时间的睡眠,眼眶还残留昨夜**后的暗青。UU小说,www.uu234.com阴阳交泰,精神头倒是不错。
他翻身坐起,揉了揉眼睛,一旁的红雯脸朝着外,还在沉沉酣睡,拥着桃红色的罗夹被,露出两弯雪白的臂膀,一只手托腮而卧,一只手搭在被子上。
因昨晚的荒唐,胸前的抹胸褪下了半边,恰好露出那一对滑软香温的腻乳,正好够一只手盈握。
此刻熟睡中的红雯犹如一朵带雨的海棠,笼烟的芍药。得此美人使得沐昂倍感满足,又想起她昨晚说的话,心想这般玲珑剔透的一个人,怎么能不疼惜呢?
含笑想了一会儿,沐昂不忍惊醒红雯,轻轻下来,穿好了衣服,隔着纱窗见喜兰业已起身,坐在外间的椅子上,斜披小衣,在那里穿鞋,青绿色的抹胸貌似一马平川。
沐昂不便出去,咳嗽了一声,喜兰知道老爷起来了,忙一阵手忙脚乱的套上绣鞋,脸红红的把小衣罩好,又穿好小衫,系着扣子跑过来开门。
不想老爷对自己毫无兴趣似的,看都不看一眼,喜兰心里叹了口气,怏怏的又跑出去提着热水进来,伺候他洗了脸。
咯吱!隐约听到隔壁的正房门开了,沐昂擦擦脸,由耳门走到妻子房里。
这边热闹无比,婆子们在堂下扫地,丫鬟们忙着梳洗打扮,小丫头们不时送进来冷热水,人人进进出出。杜芊芊也在房里梳洗,见丈夫进来,笑问道:“呦!今儿好早。”
沐昂老脸一红,说道:“昨晚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踌躇的整夜也没得睡好,就想过来和你商议下。”
“什么事?”杜芊芊问道,她自然不会点破丈夫眼上的青色。
沐昂走到窗前坐下,将担心沈姨娘初次不谙当家,怕被下人们嘲笑的话说了出来,没有说出此乃出自红雯的意见。
“夫君考虑的周到,倒是我一时失于检点。”
杜芊芊点点头,“不过才将家事委托给她,不好马上另行换人,而且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有了,红雯跟了我多年,做事还算机灵,不如叫她帮着姨娘,你说好不好?”
这正中沐昂下怀,轻轻松松就达成目的,心里不由得暗暗欢喜,说道:“除了红雯,也没有别的人能帮她了。”
“就这么定了。”杜芊芊当即叫丫头去叫管家沐福进来。
很快沐福疾步走入客厅,给老爷太太请了安,垂手站在一旁。
杜芊芊缓缓说道:“前日已吩咐过你们,以后府中诸事皆要去回明沈姨娘办理。但我寻思了下,若她被别的事绊住,你们又急着回话,遇到不能缓的事情,岂不耽误了么?所以打算叫红雯帮着,你们今后有事或去禀告给沈姨娘,或去回给红姨娘听皆可。一切事务仍由沈姨娘做主,你下去后马上知会他们一声。”
“是!”沐福瞅了眼老爷,心说莫非红雯吹了枕边风?
沐福退了下去,沐昂起身说道:“我过去说一声。”
当下他进了沈姨娘房间,说出太太派了红雯来帮你料理家务。沈姨娘正心情忐忑呢,她这些年几乎没管过家,一个生手唯恐什么事做错了,被上上下下笑话。
现在听闻太太派了红雯来帮自己,顿时满心欢喜,喜道:“真真太太体谅奴家万分,我正愁这副重担挑不起呢,难得有妹妹来替我分担一些,好得很。妹妹本是熟手,年纪又比我小,最是合适不过了。”
沐昂笑道:“你真这么想的?不怕人家分了你的权?”
“我哪会这么想?”沈姨娘觉得莫名其妙,“其实我昨日就想同太太说了,因怕太太误会才抬举了我,就要偷起懒来。谢天谢地,太太通情达理派了她来,这下子我能轻松一半身子。”
“很好。”沐昂见她没有半点猜疑,,满意一笑,转身去了书房。
这边沐福将此事先告知内宅女大管家,他出来到了门房,叫小厮去通知所有男丁集合。等人都到了,将适才太太嘱咐的话,对他们交代了一遍。
忽然有个管事说道:“福伯,如今这差事不好办,太太委了沈奶奶接管,咱们心里着实很开心,沈奶奶她待人甚好,又能体恤下情,不为难咱们。可怎么今日又忽然派了新姨娘帮理呢?那我们到底回哪一头的话好?想以前她在家的时候,动辄帮着揽事,太太没说什么,反倒是她难以招架,各种挑剔指责,最是个多心的。”
“就是。”又有个小厮叫道:“每次咱们进去回事,一旦有小过错,若不先到她那里挂号,她非得撩拔得六国不安,偏生太太就信她的话。现在太太命她帮沈奶奶,要我说分明是任她一言而决了。沈奶奶为人厚道,难道还能驳了她的面子不成?太太虽吩咐仍归沈奶奶专主,那您说咱们究竟先回沈奶奶,还是先回她呢?这不是生生难为了咱们大家伙么?”
“是呀,是呀。”
家丁们纷纷议论起来,想红雯连在徐府遇到什么看不顺眼之事,都要数落训斥一下,回到沐王府岂能不变本加厉?当然这也是她的底气,太太和小姐的双重心腹。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沐家下人们就把红雯当成难缠的小鬼,一个内宅大丫鬟凡事都要指手画脚一番,能不遭人气愤。
面对大家伙的不满,管家沐福却没当回事,他身为沐家老人,太夫人的心腹,自幼跟着沐昂,辈分高资历老。红雯就算再刁钻,也不敢对他怎么样,以往谁有了什么事,他进去说一说也就完事了。
他刚想说你们别担心云云,不还有我吗?没想到刚开口,过来一个婆子说道:“福管家,里面传下话来,叫你上去。”
“好。”
沐福答应道,他如今必须要以身作则,即刻听从新贵当家人的召唤,说道:“你们先散了吧,回头我再对你们解释。”说完匆匆离去。
徐家后山,闲来无事的徐煜又陪着沐凌夏出来,约摸走了半里之遥。因距离皇宫太近,这一带近乎没有什么人烟,除了徐府当年修的几座别墅。
徐煜带着凌夏来到一个山坡前,三面都是绿树丛生,茂密的枝叶古藤相互缠绕,仿佛三面绿墙一般,一点缝隙都没有。
只有一边有两三尺宽,被人工修出来的山径,通过山径可以钻进去。
“有趣。”
沐凌夏孩子似的当先走了进去,走了一会儿,发觉山坡坐落西北,斜向东南,傍着一座小山峰。
沐凌夏兴致勃勃的上了石阶,徐煜急忙跟了上去,小心翼翼的保护她。
穿过一道小树枝垒成的篱笆,面前赫然是一片小花圃,鸡冠花、凤尾草、红桂、紫薇正开得灿烂。
花圃边下临并不深的悬崖,围着一人高的栏杆,有一座古色斑斓的青松架,还有一座古色古香的小凉亭。
正面是一个白石台门,两扇绿油油的木门,院墙上生长着密密麻麻的爬山虎。透过缝隙,能看到庭院里有一副石桌石凳,桌上摆着几盆早菊,干干净净,非常雅致。
向下一望,近前是山冈草原,远处是一片湖泊,白雾蒙蒙中,有高楼和高塔的影子,那就是紫禁城的外围了。
沐凌夏对这里一见大喜,连说真是好地方。徐煜笑道:“自然是好地方,当年选择这里的时候,费了一番心血。可惜我爹更喜欢他的农场。”
“我也喜欢农场。”沐凌夏一想到那些花花白白的奶牛和充满田园风的风车,笑了起来。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一只小狗从树后冲了出来,一枝利箭似的连吠带跑。吓得凌夏哎呦一声尖叫,连忙躲在徐煜身后。
徐煜正要对着狗大喝一声,绿门打开了,出来一个没胡子的人,把狗儿喝住。
那人走了过来,笑容满面的说道:“呦!二公子来了。”
徐煜惊讶的看着他,依稀面熟,随即想了起来,问道:“李公公怎么在这里?”
“二公子从不管闲事,自然不知道。”这位李公公笑了笑,“我家殿下很喜欢这儿,年前就租了下来。真是租的,不敢欺压平民。”
他说着话时,目光不时瞟着沐凌夏,见她和徐二少爷并肩而立,姑娘的衣着打扮,面带笑容,以为是徐府千金,忙上前一步,又给凌夏请了一个安。
“公公无需客气。”沐凌夏轻轻点头,不管误不误会,都没必要解释。
李公公说道:“二位公主都在这儿呢,小奴给您回一声。”
徐煜说道:“你就说我是来玩的,顺道上山看看房子。”
李公公笑着去了,徐煜拉着凌夏走到亭子里坐下。很快,大明庆都公主和清河公主双双走了出来,一直走到了亭子边。
沐凌夏回京后,曾进宫见过二位公主,而徐煜自然十分熟悉,所以双方都显得很随意。
徐煜笑道:“没想到你们竟住在这里,不知者不怪。”
两位公主乃是先帝朱高炽的女儿,即朱明之的姐姐,因她们俩都许了人,故此这两年已经很少和徐煜见面,不久即将下嫁。
既然偶遇,徐煜心里坦荡没打算回避,再说还有凌夏在场,二位公主似乎也不以为意。
庆都公主说道:“既然来了,那就请进去逛逛吧。”
如此沐凌夏跟着她们进了门,迎面的二层台阶上,是三面环抱宋代风格的屋子,墙上爬满了藤萝。那石阶两边的石壁,也长满了绿茸茸的青苔。
沐凌夏轻轻说道:“我最是喜爱这样的老屋,正所谓林泉之乐。”
小院子里被两条回廊围绕,沿着栏杆下的石头缝里,栽了些虎耳草,还有几株幽媚动人的大叶秋海棠,一侧开了海棠叶石门。
门里有一条半封闭的游廊,直通另一个院子,靠北是一座二层绣楼。
不提二人在这里作客,沐福走到沈姨娘的房外,周围聚集了许多管事妇人,挨个进去回事。
小丫头隔着帘子说道:“奶奶,大管家到了。”
就听里面的沈姨娘说道:“刚才山东来了信,二房大少奶奶本月中旬生了千金,老爷太太十分欢喜,不放心大少奶奶的身子可否健旺,要打发个人去山东走一趟。太太说叫你去,你把身上的事暂时交给别人,去帐房领三十两银子,作为盘缠,还有书函礼物等,等晚间你进来领了去,好明儿一早动身,限来去二十日。”
二房的大少奶奶,即家主沐晟长子沐斌的妻子,沐斌现任山东德州府千户守将。能有机会去探望未来的国公爷,对沐福来说自然是桩美差,于是欣然答应。
沈姨娘又说道:“老爷还交代了,你那侄儿沐明,人还老实,叫他进来看着那边的园子。每月月费按照内宅人等一样开发,叫他今夜就将铺盖搬到园子里上宿去。这是老爷对你的恩典,调他当此内差,比他在外边吃口闲饭好多了。只要今后事事谨慎,老爷还会提拔他。
记住了,最要紧的是各房姨娘的丫鬟,每天早上到园内摘花,不许他和那些丫头们饶嘴饶舌。若犯了这上面,轻者立时撵出去,重者要送官法办,到时连你的脸上也不好看,所以你下去一定要好生叮嘱他。”
“是,我知道了。”沐福连连点头,见姨娘再没有话说,方退了出来。
出来后,第一时间把侄子叫到身边,告诉老爷派了园子里的执事。
这沐明是沐福的胞侄,父亲在云南战死,母亲早早病逝,被沐福接过来抚养长大。前几年沐福在浙江管理田产,带着十四岁的沐明下乡催讨租子。
沐福回京后接了大管家的位置,求了沐昂给侄儿安排差事。沐昂因沐明的年纪尚小,暂时叫他跟着沐福学习,空闲时间,沐福叫侄子在书房做事。
今年沐明已经十七岁了,不再适合做小厮,沐昂很喜欢他的清秀伶俐。沐王府与各大国公府不同,家里有些宫里调拨来的內监,被称为内差。
时至今日,內监不多了,但内差的习惯保留了下来。其实正常人家也有内差,比如看守内宅的大门,花园里的后门,做些笨重活计等,毕竟用妇女不太安全,成年男子又不方便,往往安排老实巴交的男孩子。
能当上内差,说明此人深受家主信任,就和天子近臣一样,未来前途不出意外的话,非常光明。
沐昂早有心提拔沐明,但生恐这块小鲜肉心里糊涂,近水楼台的与内宅女人有些不清不楚,所以叫他跟着沐福学规矩。
沐明已做了一年有余,沐昂观察他平日少言寡语的默默干活,每天打扫书房院子,有时进来送茶送水,很勤快也很老实。从未见他对人大呼小叫,拉帮结伙,说说笑笑。
正好今日吩咐沐福去山东,便想到了沐明,原来的那个家丁又患病出去了,遂寻思叫他进来补上缺。
叫人知会了沈姨娘,在内执事一干下人的名册上,添上了沐明的名字。(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心结不浅
不知不觉,在山上聊了二个多时辰,沐凌夏与二位公主十分投契,原因是她的高贵出身,身份上没什么差距。+UU小说,www.uu234.com
太阳渐渐偏到了西边,天色也渐渐随之暗了下来,苍松翠柏似乎发出了某种幽暗之色,河面泛起了银色,整个景象都不同了。
傍晚的燕雀湖又是一种美态,徐煜说道:“斜阳暮景,应该到五岳那种高山上,或关外的崇山峻岭去看;而家乡的景致,其实每次观赏,也可以令人心胸开阔。”
沐凌夏轻笑道:“依我看未必,兄长每次在后山上,都会说山野风景好,等回到红粉佳人成堆的内宅,又觉得家里逍遥快乐了,从而把这里的景色忘记。”
“风景的确是和人的心境相互感应的。”清河公主微笑道,“我时常上山,每在夜里,月光照着山的影子,四周都是风吹着树声,宛若另一个世界。我喜爱这里的清静,你们俩最好今晚也留下来,与我们一起观看。”
如果是其她人邀请,徐煜十有**会选择留下,但这是即将出嫁的公主,即使他贵为未来妹夫,也不能彻夜在一起。
于是徐煜带着歉意的提出告辞,庆都公主说道:“好歹吃过晚饭再回去。”
吃完了饭,二位公主送他们下了山,双方殷殷惜别。每个人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惆怅,因为今后再没有这种机会了。
此时天上的云彩已经成了绛色,归巢的鸟儿三三两两,背着晚霞,从头顶飞了过去。默不作声的沐凌夏看着远处的人家冒出一缕缕青青的炊烟,忽然心中焦急了起来。
所有的风景都带着浓厚的暮色,一整日和徐煜单独呆在一起,回去后怎么能解释清楚?她后悔了。
倒是徐煜看出来了,笑道:“不要紧,在别人家里我不知道,反正在我家里不妨事,咱们问心无愧,没人敢在背后说三道四。”
“为何?”沐凌夏问道。
“你以后就知道了。”徐煜笑道。
“我知道,是老爷的缘故。”沐凌夏轻轻一笑。
“聪明。”徐灏大笑。
即使这样,沐凌夏到底不想被传出闲话,好在徐煜带着她从后门溜了进去,守在后门的正好是心腹花农,然后二人一路躲躲藏藏,很幸运的没有被人发现。
惜香轩,正等着妹妹的沐采春不悦的道:“你们俩去了哪里?整整一天不见人影?”
“在后山迷了路。”沐凌夏吐吐舌头,说完跑进了自己的卧房。
沐采春疑惑的看着妹妹,似乎若有所思。徐煜耳听几个丫鬟的埋怨声,笑道:“我们遇见了公主,所以耽搁了。”
“哦。”沐采春将信将疑,不便追问,说道:“太太派人说你不在家,回来就在园中吃吧,不必去上房了。”
徐煜见是母亲吩咐,说道:“取几样小菜来,我就在这里吃好了。”
“那好。”沐采春终于笑了,赶紧派人去绿云深处,张罗饭菜来,顺便知会晴烟她们不用等了。
丫鬟进来抹桌子摆菜,其中还有一壶酒,沐采春说道:“我不会饮酒,陪哥哥坐着吧。”
“那不行。”徐煜拿起酒壶,“你不会饮酒?我亲眼看见你吃醉过!所以必须先罚一大杯。”
“哎呀,那是不得已的。”沐采春见他来势凶猛,生怕被灌酒,忙说道:“好吧好吧,我喝几锺就是了。”
徐煜顿时哈哈一笑,刚才不过开个玩笑,不想这时候徐蕴素来了。
既然妹妹在场,徐煜打消吃完就走的念头,自己兄妹与她们姐妹,正好凑一桌。
徐蕴素是来还东西的,对于吃酒自然当仁不让,坐下后笑道:“我今天陪着爹,新学了一个令,你们都要听我了。”
“不急。”沐采春亲自给她摆上碗筷,带着笑,“凌夏在洗澡呢。”
“咱们等等吧。”
徐煜扭头朝窗户外看去,那些高高低低的树木被风一吹,纷纷晃动起来,看上去有些吓人,似乎今夜有雨。
天已经非常黑了,月亮还没有升起来,屋子里的烛台全都点亮,使得外头更看不清了。
三人说了半天话,沐凌夏总算姗姗而来。
徐煜就见她沐浴后一身清爽,素面朝天不施脂粉,上身穿了件白蝉翼纱湖色镶云对襟汗衫,内衬火红官纱绣金抹胸,下着水绿一色宽镶暗花实底纱底衣,束着一绺鹅黄回縧,脚下穿着淡红练罗平底凤头便鞋。
天然去雕饰,夏天的沐凌夏免不了衣衫单薄,露出莲藕似的肌肤,如此愈显得肌理玉映,袅娜出尘。
沐凌夏美在温婉素雅,娇小玲珑,眉目如画的容貌,可谓最典型的江南少女。
情不自禁看着她一举一动的徐煜心中暗叹,晓得自己万不能再得陇望蜀了,当然自己委实配不上表妹。
徐蕴素笑道:“好一个美人儿,幸亏我不是男儿身,不然非得把你们姐妹霸占了不可。”
沐凌夏和丫鬟们都笑了起来,沐采春也笑道:“如果是蕴素公子垂青,那我姐妹也只好从了。”
“这话我爱听。”蕴素嘻嘻一笑,随即板着脸说道:“不许喧哗!我这个令是家父告诉我的,每人请说出一句女儿怕,女儿喜,必须要押韵。”
“那令官大人先说吧。”沐凌夏欣然说道。
徐蕴素便说道:“女儿怕,身子忽坠秋千架;女儿喜,菱花晨对看梳洗。”
“不大明白。”徐煜挠挠头,“女儿怕我懂,下一句作何解释?试问假如长得丑,清晨也能欢喜起来吗?”
“哎呀,你不懂,赶紧罚一杯酒,真是的。”徐蕴素叫道。
“好吧。”徐煜听话的喝了一杯,不敢与蕴素辩论。
沐采春笑了笑,说道:“女儿怕,两行花烛妆初卸;女儿喜,绣倦停针看燕子。”
徐煜说道:“花烛本是最应该喜的,你怎么反说可怕?不通不通,该罚一杯。”
徐蕴素没什么反应,沐凌夏却微微红了脸,因姐姐这一句两行花烛妆初卸,由一位未出阁的姑娘说出口,毫无疑问有些放浪了。
“我不懂什么令,情愿罚一杯吧。”沐凌夏小声说道。
徐蕴素鼓噪道:“不行,你天天作诗写字,怎么不会酒令?要不说,罚十大杯。”
“那我说还不行吗。”沐凌夏与徐煜一样,生怕蕴素用强,赶紧说道:“女儿怕,女伴更阑谈鬼怪;女儿喜,妆台侧畔翻经史。”
不想正撞上了蕴素的枪口上,叫道:”第二句讨人厌,罚两杯。”
沐凌夏很无语,又不敢违拗,只得苦着脸连吃两杯。徐煜笑嘻嘻的说道:“我来两句大俗,女儿怕,肚里胎儿九月大;女儿喜,幸亏那是丈夫的。”
顷刻间满屋子人哄堂大笑,沐凌夏又气又笑,起身说道:“不玩了,你们兄妹今晚分明来成心来欺负人。”
与此同时,沐王府。
忙了一天的沈姨娘,晚上在太夫人房里伺候完出来,又陪着太太闲话了一会儿,回到自己房内,不敢休息,将内外应支应放的款项,以及这个月内宅妇女丫鬟的月例银子,每个人现在的差事,逐个的仔细梳理一遍。
按照轻重缓急,在心里分了次序,明日好一件件的打理。
沈姨娘疲倦的揉了揉额头,当家无疑最辛苦,也无疑最风光荣耀,所以尽管满身劳累,也累得心甘情愿。
把贴身丫鬟媚奴叫来,她说道:“如今不同往日,你也要多替我留心些,不比平日吃饱了饭,就带着哥儿到处玩耍,没心没肺。以前太太操心,红雯做帮手,现在你也可以替我分担些。”
眼见媚奴脸上的微妙反应,心知肚明的沈姨娘又说道:“太太又叫红雯来帮我,是怕我诸事不明。我呢倒巴不得有这么个聪明人来帮衬,亦可少烦些心。你们几个不要不高兴,更不许和她房里的喜兰争高争下的。”
“怎么会呢。”媚奴的表情颇不以为然。
沈姨娘无奈摇头,皱眉说道:“咱们同住一个屋檐下,何必分什么彼此?大凡人家主人们不和,往往因下人拉帮结派的原故。明日起,哪怕外宅回事之人去回她,不来理我,她也要来和我商量的,不会独断专行。总之我今日预先对你说明白,不许闹出来幺蛾子事,一则惹人笑话,二则太太面上不好看。毕竟大家同是太太委派的人,能说谁好谁不好呢?要是闹得太太心里生气,会埋怨咱们不识抬举,好心好意将家事托付,反而彼此争竞起来,所以今后你只要尽心做该做之事,一概闲事闲非,你们都不要去管,好在有我来处治,好坏都不干你的事。”
“知道了。”媚奴细声细气的答应,但心里非常的不服气。
走到外头的回廊里坐下,媚奴心里冷笑道:“可笑老爷太太,既然叫我们奶奶当家,又叫红雯来帮理做什么?什么怕奶奶不明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每天拨付东西,置办东西,结算花费的银子,我们大家伙的月银,这些事我一个人也能做好。”
“哼!最可气的是红雯那**。”
媚奴真是十二万分的嫉妒羡慕恨,本身她是沈姨娘的陪嫁丫头,与红雯等老人就有些隔阂,年龄也大致相仿,地位也差不太多,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山头主义。
她是这一派小圈子的头面人物,也是最有机会成为姨娘的人选,模样呢虽不能与拔尖的红雯相比,可也不差,最郁闷的是老爷常年对她视而不见,当然这些年也对红雯视而不见。
问题是现在一切不都变了吗,媚奴也不是非要当上姨娘,只是气不过自从把红雯收了房后,马上在她们面前大模大样装出主子的样子来。
媚奴冷笑道:“咱们去叫她,瞧她只鼻子里哼那么一下,别见她娘的大头鬼了,这才几天就忘了也和我们一样的身份?再说你又不是皇封诰命,说好听叫你一声姨娘,实则就是个侍寝的通房罢了。我们奶奶那才是货真价实的姨娘,出身书香人家的姑娘,底子就不低,又生了哥儿,请了诰封,太太以下就属我们奶奶了,你算哪根葱呢?
奶奶向来谦和,什么事都不肯得罪人,当面叫你一声妹妹,那是瞧着老爷太太的面子,可恶她竟也没皮没脸的叫姐姐,你算什么东西?如此放肆,敢和我们奶奶并肩?要我是奶奶,早就给她没脸了。
奶奶吩咐我不许同她房里的喜兰争高下,不行,别的事我都听,惟有这一节实难从命。红雯那**如果好好的尊敬奶奶,遇事都来商议,我呢自然不会计较。她若是自命不凡,事事擅自做主,把我们奶奶不放在眼里,那我媚奴可是要不依的。”
大抵媚奴已到了该出嫁的年纪,所以说道:“无非闹大了被撵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我临走前都要将那**狠狠羞辱一场不可。至于喜兰,我比她早来多少年头?她刚进府的时候,太太叫咱们梳头,喜兰还赶着叫我们姨娘呢,真是可笑。后来姐姐长姐姐短,也没人理她,如今才成了红雯的大丫头,如果她敢狗仗人势的话,那可怪不得我翻脸不认人了。先打你一顿,随后再去回太太请罪,拼着不吃沐府这一碗饭,她也别想安身,总之你们别碰到我手里。”
媚奴的性情十分泼辣,直爽中透着三分娇媚,小时候没少和人置气,也没少和她人动手,因此沈姨娘特意给她取了这名字。
这些年红雯总不在家,沈姨娘什么事都不管,一心一意的伺候沐昂,是以媚奴与红雯之间没有什么正面冲突,但由其她人身上惹出来的宿怨倒不少,兼且二女又是能一别苗头之人,心结不浅。
再来红雯由丫鬟突然间成功上位,自然成了其她丫鬟心目中的公敌,得不到的东西最令人痛恨。兼且红雯往日得罪的人太多,眼下又莫名其妙的成了二当家,但凡对红雯脾性知之甚深的,谁看不出她将来一定会独断专行?
就这么恨上加恨的,这一切都使得媚奴感觉无法忍受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六月六日,如果天气晴朗,那家家户户都要忙着晾晒衣服;这一日的宫里宫外,各大衙门、国子监、书局、私塾、读书人家等,也会忙着将书籍搬出来晒晒,习俗谓之不生虫蠹。UU小说,www.uu234.com
锦衣卫的训象所,今日会公开将安南等国进贡来的数十头大象牵出,在城外的河水里洗澡,观者如潮。
马戏班子不敢用大象,因凡大朝会,至少有十二头象驮着宝物,小朝会六头,百姓非常喜爱大象,誉为象征着太平盛世。此外狮子、老虎、长颈鹿等都属于祥瑞之物,民间不能饲养。
历史上的满清也萧规曹随,养了些象,但改锦衣卫为銮仪卫。
沐王府,沐福从山东回来,一早去见沐昂销了差事,取出沐斌夫妇的信件。沈姨娘等人闻讯纷纷赶来,沐昂便大声念给全家人听。
信中无非请长辈们的安好,叙说自己在德州府任所的公事民情,以及当地发生的一些趣闻,最后问候了沈姨娘身体康健,并且得知三叔新纳了红雯,不忘也问了声好,还送了一些礼物,以作贺礼。
站在一边的红雯显得很开心,心说到底大少奶奶会做人,想的也算周到。她人本来就好,从不托大。
于是红雯对杜芊芊说道:“呦!怎么少奶奶还赏了我东西?该死,我竟忘了送东西过去孝敬她。这信里没忘了我,叫人怎生受得起呢?”
沐兰香见她一副洋洋得意,有些好笑,便笑道:“大嫂晓得姨娘是父亲的红人,故寄了礼物来,有个趋奉姨娘的意思。所谓未去朝天子,先来谒相公。”
这相公是宰相的意思,沐兰香的取笑没什么恶意,但红雯却给误会了,也是她身为姑娘的前丫鬟,有心病,又把此相公当成了彼相公,以为小姐故意笑话她以色媚人。
是以红雯马上红了脸,讪讪的道:“姑娘又来寻人开心了,我算什么?也配得上趋奉么?”说完,她冷着脸拿了礼物,转身回房去了。
沐兰香没想到随口开个玩笑而已,红雯竟当面甩了脸,感到好生无趣,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毕竟当着这么多人,女孩家气量小,兼且是在自己家里,不禁有些气恼,有心发作她两句,想了想不愿惹父亲左右为难,也就忍了下来。
这一幕大家都看见了,沐兰香弄得下不来台,赌气也返回了房里。
杜芊芊亲眼看见红雯当面顶了宝贝女儿,心里大不受用,脸色也变得难看了。
沐昂也目击了,一时难以插口,不想当众吆喝宠妾,也不愿说女儿的不好。和夹在母亲和媳妇之间的普天下男人们一样,假装看着书信,实则呆呆的出神。
沈姨娘察觉到太太脸色的不悦之色,忙用话岔开:“这么热的天,管家赶路也很辛苦。不如求老爷太太赏他几天的假,让他歇一歇,然后再回来当差。”
沐昂马上说道:“使得,索性给他十天假。对了,眼看即将入伏,全家人也得赶紧置办葛布纱一类的衣服。我就不必了,朝廷会发下来入夏的官服。”
说完,他带着沐福径自去了书房。杜芊芊叹了口气,对沈姨娘说道:“你去徐府那边,记得有给孩子戴的九凤戏珠的凉帽,我瞧着倒也别致有趣,问问怎么做的,你闲暇也做一两顶,给姐儿寄过去。”
“知道了。”沈姨娘答应下来,先去了沐兰香的房里。
丫鬟红珍见她来了,抢先说道:“姨娘你说可气不可气?如今红雯竟变得这样,当众奚落姑娘。我也就是个不耐事的,不然,恨不得给她两个巴掌才好哩。”
“你呀,别生气。”沈姨娘笑了,“她就是那样的人,与她计较做什么?不是我说,姑娘何等娇贵身份,她也配说话么?咱们犯不着与她一般见识。”
短短一句话,逗得红珍笑了起来。沐兰香也笑道:“幸亏姨娘来了,你没有来时,我劝了她好半天,也不听话。”
红珍撇嘴道:“她一介丫头出身,好不容易爬到高枝儿上了,这些天浪的不知怎么才好呢!我看不惯。”
“我看她断不敢有意顶撞姑娘,这会子肯定后悔了,陪礼还来不及。”沈姨娘笑着劝解。
沐兰香说道:“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也是我一时多嘴,犯了她的忌讳。”
“到底是姑娘圣明。”沈姨娘恭维一句,又说道:“光顾着说话,把正经事给忘了。适才太太说爱徐府哥儿姐儿戴的帽子,就是那九凤戏珠的,吩咐我去讨纸样。我来问问姑娘会不会做?”
沐兰香笑道:“这你算问对人了,我们那时见人家孩子都带着狮儿帽子,闲来无事,便改成了九狮戏球,九凤戏珠,送给家里孩子们戴着玩儿。当时是随手做的,哪里来的样子?姨娘现在当了家,怎有闲工夫去做这玩意儿,干脆我来做吧。你和太太别嫌我手头慢,强如你巴巴的费神动手了。”
沈姨娘喜道:“姑娘肯帮我做,那真正好,改日我一定炒几道你爱吃的小菜送来,权当酬谢。”
三人正在房里说笑,杜芊芊打发小丫头来请她们,说孝陵卫送来了上好甜瓜,请姑娘、奶奶都去尝尝。
五月上旬,南方的甜瓜已经熟了,北方要等到五月下旬,小商小贩沿街叫卖。
这时候的甜瓜原产于非洲和亚洲热带地区,最早唐代前引入中原,现今各地广泛栽种,哈密瓜、菜瓜都属于甜瓜的变种。
后世考古工作者在吐鲁番一带的晋代古墓中,发现了半个干瘪的哈密瓜,说明哈密瓜应该是经由丝绸之路。明朝时的哈密瓜已经非常有名,但真正闻名天下则始于康熙年间。
犹如唐玄宗为了讨好杨贵妃,万里飞马贡献荔枝的大动干戈一样,当时的清朝人描述过河西走廊专门给皇帝运送哈密瓜的场景。
“路逢驿骑,进哈密瓜,百千成群。人执小兜,上罩黄袱,每人携一瓜,瞥目而过,疾如飞鸟。”
可见有多么的劳民奢侈,清朝皇帝贪吃哈密瓜,不亚于杨贵妃之酷爱荔枝。
当然明朝历代皇帝在衣食住行方面不逞多让,甚至犹有过之。达官贵人家自是无法如帝王那样一呼百应,所以各地商贾和瓜农菜农纷纷动了心思,将哈密瓜的种子买来,就地培育。
河北的气候适合栽种哈密瓜,几乎各地都能种植甜瓜,明初时陆续出现最有名的哈密酥、青皮脆、旱金坠、大黄瓤、姑娘乐等。
再说红雯气呼呼的回到房里,将礼物往桌子上一摔,一屁股坐下,冷笑道:“我也不稀罕这些东西,无端端的引得人家来讥笑我。难不成我就配不上大少奶奶送礼物么?而今是个人都学会刻薄了。”
喜兰笑嘻嘻的道:“奶奶也太多心了,姑娘是说错了话,可也要瞧在太太面上呀。”
红雯瞪着眼睛,怒道:“太太怎么了?俗话说重孙有理告太公,她女儿当着那么多人讥笑于我,给我没脸,讽刺我是女相公,难道不气人嘛?所以我也会当着人前给她钉子吃。告诉你,我打小就不懂得畏首畏尾,做了姨娘更不能顾忌许多,这边怕人说,那边怕人怪的,将来咱们还想在这府里出头么?”
喜兰正要说话,忽然外面暂代管家之职的男管事拿着一张单子进来,隔着门帘,她吓了一跳,忙走出去问道:“你来做什么?”
管事说道:“这宗款子急等着用,我刚刚去回沈奶奶的话,媚奴姑娘说人不在,我就特地来请姨奶奶的示。请姑娘你将这单子送上去,姨奶奶瞧瞧就知道了。”
“那你候着吧。”喜兰接了单子,转身进屋递了过去。
“什么事?”红雯淡淡问道,实则在屋子里都听见了,当下接过单子瞅了瞅,是来请本月的月例银子的。
沐府的规矩,向例都在月初这几日发放,代管家送来的还有府里男女雇工夏天的犒劳,相当于后世的奖金,降温费什么的。
一般而言,古代大户人家不可能所有下人都是自家奴仆,人多服侍固然好,但也得养得起不是?除了外宅的执事家丁,以及内宅太太小姐们的贴身大小丫鬟,婆子妇人等,往往还会雇佣一些外人。比如男的专门负责搬抬东西,清理沟渠,打扫卫生,内里女人专门做浆洗缝补等粗重工作。
因城里人往往不屑干此营生,大多雇些城外的乡下人。
沐王府虽然家大业大,可大多房下人家远在云南,所以府里也雇了些外人。其实徐家也是如此,奴仆的人数有上限,每当超过了人数,就得放出去一批,可以转而再以雇佣的形式聘回来。不然的话,一个国公府动辄奴仆一两千,想要干什么?
所以就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惯例,夏季农忙,乡下人都想告假回家务农。偏偏夏天时的内外事情又最多,譬如砍柴烧水用来洗澡,衣服换的勤也得洗吧?
这些粗苯工作不能没人,于是乎就定下了很有人情味儿的例,想回家者任其自便,人家没有签卖身契,不能强行留人。而不愿回去的人会提出干脆我们代劳吧,也别另外雇人了,府里的家丁也会这么说。
如此家里先斟酌今年的奖金,提前预备,同时也要给想走之人一笔赏钱,有个主人家体恤人情的意思。等到了六月中旬,谁走谁不走的一目了然,便可以把这份奖金发下去,一般是工钱的三到四倍。
当然也可以不给,但这么一来,就和乡下为富不仁的地主一样,长工短工不给你干了还不成吗?反正来去自由。
家里的奴仆也会不乐意了,他们相当于国企员工,一辈子旱涝保收,挑三拣四,喜欢做清闲差事;雇工相当于临时工,没了临时工,难道叫国企员工干临时工的脏活累活?
纵观有明一代,雇工非常普遍,毕竟家奴过多乃是许多权贵和官员被问罪的大罪之一,这与满清八旗贵族争相蓄养大量的家奴有着明显区别。
清代八旗旗主什么的无需多言,由此也直接证明了清朝在这方面确实是开了历史倒车,清朝是半封建半奴隶制的巅峰时代。
总之这些定例都是近二十年来才出现的,有因就有果,大概前朝时也差不多。想中国自古即是个讲人情的社会,法制也还算不错,平民百姓活不下去大不了揭竿而起。即使到了满清时代,所谓主子也会给奴仆许多方面的尊重,类似的规矩亦有,参见红楼梦里对年长家奴的敬重。
可惜中国的资产阶级革命在明末被生生打断了,清朝用刀枪强化了封建阶级等级森严的观念,即使也讲究人情体恤,但大环境下,使得中国彻底落后于整个时代。
再说不开心的红雯,借机发作道:“没想到那边的奶奶不在屋里,也叫我捡到了一件事办。哎呦!你们不见我这院子里,野草都生了么?可见都是些惯会迎高踩低,最势力的人。喜兰你去对他说,这单子我留下了,等我好好核算,过半个时辰再来领银子吧。”
喜兰见她说话没好气,赶紧出来说了。代管家早听见了这番话,乖乖的应了声“是”,然后把舌头一伸,脖子一缩,无声叫了句好厉害的姑奶奶,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把算盘拿来。”红雯悻悻说道。
用算盘照着单子仔细核对了两遍,数字相符,总共八百零十六两。
红雯想了想,交代喜兰道:“你去奶奶那边兑八百五十两银子来,若问你什么用处?你就说我是照着管家送的单子兑现,待会儿送账过来。奶奶她如果不在屋里,就叫媚奴兑给你,告诉她立等要用的,不能迟误。”
“哦!”喜兰点点头,就要出去。
忽然就听红雯又说道:“不许你改了我半个字,我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知道了。”
喜兰嘴里小声嘟哝着,摔了帘子,走出来后,撇嘴说道:“我改你的话做什么?你要是叫我去杀人,我也杀去,反正有你抵挡呢。”(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吵架
喜兰嘟哝着出来,发了牢骚,她还是个孩子,被红雯随口一刺激,心里不满之余,便风风火火的走至沈姨娘房内。∈↗UU小说,www.uu234.com
这时沈姨娘在太太屋里吃瓜,不知情的媚奴坐在窗前,因太太交代缝制帽子,正在整理针线匣子。
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媚奴抬头见喜兰闯了进来,习惯性的起身让座。
谁知喜兰竟哭丧着脸,也不坐下,站在那里气呼呼的道:“你快兑八百五十两银子给我,不要耽误,没的带累我皮肉受苦。”
“怎么了这是?”媚奴全然摸不着头绪,不禁扑哧一笑道:“你这蹄子多半疯了,无故来管我要什么银子?怎么我不兑银子,你的皮肉还会吃苦?我半点也听不懂你是哪一国的话。”
喜兰仰着脸,急了,孩子气的喊道:“我和你要银子做什么?哎呀我真的疯了!是姨奶奶叫我来要的,她这么吩咐我,我就这么告诉你,我知道她要做什么?不信你自己去问啊。”
如果是旁人这样子也还罢了,已有心结的媚奴顿时柳眉竖起,那火腾的下冒了出来。小小年纪这么没礼貌,换做旁人也会生气,无非仗着现在正当红。
当然媚奴得捏着把柄才好发作,心说既然是红雯叫她来的,不会没有原因,可是谁让你说的不明不白呢?
自诩站着理的媚奴马上沉下脸来,冷冷说道:“你到底是与我说笑,还是当真?你家主子叫你过来,看着是在和我说笑,你却又十分着急,闹得我一头雾水。好!你说是姨奶奶叫你来说的,难道她没告诉你,我家奶奶如不在屋里,我不能做主吗?就算奶奶在屋里,也没见不说款项不拿单子就来要银子的,让我们怎么上账?这不是笑话么!你还说叫我去问她个明白,莫非我是你的丫头不成?任你指使?我还就不去了,倒要劳你自己去问个明白,然后再来兑银子吧。”
说完,媚奴仍旧坐下来摆弄那些针线,不再去理会喜兰了。
喜兰被她一番抢白,闹得脸都红了,自知理亏。虽说大家都是姨娘的贴身丫鬟,但无论年纪资历乃至地位都有差。
可是喜兰最近到处被人奉承,脾气见长,偏偏不肯好好说话,大抵也是双方开始不对路的缘故。
“你不发银子,干我甚事?”喜兰当下转身就走,忽然冷笑道:“何苦使嘴脸给我瞧呢?行,我惹不起你,现在就回去问明白了再来,到时看你发不发?”
媚奴心中恼怒,也冷笑来了一句:“小人得志!”
“你,咱们走着瞧。”
喜兰气得一路跑回了红雯屋里,将媚奴的这番话,加重语气的说了一遍。
天气炎热,犹如一滴水珠落进了沸腾的油锅里,本就脾气不好的红雯顿时大怒,张嘴就骂道:“媚奴那小娼妇,连她也瞧不起我么?以为她奶奶当了家,自己也涨了身份?不知好歹的东西。
我要银子,自有我的用处,难道还要仔细报给她听?真是好大的脸啊,我倒要亲自问问她去。”
气尤未消的喜兰故意说道:“您还是别去了。媚奴那张嘴,素来比刀子都快,我们当丫头的被她数落几句,也不算什么,若您去被她说了,那才犯不着呢!”
喜兰也是糊涂,好死不死的竟说出这个,全忘了红雯有个外号叫做刀子嘴。
红雯被她指桑骂槐的话弄得满腔怒火,恶狠狠的站起来,死死盯着喜兰,朝着她脸上吐了一口吐沫,“呸!你这口无遮拦的该死东西,我怕那小娼妇么?这屋子里一只狗出去给人打了,我都没脸,亏了你胡说八道的阻拦我不要去。她了大不起是一丫头,就是太太说了这话,我还要去问一声呢。”
当下怒气冲冲的喝令喜兰跟着,主仆二人又飞快的走了回来。
屋里的媚奴正等着呢,料定红雯那脾气受不得气,不过当了姨娘怎么也该有些顾忌吧?
正在猜测,瞧见红雯黑着脸走了进来,不用问一定是喜兰回去说了什么,红雯是来淘气的。她便仍然坐着不动,存心要看看对方会怎么发作。
这下子堪称针尖对麦芒,红雯眼见媚奴连站都懒得站起来,气上加气,走过去抬手指着媚奴的脸,质问道:“我问你,你在府里多年,不知道主人下人的尊卑么?还有我明明交代喜兰来取银子,你不发给她,还要挤兑她,是何道理?我要银子,自是有公事要办,你有何资格问长问短?难不成我会自己留着?即使我留着,又干你屁事?轮得到你来盘查我。”
快人快嘴的说完,红雯又嘲笑道:“究竟是太太叫你不发,还是你家奶奶叫你不发呢?哎呦好威风的奴奴姐呦,索性明儿回了太太,就派你当家得了。”
面无表情的媚奴静静听完,对红雯的挖苦不为所动,缓缓站起身,一声冷笑:“呦!姨娘这话敢情是对我说的?对不住,请你问问你家喜兰去,她来了也不解释,张口就要银子,我知道要的什么银子?况且二位奶奶都不在屋里,叫她去问个明白再来,难道不对么?她若早说出来公事公办,我也早赶着把银子送过去了。
你好好问她,有过一句解释吗?至于姨娘说的什么留着不留着的话,更是扯淡,银子是府里的,真如姨娘自己说的,干大家的屁事?总之这些话别说回太太,就是回老太太去,也不至杀头充军的罪。”
毫不示弱的一口气说完,媚奴挑衅似的瞅着红雯,也学着轻笑道:“我可从没说过要当家啊,也没去钻营这个差事,无非奶奶叫我帮着记记数,写写账。咱又不曾碍了人家的眼睛,也没吞了人家的工钱,也没没事找事的挑人小错,谁会妒忌我?至于主人下人的尊卑,我做了这么多年丫鬟怎么会不晓得?不明尊卑还是个人吗?
哦,一定分什么主人,什么下人的,赫!现如今主人也是下人做的,下人也可做到主人,当什么稀罕事儿?只有老爷太太他们才是生来做主人的呢!无需叫人敬重,人家都不敢不敬重他们,而其余柳木的桌子,柳木的凳子,一般的高下罢了。”
媚奴早有不服气的念头,是以这番话句句含讽带刺,全都说到了红雯的痛处上。
红雯气得脸色发青,使劲拍了下桌面,大叫道:“你这臭娼妇,有多大身份?竟敢顶撞起了我来?我倒要问你主子去,是谁仗了你的腰?”
媚奴一见她翻了脸,也将针线匣子往地上一摔,不屑地道:“姨奶奶,你嘴巴请放干净些,你说谁是娼妇?我一没有养汉子,二没有爬上老爷的床,不怕人家议论。我若是娼妇,有些人也不见得不是娼妇,同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出身,别装出主子的体面来恐吓我,这种旁支儿似的主子,我眼里根本看不见。”
虽然她反击的寸步不让,条理清楚,问题是说到底自身处于弱势,别说红雯乃正当红的宠妾,就是不受宠的小妾姨娘,丫鬟再有理,当面争执也属于以下犯上。
不担心那是假的,同时这还是头一次如此激烈的吵架,媚奴心情激荡,说着说着自己竟先哭了,哭了后理智全失,嘴里自是杂七杂八的乱骂起来。
而红雯天然站着上风,又是经常数落她人的主儿,吵架经验丰富,盛怒之下,当即气得跳了起来,就要过去殴打媚奴。
吓得喜兰急忙一把抱住她的腰,红雯回手就打她,骂道:“死丫头松手。”
喜兰忍着痛,一时犯了牛脾气,死也不放。
哭着的媚奴见状疯了,不管不顾的冲上来叫道:“你打啊,你打啊!你凭什么骂我娼妇?凭什么?”
眼看双方就要撕扯在一起,被惊动而来的丫鬟婆子们,赶紧冲进去横在二人中间,左拉右劝,一时闹的不可开交,早有二个小丫头见势不好,飞跑着去上房报信了。
很快杜芊芊带着沈姨娘赶来,进了屋,当即喝住斗鸡似的二人。
“好好,你们竟要造反了。”杜芊芊气得不轻,“为什么大呼小叫,究竟因为什么事情?”
媚奴一面哭泣,一面诉说原因,红雯也抢着说了一遍。
杜芊芊怒道:“喜兰你给我跪下,你这贱人,到底怎么两边撩拔的?从实说来,敢有半字虚言,先揭了你的皮。”
吓得喜兰急忙跪在地上,哭道:“委实不干奴家的事啊,并没有添说什么鬼话,不过照实两边说,都怪我嘴快。”
杜芊芊没好气的道:“我不问你别的,只问你姨奶奶可是叫你去这么说的?还是媚奴她造言生事?”
喜兰抹抹眼泪,小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辩解道:“太太明见,这些话好像都是有因的,大抵来者不善,答的也有意。好像姨奶奶和媚奴姐姐间那话多的很,奴家也不明白。太太即使将我活活打死,我也会这么解释,谁敢捕风捉影的乱嚼。”
杜芊芊什么都明白了,还是内宅女人的那点破事,今日一个有意去寻事,一个有意反驳,话赶话的犟在了一块儿,动上了手,于是问道:“姨奶奶不妥当的话是有,媚奴回你的也不妥当,是也不是?”
“都有。”喜兰点点头。
当下杜芊芊先冷冷扫了其她人一眼,然后指着喜兰说道:“你这贱人,即使姨奶奶今日心情不顺,叫你去取银子,不许说什么事情上用的,你就该背着对媚奴好生说明。那是府里夏季的月支贴补,媚奴见是正经事,也不至于不肯兑给你。
哪怕你不敢违拗姨奶奶,当媚奴叫你问明白了再来,又说奶奶不在屋里,不能专主,她这么做不为错,并非故意为难你。你回房不会委婉解释媚奴不好擅自兑银子,一等奶奶回来后禀明,立刻就将银子送来,那不是两边皆没的说了?你倒好,两边的话偏偏成心一字不漏,虽然你没有添油加醋,却也是你在搬弄是非,这件事都因你而起。”
其她人默默听着,看似规规矩矩,实则人人并不害怕,因为杜芊芊天性善良,从来不为难下面人。如果不是沐晟沐昂哥俩威严日盛,当年的金陵沐王府在人事方面几乎要乱套了。
果然杜芊芊一针见血的说完,又说道:“本当重重处治你一顿,姑念你还年幼,也未抵赖,今日的过错暂时寄在你身上。若下次还敢说话办事没轻没重,不问好歹信口乱喷,被我知道了,定两罪并罚不可。”
“是。”喜兰神色委屈,爬起来,撅着嘴站在一旁。
红雯见太太一个劲的责备喜兰,感觉句句都是暗说的自己,提都不提媚奴的过错,心里大大的不服气,仗着自己是她心腹,说道:“太太别冤枉了喜兰,委实是我吩咐她去这么说的。我想着都是一家人,还怕谁昧了银子么?随后再给开出款项单子,给她记账也不迟呀。想我以前给太太料理诸事,亦有先做了再回太太的,媚奴如果是个晓事的,就该一起和喜兰过来,问个明白,难道我不会告诉她嘛?”
谁知她把喜兰骂了回来,常言道打狗要看主人面,我纵有不是,也不应该借着喜兰来发作我吧?媚奴她未免眼睛里太没有尊卑了,不知道我是太太委派帮理家事的么?她瞧不起我,就是瞧不起我上头的太太。”
一边说,红雯一边偷偷观察太太的脸色,眼见太太皱眉沉思,便继续说道:“我也知道自己向来心直口快,处处得罪人,遭了人家的忌。唉!其实府里也没有多少事,有了奶奶一人经管,又有媚奴做帮手,也足够了。趁今儿当面禀告太太,从今我不问府中事好了。何苦强行在这里头,有碍人家呢!今日人家小小发作,不过挨一顿骂,将来怨结得深了,指不定还要被人家算计,都难说的事。”
说着说着,红雯转身指着喜兰,咬牙骂道:“都是你这下流该死的东西,带累我受人家欺负。我是叫你来讨银子,你竟背着我到这里浪充什么当家副手的排场?人家自然不能容你。”(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训斥
红雯说得兴起,浑然忘了自家太太绝非任人挑拨的主儿,天性善良并不代表愚蠢,相反杜芊芊的精明并不亚于朱巧巧沐凝雪等人。∈↗UU小说,www.uu234.com
“不要说了。”
杜芊芊一口打断红雯的话,面沉似水,“你在这里支派谁呢?是想说媚奴仗着沈姨娘欺负你,还是想说我责罚喜兰不公?你说媚奴眼睛里没有尊卑,这么说你是懂得尊卑的人了?那我在这里说话,几时轮得到你指鸡说犬的骂人?无论谁是谁非,都不容得你插嘴。”
“我。”红雯不服气的还要争辩。
“闭嘴!”杜芊芊生气了,怒道:“你跟了我十几年,应该深知我的性格,从不喜欢有人挑三挑四暗箭伤人。当我不清楚你是有心寻媚奴的麻烦么?因你已是老爷的人了,所以我单单责备了喜兰,给你存着脸面。你倒在我面前放肆,打骂丫头,发作别人,太不像话了。”
盯着喏喏的红雯,杜芊芊冷笑道:“我问你,叫喜兰去找媚奴兑银子,却又吩咐她不许说什么,这是为了什么?媚奴自然不肯给喜兰银子,推说奶奶不在屋里,也算情理兼到。而你反而跑去找她大吵大闹,自己先失了姨娘的体统,还有脸争辩吗?你说媚奴瞧不起你,那现在你又瞧得起我么?
行了,我知道你现今做了姨娘,不比在我身边,长了身份。但你可以去问问人家的姨娘,谁人像你这般的没有规矩?就说你不愿帮沈姨娘当家,难道府里之事非你不可么?我给了你体面,才派你帮着奶奶照料。你不愿意?那就索性开了了事,没什么大不了。”
原来这些日子以来,杜芊芊已察觉到红雯的变化,此外还有早上的事,故此借着机会敲打她一下,这番话说得毫不客气。
“近来你各事上头很不安分,渐渐好似要爬到我头上了。”
杜芊芊神色很不满,“想必因老爷宠爱着你,叫你不把我们娘们放在了眼里,我倒要请问下老爷。趁着你还未生下男女,不如赶紧打发出去,你也称心,我也耳朵清净。”
说完,杜芊芊作势就要命人去书房请沐昂进来。
这时候做惯和事老的沈姨娘,不失时机的笑着推涨红了脸的红雯往外走。
“好妹妹,你先回房去吧。都是我的媚奴不好,等会我狠狠责罚她,再到妹妹那边谢罪。你说不愿帮我当家,哎呦呦,我的好妹妹,姐姐可不曾得罪了你呀!怎么你为了一个媚奴,连我也恼了不成?这家里事我一人怎么能行呢?再则妹妹你是明理之人,这么大的热天闹得太太生气,你心里也不安啊!”
边说边将红雯连拉带拽的送了出去,沈姨娘又回头对吓呆的喜兰使眼色,叫她也出来。
丫鬟们心里伸出大拇指,纷纷暗道还是沈奶奶贤惠,不像红雯,一朝得志便张扬无比。
红雯眼见太太似乎动了真怒,口口声声要叫老爷进来,她自是惧怕太太一时下不来台,真就把她撵了出去。
毕竟深知太太性子是和善,可也是说到做到的脾气。往往府里的大事小情,沐昂也得顺着妻子,几乎不敢违拗。沐昂除了敬重妻子的为人外,人家背后杵着两座大山呢。
当众丢人现眼,红雯一口气跑回房中,坐在那里独自生气。原想在姑娘那里丢了些脸,借机拿捏下她们,让下面人知道她不是泥捏的,没想到竟被太太好一顿羞辱,真所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今后怎么见人?
越想越感到羞耻,越想也越生气,气得红雯哇的一声哭了。
哭了半天,赌气把屋子里的东西乱扔乱抛,又将喜兰狠狠骂了一顿,一直闹了半天。
最后折腾的累了,趴在床上暗暗抽泣。
沈姨娘回去后,笑着对杜芊芊说道:“太太何必动气呢?有伤身子。她向来有什么说什么的脾气,随口乱说不知轻重,一会儿我过去开导开导,叫她来给太太叩头认个错。太太可不能请老爷进来,将一点点小事闹大,也犯不着使老爷生气呀。”
杜芊芊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也不想大动肝火,但你亲眼看见了,这才成为姨娘几日?变得这般狂妄,着实令人难受。她对我尚且如此放诞无礼,可想而知其她人更不会放在眼里!你进府多年,可曾有过半句闲话么?现在出了这么一个利害的,将来下面人等纷纷效尤,何以持家?”
沈姨娘说道:“太太多虑了,毕竟她还年轻,不经事。”
“你错了,是我们看走了眼。”杜芊芊缓缓摇头“近日我冷眼看着,她确实益发狂的不成人样了。每天睡至正午还没有起身,不高兴连头也不梳,脸也不洗,大衣也不穿,光溜溜的坐在院子里,你说成何体统?还有,最近几日连我的早安都不来问,只有老爷进了她的房,这才浓妆艳抹,有说有笑。夜晚关上房门,也不知叽叽喳喳说些什么,甚至四更天后,还能听到她那边房里的动静。如此种种下贱行为以及放浪样子,实在是难以入目。”
沈姨娘张大了嘴,这才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敢情太太早已不满了。也是她的屋子距离上房较远,每天一大堆忙不完的事,所以不曾察觉。当然没有耳闻那是假的,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罢了。
说起来红雯最近的一举一动,委实是犯了杜芊芊的忌讳。杜芊芊本意是安排个自己人取悦丈夫,那你红雯安分守己,小小的撒个娇,邀邀宠都无妨,但你不能日渐狂妄,目中无人。
“这也不必说了,我念在她年纪轻,不计较。”杜芊芊既然开了口,干脆打开话匣子。
“早上你都看见了,兰香随口取笑她一句,她是如何回兰香的?她发作姑娘,就是发作的我。然后又和媚奴闹了起来,这件事本就不怪媚奴,虽说是上面交代,媚奴她却有经手之责,焉能不问个明白就乱兑银子?这正是媚奴细心所在,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不想她竟指责媚奴瞧不起她,又骂又打的,传扬出去成何体面?人家岂不笑我没有家法吗?唉,我现在是悔之不及了,当初就不应该劝老爷收她做妾,早知道打发出去许配个人家,大家都落得干净。”
“太太说的是。”沈姨娘小心翼翼的陪着笑,不敢乱说一个字。说起来当初还是她力主纳的红雯,生怕太太追究。
杜芊芊倒不是推诿之人,提都没提这茬,叹道:“我本以为她是我身边长大的,总比不知底细的外人要懂得规矩,因而作主收她,替你分担些职责。谁知如今连咱家老爷都被她引诱坏了。”
“老爷他?”沈姨娘顿时大为吃惊。
“哼!”杜芊芊没有解释,丈夫夜夜**可不是学坏了吗?
“要我说,干脆叫她家的人来领回去,另行配人得了。否则交给官牙子,卖给他人,可是这么做太克毒了。”
杜芊芊对此深感头痛,也左右为难,正妻对小妾有着生杀予夺之权,前提是丈夫不阻拦,而且说归说,做归做,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
“不消说会被人家议论我不能容人,多半是正室怕偏房夺宠,故意借这题目把人打发出去,心太狠;并且咱们这般门第的姨娘,发出去另行配人,实不妥当。若早知她不成器,真不该劝老爷收了。唉,赶明儿肯定会有人来反驳我,她自幼在我跟前,不知其人性子么?怎晓得我是因她自小伶俐,说话虽尖刻些,也不是什么坏处呀?哪知如今变得这样,将来还不定闹出什么新闻来呢。”
杜芊芊人届中年,说话未免啰嗦。当下沈姨娘等人反复劝说,她渐渐的消了气,发了一通牢骚也就完事了。
贞清和沐兰香等人纷纷赶来,扶着太太回去,沈姨娘有事要处理,留了下来。
先将夏天的月例银和犒赏银发下去,因刚才红雯自愿辞去二当家,杜芊芊顺势任命了媚奴做副手,想彻底杜绝后患,所以媚奴的差事转交给了另一个丫鬟莲香承管。
忙了大半天,歇口气的时候,沈姨娘开始责备起了媚奴,说道:“前日我怎么嘱咐你的?叫你切不可与她一般见识,连累我被人议论。即使她处处占强,我也肯甘心忍受,过日子嘛,但求大家和和气气。可你怎么这才多久,言犹在耳呢,你就闹出事来?还闹得惊天动地,被太太知道?”
沈姨娘真是十分无语,大凡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往往不是出自本意,谁不想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对那些天生性子强的人,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不然去和人家争,去和人家吵?脑子有病。
所谓争斗是争的利益,而不是闲气,稍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轻易和浑人犯浑,因为不值得。就好像狗咬了你一口,莫非你还想咬回去?
沈姨娘压根不想开启宅斗,现如今年纪大了,有了诰封,还有儿子,什么都不缺了,委实犯不着去和年轻貌美、伶牙俐齿的红雯斤斤计较。退一步海阔天空,时间久了,红雯应该不是不知好歹之人。
只可惜媚奴这丫头不晓事,当然她不单单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自己争口气,不好过于责备。
于是沈姨娘无奈的道:“幸亏太太圣明,知道那边成心欺负咱这边,你说万一太太信她的一面之词,当众责罚了你,叫我置身何地?大概现在会被人家笑破了肚皮吧。媚奴啊!你素来懂事,我才叫你帮我,原以为我能够偷空到太太那边说说话消遣消遣,特意嘱咐你不要与人争论,饶不了你到底还是闹了,你说叫我今后怎么放心走开?
罢了,既然闹也闹过了,我也不追究了,咱俩可说好了,你今后若再给我闹出事来,别怪我给你没脸。”
同一件事两样的处理方式,那边的喜兰被揍得鬼狐狼嚎,这边的媚奴被心平气和的沈姨娘说得哑口无言,红着脸,低着头摆弄着衣角,惭愧的无地自容。
好半响,媚奴低声说道:“我知道错了。起先她来的时候,我也想好好说明缘由,奈何喜兰说的不明白,添了一把火。奶奶,想我从来没得罪过她,却被她张嘴就骂我娼妇,我气急了,就和她口角起来。奶奶明鉴,当丫头虽然身份低贱,这句话却实在受不起。”
沈姨娘说道:“她骂人是她无理,好在太太已呵斥过了,算是替你挣回了颜面。现在太太不许她过问家事,万一她不甘心,偏偏要夹在里面问东问西,那今后不管什么事,你下次都不要争执,随她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哪怕不应该给的银子,你给了我也承认,太太也不能说你,我一定不抱怨你就是了。”
媚奴见奶奶依然存了凡事忍让的态度,老实的点了头,反正今日自己出了口气,也算值了。
至此媚奴心存侥幸,也有了一丝埋怨,如果不是太太为人公正,哪怕稍有偏袒的话,就凭自家奶奶这副忍气吞声的模样,假如红雯不依不饶,那自己今日十有**好过不了。
所以媚奴不禁稍有些心灰意冷,好在假设没发生,即使奶奶放弃了自己,事后也会尽量弥补,身为丫头一心护主只求被理解,奶奶和太太一样,都是好人。
总之这么一想,媚奴心情随即好了起来。
那边气消的杜芊芊被女儿扶着走进院子,今日的爆发有一半是为了兰香。
她有意叫女儿学学,说道:“把套房门封死,今儿起不许那贱人打正房经过,可笑她连小姐都不服了。”
沐兰香苦笑道:“娘,她现在是长辈,我是晚辈。”
“你是我亲生的嫡女,她有什么资格称大?”杜芊芊不悦的道,“不提她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嫁过去,好在有你舅舅在,朱明之也算通情达理,应该没有人敢欺负你。哼!其实算她命大,这要是在徐家,她的小命早没了。”
“怎么会呢?”沐兰香哭笑不得,“什么时候舅舅这样了?”
“那是没人敢了,你舅舅杀人狠着呢。”杜芊芊一声冷笑。(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扫晴娘
一粟园,绿云深处。UU小说,www.uu234.com
清晨,晴烟打太太房里回来,进了外厅,就见袅烟她们几个正在张贴马王神像,她不禁拍拍额头,说道:“都忘了今儿二十三了。”
中原习俗,六月二十三日,凡军营驿站及蓄养车马的人家,均要于这一日祭祀马王,而一粟园里养了十几匹矮马,所以也要祭一祭,以祈骑者平安。
袅烟转过身来,问道:“太太叫你有什么事儿?”
“太太问咱们这边的冰够不够用,朝廷颁下冰票了。还有老爷的万丝帽和黄葛纱袍,问咱们爷穿不穿。”
晴烟走了半天,额头冒汗,拿起一柄团扇扇了几下,“今年天气格外炎热,大早上就走了一身的汗,我得去冲个凉。”
“冰窖的冰多着呢,应该够用。衣服还是给大少爷穿吧,咱们这位今年有苏州寄来的白冰纱。”袅烟说道。
“去年六月大雨不止,我记得老爷叫咱们剪扫晴娘。”晴烟瞅着外头万里无云的蓝天,热得受不了,“只要龙王爷能打个喷嚏,叫我做扫天婆也愿意。”
说起扫晴娘,当年孤陋寡闻的徐灏在某一年的雨季,发现屋檐下悬挂着剪纸的女人像,仕女模样的纸人手里拎着笤帚,当时觉得稀奇,心说这不是日本的晴天娃娃吗?
从那以后,才知道竟是源于中国的风俗。最早出现在什么年代已不可考,有记载的是元朝初年,李俊民所作的“扫晴娘”一诗。
“卷袖搴裳手持帚,挂向阴空便摇手。”
时至明朝,扫晴娘的习俗已经十分盛行,从南到北。如同张贴龙王像祈雨一样,雨季时,百姓家或不耐雨天,或有家人要出行,或要晒衣服晒粮食什么的,就会让闺阁少女来剪个纸人,画上五官裙子等。在心灵手巧的姑娘剪刀下,纸人的造型非常可爱好看。
据说在陕西、甘肃等黄河流域,人们管扫晴娘叫做扫天婆,纸人是妇人的形象。
扫天婆是当地传统的天神之一,类似女娲娘娘、风婆的母系神,大抵风俗流传甚久。扫天婆的头上,通常剪成莲花的造型。
在倭国,倭国人普遍认为扫晴娘是替身,可以代替人承受灾难和疾病,显示出对中国习俗的某种崇拜。后来因倭国佛教的强盛势力,主持祈雨或求晴仪式的都是和尚,所以扫晴娘便摇身一变,成了后世中国人所熟知的光头形象了。
清代扫晴娘的习俗也很流行,但到了民国,很多地区渐渐消失。那时候整个社会开始唾弃传统的一切,崇尚西方和日本,甚至一直延绵至今,以至于徐灏都不知道,以为是日本的固有习俗呢。
徐灏对此很感概的同时亦深为惋惜,是以每当连雨季时,他都会叫家里的女孩子剪一些扫晴娘挂上,希望这个有趣的习俗能够持续下去。
冰票也是明朝中央政府的夏天福利,自暑伏日起一直到立秋日为止,各衙门例有赐冰。届时由工部发给冰票,可以自行领取,按照官位等级领到的冰多寡不同。
明朝社会方方面面继承了宋代的发达,制冰就是其中之一。洪武年间,冰窖属于权贵人家的奢侈品,到了如今,满街都是所谓寒贱之子担冰吆卖,百姓称之为冰胡儿。
其实是冰核儿,胡者核也,久而久之,就叫成了冰胡儿。炎热夏天,越来越便宜的冰给各行各业的生活带来了巨大方便,即使在后世人看来相当落后,但在当时人们生活的便利无疑独步天下。有条件的人家修个冰窖,谁敢说不亚于冰箱呢?
由此还诞生了卖冰盏的职业,冰盏类似一种氓的乐器,碰触可以发出清冷之声,寓意太平之音响也。
想去洗个澡的晴烟先走到徐煜身边,一本正经的说道:“太太说。”
“哦。”徐煜忙站起来,肃手而立。
正与他对弈的沐采春也赶紧站了起来,坐在远处的沐凌夏闻言转过头来。晴烟板着脸问道:“煜儿,你天天可有念书?”
徐煜不敢说没有,只好一个劲的干笑。碧霄走过来,替他回道:“白天少爷一天要写五百字,灯下书也念一两本。”
晴烟说道:“既然这样,太太说不久国子监要过考,到时去候着吧。”
此言一出,满屋子的女孩都紧张起来,袅烟说道:“这怎么办啊?好多日子没摸过书本了,万一考不好,怎么得了。”
沐凌夏看着徐煜苦恼的道:“这时候也顾不得了,不管好坏,大不了回家领罚。”
沐采春见状说道:“临时抱佛脚也成。去国子监是不是要住几日?”
“是啊!”晴烟闷闷的道:“咱们路近还好说,不过至少也得住二三日。你们怎么还不快快收拾,还站着?”
当下几个人跑去收拾行李,沐采春叫人拿来书本,然后她亲自研磨,晴烟径自去洗澡了,袅烟等人则忙着拿书的拿书,拿笔的拿笔,大家顿时乱成一团。
沐凌夏瞧着好笑,抿着嘴,一声不吭的看着她们,很快古文类的四书五经,时文赋律,算术诗词搬来了一大堆,小山似的堆在徐煜面前。
徐煜看着面前的书籍,无奈笑了一笑,“这时候从哪里念起?不念吧!”
“那可不行。”沐采春使劲的磨墨,磨了一砚池的墨汁,“制举无非那些应试题目,诗词经算想来难不住你,时文策论也是你擅长的,所以多做些帖经或策问。不如先从春秋和论语下手好了。”
徐煜抬头看着她,沐采春只顾着磨墨,忽然徐煜伸手在砚台里抹了一下,又扬手划过沐采春的脸颊。
“啊!”沐采春尖叫一声,白白的脸蛋被染黑了一道,气得叫道:“你这个人好没道理!我好心替你研磨,你不感激我,倒抹我一脸墨!罢了罢了,好心没好报。”
徐煜哈哈大笑道:“你们天天擦那些脂粉,脸色越来越苍白,我帮你中和一下,显得气色好多了。”
沐采春没有马上洗脸,斜瞅着笑嘻嘻的徐煜,说道:“那我岂不是还要谢谢你?嗯,多谢多谢!”
“那倒不必。”徐煜讪讪说道,毕竟做的唐突了,即使大家是近亲。
“哼!”沐采春翻了下白眼,走到一边去了,叫带着笑的妹妹帮她擦干净,此刻大家都忙着,不便打水洗脸,何况洗了脸还得重新打扮一番。
徐煜说道:“把砚收起来吧。”
接替沐采春位置的袅烟问道:“不写字了?”
徐煜说道:“离考的日子还早,二三天呢,急什么?”
“那不是白忙活了?”袅烟无语道,说着将砚台推到了一边。
徐煜又指着叠成小山的书籍,说道:“把书也收起来吧。”
“书也不读了?”袅烟更加无语。
徐煜耸耸肩说道:“念完了。”
袅烟好笑的道:“连翻都没翻一下,就说念完了?我看等你进了场,卷子上能写些什么?莫不要考个差评回来,叫大家伙取笑。”
一边的沐凌夏就见表哥似乎不耐烦袅烟的唠叨,他低头瞅了瞅手指,没抹上的墨迹未干,于是趁着袅烟没有防备,迅速抬手也抹了她一脸,并笑道:“我且把你这头一篇批点批点。”
捕捉到这一幕的沐凌夏万没想到那温柔体贴的兄长,竟还有如此小孩子的顽皮一面,倍感新鲜和意外。虽说目睹到不爱学习的顽劣,令人皱眉,但也感到表哥更加平易近人。
一件事放在不同的人身上,自然效果不同,比如帅哥和丑男,总之她们姐妹升不起反感来。当然也是客居徐府,与徐煜仅仅是亲戚关系,不像其她人关心则乱。
“真是的。”袅烟又是气,又是笑,嗔道:“罢了,等你进场作不出来,祭酒大人打你一百戒尺才好呢。”
瞥见小丫头在嘻嘻的笑,袅烟也把手蘸了墨汁,抹了她一脸。
正闹着呢,徐蕴玉和徐韵宁打外头进来,看见她们一个一个的满脸黑墨,不禁笑道:“今日唱的是哪一出?怎么这么多的昆仑奴?”
她们俩正在笑,徐煜又偷偷的弄了两手墨汁,背着手走过去。沐凌夏顿时警觉起来,赶紧拉着姐姐躲到角落里。
徐煜走到徐蕴玉的背后,出其不意的往她脸上一抹,笑着说道:“也叫你唱个花脸。”
徐蕴玉吓得赶忙回头,徐韵宁还没反应过来,瞬间也被抹到了眼睛上,一时间愣住了。
徐煜干脆在她眼睛上画了两个圈,大笑道:“人家的眉毛是长的,你的是团的,可谓奇妆也。”
说完不等妹妹们反击,他撒腿一溜烟的跑了。
沐采春对沐凌夏说道:“怪不得都不肯叫他哥哥,这般淘气,犹如十岁顽童。不过有这样的兄弟却也有意思的紧,兄弟姐妹笑笑闹闹,不愁日子过得无趣。”
沐凌夏情不自禁的点点头,自家的生活过得很平淡,她又是冷淡的性子,所以很少有人与她开玩笑。
徐韵宁叫小丫头们端了水来,她们洗了脸,徐蕴玉说道:“干脆在这里游泳好了,正好天气闷热。”
“使不得。”袅烟急忙摆手,“一来晴烟在浴池,二来好歹是亲哥哥的地方,于礼不合。”
“你是怕我们弄脏了你们的池子吧?小气。”徐蕴玉撇嘴道。
“嘻嘻。”袅烟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脸上的墨迹还有没有。徐韵宁说道:“我们可真糊涂,赶紧把镜子拿来照照。”
这时徐煜走了进来,笑道:“我有罪,唐突西子,该领几个巴掌。”
徐蕴玉说道:“那我们一人一个巴掌吧。”
“好了好了。”沐采春开了口,“让他好好坐着,养养神,读读书,好去考试。”
徐煜叹道:“眼看即将远别,今日咱们大家正该说说话。”
“老天。”沐采春感到不可思议,“距离你家不过几里地,就说远别?那你今后做了官,如去四川、广西、云南,你还能说个什么别呢?单凭这个‘远’字,如果我是试官,就要打你一百棍不可!”
徐煜对着她深深一揖,装模作样的恭声道:“门生受教,再也不敢胡说了。”
“哎!”沐凌夏为之轻轻叹息,终于领教了表哥胡闹的本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如此整整一天,都在徐煜的胡搅蛮缠下过去了。到了傍晚,徐庆堂派人过去叫他,徐蕴玉幸灾乐祸的道:“这下子可有乐子瞧了。”
在大家同情的目光下,徐煜无精打采的跟着人家去了。
到了书房,三弟徐煁也在,徐庆堂叫他坐下,说道:“咱家离贡院虽不甚远,然临场不免忙乱,这一次过考不是科举,也不可等闲视之。我已命人在秦淮后街赁了一处寓所,明日我陪你俩同去。咱这一支的希望皆寄在你兄弟身上,老夫希望你们能有所成,光耀门楣,改勋贵之族为文化望族,代代诗书传家,如此才能免于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如江南叶氏、沈氏、孙氏,王氏,谢氏等世族名门。”
“是。”徐煜和徐煁站了起来应承。
在徐庆堂的心里,虽说对两个孙儿一视同仁,但到底不免对徐煜更看重一些。徐煜身为哥哥,自幼聪慧,继承了母亲的优点,能成才的希望更大一些。
“煜儿,我问你,你学问有没有长进?在园里玩了一两年,书念得怎么样了?”
说实话,在父亲的纵容下,这两年徐煜几乎就没怎么认真念过书,是以此刻心里七上八下,不敢回答。
徐煁心里暗笑,二哥成天跟满园子的女孩玩耍,哪有时间读书?倒是他成天被母亲芷晴盯着,这一段时日自己也发愤图强,夏师爷等人都走了,再无人勾引他出去玩,学业上进步长足。
幸运的是萧氏也在书房,专门为了宝贝孙儿来的,与大多数老人家一样,年纪越大越宠孙子,近乎溺爱。
萧氏说道:“我听她们说,煜儿天天念天天写的,不知真假,想来不会错。何况还有他老子娘呢,怎么会整日耽于玩乐?”
“他爹?”徐庆堂不屑的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这么多年了,做老子的怎能摸不清楚?
要说儿子什么地方都好,就是在教育子女方面,简直就是不负责任。
当然这话不好当着孙儿的面数落他们老子,徐庆堂悻悻的道:“只怕孩子们打起伙来淘气,谁不替他徐二少爷装脸?哄你天天读书写字罢了,实则荒度光阴。”(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晚上见
徐煜听着祖父母交谈,心里记挂着园内,又不敢说走人。±UU小说,www.uu234.com
闷闷的坐了半天,瞅了眼似乎信心十足的弟弟,徐煜微微撇嘴,心说祖父想改权贵豪门为千百年书香门第,岂不知?普通的地方望族逼着族中子弟自幼苦读书,不过是以求代代有人才出仕做官,如此才能延续大族门楣,继续给予后代子孙以无后顾之忧的读书环境,循环往复而已。
科举固然是彰显家族名声的必经之路,然而真正使得家族为世人所称颂,成为望族中的望族,名门中的名门,还得看有无流芳百世的文章典籍,某一代人能否在文化方面留下重要足迹,或名垂青史。
所以徐煜很清楚即使徐家能够连续几代人纷纷考中秀才、举人、进士,官员遍朝堂,也远不足以成为被世人敬重的文化望族,因为徐家男丁不大可能出现真正的名儒、才子、大家、宗师、巨匠、诗人。
这一点貌似确认无疑,起码在徐煜这一代没有,是以他不想把光阴浪费在做官上,莫不如在家潜心专研音乐,如果能小有所成的话,那足以给徐族一门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徐煜的心思并非无的放矢,中国自古号称“礼乐之邦”,音乐在汉代之前,对人格的养成、文化生活、礼仪方面有着很重要的作用和地位。孔子曾提出“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春秋战国时期的音乐与“诗歌”是无分彼此的,文学即音乐。
到了汉代,音乐开始受到轻视,水墨画和书法为文人士大夫阶层的推崇,音乐家在那时候没什么政治地位。
汉代想成为一名合格文人,必须精通“琴棋书画”,其中的琴往往只限于孤芳自赏,不能代表音乐的发展,古琴也是当时唯一地位较高的乐器。
汉代之后,陆续出现了一大批的文人琴家,比如嵇康和阮籍,留下了不朽琴谱,如著名的“广陵散”。
隋唐时期,政权统一,经济兴旺,百姓安居乐业,音乐作为全民喜爱的文化逐渐走向繁荣,尤其是在中国文学史上堪称一绝的唐诗。
在当时,诗人会将自己的诗作谱入乐曲中以便广为流传,此乃衡量自身诗词水平的重要方式。
宋、元时代,众所周知,戏曲大规模的异军突起,开始深受人们喜爱。标致是北曲、南戏的出现,衍伸出了无数地方曲艺,后来发展形成了曲牌体的戏曲音乐。如关汉卿的“窦娥冤”,王实甫的“西厢记”。
到了明代,戏曲已经成为能与诗词歌赋并肩的一大艺术形式了。不消说如今已经具有资本主义经济的萌芽,无论在任何地方,都会听到各种各样的音乐。
即使在历史上,民间小曲也已经达到“不问男女”“人人习之”的热门程度,可以说音乐在士林中,已是不亚于诗词的文化成就,无数文人陶醉其中。
明代大多数的文学大家,同时也一定是音乐家。
比如吴江派的文坛领袖沈璟,即江南望族沈氏族人,明代大戏曲家,音乐界的宗师大咖。还有临川汤氏的戏曲家、文学家汤显祖。
所以徐煜的想法是合乎实际的,如果能创作出几首杰出的曲牌,或戏剧小说,是可以拉升徐族在士林中的地位。当然其难度比考中进士要难得多,勤奋、天赋等因素缺一不可。
这个想法一直深藏在徐煜心里,深受母亲影响,从来没有对人说过。此刻面对祖父母对他寄予的厚望,不禁有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抵触。
徐庆堂见孙儿心不在焉,生气的道:“你看看他,整天只知道厮混在脂粉堆里,不成器。”
萧氏安慰道:“没考过,你怎么就知道煜儿不成器?在家与姑娘们玩,总比去秦淮河寻花作乐强。”
听了祖母的话,徐煜趁机说道:“那孩儿回去念书吧。”
“行了,这时候知道用功也迟了。”徐庆堂摇摇头,“我今日买了好鳜鱼,叫厨房蒸了,你们俩在我这里用饭吧。”
“是!”徐煜无奈的道。
当下徐庆堂对他们俩讲了下考场里的规矩,嘱咐道:“好好做文章,不要急着出来,考完后就是府考了,府考完还有院考,总之老夫回来你们俩也回不来,都在寓所里住着吧。”
徐煜顿时愣住了,徐煁也很吃惊,哥俩同时看着祖父,问道:“要一直住在外头?”
“是啊!”徐庆堂摸着胡子,“住在外头才能令你们收心,不受干扰。先说好了,如果考不好,那直到来年春闱,都在那住着吧。”
“哦。”徐煁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
徐煜却暗暗叫苦,祖父好一条釜底抽薪之计,本打算糊弄糊弄得了,这下看来不考好是不成了。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与此同时,沐昂回到上房,杜芊芊便将白天的事说了,问道:“她现在是你的人了,不得不先问你一声,到底该如何处置?别说我有心容不下她。”
沐昂皱眉听完,一言不发,走出去直奔红雯的小院,不想门被封死,只得兜了一圈。
见到正在生闷气的红雯,开口就说道:“你为何这么无礼?连太太都敢顶撞?家里上上下下谁敢违逆她?我告诉你,若这次她真动了气,撵你出去,我只准不会阻挡。你呀,如果和别人争执还好说,怎么能对太太使性子?真是老虎头上扑苍蝇。”
红雯唬了一跳,她岂能不知道太太真要说把她逐出去,那除了太夫人外谁劝也没用。加上听说太太命人将耳门关了,分明是真生气了,不许自己再过去。
假如明日太太翻了脸,发话叫她收拾收拾东西走人,那怎么办?
至此红雯后悔了,也不禁害怕起来,有心过去陪小心吧,问题是又没个人来劝,脸面无光的怎好走出去呢?
红雯是个要脸的人,自尊心很强,当着沐昂的面,不愿流露出后悔惧怕的表情,生怕被男人看轻。
在这样复杂的心情作用下,红雯忍不住说道:“我当众受了气,又被太太好一顿羞辱,正没地方叫声委屈。没想到连你也不问个青红皂白,谁是谁非,也顺着她们的话来抱怨我。”
说着说着眼眶红了,红雯哽咽道:“我就知道,在这府里无人可怜,也没法出头,左右是个任人欺辱的玩物,还不如死了干净。我拼着一死,也要叫一窝儿的人来承受。”
她一头扑倒在了床上,使劲捶打着锦被放声痛哭,哭得梨花带雨,惊天动地。
果然沐昂马上心软了,赶紧走过去搂住她说道:“我不过一说罢了,也是好意劝你,听不听的事小,也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呀。好了好了,别哭了,要是被太太听见,明早更有话说了。”
眼见自己的计策得逞,老爷不埋怨了,红雯也就顺势抽抽泣泣的收了声音。毕竟只要老爷爱着自己,那太太就会心生顾虑,再则自己又没犯下大逆不道的过错。
徐府这边吃完了饭,徐煜陪着祖父母聊天,眼看时辰不早了,起身说道:“今早念了一篇生文章,没背下来,孩儿想回去再念念。”
徐庆堂说道:“不念吧,明日再念。那你们俩回去休息,不用去给你们父母问安了。”
当下兄弟俩出来,彼此也没什么话说,徐煁说了声二哥晚安,径自带着人走了。
徐煜一个人慢慢回到园里,叹着气往前走,所有人好像都准备歇息了,路上连个人影子也看不见。昨天还是一堆堆的人在外头纳凉说笑呢,可见是上面传下话来,不许任何人陪自己胡闹。
对放羊了近乎两年的徐煜而言,此情此景真是太不习惯了,他不好意思过去骚扰她人,只好无精打采的返回绿云深处,果然沐家姐妹早离开了。
进了院子,见什么灯都没点,问道:“怎么不挂灯?”又问道:“你们吃了饭没?”
等着他的晴烟说道:“夜深人静,点灯又会让人家以为咱们没睡觉。我们早吃过了,你饿了么?”
“不饿。”徐煜张开胳膊,让晴烟解扣子,提议道:“咱们要些酒菜来如何?在院子里吃酒赏月。”
“那如何使得?”晴烟想都没想的一口拒绝。
袅烟等人也纷纷出来,碧霄说道:“夜深了,大家都要睡了,你也歇着吧。”
“又不是明日考试,你们怕什么?”徐煜发起了脾气。
结果几个丫鬟上前不由分说,拽着他的胳膊,推着他的腰往浴房走去。袅烟说道:“洗完赶紧睡了,睡了!谁今晚敢言胡闹,罚他跪一宿。”
“你们呀。”徐煜被推着进了浴室,也没法子。
一转身,她们几个都走了出去,将门给关上。随着年纪渐长,来年即将完婚,人人一举一动明显有了顾忌,即使亲密如晴烟也远远躲着,生怕被人议论有什么不清不白。
徐煜一件件的脱下衣物,光溜溜的跳进池子里,在水中游了一个来回,探出头来抹去脸上的水滴,很想大声喊个人进来给他擦擦背,聊聊天也好。
可一想到最近她们对自己像见了鬼似的敬而远之,徐煜无奈叹了口气。
俗话说有得必有失,同时迎娶四位妹纸的代价,就是有点底线节操智商的丫鬟都不愿再挤进来了,做个身份地位与前四位夫人相差悬殊的小五,很好玩嘛?
大感无趣的徐煜匆匆洗完了澡,刷了牙,换上小衣出来。被窝早已整理好了,大家伙都在忙着各自的事。
晴烟过来给他擦干头发,徐煜没有吭声,任由她推着自己上了床。袅烟放下纱帐,二女检查了下蚊香等细节,走了出去。
忽然袅烟说道:“他还没有喝茶,我去把茶壶拿进来。”
“我来吧。”晴烟说道。
很快晴烟将茶壶送了进去,倒了一小杯,服侍徐煜喝了,她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这关口谁敢呢?好二爷你体谅体谅我们,快快睡吧,一会儿管事妈妈就要进来查房了。”
徐煜睁着眼睛说道:“我知道你们一个个都变了,打算远走高飞,不愿理我。你们走好了,就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永远也醒不来才好呢。”
晴烟失笑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咱们又何尝想离去呢?奈何人总归会长大,要成家立业。你成了亲后,这里就有夫人了,即使是几位熟悉的小姐,彼此之间也大不同了。那时你身边既然有了新人照顾,那我们自是也得各找归宿呀,总不能大家伙一辈子守着你吧?”
徐煜没有开口,很清楚晴烟说的没错,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但是心情就是不好受。
“睡吧。”晴烟心情惆怅的勉强笑了笑,轻轻离去。
次日一早,沐昂没惊动红雯,走进沈姨娘的房里,请她代为在妻子面前说项,免得彼此的心结越来越深。
沈姨娘笑道:“老爷叫我做个和事老?自然使得,不过你要先说明白,到底是怪太太不好呢?还是怪红雯妹妹不好呢?”
沐昂好笑的道:“我正正经经来央求你,你竟乘机为难起了人。要我说谁都没有不好,就怪你不好,昨日没有从中劝解,坐收渔翁之利。”
“呸!”沈姨娘不乐意了,“这话该你说么?好没良心!昨日若不是我劝着太太,只怕你那心爱的如夫人,还要更加自讨没趣呢,害得我也碰了太太的钉子。”
沈姨娘极为擅长拿捏分寸,埋怨了一句,继续说道:“说起来呢,一因是我那媚奴引出来的,我难辞其咎;二来因我们现在是姐妹,哪怕人家待我不好,我也要顾着做姐姐的情分;三呢妹妹是你喜欢的美人,受了委屈,你嘴上不说出来,我知道你心里痛着呢,所以我存着体贴人的心思,又瞧着你的面子,不能不劝一声。”
“这话说得好。”沐昂点头笑道。
沈姨娘话锋又一转,轻笑道:“昨晚我就思量好了,今儿先去劝劝妹妹,然后往太太那边赔礼。谁知你一来竟反怪我?哼哼,我算是白操这份心了,索性做个坏人,不去搅合她们间的闲事;或干脆去挑唆太太寻她的短处好了,反正也是令你来怪罪而已。怎么,你又能奈何我么?”
看着沈氏风情满满的挑衅目光,沐昂大笑道:“成,成,你是好人,你是真正的好人!我什么都不说了,就求你去劝一劝。
呵呵!就没见过事情还未办成,倒先居功自持的?倘若你劝不好,我可真就来和你算账,咱俩晚上见。”
说完,他一路笑着走了。
“晚上见?”沈姨娘满意笑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江南望族
贡院附近的一座普通民宅,院子早已收拾出来,徐庆堂在临时书房里,指挥小厮整理带来的书籍,徐煁陪在一边。¥℉UU小说,www.uu234.com
徐煜则觉得闷坐很无聊,走出来站在门口,看见有个年轻人挑着担子,沿街叫卖道:“黄沙瓤、红沙瓤的三白黑皮啊!即能清暑,又可解渴,还能解酒呢!大娘你来一块尝尝?五文钱一莲瓣,咬一口全是蜜水。”
白发苍苍的大娘面前一口锅,举起木勺指着他,嗤笑道:“我卖的酸梅汤,稀罕你的瓜?”
“嘿嘿。”年轻的货郎讪讪一笑,走开了。
“过来。”徐煜冲着他招招手,“挑两个甜的,切好了送进去。”
“好嘞!”卖西瓜的小伙高高兴兴走过来,放下担子。
琐事自有花农等人打理,徐煜对他笑了笑,朝着对面走去。
那坐在门前的大娘马上招呼道:“客人请尝尝我家的酸梅汤,谁人不知以前秦淮河以邱家为京城第一?”
“来一碗。”徐煜笑道。
“稍等。”大娘揭开锅盖,边舀汤边说道:“老婆子亲手酿制的酸梅,配了上好冰糖熬煮,调以玫瑰、木樨和冰水,吃一碗包管您精神百倍。”
徐煜接过来碗,尝了一口,果然好喝,赞道:“其凉振齿,好味道!不过大娘你的生意为何如此惨淡?”
念过半百的大娘苦笑道:“实不相瞒,早年我家着实挣了一笔钱,秦淮河上的姐儿哪个不点我家的酸梅汤?后来亡夫猪油蒙了心,非吵着要回老家开个酒店,结果没几年他撒手走了,儿子媳妇又不善经营,老身也年纪一大把,这不就将店铺贱卖,一家子又回来了。”
“哦。”徐煜点点头,付了两倍的钱,在大娘一叠声的道谢中,走回去望向远处的秦淮河。
河面上游船如云,船舱里好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们,但望不清楚。岸边鳞次栉比的店铺买卖兴隆,那些小商贩热火朝天的叫卖西瓜桃子,还有卖小菜的,卖豆腐的,甚至还有卖牛肉的,与游人相互挤来挤去,路边还有几个测字摊子。
忽然花农领了个白面书生走过来,说道:“爷,这位是房子主人的公子,在县里读书。”
“晚生乌岱云见过徐兄。”书生恭恭敬敬的施礼。
“在下徐煜,拜见仁兄。”徐煜也客气的拱拱手。
徐煜不知道这位名叫乌岱云的书生,其父亲名叫乌必言,原籍江西临江府,洪武十二年迁入金陵,凭借家族在家乡的望族地位,谋授予了未入流的上元县书办。
后来又花了数百两银子,做了秦淮河支流的县河吏官,背靠教司坊,管着河里几十只花船,收所谓的花粉之税。
奈何距离天下第一的秦淮河太近,磁石效应,他管着的都是些年老色衰的土妓流娼,这个缺儿根本赚不到什么钱。好在在地方上也算有头有脸之人,手下有几个人当差,有什么事一呼就有,比做书办那是强多了。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乌必言这一辈子就好个色,是以便召唤来四个女人,玩腻了时常更换,名义上对外说是服侍妻儿子女,其实留着自己受用。
每天吃着花船孝敬来的酒菜,拥着娇娃,夜夜而伐之。其中有个刚满十六岁的女孩,名叫钱姐,模样很不错,并学过许多的内媚之术,乌必言最得意她。
但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精力有限,兼且钱姐年纪轻轻索求无度,渐渐乌必言就难免应付不过来了。父亲虽然不行了,儿子却是精力旺盛,乌岱云打小念书,“有事弟子服其劳”念得最熟。
眉来眼去的,**管你什么父子不父子,乌岱云与钱姐很快打得火热。有一天,二人正在翻云覆雨,被半路回家的乌必言撞见了,气得把二人打了一顿。
将钱姐撵了出去,乌必言寻思这样不行啊,儿子成天在家,终究不好,于是命乌岱云进城去,在城里的宅子看房子兼读书。
徐煜和乌岱云聊着天,虽说不知其人底线,可渐渐发觉对方言语轻浮,眼神游移不定,每当路过身段容貌不错的妇女,眼睛便情不自禁的追着人家看。
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所以徐煜不耐烦了,勉强又聊了一会儿,推说祖父惦记,说了声告辞,转身径自回去了。
乌岱云神色惋惜的目送他离去,倒也没什么察觉,人家是什么身份,自己是什么身份,初次见面就能说了小半天话,已经很幸运了。
他一转身走进了隔壁人家,姓孙,乃是绍兴府余姚镇人。说起来余姚孙氏在明代可是一等一的江南世家大族,被誉为“横河孙家境,纱帽八百顶”,也就是说一个大家族,秀才以上的人竟达到八百多的记载。
不过余姚孙氏彻底兴起于几十年后,现在家族只出现了一位进士。
孙姓向来是中国大姓之一,单单余姚一房的孙氏早已开枝散叶,现在男丁人口大概四千多人,最远的居住在云南,广西,像苏州、吴江、金陵等地,皆有族人。
这户孙家是经商的,妻子史氏生有一子孙江,妾李氏生了大女儿孙蕙欣,次妾任氏生了小女儿蕙若。
余姚孙氏与传统的江南望族不同,先祖是后唐忠臣,名将孙岳,余姚老家有孙大将军墓,子子孙孙为了守墓而留居。
历经动乱,秉承家风,孙氏族人大多自小习武,世代以种田为生,整整一门家境贫寒。
据说第六世的族人出家为僧,才有了机会读书识字,学习佛经之余,也专研儒家典籍,后来父母故世,返乡安葬双亲,并结庐守墓三载。期间召集侄儿和族中子弟,教授论语、孟子、诗经、礼记,由此孙氏逐渐成为了书香之族。
宋代时,孙氏一族经过七八代人近二百余年的不断积累和苦心经营,终于在南宋末期,由寒门细族成为了余姚县的名门望族之一。
但是,元朝期间一切又打回了原点,也是孙氏不愿替异族效力,朝廷又不许江南百姓读书识字,全族人又成为了一群目不识丁的农夫。
可也正因为此,恼怒江南人敌对自己的老朱同志,频频下旨迁徙江南各大望族,士绅豪富进京,孙氏一族幸运的没有在名单里。
如今的孙氏恢复了家家户户诵读声的盛况,族中子弟也不忘种地练武,源远流长的家族盛名,使得族人具有强大的凝聚力,又文又武的彪悍族风,使得孙氏再一次形成强大的地方宗族势力,在江南拥有着崇高的社会声望,即使在全国也有相当程度的名声,这一切使得孙氏一门具备了走向鼎盛的条件。
后人评价:“姚江望族,咸诵王、孙”;更有“国朝二百余年来,海内仅此一家而已”的赞叹。
所以说在这样重新复苏起来的望族里,族中子弟可以做官,可以当兵,可以务农,可以做小买卖,但就是不许成为商贾。金陵孙家可谓触犯了族中大忌,也因此被家族除名,并全家逐出了余姚。
孙老爷也因此愤而改名,但儿子出于前途考虑,依然按照族谱取名孙江,而那位第一个考中进士的孙家人名叫孙鸿,乃是现任御史,按辈分是他的族侄。
明朝很多大族受到了朱元璋的影响,流行依照金木水火土的部首取名,直到明朝中叶后,才有了变化。
(说了这么多废话,因为新书大概和余姚孙氏大有关联,痛定思痛的小钗已决定放手一搏。)
沐王府这边,沈姨娘去了红雯房里,先替媚奴赔了不是,然后劝红雯去给太太谢罪。
红雯清楚姨娘是老爷请来的,一时间碍于面子,犹犹豫豫的不愿服软。经过沈姨娘的再三劝说,也就顺着台阶答应了,一起来到上房。
杜芊芊没说话,红雯主动上前磕了头,说道:“都是奴家的错,求太太原谅。”
沈姨娘在一边帮她打圆场,杜芊芊脸色渐渐好看了起来,毕竟是自己多年的丫头,几乎情同母女,开口道:“你想想自己那目中无人的样子,应该么?今儿你既然知道自悔,我自是没什么了,只求你从此改过,不要再犯那日的狂病,就是了。”
“哎呦!太太真真好大度。”沈姨娘笑着恭维,眼见太太不恼了,趁机硬要将耳门开了。
说了若干凑趣的笑话,红雯也小心翼翼的陪着,伺候太太梳头更衣。杜芊芊的气彻底消了,留她们一起吃了饭。
半个时辰后,沈姨娘看太太已经恢复如常,放心的和红雯退出来各自回房。她处理完今日的诸事后,逼着媚奴去上房以及红雯房里挨个请罪。
先说杜芊芊这边,本就没生媚奴的气,来与不来的都不打紧,不过走个过场而已。至于红雯则是因为她磕了头,不得不叫媚奴过去走一遭,使得红雯脸上过得去。
总之在这件事上,沈姨娘处理的八面玲珑,谁不得赞她一声好?完全把红雯比了下去。
媚奴来道了歉,弄得红雯好生无奈,即使不愿意也得随后去沈姨娘的房里表示一下感谢,礼尚往来嘛,于是乎此次风波终焉。
真的终焉了吗?哪怕是生性大度的男人怕不也会记在心里,随着时间忘却,而生性计较的女人更是打死也不会忘记,无论如何也会从此心生芥蒂。
不管是红雯记恨沈姨娘的装好人,还是沈姨娘防着她报复,连杜芊芊也对待红雯再不同往日了。每当遇到分歧,不给一丝好脸,杜芊芊是担心若稍有纵容,仗着受宠的红雯将旧态复萌,到了那时自己一旦没了威严,恐怕更难约束。
这里面大概只有沐昂真以为内宅风平浪静了,十分欢喜,去了沈姨娘房里,谢她的贤惠,又痛赞她善于调停。
沈姨娘笑了笑,意有所指的笑道:“我可当不起你的谢,只求不怪我,已经万幸。”
“怎么会呢。”沐昂笑道。
“那今晚?”沈姨娘轻轻说道,一瞬间眼眸流转,风情无限。
沐昂哈哈大笑道:“自然是为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
再说乌岱云进了孙家,来找朋友沈涛,这沈涛自然也是江南著名大姓沈家后人。
沈氏一族同样源远流长,与孙氏一样祖先皆为周朝分封的诸侯之一,姬姓子孙,也都是因春秋时期小国被大国所灭,子孙遂以国为姓氏。
战国时期,秦国实行商鞅变法,沈氏举族避居江南。后来其中一支又徙居到乌程,即浙江湖州舍不乡,乃沈氏吴兴支派的始迁祖。
最有名的是著有“梦溪笔谈”的沈括,据说是沈氏第七十世祖。
元末战乱,张士诚盘踞三吴之地,发民为兵。沈族第八十世的族长沈子文,带来族人隐居临近的吴江县城。
但到了洪武二十五年,到底全族被厌恶富人的朱元璋,下旨征戎广西南丹卫。当然也或者与此无关,反正沈族被拆分的七零八落。
吴江沈氏这一支,在南丹卫从军多年,洪熙年间改调真定府茂山卫。其中沈涛的兄长沈浩,身高力壮,相貌不俗,被选为了殿前大汉将军,举家搬到金陵。
沈家的日子开始好过了,有钱供养幼弟沈涛,儿子沈敬等人读书。
前几年,四十来岁的沈浩在操练时,不慎扎伤了同僚,致人重伤,被免去军功军籍,放归老家。
对沈家这样的门第来说,这个处分不是祸而是福啊,所以全家人兴高采烈的收拾收拾行李,乘船返回阔别多年的家乡。
沈敬是沈浩次子,为人勤俭善于理家,在县城里修了房子出租,在城外不停的购置田产,如此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没几年就致富了。于是修了个“览胜楼”,收藏了很多书,希望自己的儿孙能够通过读书科举,重振沈氏一族门楣。
而他的哥哥大概以为能继承父亲的军职,在京城呼朋唤友,游手好闲惯了,回到老家不会过日子,家业逐渐衰落,好在儿子能免费去弟弟的私塾念书。
有趣的是,大抵正因为兄弟俩一富一贫,到了下一代,沈敬的儿子终于不负众望,成为成化四年的岁贡生,即地方保举的公费大学生。
尽管没能考中进士,也令吴兴沈氏恢复了诗书礼让之风。
沈敬哥哥生了四个儿子,尤其长子沈奎,因家庭的遭遇,自小刻苦读书,并事亲至孝,四兄弟一辈子住在一起,相互扶持,兄友弟恭,为乡人所称颂。
尽管没钱走科举之路,但在这样的贫寒环境下,给了沈奎很多人生感悟,其文词不失矩度,诗词风格淳古,直逼汉魏,成为民间文坛一代大家,始开吴江沈氏一门文学之先。
沈奎死后,吏部尚书周用亲自为他撰写墓志铭。嘉靖初年,朝廷赠其子沈汉为刑部科给事中,由此沈氏走向振兴。(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缝穷娘
沈涛的父亲曾与孙老爷在吴江书院同窗过,且有亲戚关系,管孙老爷叫世伯,十一二岁即时常来孙家走动,十五岁进京读书,长期寄居孙家,与孙家内眷十分熟悉。UU小说,www.uu234.com
孙家夫妇看重他的门第,家里排行第二,早有意将小女儿许配给他,只因年纪小两家未曾议亲,也不防着他出入内宅。
沈涛与孙江一同读书,乌岱云进城后,没几日就与他结识,由此也可知晓一二沈涛的为人了。
乌岱云擅自将房屋租了出去,近几日借住在沈涛隔壁,进来后发觉屋里没人,问小厮,小厮说不知。
半个时辰后,今年十七岁的沈涛匆匆打外面回来,得知乌岱云邀请孙江上莫愁湖玩去了。他想了想,吩咐大家人沈四道:“你到学院打听打听考试的事,再来回我。”
又对小厮沈青说道:“隔壁的身份非同小可,你置办一份厚礼送去,不可失了礼数。”
他身边就这么两个下人,都给打发了。在屋里脱了衣服,换上一件玉色的珠罗衫,洗了把脸,照着镜子收拾了下,然后走到书房,从后门出来,穿过孙家西轩,进了内宅花园。
六月初旬,艳阳高照,绿树芳草葱葱郁郁,蝴蝶到处飞来飞去,他也不看花园里的景致,一直走到了一栋绣楼前。
一个小丫头手里拿着几枝茉莉花,冲他叫道:“沈公子,我家小姐麻烦你买的珍珠串子可曾有了?”
“我给忘了。”沈涛拍拍脑袋,问道:“二位小姐可在楼里?“
丫鬟回道:“大小姐在楼下,二小姐在三姨的房里斗牌。”
他二人说着话,坐在厅里的孙蕙欣都听见了。原来她最近听闻父母要将妹妹许给沈涛,很不甘心,因为能看到的就这么一个男人,相貌英俊一表人才,故此每每情不自禁的与沈涛嬉笑怒骂,话中常常带着试探和挑逗的意味。
而沈涛年纪虽然不大,却是个懂风情的家伙,加上本就喜欢孙蕙欣的美貌。
他走进楼里,就见孙蕙欣趴在桌子上,似乎在午睡,忙对小丫头摇了摇手,轻手轻脚的走至她身后,拿起桌上的白汗巾,把边角的丝线搓了搓,朝着人家鼻尖一探。
“谁啊?”
心知肚明的孙蕙欣揉了揉鼻子,纤腰往后一靠,伸了个懒腰,左手摸到了沈涛的脸上,“蕙若你又顽皮了,我正困着呢。”
“哈哈!”沈涛把头探过去,对着她笑道:“不是妹妹,而是兄弟。”
孙蕙欣顿时红了脸,正经颜色的问道:“你几时进来的?好没礼貌。”
“来了好半天了。”沈涛笑嘻嘻的挤了挤眼。
丫鬟解释道:“才来的。”
“嗯。”孙蕙欣便请他坐下,又问道:“你今日怎么得空儿进来?不是要考试了吗?”
“是啊。”沈涛说道:“今日先生带着我们几个弟子出城,一来拜访先生故人,二考查我们的学问,走了大半天。我现在口渴极了,遂进来要碗茶吃。”
孙蕙欣好笑的道:“难道外边连水都没有?可可的跑内宅来要?”
沈涛笑道:“粗苯人经手,还是里面的干净。”
“芸儿你快去泡茶。”孙蕙欣立即吩咐丫头,又取笑道:“明明一样的茶,有什么好歹之分呢?”
趁着丫鬟不在屋里,沈涛说道:“你的东西,样样都好。正好桌上半盏茶,我先吃了吧,实在口渴难耐。”
“哎呀!那是我吃残的。”孙蕙欣急忙伸手去夺茶盏,却已经被沈涛捷足先登,一饮而尽了。
沈涛美滋滋的道:“好香,虽是残茶,却有一点胭脂香。”
“你也太顽皮了。”孙蕙欣脸又红了,神色羞怒,故作不悦的道:“如今都年纪大了,还好天天风言风语么?没的被人看见,你叫我怎么做人?”
沈涛不以为然的道:“咱们还小,有什么大不了?”
“还小?”孙蕙欣无奈摇头,“前日听爹娘说,长辈们要给你说亲了,请问还能与我们玩闹么?”
沈涛也摇头,“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休要胡说八道,小心我打你。”孙蕙欣板起了脸,但眼角眉梢上却有一丝隐藏不住的笑意,当然也有一丝的惆怅。
沈涛看着她的反应,整个人凑近了些,猴着脸说道:“你若生气,任凭你随便打好了。”
“谅你那脸皮也禁不住打,饶了你吧。”孙蕙欣嗤笑道。
“没事。”沈涛拉起她的手,“我偏要你打一下。咦,莲藕一样的白、软绵绵的玉手,真香!”
说着把人家的手搁在自己脸上,他那左手竟很自然的伸进了孙蕙欣手臂抬起的袖子里。
这么热的天气,仅仅穿了一件大袖口的春衫,一下子就伸了进去,摸到了一只小小巧巧,光光滑滑的小肉球。
孙蕙欣反射性的把身子一缩,急道:“你怎么越来越胡闹了?没个正形!”
“嘻嘻。”沈涛满意的把手抽回来,一时忍耐不住,搂着她的肩膀,“好妹妹,咱们去楼上说说话吧。”
“不要说疯话。”孙蕙欣的脸红得娇艳欲滴,“外边有人来了,你走开啦。”
沈涛的脸依偎着香腮,正要亲一口,芸儿端着茶走了进来,孙蕙欣连忙把他推走,故意问道:“怎么去了这些时候?”
芸儿说道:“她们嫌热躲在屋里乘凉,其她人大多在太太屋里看打牌,这水是才烧起来的。”
孙蕙欣问道:“太太没问什么?”
“问谁要茶,我说前头的沈公子进来要茶吃。”芸儿边说边将茶杯放在桌上,“太太说这孩子不读书,又躲进来了。你叫他再坐一会儿,我有话问他。”
为了避嫌,也是出于女孩子的羞涩,孙蕙欣说道:“你过去吧,有空儿再来好了。”
奈何沈涛如何想走?仗着通家之谊,说道:“太太叫我坐坐,我就坐好了,什么时候派人叫我,我再走。”又对芸儿说道:“你过去,看太太完事了,马上来叫我。”
也不知是芸儿年纪小没主见,还是多少清楚小姐的心事,还真就去了,全不顾孤男寡女在一起。
沈涛眼见得逞,笑嘻嘻的又挨近了孙蕙欣,腆着脸笑道:“好妹妹,你香舌生莲,胭脂甜甜,赏给我尝一尝吧。”
一副就要亲嘴的架势,但孙蕙欣对他有好感不假,平常对他毛手毛脚自己也不当回事,问题是芸儿去了上房,别说太太会在意,还有自己的生母呢,怎能无人询问这边还有谁在?毕竟现在他已不是小孩子了,难保不派个人来盯着。
生怕被人撞见,孙蕙欣起身挽着他的手,躲闪着叫道:“好哥哥,我陪你过去,等晚上抽空再说话好吗?”
沈涛自然不肯,说什么也要亲一下,孙蕙欣与大多数傻傻的姑娘一样,不忍心拒绝,也就半推半就的任由他的嘴巴凑上来,于是唇舌碰在了一起。
一瞬间,孙蕙欣整个人都痴了,软了,化了,陶醉其中,随便男人的手在自己的胸前大力揉捏,更痴了,更软了,更化了。
食髓知味的沈涛顺势就要往下腹部摸去,还好孙蕙欣灵台保持着一点清明,急忙按住了他的手。倒不是不想偷尝禁果,而是眼下委实不是好时机。
从古至今,青年男女都是这样的大胆,情到浓处,哪管什么森严家教礼教。
孙蕙欣好说歹说,语气甚至近乎哀求。好在沈涛这几年被先生管得严,不亚于在家,虽说看了许多的风流小说,听了同窗好友许多的风流韵事,却依然是童男之身,加上是读书人,也就收了手。
如此一来,二人自然愈加的亲密,当下手拉着手,说说笑笑的去了上房。
三姨娘任氏房里,今日大家都在她这里打骨牌,三缺一,叫女儿孙惠若陪着。
太太史氏输了几两银子,正想换手,见沈涛和孙蕙欣一前一后走进来,他恭恭敬敬的过来作揖,叫了声大伯母。
史氏笑道:“大相公,不要天天文绉绉的,快来替我玩一会儿。”
不由分说,史氏起身拉着沈涛坐下,忽然孙惠若也站了起来,轻轻说道:“我困倦的很,不玩了。”
史氏冲着她一笑,说道:“那大姑娘来补缺吧。”
低着头的孙惠若说了声“少陪”,说完,莲步依依的径自去了。
大家都知道她脸嫩,不好意思和沈涛坐在一起,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史氏站在沈涛身后,看着他抹骨牌,问道:“大相公我听说要过考了,怎么样,有没有把握?”
“还好。”沈涛分心二用的说道:“今日为了这事,先生带我们去了城外,面授机宜,大约有了七分把握。”
“希望你们兄弟俩来年都能考中秀才,给我们扬眉吐气。”
史氏始终对当年被撵出家族而耿耿于怀,日夜期盼儿子鱼跃龙门的那一天,到时风风光光的返回老家,好生看看族里那帮人的嘴脸。
但是孙族真的是仅仅容不下经商吗?就见身为太太的史氏,此刻毫无顾忌的站在沈涛身后,手臂顶着他的脖子,似乎挨着的还是那十几岁的孩子。
观着战,她一会儿叫道:“这张牌不能打,你妹妹要输了。”一会儿又喊道:“呦!你这不是明摆着送礼给岳母嘛?”
过了一会儿又说道:“二妹妹,十成不斗,心可是在肝儿上?”
再过一会儿,喝彩道:“好个‘喜相逢’,大相公打得真巧。”
坐在对面的李氏歪着身子,耳听这些稍微露骨的话,胸前的衣扣开了两颗,露出白腻丰满的事业线,斜着眼眸,也拿沈涛解闷道:“大相公这样的巧法,只怕应了骨牌谱上的一句话,‘贪花不满三十’哩。”
“年轻人嘛。”任氏笑道。
史氏则淡淡的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咱们谁也别笑谁。”
沈涛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孙家门风严谨的话,他也不敢在内宅打牌。
同时,孙蕙欣的脚尖不知何时勾住了他的鞋,两个人闹得正欢呢。
隔壁,徐煜和徐煁坐在屋檐下温书,天热,年迈的徐庆堂打起了呼噜,小厮给他扇着风,桌上堆着散发着凉气的冰山。
即使如此,兄弟俩也不敢懈怠,因为晚上祖父要考试,你一句我一句的念着诗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徐煜自己也觉得好笑,“念它做什么?来,咱俩作一篇文章,就以此为题好了。”
远处秦淮河的码头上,乌岱云先一步回来,孙江还在对岸买东西。
走下船,他一眼看见路边坐着个缝补衣服的妇人,黑黑的长发盘了双环髻,一个环髻松松垮垮的歪了半边,插了一朵鲜花,地上放了只竹篮子。
周围还有好几个缝穷婆,坐在小凳子上给行人缝补破损的衣服,或接了画舫的活计,不顾火辣的阳光,满头是汗的工作。
长期风吹日晒,一个个晒得脸为紫糖色,犹如乡下勤劳的农妇。而乌岱云注意到的妇人,肤色明显比其她人白了些,看着像二十几岁的少妇,长得很俊俏。
乌岱云的眼睛光顾瞅着她,慢腾腾的往前走,不料被一条缆绳绊了一跤,整个人往那缝穷婆跌了过去。
少妇干活累了,正伸直双腿活泛气血,双脚交叉跷着一抖一抖的,八成新的绣鞋上系了根鲜红绸带。
发觉有人扑了过来,缝穷婆吃了一惊,反应很快,急忙想要起身躲开,奈何双腿麻木不听使唤。就听“哎呦”一声惨叫,被乌岱云完全压在了身下。
一个男人摔在了女人身上,姿势暧昧,船上岸上的人们看见这一幕,哄笑起来。
这一笑,臊得乌岱云满脸通红,赶紧要爬起来,不想脚一用力,踹在草地上的烂泥坑里,根本使不上力。
慌乱间,他的脸枕在缝穷婆的胸脯上,左手撑着地面,右手按在人家大腿根的缝隙间,使劲一支,这才勉强翻了过来,然后一屁股仰面坐在草地上。
脚上全是脏兮兮的泥水,偏偏衣衫被缆绳上的毛刺刮破了一大条。
当众出丑,实在太没面子了,乌岱云就这么坐在地上愣愣发怔。
受了无妄之灾的缝穷婆迅速爬起来,还好下面是松软草地,没有受伤,可无缘无故被个男人压了,兼且衣服上被溅了些泥点子,气呼呼的抖着布衫,连说道:“这是怎么说,这是怎么说?走个道儿也会栽到人家身上?”
“对不住,对不住。”乌岱云只得自认晦气,赶紧给人家赔不是。
妇人还要再发作几句,出出气,一看这人穿着件簇新的绸绢文士衫,像个书生模样,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谩骂读书郎是不对的。
又见他白白的袜子鞋子满是泥水,文士衫也刮破了,就想缆他的买卖,于是心平气和的说道:“你的衣裳破了,脱下来,我给你缝缝吧。”
这时回过神来的乌岱云见她好言好语,是自己对不住人家,这样子也不好马上走人,便把长衫脱了下来,蹲在一边看她缝补。
周围的人们见没热闹可瞧,纷纷各做各事,一哄而散。(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兼职
乌岱云蹲着看缝穷婆一针一线的缝补长衫,不时瞅一眼她的脸,越看越觉得不错,容长脸,小小的嘴,大大的眼睛,直挺的鼻子,尤其眼睫毛很长,黝黑并不粗糙的肤色,如果按照后世标准,健康的小麦色。
观察一个女人应该先看她的手,手好看人就错不了。乌岱云注意到缝娘的手不怎么粗厚,穿针引线时非常的灵活,说明心灵手巧,没做过农事。一般常年干活的女孩,手掌明显要大一些,更有甚者布满老茧。
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穿了件干干净净的旧蓝布衫,跷着那一双新做的布花鞋,双腿圆润修长,腰肢很窄,胯部不宽,应该没生养过,乌岱云有些动心了。
妇人手里缝着衣服,忽然瞟了他一眼,问道:“你是哪一派?”
乌岱云不懂,摇了摇头。妇人便又瞟了他一眼,说道:“我问你是哪一派的读书人,不是新学派吗?”
“不是,我在县里寄籍,儒家弟子。”乌岱云笑着解释。
“哦。”妇人点点头,又问道:“你在哪里住,县里吗?”
“就在前面的巷子里,离这儿不远。”乌岱云心中一动,说道:“我身上没带着钱,怎么办?要不你同我回家取吧?”
“好吧。”妇人马上同意了。
过了一会儿,长衫缝补完,乌岱云接过来穿上,妇人便站起来扭动下腿脚,提起竹篮,跟着他朝着巷子走去。
乌岱云随口问她的住处,妇人说道:“我也在城里。”
“你丈夫做什么的?”
“我们当家的撑小船,在小东门码头。”
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乌岱云不时扭头看她,妇人胸前高耸,令人眼馋。虽然全身是汗水,却没有什么异味,反而闻起来有些汗香。
根据后世的研究,每个人都有汗腺体味,如果陌生男女都感觉对方身上的气味很好闻,会自然而然的相互吸引,成为情侣的可能性很高,反之就会相互排斥,哪怕身上的体味近乎没有。
如果你能在她或他的身上闻到令人心动的芳香,没有喷香水的情况下,恰好你们俩又在一起,那么恭喜你。假如你不喜欢另一半身上的气味,甚或厌恶,貌似就有点悲剧了。
乌岱云带着妇人进了孙家客房,见沈涛的房门锁着,院子里不见一个人。
妇人也跟了进来,看着他开了房门,很随便的拎着篮子靠在房门上,看着房里的摆设。
乌岱云从炕上翻出了个青缎子的小褡裢,拿出来坐在房内靠门的凳子上,一个个的数了二十个大钱,递给了妇人。
妇人双手接了,笑道:“有些少,公子都把我的衣服弄脏了,请再赏些吧。”
一边说,一边把钱扔进地上的篮子里。笑嘻嘻的,一脚跨过门槛,伸手去抢乌岱云的褡裢。
“竟是强盗。”乌岱云笑着不松手,如此一男一女相互拉拉扯扯。
突然,乌岱云使劲往里面一拽,妇人正好一只脚在门里,一只脚在门外,一下子扑倒在了男人怀里,自己还在笑个不停。
此情此景,经验丰富的乌岱云焉能坐怀不乱?面对送上门来的少妇,双腿用力夹住她的下半身,不让她走脱,伸手一把抱住了对方。
少妇呢只是一味笑得花枝乱颤,还不忘手里的那个褡裢,笑得头发都快散了。
眼下的场景已经无需明言,乌岱云探手揉捏着高耸丰满,情动的道:“你要钱容易,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扭来扭去的妇人笑道:“单是缝衣服的钱么?”
“我再加二十文钱。咱俩讲个交情好不好?你要多少?”
“讲交情?赫赫!”妇人吃吃笑着,抬手扶了下散乱的发丝,“别人一百钱至二百钱不等,我却没有这个价儿?四百钱少了一个,休想。”
“我就给你四百二十钱。”乌岱云彻底受不了了,一口答应下来,猴急的就要扒掉女人的衣服。
妇人忙说道:“等我把篮子拿进来。”
“好。”乌岱云松了手,他也怕人来,这是孙家不是自家。
当下急匆匆的关了房门,落了门闩,二人火速脱了衣服,就在炕上**起来。
没过一会儿,今年十八岁的孙江回来了,来找两个朋友,见沈涛的房门上了锁,而乌岱云的房门没有锁,过去用手一推,发觉里面上了闩,叫道:“开门,大白天关房门做什么?”
正在快速抽动的乌岱云一听,吃了一惊,趴在妇人的身上不敢动了,对身下的妇人小声说道:“别叫。”
房外的孙江又推了推门,说道:“开门啊!这才刚进门,在干什么?”
乌岱云只好回应:“哎呀我肚子疼,要躺一会儿起来,你别闹人了。”
“哦,那一会儿我再来,你躺着吧。”
孙江转身要回去,一抬脚提到个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朵干枯的鲜花,拾起来闻了闻,有一点头油的气味,显然是妇人戴在头上的。
“咦?”孙江心里跳了一跳,心说谁的花会在他房门口?大白天不肯开门,莫非勾搭了家里哪个媳妇在里面干那事么?这怎么可以?
一半出于不悦,一面出于对此种事的好奇,孙江故意跺着脚走出去,又悄悄的转回来,凑到窗台下往里面看去。
虽然乌岱云没忘落了窗帘,急切之间却没有弄好,留了一道缝隙,恰好被孙江尽收眼里。就见乌岱云光着屁股,一个妇人仰卧在炕上,两个人正耍的高兴呢。
耳听一串串不堪入耳的声音,孙江睁大了眼睛偷看,心里激动之余,发觉那女人好像不是家里的媳妇子。
看了半天,妇人已经不叫唤了,一动不动的躺着,说道:“起来吧,四百钱要怎样?这么久已经值八百钱了。”
孙江心中暗笑,果然是外面找来的妇人,倒不像画舫上的姐儿,不过老乌的战力不是吹的,平日他不是在吹牛。
乌岱云还在那奋勇前进,厚着脸皮没吭声。想古时的**不是傻瓜,一样按姿色明码标价,按时间来收费,谁甘心一样的价钱,被一个客人折腾半天?甭管你是不是美男,是不是壮汉,大多数**只求短平快,好赶着接下一个客。
这也是一种惯用伎俩,想趁机多要一些钱,针对那些没有经验或要面子的男人。
“够了够了。”
妇人眼见乌岱云没完没了,又不提加钱,伸手把男人推到一边,自己没好气的坐了起来,问道:“你到底加不加?不然我可就走了。”
不想她今日遇到了行家,乌岱云不为所动,尽不尽兴的无所谓,尝尝滋味就够了,认为再掏四百钱不值当,还是没言语。也是到底年纪不大,身为读书人,不好意思强迫对方必须完事才行。
“好小气。”妇人撇了撇嘴,就在那竹篮子里取出一块布头,随便在胯下抹了抹,套上了裤子。
事已至此,乌岱云也只能罢手,二人穿好了衣服,取出四百钱的宝钞给了妇人,妇人先满意的揣在怀里,又伸手说道:“那二十文呢?”
乌岱云从褡裢里摸钱,妇人见状一把抢了过去,连同褡裢都往篮子里一摔,好像十分不满似的,胳膊肘抄着篮子,开门扬长而去。
乌岱云无语的张了张嘴,暗道我这么卖力你有什么不满?平常那些**哪个不欢天喜地?直呼遇到了猛人?真他娘的晦气,这娘们要么不热衷房事,要么她男人喂得太饱,就知道惦记着钱。
“真不会做生意,就这样还想有回头客?做梦去吧。”乌岱云发起了牢骚。
因褡裢里没几个钱了,也懒得和她一般计较,他坐在凳子上眯着眼睛,回味着缝穷娘的滋味。
那孙江刚才先一步的跑了出去,心里像烧了一把火,竟在半路上等着。望着妇人一摇一摆的走出来,年纪少艾,模样不错,他跳出来伸手一拦,问道:“你适才在里面做什么?知不知道这是谁家?”
妇人唬了一跳,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青年斯斯文文,穿了一件芙蓉布汗衫,有些明白了,笑嘻嘻的歪着头说道:“里面有位爷们,叫我给他缝补小衣,所以进了门,不信公子进去问他。”
孙江搓着手,说道:“我在窗户外看的清清楚楚,他是不是给了你四百钱?我明日也要缝小衣,你必须来。”
缝‘小衣’可比缝大衣赚得多,大多数缝穷婆是正经人,也有一部分人为生活所迫,给那些没钱的游人、商贾、画舫青楼里的活计、船上的船夫等解决解决生理需求。
缝穷婆大多聚集在人流密集,河流要道的码头上,或早市晚市,面对的客人多为过往旅客,人流大,薄利多销。因为在城镇居民区里,浆洗缝补的活计,有的是居家妇女争着承揽。对大户人家来说,会优先照顾和自家有渊源的穷人,或交给名声好的贤妻良母,或家道中落的贞节寡妇。
因此像这位缝穷娘即使在繁华金陵为生,面对微薄收入,也不得不时常下下海。
哪个女人不想接类似乌岱云、孙江这样的读书郎,体面少爷呢?长得好,人干净,会温存,面嫩好占便宜,于是她吃吃一笑,点头算是答应了,又问道:“那什么时候来呢?”
孙江想了想,说道:“吃了早饭就来,到时我在后门等你。如果我不在门口,你就在附近等着我,我一定会来。”
“知道了。”妇人连连点头,仔细将孙江的相貌打量一番,比适才的那一位俊俏多了,肤色也白嫩的多,一身的书卷气,年纪也轻多了,满意之余也怕认错了人。
妇人心说:“今日晒了一天日头,满身汗水,头晕脑胀,不愿和那一位纠缠的时间过久,他又一上来就横冲直撞,不解风情弄得人家怪不舒服,偏偏还小气巴巴,四百钱还想干的爽?等明日养足了精神,希望眼前这位俏郎君手头大方,不求他像那一位那么善战,不是个绣花枕头就好。”
心里美美的想着,妇人抬手习惯性的摸了摸乱糟糟的发髻,轻轻一笑,拎着篮子出去了。
傍晚,在绣楼里凭栏远眺的孙惠若,望着隔壁一位老人在院子里教导两位晚辈的学问,猜测是哪里来的读书人家,这么大的年纪还要带着孙儿进京求学。
徐煜兄弟俩的年纪与孙江他们差不多,这个年纪除非是神童,不然不可能是进京赶考的举子,顶多是地方推荐上来的学生。如果是的话,那也不得了,在家乡一定家喻户晓。
无论孙惠若怎么猜测,也不会猜到是城里人,仅仅为了岁考,就花一个月的钱租一间寓所。当然如果是临近科举之日,那她应该能猜出来,因自家前宅的客房很多,早几年租给赶考的读书人,赚了很多钱。近两年则因京城物价越来越腾贵,连家境殷实的举子也大呼吃不消了,纷纷投宿在城外。
忽然对面远处传来了呼喊声,孙惠若望了过去,就见一群人在街上乱嚷,隐隐听见有人喊道:“怎么,欠了饭钱还敢打人么?”
又有人高声说道:“俺银子一时不凑手,你领着他们来打俺,难道能打得出来银子吗?”
“跟他废话什么?兄弟们,一起动手揍北方佬!”
“哈哈!不要笑死人了,你们南方人海面上也还威风,上了岸是不中用的。”
“屁话!正是咱们南方人驱逐了鞑子,你们北方人向来是缩头乌龟。”
“胡说!俺家长辈抗元的时候,你爹还在吃奶呢。靖难时,你们南方孙子在山东被燕军打得丢盔卸甲,死伤无数,还是俺山东军民至死抵抗,又是哪里人丢人现眼在长江望风而降?”
“休要啰嗦,大家上啊,叫北方佬领教下南方爷们的拳脚。”
“来、来、来,叫你们知道知道俺菏泽人的武艺。”
菏泽?孙惠若没去过山东,不知那是有名的武术之乡。
远处一群人朝着一个人扑了上去,结果人数多的一方转眼间被打得东倒西歪。
晚上看不清楚,孙惠若只觉得好神奇,那山东人好身手。
偏偏吃了亏的他们嘴硬,不肯承认自己打不过人家,一个个呲牙咧嘴,这个说谁撞倒了我?那个说我怎么被脚下的西瓜皮滑倒了?
孙惠若看的直摇头,心说一群男人连打架都不会,难怪传闻北方人动辄一言不合便喜欢大打出手,仗着人高马大欺负南方人。
地域之见自古有之,南方人与北方人的隔阂也非一日之寒,其实邻里之间,村镇之间亦同样如此,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正常人都知道好人坏人不分地域。
眼看双方又要打起来,孙惠若担心有人受伤,正准备叫丫鬟去喊管家出去劝架,就见隔壁的两个后生出现在门前,走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老爷
孙惠若发现隔壁那两个后生走了过去,家丁在前头大声呵斥,分开了众人。UU小说,www.uu234.com
个头高的后生问道:“你们何故打闹?”
有人气愤的道:“小人在巷子口开了小客栈,他从元月初二歇在小店,一直吃住到昨日,四个多月了。当初讲明每日二钱银子,一共该付二十四两六钱,他先后给了四两银子的订金,一副铺盖算作三两二钱,几件旧衣服,一个皮箱子,小人给估了六两九钱,一共十四两一钱。除了订银不算,如今净欠十两零五钱。小人连日来问他讨要饭钱,他总是说没有,今晚反而要打人。这位公子,您说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那山东人也辩解道:“俺孙兴武,山东菏泽人氏,进京准备武举,谁知投亲不遇,流落客栈,欠他几两银子是真。他领着这么多人来打俺,公子看见了,俺自是要还手。”
店家骂道:“你这山东强人,我们打不过你,咱们见官去。”
孙姓五百年前是一家,孙惠若情感上天然向着山东人,但情理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心说不愧是粗豪的北方大汉,欠钱也能欠的这么理直气壮。
正当众人叫嚣着上前拉扯孙兴武之时,孙惠若蹙起了眉,就见后生说道:“何必呢?都住手。”
叫家人取出几锭银子,孙惠若商人之女,估算至少有四五十两,对此很是惊讶。
后生说道:“这十两银子替他还账,剩下的度日兼做盘缠,武举完事后,尽早回乡,不要在此守困。”
山东人感激的道:“萍水相逢,怎好让公子破费,请问高姓大名?”
人群中有人叫道:“你运气好,这是金陵徐家二公子,京城谁人不识?”
山东人深深注视着恩人,郑重的道:“此恩刻骨,后会有期,公子告辞!”说完大步离去。
绣楼上的孙惠若一脸震惊,喃喃道:“莫非是英国公府的徐二公子?怎么可能?竟与我家做了邻居。”
有心马上告诉父亲,但转念一想,此等权贵还是远离为上,孙惠若凝视着远处的徐煜,选择将此事藏在心里。
次日一大早,孙江一连在后门口张望了数次,不见妇人身影。心想可能是下人也在这里,对方不便过来,于是将两个家人并小厮皆打发了出去,或办事或买东西。
昨日求了母亲,说为了学业想搬出来与沈涛同住,太太史氏没多想就同意了。
有了地点,他知道沈涛一有空便会进内宅,果然返回院子,不见沈涛,大喜。到乌岱云的房门口望了望,见他躺在炕上,闭着眼,以为还在睡觉。
孙江再一次急匆匆的跑到后门,缝穷娘已经静静站在树后。今日的打扮与昨日不同,梳了油汪汪的元宝头,绞光了鬓脚,斜插一枝花,穿了一件八成新的蓝布长裙。
脸上擦了脂粉,手上带了镀金的镯子和银戒指,好似正经人家的妇女,但依然提着她那竹篮子。
看见孙江出来,妇人笑嘻嘻的走了过去,瞅了眼对方的脚面,笑道:“老爷万安。”
“你也好。”心急的孙江没有在意,见她比昨日娇俏三分,个头也挺拔许多,越发欢喜,当下领着进了二门。
见左右无人,孙江伸手搂着妇人肩头,一直把人拽进了房里。
与乌岱云一样,将房门闩上,下了卷帘,屋里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天气热,脱了衣服吧。”孙江迫不及待的说道。
妇人点点头,她这一行本就不像姐儿那么讲究情调,什么吹弹奏唱,吃酒调笑,吟诗作赋的一大套表面功夫,既然客人不需要,乐得直来直去。
脱了衣衫,脸蛋被太阳晒得很黑,但身上却很白,丰满的胸部,小衣凸出两粒诱人的樱桃。孙江一见之下双眼放光,使劲摸了几把,叫她脱去小衣,妇人抿着嘴嘻嘻的笑,不肯脱。
于是孙江动手将小衣小裤扒了下来,二十五岁也算是最好的年纪,皮肤光滑而富有弹性,闪烁着健康光泽。
孙江自己也脱光了,妇人目光向下,顿时显得很吃惊,暗道小看了这花一样的郎君,其物甚伟,比起昨日那位,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一男一女都经过昨晚的养精蓄锐,时间充足,这下子自是将遇良才,搂在一起在躺椅上耍了起来。
对面房里的乌岱云早已醒了,躺在床上不愿起来,兼且妇人今日特意穿了木底鞋,鞋跟衬了高底,使得身材高了不少,走路时难免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孙江又当他在睡觉,也不防着,在屋里的二人沉浸其中,躺椅被折腾的乱响。
“奇怪,哪来的声音?”
乌岱云翻身而起,顺着声音轻轻走到孙江房门口,侧耳一听,里面吱吱嘎嘎的响声大作,还夹杂着“叽叽”的好似狗舔水的动静。
乌岱云越发疑惑,走到窗台看看,因窗帘阻隔什么也看不见。他心说先前像个女人的脚步声。哦!好你个孙大少,竟也学我偷偷勾搭女人进来解馋?
“会是谁呢?”十分好奇的乌岱云又走到房门口,伸手推了推房门,果然闩着,趴在门上仔细倾听,里面的声音轻重迅急,好不热闹,且有一声一声的滑水之音令人心荡,毫无疑问是在做那件事了。
又听到孙江的声音得意,问道:“我好不好?”
女人应道:“好!”
乌岱云无声一笑,孙江哪来什么经验?完全没法和身经百战的自己相比,这女人真是没见识。
“这一下是一百数了,咱们再来过。”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一直数到了八十八,乌岱云心中大笑,果真是初哥啊初哥,你数它干什么?非要证明你的本事吗?
忽然,里面“啊!”的一声,倒把乌岱云吓了一跳,就听孙江失声说道:“哎呦,哎呦,要塌了,要塌了。”
“嗤”的笑声传来,好像是躺椅被激烈的动作给压坏了,心痒痒的乌岱云使劲听着,两个人嘻嘻哈哈,脚步声响到了炕边。
乌岱云眯着眼睛继续偷听,唰的一下传出扇子打开的声音,又唰的一下合上了,接着是微不可闻的动静,伴随着妇人“哎呦呦,你干什么啊?讨厌。”
“嘿嘿!”这难不倒经验丰富的乌岱云,心领神会的轻轻一笑,心道:“这家伙倒是会玩,懂得借助玩意取乐,孺子可教也。”
过了好一会儿,激烈的声音再次响起,女人的喘息声也愈加急促。
不知过去了多久,啪啪两声响起,以及两下女人的笑声,似乎是扇子打在屁股上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中,乌岱云津津有味的听着墙角,终于孙江完事了,低声说道:“乐哉!乐哉!真真乐在其中,乐在其中!”
乌岱云差一点大声笑出来,急忙捂住了嘴,想孙江年纪轻轻,精力旺盛,果然第二场战斗又打了起来。
这一次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女人说道:“够了,够了,老爷放我起来吧,我还得回家煮饭呢。”
“好吧。”孙江心满意足的说道。
停了一停,二人突然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又斗了一回,这才听到擦纸的声音,穿衣服的声音。
接着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乌岱云听到清脆的数铜钱声,他下身发胀,苦于无法发泄。
“这是给我的么?哦哦哦,还以为是位大方的老爷呢!对不住,我不是这价钱。”
“我是比照你昨日的价钱,他那里不是四百钱么?”
莫非是昨日的缝穷婆?乌岱云非常诧异,暗道她怎么会在他房里?哎呀,一定是昨日尝到了甜头,过来找我的,却被这强盗打劫了去,可恨,可恨啊!
乌岱云顿时捶足顿胸,感觉十分窝火,可也不禁幸灾乐祸,心里嗤笑道:“你这势利眼的妇人,看走眼了吧?他家确实比我家有钱,但你不知此乃商贾之家吗?连我借宿几日都要收钱呢,想在他身上多赚?做梦去吧。”
里面妇人拔高了声音,“快加钱,祝老爷高升,别磨蹭了。”
“这是什么缘故?一样的人,我就要加钱?”
“一样的人不假,但他只是读书人,你是个大老爷呀!况且昨日才多久?今日足足两三倍的时辰,奴家尽心尽力的奉承,任由你这个,任由你那个,好意思给四百钱么?再说也有失你的老爷身份。”
就这样二人争执了起来,声音越来越高,孙江似乎不得已加了一百钱。
乌岱云心里暗笑,对欢场如数家珍的他笑孙江不懂行,如果不是因缝穷婆向来不好糊弄,他昨日为何会半途而废?
缝穷婆身处于社会最底层,卖身的更甚,成天抛头露面是个男人就能上身,所以什么豁不出去?所以一文钱也不能少,在街上光着屁股不管不顾的大吵大闹视若等闲,试问几个男人招架得住?想白占她们的便宜,想都别想。
妇人不满的道:“不是这么加的。告诉你,今天必须两吊钱。”
孙江气恼的道:“岂有此理,两吊钱?两吊钱我都能玩你五回了。”
妇人叫道:“你这一回抵得上人家五回。我们就算陪客人过夜,至少四吊钱。今日老娘浑身脱的精光,陪你玩了一个时辰,任你作践,两吊钱还多么?别耽误我的工夫,赶紧把钱拿来。”
貌似孙江又给了一百钱,妇人只是不依,非要两吊,说话的声音自然也越说越高亢。孙江唯恐被人听见,只得又添了些,就这么添了五次,加在一起成了一吊钱。
算上先前的四百,勉强一吊五,妇人不叫嚷了。其实按照行价,再年轻美貌的缝娘,最多一次三百文,过夜不过一吊钱而已,无非欺负孙江有身份,背着家里人心虚。
对孙江而言,这点钱算什么?不过是家传渊源,习惯了讨价还价。
就听他事过就忘,笑着问道:“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是个老爷?难道昨日那位不是老爷么?”
老百姓习惯对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称老爷,与年纪无关,但不会随便恭维谁为老爷,是以孙江有此一问。
妇人一口断定的道:“他不是老爷。”
“我怎么就不像老爷了?”乌岱云顿时气得不轻,虽说他只是个童生,可孙江也不是秀才啊,大家各方面都相差无几,凭什么他看上去像个老爷呢?
屋里的孙江则非常得意,也暗暗欢喜,认为此乃吉兆,他裤子还未穿上,下意识的抖了抖胯下的铅笔。原来那头上有个黑斑,卦书上说主贵,他一直对此深信不疑。
今日机会难得,有心验证验证,于是孙江笑问道:“我身上有个主贵的地方,你若能说出来,我才服你。若说不上来,你就是在故意哄我,想讹我的钱。”
“呸!”妇人扫了眼他的胯下,讥笑道:“你以为你那玩意主贵?黑不溜秋的长着黑毛,丑死了。倒是比常人来的雄伟些,我讹你的钱?莫非良心喂狗吃了?
你一上身便三四百抽的,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闹得人家一连丢了好几次,这一吊钱还不够我补身子呢!你几时见过泥腿子脚上穿着皂靴?若想省钱,你就天天穿草鞋,我便只收你二百钱。”
孙江被她一番讥笑,方知是自己穿了皂靴的缘故,误会是衙门里的小吏,所以称呼一声“老爷”。也是缝娘对读书人不大了解,却对于官府特别敏感。
妇人不是省油的灯,亦别有一番趣味,孙江走过去捧起她的脸,嘴巴亲了下去,不想妇人咬了他一口。
“哎呀。”孙江急忙躲闪,无语的道:“我见你昨日临走时任他亲热,怎么我就不行了?”
“嘻嘻,正是奴家爱你呀,忍不住留个念想,老爷莫怪。”妇人笑道。
孙江马上回嗔作喜,又忍不住问道:“昨日为何正耍的热闹,啪啪的响,你明明乐在其中,却要推他起来?今日反而陪我这么久,那腿死死勾着我?”
妇人笑道:“那人呀好不在行,人又矮又瘦,家伙又短又笨,腿上一点劲都没有,压着我一点气也透不出来。你听见的声响,那是小肚子碰到了小肚子,撞得我肚子直痛,你当是里头响吗?滑进滑出的,偏偏够不着痒处,倒叫我难受的很。”
外头的乌岱云听了,整个脸都成了深红色,这对自诩身经百战,本钱雄厚的他来说,打击委实太大了,自尊心强烈受损。
气呼呼的站在那里,想等她出来,然后好生骂她几句。
而屋里的孙江则捧腹大笑,笑得好不得意,男人的面子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说起来乌岱云并不算差,奈何妇人的男人是位壮汉,孙江也非寻常人可比,所以相较之下,在妇人来说就显得太平庸了。
这时候,沈涛一瘸一拐的从外面进来。(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闷
“春云薄,楼前有女窥帘箔。+UU小说,www.uu234.com窥帘箔,心香一瓣,为郎焚烧。
回身向抱今非昨,夜深暗打灯花落。灯花落,有何佳兆,教奴认错。
院宇无人移鹤步,踏破苍苔,哪管衣沾露?
漫指山幽丛桂处,云迷不见阳台路。
唧唧秋虫吟不住,伊笑侬痴,侬自寻欢去。
乌鹊休将河鼓误,天孙昨夜开窗户。”
一大早,沈涛没有溜进内宅,而是遵照先生的话,去了上元县学府报道,今日有一堂“易”方面的讲课。
因宗师大人后来命学生们当场即兴作几首诗,沈涛的用词无意中触犯了宗师的忌讳。
宗师问他,他又期期艾艾的顶撞了几句,宗师气极,也不管他是不是吴兴沈氏子弟,命门下将他按在明伦堂的板凳上,结结实实的打了十下竹板。
沈涛杀猪似的叫喊,偏偏带出一口绍兴脏话,偏偏打他的人里面就有位绍兴人,一听你还敢骂人?遂狠狠的多打了几下,结果打得沈涛屁股开花,腿上一条条的血痕。
回来时,沈涛不敢坐车,生怕气血凝滞,被家人扶着一步步的走回来,遭了大罪。
进了院子,气喘吁吁的沈涛一眼看见乌岱云在房门口侧耳窃听,他不知道咋回事,咧嘴说道:“晦,晦她娘的气,我倒霉挨了板子,你,你们倒在家里开心呢?”
乌岱云回头一瞧,吓!怎么这副狼狈模样?刚要开口询问,沈涛已经走到了近前,用力一推门,门闩着,当即使劲敲了起来。
砰、砰、砰!
乌岱云急忙摇手,示意他别闹,沈涛不懂,仍使劲的敲门。
里头的孙江听见沈涛回来了,心里惊慌,定了定神,随手抓过来一件衣裳,用力撕破了一块,扔给妇人,意思是叫她拿出针线来缝补。
妇人机灵的点点头,整理起来,孙江佩服自己的急智,慢腾腾的走到房门。
门开了,沈涛呲牙咧嘴的一步步走进去,本就不高兴,发觉屋子里光线昏暗,有一个不认识的妇人鬓发蓬松,低着头,面带一丝的羞愧之色,坐在凳子上缝衣。
而孙江一头的汗水,衣服凌乱,沈涛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像他这样的大族子弟,虽对孙氏姐妹处处留情,但不消说勉强还算自珍自爱,从来不屑于与下贱人等苟且,再说这还是他的卧房。
加上身上有伤,一肚子闷气,沈涛瞬间爆发了,骂道:“哪里来的不要脸烂货?跑到我、我、我的房里来,关了门,干什么恶心事?还、还不滚出去。”
一抬脚,沈涛将竹篮子踢飞,这令外头的乌岱云看了好生解气。
妇人虽然不敢发作,可也不禁来了气,皱眉说道:“有人请奴家来的,又不是奴家挨上门的?怎么开口就骂人滚呢,好不讲理的蛮子。出去就出去。”
沈涛懒得和一穷妇吵嘴,不屑的哼了哼。妇人满脸不乐意,过去捡拾一地的针线布头,然后提着篮子,走到院子里继续缝补。
一踏出门槛,迎面看见了乌岱云,顿时妇人有些不好意思了,冲着对方笑了笑。
乌岱云仔细看着她,发觉比昨日标致了好些,身段高了更显苗条,多了三分俏丽,但耿耿于怀先前的那番羞辱,心里也恼恨女人不讲露水姻缘的情义。
做人总得厚道,好歹讲究下职业道德吧?怎能张嘴就说不像老爷,嫌人矮笨,那方面不在行,只知一味巴结孙江,就为了他穿了双皂靴,就能如此糟践人?
所以乌岱云冷着脸也不理睬,这时屋里的沈涛疼痛难忍,兼且太累了,直接往躺椅上那么一躺,不料躺椅断了一边,整个人一下子滚了下来。
孙江顿时哈哈大笑道:“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人家没有滚,有人倒是滚了。”
疼得要死的沈涛更生气了,也不用书童搀扶,自己奋力爬了起来,狠狠一脚踢翻了椅子,骂道:“孙江你混蛋!这是斯文人干的事儿吗?要不是受了伤,拼着不要斯文也要揍你一顿。”
“谁怕你怎地?”孙江不当回事,反而背着手,从容的踱到外头,笑嘻嘻的在妇人面前踱了几步。
妇人觉得痛快,不禁抬头冲他无声一笑。
乌岱云觉得不舒服了,故意说道:“哎呀!刚才我听到什么一百下,后来又数到了八十八,到了炕上去,离得远了些。后来听到扯风箱似的扯了好一会儿,还有扇子打在肉上的动静,不知到底多少数目?”
“嘻嘻!”妇人捂着嘴忍不住笑了,那眼眸似恼非恼,似怒非怒的蛰了他一眼。”
孙江见被他都听见了,傲然道:“人若十之,我百之;人若百之,我千之。”
“哈。”乌岱云面带挪揄的大笑,不过也佩服这家伙确实有过人之处。
屋里歪在炕上的沈涛也听见了,什么无耻狗男女的骂个不清,忽然手里摸到一块湿漉漉的东西,黏糊糊的液体沾了一手,他连忙见鬼似的往地下一摔,“嗒”的一声。
望着一手的秽物,沈涛真真恨极了,偏偏拿孙江没有办法,只得怒将整个席子连枕头通通扯到地上,大声命书童赶紧收拾善后。
铺上新被褥,好扶着他躺下养伤,沈涛一边等,一边各种绍兴脏话不绝于口。
外头的孙江自知理亏,不敢回应,权当做没听见。倒是妇人实在听不下去了,便说道:“今儿真是丧气,碰到了这些枉读圣贤书的浑虫,没见过世面。”
妇人将手里缝了一半的衣服一扔,提起篮子,扭着屁股,骂骂咧咧的扬长而去。
人走了,孙江不敢进屋,干脆在院子里与乌岱云聊起了缝穷婆的好处,一个说人家的皮肤虽黑,却很细腻;一个说那汗水都是香的,看似粗鄙实则不亚于古代美女。
一个说那水帘洞真个有趣,愈弄愈紧,就是颜色太难看了;一个也说那就是个长满野草的臭水沟,动一动污水哗哗流。
一个说个中滋味不比名妓稍差,花一吊钱很值,一个则说还凑合吧,我只花了四百钱。
正眉飞色舞说的正开心,屋里的沈涛要换件汗衫,书童到处找不见,找到外头,恰好是方才缝补的那一件。
这下子火上添油,沈涛大声质问孙江:“我这汗衫只穿了一回,好端端的,怎、怎么会破了?难道不是谁有心撕的?”
孙江不紧不慢的笑道:“缁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成了小衿。”
沈涛怒道:“少跟我满口之乎者也,你真有本事,当初也不会花了八十两请人枪了个童生,在我面前拽文,臊死个人了。”
骂人不揭短,孙江瞬间红了脸,想了想嘲笑道:“君子之所异于禽兽者,以其怀刑也。我总没叫学府打屁股吧?哈哈。”说着他拍起了手,笑道:“一五、一十、十五、二十,父母之体,不敢毁伤,辱莫大焉。”
“你!”沈涛大怒,忍着痛下了炕,顺手拿了个支窗户的棍子,走出来,照着孙江的脑袋打了下去。
“哎呀!”孙江急忙躲避,肩膀挨了一下,哇哇大叫,“你敢打人?此仇不报非君子。”
仗着没受伤,孙江一把夺过对方的棍子,反手就要抽打沈涛,乌岱云连忙把二人劝开,两个人便各站一边,对骂了半天。
争吵的声音很大,客院与内宅的绣楼都紧挨着隔壁,徐庆堂听见了,皱眉说道:“一对混账,幸亏明日就考试了,不然非得孟母三迁不可。”
正在读书的徐煜和徐煁偷偷一笑,徐家学堂里,这样的人多了,也就祖父没有察觉,少见多怪而已。
原本徐庆堂还准备带着孙儿去隔壁拜访,顺便让年轻人会文切磋一下,完全打消了念头。
这几天,沐昂沐皙夫妇频频邀请姐夫等人聚会,说好了在沐王府小住几天,白天一起去城外继续游山玩水。
因不耐烦一大堆的人,是以各家带过来的大小丫头,一大半留了下来,任由她们自个儿玩,也算是春游了。
问题是主人不在,这些女孩子在各自府里放纵惯了,沐府园子里除了沐兰香外又无人居住,当年修的花神祠等还在,她们便三个一群,五个一党,全无了拘束,每天任意在园子里到处闲逛。
想这么多家的女孩在一起,岂能不发生矛盾?动辄这两个为了件小事吵嘴,要么那两个因别的摩擦而吵成一团,然后丫鬟们纷纷拉帮结派,彼此谁也不服谁,而几个懂事的大丫鬟偏偏不在。
虽然有沈姨娘在家弹压,奈何只有沐家的丫鬟还算惧她三分,张家徐家的丫头,沈姨娘也不便责问,当然她们也不服沈姨娘的管教,总之闹得沈姨娘很头疼。
好在没有过分,沈姨娘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单说喜兰闷在院子里出不去,原来杜芊芊临走时交代过红雯,不许她纵容丫鬟们搬弄是非。
红雯见太太单单就嘱咐她约束丫鬟,分明仍然为了前事心有芥蒂,心里非常不悦,于是赌气整天坐在房里,不许喜兰离开她一步。
做了这么多年丫鬟,红雯心里明白着呢,山中无老虎,想让一个个心高气傲的女孩子互相间太平无事,或外头的小厮们得了天赐良机,不发生什么怎么可能?
如此这几天府里如果再闹出事来,那自然不关我房里的事,到了那时,咱慢慢的取笑上头不晚。
但她做丫鬟时就已经习惯了热闹,做了小妾后,每日或去谁的房里闲谈,或陪太太打牌,或去姑娘的房里看她们写字、下棋,随处走走,见个人唠唠家常八卦,晚上有沐昂说笑玩闹。
突然间只剩一个人了,又终日不出房门,很快闷恹恹的万分无聊。更无聊的则是喜兰,眼见一干姐妹们热热闹闹的成群结队,东跑西逛的满园子玩耍,委屈的犹如望夫石。
今年喜兰才十五岁,还是个爱玩的小孩子,越是看人家玩的开心,越觉得眼热。如果红雯能出去走走,她也能抽空去寻大家伙玩一会儿,无奈红雯从早到晚大门不出。
憋闷的喜兰眼眸都要冒火了,其实才短短两天而已,她却简直度日如年中,看上去比红雯貌似加倍的烦恼,偏偏又不敢形于色,闷成了内伤。
中午,红雯随便吃了两口菜,挥手说饱了,起身去窗下的贵妃椅躺着。
喜兰站在一边,监督厨房的丫头收拾碗筷,就听红雯说道:“把牙牌取来。”
“知道了。”喜兰跑出去拿了牌,看着姨娘一边躺着纳凉,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抹牌。
很快红雯把牙牌一推,闷闷的道:“去井里破只西瓜,咱们吃着解暑。”
“哎。”喜兰又跑了出去。
切好了端进来,喜兰不忘打了一盆水,红雯吃了一小块儿就不吃了,示意喜兰吃。她自己没精打采的斜躺着,半响,长长的叹了口气。
喜兰坐在凳子上吃着瓜,趁机说道:“奶奶,这么大热的天午睡,怕不适意,恐要生病呢!偏生大小姐陪太夫人在佛堂,太太们又不在家。这两日,我见奶奶益发的寂寞,不如园子里逛逛去,散散心,解解闷。漱芳亭前的池子里荷花开的真是好看,据说因大姑太太旧日主人回来,今年荷花开的比往年又大又多呢。恰好连日诸位少爷都不在园里,正好去看花,强如在这屋子里整日吃了睡睡了吃的烦闷。别说您近日不快活,连我都闷得慌了。”
红雯静静听完,笑道:“你这鬼丫头,要出去玩自己去啊!我知道那一班人每日约三邀四的四处疯玩,都快翻了天,你的魂早被她们勾的要飞了都。
嗯!只因我在屋里,你不能走开,故此用这些鬼话来撺掇我,自以为聪明。”
“哦。”喜兰失望之余,小脸立刻垮了下来,转过身撇了撇嘴。
“好啦好啦。”红雯也确实闷得不耐烦了,轻笑道:“我若不去你岂不是要怨恨么?又说张三不行,拖住李四的腿了,少不得我陪咱们喜兰姑娘走一走,别把你真给闷出病来。”
“啊!”喜兰兴奋的笑了,“你老人家别折煞我,怎么说陪我们丫头,岂不是天地翻转了嘛?奴婢可受不起。”
“你受不起,谁受得起?这两天一直不给我好脸,闹得我反倒处处看你脸色行事。”红雯取笑道。
“哪有?”喜兰扭着身子不依。
毕竟是自己唯一的丫头,相处的时间久了,红雯对待喜兰犹如杜芊芊对待她一样,当成了半个闺女,但是红雯却没体谅到这一点。
太太对她不客气,却对沈姨娘客气,不正是说明谁远谁近吗?枉自红雯自诩聪慧,但在这上头参悟不透,也是当局者迷。(未完待续。。)
第一千二百八十九章 侬自寻欢去
沐府大管家沐福的侄儿沐明,父母双亡,被沐昂指派负责看守园门。UU小说,www.uu234.com沐明得了差事一心卖力表现,处处分外的勤奋谨慎。
有叔叔作为后台,上上下下都给他几分面子,一干下人指挥得动,如此不过短短数日,园门附近的亭台楼阁,打扫的比往日更加干净整洁。
沐昂很满意,有心提拔他做个管事,因府里一时没有空缺,何况沐明年纪还轻,于是口头褒奖了几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今后一定会重用。
如此一来,沐明在徐府的地位更加与众不同,他每日清晨率领一班下人小厮,几位管事妇人监督着,到园子里的各处打扫,并房间内的一切帘幔陈设家具古玩等,该添该换的帮着调整,嘴甜会来事,很快赢得一帮妇女的交口称赞。
午后,到沈姨娘的房里回事,若有事他主动领了口信儿跑跑腿,不辞辛苦;如果府里有宴会,问清楚日期选择何处,他马上叫人安排所需东西,每天还督促花匠修理盆景拾掇花草。
每天下午,叫人挑了水,送到内宅各院各房;开门点数送到厨房的各种食物。
傍晚,清算这一天的所有事情,务必做到事无巨细皆了然于胸,以便有需要时应对。
总之,还不到二十岁的沐明,如今已经成为沐王府有数的大忙人之一,人人晓得他是老爷面前红人,太太奶奶也很欣赏他,也是家人里头各方面能力皆不俗的后起之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将来会接下大管家的位子。
晚上关了园门后,沐明时常与两个堂兄弟,即沐福的两个儿子在花园外的屋里说说笑笑。
兄弟间相处的很好,因堂兄弟早已有军职在身,没人稀罕做管家,这也是沐福为何凡事将侄子带在身边的缘故。
现在兄弟俩随沐昂不在府里,连日来沐明没了聊天的对象,天气炎热睡不着觉,晚上在园子里随便走走。见到那些也不愿休息的女孩们,虽然不敢混入其中,但有时撞见了,也免不了搭上话说笑几句。
丫鬟们见他长得俊俏,说话又和气,管着侧园门很有权利,自然乐得主动同他亲近,不消说大家熟悉了很多小事容易求他帮忙,就算彼此说说话也好,女孩们成群结队的,不会羞涩。
她们一个个大大方方,反而沐明牢记叔叔的嘱咐,内宅姐姐们绝不能随便搭讪,更不能随便结交,一来女人会仗着天然优势,熟了后难免得寸进尺,让你做些为难之事;二来交往过密的话,一旦被人揭发,根本解释不清楚什么关系,以往有太多的前车之鉴。
身处内宅,沐明自然最担心男女方面的嫌疑,而个别的丫鬟又不在乎男女之防。晚上她们一帮人戏水追逐打闹,弄得浑身是水,单薄衣衫下的**暴露无遗,依然当着他的面前毫无顾忌。
见她们闹得太狠了,沐明赶紧借故远远躲开,以避开自己的嫌疑,使得几个暗中监视的管事妇人心中赞许,没有确凿证据,碍于沐福的地位,加上沐明没得罪过人,所以没有惹麻烦上身。
今日午饭后,忙了一上午的沐明感觉身体困倦,顺手摘了数片大芭蕉叶,躲到漱芳亭里躺着午睡。
漱芳亭位于花园的最外围,当年徐灏曾无意中闯过,乃沐凝雪未出阁时最喜欢的地方。一条白石子的羊场小路贯通外宅,前方有二三亩大的池塘,景色依旧,周围的杨柳早已长成了参天大树。
那年的徐灏走到亭子前,便转身回去了,没有任何寻幽访胜的念头,令沐凝雪初步对他有了一丝好感,当然如果知道他纯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恶狼,估计死也不肯嫁了。
亭子四面的窗棂挂起,一阵阵微微的风透入,送来荷花的香气,扑鼻沁心,令人顿觉清爽异常。
躺着的沐明朦朦胧胧睡着,赶巧红雯也带着喜兰往这边而来,二人一路观赏荷花,一面说着话,由小桥渐渐走到了亭前。
正要跨上石阶,喜兰一眼看见里面有人,马上伸手拉住红雯。喜兰仔细一看,认得是新来不久的沐明,心说这厮很会找地方受用,难道不知漱芳亭等闲没人敢进来吗?
“奶奶你瞧,那不是大管家的侄儿沐明么?本来这里就凉快,他还用蕉叶垫着睡觉呢。”
“沐明?”红雯停住了脚步,抬眼一看果然他睡在里面,光着上身,一身白里透红的结实肌肉,不由得心里怦怦跳了几跳。
别说男女之间本就天然相互吸引,像红雯这般已为人妇,尝过了男女滋味,最近又尽情享受过鱼水之乐的女性,当看见前方有一半-裸的俊俏青年,自然而然的会马上联想到那不该联想的香艳情节,如同男人的反应,没什么差别。
红雯一下子两腮赤晕,如同一朵绽放桃花般娇艳。原来她做丫头的时候就和沐明熟识,那时她经常奉太太或姑娘的话,去外面传话,沐明跟在叔叔身边,红雯每次见了他,都会聊上两句。
有一段时日的红雯有感不能留在徐煜身边,为了将来广撒网,不单与花农眉来眼去,像沐明这样出色的也没有放过,言语上故意透着三分亲热。
沐明也不是个呆子,焉能察觉不到?见红雯姐眼角眉梢时不时的偶送秋波,他亦喜欢对方的娇俏可人,每次情不自禁的凑趣多说几句话,梦想着娶美人为妻。
后来红雯成了小妾,双方有了主仆名分,沐明也和花农一样万分惆怅,此后再也不敢凑上前说笑了。有时双方遇见,赶紧叫一声五娘,低着头垂着手,站在一侧,让红雯过去。
沐明为人非常机灵,及时彻底的摆正自己的位置,不像许多糊涂男人往往拎不清,自以为能够藕断丝连,岂不知许多女性翻脸比翻书还快?
以前他同红雯说笑惯了,万一无意中说错了话,一来怕红雯如今做了姨娘,因有外人在场,翻脸说他戏弄主人;二来担心不分尊卑的态度,被有心人跑去告诉老爷太太。
哪里知道他将前事尽皆撇去,言辞格外恭谨,不意红雯却不改以前性格,自持受宠,仍旧喜欢与有过好感的男人聊上几句,不在乎什么嫌疑,天性使然,没办法。
今儿恰好撞见了沐明,身边又仅有喜兰一人,阳光火一样的毒辣,热得男男女女身心荡漾,加上前后左右没有外人。
闷得慌的红雯有心拿他解解闷,没有转身回去,反而笑着对喜兰说道:“巴巴的走过来,好歹也要歇口气,再去别处逛逛。谁知这可厌的沐明,偏偏他睡在里头,你去唤醒他,叫他往别处睡去,真是的。”
“嗯。”喜兰不疑有他,嘻嘻笑的径自走了进去,用脚尖踢了踢沐明的腿,叉腰说道:“醒醒吧,别睡了,仔细风吹出病来。喂!这里那么凉爽,你还要垫着芭蕉叶子,不如干脆跳到池子里去睡,更快活呢!”
沐明被她踢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看,见是个穿着绿裙子的丫鬟,把身体翻了过去,合上眼睛,嘟哝道:“好姐姐,你不要和我闹了,好不容易偷了半刻工夫躺下歇一会儿。刚才我看见你的姐妹们在红香院那边斗草呢,你快去找她们吧。这边冷清清的,有什么好玩儿?天太热不能钓鱼不能划船。”
“见你娘的大头鬼,谁和你闹呢?”喜兰好笑的道,伸腿又踢了两下,“你睡在这里干我什么事?我是没有那么大的脸子请你起来,可你看看外头,是哪个来了?是否配得上你爬起来让让?”
“谁呀?”沐明赶忙坐起来一瞧,就见红雯正笑吟吟的站在亭外。
他忙一骨碌的爬起来,红着脸披上衣衫,将地上的蕉叶连扫带踢的弄到一边,然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干笑道:“你这鬼丫头,何苦来捉弄我?就直说奶奶要进来不就结了,偏偏故意说一长串的废话,有意叫我出丑是不是?等过后再找你算账。”
“谁怕你不成?”喜兰故作不屑的仰起头,说实话她何尝不想与男孩子多笑闹几句呢?
红雯一本正经的徐徐走进来,在椅子上坐下。沐明收起笑脸,恭敬的请了安,退立一旁,不好马上走开,按规矩起码也得听几句吩咐。
红雯见他识趣,很满意,不像一些没心没肺的小厮,连个话都说不利索,撞见姨娘,就知见鬼似的撒腿就跑,令人又气又恼。
“烈日炎炎走到这里,实在热得心慌。”
红雯摇着扇子缓缓开口,对喜兰吩咐道:“你就近随便哪里取碗凉茶来解解渴,快去快回。”
“是。”喜兰抬脚就走,沐明见状也要跟着她出去,不想红雯问道:“你今日园子里没了事儿么?”
沐明见姨娘有话问他,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低着头回道:“午后带人浇了一遍花草,眼下没事了。”
短短一句话,喜兰已经走远,红雯四顾无人,斜眯着眼眸,笑道:“可知道你的差事,得亏的谁?一来就做了中等执事,不用干粗重活计,别人求还求不到手呢,而你初次当差,便得了这美缺,莫非真以为是你叔叔的面子?”
“啊。”沐明愣住了,忙问道:“托了谁的福?求奶奶告知。”
红雯轻笑道:“我也无妨对你说实话,自从前个管园子的告了病出去,我就思量着你可以顶替。恰好当日老爷和太太闲谈,说园里无人管理,花草都枯了好几种,要叫沈姨娘查一查,看有什么妥当人选补个人进来。”
说到这儿,红雯眼眸流转,最后定格在沐明脸上,“我便趁机保举了你,老爷也说你看着勤谨可靠,故此才叫沈姨娘补上你的名字。我知道你直到今日,犹自以为是老爷的提拔吧?哼!若非我从中保荐,哪怕凭你叔叔贵为大管家,这好事怕也轮到你头上。虽说也没什么好处,但将来由此可望调充上等差事,反正呀你应该谢谢我,才是情理。”
沐明听了这一席话,眼见姨娘她笑盈盈的,俏语声声,眼眸闪烁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意,可谓一切尽在其中了。
一时间,由不得他不乱了方寸,佳人念着旧情焉能不受?怎能不让他感动?
恰好漱芳亭只有他们二个人,孤男寡女近在咫尺,可谓天赐良机,因美人恩重的沐明在煞那间,什么叔叔的嘱咐,老爷的威严,小心翼翼做人的心态,在美人面前一齐抛到了九霄云外。
就见此刻的沐明再没了先前的谨慎,抬起头嬉笑道:“哎呦!小的今儿才明白,敢情这个差使出自奶奶的恩典?唉!真真我尚在梦里呢!我就说老爷平空派我如此轻松的差使,叔叔又没有提前吐露,其中必有原故。竟然是奶奶心里念着旧人,若早知是你老人家的提携,岂能草草了事,不但要来叩谢,还要想尽办法孝敬奶奶,心里才过意得去。”
这一刻的沐明鬼迷心窍,也许就是这样的心性,也许因美人当前,几步走到近前,噗通!双膝跪在了红雯面前,连连磕起了头。
“今儿必须多叩几个,权当谢谢,改日小的再补上孝敬。”
脑袋磕下去的时候,距离红雯的绣鞋只有寸许,他一口气磕了十几个,有意无意之间,头皮碰到了红雯的脚尖。
红雯笑得花枝乱颤,大为满意,娇笑道:“赶紧滚出去吧!没羞没臊,我也不要你叩头谢我,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过得说明白了,要你知道并非她人之力。”
身处于半封闭的空间里,夏日炎炎,十分寂寞的红雯也顺势用脚尖在他的脑袋上点了一下。
彼此有了回应,沐明顿时浑身一颤,心神缭乱的一塌糊涂,站起来还要继续拿话去情挑对方,无奈喜兰已经回来了,他只好在心里惋惜的叹口气,退回原先站着的地方。
其实他忽然凑过去磕头,红雯用脚尖轻轻挑他的一幕,被眼尖的喜兰全看见了,佯作不知而已。
喜兰没事人似的进去递了茶,笑嘻嘻的道:“我在园里找了半响,哪都找不到一盏茶,还是跑回咱屋子里取来的,又怕奶奶等着急,急急忙忙的跑过来,跑的一身大汗。嘻嘻,我跑的腿脚都疼了,头也跑晕了呢。”
大家都是聪明人,说到脚疼两个字,喜兰有意无意的瞅了眼红雯;说到头晕,又瞟了沐明一眼,闹得二人不约而同的红了脸,各自神色讪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