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四章 小两口
徐灏没有继续听下去,肯定是蒋华仗着身份羞辱穷人家出身的方棫,然后陆峰看不过眼了,押着他来找班主任,这样的纠纷不间断的再学校上演。
就算在后世,因为父母工作的不同,财富的不同,地域的不同,亦能演变出各种各样的矛盾。
他完全没有兴趣去引导两个孩子,告诫他们做人的大道理,再说这个工作是老师的责任。
按照徐灏的标准,成材的比例很低很低,而如果按照改变年轻人某些观念的标准,那成材的比例又很高很高,起码在受到了各个学科的影响下,人的眼界变得不一样了。
学校的东北角,有一个校办纺织工厂,逐渐雇佣了近千人,日夜不停的工作。为了让学校获得持续的经费来源,也为了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徐灏选择了和红叶合作。
工厂的持续扩大,吸引了很多妇女来打工,是以厂区的对面应运而生了一排排民居,大多是京城内外混的不如意的平民百姓,举家迁来。
这仅仅是眼下各个工厂作坊的一个缩影,也得益于朱高炽的无为而治,以及内阁大臣们的默许,当然也受益于没有迁都,不但节省了沉重的供养负担,也使得朝廷的注意力时刻关注北方的局势,对近在咫尺的南方采取轻徭薄赋的政策。
胡同口卖酸梅汤的妇人把玩着梨花鼓,一个背着一大篓布料的女人从她面前经过,破草帽底下虽看不清她的脸,当她和卖酸梅汤的打招呼时,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
竹篓非常的重,甚至不能把腰挺直,如同一只骆驼一样,她一步一步踱到自家的门口。
进门是座小院,妇人住的是左侧的两间厢房。门前种着一棚的黄瓜,几行豆角,窗下还有十几颗晚香玉。
女人一到门前,屋里出来一个男人,忙帮着她卸下背上的重负。
“媳妇,今儿回来晚了。”
女人望着他,似乎很诧异他的话,“什么意思?你想媳妇想疯了?别叫我媳妇,我警告你。”
女人先朝着隔壁的院子看去,屋里点着灯。她露出了一丝微笑。转身走进屋里把破草帽摘下,顺手挂在了房门后,从水缸边拿起瓢向缸里舀了好几次,畅快淋漓的直喝到快换不过气来,这才停了下来,到瓜棚底下把竹篓拖到一边,坐在一根坏了的梁木改成的长凳上。
男人名叫刘高,女人的年纪和他差不多,都是二十来岁。娘家也姓刘。除了刘高和隔壁之人外,没人知道她的名字叫翠荷。
街坊都管叫她刘大姑,现在她的职业是工厂里的一名女工,以前整天在街头巷尾讨生活。沿途嚷着“烂字纸换取灯儿”,把废纸废书废礼帖什么的卖给造纸坊,辛辛苦苦赚取微薄的一日二餐,一天到晚在烈日冷风里吃尘土。
刘大姑生来爱干净。起居细节非常的讲究,无论冬夏,每天回家总得净身洗脸。替她预备水的永远是刘高。
刘高是半个读书人,几年前老家造反,全家人逃散了,他在逃往京城的道路上从水里捞上来了翠荷,二人结伴一同走了几百里路,彼此又分开了。
这位翠荷就是为了掩护小姐顾红芸而毅然跳进江里的丫鬟,幸运的没有葬身河底,经此一事后,也不想回去给顾家做奴婢了。
进了京城,据她说不习惯给大户人家做下人,在穷途上,自己选了捡烂纸换取灯儿的职业,也就是在金陵才有这样的职业,运气好还能收到宫里面的废纸,一天的生活,勉强可以维持下去。再后来看到学校工厂招工,她就来报了名。
而刘高与翠荷分别后的经历很简单,去了涿州找不着亲人,有几个世交听他说是逃难来的,都不愿意留他住下,不得已又返回了金陵,经过别人的介绍,在附近的杂货铺帮着老板算算账,卖卖货。
两个人无意中遇见了,翠荷就把自己的对面房白给他住,她自然很信任自己的救命恩人,兼且都姓刘,同是天涯沦落人,彼此也有个照应。
翠荷人勤快,每天都要把第二天的工作带回家里做一半,她负责在成衣上缝制一些小布头裤兜纽扣之类,校办工厂出品的各式校服军服,内衣水手服礼服什么的,卖给沿海各大海军学院以及水师军营。
第二天上午她会溜进女子学校,跟着邻居张校长读书,下午完成自己的工作,晚上带着布料回家,周而复始。
这时刘高提着一桶热水过来,用快活的声调说道:“媳妇,快洗吧,我等饿了。今晚咱们吃点好的,烙葱花饼好不好?若你赞同,我就去买葱酱。”
“什么媳妇,媳妇的,别这样叫,成不成?”翠荷有些不耐烦了,就着黯淡的烛光,动作麻利的缝东西。
“你好歹答应我一声,行不行?我明儿进城给你买一顶好帽子,那破草帽早该换了。”刘高笑嘻嘻的要求。
“我不爱听。”翠荷没好气的道。
刘高知道她有点不高兴了,改口问道:“到底吃什么?说呀!”
翠荷有气无力的道:“你爱吃什么,我就做什么给你吃,买去吧。”
把男人打发出去,翠荷不禁苦笑,真是何苦来哉?每天像伺候丈夫一样的伺候他。
隔壁的张校长走了出来,轻笑道:“又在头疼了?你们俩啊就是一对鸳鸯,兄长说你们这叫做**,到底名声不好,赶紧请我做媒,成了亲吧。”
“我不乐意。”翠荷撇了撇嘴,抬头见张校长身后站着一位男人,忙起身问道:“这位是?”
张钗笑道:“他是我哥哥,你也随我称呼表哥就行了。”
“表哥好。”翠荷似乎觉得很有意思,笑了起来。
“你好!”徐灏注视着劫后余生的翠荷,想不明白她为何非要和荔枝一样加入自己的密谍组织,经过两年的训练,熟悉了使用火枪和必要的技能,如今被派来秘密保护张钗的安全,大抵有些女人天生就合适在外面闯荡吧。
随便聊了几句各自分开。刘高买了几根葱和一碗麻酱回来,放在厨房的桌子上。翠荷准备做饭,发现了一张纸,问道:“这是什么?”
刘高解释道:“早晨县里派人来查户,说这些天要加紧戒严,不许闲杂人等在此盘踞。家里有多少人都得据实上报,我想把咱俩写成两口子,省得麻烦。相熟的吴差人也说写成**人,一男一女委实不妥当,我写的是洪熙元年在老家办的喜事。”
“什么?洪熙元年?那时候我哪认识你?”翠荷很是无语。还是心平气和的说道:“你别捣乱了,咱们没拜过天地,没喝过交杯酒,谁跟你两口子?就写成兄妹。”
刘高陶醉的看着心爱的女人,脸上虽然没有脂粉,却呈现天然的秀丽,身段更没说的,她若想嫁人的话,按照时下媒人的行情。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漂亮大姑娘,最少也值个百八十两。
翠荷笑着把纸搓成了一长条,掀起炉盖扔进火里,拍了拍手。“好了,没了!”
隔壁的张钗不解的道:“明明她很喜欢刘高,为何总是一再拒绝呢?”
“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呢。”徐灏口不应心的说着。实则八成是训练时灌输的那一套特工守则,翠荷怕自己一旦遭遇不测,连累了刘高。而炮制出特工守则的罪魁祸首,不问可知是谁了。
其实也是,保不准哪天翠荷就会被派到别的地方执行任务,说消失就消失了,甚至潜伏做个青楼名妓或做个小妾,并非是不可能的事,保不准还给蒙古酋长做女奴呢。
即使徐灏一而再的提醒自己不能成立密谍,但有些事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类似李素娥和张鸾吹也有自己的诉求和野心。
刘高说道:“烧就烧吧,反正县里已经记上咱俩是夫妻了,等我准备个龙凤帖算是凭证。从今晚起,我可要叫你做媳妇了,老吴承认,县衙也承认,你不愿意我也要叫,媳妇啊媳妇,首饰我打不起,明天给你买帽子去。”
“你再这样叫,我可要恼了。”翠荷甩了脸子,一转身去洗澡了。
徐灏就这么观察着他们,总感觉吵吵闹闹有些说不清的**,就好像热恋中的男女一样,低声问道:“你晚上听没听到什么动静?”
同样在忙着煮饭的张钗一怔,如今她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洗衣做饭都要自己亲力亲为,以她的工资完全能聘请几户下人,可张钗抱着某个目的,坚持一个人住。
“什么动静?”
“就是两口子的动静。”
张钗瞬间脸红了,白了男人一眼,继续炒着菜。
徐灏笑着伸手拍了下挺翘的臀部,慢悠悠的道:“总住在这里不是事。这样,聘请那个刘大姑做你的秘书,她的男人做个管家吧。”
张钗点点头,自己的事总归瞒不过邻居,一个人住也确实怪寂寞的,还能帮着改善小两口的生活。
彻底远离豪门小姐生活的张钗对此甘之如饴,因为她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即使某种程度上还得依靠他人,她并不知道,这一小步的意义会有多么的大。
半个时辰后,快手快脚的翠荷匆匆洗了澡,把葱油饼给烙好了,两家聚在一起吃饭,刘高从砂锅里舀了一海碗黄瓜汤,大家没言语,闷着头吃了一顿。
吃完,张钗沏了壶茶,照例在瓜棚底下坐着聊天,这在时下的大户人家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事,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和邻居家的男人坐在一起。刘高像大多数男人一样表现的很绅士,除了对翠荷纠缠不清外,非常尊重隔壁气质高雅的张校长,认为对方是有学问的名家。
一点点的星光在瓜叶间隙闪烁,凉风把萤火送到了棚上,像掉下来的星星一样,晚香玉也散发出了香气。
刘高忍不住摘了一朵,插在了翠荷的鬓角上。
“别糟蹋我的晚香玉,晚上戴花,又不是窑姐儿。”翠荷取下来,低头闻了闻,拿在手里把玩。
刘高朝着注视他的陌生男人憨厚的笑了笑,似乎觉得自惭形遂,忽然说道:“我听说辽东边防军正在招兵,我想去参军,听说新兵若能瞄抢连中九次靶,每月双饷还升差事呢,一旦我有了武职,也能让你跟着享福,再不必辛辛苦苦的做工。”
徐灏留意到翠荷一下子紧张起来,皱眉说道:“那你知不知道,那边防军负责驻守极北的领土,并且还要往北方移动,不但天气极端严酷,粮食补给一旦断了往往几个月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食物,时时刻刻都要遭遇野兽或游牧民的攻击,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我劝你不要选择这条路。”
刘高看了眼没有表情的翠荷,苦笑道:“我身无一技之长,小时候只读了几天书,勉强认得一些字而已,连做个先生的资格都没有,我现在在杂货店做事,没有工钱只管两顿饭,住的地方还是她给我的,总不能一辈子靠着女人生活吧?
我也不会种地,现在去辽东当兵是条好出路,五年下来赚一笔钱,儿子也无需子承父业。我算过了,一年军饷十五两银,边防军加一倍,做得好再加一倍,足足六十两呢,加上退役的补贴,五年最少能攒下三百两,回家后有了当兵的凭证,足够经营个小买卖或购置十几亩地了。就算不幸死了,抚恤金也能让翠荷体体面面的活下去。”
“嗯!”徐灏点点头,不能为了翠荷而力劝刘高不去当兵,那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
所谓边防军只是一个称谓,用意是在辽东保持一支能打硬仗的军队,持续不断的向北方扩大领土,提前占领所有能占领的土地。
徐灏甚至想过派遣远征军去灭了如今势力弱小的俄罗斯,省的莫名其妙的跑到东方来。
这事就得看翠荷的意思了,她若舍不得自然有的是办法阻止刘高,估计张钗也会劝他做个管家,现在就看张高自己的想法了。
徐灏不想思索这些事情,他有更大的烦心事,钱是永远不够花的,继续扩大海外市场,或进行残酷的殖民掠夺,似乎已经势在必行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五章 高丽妹子
徐灏在乡下过的中秋节,八月十六回到京城新国公府,带回来十几篓的大闸蟹。
晚上一家人在护春堂吃蟹赏菊,徐烨和涟漪分开多日,对着她面前剥好的螃蟹,没话找话的问道:“怎么没有两只大螯呢?你不知道,蟹的妙处尽在这螯里。”
一边的徐灏看着孩子们大笑,因为有一种光怪陆离的错觉,一个穿着明朝传统宫廷服侍的男孩子,对着一个满身民国女学生泛的女孩子,委实有些意思。
涟漪说道:“谁剥去了?都在里面呢,你瞧。”说着揭开了大壳。
徐烨再一看,可不是嘛!涟漪手巧把蟹肉和蟹脚上的肉带蟹黄都剥好了,两个人就着糟油姜醋,嘻嘻哈哈的吃了起来,大家也知趣的不去打扰他们。
这时竹兰走进来,对正给幼子徐煜喂食的沐凝雪说道:“新来的厨娘手脚不干净。”
徐灏顺口问道:“哪个厨娘?”
“就是陈师娘的儿媳妇。”竹兰见徐灏皱起眉头,忙解释道:“近年她儿子媳妇孙子成天进城来巴结,陈师娘心善就来求我,我寻思大人不记小人过,安排她进了大厨房,谁知是个手脚不干净的。”
晴雯冷笑道:“女人七处第一条就是个‘盗’,又是个最不孝顺的,留着做什么?赶紧打发走吧。”
沐凝雪问道:“到底偷了什么?若只是些吃食,念她一个妇道人家嘴馋,警告几句也就罢了。”
竹兰说道:“哎呦!一查吓了我们大家伙一跳。厨房里的酒菜不算,切只鸡能把鸡腿藏了一只,不拘大米、小麦、绿豆、黄豆、白豆一偷就是一二斗,鸡蛋拿的都没数了,然后换了银子铜钱和人家赌博吃酒。就说今晚的螃蟹,在她休息的屋子里发现了一整篓呢。”
“那就请出去吧。我回头亲自对陈师娘解释。”沐凝雪不是个优柔寡断的脾气。
当下竹兰领命去告诉了秋香,秋香当即带着几个婆子去撵人。
这边陈师娘等老辈也陪着老太君吃螃蟹听戏,她年纪大了不敢多吃,提前回到了外宅房中,独自坐着闭目养神。忽然见床前的箱子露出了里面的衬子,里面有过节发下来的赏钱,加上上个月徐灏私下里给的二十两,总过三十余两都锁在里头。
赶紧打开来一看,什么都没了,连着几件心爱的玩物一并遗失。把老太太气得发昏。
走出来质问儿媳妇陈氏:“我这里丢了几两银子,你知道么?”
没想到原本立誓痛改前非的儿媳妇变了,因偷东西的事被揭发,知道在徐家兴许立不住脚,是以故态复萌,嗤笑道:“你老只怕糊涂了吧?不整日里说没钱没钱么?此刻怎么又有钱了?”
陈师娘沉声道:“我房里没有外人,那钱是徐三爷给的,怎么会丢了?”
“三爷不三爷的我不知道。”陈氏斜眼望天,“鬼鬼祟祟的藏着掖着。丢了怨谁?赶紧叫大班儿上查查就是了。”
“家贼难防,我还查什么?”陈师娘自然不会声张,只是叹了口气。
“莫非你老说我是贼?笑话,我在你家熬得乌鸡似的。竟落得个贼名?我也不想活了。”
说完,陈氏一头朝着陈师娘撞去,几乎把老人家给撞倒了。正好秋香带着人进了屋,厉声道:“把这不孝媳妇捆了。按家法严惩,净身撵出去。”
徐府的媳妇婆子上前就把大喊大叫的陈氏按倒在地,捂着嘴拖了下去。又气又恨的陈师娘苦笑道:“都是我自作孽不可活。什么也别说了,该怎么就怎么吧。”
不提经此一事陈师娘气得卧床不起,秋香把陈氏的卧室抄了个底掉,结果啥都没有,吩咐娘子军手执棍棒暗中埋伏,儿子孙子先后回家,见一个打一个,逼问出了三十两银子的下落。
到底念在陈师娘的面上,给留了几两银子,一家三口被撵了出去。那儿子的事迹早已传遍了,人送外号陈不孝,乡下宗族也不许他们回去,算是走投无路了。
夜晚,徐灏留宿湘春馆,惊喜的权美人服侍他脱了外衣,洗脸净手,指着带来的盒子问道:“这是什么?”
徐灏坐了下去,奶娘和丫鬟含着笑意躲了出去,权美人不着痕迹的进了里屋,再出来仅仅穿着一件薄纱,娇嫩的**若隐若现,轻轻依偎在男人脚下。
徐灏抚摸着她的发丝,说道:“有人送了我十本画册,说是扬州一才女的大作,专工人物画,春宫图尤其擅长。有几本太过粗俗的我放在书房里,拿来的画工还算文雅,看看吧。”
权美人很是好奇,她进宫前就已经看过类似的春图了,当下把盒子打开,见紫檀册画上刻着“暗藏春色”四个字,翻开第一幅,题着“美人来”三个字。
画的是竹篱茅舍,柴门前停着一辆油壁香车,有个小丫头扶着位艳丽女子下了车来,旁边站着个俊秀书生,深深施礼迎接她。
第二幅名为“美人笑”,美人和书生在凉亭里对面坐下,各自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指手画脚的交谈。
权美人笑道:“既然来了,有情人自然要谈些相思话,互诉衷肠。”
徐灏说道:“什么有情人,无非就是妓女上门了,谁家的姑娘会出门拜访个独居的男人?”
“大煞风景。”权美人慎道,仔细欣赏了一会儿画工。第三幅名为“美人醉”,屋里八仙桌上一片狼藉,二人并肩坐在床上,美人玉颜半酡,星眼朦胧,靠在了书生的怀里。
这时徐灏的大手搂住了权美人的酥-胸,权美人也醉了,整个人轻轻颤抖。
第四幅题的是“美人颤”,这就显示出画者的水平了,只有一张牙床,床上挂着红纱帐子。仔细瞧进去,那锦被裹着一对野鸳鸯,露出美人的半张脸来,仰睡在珊瑚枕上,男人似乎是躺在她上面,大概两人的嘴纠缠在一起,整个身体也纠缠在了一起,虽未入画却把个意境显露出来,
无疑是纱帐频频抖动,帐钩也跟着摇曳的紧要关头了,最妙的是通过房外一个丫环呆呆站着,侧了耳朵在那里偷听,可谓昭然如揭,入木三分。
徐灏咂咂嘴说道:“我自己看的时候,认为这幅画最好,怎么和你在一起就觉得没滋没味了?看来粗俗也有粗俗的好。”
“不好不好,我不爱看。”
没经历过岛国艺术片熏陶的权美人已然是不可自持了,眼眸流转,赶紧一力撇清,奈何能滴出水来的美眸早已出卖了她。
翻了第五幅是“美人嘱”,一番**后,书生和美人在花下手挽着手,似乎在说话的模样;第六幅是“美人去”,画的美人坐上了车,书生在旁边挥手送别。
这幅画的艺术造诣很高,把个男女画的栩栩如生,文雅的春画人人都可看得,重意境而不重感官上的刺激。房事属于人之大伦,古代人没有现代人想象的那么保守,明朝晚期以后整个社会的保守风气才越来越大,到了满清和近代那就更不用说了,当然太过直接画出器官的那种,自然不能登大雅之堂。
想唐伯虎就是此道高手,他的一手春宫画,男男女女皆会争相传阅。
权美人见画都带来了,还能说啥?当然很快含羞带怯的宽衣解带,整整一宿,使出浑身解数来取悦男人,让徐灏好生品尝了下高丽妹子的滋味。
东园,回京不久的徐庆堂坐在客厅里,一侧壁炉里烧着兽碳,孙儿们恋恋的不想睡,在他身边玩着棋子窃窃私语。
喝了酒的徐庆堂又端起了酒杯,想起早年第一次考秀才就中了,后来因为家里的原因而放弃了考举人,为了家里事忙碌了好多年,随着儿子渐渐长大,什么也不用操心,时至今日,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儿子成家立业,十分孝敬长辈,孙儿们也快成了群,虽说养了个有出息的儿子是为人父的荣耀,可有时候也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看着孩子们,徐庆堂把刚要凑到嘴边的酒杯,忽又拿开了,有些感触想对孩子们说。
那是他幼年的往事,蕴藏在心里好些年了,决定把童年的光辉说出来,让他们知道爷爷当年是怎样的伟大,而这伟大平常已没有谁有工夫来仰慕,来追索了。
在儿子面前伟大不起来,可不能在孙子们面前糟蹋了,是以徐庆堂缓缓说道:“咳咳,想当年我像你们这般年纪的时候。”
先来了句开场白,眼睛老气横秋的向孩子们一扫,先看看他们的态度怎么样。
嗯!还不错,除了穿着开裆裤的老二攥着爷爷的胡须,傻乎乎的流着口水笑外,老大和涟漪很听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个个低头静寂的坐着,好像专程听讲的样子。
这让徐庆堂微微呲着牙,保持畅快心情的继续说下去。
“听说你们开始读国文了?其实那就是四书五经,不过是用白话文更加显浅易懂罢了。你爹不让学八股文,那是因为他自己打小就没学好,整天就知道玩。不像爷爷我,在你们这个年纪,四书啊、诗经啊、礼记啊、左传啊都读完了,连易经也读了一大半,哼哼!你们谁比得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六章 得意事
花厅里,萧氏好气又好笑的瞅着丈夫,撇嘴道:“这老头子,一件事说吹嘘了几十年,又轮到了孙儿们。”
沐凝雪过来准备哄小儿子入睡,见状便坐在婆婆身边,对此感到很新鲜,她几乎很少有机会听公公讲诉往事。正是徐灏有意识的隔开妻子和母亲,使得千古不变的婆媳矛盾大大减少,看似同住一个屋檐下,实则也不亚于各住各的,距离往往是化解矛盾的最佳手段。
徐庆堂神色傲然的对着孩子们,除了小徐煜继续拉着爷爷的胡子不松手,玩的不亦乐乎,徐烨和张涟漪都露出迷茫的表情。
“我那时候,文章一动笔就是两三百字,行行打夹圈,除了正批之外还篇篇打顶批。哪像你们现在写文章用“的”“呀”“吗”等,标点符号都凑在了一起,满篇的大白话,真是没学问。至于你们的字,莫说都是些鬼画符,就是你们现在的先生。”
说到这儿,徐烨弱弱的道:“现在教孩儿书法的是解缙解大人。”
“咳咳!”徐庆堂尴尬的轻咳一声,马上把酒杯拿到了嘴边,“滋”的响了一下,“我记得我那时临帖,每回一提笔,你们的二太爷但凡在家,总喜欢站在后面看,看完了就对这个对那个说,家里怕没有一个小辈赶得上我的字,天分真高,我可只有一十二岁呢。”
萧氏忍不住插话道:“那时全族男人都忙着练武读兵法,也就你们爷爷习武不成,又最是个怕死的,只好跑去学文了。”
张涟漪顿时拍手嬉笑,沐凝雪不由得为之莞尔,暗道幸亏公公怕死。
“文就是比武高!”徐庆堂瞪了妻子一眼,悻悻的又呷了一口酒,放下杯子腾出手来和小孙子展开了激烈的战斗。这胡子好似一座苍郁的松林,松林中仅有一条路,终于赶走了小小的侵略者。
“我那时候还大大的出过风头呢,在乡下就有了偌大的名头,这是你们做梦都做不到的。你们二太爷在世的时候,家教比现在严厉多了,哪像而今我对你们这样放纵?书背不出来就不准吃饭,不准睡觉,这样的严厉督促下,你们想想看。本事练不练得好?”
说实话,相较之下徐烨受到的管束确实很轻,徐灏对孩子一向没脾气,每当沐凝雪要处罚徐烨时,他都会第一时间护着前来避难的儿子,往往令沐凝雪做母亲的威严无法施展,也这是为何她情愿把儿子送到奶奶爷爷身份的原因之一,实在是丈夫这几年太宠溺孩子了。
徐灏倒是不认为自己在宠溺,是实在不敢苟同古代的家规。写一个错别字就得挨一顿手板,饿一顿饭,这不是虐待儿童嘛?
如果说这样才能教育出杰出人物,那他宁愿儿子一生平平凡凡。没有一丁点望子成龙的心态,只希望孩子能平安健康。
徐庆堂又说道:“我记得是冬至的前一天,祠堂准备开祭,有多么热闹你们也经历过。和你们一样。我们这些小辈像野鸟一样的没心思练武读书,谁都不肯去书房,尤其是我。一门心思吵着要出去玩。
你们故去的大姑奶奶,就是太皇太后动了气,打了我一顿,又哄我说大祠堂里的祭文还不知道有没有人读呢,给我换了一身的新衣服。
要知道,那时候我很骄傲的,偏偏假装不肯去。其实家里祭祖向来都是我来朗读祭文,谁都知道,童子的声音有多高,有多清秀啊!又能持久,当然读得比大人好听多了。当时全家人就没一个不称赞的,什么好东西都先拿给我吃。
所以我去了大祠堂,心里是顶高兴的,咳,咳,咳!一到了大祠堂里,全族人都爱逗我玩,说二鞑子来了,咳咳!”
一不小心徐庆堂说漏了嘴,脸上微微一红,忙继续说道:“在公房里,我大姐那时已经被高皇帝指给了四皇子,所以她有资格出席,对着老族长说:‘我弟弟也能够读祭文呢,所以我带了他来。’
老族长惊骇起来了,说:‘这样小的人就能够读祭文啦?真了不得,好,我们族里总算出来个人才,哈哈哈,真难得!’
那时候祭祀是在晚上,那天晚上,大姐先把祭文拿出来,念给我听,其实里面的字就没有几句不认得。祭文共有好几篇,原来有人读,因为大姐举荐了我,就让了一半给我读。唉!千多字一篇的祭文,跪在地上慢慢的读,是很不容易的。
读的时候,族长啊,大姐啊,全族人啊都站在四周,许多许多的人围着看,那次我读得特别好,在大庭广众下,我一点都不脸红。”
说着说着,徐庆堂早已陷进了自己的回忆里,没有留意孩子们已经昏昏欲睡的东倒西歪了,他把酒一饮为尽,感慨的道:“读完了,族长过来摸我的头,夸我是个好脚色,再过两年还了得?问我几岁了。大姐代我说只有十岁,四书五经都读完了,就只有易经没完工,文章也做得二三百字,字写得好,天分才情都不错,就只看将来怎么样了。
唉!将来怎么样?大姐啊!”
想到了故去的堂姐,徐庆堂显得很是伤感,眼眶也湿润了。
萧氏摇了摇头,对着哄着幼子熟睡的沐凝雪低声道:“当年事也不消多说,全族人心惶惶,太后就写信嘱咐你公公莫要科举做官,等等再说,结果这一耽误就耽误了一辈子,好在灏儿有出息。”
忽然徐烨揉揉眼睛,问道:“后来呢?我要听。”
这使得徐庆堂精神一振,笑呵呵的道:“老族长说这样的小胎,难得,将来一定跨灶,一定跨灶。咱徐家不但要出一个大元帅,还得出一个大翰林。”
徐烨问道:“什么是跨灶?”
“那是本地方言,就是儿子比爷爷父亲本事好的意思,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要记住了,本事好什么人都会看得起你,不然门第再高人家也瞧不起。比如你爷爷我,本来是族中很不起眼的后生,自从在大祠堂读过了祭文,咳咳!大祠堂究竟是大祠堂啊,很多人连祠堂的门都没资格进,更别说讲读祭文了。
呃!我读了祭文谁不认识我?恭维我?连外姓人都认识。第二天下午回家的时候,全村人指着我说,那就是徐家昨晚读祭文的好角色,哈哈哈!”
徐烨瞧着爷爷得意的样子,也陪着得意的笑了,倒是忽然醒过来的涟漪叫道:“去年大祠堂里读祭文的,不就是烨儿嘛?还有大表哥。”
徐庆堂笑道:“那就是我推荐的。我还不只这一件得意事呢,你们不知道从前大房里有个太爷,是前朝的候补官,徐家几代人没出过的大人物,那时家乡穷又连年遭灾,人人吃不饱饭,全仗着他才免了很多的苛捐杂税,不然徐家饿死的人会更多。
这位太爷脾气很大,族上有什么事他喊怎么样就怎么样,谁犯了事要开祠堂门,如果他在场的话,不和你讲道理,先打了屁股再说,像这样威风的人,族中是断少不得的。
你们二太爷常年在外地带兵打仗,不在家。而地方上出了事,动不动就打官司那还成话?再说也没人信得过官府,所以咱们徐族的人是用不着打官司的,到了大祠堂,天大的事也就完结了。
哈哈!那位太爷谁敢惹他?他就被我骂过一顿,这是人人都知道的。”
不知不觉,徐烨和涟漪渐渐听得入了迷,就连沐凝雪也听得津津有味,她父亲沐英是乱世中的孤儿,被朱元璋夫妇收养,连姓都是御赐的,家族不算大,而如今的徐家也只是豪门而已,远远比不得地方上的某些大姓,族中人丁动辄数千上万。
“快说快说。”涟漪催促道,撒娇的摇着外祖父的袖子。
徐庆堂得意洋洋的笑道:“就是那一年大祠堂的祭祀,晚上我读完了祭文,正祭算是祭过了,等天亮要到祖坟去扫墓,早饭吃得很早,我一个人在厢房睡得正香,忽然有人喊我,我不理会,又来推我,当时我糊里糊涂的醒了,就骂:‘吵什么?见了鬼了,混账行子。’
那喊我的人碰了钉子,就对我大姐说:‘你瞧,好心喊他起来吃饭,竟破口骂我。’
大姐连笑带骂的推我:‘还不赶快爬起来,是大伯叫你啦,这是能胡乱骂人的地方么,睁开眼好生看看。’”
说到这儿,徐庆堂仰天长笑:“哈哈!反正骂都骂了,哪怕他是天王老子。不过凡事九九归一,这就是因为我会读祭文的缘故啊!不然,你们太爷是好白给人骂的么?”
笑完了,徐庆堂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将空杯轻轻放在桌上,翘着胡子感叹道:“不知道是不是对牛弹琴,去睡你们的吧,身在福中不知福。”
沐凝雪笑着抱起了儿子,等徐烨和涟漪走过来,轻笑道:“爹,娘,今晚我陪着孩子睡,媳妇告退。”(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七章 细雨
陈氏的偷盗一事还在持续发酵,不单单偷了粮食谷物,连整条的腊肉、整条的火腿、整坛的糟鱼、整坛子的腌蛋、整斤的虾米、整斤的鲍鱼干等都不翼而飞了。
一查查出了个大窟窿,为此竹兰等相关主事都受了训斥,扣除月钱补上亏空,厨房管事全部换了人,即使厨娘们信誓旦旦的说此乃陈氏一个人所为,但徐灏知道这就是个集体舞弊案,借着机会把所有的小偷小摸行为一并推到陈氏身上,所以厨娘也换了多人,偷吃偷拿乃人之常情,但如此的偷和拿就未免太过了。
且说陈不孝带着媳妇儿子回不了家,因手里还有几两银子,索性在钓鱼巷租了两间破房子,每月二百文房钱,估计找遍整个京城也找不到这么便宜的地方了,只因和丐户比邻而居。
活人不会被尿憋死,好歹两口子在乡下住了半辈子,又在徐家厨房学会了一点手艺。
商量一番,遂用八钱银子买了一盘旱磨,一两二钱买了一头奄奄一息的病驴,九钱银子买了一石白麦。在旧货集市上用一钱银买了两方绢罗,一百二十文钱买了个筛子,三十五文钱买了个簸箕,二十五文钱买了个破罗床,十八文钱买了个旧驴套,一百六十文钱买了两个箢子(一种装东西的工具),四十文钱买了副铁勾提仗,三十六文钱钉了一副盘秤,总共花了三两五钱四分的本钱。
从此一天能磨麦子二斗,陈氏在家磨面,白天陈不孝挑着上街叫卖,除了能赚一天三顿面吃外,每斗麦子的利润是三分银子,额外还有麸子白赚。
若夫妻俩一心一意的做买卖,无疑也算个正经过活的营生,奈何陈氏嗜酒如命。每天顺手拿些白面换酒喝,结果陈不孝越卖越不赚钱,渐渐开始了赔钱。
只得贱卖了石磨,另外买了一副筐担,改行沿街叫卖大米豆汁,陈氏就偷大米和绿豆,没过几日,逼着陈不孝又改行卖凉粉了。
陈氏被丈夫训斥了一顿有所收敛,谁知他儿子盗去做凉粉的材料跑去赌钱。没办法,陈不孝对老婆孩子是真孝顺。不得不又改行在官盐店里赊了盐,用布囊装满背在肩上,走街串巷的吆喝“盐啊,盐啊!”
卖了一天,别说赚钱了,大大折了本,因为他不懂得这里面的道道。又跟着个邻居去山里驼炭卖钱,结果病驴不堪重负半路死了。
没了本钱一家人很快饿得头晕眼花,他干脆带着儿子去乐户家做了帮闲的帮闲。俗称倒包的,没有工钱不管两餐,只靠自己的造化,如果能诈骗凯子得手。就是工钱。
陈不孝不是个蠢人,奈何初入这一行,拿不住诀窍也没有经验,第一天就被人给揍了一顿。
此外没有提前拜码头。父子俩又被泼皮教训了一番,要么每天孝敬一百文钱,要么见一次打一次。这门无本生意又做不得了。
幸好回家时遇到了朋友,经人介绍去给一大户人家种菜,吃主人家的饭,每年还能给三石杂粮。
如此一家子兴高采烈地的搬到了主人家,儿子做了大门杂役,夫妻俩在后园子种地,没必要签什么契约,就是打一份长工。
好吃懒做的陈氏很快受不了清贫生活,后园没什么可偷的,到了这步田地她也什么都不在乎了,背着陈不孝同那些种地的下人干那不可教人知道的丑事,换来几文钱或一口好吃的,有点好处就能成交,其实陈不孝也知道,只是装聋作哑而已。
五更天得起床浇水,陈不孝在北头开沟,陈氏在南头汲水,天色黑黑的,有个管事拿着一碗肉过来,陈氏二话不说转身撩起了裙子,就在野外弄了起来。
弄着弄着,又来了两个主顾,忽然间就互相争执了起来,然后动上了手。此事惊动了主人,一问自家下面竟然这么混账,大怒!陈不孝赶紧带着老婆孩子灰溜溜的返回乡下,靠给人做短工维持生活。
九九重阳节,皇后特意传下懿旨,请老太君并诸位长辈进宫赐宴。朱高炽也在文华殿设宴款待年迈官员,命太子带着几个皇子陪侍添酒。
徐烨作为太子伴读也在其中,朱高炽拿他当半个儿子看待,可比对自己的儿子亲热多了,不时搂在怀里问问话,和颜悦色的。又命哥俩一起去给大臣们倒酒,他自己因腿脚不便,只能坐在龙椅上看。
朱瞻基暗暗心惊徐烨在父皇心里的地位,知道以后得好生笼络他了,也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而二皇子朱瞻埈年纪还小,乃是贵妃李氏所生,比徐烨大了几岁,一来不耐烦应付臣子们,二来嫉妒大哥和徐烨比他受宠,抽空溜了出去。
无聊的到处溜达,在宫门角落里看见了苟儿正和几个小黄门赌钱,朱瞻埈在詹事府读书,是以和苟儿非常熟悉,凑过去也要玩。
苟儿皇亲国戚见多了,也不当回事,说道:“殿下你又没钱怎么玩?”
“没钱我有押物不就行了?”朱瞻埈把身上的金镶玉龙佩摘了下来,“怎么样?”
苟儿和两个小黄门相互对了眼神,笑道:“行,不过先说好了,输了可不许耍赖,也不许对别人说,我们可吃罪不起。”
“谁耍赖了?赶紧的。”朱瞻埈把玉佩往地上一放,“就当十两银子吧,我几何时做过小人了?”
结果一来二去的,玉佩落到了苟儿手里,私下里分别给了两个小黄门每人一两银子的好处,他俩也知道这玉佩不能典卖,相当于不值钱,无非稀罕罢了。
晚上,萧氏吩咐设宴在池心阁上,阁楼四面临水,通过小桥连接两岸。所有窗户都打开了,面面临窗的位置摆了席面,请了老太君过来散散心。
宫里的宴席不好吃也吃不舒服,礼仪繁琐自不必言,就是走个过场而已。比她们还累的徐烨也回到家中,挨着涟漪坐在老祖宗身旁。小叶子越来越规矩了,站着伺候老太太。
河岸上放置了些过年用的花灯,夜晚非常的璀璨,画舫也装饰了一番,不时的打楼前过去。
徐淞长子徐焜也已经四五岁了,虎头虎脑很惹人心爱,深受三老爷夫妇俩疼爱,老太君也很喜欢他。
徐焜喜欢缠着涟漪,涟漪没法子就喂他吃螃蟹肉,徐烨见状走出来站在回廊里眺望天上的月亮。
徐焜是三房的长嫡子。但他上面还有个徐淞和贴身丫头出身的陈氏生的庶出长女徐湘月,比徐焜大了两岁。
虽说是庶出但在徐家也不得了,毕竟是全家的大小姐,根据女儿要娇养的理论,自小就有一大群的下人伺候,不过一来年纪还小,二来有袁氏处处作梗,很少能到这边来,不经人提醒长辈也往往忽视。就和以前的徐绿哥一样。
徐灏对自己的侄女没什么感觉,实在是整个家族的侄女侄儿太多了。
今晚徐湘月来了,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边,小小年纪也不太会说话。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像个木偶一样。
倒是她身边的大丫鬟细雨今年十三岁了,初懂人事情窦初开,她长得很好看。见徐烨走了出去,也偷偷的跟了出来,假借有了酒意把两只手搭在了徐烨肩头。脸儿贴着脸儿问道:“大爷,你在看什么呢?”
徐烨和她玩耍过几次,彼此不算陌生,笑了一下。
这一幕正好被洗手的袁氏瞧见了,张口骂道:“小贱人,竟勾搭起少爷来了。”
萧氏脸上马上变了色,皱眉道:“你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儿,怎么能不爱脸呢?”
细雨吓得面无人色,低着头被管事嫂子气势汹汹的拉到一边。沐凝雪因涉及到了儿子,不愿替她说情,恐怕任何母亲都不乐意还未成亲的儿子被别的女人勾引。
老太君发话道:“她是谁的丫头?怎么管教的?”
陈氏慌忙垂手说道:“都是我管教无方,请老祖宗和太太处置。”
“算了,也不必追究,到底还是个不懂事的丫头。”老祖宗仔细看了下细雨的年纪,“今后不许接近少爷,不然撵出去配小厮,知道不知道?”
“奴婢知道了,奴婢错了。”细雨颤声答道。
这时候徐烨忽然说道:“我和姐姐们玩闹惯了。”
“闭嘴。”沐凝雪喝道,再玩闹也没有无端端脸贴着脸玩的,当长辈们眼瞎了不成?
到底徐烨不是他爹徐灏,不敢和母亲顶撞,也幸好他爹的威风贯穿整个徐家,没有人追究着不放。
如此这件事看似就这么算了,萧氏少不得和儿媳妇商议了几句,大概从现在开始得有所防范,即使烨儿和涟漪指腹为婚,也不能在未成亲之前偷尝禁果,别的女孩子就更不行了。
过了会儿,老祖宗和三位太太先后回去休息,沐凝雪也带着孩子走了,剩下了一群妯娌。
袁氏脸上无光,她深知三哥的性情,也不好和细雨计较,再说细雨身后也是有人的,不然她焉敢有胆量亲近徐烨?
最没面子的人自然是小妾陈氏了,黑着脸狠狠看了细雨一眼,心说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你,岂有此理!
另一个小妾张氏不屑的道:“高高兴兴的吃酒,何苦闹这些臭桥段?凭她也配勾搭大少爷。”
敢情这细雨是六奶奶富氏陪嫁下人的闺女,徐江小妾金珠慢悠悠的说道:“富家祖宗有幸,才出了这样的好人物。我们头顶一个姓,也算增了些光彩。”
指桑骂槐的话顿时把富氏气个半死,怒道:“忘乎所以的贱人,不必说了,散吧。”
介寿堂,徐灏正陪着徐庆堂吃茶说话,萧氏进来忽然发作道:“把烨儿那糊涂东西揪过来,可恨那些浪蹄子勾引坏了他。“
徐灏莫名其妙的问道:“怎么了?娘您先别生气,我的儿子我来教训。”
萧氏就等着这句话呢,没好气的道:“好,你教训,等万一惹出了事,你就别喊我娘了。”
“这火发得怪!”哭笑不得的徐灏询问原因,叶嫂子说了一遍。
徐庆堂笑呵呵的道:“当什么事呢,富家公子免不了,人不风流枉少年。”
“你闭嘴!”萧氏顿时火冒三丈,“风流风流,你们父子未成亲时风流过嘛?家宅里此种烂事恶心不恶心?不说别的,徐灏你身边女人一堆,你自己说说,烦心不烦心?”
“烦心,太烦心了。”徐灏忙哄着老娘,“要不我不让烨儿住在园子里么,他身边除了兰春和小叶子也没别的丫头了,就怕他重蹈我的覆辙。”
“这还像句人话。”萧氏心气顺了。
徐庆堂却气得真想暴打儿子一顿,合着你左拥右抱享尽艳福,却要你老子一辈子守着你娘不算,敢情还想让我孙子守身如玉?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萧氏是想趁机发作一下,省的哪天孙子和哪个丫头尝试**,儿子不但不怪罪反而护着那没皮没脸的丫头。类此此种事成亲之后愿怎么就怎么,成亲之前就不行。
徐灏觉得有些好笑,暂且不论伦理道德或门风家法,给他的感觉是做奶奶母亲的纯属小题大做,徐烨可是男孩子,男孩子尝了禁果又不吃亏,吃亏的永远是人家女孩子,至于如此如临大敌嘛?大抵身为女人的天生嫉妒心和霸占的心态作祟,这也是为何婆媳关系永远无法真正和谐的原因,一个男人引发的血案。
不过这件事是应该重视起来,如果自己不在家,儿子又没有担当,别以为徐家女人们表面上一团和和气气,同为女人作践女人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不然真以为宅斗宫斗是玩假的么,无非因为自己太过强势罢了。
与此同时,三太太刘氏和袁氏没有说什么,而富氏和陈氏却大动肝火,认为丢人现眼。
富氏呵斥道:“拿那没脸没皮的小贱人来见我。”
两个丫鬟答应一声,把细雨一人一只耳朵扯到了跟前,说道:“跪着!”
细雨自小受到徐家风气的影响,不肯跪,富氏瞧了越发生气,叫道:“踢她的狗腿。”
细雨她母亲忙跪了下去,求道:“求奶奶开恩,念她是初次,若是再犯,听凭奶奶处死她吧。”
“没脸面的贱货,丢人都丢到了那边去了。”富氏恶狠狠的又说道:“这贱人还倔犟撒泼?好,以为我不敢整治你是不是?剥去她的衣服,绑了抽皮鞭。”
陈氏忙附耳说道:“这可使不得,你抽了她皮鞭,保管三爷会拿鞭子抽你。掌嘴就够了,罚她跪一晚上。”
富氏不服气,有心想和徐灏掰掰手腕,到底心里没有底气。这时有丫鬟使劲推细雨,说道:“你别光顾着哭啊,快些磕头求饶。”
细雨收了眼泪认错求饶,却仍不肯磕头,膝盖反复被人猛踹,咬着牙死死硬撑。(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八章 承担
深夜,正在熟睡的徐烨被推醒了,揉揉眼角,茫然的看着面前的父亲。
徐灏面无表情,冷冷的道:“有人因你而受苦,你却睡的安稳,起来。”
“是,是细雨姐姐么?”放心不下的徐烨马上彻底醒了,手脚并用的一跃而起。
隔壁的叶嫂子听见动静,披了件衣服出来,说道:“这又不关少爷的事,皆是因细雨那丫头主动勾引,按照家法处置理所应当,何必大半夜的来教训少爷呢?”
徐灏没有理会她,对着儿子说道:“不管此事的性质如何,是好是坏都因你而起,也因你,人家正在忍受着羞辱和煎熬,作践人的则是你的长辈,你告诉我,你应该如何应对此事?”
徐烨喏喏的道:“孩儿绝不敢顶撞长辈,可我又想救救细雨姐姐,爹你教教我。”
“儿子。”徐灏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头,“身为男人,不管是做了错事还是做了好事,只要和你有关系,那你就要承担后果,不要让弱者代你受过。你出身豪门,将来身边断不会缺少女人,类似细雨确实是主动接近你,但她有错吗?别人都认为她有错,你自己扪心自问,有没有曾说过做过让人家误会的话?
即使没有,那我问问你,在你心里认为她有错吗?将来小叶子兰春为了你被长辈训斥,受罚,甚至撵出去,你能眼睁睁的看着?当她们面临绝望的处境时,你除了伤心叹息,依然继续做你的大少爷?心安理得的睡大觉?”
“可,可她们是长辈,我又能怎么样呢?”徐烨越发的迷茫了。
徐灏冷笑道:“长辈?你要记住,你终有一天会继承家业,如果连身边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那你凭什么去保护全家人?至于长辈。你要学会对事不对人,父母有错也要敢于据理力争。记住,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完全是愚不可及的狗屁话,一文不值,相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倒有些道理,所以同理可证,长辈的命令也可听可不听。”
徐烨立刻张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注视着父亲,这完全颠覆了他受到的教育。
就这样。徐灏送儿子去了三房,他真的不想让儿子变成封建礼法下的应声虫,一个贾宝玉似的人物,当金钏晴雯黛玉等因他而死时,除了感伤还是感伤,然后没事人似的继续和女孩子厮混,诚然贾宝玉受到的教育让他不会反抗,他也没本事去反抗,但是徐烨不同。
起先徐烨心情忐忑的过来。当看到满脸泪水跪在地上的细雨,大冷的天仅仅裹着一件衣不蔽体的衣服,愤怒了。
几个婆子在一边守着,徐烨愤怒的叫道:“放了她。”
“哎呀。大少爷来了?”一个婆子上前来,“那贱货没皮没脸的勾搭你,什么好事呢?这么晚了还来为她出头?听话,快赶紧回去。”
“我不回去。我命令你们放了她。”徐烨大声说道。
婆子一怔,皱眉道:“那可不行,这是六奶奶亲口吩咐的。不经她同意,我们可不敢放人。”
徐烨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已经求得我爹的同意,我说放了她就放了她,即使我娘想阻止也不行,我是未来的家主,你们必须要听我的。”
“呦!”几个妇人笑了,有媳妇故意问道:“放了她,难道去给你做通房丫头么?少爷你可得好生想想,太太奶奶是绝不会答应的,何况这样没廉耻的贱人,留在你身边就是个祸害,再说你怎么对涟漪姑娘解释?”
徐烨先是沉默下来,然后缓缓开口道:“我不解释,我会为了我的行为承担责任。我命令你们放了她,不然。”
“不然怎么样呢?”媳妇笑道,顿时几个女人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一个孩子哪怕是少爷,也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徐烨气得脸色通红,攥着拳头大声说道:“我最后说一次,放了她,不然你们将会因不听我的话,全家离开徐家。”
媳妇冷笑道:“对不住了大少爷,莫说你现在还不是当家老爷,就算是,我等职责在身也可以抗命,就算你事后报复,我们身为下人也没有法子,大不了离开徐家就是了。”
徐烨立刻目瞪口呆,没想到自以为最厉害的威胁竟然没有半点效果。
婆子好言相劝道:“快回去吧,后宅事本来就不是一个爷们应该参合的。其实想让我们听命也容易,等什么时候你真的说话算话了,什么时候再来吧。”
“我。”徐烨哑口无言。
面对近在咫尺却救不了的细雨,徐烨终于体会到了现实,就算一出生就是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可这个家也不为围绕着他而转动,没有本事,什么事都办不了,他的一切都是父亲给予的。
一个即将处于叛逆期的男孩子,眼下最难以启齿的恐怕就是搬出自己的亲爹来,狐假虎威的命令她人,是耻辱。
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徐烨束手无策,他很想对她们来一句‘莫欺少年穷’啥的经典名言,或威胁会记住你们的名字,等我长大了必十倍还之,但他又认为这样做是小人之举。
最终面对现实不得不妥协的徐烨,凄凄惨惨的对早已感动的一塌糊涂的女孩,可怜兮兮的说道:“春雨姐,我对不起你。对了!我去求姑姑婶婶,求她们放了你。”
“不要。”细雨忽然神色冷淡下来,“你走吧,我做了错事我应该受罚,我是心甘情愿的,不要你来多管闲事。”
最终一场闹剧无疾而终,被刺激到的徐烨带着深深的失望离开,还要忍受女人们的几句嘲笑。
等带着羞辱的儿子跑开,徐灏出现了,说道:“把人放了。”
徐灏没有看一眼露出惊喜神色的细雨,虽说儿子救人行动失败了,救人的手段有些傻,可自己怎么那么的开心呢?
“是。”妇人们毫不犹豫的执行命令。
第二天,宗人府的官员登门,徐庆堂把人请到了书房,看了茶,问道:“大人所来为了何事?莫非我家有不孝子弟和王族起了龌蹉?”
官员欠身说道:“下官奉命而来,有一件事相求,烦劳国公爷做主,不但贵妃娘娘知情,即下官亦感激不尽!”
徐庆堂心里一惊,肯定有事发生了,赔笑道:“有何见谕,还请明说。”
官员说道:“近日几个小黄门竟诱了二皇子去赌,同赌的还有贵府长公子的书童。二皇子当时将一个御赐玉佩抵押输了,宗人府查究起来,说被那书童赢去了,按理说玉佩应该在贵府长公子手中。还请国公爷转达令孙,将玉佩归还,赎金十两随后奉上。”
徐庆堂诧异的道:“竟有此事?不知我孙儿可参与了聚赌否?”
“应该没有。”官员说道。
徐庆堂放下心来,马上命人把徐烨和身边的书童小厮都叫了来,当面问道:“哪个混账弄出无法无天的事来?二皇子金枝玉叶何等样人,竟敢同赌?还敢留下御赐之物,到底是谁?送官处死。”
官员忙说道:“这倒不必,只要将玉佩归还已经感激不尽了。至于赌博一事,除了为首的小黄门,余者一概不究!”
徐庆堂喝道:“玉佩藏在何处?”
徐烨本来想说我不知道,奈何昨晚受到了刺激,低着头默默无言,苟儿见状心生侥幸,也没有开口。
这令徐庆堂不禁动了怒,做了错事竟然不回答,转而问官员:“同赌的人是谁?”
官员说道:“是个叫苟儿的小厮。”
徐庆堂怒指苟儿,喝道:“来人,把他拉下去重重打一顿,撵出家门。”
徐烨赶紧叫道:“他是我的下人,我情愿领受责罚,求祖父不要撵他。”
“那老夫成全你们。”徐庆堂又冷笑道:“把他们俩都拖下去,重打十大板,再有下次决不轻饶!去几个人把玉佩搜出来,谅苟儿也不敢拿去换钱。”
闻讯而来的徐灏蛋疼的看着讲义气的儿子,一副要慷慨就义的模样,不由得哭笑不得,让你学会担当,学会认清现实,不是让你凡事不分青红皂白的包庇错事,不过经此一事儿子在身边人的声望肯定会大涨,能不出卖下面人,自然会赢得一定的忠诚。
打就打吧,便宜老爹一旦在外人前下了令,不容更改,哪怕是他也不好阻止,并且身为儿孙可以哭喊却绝对不能讨饶。
很快管事从书房里搜出了玉佩,苟儿藏在了徐烨的匣子里。徐灏蹲下来对儿子说道:“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徐烨揉着即将惨遭蹂躏的小屁股,说道:“这样的小厮不能留,我替他担了错事,尽了主人家的本分。可他事先没有告诉我,竟把赃物藏在了我屋里,嗯!送他交给李管家发落吧。”
“嗯,做得好!”
徐灏起身看了眼哭丧着脸的苟儿,前天受到了香菱的埋怨,三叔三婶竟然因自己而闹翻了,两下一问话,竟全是因苟儿而起,可气不可气?这孩子和胡长儿一模一样,胆子太大了,希望他们在外面经过培养,将来能走上正途。
徐灏起身挥了挥手,当着宗人府官员的面,“打!”
啪啦声中,一个小孩子趴在长凳上,一声不吭的忍受着,明明此事和他无关,却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一起分担。
噼啪声中,院子里挤满了徐家人。(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九章 猫儿性不改
卧室里,闻讯而来的徐青莲心疼万分,看着躺在床上依然笑嘻嘻的孩子,看样子伤得不重,这才放下心来,又扫了眼眼眸通红的女儿,像个小妻子一样的坐在角落默默垂泪,小模小样的不由得啼笑皆非。
“真是冤孽!”心中叹气的徐青莲走了过去,忍不住和大家伙一样再一次埋怨起了弟弟。
“怎么不拦着呢?爹说了都怪你,本来可以不用挨打。”
“老爸他真没义气。”徐灏边吐槽边伸手搂着大姐的肩膀,“男孩子谁没挨过打?区区皮肉之伤算什么,得大于失就行了。”
徐青莲感觉有些好笑,说道:“来时下面人说烨儿曾一个人去救细雨,又帮着苟儿分担罪责,是个有担当讲义气的爷们呢。”
萧氏气道:“别听那些瞎话,一准都是你弟弟派人编排的谣言,故意哄咱们娘们开心。”说完站了起来,“既然孙儿的伤不重,我随青莲去对门走一趟,都说好了的,凝雪你就别去了,留下照顾儿子。”
“是。”沐凝雪答应一声,没去照顾儿子,而是伸手把涟漪搂在了怀里。
“真真女生外向。”徐青莲见状轻笑出来,扶着母亲要走。徐灏忽然说道:“张老三听说屋里美人无数,夜夜**,整个圈子里都传遍了,我记得他还未成亲吧?”
脸上微微变色的徐青莲顿时变得很尴尬,萧氏见状沉声道:“糊涂,你怎么不管呢?一旦传到了你婆婆耳朵里,怎么解释?”
原来自从李芳死了后,临安公主认真调查原委,结果大大迁怒于二儿媳妇徐翠桃头上,认为她当初知情不报,生生害死了大哥。可见是为了谋夺家产。
为此亲自上书朝廷,她死后所有产业都要充公,又把苦苦解释的徐翠桃夫妇撵出了家门。
不提徐翠桃一肚子的委屈难过,要说她真没有一丁点谋夺家产的心思?自然谁都不相信。徐灏也大感意外,越来越行事糊涂的临安公主,竟因长子的惨死而忽然精明了起来。
李芳的荒唐事也算是骇人听闻,不但朝廷督促文武官员检讨自身,以正风气,各大勋贵之家也引以为戒,要不然细雨仅仅面贴着面。也引不起徐家人如此激烈的反应了,要知道徐烨今年才几岁?
所以此事徐青莲也瞒着,被她公公婆婆知道了那还了得?并非是徐灏没事找事。
徐青莲苦笑道:“三弟一向和夫君不和睦,我怕他更加的怨恨,所以对他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纸终究包不住火,你身为管家奶奶,出了事第一个要拿你是问。”萧氏皱眉思索,“走,到时你看我的眼色行事。”
幸灾乐祸的徐灏走到儿子身边。说道:“咱们瞧瞧你张家的三叔叔有没有担当?比得上我儿子么。”
徐烨说道:“三叔叔那么大的人,怎么会没有担当呢?素常他骑马射箭那么厉害,谁都瞧不起。”
“那可未必。”徐灏望着疑惑不解的妻子,缓缓说道:“事到临头才会看出一个人的真性情。我也觉得张軏是个狠角色。可是他摆脱不掉对父母的愚孝,也打心眼里不把女人当回事。”
“为什么要对孩子证明这个?”沐凝雪蹙眉问道。
“没什么。”徐灏把儿子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我只想让烨儿和我一样,仅此而已!”
荣国公府。萧氏过来探望亲家太太张老夫人,徐青莲站在一边伺候,端茶送水。
不知不觉聊起了张钗。张老夫人叹息一声,心里忍不住有些埋怨徐家,若不是闺女受到了徐家风气的影响,何至于非要和丈夫离婚?
同时也怨自己对子女太纵容了,如今长子远在北方,次子已经成了亲,还剩下幼子张軏今年一十八岁,正在寻找合适的妻子人选。
萧氏故意说道:“现在的丫头也不知该怎么说,小小年纪胆子一个比一个大,当着我的面前就敢勾搭少爷,莫非还以为我会成全她怎地?”
心领神会的徐青莲问道:“女儿也听说了,那细雨后来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萧氏一脸苦笑,“别人家遇到此种事都得打发出去,没有二话,咱家你还不清楚,什么警告一次的,唉!别提了。”
张老夫人也苦笑道:“别说你家了,我家何尝不是丫头一大堆?说起来也该管管,好在我们老三懂事听话,对丫头们发乎情止乎礼。”
“太太有福。”萧氏笑道。
等萧氏离去,张夫人也不禁起了疑心,其实儿子什么德性做母亲的岂能不知?除了长子本本分分外,老二老三自小就不是省油的灯,身边没有女人她断断不会相信,就怕爬上儿子床的贱人太多了,将来怎么对未来的亲家解释?怎么对未来的儿媳妇交代?
当下张夫人郑重其事起来,把两个媳妇叫到上房,命她们实话实说。徐青莲不敢隐瞒,说道:“母亲委我管理家事,天天不得空闲,三弟那里久没去过了。不过下面人出来请安,一五一十的告知内情,只因碍着三弟的脸,不便说出来。”
“你细细说来我听。”张夫人心说果然。
二儿媳妇王氏是张夫人的娘家侄女,北平生人,娘家也是武将之家,父亲官拜辽东指挥使,向来嫉妒大哥大嫂在家里的地位。
老三屋里的事瞒不过人,她也很清楚,见状抢先说道:“屋里有三个大丫头,竟光明正大的同妻妾一般,这是家里人人都知的,只瞒着老爷太太罢了。”
张氏忙问道:“哪三个?”
王氏说道:“翠如和翠红,还有去年打北方来的李姑娘,就是被老三救了的那个小家子出身的。”
“你说你们怎么不来告诉我?”张氏免不了把两个儿媳妇抱怨了一番,“且别声张,此事我自有道理。”
次日一大早,她带着儿媳妇等人直奔小花园,吩咐婆子不许通报,直直的走到张軏的卧室前。悄悄吩咐丫头春红轻轻敲了下门,说道:“朝中下了旨意,二爷抄来说给三爷瞧瞧,快开了门。”
“朝中的旨意?是都督府的命令吧?”屋里的张軏显得很兴奋,“快开门,拿来给我看。”
睡在他旁边的翠如不高兴的嚷道:“是哪个不懂事的贱人?什么事迟一会儿不行么,要你这样的大惊小怪,五更天就跑来敲门,惊扰了我的睡眠。”
张軏笑道:“你睡你的,大概是要封我官职。故此二哥迫不及待的遣人来。”
睡在隔壁的李姑娘穿了衣服起来,走过去开门一看,大吃一惊,叫道:“三爷快起来!太太奶奶来了。”
“快把衣服拿来。”张軏也急了,坐起来到处找自己的衣服,那衣服都散乱的扔在地毯上。
刚刚披上了小袄,张氏等人板着脸走了进来,羞得翠如和翠红慌忙把锦被蒙在头上,不敢起来。
张軏火速穿上了裤子。跳下来说道:“娘!您和嫂子外间坐,这里面不方便的很。”
“混账东西!”张氏一把推开儿子,上前将锦被使劲一扯,随手扔在了地上。只见两个丫头赤条条的光着身子。连肚兜都没穿,捂着脸乳-波如浪,瑟瑟发抖。
徐青莲赶紧骂了一声贱人,拉着婆婆说道:“好歹让她们穿好了衣服再问吧。太太先到外间坐,以免污了眼睛。”
过程和细雨的遭遇一样,种种羞辱不消多说。此种事如果长辈默许自然不是问题。谁家少爷没有一个半个启蒙兼暖被窝的女人?可是没有允许就是大错了,尤其是大张旗鼓被当场抓住的。
转眼间三个女孩被勒令领回家去,场面很是凄凄惨惨,走之前还被打了一顿,披头散发的又哭又喊,求张軏帮着说几句话,
一样有错在身的张軏屁都不敢放一个,在门口跪着送母亲走了,然后没精打采的回到屋里,怔怔的坐着。
丫鬟翠叶送上点心,张軏冷着脸道:“我不爱吃,拿走。”
“去的已是去了,想她无益。”翠叶笑吟吟的,柔声道:“我烫了一壶酒,亲手做了四个小菜,请三爷喝喝解闷如何?”
张軏叹了口气,说道:“也罢了,端上来吧。”
丫鬟翠盈说道:“我就知道会出乱子,物极必反,原也闹得太离谱了,争着抢着陪三爷睡,每天肆无忌惮的搂抱调笑,太太还能不收到风声?”
“唉!”张軏又一次叹息,自斟自饮的吃起了闷酒。
翠叶笑道:“每天屋里何等热闹,今日这般冷清,不怪三爷心里难受,要不我讲个笑话听吧?”
“你说。”张軏恢复了些精神。
翠叶说道:“有个人家养着一只狸猫,不会捕老鼠,单单喜欢吃鸡,主人恼了,便把他拴了起来。猫儿可怜得很,央求丫头私下解开绳索,放了他。丫头说:‘放你不难,只怕你又去偷鸡,猫儿性不改,以后还有乱子闹呢!’”
“好一个油嘴滑舌的小妖精,竟敢来取笑我。”张軏笑骂道,“把她捆了押出去,交给管家抽她一百马鞭子。”
“翠叶是初犯,莫不如三爷晚上在炕上狠狠地罚她,我们权当没看见,反正也是猫儿性不改。”翠盈笑话道。
“你也不能饶了。”张軏一把扯住了她,搂在怀里使劲的又摸又打,笑闹了半天。
其她丫头纷纷过来,四个人凑了一桌打牌,其她人看热闹兼和少爷互相嘲笑逗乐子,张軏见屋子里依然花红柳绿的,开心了起来。
忽然门外有人笑道:“游人去而禽鸟乐也!”
张軏一瞧,原来是自己表妹的丫头银红来了,还有一些红颜知己的丫鬟,一个个似乎遇到了了不得的喜事,除了嫡亲表妹,这些人自然都是秦淮河上的。
银红笑道:“各位姑娘惦记三爷,自己又不便过来,特命我们前来探望。”
说起来被撵走的三人乃是张軏最心爱的,不然也不能夜夜一起滚床单,也正因为此,这些女人才会如此的兴高采烈,自以为去了大敌。
张軏笑嘻嘻的拱手道:“你们回去说声谢谢,最近我要闭门思过,改日我一定会亲自去面谢。”
热闹了一阵,张軏闷闷不乐的道:“撵了这三个倒还罢了,但是众家姐妹将来都要避起嫌疑了,怕太太也管的严,真是累赘。”
翠叶浑不在意的笑道:“别愁,官无三日紧,有了鸡总不会饿死了猫儿。”话音未落,所有人一起放声嬉笑。(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章 远走高飞
自从徐海去了松江府,王氏要徐汶回来顶门立户,恰好徐汶也有此意。想这些年他仕途不得意,新宅和紫禁城近在咫尺,以老三和皇帝的私交,没准会时常微服来徐家串串门。
徐汶清楚宠妾娇娇和相公阮飞这些人都不便带过去,嘱咐了一番,自己一个人搬了回来。
徐灏得知后没什么反应,现在各房都是独立的大宅院,已经是各过个的了,就算是哪个兄弟犯了谋逆大罪,只要帝王不予追究,牵连不到其他兄弟头上。纵观整个明朝,基本从朱棣的株连十族后到此为止了,再很少发生哪位开国功勋被灭族的惨事。
徐汶不在家,阮飞和娇娇两个人恣意淫-乐,无所不为。这一日,阮飞想出门逛逛,饭后遂去了东城门的戏园子,撞见了儿时好友明官,二话不说拉着他来到自家。
这明官的妻子红红亦是娇娇早年白财主养的戏子,后来赠给了明官,大抵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关系极度的混乱。
阮飞问道:“到底何事?神神秘秘的。”
明官说道:“昨日老卜来说,山东倭寇案里牵连出一个富户姓张,现在人关在刑部大牢,据说要问死罪,此人情愿倾家买命,你办得上么?”
“这有何难?”阮飞不屑一顾,“如果是倭寇想都别想,一个富户没什么大不了,他肯出多少?”
明官伸出五个指头,说道:“五百黄物。”
阮飞不屑的神色更浓了,“好贱命!叫他出一千吧。少了这个数,我家大爷岂肯担着干系?非是我狮子大开口。”
“我晓得。”明官点点头,“我现在就去找老卜,你也赶紧去与徐家大爷吱一声。”
“成!”阮飞起身随着他出来,临走时对着花枝招展的红红打了声招呼。
单说阮飞溜溜达达的进了皇城,直奔燕雀湖英国公府。途经正大门的时候,正好徐灏骑马从宫里回来,同行的还有坐在马车里的咸宁公主。
阮飞躲在一颗树下,望着翻身下马的徐灏,自言自语的道:“若是能巴结上他该有多好?可惜人家不喜相公,不然也能给我谋个官做做,哪像徐汶别看是徐家的长孙,却没有那本事。”
摇着头走到长房这边的大门,被管事带到了书房,没多久徐汶从内宅出来。问道:“什么事?”
阮飞笑嘻嘻的讲了一遍,徐汶沉吟道:“不行,上一次险些被人弹劾,此种事我又不便对家里说,一旦事发我反而沦为了阶下囚。算了算了,现在手里又不缺钱花,你去回绝了。”
“别呀。”阮飞顿时急了,说道:“此事其实是奶奶揽下的差事,她和明官娘子是闺中好友。亲口应承了下来,这回绝了岂不是要打了奶奶的脸?”
“明官?”徐汶顿时来了兴趣,“就是你素日常说的那有名的小旦?他媳妇叫什么,姿色如何?”
阮飞会意笑道:“乳名叫做红红。姿色不差于奶奶,别有一番床榻上的手段,真真妙不可言。如果大爷办了此事,他夫妻俩感恩戴德也为了攀上您这颗大树。少不得请你做入幕之宾。”
“不错。”徐汶动心了,一下子能同时玩一对夫妻,想必那滋味美妙的紧。当即答应下来。
当晚阮飞又去了明官家,夫妻二人邀请他吃便饭,席间说道:“那人实在出不起,最多加到二十,先送了一半在此。”
“看在你的面子上,也罢了。不过你得领我的情,说不得过几日我也有事求你。”阮飞暗道等事办成了再说出来也不晚,他有几分把握,明官两口子也不是没有主顾,原来他和红红私下里就有一腿,他家的事什么不清楚?
吃完了饭,阮飞故意问红红:“嫂子认得娇娇么?”
“怎么不认得?”红红说道。
阮飞笑道:“她皮肉不如嫂子白嫩,风月却胜了一筹。”
红红立时红着脸,笑骂道:“混账王八,又满嘴胡说八道起来了。”一边的明官也不以为意,他的帽子都绿的发紫了。
“哈哈!”阮飞大笑,起身和明官把金子放在了驴背上,趁着夜色回到了家。
当晚在书房里拿给娇娇过目,告诉了原委,娇娇见黄灿灿的金子,自然非常的欢喜,拉着阮飞的手去了内宅,可谓是人财两得。
哪知次日一早公鸡还未打鸣,只听得院门砰砰乱响,阮飞赶忙起来穿衣服,吱呀一声门开了。
皮靴之声由远而近,有人问到:“奶奶没起来么?书房里的阮飞哪里去了?一夜未归?”
大惊的阮飞七手八脚的套上裤子,飞快把衣扣子系好,整理下长发,几步跑出去请安。
徐汶见状大怒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情急生计的阮飞眼珠一转,“我要去逛小市,来问婶子可要买什么?”
“放你妈的屁!”徐汶岂是好糊弄的?指着对方的双脚,“逛小市,你光着脚去么?”
阮飞怔了怔,忙说道:“袜子忘穿了,我说怎么怪凉的,我先走了。”说完夺门一溜烟的跑了。
“这狗东西。”徐汶也不急于和他算账,大步流星的冲进卧室,那娇娇正装着假睡。
“你这贱人干的好事,滚起来。”徐汶越发火冒三丈,屋里连个下人都没有,她又躺在床上,孤男寡女能干出什么好事?
娇娇也不是省油的灯,翻身而起说道:“凭什么骂人?”
“你说,大清早的,把阮飞藏在屋里做什么?”徐汶质问。
娇娇叫道:“谁藏他了?他说要去小市,正好我打发丫头去买早点。”
“少他娘的来哄我。”徐汶一把拽她下来,当下直奔书房,阮飞正在躺着出神,见状跳起来哭道:“上房是你叫我进去的,这里是你安排我住的,我无非和婶子亲近了些,又有什么不对?吃了你几天饭。就拿出主人的腔儿。来啊!你打死我好了。”
这小子属滚刀肉的,把自己的衣服裤子都脱了精光,光着身子转过去撅着白白嫩嫩的屁股,叫道:“你打呀,打啊!”
此举倒是把徐汶给逗笑了,本来娇娇也不是他的正经妻妾,无非是个玩物而已,就这么当着娇娇的面前,把手中的皮鞭子扔在了地上,褪去裤子另外掏出自己的肉鞭子。对着相公的菊花,结结实实的教训了一顿。
娇娇捂着脸跑了,到底她把自己当成了小妾。这边徐汶舒坦完了,黑着脸说道:“这一次我不和你计较,再有下次定要了你的狗命,老子的女人是你能碰的?一会儿你给我进来,看你婶子还敢睁着眼说瞎话。”
说完他提起裤子扬长而去,阮飞无可奈何,红着脸穿上了衣服。也跟着进来。
家里人都被惊动了,见着他纷纷抿着嘴笑,到了窗前,只听屋里的娇娇说道:“好爷们!当着我眼前就干那没廉耻的事儿。你还来指责我?”
徐汶说道:“难道只许你乐,不许我乐么?警告你,只这一次。”
阮飞知道满天的乌云散了,硬着头皮进去说道:“事情都掰扯开了。怪臊的!还说他什么?”
娇娇心虚遂也不再提了,问了些太太身子可好的话,吩咐丫鬟传饭。
徐汶虽说表面上不计较。可到底心里揣着一根刺,坐在车上思索着此事,把人留下是留不得了,把人打发走吧?一时半会的又舍不得。
但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出,那什么脸都没了,最终徐汶狠下心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对狗男女都给打发到海上,神不知鬼不觉的灭了口。
这边娇娇愁眉不展的道:“他那脾气阴着呢,咱俩的事被他看破,终有些不妥。”
阮飞更清楚徐汶的脾气,说道:“可不是,刚才不是那条苦肉计,那还了得?他情急之下真的能杀人。”
一想到刚才被折腾的菊花,也不知被多少下人趁机跑来偷看到了,阮飞唉声叹气的道:“就算他不计较,我被他当着人那样的糟蹋,还有脸来走动么?”
娇娇也闷闷不乐的道:“难道我也还有脸么?经此一事,小妾是永远指望不上了,一辈子的玩物罢了。”
“要不咱俩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吧?”阮飞提议道,“现在手里有这么多的金子,他也有不少的银子,收拾收拾,咱俩远走高飞。”
娇娇说道:“咱俩怎么走?家里这么多人呢。”
“我去找明官和红红里应外合。”阮飞一想起红红娇嫩嫩的身子,取笑道:“你素日就和明官有情,这下子咱们四个人一起做夫妻,也算遂了你的心愿。”
“去你的。”娇娇也开心起来,娇笑道:“据说福建广东正往那什么台湾迁人,隔着大海山高皇帝远。等到了海那边,你们俩男人也不用做下贱的相公了,改头换面做个富家老爷,我和红红也就是富家太太了。”
当下二人收拾了一大笔巨款,娇娇请来了红红做客,大办宴席邀请所有人吃酒,明官和阮飞偷偷把银子用马车运了出去。
等到深夜,提前支开了看守门户的婆子,四个人结伴从后门溜了出来,坐上马车先去了明官家。黎明时分,又坐车混出了城。
下午,得到消息赶回来的徐汶傻了,屋里箱笼齐开,东西乱七八糟的扔了一地,气得目瞪口呆。
不提他安排人手去追铺,那什么老卜闻得此事,跑到顺天府告状,说被谋骗了金子三百五十两,被告人乃英国公府家的徐汶书童,把个徐汶气得暴跳如雷。
原来这老卜和阮飞做了不止一桩买命官司,压根不怕暗中操作此事的徐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徐汶一来担心东窗事发,二来家里的银子又被席卷一空,暂时拿什么还给人家?三百五十两金子,折合四千多两的银子呢。
没办法只好把此事私下里告诉了徐灏,徐灏很是无语,又不能大义灭亲,直接把此案知会了锦衣卫指挥使肖伟,让锦衣卫一查到底,因涉及到徐汶,徐灏去了乾清宫实话实说。
徐汶什么德性朱高炽也清楚,碍于徐家也不好狠狠处置,算是网开一面不予追究,不过徐汶的官职肯定是到头了,一辈子在五城兵马司呆着吧。
且说芷烟去年见许多人开作坊赚了大钱,也鼓动丈夫下海经商,结果去了泉州被人给骗了,一船货物出了海再没有了消息,大赔特赔。
债主纷纷找上门来,闹到了官府,她丈夫在牢里左思右想不想连累妻子,夜深人静的时候,写了一张冤单,把自己被骗的经过写清楚,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又立了一张遗嘱,指出妻子本系徐府旧人,叫她依旧投靠过去,然后上吊自尽。
芷烟收到了噩耗,赶去牢里大哭一场,送葬之际衙门也不好为难她,并且有意无意的按照遗嘱提醒了几句。
县太爷算盘打得好,放走了芷烟,不就能借机和徐家攀上交情?如果徐家不认账,大不了把芷烟给押回来受审。
芷烟见此乃丈夫的遗嘱,抹去眼泪雇了艘船直放金陵,这时衙门才大张旗鼓的派人追寻家属。
到了金陵,芷烟去了老国公府,一问才知搬家了,雇了驴车进了内城。
新宅这边的清晨也很热闹,后门摆着十几副担子,都是些卖早点的,有的甚至是常年在老宅那边的摊主,起早贪黑的赶过来,许多小厮围着买食物。
人多嘴杂的,芷烟不便去问,看见一个老妇人拄着拐杖缓缓走过来,忙上去问好,“李奶奶,我要进园子给三奶奶请安。”
这位老太太是李冬家的老辈,说道:“芷烟姑娘,这搬过来不久,很多人事规矩都改了,就算没改,你也知道内宅不是说进就能进的,何况你已经不算徐家的人了。
这样,我先带你进去,现在是秋香做了内管家,以往三喜四喜赖妈妈林妈妈她们还打后呢,你先别急。”
芷烟随着她进了后门,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离开京城徐家才仅仅一年多一点,怎么就感觉像离开了好多年似的?一切都变了模样。
其实什么也没变,而是她的心境变了,也是她和秋香并不很熟悉的缘故。
想当年她随小姐嫁到徐家,秋香也已嫁了人,二人仅仅见了几次面,一共没说上几句话,等秋香回家做了内管家,她又随着丈夫走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一章 雨停了
芷烟婉拒了老太太的邀请,站在后门的茶房檐下,朝露扫湿了她的鞋袜和裤边,转染上了些灰尘泥土,显得有些狼狈。
太阳从她的背面升了上来,映出她那如同柳枝一般苗条与柔韧的阴影,长长尖尖的,似乎使她整个人更加清瘦。
风尘仆仆的坐船而来,被阳光晒得微黑的两颊,依然透露着一种少妇所特有的红晕,弯弯的,细长的眉毛底下,闪动着一双含情的,扁桃形的,水溜溜的眼眸。
芷烟的容貌在水准之上,加上她的出身,干活的男人们都指手画脚起来了,他们用各种各色的贪婪的视线去包围曾经高高在上的少妇,有的还故意停止了手里的活计,小声议论着。
“怎么就她一个人回来了?她丈夫呢,行李呢?”
“八成是糟了难。呦!她头上裹着黑纱,莫非是成了寡妇?”
芷烟尽量不去理会闲言碎语,从她不受徐灏的待见之后,时时刻刻面对着蜚短流长,时间久了也就麻木了。
这时一辆马车驶了过来,后门的小厮都站了起来,把车赶到了庭心里,车夫吆喝住了牲口。
车门被推开,先跳下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将门凳放好,搀扶着下来一位妇人。
芷烟见是四喜,正要迎了上去,四喜先说道:“呀!芷烟姑娘几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我现在算是外人了,不好往里面走,等等也无妨。”芷烟解释原故。
“你可是三奶奶的陪嫁丫头,怎么反倒把自己当成了外人?真实的。”四喜上前拉着她的手,满脸笑容,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谁敢怠慢自小和奶奶一起长大的姐妹?也只有那些没有眼力见的人,只会跟红顶白而不会雪中送炭。
一看芷烟很是憔悴的样子。就知道她过得不如意,四喜好言好语的说着话,绝口不问对方的近况,笑道:“咱们先去你妹妹屋里见见旧时的姐妹,吃了饭,叫她们送你进园子就是了。”
如此二人手拉手到了紧靠着垂花门的院子里,四喜说道:“芷云,你好姐妹来了。”
“谁呀?快请进来吧,我占住手了。”屋里传出了声音。
小丫头跑了出来,打起软花帘子请客人进去。芷烟心中叹了口气,见客厅中间陈设着五色珐琅宝云鼎,左首一架玻璃油画自鸣钟,右首一只五彩大翠瓶,供着五色牡丹。
炕上铺着大红苏绣枕垫,下首八把造型有趣的椅子,椅子上铺着一色元青缎垫,此外的玲琅摆设自不必提,显然芷云也做了管事了。
芷烟想起当初陪嫁过来的时候。乃是丫鬟中的第一人,别说芷云她们了,就算管家管事谁不要听我指挥?如今她们这样的风光,我倒弄得进不得。退不得,唉!
叙旧的时候,芷烟轻轻问道:“三爷在家吗?”
穿着粉红缎三蓝绣花圆月长裙的芷云摇头道:“说来不巧,三爷昨晚出门了。谁也不知去了哪里。”
天下着雨,阴沉沉的没有一点晴和的征兆。
曹二叔坐在曹氏家祠的大门口,还穿着冬天的那件破旧棉袍。身子微微的颤动,像是耐不住这袭人的寒气。
他不时抬头望了一望天,嘴边不知道念了几句什么话,又低了下去。胡须上倒悬着一线一线的水珠,迎风飘动,刚刚用手抹去雨水,随即又流下了几线。
“难道再还和去年一样吗?我的老天爷。”
天气也真太使人着急了,立秋后一连下了十几天的雨没有停住过,人们都感受着深沉的恐怖,这样的年景太罕见。
抱着孩子的曹二婶说道:“这些年不都是这样的冷吗?节气都被打乱了,求求天老爷别收人了,可怜可怜我们吧。”
“一年比一年冷,关帝爷爷的灵签上曾明白说了,今年的人,一定是要死去六七成的!”
烙印在曹二叔脑海中的许多痛苦往事,一点点的往外倒,他记得小时候天天吃野菜拌山芋,一天只能吃一顿,这还是最好的荒年了。战乱时吃树根,最惨的时候一家八口人,四个吃了观音粉生生吃死的。
童年时的惨事让曹二叔一辈子也忘不了,大明立国后他拼了命的种地,不但耕种自家的,还加种了村里何七爷的十亩水田,多种一亩地,就多一亩地的好处,缴纳何七爷的谷租,剩余能喂饱两个孩子。
曹二叔不指望发财,只求能让一家人吃饱饭。去年和儿子费了很多力气,起初禾苗长势很好,雨水也极调和,只要照拂得法等到了秋天收获,什么都不成问题了。
谁知老天爷忽然翻了脸,大大的雨点由西南方直向田地里扑过来,短短半天的功夫,池塘里的水位急剧升高。曹二叔立刻感受着不安心情,恐怕这好好的稻花都要被雨水打落了。
午后,大雨渐渐地停住了,那时在曹二叔的心里,像放下了千斤重担般的轻快。
晚上,天色漆黑的伸手看不见自家的拳头,四面的锣鼓声像雷一样地轰着,人声铺天盖地的嚎叫,劲风刮得呼呼的吼。
曹二叔知道外面又发生了意外变故,急急忙忙的叫醒了儿子,由黑暗中向着锣声的地点飞跑。
路上,他遇到了邻居家的小子,得知西面和南面的水位一齐暴涨,这使得整个曹家庄四周的堤口都变得危险了,锣声是里长命令大家去护堤的。
曹二叔吃了一惊,黑夜里徒然暴涨几支水,是近年来少见的怪事。他慌了神,锣声越响越厉害,他的脚步也越加乱了。天黑路滑,跌倒了又爬起来,得亏儿子扶着他跑,还没等跑出几步,就听到一声天崩地裂的震响,曹二叔的腿脚像弹棉花絮一般的颤抖起来。
眨眼之间,如万马奔腾的浪涛向着他们涌来,儿子曹秋急急忙忙背起父亲转身就跑,站在了自家的石阶上,洪水漫过了一尺多高,幸运的躲过一劫。
新渡口的堤坝溃开了三十几丈宽的一个角,曹家庄所有的稻谷都化成了水。
于是曹二叔差点疯了,半年辛辛苦苦的希望,一家子生命的源泉,都在那一刹那间被大水冲毁的干干净净。
现在,曹二叔又看到了灾年的征兆,怎么能不心急呢?从去年五月到今天,他还没有吃饱过一顿干饭,孙儿嗷嗷待哺,他娘连奶水都没了。
六月初水终于退了,全村的饥民想联合出门去讨米,刚刚走出去就被官兵赶了回去,往后连村口都不许出去。
据说县里领了朝廷三万石的赈济,可乡下没有看见发下一粒粮食。何七爷从外省买了七十担大豆子回村救急,曹二叔只借到了五斗,价钱是二钱银,月息二分。
曹家一家九口人,连青草都给吃光了,实在是捱不下去了,才跪在何七爷面前多借了三斗豆子。
八月里村里有人挖出了观音土,饿得受不了的乡亲全都争先恐后跑去挖来吃,任凭曹二叔如何劝解反对,四爷爷为了给儿孙省下一口饭,吃了不到两天,升天了。
此后每天都有人死,正在饥民挣扎在死亡线上,突然从天而降了个徐三爷,怒斩县太爷等官吏十八人,鲜血染红了县衙,下命开仓放粮,整个府的百姓全都沸腾了。
不过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曹家庄人被要求编些斗笠等过活,一人每天能编出十只斗笠,就可以换取两顿的稀饭,所以全村人日夜不停的赶着编,编呀,尽量的编呀!不编有什么法子呢?起码有命支撑到秋收。
曹二婶抬头看了看天,摇晃着怀里的孩子,说道:“大家都说徐三爷是天神转世,只要他能来咱村子走走,这雨天兴许就能停了。”
“胡说八道。”曹二叔压根不信,“徐三爷是青天大老爷不假,可他是人不是神,只有当今圣上才是神。你们呀别乱传瞎话,小心把徐三爷给害死,皇帝老儿最怕这个了。”
“哦。”曹二婶叹道:“斗笠也卖不动了,今年可怎么过啊。徐三爷是好人可不是个善人,就从来就叫人白吃他一顿饭。”
“那是吃不起。”一辈子辛勤劳作的曹二叔对此很有共鸣,“白给粥吃,能像现在,大家伙想法设法的种地?朝廷的赈济只能济得一时不能济得一世。不过话说回来,今年怎么办呀!”
斗笠卖不出去,眼前的稀饭就要成了泡影,今年五十岁的曹二叔心中焦急,他知道他的命苦,生下来就没有舒服的活一天,苦头吃的太多了,好的日子却还没有看见过,算八字的先生都说他晚景很好,总不能十分相信,二个儿子都不懂事,处于这样大劫数的年头,要独立支撑这么大的家,可想而知该有多么的困难。
“总得想个办法啊!”
曹二叔不指望任何人,也从来没有气馁过,每每到了这样的难关,他就整日里思索着,无论如何要养活全家人。
突然,村子里爆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呼声,就听有人喊道:“徐三爷来啦,徐三爷来啦!老天爷,雨停了!雨停了啊!”(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二章 大明的白山黑水
老天竟然神奇的放晴了,人们从蛰伏了半个月的阴冷屋子里走出来,菜青色的脸上,都挂上了欣慰的笑容。
孩子们成群结队的跑来跑去,簇拥着神一样的徐三爷,赤着脚在太阳底下踏着软泥儿。
随着徐三爷的到来,乡亲们赫然发觉,无论是池塘里,田地间还是湖边,遍地都长满了嫩草,没有晒干的雨点挂在草叶上,像一颗一颗的小银珠。在久雨初晴的秋色中,整个村子的一切都有了欣欣开展的鲜活气象。
曹二叔和曹二婶远远望着大家伙簇拥着一位俊逸贵胄,觉得是那么的耀眼,恐怕曹家村数百年的历史上,七品县太爷算是最大的官了,而那位徐三爷据说是超品的国公之子,曾经的兵马大元帅,仰望不到的皇亲国戚。
是以老夫妻不敢近前,随着人群喧嚷着活跃着,田畦上也有光着脚的人群,徘徊观望,三个五个一伙的跟在后头。
缓步走来的徐灏心里念了声对不住,必须告诉各村百姓,斗笠等的销路突然堵塞。天气既然晴朗了,男人们白天不能在家里刮篾,妇人和孩子也无形中没了依靠,生活的紧箍咒会牢牢把附近的农村套住。
努力地下田去工作吧,打出了粮食才能活下去,不过种地时不能不吃饭。
徐灏并不愿一味的张口要赈济,如果每个官员都这么做的话,那天下也就该变天了,必须尽可能的自力更生。
不要低估劳苦大众的聪明智慧,相比之下徐灏认为远不如人,所以选择袖手旁观,残忍也最有效,同时也是最无情的自然淘汰法则。
徐三爷到来的短暂兴奋很快消弭无形,人人纷纷散去。如果徐三爷能一并带来大批粮食,那么大家伙不介意陪着他无休无止的庆祝下去。
家里,曹二叔对儿子说道:“你现在就跑到王五叔家去看看。”
“去做什么?”曹秋坐在门槛上剖开竹子,漫无意识的问道。
“明天大家都准备下田了,我们也应当准备准备。这头一天下地,总得饱饱的吃一顿,兆头能好一些,干活也比较起劲,家里现在已经没有了米,所以。”曹二叔解释道。
“我看王五叔也不见得有法子吧?”都饿了一年了。曹秋不认为谁家还有存粮。
曹二叔说道:“你去看看也打紧。”
曹秋说道:“又何必空跑一趟呢?我看他们的情形,也不见比咱家好。”
曹二叔瞪起了眼睛,喝道:“你总喜欢和老子对着来!你能晓得他们和我们一样吗?赶紧过去一趟。”
曹秋放下工具,无奈的道:“爹!他们家恐怕比我们还要困难,起码咱家一家子除了两个娃儿,都能编斗笠干些活。”
“废话!”
近来曹二叔常常觉得自己的儿子变差了,什么事情都喜欢和他抬杠。为了家中的一些琐事,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的龃龉,儿子总是那样懒懒地不肯做事。有时候简直是个忤逆的,不孝的东西!
曹二叔认为王五叔家不见得就没有办法,自家能干活的人手是多,可吃饭的嘴也多。而王五叔除了五婶之外,家中再没有第三个吃闲饭的人了。
去年全村人都要出去逃难,王五叔却没有要出去的意思,独自悄不声息的支撑一家两口的生存。而且。从来没有看见他向谁家借贷过,大前天在渡口曹四五的生肉铺子前,还看见他提着一只篮子。买了一点酒肉,摇头晃脑的走了,所以他怎么会没有办法呢?
“你到底去不去?狗养的东西,天天和老子对着干。”曹二叔怒了。
“去也没用。”
“老子要你去就去,少来那些废话,赶紧去。”
曹秋只得将刀子轻轻放下,无精打采的站起来,他不忍看父亲焦急的面容,转过身就要走。
曹二叔马上嘱咐道:“你说我爹爹叫我来的,多少请五叔接济一点点,过了这个难关,很快一定加倍偿还。”
“哦!”
月亮刚刚从树梢里钻出来了半边面孔,一霎儿又被乌云吞没了,天上没有一颗星星,四周黑得像一块黑板。
大概曹家村没人认得黑板是什么,住在里长家的徐灏看着一锅全是水的米粥,忍不住就要吩咐送来米面肉类,最终还是忍住了,这不是发善心的时候,方圆千里有多少饿得面黄肌瘦的百姓?
这不是当年在杭州城,而是更偏远的地方,是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救活饥民,养得大多数人白白胖胖,但却会开一个很不好的先例,普通官员谁能有这么大的能量?遇到灾年都想着从外面调拨粮食来,坐等朝廷赈济,可能吗?
还不能拒绝里长双手端过来的米粥水,分享他老婆孩子仅剩下的食物,徐灏接过来道了谢,做好了饿肚子的准备,不如此不能稳定人心。
喝了一半,眼前站着四岁的瘦瘦的孩子,眼巴巴的看着他,徐灏遂把碗放了下来,实话实说:“不忍心吃,我一个男人饿不死,给孩子。”
走出里长家,徐灏独自在村子里溜达,经过曹二叔家时,就听里面传出了对话声。
“五叔怎么回答你的?”
“他没有说多余的话。只说请你致意你爹,真是对不住的很,昨天我们还是吃的老南瓜,今天就只有一点点的稀饭了。”
“你没说我很快就会加倍还他吗?”
“说了啊!他还把他家的米缸给我看了,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那么,你五婶没说什么?”
“没有说话,只是笑着。”
“娘的。”曹二叔在桌子上用力击了一拳,愤愤的道:“大前天我还看见他买肉吃,忘恩负义的东西,今天就说没有米了,鬼才相信他。”
一家人都没了言语,曹二婶靠了过来,孩子们都竖起了耳朵。听爷爷和爸爸的对话。
偌大的祠堂里,连一颗豆大的灯光都没有,徐灏根本无法看清里面是怎么回事,但能感觉无边的黑暗把人们的心情一点点的拖入悬崖,没有力气怎么下地干活?
曹二叔又恨起了二儿子,骂道:“那杂种出外跑了这些天,竟然什么都带不回来,最好死在外面别回来了。”
狠狠的骂了句后,曹二叔立刻后悔了,真咒死了儿子可咋办?心中感到一阵阵的酸楚。不禁掉了两滴老泪。
“狗日的。”曹二叔转身就往外走。
“老头子,你去哪?”
“去找粮食,狗日的,不出去明天就得吃土了。”
外面的徐灏躲到一边,看着黑黑的影子打身边匆匆走过去,脚步沉重。他就这么在房外站了很久很久,一直站到了深夜。
油灯亮了起来,淡淡的火光下,曹二叔带着哭丧的脸。从背上卸下来一个小小的破包袱。
“吃吧!一两银子的蚕豆。”
全家人的视线,一齐投射在了小小的纸包上,徐灏看见了饥饿的光芒,而老人家的眼眶里。饱藏着的是满满的眼泪。
徐灏不忍心再看下去了,能这么饿一顿饥一顿的咬牙坚持,根据有经验的老农和官员说,熬过这几天。今年温饱应该不成问题。
对古代的农民来说,荒年固然要人命,而丰年又何尝不要人命?谷贱伤农啊!所以他不期盼今年明年大丰收。
“玉米。土豆。”徐灏有些迫不及待了,他决定去一趟辽东,就算没有土豆玉米,现在那里有一些别的东西,是眼下乡亲们最缺少的油脂。
在中原大地正处于深秋的时候,极北之地已经迎来了大雪,今年的雪尤其的大,疯了,纷纷扬扬让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烈风抹白了一大片海湾,白得圣洁的雪野里零零散散停泊着像老海龟一样的船只。
岸边有几栋石头垒起来的小房子,葛大爷把腿盘在炕头,屁股上坐着一个红海藻做成的软垫子,烤着火盆,眯着浑浊的目光。
徐灏坐在他的对面,葛大爷是祖祖辈辈生活在黑龙江以北的辽人,他这一支汉人顽强的生存在这片白茫茫的土地上,连女真人都不敢轻易踏足的不毛地带。
彪悍狠辣是白纸家族的代名词,也不知和本地的野人发生过多少次冲突,死了多少族人。
徐灏的出现使得白纸家族又恢复了汉姓和汉家传统,不然他们不是成为满洲八旗,就会沦为俄罗斯境内的鞑靼人,或者渐渐和通古斯野人通婚,成为新的少数民族比如爱斯基摩人,当然最大的可能是逐渐走向灭亡,汉人毕竟太稀少了,连个痕迹都不会留下来。
徐灏也不知道这里是哪,凭感觉距离白令海峡已经不远了,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铁了心要打通通往北美洲的航线。
“三爷。”葛大爷缓缓开口,咧着牙笑道:“多亏了您的福,让咱们这些可怜的汉人扬眉吐气。就说那些海狗,浑身上下都是宝,肉可以吃,皮可以穿,那公的肚脐乃是最名贵的药材。但这不是人能干的营生,险着哩,若不是被女真人高丽人蒙古人逼着上供,谁他娘的愿意干这个?数一数东海沙滩林子里坟墓有多少?咱村子里多一半的人家跟海狗有死仇。”
徐灏说道:“不是和海狗有死仇,而是和那些异族有死仇。我这一次要送给村子一百支火枪和弹药,残存的女真人发誓杀尽每一个汉人,这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要把所有男人组织起来,这是我汉人的土地。”
“说得好。”葛大爷年迈却不减血性,“老夫也要当兵,杀一个够本,我要把土地留给我的子子孙孙,这是咱大明的白山黑水!”(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三章 郑和海峡
野外的雪不知有多厚,走起来会留下两溜深深的雪窝儿,串起空旷海滩上的无数道雪坎儿,走一步拔起来要动员全身的零件,费尽全身之力,给徐灏的感觉像是在挖地三尺。
来时徐灏发明出了雪橇,此刻葛大爷抱着怀疑的态度试验下了,脚下一跐一滑走不大稳,可是能明显节省不知多少力气。
夜色清凉,零下三四十度的寒气,直往骨缝里杀。徐灏第一百六十八次诅咒自己的决定,没有现代的御寒措施,光是不保暖的棉衣棉裤就比得上全身盔甲的重量了。
好在及时换上了本地人用海狗皮缝制的手套,海狗皮的帽子,海狗皮的外衣,里面塞满了乌拉草,加上不停地运动,使得徐灏能够勉强支撑下去。
忽然葛大爷趴在地上动也不动,斜卧在雪地上好似一具冰冷的干尸,爬满粗硬胡茬的嘴巴喷出一团白雾,拽起拴在腰上的酒葫芦比划了两下。
徐灏马上跟着卧倒,盯着平静的远海,白腾腾的,除了冰雪还是冰雪,就这么等了不知有多久,正当他觉得四肢已经冻僵的时候,能听见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狗吠,此刻葛大爷那张布满风霜的老脸快活的笑了起来。
在这个被称为海狗湾的地方,距离白令海峡一千里的未知地域,奇迹的定居着数百汉人,他们因海狗而繁衍了下来。
葛大爷强壮的像头海豹,野野的一身铁肉,他兴奋的小眼睛里充了血,忽然他扭过头去,看见远处雪岗的顶端黑乎乎的军帐,这才恍然明白海狗迟迟不上岸的原因。
徐灏已经不能跟得上葛大爷移动的身影了,但还是尽力的往前攀爬,因为这是最难得的一次体验。谁能想到在明朝初年,他会在后世俄罗斯的境内,和汉人猎手捕捉在后世即将灭绝的海狗呢?
大约在百米外的裂冰上蠕动着一只硕大的白乎乎的东西,徐灏揉揉眼睛,注视着那只动物,而葛大爷已经活动了冻僵的手脚,哈着腰跑了过去。
当他完全辨认出是一只大海狗时,迅速的再次趴倒,悄无声息的匍匐着前进。徐灏也奋起余勇追赶着他的脚步,隐隐约约是一只棕黄色的大海狗。停止了爬动,抽了几声响鼻子,似乎嗅到了人的气味。
渐渐越来越近,徐灏忽然惊呆了,带着花斑纹的海狗蓝色的眼睛实在是太萌了,没有一点捕食动物的凶猛,温顺的不可思议。
因为肚皮下两只淡白色毛茸茸异常可爱的小海狗,大海狗只能叫着慢吞吞的往回爬,似乎在哀叫自己的孩子跟着逃跑。
徐灏想用精灵来形容两只小海狗。萌的一塌糊涂,令人真心不愿伤害它们。再这样残酷的冰雪世界,他竟然如此的悲天悯人来了,实在是太可爱了。真是醉了。
垂头丧气的葛大爷孤傲的站在通往大海的路上,挡住了去路。根据族规,这只母海狗如果攻击他,那就是他的猎物。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能杀戮小海狗。
僵持了许久,母海狗缓缓抬起头。似乎在乞求着什么,惊悸的叫着匍匐在地上,瘫软如泥,仅仅剩下一种温情脉脉的可怜。
“滚吧。”葛大爷悻悻的走过来,除非必要是不能猎杀带着幼子的母海狗,不管是为了什么,古代人要比现代人更懂得珍惜生存环境的自然平衡。
徐灏静静的看着这位老人,心里非常的明媚,他没有提出用火枪猎杀海狗,子弹应该用来对付敌人,而不是自然界的生灵,而且如果用了火枪,短时间内是可以成倍数的获得猎物,但同时也会让海狗渐渐消声觅迹。
突然,徐灏觉得脚下踩住了一个肉呼呼的东西,瞬间心里打了一个冷颤,成年的公海狗可不是人畜无害的天使,被咬一口是能要人命的,因为没有抗生素一类的药物。
“有东西。”徐灏猛地朝前方跃起,啪的下重重摔在比冰不逞多让的雪面上,摔得七晕八素。
被重重踩了一脚的海狗瞬间激怒了,幸亏反应飞快的葛大爷冲了过来,手中的木棍带起劲风砸了过去。
徐灏还没回过魂儿来,呲牙咧嘴的想要爬起来,脚下一滑,又一次结结实实的摔了下去,倒霉的是这一次摔在了冰排上,手中的铁叉滑了出去,冰冷刺骨的海水漫了上来。
竟然是一块浮冰,滑溜溜的一点抓住的地方都没有,葛大爷眼睁睁的瞅着徐灏往海里坠落,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
就在这危机的一瞬间,啪的一声冰末四溅,一支铁钩子牢牢的扎在了冰缝里,徐灏的先见之明有了用武之地,制作了爬山用的钩子,幸运的挽救了自己的性命。
海水已经漫过了下半身,徐灏双腿在水里乱踢,每一秒钟都能感觉温度和力量在急速流失。
万分幸运的,危急关头他感觉自己似乎踩在了海里的冰块上,借着这股反作用力,拼死之际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潜力,直挺挺的将沉重身躯从海水中硬挺了上来,左手依然死死的攥着铁钩子,右手拽下另一个钩子,啪!狠狠砸了下去。
“了不得!”葛大爷发出由衷的敬佩,急忙把腰上的绳索解下来扔了过去,准确的扔到了徐灏身边。
可惜徐灏身上没有钩锁一类,干脆也顾不得皮肉撕裂的危险,张嘴一口咬住了绳子。
老人的力气大的不可思议,没费力就把徐灏生生拽了上来。
葛大爷精神大振,大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瞧着我怎么教训这只畜生。”
精疲力竭的徐灏感觉不到嘴唇上的疼痛,苦笑道:“我的火枪掉海里了。”
“说好了不用那东西,太邪性,有伤天和。”葛大爷从始至终就不赞成用火枪捕猎,倒是年轻人非常的跃跃欲试。
徐灏欣赏着人与动物间最原始的激烈搏杀,不用弓箭或陷阱套索之类的辅助工具,顽强生存在极地环境下的汉人,抛弃了一些智慧。显示出了最剽悍的血性,不管是海狗海豹还是黑熊老虎,皆是用血肉之躯正面硬撼。
这就是他们能自由自在生存下去的奥秘,比之野人还要狂野无畏,也赢得了所有部族的尊敬。
大海狗暴发了惊人的速度,在冰上朝着葛大爷直线扑来,徐灏实在是没有一点惊惧的心态,因为海狗太没有威慑力了,而葛大爷不慌不忙顺势把木棍狠命一挑,将海狗给顶了起来。急忙一转身,随着啪的一声木棍断裂了,大海狗重重地落在他脚下,飘起漫天的雪粉。
“来啊!”
葛大爷不像徐灏那么低估了海狗的威胁,成年海狗是可以要人命的,两只锋利的前爪扫了过来,葛大爷没有慌乱,他见过太多的死亡,早已学会了临危不乱。当下一屁股坐在冰面上,抬起双腿一蹬,顶的海狗转圈圈的滑出两米多远。
海狗重重撞在冰柱子上,嗷嗷叫着。正当徐灏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海狗竟又冲了过来,把头狠狠的撞在葛大爷的脸上。
葛大爷顿时头晕眼花,鼻子流出了温热的鲜血。徐灏大惊失色,急忙把自己的铁钩子扔了过去。
“杀了它。”
似乎是嗅到了血腥气味,葛大爷目光凶狠。运起全身的力气,顺手抓住铁钩子,朝着大海狗的肚皮捅了进去。很快,海狗痉挛着躺在了血泊里。
徐灏再一次苦笑道:“我觉得还是用火枪比较好。”
“哈哈,哈哈!”葛大爷得意的仰天大笑,走过来一把扶起年轻人,“得赶紧回去,你的命太金贵了。”
“嗯。”浑身冰冷的徐灏缓缓解下缠在腰间的粗绳,葛大爷接过去单膝跪地,也不知喃喃念着什么,念完了,把绳子七缠八绕的绑在海狗身上。
就这样两个人把绳子各自搭在肩上,合力拖着战利品一点一点地往回赶,临走前徐灏望了眼消失不见的母海狗和她的两个孩子,大概死的是她的配偶。
葛大爷边走边说道:“你是条汉子,成了!从今天起咱们老少爷们都是大明的戎边士卒,唯一的条件就是帮后生们娶个媳妇。”
徐灏笑道:“汉人媳妇我不敢保证,这地方太冷了。不过有了火枪和接受足够的训练,想必四面八方的野人会欣然把女人嫁过来吧?”
“呵呵!”葛大爷也笑了起来,“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嫁就去抢呗!”
等上了岸,葛大爷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将手掌贴在嘴边,泼天的野吼:“小子们,分狗肉喽!”
天上的鹞鹰闪电般的扑了下来,稳稳落在了老人的肩头上,这一刻,徐灏万分的羡慕。
猎铺海狗不容易,徐灏熄了弄些油脂带回去的心思,其实原本也没这么打算过,不过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离开挨饿的百姓们。
此后徐灏在村里人的帮助下,沿着海岸线一直往北,用了半年的时间走陆路抵达了白令海峡。
缓缓追随他的海船满载着各种蔬菜,沿途建立了一些港口补给据点,以免遭遇探险最大的敌人坏血病。
徐灏很清楚这一趟路程其实有多么的危险,平安走到这一步是多么的侥幸,陌生的地域隐藏着有太多的危机,大概这也是为何郑和的船队会失踪的原因之一。
但是他知道如果不亲自走一趟的话,很难去说服其他人,这也是一趟心血来潮的旅程,如果没有葛大爷的汉人部族帮助,他肯定不会冒险。
到达海峡,基本上通往北美洲的航线已经成功了一半,下一步除了继续派出探险船队外,就要常年深入的调查水文天气等各种情报。
不管怎么样,无论要付出多少代价,一定要得到粮食作物的种子。
此后的一个月里,被称为大冰海的海岸线枪声不断,能够发现的海洋动物倒了大霉,光是北极熊就被杀死了十数头。
徐灏带着对郑和的歉意,把白令海峡定名为郑和海峡,把对面的陌生大陆称之为永乐洲。
走出用兽皮包裹的帐篷,漫天绵绵飘扬着鹅毛般的雪,雪片与雪片摩擦出揉捏纸张般的声音。无法预测的朔风停止了,平平常常的雪夜,成了最热闹火爆的日子。
冰面上灯火点点,枪声阵阵,苍老哀伤的低鸣在海面上此起彼伏,数头小山般的鲸鱼被船只驱赶着,人们心里充满了原始生命般的旺盛东西。
一百人齐刷刷的勾动扳机,黑色枪砂铺天盖地的打了过去,数门火炮也喷发出了火苗,把带着绳子的鱼叉钉在鲸鱼黑黝黝的躯体上。
为了尽可能的囤积远洋所需的各种物资,在这杳无人迹的极地,不能放过任何可以利用的动植物,并非是为了获取金钱什么的,纯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
葛大爷的长子葛黑山走了过来,囊肿的皮袄里穿着官服,他被册封为了冰海卫世袭指挥使,控制的区域远远超出朝廷文武百官的想象,就是手下的军民少得可怜。
“大人。”葛黑山有模有样的行了军礼,然后说道:“看来应该在冬天穿过海峡,春夏时节有风暴潮,根本无法预测。”
“不急!”徐灏让他进帐篷,从大锅里捞出一只本地的特产帝王蟹,最大的一只足足有一米多长,重达四五公斤,一个人竟然吃不了。
不过帝王蟹只能在在四到六月的繁殖季节才能在海岛浅滩上捕获,最佳的捕捞季节是九月十月,那是在极深的海域,徐灏看过纪录片,就是在白令海峡。
一边用锤子敲开蟹壳,徐灏一边说道:“先让大家伙继续操练,我们最充足的就是时间了。”
“大人。那对岸住着的,真的是和我们一模一样的人么?”葛黑山重复着一千零一遍的提问。
徐灏笑道:“没错,无数年前,咱们这边的人徒步走过去,不过天晓得是哪族人,语言肯定不一样,在中原十里不同话,你就当他们是异族人吧,已经没有任何渊源了。”
“对了。”徐灏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我记得殷商十万大军讨伐东夷,周武王带兵攻打纣王,纣王遂**而死。那无家可归的十万大军据说全部失踪,下落不明了,或许就乘船飘到了对岸也说不准。”(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四章 鬼雄
经过五年来的经营,辽东海军学院各个方面都堪称大明第一海军学校,即使和徐灏想象着的现代学院相去甚远。但不能否认,完全摆脱掉了四书五经及八股文的军事院校,每天都在以惊人的速度锐意发展,陆续培养出不同于文人的新军人。
“蓝色征程从这里!”
返回辽东的徐灏应邀参加了新一年的入学典礼,面对近两千的教官和学生,开场说了这一句话,又引用了近代启蒙思想家郑观应先生在“盛世危言”中的话。
“培养陆军之将才困难,水师之将才尤难,一位舰长关系着全船之生死。海军人才,不仅要爱国、爱人民,还要爱岛屿、爱军舰、爱海洋,树立以海为家的思想。”
雄放是即将毕业的水师学员,自懂事起就是一名海贼,盘踞的海岛被大明水师剿灭后,十六岁的他成为了一名水师官兵,二十岁报考了海军学院,三年的学习生涯,成绩优异。
雄放被同学称之为鬼雄,驾驶帆板最不要命,师承有四十年船长经验的福建籍赖教官,驾船有三绝:活、狠、野,学院里很多小伙子都愿意拜他门下,赖教官指名道姓的点了雄放。
今日雄放为了追求医疗系的李岚,同竞争者麦飞荣约好了比赛驾驶帆板,而麦飞荣也是赖加官的得意弟子,学员中的佼佼者。
徐灏在数十位官员的簇拥下,兴致勃勃的前来做了评审,就见好似小山般壮硕的雄放嬉皮笑脸的对脸色微红的李岚说道:“篮子,做俺老婆吧。”
即使选择做一名堪称惊世骇俗的女军官,李岚躲闪闪的眼眸里噙着祛不净的羞涩,捂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逗得男人们哄堂大笑。
徐灏的笑容非常灿烂,也只有在辽东。可以无视于世俗的男尊女卑。明朝想要走向近代化,第一是教育,第二是强军,第三就是解放妇女,当既得利益和民族未来摆在一起时,他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篮子,你早晚是俺鬼雄屋里的。”身为搏击海浪的海军,雄放说话直来直去。
李岚撅着嘴巴说道:“你顶不上麦学长有学问。”
“不就是读了几天四书嘛?咱水师不兴这个。”雄放朝着含笑不语的麦飞荣比了比胳膊上的肌肉,“杀敌立功才是水师爷们的根本,是不是?”
“是!”周围的学员轰然应诺。
学院教务主任小声对徐灏解释。徐灏微笑着轻轻点头,因学员的出身自然会分成若干个小团体,其中实力最强人数最多的就是各地水师选送来的官兵,这里面又因地域籍贯而细分为大大小小的圈子。
麦飞荣是辽东本地人,家境殷实是个大族,并且是个童生,用后世的话说,相当于一群大老粗里面的半个知识分子,人生的斯斯文文白白净净。一身的书卷气,深得女孩子的仰慕。
学院一切都是草创,没有任何的借鉴,对此徐灏一样是外行。所以急缺麦飞荣这样的学院派人才留校。而雄放自然要回归无边无际的海洋,这就涉及到夫妻常年分离的最大难关了,对此举棋不定的李岚十分纠结。
学员们用力把两只帆板推下了大海,两位竞争者不慌不忙。船只顺着退潮的波浪缓缓往大海深处而去。
徐灏用望远镜观察着他们的动作,解开绳索张开风帆,调整角度等一系列作业非常的熟练。很是满意。
忽然有人惊呼道:“不好了,有风暴潮。”
果然海平面上出现了一丈高的大浪,通讯官挥舞着小旗,命令两位学员马上返回。
赖教官说道:“狗日的鬼雄,这小子选择今天比试,就是摸准了会有风暴。”
天上的太阳被炸开的浪头子掩盖住了,伴随着瓢泼大雨,最后被乌云吃了去,整个天空变成了浑厚的残红色,天景儿像烧着了一样。
帆板在这种极端天气里渺小的可怜,风帆被狂风一扯一甩瞬间纠缠在了一起,浪花掀起了沉闷的闹响,小船如梦如烟的任凭狂风暴雨的摧残洗礼,似乎是海神在嘲弄着人类的狼狈。
很快麦飞荣使出浑身解数调转船头,被一丈高的海浪拍了回来。岸上的李岚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数十位学员不顾危险,纷纷跳下海去拉扯帆板,不时有人被海浪冲撞的歪歪斜斜。
徐灏聚精会神的望着另一艘孤零零的小船,依然在拼命的和海浪搏斗,大声说道:“好汉子!”
船上的雄放锻炼出一身强健体魄,大块头好似船板一样的宽厚,被海水打湿的长发乱蓬蓬的缠在脖子上,额头上的大筋纵横突起,骂道:“老子回去就剃头。”
他眼睛里放出了无畏的豪光,一只大手死死攥着舵把,腾出另一只手取出灌满了烈酒的酒囊,仰头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大口,威风凛凛地观察着疯狂叫嚣的海浪。
看了一会儿,他弯腰出了船舱,落了残缺不全的帆布。没了帆,小船就如同一朵开败的花。
就这样雄放操纵着帆板在一个接一个的浪尖上穿梭,徐灏已经难以形容他的壮举了。
“篮子,你瞧好吧!”雄放心里不停的念叨着,浑身骨节又弄出噼啪的脆响。一道道水墙迎面撞来,令他无法呼出胸中的浊气,脸憋得通红。
帆板被大浪挤压得滚来滚去,又是一道大浪劈头盖脸地吞没了小小的船只,海面上仅仅剩下桅杆如鱼漂一样左右摇摆。
岸上的人们骚动了,目光也暗了下来,人人紧锁着眉头,提心吊胆的注视着海面。最终桅杆也没了,白茫茫的大海浪花开开败败,败败开开,人们的心也跟着沉入到了海底。
昏暗的海面划出一道亮亮长长的晕光,哗的一声巨响,帆板竟挺起了龙脊浮了起来,抖落掉身上大块小块的木板,轰隆隆的撞上了礁石。刺耳的龙骨碎裂声荡出了很远很远,银灰色的水片子像花瓣一样的迸散。
半个时辰后风暴过去,海上已经没了帆板的踪迹,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李岚跟随人们跑向了海滩。
突然学员们爆发出欢呼声,雄放像个海怪似的从海里爬上了岸。
徐灏动容了,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因为他胳膊里死死拽住那一方明黄色的大明军旗。
李岚也情不自禁的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他湿透的身子,哭了。
“好样的。”徐灏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一天后,学院图书馆前的林荫小道。这是李岚最愉快的时候,每天无忧无虑的翻看书籍,有成套的洪熙大典和各种外国书籍。
每当她路过十字路口,总要朝南面张望一下,找到了刚刚剃了头的雄放。
雄放正坐在草地上和同学海老六下棋,李岚远远喊道:“雄放,别下棋啦!”
雄放扭头瞟了她一眼,嘟囔道:“干嘛?又叫我陪你看书去?”
“读些书写点字总比闲着下棋强,走啦!”李岚摇摇手。她身边另外两个女学生带着**的娇笑声走了。
海老六便伸手毁了棋,说道:“赶紧去吧。”
雄放黑了脸,走过去凶她道:“都被你搅黄了,你威风了!”
“是我威风。还是你威风?没事往死门关闯,成了英雄脾气也见长。”李岚不服气的道。
雄放说道:“学那些之乎者也的四书五经有啥用?”
李岚停下了脚步,认真的道:“我不学四书五经,我要学的是徐先生所说的文化。我喜欢新医学,我想专研下去。”
雄放嘲笑道:“那都是没谱的文化,什么从无到有。连个课本都迟迟拿不出来。”
“死顽固,一辈子下你的海去吧,再也不理你啦!”李岚最见不得有人嘲笑她加入的学科,说完扭头就走。
雄放立时蔫了,追上去说道:“别生气,别生气了,我听你的还不成么?”
李岚收住脚步,身子轻盈地甩了一道彩线,笑了。
雄放忍不住问道:“你说,我和麦师兄哪个更像男子汉?哪个更讨娘们喜欢?”
看着他光秃秃的大脑壳子一脸的得意,李岚娇嫩的脸蛋浸了娇羞的红晕,“大雄,你太狂了!”
“不狂。”雄放神色傲然,“昨晚徐先生请我吃酒,我答应他要谦虚,面对危险要想着保住船员的性命,不能蛮干。”
“你门缝里瞧人。”
“没有。”
“你比不上麦师兄。”
“你不是心里话。”
“哼!”李岚不再回嘴,羞辱和恼恨憋红了小脸,红晕延伸到了脖子根儿,红如花茎。她低着头默默的走着,雄放大咧咧的跟着,一副满不在乎又臭又硬的样子。
李岚隔着一步远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强悍气息,她觉得他的一切都那么不可抗拒,问题是若跟了他,这么强势的性格,那日子简直没发过。
下意识的扭头瞅见了雄放那极其光明磊落极其坦坦荡荡的俊朗豪迈的面容,芳心里又充斥着抗拒的等待。
徐先生说未来掌握要在我们自己的手里,现在学校所教授的,就是让大家能够自己掌握未来,不受世俗观念和家族礼法的制约,光明正大的科研或工作养活自己,抛开封建的三从四德,不必一辈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必裹小脚不必看夫家的脸色。
自己毅然走出家族不就为了这样么?图的不就是个不可知的将来么?相比麦师兄的家世,向往无拘无束的李岚,隐隐更倾向于无牵无挂的雄放,不然还是跳脱不出传统的束缚。
李岚不会记恨人,她太纯净了,纯净得像大海上的一朵浪花,纯净的让雄放心疼。
走进高大宽敞的图书馆,李岚又对雄放有说有笑了,雄放知道她会笑的。(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五章 春花
辽东的新鲜风气正在润物无声般的感染着所有人,尤其是年轻人,随着很多女孩毅然投身到了新式院校,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有的甚至割断了亲情,就像近代妇女一样,一些根深蒂固的世俗观念正在悄然发生着转变。
人生在世,受尽了痛苦,费尽了心力,都是为了生存下去,非是万不得已,没有人会愿意寻死。
像春花这种乡绅家的小姐,坐在家里,饿了有饭端过来,渴了有茶送到嘴边,不用负担一点家庭责任,静等着听从父母之言,风风光光嫁出去就行了,可预见的是在门当户对的夫家,一样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但是这位小姐就是选择了跳水,出乎家里人的预料,在去烧香的路上,母亲宋氏和嫂子眼睁睁地看着她跳到了河里,水花四溅。
哎呦一声,女人们跑到了河边站住,不免呆了。究竟宋氏是个母亲,情急之下忘了一切,跟着向水里一跳。
可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游泳,自己原打算下水救人的,不想落水之后,两只脚什么都踩不到,一个劲的向下沉,水面瞬间盖过了头顶。
嫂子跳着脚狂喊着救命,就在这时,水里多出了几个年轻人,迅捷灵活的游了过去。
万幸这是在海军学院附近,随便一个学员都精于游泳,站在对岸的徐灏黑着脸,这是多大的冤屈,两个女人选择轻生?
朱巧巧看了下他的脸色,皱眉道:“查清楚,难道辽东没有王法了吗?光天化日投河自尽?不拘是谁,一律关起来受审。”
这时学员们按照训练时受到了经验教训,伸手抓住女人的长发,不让她们有机会抱着同归于尽,向着岸边拖了过来。
“快去找几个女生来施救。”徐灏说完又补充道:“如果没有条件。记住不要顾虑男女之嫌,该怎么救人就怎么救人。”
嫂子心惊肉跳,直到把人给救了上来,连连道谢。从学院大门跑出来几个女学员,上前不由分说的挤压胸腔。
落水的时间并不长,不必做人口呼吸,春花连连的吐了几口水,缓缓苏醒过来,宋氏是后下水的,水喝得少。
嫂子急忙问道:“你这孩子是怎么了?不管你怎么的不顺心。也不至于到寻死这一步吧?”
似乎满腔幽怨的春花无处发泄,面对着陌生人也没法子答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哇的一声,捂着脸哭了起来。
村子里的人被嫂子的救命声惊动了,大群大群的往这边赶了过来,徐灏等人也走了过来,就见嫂子指手画脚的道:“大家说这是怎么了?大姑娘在河边走着走着,失脚落水。太太急糊涂了,就跳下水去要救他。你们说,太太这样的人下了水去,那不是落下了秤砣嘛?我急得没有法子。只好胡乱叫救命,也是福星高照,被学院的爷们给救了。”
回过神来的宋氏顿时松了口气,毕竟要顾全体面。当着这么多人心里正自发愁,要怎样才能答复这些观众呢?还好嫂子马上改了口风,遮掩的一点漏洞都没有。不能不说儿媳妇说话办事聪明绝顶。
她看了看坐在地上哭的闺女,说道:“这也没什么害怕,躲过了灾星,就脱了坏运了。哎呀,这一身都湿透了,还不赶快回去换了。”
朱巧巧松了口气,真以为是不慎落水,说道:“给她们披上外衣。你们这些男人,不懂得非礼勿视么?”
仅仅一句话,徐灏就见所有男人全都讪讪的扭过头去,可见嫂子在本地是何等的威风。
徐灏注意到宋氏脸上的难堪,说道:“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则援之以手,权也!这位太太不必把今日的事放在心上,没有违背礼法。”
“这位爷说的是。”同样担心声名受损的嫂子也松了口气,对着春花说道:“大姑娘快回去吧,仔细受了凉。”
弯下了腰,伸出两只手来搀扶春花,而春花突然站了起来,将身子一扭,说道:“我很清醒,不用你来扶,我自己会回去。”
嫂子忽然对着一个青年挤了挤眼睛,那青年会意跑了上去,要搀住春花的手。
春花扭着身体躲躲闪闪,不让他接触到自己,徐灏见状喝道:“滚开,你是什么东西?人家姑娘不让你扶,你偏要硬扶。”
那青年不乐意的道:“我是她的未婚夫。”
“未婚夫算个屁,滚!”徐灏莫名其妙的瞪起了眼睛,一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青年见到处都是学院的学生,人多势众惹不起,灰溜溜的走了。
“你到学院的宿舍里换衣服。”徐灏又毫不客气的下了命令,说完转身走了。
朱巧巧心里苦笑,命人上前解释几句,如此客客气气的强行把三个女人带到了学校里。
海军学院的军规极严,完全贯彻了徐灏三令五申的与民无犯,并且也玩起了军民一家亲,帮着种地秋收抗洪救灾啥的,一点一滴的培养军人的荣誉感。
所以百姓也不担心遇到了土匪大官,连宋氏和嫂子也心安理得的进了学校。
女生宿舍里的院子里,春花把自己关在里面,锁上了门。嫂子敲门问道:“呦,为什么关门呢?”
“我换衣服,难道不能关门吗?”
“你全身湿漉漉的,自己怎么换衣服?”
“我要寻死也不能在这里死,你们放心吧。”
嫂子一想也是,她究竟是个黄花闺女,关着门换衣服的当口,怎好破门而入?
宋氏却不放心,闺女死活不愿嫁给村里王家的大少爷,非要嫁给刚报名进了学校的佃户李长青,这孩子性子烈不能掉以轻心,便隔着门同春花不断的说话。
忽然听到一声响,春花就不答话了,嫂子连叫了几声大姑娘,也没听到她哼上一声。
嫂子赶紧搬了凳子踩在上面,顺着玻璃窗户一瞧,春花将腰带挂在床栏杆上,下面系了疙瘩,准备往脖子上套,情不自禁地哎呦喊叫。
人一着急,不由自主的朝着后面摔了下来,跌在地上四足朝天,也顾不得自己的苦痛,喊道:“不好了,快破门救人。”
几个女学员上前使劲一挤,好几下才把门给推开,就见春花悬在半空中,眼睛都转白色了。
大家伙慌忙把人给救下来,所幸时间不长,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嫂子捂着疼痛的臀部,顿足道:“这为了什么呢?这不是笑话吗?”
宋氏脸色铁青,心里恨极了不争气的女儿,可是亲眼目睹她接连两回寻死,可见是下了十二分的决心。
朱巧巧走了进来,冷道:“你这丫头到底为了什么?你直说出来,有我为你做主。”
春花受了极大的痛苦,神志倒是非常清醒,呜呜的哭了起来。
楼下的男学员们议论纷纷,都以为她先是失足落水,被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救了,害臊不过,后又浑身湿漉漉的走过来,羞愧难当,故此选择寻死,一个个摇头道:“其愚不可及也!”
朱巧巧叫无关的人都出去,嫂子坐到床边握着春花的手,低声说道:“你自小读书明理,何必想不开亏了自己,花花世界,你不是白来了么?“
春花有些不服气,张口说道:“你以为我想死嘛?我是白来了一场。”
宋氏见状沉声道:“你这是什么话?我自小不干涉你读书,长到这么大,没有叫你磨过磨子,舂过碓,全村子里的姑娘,有几个比得上你。像你这样子,还是白来,那么,要怎样子,才算不是白来呢?”
春花流着泪道:“娘,你说的这些话我晓得,但是修了一双好爹娘,可管不了我这一生!我时常来学院听课,懂得了许多道理,念了一肚子书有什么用?不念书什么也不明白,糊涂死了就糊涂死了吧!现在偏偏有些不懂得,有些又懂得了,心里更难过了。”
嫂子插嘴笑道:“哎呀呀!好一番车轱辘话,我可糊涂死了,念了书怎么倒会难过呢?”
春花说道:“怎么不会难过呢?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我为啥非要听父母的,嫁给自己不喜欢的呢?你们养我一场,我会用一辈子好好孝顺,为何逼着我用嫁人来报答呢?”
“大逆不道!”宋氏黑着脸骂道。
“呦!原来是这么回事。”朱巧巧扫了她一眼,款款走到春花面前,笑起来像一只九尾狐,“此事简单,这样的闺女反正是留不得了,逼着她嫁人也要寻死觅活,大抵太太一狠心关在家里一辈子,还得白吃白喝。这样吧,太太你随便开个价,这闺女我要她了,买了来让她自己做主,自己拿主意到时可别后悔,成吗?”
宋氏怒道:“我为何要听你的?荒唐。”
“荒唐么,我不觉得。”朱巧巧面上带笑,语气却冷了下来,“你去打听打听我是谁?在这辽东一亩三分地上,我朱巧巧说话还是管点用的。”
接下来自然春花得以心想事成,徐灏对此没什么反应,不提封建父母包办婚姻的种种错与对,人这一辈子谁也预测不了谁的吉凶祸福,焉知将来是怎么回事?春花就不会有后悔的那一天,那可不一定。
当然自己选择了未来,无论兴奋还是悲伤,都可以由自己去面对,而不是别人强加于身的怨恨!但是不听父母的建议,真的好嘛?
无解!(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六章 起步中的传奇都市
先有松江府,后有上-海滩!闻名遐迩的大上-海早在南宋时期,就以番商云集闻名。松江府古名华亭,唐宋都在这里专门设立了市舶提举司以及货场,即古代的海关。
元代时期越发的繁华,割华亭东北五个乡设立了上-海县,其名上-海者,地居海之上洋也!到了明朝,上-海因独特的地理位置,成为扼守京师的海上第一道门户,造船业和纺织业齐名天下,长期驻守着最精锐的水师舰队,上-海逐渐成为不亚于泉州、福州、杭州、扬州等地的重要港口以及贸易重镇。
元末,张士诚占领了松江,扩大修筑了坚固的松江府城,朱元璋命徐达分兵夺取,提前下令征缴城砖九千万块运往金陵。
上-海县豪绅钱鹤皋趁机举事试图争夺天下,全军覆没后被押送金陵斩首,由此朱元璋担心人心不稳,放弃了征收砖瓦。
洪武三年,天下各地百废待兴,朝廷加征松江府军用布帛三十万匹,上-海的富庶由此可见一斑。
洪武八年,于松江府各城镇设立官办学校,考中举人进士的读书人比比皆是。
洪武二十四年,华亭县岁输纳秋粮73.69万石。
洪武三十年,下旨重修松江府城,置守御千户所。
从洪熙元年开始,徐灏也把松江府定为发展贸易的最重要城市,历史没有偶然,他相信发展上-海一定会事半功倍。
如此这座江南吴越传统文化兴盛的历史古城,逐渐从各地聚集而来了无数淘金者,多种文化相互融合,提前了数百年开始了通往世界第一国际大都市的步伐。
去年,徐海带着巨款杀到了日益繁华的松江府,找到了妻子娘家兄弟钟潭才,其人脸颊消瘦。眼球有些往外突起,白皙皙的肤色,瘦长长的个头,二十多岁的年纪。
钟潭才鼻子上架着一副最流行的金丝边圆眼镜儿,穿着一件青灰色的摹本字头缎袍,波斯缎面的羊皮大褂,白灰色的缎裤子,时样缎面布鞋白丝袜子。
这一身打扮异常的气派漂亮,很有些富甲一方的豪富气象。
钟潭才拱手笑道:“兄弟接到家姐的来信,晓得姐夫总在这几天抵达。所以每天叫小子们到码头上等候。姐夫大驾光临,就住我这里好了,没什么不方便的。”
“嗯!”自重身份的徐海答应了,清楚他的家眷不在这里,先暂时住上几天,等熟悉了再换个地方。
钟潭才要给姐夫接风,请他坐了自己的马车。尽管徐海见惯了奢华,也不禁为这辆价钱贵的了不得的马车暗暗吃惊,在这个重商氛围浓郁的新兴城市。竞富是一些赚了大钱的爆发户商人最为津津乐道的炫耀方式,由此应运而生了第一批专门制作奢侈商品的手工作坊。
马车在平坦的水泥路面风驰电掣的向着酒楼驶去,徐海见钟潭才场面是这样的阔绰,举动是这样的奢华。很有种白活了的滋味,谁让他一向在京城低调做人呢,出来后才发觉海阔天空。
尽管没有自家马车坐起来犹如腾云驾雾般异常的舒适感,但这拉风的架势却不逞多让。
路上不时有华丽的四轮马车驶过去。样式大抵都是相同的,徐海便问道:“那些马车坐一回要多少钱?”
“这得看时辰还要看地段。”钟潭才耐心解释,“比如逢年过年坐马车的人多了。那价钱就贵得了不得,一部马车坐上一个时辰,就要七八两银子呢。平常不过一两银子罢了,大多数人坐不起,轿子是给官员读书人坐的,马车自然就是给有钱商贾坐的。”
徐海笑道:“那不如我也开个马车行得了,咱家有的是高头大马。”
“这恐怕未必行得通。”钟潭才指着那些马车上的各种徽记,“姐夫你不知道,这里三教九流云集,光怪陆离的事太多。像泥城桥朝西,考子路,秀才街等各处的马车行,其实车子并不十分考究,可那些马夫都结成了帮派,背后的势力最大,蛮横异常,一言不合就动手,你生不起那闲气。
此外德胜街一带的马车行,车子就非常的讲究,马也是个个精良,那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开的,地下也有帮派保驾护航,彼此之间为了争夺地盘一样大打出手,哪天不闹出些事端?然后就是散在各处的马车行了,价钱还算公道,背后同样有各方势力,但相对弱小一些,夹缝里求生存,乱得很。除此外,最便宜的是带钓桥一带的野鸡马车了,等闲不敢往城中心来,来一次被打一次。所以你要开马车行必须和帮派打交道,咱们这等身份岂能和那些地痞流氓为伍?”
徐海诧异的道:“这里治安竟是这么混乱。”
“可不是嘛。”钟潭才苦笑道:“地处海边,犯了事走海路一躲,上哪找去?或是打死了往江里一扔,根本就是无头悬案,当然官府要抓人也简单,给各方打个招呼就行了,保准第二天就有人前来领罪。”
徐海自然不怕这个,笑话,松江府再厉害比得上徐家厉害?问道:“那我们现在坐的车子,是哪个车行的?”
“都不是,这是兄弟自己的。”钟潭才很是得意。
“多少银子?”
“车子不过二三百两,倒是马价钱太贵,像我这一匹大白马,花了八百多两呢。”
徐海微笑道:“八百两的马也不算什么,我有一匹玉狮子和滚地龙,乃是一等一的名驹,最少值三千两。我三哥的汗血宝马更不用说了,十万两银子你也买不到。”
钟潭才笑道:“那是,谁敢和三爷比?松江府的制台和千户皆自称三爷门下,水师提督沐大人还是你家的女婿呢。”
“这么招摇?”徐海摇摇头,沉吟道:“我得写信告诉三哥一声,木秀于林呀。”
在酒楼里吃了饭,钟潭才又带着他去了最好的青楼,上了二楼,就见左首一间雅室打起了门帘。一位姿色不俗的倌人春风满面的站在门口,娇滴滴的道:“钟大少来了。”
钟潭才一边招呼,一边跨进房去。徐海跟在他的背后,只觉一股子脂粉香气扑鼻而来。
对这个徐海自然很有免疫力,松江府的娼妓业在发达,也不可能赶得上秦淮河。不过有别于金陵名妓高髻大袖,崇尚汉唐风的飘逸妆扮,这里的粉姐流行娇小玲珑,绸缎小袄剪裁得极为合身,凸显风流跌宕的优美体态。
伺候徐海的名妓是青楼里的头牌。一张雪白的鹅蛋脸,五官精致,七窍玲珑,最妙的是一点樱桃小嘴,不笑时亦含笑,真乃两鸿秋水处处生情。
徐海点头道:“华亭繁华真是名不虚传。”
类似徐海这样的豪门子弟出手十分大方,当下不由分说把人给包了,也不在青楼多做停留,直接带人坐着马车就走。
可是徐海不知要到什么地方去。听他们的言谈是去什么秋园,不禁问道:“为何要去那里?”
钟潭才解释道:“秋园是一条步行街,三年前被江南商会出资兴建的,整条街皆是各式各样的有趣建筑。最大的是中华园,各地风格的房子也有,还有什么古罗马,拜占庭、波斯等国外风格的。本地人一个月不游三四次秋园。就算不上体面,不在那里买几件东西,不能自称是阔客。”
徐海心中暗笑的同时也大为震惊。江南商会不就是红叶牵头,大嫂出资,兄弟姐妹各有股份的家族买卖嘛?没想到在外头竟然有偌大的声势,怪不得三哥总有花不完的银子呢,敢情不声不响的借此大赚特赚。
钟潭才对此津津乐道,继续说道:“我初到松江府的时候,心想像咱这样来自京城的人,翩翩风度,去秋园出出风头,必定没有人能比得上吧?咱们的衣裳多考究?宫里的最新样式,就连家人用的穿的哪一样不是奢华绝顶?
哪里晓得,一到秋园险些把我气煞!瞧瞧人家手上的戒指,衣裳颜色比我搭配的还均匀,缝制讲究得不知有多少,全是皮子面的皮鞋,还有马车的精良,马夫的打扮比咱家强过太多了,娘的好似这一班人成心来塌我的台,出我的丑似的,你想我气不气?”
徐海哈哈大笑,二人说话间完全不把对面的两位姐儿放在眼里,“自古论起衣服首饰新奇巧妙的样式,一个是从宫里和达官贵人家行出来,一个是从青楼行出来,想必松江府是由青楼带出来的风气吧?”
“没错。”钟潭才对着两个姐儿呲牙一笑,“就是从堂子里风行出来的,很有些当红的名妓,成天出奇制胜的想新花样,不管是衣裳、首饰、发髻,想出来新花样就到秋园来比赛。样子好看的,商铺就跟着卖出来,不但有现成的珠宝行成衣铺,现今这里连专为女人打理头发脸蛋的美容沙龙都有,弄得连良家妇女都争相模仿,也不怪士林骂松江府首开风气败坏之先河。”
徐海不屑的道:“狗屁的风气败坏,各省哪没有青楼楚馆?读书人谁没有去逛过?等他们绝迹行院时,再来谈风气败坏吧。”
“就是。”对面的姐儿笑道:“有些官员表面上气度严谨,高高在上,上了床还不是那副恶心嘴脸?”
到了秋园,徐海大开眼界,不许车马轿子通行的步行街,衣着体面,争奇斗艳的男男女女随意漫步在石子路上,两侧各种各样的楼房,五颜六色的招牌,迎宾的侍者等等。
可惜没有标志性的霓虹灯,尽管徐灏成立了专门的研究团队,可时至今日还在研究,谁让他没有一点关于电的概念呢。
徐海边走边看,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也是那么的熟悉,万变不离其宗,徐家的新宅也有各种各样的建筑物,两边自是相互借鉴。
现如今连欧洲还没诞生所谓的外国花园,无非城堡草坪而已,所以在明朝被称之为新式花园。
徐海数落道:“秋园秋园,应该是个花园了,怎么亭子假山都没有?难道松江府的花园都是这样的?一片草地造几间两三层的砖瓦房,带些白柱子就敢称花园?这在内地真真都笑死人了。”
钟潭才说道:“这其实都是店铺,真正的花园大多是民宅,一样也有亭子、假山、水阁、荷池、七曲桥,松江府不也是江南。对了,最大的园子是徐园,那不就是你家的嘛!我倒给忘了。”
这话一出口,陪伴两侧的姐儿眼眸瞬间亮了,不约而同的问道:“敢情公子是徐家人?”
钟潭才与有荣焉的笑道:“何止是徐家人,还是正八经的本房五少爷呢!”
“哪里哪里。”徐海不好意思的谦虚道,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张扬,随即茫然问道:“我家在这有园子?我怎么没听说过?”
“哎呦!”姐儿眼眸都能滴出水来,紧紧搂着他的胳膊,遥指着道路的尽头,“松江府谁不知英国公家的徐园?占地足足抵得上整个秋园了,如果五少爷能带奴家去游览一下,情愿不要您一文钱,侍寝三个月。”
“我情愿陪睡一年。”另一个姐儿不甘示弱。
徐海苦笑道:“奈何家规森严,决不允许带外人留宿家中。不过邀请你们去逛逛无妨,就是不知到底是不是我家的,可别是有人冒名顶替。”
不提两位姐儿笑容绽放,正值四月初旬,天上的阳光照耀的楼宇光芒耀眼,绿树成萌的马路都成了淡碧色,两边的建筑鳞次栉比,游人如织,置身于这里,真的有如走进近代的城市。
走了一圈,买了些价格贵得离谱的首饰珠宝等,四人乘坐马车往徐园而去。过了一座桥,另外换了一派繁华景象,人来人往商业上的热热闹闹一扫而空,代之而起的是清雅味道,道路非常的宽阔,民居皆是红墙青瓦。
不过视线所及,还是能看到低矮老旧的木质房屋,以及窄窄的弄堂和脏乱不堪的街道,迷宫式的巷子。
街上有的行人打扮的非常时髦,有的则衣衫褴褛,身穿长衫的巡铺和一身新式服装的警察并存,乞丐躺在马路上,醉醺醺的寻芳客东倒西歪,背着手的读书人,朝气蓬勃身穿中山装的学生结伴行走,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干干净净的小媳妇,一身笔挺军装的水师官兵。
高大的酒楼和人声鼎沸的酒肆茶楼,遍地的澡堂子,污水从下水道排出大海,凡此种种,代表着这座中国的传奇大都会正处于剧烈变革的起步阶段。
新和旧,新兴商人阶级和传统乡绅阶级,保守和进取,封建和相对进步的思想,方兴未艾的出口贸易,传统的耕读之家,新式学校和学院私塾,全都并存在这座伟大的城市里。(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七章 江湖
徐园是徐家的房产不假,不过当管家告知徐海,建成后徐灏一天都没来住过后,行事极有分寸的徐海马上决定不要肆意鹊巢鸠占,引起三哥的不痛快,请三人略微逛了逛,便把人安排在了客舍。
即使如此三人也万分满意,自打徐园建成以来,还从未听说过请外人来过,倍有面子。
钟潭才赶紧拿出笔砚礼帖,求徐海替他开个名单说要请客,什么醉风酒楼的老板,上沪时报的主编,码头坐馆之类,一共八张。
看来是钟潭才打算拉大旗扯虎皮,徐海也没多说什么,自家人嘛。
不消说短短时间这些人先后赶到,一个个对徐海十分敬仰,请他坐了首席,其中有位五十岁的老者,穿着极为简朴近乎寒酸,斯斯文文出口成章,像是个老秀才,但包括钟潭才在内人人都对他非常的尊敬,徐海听介绍此人叫做萧仁书,似乎是松江府极有名望之人,心中很是纳闷。
那头牌梅香自从进了徐园后,瞧着徐湖眼睛一瞬都不瞬,眉梢眼角卖弄风情,放出勾魂摄魄的手段,引导着对方一问一答,两个人虽然是第一天见面,却宛如多年的熟识一般,最后竟然彼此咬着耳朵,嘻嘻哈哈的谈起心来。
这边徐海还得忙于应付客人,梅香悄声道:“公子千万别得罪了那位萧先生,等散了席,你到我房里去,我要摆个酒给你接风洗尘。”
徐海心中一荡,点了点头,问道:“他到底是谁?”
梅香似乎有顾忌,没说明,而是又低声说道:“反正别得罪他就行,公子也不必亲近,总之当个客人就好。今晚你是主人,还是留点量的好。不要喝醉了不能够敬客。”
梅香又代他含笑招呼客人,执壶敬了一巡酒,应酬得异常周到。
除了那位萧仁书不动如山滴酒不沾,只是反复打量着徐海,眯着眼睛。其他人因徐海是徐家人,谁不加倍奉承?即使有人代酒,奈何他酒量本来就有限,没多久喝得个烂醉如泥,好似一条死狗,连客人怎么走的都不知道。
对此梅香很是好笑。眼见时候不早了,想把徐海扶到床上去睡,连推带唤没有动静,想自己搀扶,哪里能扶动?只好请来几个下人帮着安置在了床上,然后她掩上房门,梳洗一番自己侧身陪睡,又取来一条薄被轻轻替徐海盖好。
后半夜,徐海醒了过来。一翻身,发觉身畔睡着个美人儿,一股香水味从鼻管直钻进来,香得他满心都痒痒的。
趁着灯光一瞧。见梅香星眼朦胧,徐海当即爬上去**了,闹得梅香不敢拒绝,皱着秀眉忍耐。
与此同时。徐灏和学院师生聚会,被雄放带头也给灌醉了。
在朱巧巧的卧室里,同样美人陪睡在侧。见徐灏醒了,她问道:“怎么样了?头还晕么?”
“无妨,口渴了,给我倒一杯茶。”徐灏坐了起来。
朱巧巧抬手摸了摸他额头,问道:“莲子壶正开着,冲一杯玫瑰露给你解解酒可好?”
“好。”徐灏扭过头去,“我满嘴酒气,别熏了你。”
“你呀!”朱巧巧笑着掀开了锦被,现出一身丰润依然保持完美的身材,穿着一套非常保守可爱的睡衣,先把凉开水取来让徐灏漱了口,说道:“喝完玫瑰露你再去洗澡。”
又取了只小杯子,把玫瑰露倒上了小半杯,用开水冲了个八分。朱巧巧自己先试了试冷热,满意了才走回来,直接送到徐灏的口边,香甜异常,十分的可口。
精神一振的徐灏干脆下炕搂着大美人,一起去鸳鸯浴了,朱巧巧笑吟吟的道:“最好再赐给我一个儿子,女儿也行。”
说起繁华,大-连并不亚于现如今的上-海,徐灏在城里散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倭人挺胸抬头的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个亦步亦趋的倭女。
既然重商,就断没有拒绝外国人的道理,也不能阻止倭国商人跑到中国来经商,即使徐灏也想扔几颗核弹过去,可现实归现实,明治维新后的日本人有很多值得国人尊敬的优点,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
一味把仇恨置于理智之上,无疑太不成熟了。
徐灏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倭国会馆,抬脚走了进去,门口四个武士打量了下他的穿着气度,点头哈腰的伸手相请。
进了院子里,徐灏就看见一个倭国妇人一手提着铜铞,一说拖着一盘烟膏走上了楼。
没错,那就是中国人最痛恨的福寿膏,明朝初年暹罗和爪哇国进贡的药物,与同等重量的黄金同价。
到底为了赚钱不择手段的朱巧巧偷偷把鸦片卖到了朝鲜和倭国,徐灏的心情十分纠结,毒害外国人没啥,是担心早早晚晚这玩意会流回国内。
没心情看倭国人抽大烟,徐灏转身走了出来,随便找了个茶楼坐下,对同行的香玉说道:“那东西吸食上瘾,可以轻易废了一个孔武有力的壮汉,若全民吸食,则明朝就会沦为全国病夫,危害之大根本无法想象,所以必须要严厉禁止,若敢有人贩卖,抓一个杀一个绝不姑息。而现阶段不能大张旗鼓的宣传危害性,你要把这些危害写在书里,以为备用。”
“我知道了。”香玉心有余悸的道:“我们长期观察那些倭人,确实吸食越久人越是萎靡不振,吸食两三年后,一日不吸,其人就会涕泪交横,手足委顿不能举起,为了求一口烟什么尊严都忘了,哪怕把妻女双手奉上。
倭国有位很有名的武道宗师,想治疗伤痛便吸食了忘忧草,现在即使白刃伸到他脖子上,也只能俯首受死了。”
“杀了他灭口,不要让倭国人认识到危害性。”徐灏想都没想的吩咐下去,“你们有负责暗杀的人,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忘忧草不可能光是从南洋进口,说吧,选在了什么地方种植?哦,是在台湾?”
香玉点头道:“就是在台湾,气候适宜人烟稀少,还可以轻松的封锁海峡。”
徐灏轻轻一叹,就这么着吧,说道:“别忘了在倭国扶持个报社,多宣传宣传忘忧草对人体有益,能治疗多种疾病。对了,对房事也格外有助益,倭国人最是淫-乱。”
既然自己的女人已经成为了恶魔,那徐灏也不再介意死后下地狱了,就让生孩子没屁-眼的罪孽来得更猛烈些吧!
聊了一会儿天,香玉讲起了如今冒出来的骗术,说道:“若有人称你为老贵,就是说明合伙把你当成了局外人。这些骗子要想骗你的银子,必先同你拉交情、拜把子、请客吃酒等应酬无一不做,然后设局讹诈。他们把外地来的人称作浮生,骗人叫做事,银子叫做水,如一尺水,即是一百两银子。”
徐灏说道:“别试图转移话题。我知道李素娥私下里找你们成立了帮派,控制地方并在国外开设堂口,自从巧巧经营辽东后,瞧瞧你们做的这些事,说你们丧尽天良不为过吧?”
香玉嬉笑道:“我们也是没法子,毕竟辽东非是大奶奶一个人说的算,想达成一些目的,下三滥的门道往往最有效。”
“说吧!看看你们会给我带来什么惊喜。”徐灏面上看似无奈,实则心里还是很期待的。
香玉笑道:“起先是收服了些市井之徒,后来干脆成立了帮会,入会之前必须试毒,选择杀几个异族人,证明其胆量。嘻嘻!这些见不得人的事自然有其他人出面,少爷想不到吧,控制他们的可是素有名望的儒生呢。”
徐灏不屑的道:“你就直说是周鹏于鹏那两个王八蛋不就行了,我早就看出他们俩不是好鸟。”
“嘻嘻!”香玉娇笑了一会儿,又说道:“他们立了十帮规、八世系、三堂六部。十大帮规一不准违条犯法;二不准藐视前人;三不准重财轻义;四不准奸盗邪淫;五不准爬灰倒陇;六不准违背师尊;七不准私收徒众;八不准叛投外国;九不准贪吃懒惰;十不准反出本门,违者杀无赦!”
徐灏笑道:“有些意思,不愧是他俩琢磨出来的东西。什么是八世系?”
香玉说道:“就是辈分,开头一代称为元字辈,以后接仁、智、礼、义、信、武、侠七个字,一直朝下排去,名为八代。除了元字辈最为神秘长期隐居外,在各地管事的都是仁字辈。”
徐灏点头道:“继续说。”
“三堂是上面最大的三个堂口,辽东堂、江南堂和西北堂,下面各辖若干个分堂,如今帮众达上万人之多了。至于六部自然对应的朝中六部,各司其责。”
徐灏问道:“若我撞见了他们,该怎么应对?”
香玉笑道:“那得请少爷学学帮中的规矩切口了。比如公子认出了本门中人,打出北斗手势,那人自然会说:‘小孩子香头低,尽站在第五枝香上,不过是沾了一点祖师的灵光罢了,还望大爷照应点慈悲心才好!’这就是第四代礼字辈的弟子了。”
话音未落,就见隔壁猛然站起来一个人,看他的模样像个世家子弟,大拇指上竖着一柄黑油纸扇,大步走过来。(未完待续。。)
第七百四十八章 挪用
年轻人一走过来,马上拱手说道:“兄弟沾祖师爷的灵光,三师傅的慧照,在香堂上面,站在第七枝香上。不过是没穿过皮底的鞋子,没见过世面的小辈,也跑过南面,文不能像秀才,武不能当兵,全凭四海兄弟照顾。
兄弟来的慌,去的忙,敝堂前人若有交代不到的地方,还望你们贵地一班老师父们,少师父们,还有那些一岁两岁,出了娘房;三岁四岁,进了学堂;五岁六岁,来到校场;七岁八岁,站在香堂;九岁十岁的十方广众的小师傅们,慈悲我初来乍到的几分才好呢,一炷香不分家。”
徐灏听得都糊涂了,你在说绕口令嘛?当然这些黑话就得说的云山雾罩,外人听不懂才行。
没想到帮会发展的如此迅速,喝了茶也能碰到打南方来的帮众,听到了香玉的几句话,人家兴奋的上前搭话。
不等徐灏反应过来,那人就已经被暗中保护他的护法拉走了,事后得知是扬州县令的孙子。
徐灏暗暗吃惊,这地下帮派结合了朱巧巧这样的权贵,要发展势力实在是太容易了,黑白两道相互勾结,吃人不吐骨头的节奏。
有种被拖下水的感觉,完全成了大明朝的幕后黑手,但他也能理解朱巧巧的无奈和苦衷,一个女人想在古时成就一番事业,不择手段是必然的,说到底还是自己给了她以舞台。
不管怎么说,对应清末民初时期的混乱,这一切无不说明了明朝正在发生着改变,不管好的坏的都必然会应运而生,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为了纪念老朱同志,也是某个词汇太响亮了,徐灏给取名为“洪门”。从此以后,朱元璋成为洪门万千帮众一起供奉的祖师爷。也因此洪门成为了合法帮派,说是朝廷的鹰犬也不为过。
再说徐海在松江府混了几个月,整理日游山玩水流连青楼,一派乐不思蜀,听了钟潭才的介绍盘下了一个破产的香水行,交给了钟潭才负责打理。
邬夜春的堂叔邬鹤新也随后赶来,做起了账房先生,并按照计划由他经营火腿铺。
这一日,邬鹤新慢腾腾的进了院子,见到徐海。深深的施了一礼,口称东翁。
徐海一面招呼他坐下,一面叫小厮送茶,寒暄几句问他来意。
邬鹤新说道:“也没什么事,一来请请东翁的安,二来就为本号的事。东翁可晓得号里就要支持不下去了么?而此事于东翁身上很有些关系,是以在下吃了东翁的饭,就不得不来告诉一声。”
徐海惊讶的道:“铺子里生意非常兴旺,怎么会支持不下?潭才昨天还和我碰了面。也没说什么。”
“同是亲戚,这件事本来在下不便说的。”邬鹤新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只是在下素来有个偏见,我和东翁之间不能论亲戚。就事论事在商言商,就如同君臣差不多,如此店里的事情,就同国事差不多。公家和私人要分开。
故此我吃着徐家的饭,但凡与东家有益,与店里有益。其余任何也顾不得许多了,不然于心难安。”
徐海见他言辞闪烁,心里不禁动了疑心,忙问道:“店里出了什么乱子?莫非钟潭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叔叔你得告诉侄儿。”
邬鹤新缓缓说道:“东翁可晓得以前的店铺是怎么倒的?”
“他告诉我是做花露水做倒的,是不是?”
“做花露水是没错,但东翁可知钟潭才一直做的是经手,并非是自己做东家?其实他是做硫磺生意吃了大亏,把店里的钱赔给了人家,所以店里才支撑不住了。当时那东家吃了哑巴亏,又告不倒他,只能孤身返回了老家,而钟潭才依然逍遥自在,想他口才了得又有根基,折腾死了几个东家,全不在他的心上,这经手的买卖做的稳稳是个世袭罔替。”
徐海吃惊的道:“没想到这家伙竟如此的可怕,想我初到松江府,如何知道他的伎俩?”
“不知者不怪。”邬鹤新品了口茶,润了润喉咙,“我素来听闻钟潭才做事,心狠手辣惯了,他喜好做各种急需又来钱快的买卖,连连失败也连连不怕,只因为失败了也是东家的晦气,他老人家丝毫受不到损失,只要做成了,就稳稳的发大财。”
徐海问道:“那他现在做什么?”
邬鹤新说道:“自从东翁接盘了商号,他就借着徐家的名誉,联系了好几个商贾和银号,借贷了一大笔银两,从码头上的货船,连做了三次低买高卖的生意。前两次做的小,赚了四五百两,这次做起了福寿膏,做的大了,正赶上-海关严查此物,说是一等一的毒-品,绝对不许流入我朝,是以折了三万两银子的光景。他哪有这么多钱?自然亏在了东翁身上,在下怕你受他的累,所以特来关照一声。”
“竟然有三万两?”徐海一蹦三尺高,“那还了得,我可没有那么多的钱供他折腾,不行,我马上就要问他,马上就要去问他。”
邬鹤新赶紧说道:“东翁切记别说是我说的。”
“我晓得。”徐海匆匆叫人送来外衣。
邬鹤新在他耳朵边嘱咐了好些话,徐海频频点头口称善策,送走了邬鹤新,徐海叫来马车直奔钟潭才家,人不在,又赶到梅香的那座青楼。
人还是不在,他又去了店铺,还是没人,派人找了一天终于把人给找到了。钟潭才一见徐海,顷刻间满脸堆出笑容,笑道:“姐夫找我有什么事?我今天有些事不在城里,万望恕罪。”
谈笑自如,没有一丁点的惶恐神色,真不愧是老奸巨猾。徐海也暗暗佩服,他到底不是个沉不住气的,淡淡的开口道:“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同你商量。我接到了家里一封信,要我回去一趟,大约得过了年才回来。”
钟潭才隐隐松了口气,面上露出快活的样子。徐海又说道:“这边的买卖,要你多多费神了,替我好生照料。”
“这都是我的分内事,不用姐夫吩咐,自当竭尽全力,姐夫你尽管放心吧。”钟潭才笑道。
徐海也笑道:“岂有不放心之理。若是不放心,也不会让你经手了。就是这店铺我经营到了现在,一应账目以及各庄号往来的银钱款项,一直没有过目,眼看要回去了,说不得要查一查,查清楚了,我心里也有数了,必须得亲自核对核对。”
钟潭才听了,不免暗暗着急,表面上依旧显露不出一点,笑道:“好在我没有一点弊病,不然可就糟了。”
徐海见他这样的坦然,有些疑心邬鹤新的话不准确,说道:“那吃了饭就查一查,如何?”
钟潭才说道:“行,咱们去外边吃饭吧。”
徐海说道:“店里吃也一样。”
钟潭才知道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得罪了徐海岂是闹着玩的?分分钟就能把自己送到大牢,这和以往坑苦的商人不同,还是自行检举的好,起码是亲戚他也不能做得太绝。
如此钟潭才一脸悔恨的道:“姐夫,兄弟有一件事,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可巧你来了,趁着机会我想好生和你谈谈。”
“什么是?说的这么郑重。”徐海心里有谱了。
钟潭才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说道:“我有几个要好的朋友找我做生意,一时难以回绝,答应了下来。可我手头最近很是拮据,就借了店里往来的流水,又从银号里调用了几两银子。。”
徐海到底年轻讲义气,又初次涉足商海抹不开面子,便说道:“做生意不打紧,但不知做的是什么生意?”
钟潭才小声道:“是最近在倭国兴盛至极的福寿膏,我们几个朋友寻思着也买些来,开一个烟馆,保准一本万利。”
徐海也不懂福寿膏是什么,福寿膏这三个字是万历皇帝起的,徐灏拿过来借用,此外还叫它大烟或忘忧草,忘忧草是用来哄倭国人的,总之目前还没有统一的名称。历史上暂且不说,皇宫管它叫做“乌香”,也难怪徐海不明白。
可徐海又不想被认为是孤陋寡闻,直接说道:“那想必发财了吧?”
“唉!别提了。”钟潭才一脸的后怕,“谁知道海关不许福寿膏进码头呢?还养了几条狗嗅来嗅去,当场就把我几个朋友抓住了,说是要处以极刑,念在初次饶了性命,没收全部货物,罚银十倍。唉!”
徐海问道:“调用了多少银子?”
钟潭才说道:“数目也不大,得亏我们只买了几箱子,我出了三千两,现在被罚了三万。横竖到了结账之日,我想办法拆借银子补上亏空就是了,兄弟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决不会拖累姐夫,请尽管放心。”
徐海冷笑道:“你当我是什么人?私自挪用三万两,竟能说得如此写意,你事先没有知会我一句半句,还有脸说磊落?简直就是笑话,遍天下也没有这么可笑的事。
现在咱们又是亲戚又是兄弟,我也不多说什么,限你一个月把三万两归清,咱俩的帐一笔勾销。往后朋友还是朋友,亲戚还是亲戚,倘若办不到,哼哼,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