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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宁小钗     平凡的明穿日子txt下载     平凡的明穿日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律吕

    夕阳半虹楼,徐煜问道:“是不是你在宫里绣的,用了五彩丝线有一对儿鸳鸯?还有一幅有两个蟋蟀像活的似的堂子屏?是你与圣上斗蟋蟀的情形。”

    朱明之点头道:“是呢。”

    徐煜一蹦三尺高,不满的叫道:“明明许了我了,怎么又送给她?多半还有那对绣了蝴蝶儿的枕套,是不是?也许了我,不行,我不同意。”

    朱明之好笑的道:“又小器了。你不知道,眉仙的针黹比我好多呢,我把这些送她,她自然会精心做些别的送我,等我把她的转送给你,你不要吗?可知道我的东西你要容易,人家的哪怕你给她磕一百个头,也不肯轻易给你呢。”

    “眉仙姐姐的?”早已仰慕其人的徐煜听了这话,马上不生气了,非但不生气,反而一脸的心甘情愿。

    朱明之似乎也不在意,毕竟她们十几岁的年纪,爱情大抵只是一种朦胧的调剂,谈不上海誓山盟,不敢想象初中生会成天到晚的对感情忠贞不渝,友情比起爱情而言,无疑要重视得多。

    徐煜心里高兴,苦苦思索道:“那我得再送她一些好东西。”

    朱明之嗤笑道:“切,你有什么稀罕物?”

    “有了。”徐煜眼睛一亮,“她没到过辽东,自然没逛过大-连,我拼着几天不玩,工工致致的画一百页气势磅礴的辽东图,一定要把所有景致画全了,再每张题一首词儿,你看怎样?”

    “好是好。”朱明之笑道:“只怕你没这样的静心,没几天就不愿画了。”

    “也是。”徐煜笑道:“那我给她讲不就得了,你请她来咱家玩玩,和你做个伴。”

    朱明之若有所思的道:“论理也难说。不过她父母过世,没有兄弟。又没结亲。家里只一个七十岁多的老管家料理家务,她那性子也不问一星儿的事儿。闲云野鹤的自己爱怎么便怎么,闲暇时也常去亲戚家玩,也来过金陵。信中提过一月两月一年两年不在家是常事,只是不知道她肯不肯来你家。你不晓得,她素来生性高傲,不肯受人一点儿气,也不肯沾人一点儿便宜,她和你家非亲非故,怕是不愿来的。”

    “姐姐你想想办法。你不是和她最交好么?”徐煜求道。

    朱明之嫣然一笑,说道:“呵呵!实话告诉你,眉仙的娘是我的乳母,以前是母后的贴身丫头,后来许配给了顾监生,小时我和眉仙形影不离,一年三百六十日我俩一块玩儿一块睡,可惜后来大家分开了。如今都长大了,我写信请她。或者来也或者不来,难说,总之若不来,你可不能一味和我厮缠。”

    “行行。不来不强求,总要诚心邀请。”徐煜亟不可待的道:“好姐姐,你快写一封信。”

    朱明之撇嘴道:“我病着呢,怎么能写字?你别急。迟早我请她来就是了。”

    徐煜刚要说话,轻云匆匆进来说道:“老太爷喊二爷呢,有一会儿了。快去,快去。”

    顿时徐煜吃了一惊,不知自己又闯了什么祸,赶紧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扬州城里,胡知县见到了毛知府,恳求上司设法救助。

    谁知毛知府说道:“老兄这件事,你也怪不到我。当日沈伍氏来告状,是我发到你衙门审问,仁至义尽。再者你既然知道她有胆量来府衙状告,怎么就不怕她又去江都鸣冤?即不然,她也会闹到上面,你们呀太麻痹了。若江都把此案申详上来,我也无力回护,在别人手里或许还有通融,那陈镒的古怪脾气谁不晓得?翻脸无情之辈,何况他上头有薛大人,连着首辅杨内阁,目下这一党圣眷最隆,老兄你不要连我这知府都带掉了吧?”

    胡知县眼见毛知府也畏惧陈镒的刚正,越发着急,晓得求他也没用,只好郁闷的起身告辞,回到衙门坐在书房里暗暗愁闷。

    陈镒这边将案情详细写了文书,送往各个相关衙门,文书中果然没有牵连他人,甚至连刘蕴也未提及。到底刘蕴仅仅是起了个因,证据不足,整件事几乎都是吕熊一个人任意而为,何况吕熊不知为何,很义气的没有攀咬刘蕴。

    陈镒写文书的时候,说了句便宜了你这家伙。但是文书上将吕熊更名谋了官职一事,赫然列在首款第一条,要使吕熊罪无可逭。

    预备次日一早,他亲自去府衙求见毛知府,探一探虚实。陈镒此人很有城府,此案既然刘蕴敢来求情,那岂有不往说毛知府之理?如果毛知府纳贿知情,陈镒虽然不想得罪上司,可也不想上司从中阻挠,到时旁敲侧击的点拨几句,叫毛知府有个顾忌。

    若是毛知府不听劝,那陈镒打定主意不惜追着不放,宁肯把此案闹大,扬州焉能容得下你们这些蛀虫?

    徐府。

    徐煜因徐庆堂传唤,急急忙忙的跑出来,途经洗翠亭时,见蕴素、蕴玉、韵宁、冰蓝她们都在亭子里斗草。

    见徐煜一阵风似的过来,萧冰蓝问道:“你来得好,可敢与我们斗斗么?”

    徐蕴玉得意洋洋的道:“你瞧,供着的宝草大将军是我的,谁也敌不过。”

    徐煜笑了笑,低声问道:“老太爷喊我什么?”

    “不知道。”蕴玉摇头,韵宁见状说道:“在书房呢,你快去吧。”

    没办法,徐煜跑到了书房,上了台阶,书童说道:“二少爷来了。”

    “进来!”

    “是。”

    徐煜低着头走了进去,见房内点着几盏灯,只有徐庆堂一个人坐在太师椅上。徐煜遂请了安,感觉祖父的脸色看上去很和蔼,于是胆气为之一壮。

    “坐吧。”徐庆堂问道:“你这几天没上学去么?”

    徐煜顿时红了脸不敢回话,徐庆堂说道:“果然逃课了。煜儿,你的文字不知道荒疏成什么样儿了。你知道本月的月课,陆师爷看的卷子,把你丢出五名外去了,真是臊死人!你弟弟倒考了第二。你怎么说?”

    徐煜低声道:“月课那天,适因我娘有点不舒服来着,所以孩儿草草写完,进来伺候。像以前,孩儿虽天天玩,却没有一刻儿敢忘记书本,每当做文章的时候,任凭外头怎么热闹,我拿起笔就能收住心。最近几年,孩儿被我爹教导。要多读新学,留意兵书,所以四书五经就有些疏远了。”

    “罢了。”徐庆堂无奈摆摆手,“你打小就不怕我,我也奈何不了你。你现在去西府见你三爷爷,他也有话说。”

    徐煜嘻嘻一笑,撒腿跑了出来,等见到了徐增福,也是问这事。

    徐煜原话说了一遍。又说道:“孙侄儿对文字有些自信,每次月课都是三爷爷面试的,每次也把孩儿的卷子取在上面,终不成三爷爷信不过我吗?”

    徐增福被他给呕笑了。说道:“我知道你受你老子熏陶,不把正项文字放在心上,每次皆临时急几句出来还看得过去而已。人人都说你在杂学上用了心思,有自信过吗?”

    徐煜说道:“说自信。孙侄儿不敢讲这话。科学方面,倒是外人称许的多,诋毁的少。唯有词曲上的音律,我很有自信。”

    “哦!”徐增福立时被他给带到沟里去了,原来徐增福喜欢音律,故此徐煜投其所好。

    “那我问你,律吕二字有分别么?”

    徐煜笑道:“每次您老讲音律时都由此开端,孙侄儿焉敢忘记?阳者为律,阴者为吕。律声清,吕声浊。人但说十二律,不知道却是六吕六律并为十二的。如黄钟、太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为六律属阳;大吕、夹钟、仲吕、林钟、南吕、应钟为六吕属阴。阴吕阳律必相间而成声,黄钟元间大吕,太簇二间夹钟,姑洗三间仲吕,蕤宾四间林钟,夷则五间南吕,无射六间应钟,这便是律吕合声之说。”

    “不错。”徐增福很是高兴,“看来最近你涉猎了。哈哈我知道了,一定是为了在姐姐妹妹面前挣面子吧?”

    “嘿嘿!”徐煜不好意思的一笑。

    徐增福笑问道:“那九宫是哪九宫?”

    “九宫只用七宫。”徐煜极有信心的又详细说道:“即黄钟宫、仙吕宫、正宫、高宫、南吕宫、中吕宫、道宫。”

    “不错。”徐增福问道:“五音乃宫商角徵羽,六律六吕各有所属,是哪几个?再变宫变徵是哪一宫所生?”

    徐煜不假思索的答道:“这个需明白黄钟大吕属宫;太簇彝钟属商;姑洗仲吕属角;培宾闰徵、林钟夷则属徵;南吕无射属羽;应钟属闰宫。这便是律吕隔八相生之说。”

    “好!老夫忘了你娘在这上面的造诣远超于我,有其母必有其子。”徐增福赞赏的点点头,又问道:“天干十数为十母,五音各有所属各有所生,是怎注解的?”

    原来自从朱明之等人住了过来后,徐煜有感于自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知识,于是最近求母亲教导,而沐凝雪堪称音律大家,既然宝贝儿子感兴趣,断没有不倾囊相授的道理。并且徐煜在古音乐方面确实极有天赋,继承了母亲的优点。

    “宫居中央属士为戊己,君之象为信,徵所生其声浊,生数五,成数十;商居西方属金为庚辛,臣之象为义宫所生,生数四,成数九;角属木居东方为甲乙,民之象为仁羽所生,其声半清半浊,生数三,成数八;

    徵属火,居南方为丙丁,事之象为礼,角所生,其声次清,生数二,成数七;羽属水居北方为壬癸,物之象为智商所生,其声最清,生数一,成数六,声生于日,天干十数为十母,便是这个解说。”

    侃侃而谈的徐煜索性继续说道:“还有律生于辰,地支十二为子,二十四候为妇之说。则是:黄钟为子,应十一月大雪至冬至节气;大吕为丑,十二月小寒至大寒;太簇为寅,正月立春至雨水;夹断为卯,二月惊蛰至春分;姑息为辰,三月清明至谷雨;仲吕为巳,四月立夏至小满;蕤宾为午,五月芒种至夏至;林钟为未,六月小暑至大暑;夷则为申,七月立秋至处暑;南吕为酉,八月白露至秋分;无射为戍,九月寒露至霜降;应钟为亥,十月立冬至小雪。”

    徐增福听了甚是高兴,想自己还达不到这地步呢,于是忍不住问道:“律吕四犯,是怎样一个犯法?”

    徐煜笑道:“四犯是四个名式,即正犯、侧犯、偏犯、旁犯。其实不止四犯,还有归宫,俗称为尾犯、倒犯的。”

    谁知徐增福摇头道:“我不问名式,你把每样一个犯法详细讲来。”

    “以宫犯宫为正犯。”说到这儿,徐煜皱起了眉。

    徐增福追问道:“怎么宫能犯宫?”

    徐煜回忆半响,才说道:“黄钟犯大吕便是以宫犯宫,以宫犯商为侧犯;以宫犯羽为偏犯;以宫犯角为旁犯;以角犯宫为归宫,周而复始。”

    “哈哈!”徐增福好不得意的笑道:“那你还没说仔细,可知四犯是总名,一宫皆有四犯?”

    “对,我想起来了。”徐煜一拍大腿,说道:“把四犯细讲起来,原十二宫各有所犯。以十二宫照前律吕相间排去,如黄钟宫犯无射商为宫犯商,无射商犯夹钟羽为商犯羽,夹钟羽犯无射闰为羽犯角;无射闰犯黄钟宫为归宫。以此类推,干脆我写纸出来,三爷爷您便明白了。”

    徐增福听得频频点头,赞叹道:“名师出高徒,凝雪果然乃不世出的大家!”(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宦海

    陈镒坐轿求见毛知府,到了府衙,投进名帖,背着手在前厅站着等候。大清早的没什么官员,免了应酬。

    没过多久,里面传话出来,说花厅请见。

    整理下装束,陈镒走进去给毛知府施礼,归坐,神色自若。

    毛知府神色似乎有些复杂,客套几句后,说道:“适才接到公件,才知吕自新一案的实情,我就想胡县令岂有此理?竟执意坚持偏见,硬要将沈家女儿断给吕自新,未免太糊涂了。幸亏陈知县你明察秋毫,吕自新是罪有应得,而胡县令的处分,是难免了。”

    “府尊明见。”陈镒晓得上司故意以退为进,以为是给胡县令求情呢,缓缓说道:“非下官不念同寅情分,任性揽过本案,实因诬告事小,骗官事大。大人,吕自新乃是年前上谕已革职之贡生吕熊,为何更名捐纳,蒙蔽朝廷?况沈伍氏拦轿喊冤,下官若不问案,即有承审不清之处分,所以不能顾及胡县令。”

    毛知府刚要开口,哪知陈镒继续说道:“并且下官昨日夜审,又将吕熊提入内堂细加询问,他供称胡县令曾受他的贿赂若干,行贿者还不止一人。吕熊亲口说到了这个时候,我也顾不得了,不能我一个人受罪,他们反安安稳稳。

    下官恐他牵涉多人,姑且未曾深追,但既有此事,更不能马虎了事,不然逃不过一个以私废公,扶同作弊的罪名。大人!卑职官卑秩末,担当不起呀。”

    “额。”毛知府万万没想到陈镒一来就把话说得斩钉截铁,一副丝毫不通融的架势,又语带威胁。他心里有鬼,下意识的满脸惭愧,正中他的痛处。

    强作欢容的毛知府心中暗骂,面上却不得不赞道:“你办事思虑周到。只知有公不知有私,不愧有数位大人亲自保荐,真乃名实相副。”

    说完毛知府站了起来,正色说道:“昨日程布政使寿诞,我在省城听程公说胡县令赴任以来短短时间大肆枉法受赃,任情偏听,着即革职,永不叙用!并将他所得赃银追缴入库,不许庇护。

    程公又说江都县令陈镒此人办事认真,不阿所私。乃杨首辅曾经推荐,江南吏治堪称第一。呵呵!恭喜老兄以知府在任补用,一等上报吏部查有何项缺出,即行文奏请调任。”

    陈镒惊讶的听完,欣慰布政使司竟如此雷厉风行,先一步有了褒贬,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恰好让眼前的毛知府躲过一劫。

    当下毛知府亲亲热热的送他出来,突然升了官的陈镒迷迷糊糊的返回县衙。坐在屋里发了半天神,思索再三,命手下将吕熊和王德马上起解至金陵。

    因好友成亲之日在即,陈镒打算以此为借口。亲自押解吕熊二人赴京,一举两便。

    于是他又去求见毛知府,说明赴京的原由,吓得毛知府大为惶恐。不惜低三下四的求他高抬贵手。

    这件事上,陈镒心里有数,一定是薛文出了大力。因左布政使周新即将进京担任刑部尚书。右布政使程安接任左布政使,而毛知府是程安的心腹。

    不管如何,就算程安和毛知府要把自己撵出江南,也是礼遇有加的恭送,从正七品的知县越级升任正四品的知府,这大礼不可谓不重,哪怕只是一个举荐后补。陈镒不担心明升暗降,所以他知道该怎么做了,必须得投桃报李,官场上自有官场上的规矩。

    当下陈家收拾行李,他带人坐官船直放金陵,陈镒没有多此一举的去省城感谢程布政使。

    三日后抵达金陵郊外,先将吕熊和王德交给上元县收管,他直接进城去吏部求见薛文。

    书房里,薛文笑道:“陈老弟审理吕沈一案,足见才识过人,不愧我与杨大人举荐。”

    陈镒欠身道:“下官沐大人栽培,感铭肺腑。已将吕熊与其家丁王德亲解来京,听候质审,暂交由上元县收押。沈若夫妇,下官因其无辜受累,当日结案即擅行释放。想此次质审,系专问受贿一节,与沈案无关,沈若夫妇没有来京,请求大人矜察。”

    薛文笑道:“我知道了,此案委托江宁府审理。”

    次日,果然吏部行文江宁府,江宁知府马上进行审讯,吕熊恼恨刘蕴骗了他,一口咬定刘蕴是同谋,倒是没有把毛知府供出来,大抵不想多竖仇家的缘故

    江宁府将案情禀告吏部和刑部,六部几位大佬因陈镒的文书里没有提及刘蕴的话,又因念及刘蕴故世父亲的交情,是以删去了刘蕴同谋一节,为了安抚陈镒和薛文这一方,正值江宁知府任满,要按例推升。几位大臣遂联名请旨可否把江宁知府的空缺委任给江都知县陈镒补授。如果皇帝准奏,再行送部引见等流程。

    收到消息的陈镒顿时感慨万千,他足足做了五年半的两地县令,在任期间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怠慢,但任凭你考评是个优,也一直没能提前晋升,更有甚者屡屡听说上面有意将他平调的传闻。

    谁知自从结识了薛文后,得到了杨士奇的垂青,转眼间竟因这么一桩不起眼的案子,一方还是吕震之子、龙鼎的女婿,却突然之间被各方高官越级举荐要做知府了,真真宦海仕途无奇不有,真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呀。

    越级提拔对陈镒而言可谓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能施展抱负,忧的是从此将彻底打上杨士奇一党的烙印。

    其实此事上头,薛文压根就没有在幕后操纵什么,杨士奇更是全不知情,无非薛文没能和徐灏商量,自己行文给程布政使,简明扼要的指出沈若一案,朝廷已知道了,省得陈镒在地方吃亏。

    谁知程布政使为了保护心腹毛知府,火急火燎的保举陈镒做了候补知府,而且先一步将失了势的龙鼎得意门生胡县令,痛打落水狗。

    一下子扬州空出两个县令的缺,可想而知陈镒已经得了知府,杨士奇这一方也不好争什么了,使得其他各方也会多少得到一些利益,这其中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就只有天晓得了。

    不久,宣德皇帝批示了奏折:“据吏部刑部奏称,吕熊所供受贿多人并无其事,乞加恩免追,准奏!将吕熊、王德按罪施行,毋议!江宁知府既已出缺,可即命陈镒赴任,无须进部引见,速上任以重民责。

    再据内阁奏称,吕自新乃已革贡生吕熊,前因欺压良户,致令徐烨殴打旗牌官夺取官印一案,业已按律究革。朕思吕熊小人于前,复欺压良善于后,可见其横行无忌,恶事枚举。徐烨未尝非伊激成事端,致伤两败,吏部可否请旨?着有关大臣细究前案,孰曲孰直,庶免有亏徐烨等因,可官复原职。

    因恭逢皇太后千秋寿诞,内外臣工例加恩一级,并行文天下,来年举子赴京赶考,各地官员当善加体恤。钦此!”

    薛文十分欢喜,徐老三不在京的时候,自己几句话就让侄子撤除了处分,当即拉着陈镒跑到徐府去道喜。而徐家上上下下也个个开心,纷纷去给涟漪和叶琴道喜。

    徐庆堂和徐增福赶紧设下香案,一等徐烨从衙门回家,命他朝着紫禁城谢恩,又教训孙子从此当竭力报效朝廷,以不负圣眷优渥云云。

    薛文也毫不客气的说贤侄你今后要老实做人,不要重蹈覆辙,有负圣恩神马的,徐烨只能唯唯诺诺的俯首听命。

    所有人凑趣的一个一个进来道喜,徐庆堂吩咐皆有重赏,然后请薛文等宾客大摆筵席,请来了戏班子,唱的是“卸甲封王”等吉祥曲目,总之这一晚宾主开怀畅饮,尽欢而散。

    陈镒随着薛文在徐府吃了顿酒,第二天去吏部领取任命,薛文叫他赶紧回去,与接任县令交接事物,尽快回来好去江宁府上任。

    单说陈镒风风火火的返回江都,连夜查点库房等。不过一日,吏部委署的官员抵达,择吉日二人当面交接官印。

    陈镒是个清官,上任江都县令二年半,仓库没有一毫的亏空,今年的赋税也征收清楚。其中也托了皇帝登基的福,下旨全部减免历年积欠的钱粮。

    虽说陈镒对百姓丝毫无犯,但如今国力蒸蒸日上,经济迅猛发展,人口大量增加,扬州又是江南一等一的繁华之地,任内应得的宦囊也不少,这方面陈镒并不拘泥。

    动身之日,百姓感念其德,纷纷赶来送万民伞,陈镒好言安慰一番,含泪喝了送行酒。沈若夫妇最是感激,亦步亦趋的送到了码头,还是不肯回去,陈镒再三劝止,沈若夫妇这才洒泪而归。

    回家的路上,沈若叹道:“可惜恩公成亲多年。”

    “你想把闺女嫁过去报恩?”伍氏有些好笑,“你愿意人家还不愿意呢,高攀不上。”

    “怎么高攀不上?”沈若不服气,“我女儿聪明贤惠,此次劫难之所以转危为安,多亏了小小年纪的她有见识,比你我做父母的强出十倍不止。蘭姑才貌两全,不可多得的贤内助,若恩公尚未成亲,焉能不仰慕?可惜可惜!”

    “是怪可惜的。”伍氏心里愧疚,要不是自己贪图礼物,目光短浅,险些铸成大错,这些天恶梦连连,至今依然心有余悸。

    “不要愧疚了,人生在世,是祸躲不过的。”沈若安慰妻子,很快夫妻俩有说有笑的回到自家街上。

    远远看见,沈蘭姑一身素雅,好似一朵冰清玉洁的白莲花,正笑颜如花的站在那里。(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呕气

    这一日,徐煜气呼呼的跑到沐兰香的房里,坐在对面一句话也不说。

    兰香以为他挨了骂,柔声问道:“怎么生气了?是老太爷说了你什么?”

    “不是。”徐煜闷闷的道:“三老爷倒赏了我许多东西,是今天大伯唤我过去。他不该拿我的笔墨去卖钱,难道我的文字臭成这样?就是五千万两银子,我也不屑一顾。”

    兰香听得不明白,笑问道:“这话我不解,大伯为何要拿你的笔墨卖钱呢?”

    原来今日徐汶叫侄子过去,低声说道:“喊你来不为别的,我为了你弟弟出气,结果被革了官职,如今好不容易求了京卫指挥使司疏通。指挥使他对我说:‘人因我不是个正途出身,那些士子们都瞧不起我,我想了半年终于想出一个法子,可叹想的出来却做不到。’

    我自然得投其所好呀,是不是?就随口问什么法子。指挥使说:‘我想刻一本诗集,无奈我一介武举出身,胸中没有点墨,下面都是些粗鄙武夫或半脚猫的师爷文吏,又不好请外面人,一旦走漏风声更不妥。’

    当时看那意思是要请我代笔,偏偏我又不好拒绝,谁知指挥使见我不语,他便凑过来对我说:‘徐兄你人到中年自是不肯帮我干这些,听说令侄的笔墨不错,人人都很推许他,可否麻烦令侄替兄弟代笔?我知道他贵为国公府二公子,但不是恩科没中举嘛?想必三爷不会为儿子徇私,何不由我替他保一个功名玩玩?不很好吗。’”

    沐兰香听到这里,睁大了眼眸,一脸的不可思议,说道:“难道大伯就这么答应了?”

    徐煜苦笑道:“大伯说知道我不屑于此,便一口辞了。谁知那劳什子的指挥使又说:‘不要功名,兄弟那就封五千两的润笔送去。这诗集也不必过好。太好便不像兄弟做的,也不用多,有那么几十首,出一本书即可。”

    “哦。”兰香明白了,也不禁生气的道:“一定是大伯自己想官复原职,自是不要功名。”

    徐煜越发苦笑道:“大伯说我成天花钱,不能挣一个钱,整整五千两拿回来,也好叫祖母和我娘欢喜,所以替我答应了。我又能说什么?”

    沐兰香笑了起来,说道:“要说你有什么好文字,能卖到这些钱?五千两呢!”

    “五千两银子,我看着就是一堆牛粪。”徐煜发了脾气,恨恨的道:“你也来了。好,好!明儿把银子搬来给你铺床,你们都睡在金银堆里去吧。”

    兰香被他讥讽,顿时涨红了脸,气道:“你在外头受了气。怎么和我呕起气来?”随即暗道自小到大他从未对我发过火,自从明之姐姐来了后,对我这样使性子,我何苦迁就于他?

    想着想着兰香的眼眶不禁红了。背过身去拿起手帕拭泪。徐煜一眼瞧见她哭了,知道自己太任性了,急忙甜言蜜语的道歉赔不是。

    闹了好一会儿,兰香性子温柔。很快回过念头来,感觉自己错怪了他,又见煜儿挨着自己左一声好姐姐右一声好妹妹。不由得啼笑皆非,嗔道:“什么姐姐妹妹?你受了人家的气,就来冲我发脾气,今日我先不和你一般见识,下不为例。哼!”

    “行,行!”徐煜没口子的答应,又说道:“你说他们拿钱买我的诗,把我当做什么看了?”

    兰香笑道:“那你也犯不着生气呀,人家愿意花钱,你以为是自己很本事么?醉翁之意不在酒,自然是为了巴结舅舅,索性这钱你别拿,请舅舅他老人家定夺就是。但既然答应了,还是得把诗作了,也为了你的长辈,你顺着他一个意儿。如这诗你不爱做,明儿我替你作好了。”

    “你瞧。”徐煜气消的差不多了,从袖子里取出一卷纸,“那什么指挥使还有题目呢。”

    兰香接过来一看,见写着什么“进宫面圣”,又什么“与某阁臣同席得句”,又什么“蒙恩赐寿字记典”诸如此类的,大笑道:“笑死人了,这些我不做,还是叫碧玉她们随便作几首搪塞搪塞吧,你也可以随意作作,而那些四季咏物即景等题目,我代你做好了,况还有明之姐姐她们。”

    “这可不敢劳你们。”徐煜也笑道:“女儿家的笔墨替这些东西作诗?我可不乐意,拼着把我这支笔污了,全都我自个儿来吧。对了,今天天气不错,咱俩作对儿,便在这床上吃杯酒如何?”

    兰香啐了一口,脸色绯红的道:“你说话留神点,在随口胡言乱语,小心我又恼你。”

    徐煜叫道:“姑娘为何与我生分了?几何时咱俩不是同吃同睡?”

    “呸呸呸!”兰香害羞的拿手去推搡他,“小时候我不懂事,现在你想占我便宜,万万不能了。”

    奈何徐煜吵着非要吃酒,兰香犟不过他,也只好陪着吃了一小杯。

    与此同时,徐煁的丫鬟花珠蹲在院子里的八角琉璃亭檐下,生了一个铜炉的火,用个银吊子,正在熬煮莲子羹。她拖着一条大红绸,一半在地上,说道:“少爷今日像醉了,一个劲的那边打量咱们,一个人无缘无故的笑,奇怪!”

    另一个大丫鬟宝珠取笑道:“我昨日听姨娘讲,到秋天就要收你呢。”

    “呸!”花珠不甘示弱的道:“要收也先收你,谁像你似的又聪明,又漂亮,又会巴结差使,只怕还等不到秋天哩。”

    “去你的。”宝珠用手一推,把个花珠仰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只脚朝天,险些将莲子羹打翻。

    花珠爬起来伸手按住宝珠的肩头,想要摔倒她,闹来闹去二女搂抱着笑作一团。

    这时丫鬟爱珠打房里走进来,说道:“你们别闹了,天晚了,还要传胡升进来。”

    宝珠问道:“叫胡升来做什么?”

    “我知道什么事?”爱珠撇了撇嘴,她穿着木屐,走快了,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对门口管事的婆子交代一番。

    婆子遂出来,去外宅徐煁的跟班院子里,找到了胡升,老远叫道:“少爷喊你呢。”

    胡升正在院子里乘凉,和邵二等人打屁聊天,旁边站着几个小么,给他们端茶送水。

    在邵二妒忌的注视下,胡升匆匆套上长衫,拴上腰带,找了个小明角灯点燃,跟着婆子在垂花门登了记,进了正园来到徐煁的院子。

    他一直走到八角琉璃亭子前才站住,对爱珠等四大丫鬟姐姐长,姐姐短的挨个打了招呼,问道:“少爷有什么事?”

    爱珠将手里的绛纱灯提起来,在胡升的脸上一照,笑问道:“你的脸红红的,又吃酒了?小心进去碰钉子。”

    胡升笑道:“我没喝酒,你那灯笼是红的,为何姐姐们总以为我们在外头偷酒吃呢?”

    “谁管你?”爱珠转身走了进去,“胡升来了。”

    胡升随着走进去,徐煁盘膝坐在醉翁床上,说道:“夏师爷回来了吧?我这就过去有话要说。”

    胡升忙说道:“天晚了,眼瞅着正园要上锁,等会儿各门都要落锁,没什么要紧话,明早再说吧。再说过去要开两三重门,我去请也差不多要入夜了,夏师爷如今住的远,想必也要安歇了。”

    徐煁想了想,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无非夏师爷被他求了三爷爷,在西府又做了师爷,想过去找他聊聊天而已,是以说道:“那就算了。对了,那天家里听戏,我倒是初见大伯的戏班子,怎么以前没见过?”

    “少爷说的是琴言吧?”胡升笑了,解释道:“班子养了多年了,每个月都会来请安,号薄上是不记的,少爷年纪小而已。就是那个琴言,我记得她师傅也领她来过,没资格进来。”

    徐煁问道:“琴言是谁的徒弟?”

    “长庆的徒弟。”胡升答道。

    “长庆?”徐煁有些惊讶,“你当初的师傅不就是叫长庆吗?”

    “是呀!”胡升说道:“长庆的脾气不好,我受不了跑回来。他后来选了秀芳,秀芳出了师,才买的琴言,不过半年多。算起来我还是琴言的师哥,呵呵!”

    “嗯。”徐煁哦哦嗯嗯了半响,忽然说道:“你好几次劝我搬到一粟园,可我不稀罕。你瞧这琴言怎么样?”

    胡升顿时愣住了,没说话。徐煁又问了一遍,胡升这才皱眉说道:“好是好的,可人家有东府大老爷钟爱,从不出来应酬。”

    徐煁说道:“大伯喜欢的是秀芳,不爱她。”

    胡升说道:“听说她和秀芳的受宠差不多,还听说大老爷在她身上已花了好几千银子。”

    徐煁低着头不语,过了会儿说道:“当日人人都夸琴言唱得好,我一听果然如此,又见她生得好,有心亲近亲近,没想到还是大伯的私宠,罢了。”

    “好像不是这样。”胡升感觉自己会错了意,轻笑道:“其中的底细,小的也不知道。但小的知道大老爷因当年事,多年不曾亲近戏班子里的人,不然为何允许秀芳出去唱戏?”

    徐煁高兴起来,下了床对着不高兴的四珠丫鬟说道:“你们别误会了我,我没有不好的念头,就是见琴言的戏唱得好而已。”(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要人

    眼看离内宅落锁还有点时间,徐煁拉着胡升出来,在八角琉璃亭里,兴致勃勃的问道:“你也算门内出身,你说那日琴言唱的一出‘寻梦’,想宝珠爱珠在咱府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名角,到底哪个唱得好?”

    胡升瞅了眼几个丫鬟,挠头道:“小的论戏是讲究神情作态的,姐姐们的相貌都差不多,若论唱功呢还是宝珠姐姐唱得熟,论做派爱珠姐当仁不让。记得琴言第一回尚有些夹生,第二回略好一点。”

    “那是她初学。”徐煁背着手,“宝珠爱珠唱了三四年,自然是熟极了。据我看来,相貌还算琴言,她身上像有仙骨,似乎与常人不同。”

    他自顾自话,胡升夹在其中不愿得罪人,只能低着头不敢附和。

    花珠一边扇着风,一边看着二人讲话,心不在焉的,忽然扇子脱了手,掉在地上,宝珠嗤的一笑,花珠赶忙蹲下捡了起来。

    徐煁反应过来她们不高兴了,说道:“你们大概没听到戏吧?听说好多人听的连心都没了。哪天我叫进来唱一天,请我娘和太太听。”

    “什么好班子?”爱珠撇嘴道:“难道比朱家的戏班子还好吗?”

    徐煁笑道:“你们几个人不是成立梨园社嘛?听说有八个人,到时叫你们扮生,她们扮旦,一起演一出,就知道人家的好处了。”

    “我们是不会串的。”爱珠更加不乐意了,“要串戏找旁人去,凭她们也配?”说完径自摇摇摆摆的走了,其她人也跟着一哄而散。

    徐煁无语的道:“串台常有的事,有什么大不了?”

    胡升捂着嘴偷笑,陪着又站了一会儿,见少爷没什么话说,也就出去了。

    到了明早。徐煁早早起来,洗了脸,贴身大丫鬟明珠给他梳了头,穿好了衣裳。

    先去护春堂给沐凝雪请安,因徐煁乃芷晴所出,地位不亚于嫡出。说了几句闲话后,返回进了母亲的屋子,芷晴峨眉淡扫,正在薄施脂粉,他就把那日看的戏讲了。说朱家的戏班比不上咱家的,琴言怎么怎么好之类。

    芷晴听了,心中有些不悦,儿子不喜读书却喜好唱戏,做母亲的自然开心不起来。有趣的是倒也知道儿子的禀性十分古怪,虽和兄弟姐妹不合群,但也极喜欢在女人堆里厮混。

    芷晴原以为儿子像他爹,老早给他精挑细选了花珠宝珠等美人坯子,有意要儿子将她们收了。不想徐煁不要,小小年纪竟说一做了妾,就无趣了,我将来要选几个好人配她们。岂不是很有功德的好事?

    当然徐煁如今年纪还小,此话做不得准,不过芷晴确实发现儿子对待丫头极有规矩,可也正因如此性情。远比不得徐煜温柔体贴会说话,人气高高在上。

    对儿子提出请来唱戏的意思,芷晴随口答应了。习惯性的没往别的地方想,眼看时辰不早了,派人送他去上学。

    放了学,胡升约了夏师爷在书房等他,徐煁风风火火的一进来,就说道:“我费了多少心,让宝珠她们凑成一班,本以为可以压倒外边,谁晓得倒被外边压倒了。夏师爷,你可曾听过东府的戏么?”

    夏师爷听这口风,遂迎合的道:“见过的,少爷若要想压倒外边,倒也不难。常言道好花不在多,选顶好的买几个进来,就可以了。”又说道:“少爷既然喜欢琴言,那何不求求大老爷,把人要过来就是了。”

    徐煁说道:“人家是大伯所爱,怎么好张口?”

    “区区养的戏子而已,孰亲孰远?”夏师爷不以为然,“再说那戏班子大多时间在外头唱戏,老大爷从不叫她们进屋里伺候。赫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琴言的师傅是长庆,生平最爱的是钱,若听闻少爷要人,必十分巴结的送上门来。”

    “这。”徐煁踌躇不定,一来碍于大伯徐汶,二来碍于父亲,奈何架不住夏师爷的竭力怂恿,说道:“那你去问问,看看可行则行,如果那边不愿意也就罢了。”

    当晚夏师爷奉命去东府找戏班子的师傅长庆,问起琴言近况如何,长庆说道:“这孩子好,人也聪明。前日在二老太爷园里唱戏,赏的金银算起来值七百来吊钱呢,三少爷还把自己荷包里的玉给了她,这块玉黄中带红,我也不懂,请教德古斋的哈回子,他说最少值二百两。师爷您瞧瞧,不是这孩子讨人喜欢,怎么这么多人疼她?”

    夏师爷笑道:“今日我就为了这件事来和你商量。三少爷听她那出‘寻梦’,爱得了不得,回去赞了好几天,意思是要她进园子,不晓得你舍得舍不得?”

    长庆沉吟了一下,说道:“师老爷,不是我不受抬举,实在琴言怪可怜的。过年时买的她,什么东西一教就会,模样儿也好,金陵有名的几个女戏子,无人能比得上她。你猜猜,这小半年来登台献艺,赚了多少?”

    说着长庆伸开五根手指头,“有这么多了。您知道咱这戏班子虽是府里养的,但花销却靠咱们唱戏赚取,您瞧我这一家子大大小小二十余口,如今全靠着她。她若进了园子,她是好了,我就苦了,况且才十二岁,离出师还有五年,怕不替我挣几万银子?你叫我怎么舍得?”

    “几万银子?”夏师爷羡慕万分,暗道如果几千两,兴许少爷咬咬牙也能拿出来,几万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偏偏长庆又不怕家主以势压人,谁让还杵着个老爷呢。

    长庆指着跟着来的胡升说道:“琴言不比他师姐,从前他师姐性气不好,时常来怄我,所以我把她换了长春班的秀芳,而秀芳出师,就得了五千两,人人知道的。如今琴言可比秀芳强了几倍,所以求求师老爷你对公子说,长庆如今就剩下这么一个好徒弟,要靠她一辈子过活,其余几个小孩子,都是不中用的。”

    夏师爷刚要说话,胡升笑眯眯的说道:“师父,你别忘了三少爷的生母,内宅除了夫人就是她老人家。人家要巴结三少爷都寻不到门路,他这次主动来找你,就是你的造化。你说你一辈子在外头折腾,赚的钱左手进右手出,图个什么?莫不如随着过去,将来要不做执事,要不弄个七八品的官衔,不强过吃这口戏饭么?”

    “胡升说得好。”夏师爷马上说道:“你别光惦记着钱,琴言进去受宠,难道能苦了你不成?横竖将来终要出师,何况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也拿不稳没个变化,等发身的时候,说变坏也就变了,你又能如何?岂不是白丢了几千银子?我劝你仔细想想,咱们有什么话好商量,断不叫你受委屈。”

    长庆一边听,一边抽着烟袋锅子,笑道:“话也说得是,再商量吧,我也得问问她自己愿不愿意。”

    “老庆,咱明人不说暗话。”有备而来的夏师爷一伸手,把烟袋锅子抢了过来,自己抽了一口,缓缓说道:“你那个琴言的脾气谁不知道?除了大老爷,还有谁敢喜欢她?她又肯应酬哪一个?若这次把三少爷得罪了。”

    说到这里冷笑一声,“满天下恐怕也找不到一位冤大头吧?那时你还想靠她养一辈子?她是要靠你养一辈子了。对了,你难道真的不晓得她怎么回事?人说一见到润少爷就笑,一不见就烦恼,一说就哭,人人厌她,你真的不知情?无非你不肯说而已,润少爷与三少爷靠谁好,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原来长庆私底下嫌琴言性情不好,小小年纪抽了风似的喜欢上了徐灏这一辈的徐润,好半天开口道:“既然你们知道了,我也没法辩,总之一句话,无论她怎么样,我都得靠着她养活,若叫我亏本,万万不干。”

    夏师爷对胡氏使了个眼色,胡氏拉着长庆走到窗前,低声道:“师父你好歹开个价,行不行等夏师爷回去说呀。”

    长庆一想那边府里有的是钱,要多少有多少,当然身在门下不能狮子大开口,起码五六千银子可以到手吧?是以说道:“你清楚她小半年的工夫,就赚了好几千两,五年的帐,我也难以张嘴,横竖请三少爷自己斟酌就是了。”

    胡升过去对夏师爷讲了,夏师爷摇头道:“一个女娃娃,就算容貌拔尖,送到内宅敢要上万银子?能给,怕你也不敢接!要我说四五千是可以的。”

    胡升说道:“也就这个数儿,别的名角出师,在金陵至多也不过一两千,算起来已两倍有余了。”

    长庆只是摇头,说道:“若这么说,我是断不能遵命的。她才来半年,无论钱多钱少,我心上实在舍不得她。人是我买的,老爷也不能强迫,反正我本来不愿送她走。”说着假模假样的用手擦擦眼角,一副哭相。

    冷眼瞧着他的夏师爷心中暗想:“这家伙油滑之极,依着他报出的身价,叫我怎么对三少爷开口?先前因贪墨银子无颜留在徐府,这一次就算三少爷不疑心,旁人也会疑我从中作弊。好个混账东西,不拿话来压他是不成了。”

    于是夏师爷怒容满面的站起来,冷笑道:“很好!就等你发大财吧,我夏某人有心照应,你却不识好歹。莫不过几天,自己把人送上门来,到时可就一文不值了?”

    说完,一脸冷笑的扬长而去。(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报恩

    屋子里,长庆没拉住动了怒的夏师爷,眼睁睁看着人家愤愤而去。

    胡升说道:“糟了!他一怒走了不要紧,若进府对少爷混说,这可怎么好呢?师父万不能得罪了三少爷。”

    长庆苦笑道:“并不是我不知进退,好好一颗摇钱树,我怎么舍得?何况我真的要问问她自己愿不愿,她本人不愿意,老爷就不愿意,能怪得了谁?升儿求你先帮我说两句好话,成不成再说吧。”

    毕竟徐煁是徐汶的晚辈,徐灏又是讲理之人,徐煁上头还有两个哥哥,所以长庆心里不怎么害怕。胡升见他口风很紧,一副不见兔子不撒鹰,无奈辞了出来,在外头找到了夏师爷,将长庆的话一字不漏的全说了。

    夏师爷无可奈何,遂让胡升回去告诉徐煁,说今日没找着长庆,改日再去。

    江宁府。

    杨帆东下的陈镒携夫人抵达码头,早有江宁府属下各级官员以及府衙官吏衙役等等,出城十里迎接。

    见了面,陈镒全家进了城,先在驿站里住下。预备来日去拜见薛文等大臣,择吉日准备结印等事宜。

    过了一日,陈镒选好了吉日,因上一任还有些事情,一时不能让出衙门。薛文得知后,便把陈镒全家安排在一座空宅暂居。

    晚上,陈夫人正坐在房内看书,丫鬟进来说道:“外头有男女二人自称从扬州来的,就是老爷在江都任上审案的沈家夫妇。还说带了他女儿来,现在沈家奶奶在门外说要见夫人。”

    陈夫人放下书吗,纳闷的道:“怎么我们前脚刚到,他们后脚就追来了?又带了女儿,一定有原故,快把人请进来。”

    不一会儿,伍氏神色拘谨的走进屋里。跪在地上就要磕头,陈夫人忙拉她起来,叫在身边坐下。

    陈夫人问道:“你们全家到金陵来做什么?”

    就见伍氏不好意思的低声道:“在扬州蒙大人搭救我全家性命,回家设了长生禄位,早晚祈祷。可是因有下情,小人夫妇只好带了女儿过来,一来大人高升,前来贺喜,二来打算面求太太做主,则小人夫妇感恩不尽。”

    陈夫人奇怪的道:“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愚夫妇能办到,定不会推辞。”

    伍氏吞吞吐吐的说道:“不瞒夫人,我女儿自从受了吕熊羞辱,虽蒙大人昭雪,可女儿说女孩家如白玉一般,不可稍有瑕疵,遭人非议。当日被吕熊拉拉扯扯了一番,虽然未曾被其污辱,究竟有男女授受之别。好似白玉有了一点瑕疵。

    唉!她竟然愿终生念佛看经,誓不嫁人,说什么奉养小人夫妇寿终,即去削发为尼。小人夫妇被她吓得半死。苦苦相劝,她这才回心转意,却提出除非与我有大恩之人,我只当报恩去服侍他。哪怕为奴为婢都无怨悔。”

    说到这里,陈夫人已经听呆了,愣愣的看着伍氏。心说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奇事?怕不是她女儿非要如此,而是她夫妇眼见夫君高升,想着来攀附权贵吧?真真是好心没好报。

    不过一时无法辨别真假,陈夫人出身大家闺秀,遂耐着性子听下去。

    伍氏继续说道:“仔细想来,只有大人救了我全家性命,又给我女儿昭白节操,是她的大恩人。故而厚着脸皮带她来,请求太太念我女儿一点真心,收养了吧。不管是做侍妾还是丫头,只要女儿她情愿,小人夫妇无不从命。”

    这话就有点意思了,陈夫人眉头舒展开来,沈家夫妇能说出把女儿卖给自家为奴为婢,足见确实是出自她闺女的意志。

    古代永远不缺少把个烈女传奉若神明的妇女,沈蘭姑就是这样的人,如此聪明的人往往也爱钻牛角尖,心理上有洁癖,自以为受了吕熊的污染,已非无暇之身,又因自己带累父母身受官司,乃大不孝!

    也或许因吕熊的行为而对男人有了恐惧心,反正沈蘭姑对此引以为憾,也或许因父母只有自己一个女儿,竟矢志今后一辈子吃素念经,待侍奉父母天年过身后,便投入空门所谓的以修来世。

    沈若夫妇万万没想到闺女这么烈性,夫妻俩路上的对话仅仅是开个玩笑而已,压根就没想过报恩或攀附,纯属对恩公的一句感慨。实则早计划好了,膝下只有一个掌上明珠,将来还指望招个上门女婿呢。

    夫妻俩轮番劝解,沈蘭姑突然提出除非借报答恩人,才能适人云云。

    当时夫妇俩彼此面面相觑,伍氏笑着对丈夫说道:“不想孩子这么有见识,如果陈大人能收她做偏房,你我何愁无人送终?强过招个没本事的入赘女婿,我们又能借此报恩。”

    沈若心里不痛快,可是怕女儿真的不嫁人,又架不住妻子力劝,同时以身报恩这么高大上,便点了头。

    大多数人家是父母逼着女儿攀附有钱人,沈家正好相反,至于到底沈蘭姑心里是怎么想的,谁知道呢。

    陈夫人并不惊讶,自小耳濡目染,如此性情的女子多了。当然她也不傻,以报恩之名试图一跃成为堂堂知府的小妾,这样的女人也很多很多。

    陈夫人笑道:“此事怕是不能,一来我家老爷性情拘谨,晓得你家是书香旧族,焉能委屈了你女儿?二来地方官私买本地民女,有违禁律。这样好了,我会帮她留意访一个门楣相合的好人家。”

    “奈何她拼着一死也不会同意。”伍氏满脸苦笑,“只求太太可怜小人夫妇只生了一个女儿,要不等夜深人静悄悄送进府中,神不知鬼不觉,何况贵府仆妇丫鬟甚多,外人哪里会知晓?”

    厚着脸皮而来的伍氏委实没把握,只因存着一丝侥幸心理,也是仗着闺女漂亮聪慧有见识,不管放到哪里也不愁不会脱颖而出。

    不想陈夫人竟然马上点头同意了,敢情因她连续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后,正准备好好修养身体,陈镒那方面又很频繁,兼且丈夫升了官,必然得给张罗一两个小妾,不愿意也得张罗,除非承认自己不贤。

    沈蘭姑家教不错,家世平常没什么威胁,又是这样的贞洁性情,不妨姑且把她接进来,相机而动。如果改了心意要嫁出去,自然成全于她,就算非要给丈夫做妾也未尝不可,毕竟有恩于沈家,总比不知底细的要放心。

    总之世事就是这么奇妙,陈夫人含笑道:“那且将她送进来好了,你夫妇也在我府中留住一段时日。等我家老爷回来,咱们慢慢商议。

    喜不自胜的伍氏当下欢喜不尽,道了谢退了出去,兴冲冲的回客栈收拾东西不提。

    一粟园。

    徐煜忙着作诗换钱,连日来足不出户,姑娘们闲着无事过来围观,不禁也来了兴致。

    听朱明之讲诉顾影怜的遭遇,涉世不深的女孩子一个个唏嘘不已,其中顾影怜的一首词,令人感慨。

    春愁满纸,把君诗细读。花落东风冷金屋,算眉的诚翠,秋水愁青,腰肢瘦,掩过罗裙一幅。桃花门卷小,窈窕文窗,一带红楼抱溪曲。

    无语悄凭栏,对着莲花,隐约想可人如玉。管箫双吹一年来,算鸳帐鸾衾是侬无福。

    沐兰香叹道:“这词笔纤秾极了!看这末句,对方娶亲她是知道的了。”

    蕴玉和韵宁一左一右趴在桌子上,看着第二首词,徐韵宁念道:“红笺小字,倩流莺相候。一寸春愁酒边逗,帐梦魂蝶冷镜彰鸾孤,只剩得血泪尚沾红袖。呀!果然娶了亲,怎么可以?”

    “茜窗愁独坐,伤别伤春,如此**怎禁受?花底问双禽,哪处楼台可依旧。万花如绣,记携手回廊嘱叮咛,说别后相思寄侬红豆。”蕴玉念完气呼呼的道:“呸!既然成亲又何必招惹人家?这男人真可恶。”

    “父母之命罢了。”朱软玉一声叹息。

    “不对不对。”徐煜忽然叫道:“你们看,小楼西角,有几株烟柳,三迭阳关笛中奏。记银屏索酒宝扇题诗,总坐到小院悄无人后。

    伊家何处是?梦也难寻,月夜花朝断肠久。欲守十年贞不嫁,东风问为甚又难开口。怕门外安排七香车,便断近红颜不堪回首。照这么说,顾影怜也许了婿家啊?”

    朱明之说道:“就是为此才走的,你们看看卷三‘懊侬曲’一篇便知道了。”

    柳丝摇梦湘帘尾,楼上横波剪春水。

    翠涛飞拍玉栏杆,倒吸春人入波底。

    十幅柳苏卷空绿,鸳鸯瓦冷春云宿。

    木兰艇子摇过湖,愁听一声懊侬曲。

    “写得好!”徐煜情不自禁的击节赞好,“放眼咱家,除了长辈们,再无人可与之比肩了。”

    徐韵宁不服气的道:“先不说诸位姐姐皆有大才华,我就不服气,不信我给你写一首瞧瞧。”

    徐煜笑道:“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大诗人岂能没有感悟?你们一天到晚就知道玩,纵使有天赋也难以写出此等伤人肺腑的佳作来。”(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不近人情

    韵宁几个人在一边作诗,徐煜也不去看,由着她们胡闹,认为不管诗词再好在他看来也没什么意境,即悲剧才会令人感动久久,而自家姐妹无忧无虑,吃穿不愁,无非是少女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诗强说愁而已。

    翻来覆去看顾影怜的诗集,嘴里反复念叨“钿匣空劳郎定情,烛花常替侬垂泪”两句,忽然对朱明之说道:“照这两句看来,他两个是定过情的。”

    “那我怎么知道?”朱明之已经看出徐煜这句话的用意,索性说道:“你是在艳羡人家的情意,想替他们编一部传奇或小说吧?”

    “我就是这么想的。”徐煜两眼放光,“有如此多的佳作,不难将这对有情人的细节再现,再经过我的编撰,一定会流传千古。”

    “呆子!”朱明之摇头,“可不要遗羞千载,始乱之终成之?你写小说且不管它。一个尚在人世,万一影怜也活着,你的大作问世,叫她怎么做人?可知道得之易者失之易,这是千古不易的道理。

    徐煜皱眉思索起来,朱明之干脆解释道:“你看古今书籍上的小说不少,有几个能成就的?须知小说上记载的东西,多是写书的人自己犯了这一着,到头来成了终生恨事,遂借着笔墨故意反说得美满,聊以自慰而已,其实结局皆是相反的。譬如说一部奇书,你本想买回家,人家却先给你看了一遍,那么你买不买都不打紧了,就算买回家也看得不贵重了,这是一说。

    若讲得易失易的话,也有比喻,比方天孙和牵牛两口子,一年只聚一夕,而人生聚首一年三百六十日。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是两夕的光景,不是七万两千夕么?天孙和牵牛便是七万两千年的缘分,可见凡人的缘分也是有定数的。”

    徐煜笑道:“这可错了,我爹说宇宙差不多等于永恒,以百万光年计,相对而言,人的历史仅仅不到百万年,夏商周发明文字以来,更是不到几千年。所以天孙牵牛两口子的缘分是凡人所无法想象的长长久久,各种感人故事代代流传,何尝又不是永恒呢?”

    “不行。”朱明之不同意,“你的结尾一定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徐煜叹道:“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想弥补遗憾而已。”

    “遗憾已然事成定局,你的笔又不能封神,还是尊重他二人吧。”朱明之坚持己见。

    “那好吧。”徐煜让步了。

    这一日,薛文的书童文儿再次来徐府送封信。一路上就见官员的轿子成群,开锣喊道的往来络绎不绝。整条街上挤满了各式人等,人声鼎沸。

    从路边挤到徐府门前,见外面搭了临时的马鹏,拴着几十匹高头大马。左右还搭了两座花棚。坐满了有身份的管家师爷等,大门口两侧的围墙下歇满了黑压压的家丁,许多亲兵成群结队的四处站着。

    看那些军士的服侍,有五军都督府的。也有指挥使司的,也有王府仪卫司的,京卫指挥使司的。更多的他也认不出来。

    看起来府里有事,文儿不敢轻易进去,于是去了街口的茶肆里找熟人。一踏进门槛,满楼都是吃茶聊天的兵丁差役,好不容易在二楼找到了竹兰的二儿子薛雨,不但是酒桌上的朋友,彼此还有点亲戚关系。

    文儿把薛雨拉了出来,说道:“我有封密信要亲呈二爷,你能不能帮我见一见?”

    “没问题。”薛雨一口答应下来。

    文儿边走边问道:“今儿什么事这么热闹?我家老爷少爷怎么没动静?”

    “哦。”薛雨解释道:“今儿八月初二,是东府大太太六十大寿,又是西府四老爷的三十八岁小庆,所以东西两府都热热热闹,前来贺喜的武官大多乃我们老爷的麾下,所以先来这边问候一声,然后再过去贺喜。你要见二爷,我带你里面园子里见去,外面有客人,不方便。”

    “多谢哥哥。”文儿笑嘻嘻的跟着他进了大门,见长长的甬道两侧滴水檐下也坐满了仪从、执事人等,拥拥挤挤的也不知有多少人。

    二门上挂了红彩,椅子上坐着几个锦衣卫将军,编制共一百人,在午门内外昼夜守卫,而午门是紫禁城的正大门,锦衣卫将军的地位最高,徐家是唯一御赐十人把守府门,这份殊荣独一无二。

    因有锦衣卫将军在这里弹压闲人,进了门后便感觉清爽多了,只有二三十个空官轿,好些徐府的亲兵分两排站班。

    猛然听见里面炮响,薛雨忙拉着文儿站到边上去,从穿堂里头飞也似的抬出来两乘大轿,后面跟着七八个管家,一转眼就出了门。

    文儿小声问道:“是谁?”

    薛文摇头,旁边当差的亲兵说道:“右军都督府的左右都督。”

    文儿吐吐舌头,自家是文官,等闲难得一见武职,人家徐府就不同了,没有一个在京六品以上的武职不来拜访。

    猛地又传来了炮响,文儿伸着脖子观望,可半响没见一个人出来。原来这炮是大门口送客的,一会儿又放了三声炮,从里面跑出来许多管家管事,随后一串儿扛出许多的箱子。

    箱子上都铺着缎面,摆满了光彩夺目的花果寿桃一类,一架一架的打文儿的面前走过。文儿粗略点了点,共是二十四架贺寿的抬箱,箱子里面的好东西也看不清楚,反正觉得什么都稀罕。

    “别看了,快来。”前方的薛雨回头招招手,文儿忙跟了上去。

    过了穿堂又过大厅,一路到处挂满了喜字寿字的大红缎幛,薛雨带着文儿打西首游廊抄近路走了半响,进了一座墙门,上面盖着青红色的雨廊。

    文儿迷迷糊糊的走着,又进了一重门,抬头见远方的园门上方悬挂一块匾额,上书“一粟园”。

    薛雨乃徐煜身边的大管事,自小一起长大,母亲是内管家竹兰,两侧走廊上的小厮们纷纷跑过来问好,管门的婆子也亲热招呼。

    但即使如此,薛雨也不能擅自把外人领进去,嘱咐文儿在这里切莫乱走,让人给他拿个凳子和凉茶,他自己进去了。

    徐薛二家是至交,是以认识文儿的小厮很多,大家伙嘻嘻哈哈的聊起了天。

    好半天,有小厮叫道:“二爷出来了!”

    文儿急忙站起,他还从未见过徐家二公子,一眼看见薛雨跟着一人出来,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比自己的岁数还小些。

    戴着束发紫金冠,穿着四爪蟒的箭袖大衣。上面罩着西地文锦的背心,约有二三尺长,下面结着排穗须儿,刚和大衣一样长。

    腰间系着四块古玉的扣带,里面衬着白湖绉衬里衣,满脸秀气,眉目如画,觉得把自家的爷们都比下去了。

    因徐灏不在家,故此徐煜亲自出来应酬,文儿抢先弯腰说道:“我家老爷本要来道喜,因公务在身,命小的说声抱歉。”

    “不敢。”徐煜笑道:“回头我当去贵府给薛叔请安。”

    文儿便把怀里的书信取出来双手递上,徐煜接过来拆开大意看了下,神色显得有些惊讶,说道:“我知道了。明儿我定会过去,顺便见见此人。”

    “是。”文儿唯唯,见徐家二少爷还有话要交代,忽然跑过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太太喊少爷去。”

    “好。”徐煜匆匆对文儿说道:“我也不回信了,你家去代为问候,也请那位客人保重些。”说完转身走了。

    文儿和薛文出来,随口问道:“怎么这里不见一位客人?”

    薛文笑道:“客人多着呢,当然大多在东府西府和正园三处,几所院子里挤满了客,就是一粟园也挤满了各家的女眷小姐,你看不见罢了。”

    文儿点点头,暗暗赞叹。原来薛家有位客人,就是顾眉仙送来的诗集中,那位才华横溢的盛家公子,他和妻子听闻顾影怜失了踪,一年来在江南各地寻找,感怀之下所作的诗词大多寄给了顾眉仙。

    夫妻俩辗转到了金陵,借住在薛府,随即盛公子病倒了。偶然间听薛家妇人描述过园中的姑娘如何美貌,其中一人无论相貌年纪都酷似失踪的顾影怜,大惊大喜的盛公子遂请求薛文帮着查访。

    上一次薛文派文儿去徐府,其中就为了此事,奈何徐灏不在家,薛文不便调查就搁下了,一切等徐灏回来再说。但是盛公子病重,担心自己余日无多,私底下哀求文儿帮忙。

    文儿回来把情形和徐煜的话告知盛公子,又称赞徐煜如何如何俊逸,没一点公子习气。盛公子听了,想见到徐煜的心情越发殷勤。

    一连几天却不见徐煜的影儿,倒是梦中见了好几次,于是盛公子很是失望,怪徐煜终究是位纨绔子弟,不近人情,滚热的心也随着冷了。

    一直到了八月十六日,病好了些,只是还怕风,盛公子提出要亲自去一趟徐府,妻子劝不住,只得依了他,叫多添了几件衣服,借了薛府的暖轿,仍请了文儿跟了去。

    不料到了徐府,管事说道:“二少爷被朱家老太太请过去过中秋了,不在家。”

    大失所望的盛公子只得回来,过了几天又去了,门上说:“还没回家。”

    这下子盛公子真的生气了,绝口再不提徐煜二字。(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议论

    江宁府,沈兰姑乘坐一顶小轿,沈若夫妇跟着进了暂居的陈府。很快陈夫人传话出来,请沈家姑娘到上房见。

    兰姑在宅门口下了轿,两个丫鬟领着她母女至上房。进了院子,沈兰姑抬头看见一位中年美妇笑吟吟的站在阶上,自有一种端庄富贵的气度,她急忙走上前,轻拢翠袖,盈盈下拜道:“民女见过夫人。”毫不犹豫的拜了四拜。

    陈夫人很喜欢她的端正态度,当下仔细端详一番,心中暗赞,面前的姑娘面如春花,腰似弱柳,体态轻盈,天然娴雅,难怪能令吕熊想方设法的亲近,结果闹得个身败名裂。

    请兰姑进屋坐下,兰姑再三谦逊不敢坐,陈夫人更加欣赏这懂得进退的美人,问了些事情,见兰姑语言婉转,对答自如,没有一句废话,十分欣赏。

    陈夫人抬头见伍氏站在一旁,笑道:“你去吧,你女儿交给我好了。”

    伍氏满脸堆笑的道:“蒙太太抬举她,怕她年幼不懂礼仪,失了规矩。”

    陈夫人说道:“不用你多虑,她的礼仪是不错的。”

    对见识短浅的伍氏,贸贸然的来送闺女,陈夫人真没什么好感,是以语气淡淡的。

    等伍氏嘱咐女儿几句走了后,陈夫人叫拿来点心茶果给兰姑吃,聊了会儿天,觉得甚为投契。夜晚又摆酒款待兰姑,两个人正在对酌呢,丫鬟进来说道:“老爷回来了。”

    只听窗外靴子声响起,沈兰姑急忙站起来侍立,心情可谓是万分复杂。

    陈镒毫不知情的走进屋,惊见夫人身边杵着位年轻丽人,容颜娇美,体态风流,忙问道:“这位是?”

    陈夫人目光带着探究。笑着将此事说了,沈兰姑红着脸走过来,端然下拜,感谢当日之恩。

    “哦!”陈镒听明白了,对此事没什么反应,十个官员九个有妾,一出生就是男尊女卑的社会风气,不可能惊讶。当然妻子儿子女儿都生了,这方面就由不得陈君子来做主。

    大凡男人没有几个不梦想左拥右抱,尤其古代合情合法。陈镒自然也无法免俗,看了眼沈兰姑,失笑道:“明日要搬进衙门,今夜有许多事,不回上房来了,夫人与沈姑娘好生谈谈吧。”

    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的换了便服出去了,陈夫人琢摸着丈夫的想法,笑道:“今夜咱们可以秉烛长谈,明日你也随我们到衙门里去玩几天。”

    与此同时。夏师爷的好友张仲雨请他听戏,人没来,叫了两个相公和两个女戏子在酒楼摆酒。

    张仲雨是个秀才,贪财不爱色。叫相公无非时髦而已,五个人规规矩矩的坐着,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

    “你们先吃吧。”张仲雨很是纳闷,频频朝着外头张望。

    其中一个相公问道:“张爷请的这位夏爷。记得他初到京城,我就认识他,一身的寒酸。可前日我们在朱府里唱戏。远远瞧见了他,体面得了不得,大鞍子大马,跟班亦骑着马,他如今做了什么官?”

    “尚未得官。”张仲雨边看边随口回应:“他在徐府当了师爷,发了财,自然就阔了。”

    两个女戏子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三岁,还未出师,长相清清秀秀,东家晓得张仲雨不好女色男风,所以打发她俩出来应酬。十三岁的女孩俏生生的说道:“奴家听得人说,徐公府富贵无比,除了皇帝就算他家,是真的么?”

    “这是外头的议论罢了。”张仲雨笑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徐府的田地,光庄头就有一百多个,一年的租子,抵得上一府的钱漕,可想而知是极富豪的人家。何况徐家贵为国公之首,皇族近亲,想不富贵都难。”

    相公说道:“我们东家也常提起,说徐府的溶爷是他的世叔,徐国公是我们老东家的世交。您说有这么一门好世交,我们东家竟然不去巴结?小弟常常劝他去走走,东家说,那都是陈年往事了,那时他还小,说起来徐府也未必知道,所以不肯去。就是现在徐府大少爷,我前些日子在街上看见他,骑着白马,有十几匹马跟着,相貌极体面,我说人家将来是要继承国公的,可我们东家还是不肯去,不知道什么脾气。”

    “这我知道。”张仲雨笑着摇头,“徐大公子为人极讲究,也没什么架子,对任何人都亲切有加。去年你家东家摊上了事,我为他在徐大公子面前求了多少情?出了多少力?他还不晓得呢,我也没告诉他。论理,你们东家应该重重谢我。”

    二男二女追问什么事?张仲雨笑道:“日后便知,现在我不能说,省得你们骂我卖弄。”

    这时有一个人套着双细草鞋,穿一条三缸青的香云纱裤,披着件白汗衫,拎着柄黑漆描金东瀛扇,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正等你呢,就是老夏还没来。”张仲雨笑道,两个相公已经跳起来离席相迎。

    此人姓奚,所有人都管他叫奚十一,乃是岭南的大家子弟。因岭南人的俚语,十一是个土字,金陵这边的人挪揄他是奚老土。奚十一刚进京那会儿,说得一口广东话,粤语没几个人听得懂,如今已经说起了官话。

    奚十一和张仲雨一样,都是流落京城的秀才,未能考中举人。张仲雨热衷于在官场上走动,到处结交各豪门中人,偶然间结识了奚十一。

    奚十一花钱大手大脚,挥金如土,进京多年一事无成,仗着家族底子厚。当时成天请张仲雨和夏师爷吃酒看戏,三人本是一丘之貉,交情越处越好。其中张仲雨不好色,夏师爷则喜好南风,每每讲到旱道上的滋味,奚十一生平更是最好这一口,便把夏师爷当成他的知心好友。

    比起奚十一,夏师爷无疑规矩多了,一来胆小,二来妻子利害,三来没有任性的本钱。奚十一则有财有势,熟悉金陵后无法无天惯了,只因来自岭南,不像个世家公子,怕被人瞧不起,所以不管到哪都无所忌惮的样子。

    坐下后,张仲雨问道:“你最近什么事这么忙?老不见人。”

    奚十一咧嘴一笑,说道:“有点小事都料理了,来,咱们喝酒!”

    吃喝一阵,张仲雨见夏师爷还不来,知道大概有事绊住了,便说道:“如今有个有名的琴言,在秋水堂住,她的师傅叫长庆,你见过吗?”

    “没见过。”奚十一搂着相公,不在意的道:“听是听说过,那丫头不错。”

    张仲雨正要说话,十三岁的小丫头叫道:“好什么?才唱过几出戏?傲的好似大家闺秀。你叫她陪酒不干,她师傅求了她来,终席也不说一个字,要她斟杯酒什么的,更是没有的事儿。”

    相公也说道:“好大的架子。有次我陪客人去她家,说什么从不会客。就是从前的那些名角,如今正红的几个人,也没有这么大的架子。非得她中意之人,才陪着略坐一坐,不中意的简直不理睬,赏她东西谢也不谢一声,也没见她对谁说过话。”

    “这样的姐儿,那是没遇见我。”奚十一和相公同仇敌忾,傲然道:“若遇见老子,她要敢这样,我就骂你个婊子养的,她来咬掉我的卵子?”

    四个年轻人顿时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哼!”张仲雨顿时冷笑道:“别说你奚老土,就是你那两位老世叔,金陵有名的大公子,尚且不能为难人家半点,反倒时常受她的气。若叫你去,想都休想见到人。”

    另一个小相公刚出道不久,外地来的啥也不懂,嚷道:“我不信,奚十一爷这样豪阔,还不来巴结?难道她不喜欢银子吗?”

    张仲雨笑道:“别人你拿着钱,可以熏倒她;这个小美人,钱是熏不动的。”

    “你就吹牛吧。”奚十一不信邪,“你瞧我过去,包管她肯定出来,还对我千好万好。”

    大一点的相公说道:“未必,以奚爷的财力,或许出来见一见,已经算高情了。要对你好绝不可能,我就没见她对人好过,就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面上也是冷冰冰的。倒是她一个师妹一个师弟会应酬,可相貌不佳,没人喜欢,而她师傅曹长庆,也是个古怪脾气,一门心思的只爱钱,钱到了手,又不睬人了。”

    奚十一听了这些话,不信,吵着非要去见识见识。张仲雨本来要问问他和长庆熟不熟悉,失望的道:“别说了,长庆那戏班子是徐家老大徐汶的,你怎么还敢招惹他?”

    “徐老大怎么了?”奚十一冷笑道:“我家的海外生意向来是徐三爷照顾,整个岭南唯三爷马首是瞻!当初老夏还不是我帮他进的徐府?我眼里只认三爷,他徐老大算哪根葱?如果不是三爷念着手足之情,他在京城连个屁都不是。”

    “小心祸从口出。”张仲雨赶紧呵斥。

    奚十一遂笑嘻嘻的道:“老子就是这脾气,好,好不说了!等今晚我们乐够了,明日就去会一会那琴言。”

    “懒得管你。”张仲雨站起来,让两个小丫头走人,留下奚老土和两个相公胡天胡地,结了账径自离去。(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随风而逝

    并非是徐煜不近人情,因要给那位指挥使作诗,钱都送来了。他请了十天的假期,一个人在屋里冥思苦想,到了期限仅仅作了十二首。

    一来作诗不是那么简单,二来徐煜的心思几乎都用在了写小说上,又请宽限了五日,只作了三首诗出来。这边焦急等待的徐汶动了气,勒令五日内交齐,不许徐煜踏出一粟园半步。谁知过了五天一瞧,倒是有了一百首绝句,却基本是些风花雪月的,用不上。

    徐汶看了好气又好笑,遂把侄子领到自己院子里关了起来。五日后,徐煜果然把一百首杂体诗做完了,清一色台阁体的冠冕堂皇。徐汶大为满意,一面将侄子放了,一面连夜把诗词送了去。

    被关了这么久,徐煜好似倦鸟出笼一样,八月十五和姐妹们赏了整整一宿的月亮。次日正好朱家太太遣人唤他去玩,他有个不去的?盛公子的事倒是还记在心上,准备有空就过去,奈何等到了朱府,自然又没个空儿了。

    朱勇夫妇去了河南练兵,朱魁也不在金陵,诺大个国公府全是女眷,徐煜在这里比在自家还要得意呢,那些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小妾丫鬟都似蝴蝶一般的粘着他,连日来乐不思蜀,哪还有心思想旁的?

    今日徐煜没什么事,来看朱蕊珠的母亲四姨娘陆氏,母女俩都不在屋子里。他顺步去了五姨娘杨氏的院子。

    这位五姨娘没有子女,年纪不过三十岁许,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声,那些丫头都不知跑哪去了。

    想到房里去,不料房门反锁着,徐煜以为杨氏在午睡,走到玻璃窗外想敲敲,却发觉里面的大床垂下了纱帐。那帐门儿波浪般的抖动,隐隐间传出喘吁吁的声音。

    徐煜心里疑惑,趴在玻璃上仔细一瞧,那大床是两面凌空的,对面的日光照进窗户中,纱帐的材质又是亮纱,能隐约看清里面两个人影儿在迭起颤动。

    煞那间徐煜的脸红了,心里突突的跳了起来,毕竟他还是一处男,加上自小被各式美人环绕。心理并不龌蹉,于是不再看了,转身就往回走。

    刚走几步,对面游廊过来一人,再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影儿,被镜屏反射过来的。徐煜停下了脚步,心想五姨娘看上去温柔贤惠,常年幽居深宅,吟风弄月自得其乐。不料这人是这样的。

    虽说怜悯对方是个寡妇,问题是想要男人为何不提出改嫁呢?到底还是舍不得富贵生活,那人到底是谁呢?

    想到这儿徐煜不愿一走了之了,不消说朱家和自家的关系。单凭放心的接自己过来,遇到此种丑事就不能不管,不然出了事弄得自己一身嫌疑不可,最起码也得看清楚那是何人。然后暗中帮朱家处理了。

    所以徐煜故意放重脚步,大声说道:“你们的桂花好香!好香啊!”

    瞬间一个窗户吱呀一声开了,却是小丫头诗奴。见是徐煜,笑道:“请二爷屋里坐吧。”又低声说道:“姨娘在那里洗脚呢,不要进去。”

    “哦。”徐煜暗暗好笑,转身进了屋左转,诗奴忙着去拿茶水点心。

    隐约听到对门五姨娘的房中有些动静,徐煜不动声色的走到后窗,正好望见一个人影一晃跑了过去。徐煜眼力极好,迅速认出竟是朱勇最小的庶出弟弟朱赫,暗暗吃惊。

    很快对面的房门也开了,杨氏穿着一件粉红小夹袄,下面露出湖色裤脚宝蓝缎面的尖头鞋。额头上斩齐的流海,浓浓的眉儿,白腻的一张鹅蛋脸带着笑容,朝着徐煜招手道:“来左边坐。”

    徐煜笑了笑,走过去说道:“关着门做什么?”

    “我乐意关门。”杨氏嗤的一笑。

    徐煜走进去随便坐下,见大床的纱帐已经钩起,窗户也打开了,焚了一炉子的麝香,浓郁郁的。杨氏斜着身子站在徐煜的面前,问道:“你是从四姨娘那边过来的么?”

    “是。”徐煜尽可能的让自己装着若无其事,可一想到刚才看到的场景,不知为何坐立难安。

    杨氏又问道:“昨晚也是你往她那边去的?”

    徐煜点点头,杨氏意味深长的嫣然一笑,用手帕去掩自己的樱桃小嘴,嗤嗤的笑个不停。徐煜没意识对方为何这么笑,便也傻乎乎的笑了,杨氏眼波流转看了看屋里没人,一屁股挨在徐煜身边坐下。

    “我问你。”才说了三个字,杨氏突然站起来款款走到床沿儿坐下,用帕子摇了摇,“你来,我问你呢。”

    徐煜习惯性的起身走过去,杨氏按着他的肩头坐下,脸对脸儿的问道:“我昨晚看见你了,你可知道?”

    徐煜眨眨眼,说道:“你去蕊珠姐姐房里找我了?”

    “不是。”杨氏笑吟吟的摇头。

    “哦,我知道了。”徐煜想起来了,“昨晚我们在屋里打闹玩,在窗外咳嗽一声的是你?”

    “闹着玩?”杨氏吃吃笑道:“你蒙着眼睛逮到一个就上下其手,真真臊死了人。”

    “就是玩呀,我不摸姐姐们的脸,怎么认得出是谁?啊!”徐煜顿时红了脸,下意识的道:“那你呢?”

    “我?”杨氏先是一怔,随即有些明白了,脸色瞬间大红。当下一手勾住徐煜的脖子,一手去拧他的嘴。

    “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徐煜忙扭过头去挣扎,拉扯了一阵,杨氏没什么力气,遂趁势儿和徐煜滚在一堆,微微娇喘,整个人要趴在男人的身上。

    “哎唷!”徐煜感觉对方的手蛇一样的往下面摸索,整个人毫无顾忌的紧贴着自己,忙正色叫道:“我闪了腰啦,快放开我。”

    或许因刚刚欢好,也或许徐煜年纪太小,也或许叫了出来,大抵杨氏也仅仅把他当成疼爱的孩子般看待,也或许是别的原因,于是笑着扶徐煜起来,问道:“闪了哪里?”

    “这会子儿好了。”徐煜松了口气。

    “你呀!”杨氏白了一眼,抬手给他整了整紫金冠,说道:“我知道你喜欢月香,但你知道月香的事么?”

    月香就是四姨娘陆氏,此乃徐煜的秘密,说道:“不知道,你讲,我听。”

    杨氏便说道:“我们家的曲福,你知道为什么问了死罪?”

    “莫非四姨娘她也?”徐煜大吃一惊。

    “唉!”杨氏轻声说道:“他们的事被大爷知道了,幸而曲福不把实情讲出来,因他失手伤了人,被问了死罪,他也一口招认了,这事没提一个字。

    徐煜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幽幽说道:“主仆通-奸是死罪,不知道子蒸父妾是什么罪名?”

    一句话,杨氏脸上没了血色,徐煜站起来抖了抖衣裳,抬脚要走。杨氏伸手一把扯住他的衣角,徐煜忍着心疼,一甩袖子走了。

    杨氏见他去了,捂着脸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起初怪徐煜多管闲事,继而又恨自己没主意,何苦放着徐煜却被朱赫坏了身子?

    就这么哭了一会儿,忽然又自己懊恼起来,想自己十二岁进府,十三岁被故世的老爷看上,成了小妾,不到一年老爷死了,自小到大没一件称心的事。在朱府就像进了囚笼,再也飞不出去了。

    因幽居的时日太久,谁能想到徐煜的到来,仿佛一块白玉溅起了无数涟漪,正好这时候年纪轻轻的朱赫穿花似的跑来纠缠,没多久杨氏就沦陷了。

    杨氏面带苦笑,心说可见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出了丑还有什么颜面见人?

    生性多情的杨氏不单单喜欢俊逸潇洒的徐煜,她多年来还一直暗恋着英武的朱勇,想必今后不但盼不来徐煜,恐怕朱勇也不会来了。想到这里,不禁心灰意冷,看着外头的天色暗了下来,听丫头们说徐煜回去了,心里像加了一勺冰水似的。

    没吃晚饭,杨氏独自躺下淌着眼泪,等到半夜三更,外面的丫鬟们睡熟了,忽然起了自尽的念头,起来四下看了看,灯光暗小如豆,绿莹莹的,走到窗口一看,院子里月色迷离,落叶儿被风吹着在回廊上瑟瑟的打着漩儿滚动。

    慢慢的回到床边,慢慢的坐下,慢慢的想了好久,杨氏觉得做人实在没趣的很,当日情不自禁地与朱赫春风一度后,十分后悔,谁知朱赫拿此事来要挟,遂半推半就的从了对方。

    “不如死了好,爱到哪里便到哪里,何等自在?”

    决意寻死的杨氏这么一想,心里倒快活起来,擦干眼泪拿起了笔,想把油灯剔亮一些,不料反乌了下去,通红一点,没有寸光。

    杨氏叹口气,说道:“还写什么呢?不行,我死的不明不白,恰好今日煜儿离开,她人会说是为了他,可不能冤枉了孩子。”

    因此大书道:不应强赋定情诗,悔到如今死已近;若问此身被谁污?宫门悬带料应知。

    写完了,无牵无挂的杨氏解下了腰带,拴在大床横头的铁杆子上,用一张矮凳垫了脚,引颈套上,再把矮凳一踹,娇小的身体悬空荡来荡去,一缕香魂随风而逝。(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都是她害的

    清晨,大丫头诗奴揉着眼睛走进房里,先在床边唤了声奶奶起来没?一看床上无人,奇怪的道:“人哪去了?”

    听外头又有人走了进来,回头看是丫鬟楚楚,诗奴朝着木床怒了努嘴:“奶奶不在房里,怕不是又到哪里和三爷干那个去了。”

    “一准是了。”楚楚也撇了撇嘴,一抬头猛然看见上方悬挂着一人,吓得魂飞魄散,大叫道:“哎呦妈呀!”

    一把扯着诗奴的手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边跑边大叫大嚷:“不好了,你们快来啊!”

    很快四五个婆子冲了进来,发现竟是杨氏,纷纷上前又是抱住,又是解绳子,两个人扛着平放在了床上。

    一个去摸胸口,叫道:“不好,胸口不温了。”一个去把脉,说道:“完了,脉息也断了。”

    很快整个院子哭声一片,正乱着的时候,蕊珠的母亲陆氏闯了进来,见杨氏没救了,失声痛哭。哭着哭着忽然瞥见桌子上压着一张纸,取过来一看,勃然变色,忙悄悄的揣在怀里。

    不一会儿,朱太太和七八个两辈姨娘都赶到了,朱软玉和朱蕊珠也来了,因杨氏多才多艺待人亲切,也从不争权夺势,多年来安安静静的,是以在府里人缘极佳,大多数人都哭了几声。

    不久朱赫也慌慌张张的来了,陆氏一见他即咬牙大恨,上前扬手打了一个巴掌。

    “哎呀!”朱赫捂着脸叫道。

    陆氏顺手又是一下,朱赫边后退边嚷道:“疼,姨娘你打我做什么?”

    里头的朱家太太皱眉问道:“闹什么?你们怎么回事?”

    眼见朱赫捂着脸跑了出去,陆氏柳眉倒竖气呼呼的,似乎有些明白了,沉着脸再不发一言,任由下面人七手八脚的给杨氏洗澡换衣服,然后收敛。

    徐府。徐煜听到杨氏死了,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时急怒攻心竟晕了过去。轻云等都不敢去禀报太太。正好朱明之在屋里,情急之下抱起来呼唤,只见徐煜闭着眼睛浑身发抖,什么也听不见的样子。

    轻云、碧霄、碧玉、春妍。笑春等丫鬟一叠声的帮着喊,折腾了好半天,徐煜终于醒了过来,大家这才略略放了心。

    朱明之知道朱家诸位姨娘没有不疼他的,尤其四姨娘五姨娘对他最好。耐心劝慰,她哪知道徐煜的心里异常难受,如果不是被他撞破,又甩袖走人,杨氏何至于寻死?好好一个人就这么走了,哭着讲不出话来。

    朱明之见他伤心欲绝的模样,误以为与杨氏之间有什么私情,心里酸得和醋似的,含着眼泪说道:“你自己也该保重些。虽说伤心,也不能舍了性命哭成这样?你万一有个长短,教我怎么办呢?”

    徐煜一下子不哭了,深深看着她发呆。把个朱明之糗的忙低下头,知道这话又说混沌了,满脸飞红,默默的坐了一会儿。

    轻云和春妍等想笑也不能笑。彼此对视一眼出去了。

    随着自鸣钟一连响了十一下,道破心事的朱明之恢复镇定,柔声道:“脱了衣服睡吧。”

    徐煜摇头不肯睡。呆呆的想着和杨氏的对话,见满地又站着人,又不好对朱明之讲出来,便闷头和衣躺下了。朱明之虽不放心离去,却不能不走,在笑春的催促下,起身缓缓而去。

    江宁府,陈镒偶然白天回到后宅,沈蘭姑急忙退了出去,陈夫人见状笑道:“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夫君念在夫妻情面上,不可推辞。”

    “什么事?”陈镒心知肚明,笑道:“说得这么郑重,你说吧,可行则行。”

    陈夫人以为丈夫愿意,难免心里有一丝酸楚,把此事讲了一遍,指出蘭姑什么方面都好,她发誓要嫁给有恩之人,也是天赐美妾。

    谁知陈镒大笑道:“此事休怪我不从,沈家书香后裔,焉能委屈了人家女儿?我与吕熊又有什么分别?明日你将她母亲叫来,好生开导,领蘭姑回去吧。嗯,怕蘭姑执意不从,还得劳烦夫人劝她回转念头为是。”

    陈夫人很是欣慰,说道:“我也这么说,无奈几次开导,她说本意修行,以侍奉父母天年,怎奈父母不许,只得依了父母之命。当日家乡内外人等,没一个不知她父母送她来了金陵,以报恩人,若是回去,定被旁人耻笑。唉!这孩子还说太太若可怜我,即成全了民女志愿,不然惟有以死自明,那时求太太念我父母年迈,照看着他二老吧。你看此事该怎么办才稳当?万一真有性命之虞,可不得了。”

    陈镒沉默半响,说道:“我不管,都是你们惹出来的事,反正我不同意。”说完扬长而去。

    “呸!”陈夫人无语的道:“我好意劝他纳妾,他反怪我多事?当我不知你心里未必不愿意,无非嘴上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当即交代下人把房间收拾出来,要做新姨娘的寝室,又要送给沈若夫妇一千两银子。

    金陵,秋水堂。

    当日长庆惹夏师爷生气走了,虽托了胡升帮他美言,却总不见胡升过来回信,不禁心里很是狐疑。他是不太把徐煁放在眼里,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好,不然终究是件隐患。

    心里压着事,怎么也不舒服,长庆干脆去找琴言商量,假如徒弟愿意进去,那就送进去好了,省得得罪人。

    不知为何,这位琴言姑娘自从进府唱了两出戏后,一直到今日动辄啼哭不止,她自己也不晓得为了什么,就是一味的悲苦。

    大概有感于最近越来越红,很多豪门世家纷纷派人来请她去唱戏,大有成为金陵名妓的趋势,所以不喜此种迎来送往生涯的琴言,眼见自己要沦为妓女,越想越觉得伤心。

    搁在后世,演艺圈里想洁身自好也不容易,何况是古代,艳琴虽有献身于艺术的壮志。可十分清楚近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长庆进了屋,安慰了几句,说道:“三少爷赏识你,去了一辈子就唱不成戏了,师傅不知你怎么想的。你进去了,快活是一定快活,多少人挤破头想进去。不过因你出身,得做一世奴才,世世代代都是徐家的人了。”

    琴言忽然放声大哭,闹得长庆没了主意。没头没脑的又安慰几句。琴言哭着说道:“师傅,多谢你收了我做徒弟,教养了半年,徒儿心里自然感恩,所以忍耐着活到今日。如今师傅不要我了,我哪也不去,省得师傅为难,总之我没有了,师傅也就安稳了。”

    显然琴言还不知道徐府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乐意进去给徐三少爷当只宠物。长庆连连叹气:“不是这么讲,我自然舍不得你,这不过来和你商量嘛?我担心逆了他们的意,闹出些事来。大家都受苦。其实三少爷又不是白要你进去,他许了我几千银子。师傅也不瞒你,我算一算觉得这买卖有些折本,所以拿不定主意。而你进去。对你是极好不过,就是苦了我们这一家子。”

    琴言说道:“师傅要银子还不容易?我这两个月也给您挣了好些钱,假如我进去了。生意一落千丈,死钱比得上活钱?师傅不必生这个念头,还是不卖我的好,起码能够养咱一家子三年两载不是。”

    “我的想法和你一样。”长庆一脸苦笑,“就是咱们都做不得主,难为你惦记着我,你自己好生想想拿定主意,大爷向来疼你,你不愿意想必他不会勉强,所以三少爷那头你也别怕,也别哭了。我有事要出门,你师妹师弟都去了戏园子,你觉得气闷,不如去找素兰玩玩,她今日在家,你们合得来。”

    说完走了出去,叫人去请琴言的师姐素兰。

    没等长庆出门,奚十一果然找上门来,有个小厮没好气的道:“我们这里不是妓院,要听戏去戏园。”

    连个请字都不说,奚十一生气了,跟来的相公说道:“你瞎了眼?这是奚大老爷,人都来了,怎么门口就挡住呢?”

    那小厮见来者不善,退了两步说道:“那请大老爷进屋里喝茶,我去喊师傅。”

    小厮一溜烟的跑进来告知,长庆心说奚老土是冤大头不假,但他没品,不管男的女的香的臭的都招惹,这样的人,打死琴言也不会出来应酬。不如叫徒弟们回来,或许得些甜头也未可知。

    于是一边打发人去戏园子,一边自己出来款待奚十一。

    后院,素兰过来见琴言歪倒在炕上,又哭哭啼啼,问道:“你又怎么了?”

    “师姐,我今次真要死了。”琴言抹着泪,“不比从前还可以苦捱下去。”

    素兰忙问何事?琴言遂将长庆的话诉了一遍,素兰也觉得吃惊,发怔了半天,方问道:“师傅的意思是?”

    琴言叹道:“师傅也没有主意,似乎两难,只有我死了,也就了结了。”

    “你成日开口死闭口死,小小年纪怎么这样?”素兰感到不可理喻,又说道:“那是本家少爷非是外人,再怎么闹腾也没人来逼你,至于哭天抹泪寻死觅活吗?哦,我晓得了,你是在担心那个夏师爷?”

    “你可算想起他来了,我当日打了他一巴掌,他记恨在心怂恿三少爷来要我,你说他肯赦我这条命么?”琴言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只有一句,都是小瑶害了我。”

    素兰问道:“怎么说是小瑶害了你?奇了。”

    谁知琴言又淌下眼泪,半天不言语,素兰连声追问下,这才说道:“那一天,小瑶要是唱出‘惊梦’,我也不用上台了,也就干干净净,偏偏要我去挡灾替死,真真一出‘寻梦’断送了我。”

    “更奇了?”素兰不由得啼笑皆非,“她又不是没上台?不是你们俩合唱的么?怎么怪她?”

    “是呀!”琴言恨恨的道:“她当时若唱得写意些,我也就不经意了。若叫她当场把我压下去,又叫我没脸,所以我不得不用心,结果惹出了这件事,岂不都是小瑶害的?”(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成我之情

    秋水堂。

    素兰发觉师妹的话语天真的可爱,笑道:“我看煁少爷这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我也从未见他糟蹋过人,若没有什么牵挂事,不如进去混几年,好处很多,就是不能见到你的他了。”

    “他?”琴言淡淡一笑,又愁闷的道:“就算三公子是个好人,难道夏珪不能教坏了他么?”

    “你呀,到底还小。”素兰坐了下来,摸着师妹的小手,“夏珪那种东西,到时非但不能欺你,且要巴结你的。但师姐有一句话,类似咱们这种出身的女人,与人相好原是要论心的,却万万不能太过。就拿徐家几个奉承你的少爷来说,他们待你的情分是一样的,润少爷他年纪小,一切未有定论,说句难听的,假如他太太知道了,还要教训他不许出来呢;若是得知你们私下好了,岂能不归怨于你?这是一层。

    你心里就算只有润少爷,脸上也不能被人看破了,不然人就要怪你,说同样的喜欢你,你却两样的待人,久而久之自贬身价,这是二层。

    还有你常常冲撞几位爷们,久而久之,都要心冷的。你少了这些公子捧场,固然于你无损,可咱们师傅就不好了。因为如今这些爷们花钱捧你,师傅自然不叫你应酬外客,如果你慢待了衣食父母,师傅必要在你身上找回他的那些钱。你想整个金陵,还有徐家这些爷们如此待人的么?那时你受的苦,只怕比进了府还苦呢,这是三层。

    作咱们这行的一定要考虑长远,润少爷将来能救你还好,就怕他一个公子哥依旧束手无策,因为你早晚得**于人,不过将些眼泪给你,将些相思病报你。你两个仍要隔开,依然空想。叫你一身在外,如驴儿推磨;一心在内,如道士炼丹,你受得受不得?那时只怕真得幽怨而死,这是四层。

    劝你进去,或许几年后就出来了,我听得徐府最喜成人之美。若老爷太太知道你们二人有这样至死不变的情意,成全你也仅仅一句话的事。即或不然,你好生歇几天。我帮你请润少爷来会一会,你心里若当他是奚十一之流,我可以帮你了结。依着我的意思,还是进府为上。”

    这一席话可谓是说得澄清肺腑,就算是个糊涂人也能听明白,何况如琴言这般灵慧的,进徐府好比进了大公司当了女秘书,而唱戏说好听些也仅仅是个交际花,几年以后。哪个工作相对干净,不言而喻,何况在徐府保持完璧之身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五十以上,做戏子则绝无可能。

    琴言动容道:“我并非料不到这些事。我为了情在当下,事却在日后无暇顾及,故重情而略事,行吾心之所安。以待苦乐之自来。如他真心对我,自当一命以报,成我之情。义无反顾。”

    “你呀!”素兰无奈的道:“杀身图报,难道我辈中人还做得少么?也得看什么事呀。你为润少爷死了,是为了什么?问你,怕你自己也说不出来,你死了算不上什么忠臣烈士,节妇烈女,明白人说一声可怜,是一个情痴,糊涂人定说你是个呆子。甚至润少爷到你死后,他不能不看破了,人家毕竟上有父母要报答,自己有功名要奋励的,得娶妻生子吧?如何肯为你郁郁而终?怕不那时候他也想开了,一痛之后,哈哈一笑:‘罢了!罢了!镜花水月,到眼皆空。’独独可怜了你,到了阴司,仍一个人孤孤单单,盼不到他,一样的悲苦,无人可述,你难道还能唱‘阳告’吗?人真的死了,想活可万万不能了。”

    说着说着,素兰自己笑了出来,琴言也跟着笑了,撒娇的伸手熊抱,“师姐,师姐!我真佩服你,你这些见解从何处得来?”

    “赫赫!”素兰也反搂着她,问道:“后面那小院子,有解手的地方么?”

    琴言说道:“有茅厕,还算干净。”

    当下素兰走了出去,上了茅房。忽然听到有人拍门,她问道:“是哪个?”

    外面应道:“我是对面的,家奶奶叫我送西瓜来给琴言姑娘。”

    琴言快步走了出来,打开门,对面家的男人挑着两个大西瓜走了进来。琴言封了二十文钱,让他回去道谢。

    素兰洗了手,琴言拎着刀开了一个西瓜,尝尝味道十分甜美,二女正美美吃着呢,突然听到前院一片喧闹,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叫道:“不好了,那姓奚的无法无天,师傅被他给打倒了。”

    琴言和素兰大吃一惊,素兰急道:“快去关了房门,上锁。咱们快从后门出去避避,没的被奚老土给糟蹋了身子。”

    原来长庆出来招呼奚十一,奚十一大咧咧的道:“我是谁,想来你也知道,不用我说。听说你这里有个琴言,特来会会她,快去叫她出来。”

    长庆陪笑道:“真不巧,琴言今日不在家,出城去了。”

    奚十一皱眉道:“天天不出城,偏今日出城?少来撒谎,快把她叫出来。为何躲着不见人?躲旁人也罢了,难道你不打听打听,我是躲得过的么?”

    俗话说和气生财,所以长庆也不生气,不过见对方气势汹汹,寻思不妨拿话压一压他,看什么反应?是以笑道:“不瞒奚爷,我们班子近日练了几出新戏,前日去徐府献艺,唱了两天了,还要三天才唱完。琴言的戏最多,徐府老少爷们都喜欢她。哎呀,若是在别处马上可以叫回来,惟有徐府,小的们委实不敢去。或许奚爷与徐府有交情,打发个管家去要来?如果琴言合奚爷的意,就算将她留着使唤都使得。小人久闻奚老爷的威名,几次想邀请,恐怕贵人不踏贱地,又因没有伺候过,所以不敢冒昧。

    奚爷你千万别疑心,躲着不见人,这又图什么呢?不要说奚老爷,就是寻常人等也断没有不出来的。“

    一边说,一边走近,长琴殷勤的给奚十一扇风。奚十一见他这么会做人,也就说道:“既然真不在家,那就罢了。不是我自己夸口,大概整个金陵的风月场,没有一人不晓得我的。你要懂事,过两天领她来见见我,就是徐家,我们也是世交,不信你现在派人过去,就说是我要见琴言,徐家也不好意思不放人的。”

    “是,是。”长庆随口应着,请人坐下,笑道:“小的还有两个徒弟,一个叫大福,一个叫大寿,不如今日先叫他们回来伺候,改日再叫琴言好了,不知奚爷肯否赏脸?”

    “嗯。”奚十一点了点头,脱了外衣懒得起来,长庆算是投其所好,比起女人他更喜欢男人,当然不可多得的美人除外。

    “叫来看看。”

    “是。”长庆很高兴,奚十一有名的挥金如土,赶紧叫人去把两个男徒弟喊来。

    大福大寿双双进了屋,奚十一抬眼一瞧,年纪都不大,一个是圆脸,一个是尖脸,长得也还算清秀白净。

    “好生陪着奚老爷,不可怠慢。”长庆知趣的转身走了。

    屋子里,大寿笑嘻嘻的坐在奚十一腿上,看他手上的宝石戒指和翡翠镯子;大福也斜着身子,两只手在奚十一的大腿上按摩,三个人唧唧咕咕的说笑。

    寻欢作乐的丑态自然不堪入目,非是小钗故意描写来呕客官,男风在中国古代和西方一样非常普遍,绝不是故意丑化先人,从古至今,此种风气就从未断绝过。

    跟来的那两个小相公站在外头,一个瞅见屋里大福已经蹲在了地上,在奚十一的胯部一动一动的,那大寿吐出舌头,任由奚十一亲嘴。

    两个相公看不入眼,一个故意咳嗽一声,呸的一下吐到了房里,一个扇着风,撇嘴道:“好热!”当下二人走出去在各处闲逛,秋水堂的人知道乃长庆的人,也不阻拦。

    二人溜溜达达去了东边,见一个小门半掩着,推门走了进去。院子里有株大梅树,三间正房三间厢房,东边的窗户糊的绿纱,里面下了卷帘。二人溜达到了窗前,朝着屋里张望,赫然见里面坐着两个美人。

    一个坐着低头不言语,一个小声说着话。

    当时素兰发觉外头有人,问了一句:“是谁?”两个相公嘻嘻一笑,跑了,素兰以为是自家小厮顽皮,没放在心上。

    谁知两个小厮出来后,一个说道:“他们说琴言不在家,那坐着的不是吗?”

    “就是她。”另一个冷笑道:“去告诉奚老土,闹起来才好呢。”

    如此二人跑来告诉正在享受的奚十一,奚十一瞬间大怒,一把推开胯下的大福,把那话儿放了回去,大步往外就走。

    大福和大寿忙两边拉扯,奚十一孔武有力,一甩手两个人都跌倒了,问道:“琴言在哪里?”

    “在后面,有个小门进去。”

    “老子生平最恨人骗我,走!”

    大怒的奚十一直闯进去,长庆听见动静,急忙跑了出来,上前陪笑道:“奚爷要去哪里?里头都是内眷。”

    “我不看你的婆娘,你滚开。”奚十一的脚步不停。

    长庆知道漏了风声,使个眼色命小厮去通风报信,他也想要拉住奚十一,结果被一脚踹在了地上。(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误打误撞

    奚十一闯进院子,按指引一拳打破了窗纸,里面不见其人,又见房门锁着,逼小厮拿钥匙开门。

    长庆一瘸一拐的追过来,叫道:“奚爷,奚爷!这是位亲戚住的,钥匙他带出去了,其实房里也没什么看头。”

    “还敢来骗我?”奚十一抬手又要打,却犹豫了,毕竟打狗要看主人,不依不饶非激怒了徐汶不可。

    唯恐天下不乱的相公叫道:“小的亲眼看见,想必人躲在床底下了。”

    长庆怒道:“胡说,你青天白日见了鬼了。”

    “我们没有看见鬼,你倒尽说些鬼话。”相公立即反唇相讥。

    话音未落,奚十一已经两三脚踢开了木门,两个相公风一样的冲进去找人,把帐子揭起,衣柜打开,床上床下都看了,不见人影。

    奚十一四下观察,发现房子有后院,走过去一看,后门是虚掩的,马上猜到人从这门跑了。

    脑袋一热的奚十一大步走回来,竟将琴言房内的所有东西通通打得粉碎。

    长庆心里也大怒,可没等他发作,忽然被奚十一一把揪住了衣襟,拎小鸡似的,啪啪啪连扇了七八个耳光。

    气急眼的长庆就想动手,奈何自己力不能敌不说,家里一帮男丁早躲得远远,至此后悔为啥从东府搬出来自立门户?搁在徐府,谁他妈敢?

    嘴角出血的长庆目光怨恨,沉声说道:“你这蛮子凭什么来吵闹?老子是吃了戏饭,可那也是徐大爷门下。走,有种咱们去徐府讲理去?”

    奚十一也不答话,伸手给他来了个过肩摔,摔得长庆仰面朝天,眼冒金星。这时长庆的家人和奚十一的家丁纷纷来劝,奚十一遂大马金刀的坐在院子里。可怜长庆好半天才缓过来,哎呀呀的爬起,气得目瞪口呆,几何时见过如此嚣张之人?

    奚十一骂道:“今日被你们躲过了,明日再来搜你这龟窝。长庆,不是老子瞧不起你,你秋水班明明是徐府的,却背着家主在外开起了窑子,你敢回府告状吗?若被三爷知道了,你全家都别想活命。”

    “我。”长庆顿时哑口无言。随即蔫头耷脑的捂着脸,无话可说。

    刚刚为了赚钱,大福大寿两个就干起了卖屁股的生意,结果被人家抓了把柄,还有什么可说的?当然三爷不会这么狠,但全家被撵出金陵是一定的了。

    总之奚十一扬长而去,吃了大亏的长庆却屁都不敢放一个,关上大门,叫人去把素兰琴言找了回来。

    大家伙对此议论纷纷。都说奚老土凶蛮霸道,真是可怕,只怕此事背后有人挑拨,奚老土没见到琴言。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更有人一针见血的指出,上半年琴言在酒席上公然打了夏师爷一巴掌,此过节至今未了,那奚十一与夏师爷可是至交。

    被他这么一提醒。长庆什么都明白了,一准是夏珪那王八蛋出的主意,奈何被人家抓住把柄。没辙呀。

    素兰说道:“还是把琴言送到徐府为上,三少爷要赏你身价银,你千万不能要,就说怕她不懂规矩,有不周之处,权且送进来服侍两个月看看,好不好再说。如果有大戏,也就可以去告个假,叫师妹出来唱几天,如此什么奚十一之辈也不敢放肆了。师妹进去后,或许不中人意,仍旧打发出来,还不是一样?师父若拿了银子,嫌多嫌少的都不好,死死活活也是徐府的人了。”

    大家伙一听,个个豁然开朗拍手叫妙,就是琴言见了今日的光景,晓得进徐府才是保全自己清白之身的唯一妙策,而长庆也对徒弟的分析心服口服。

    长庆生怕奚十一又来闹事,连夜去西府找夏师爷负荆请罪,口口声声说情愿把人先送过来,分文不要。

    夏师爷冷眼瞧着他一扫先前嘴脸,小心翼翼的赔礼道歉,不由得十分得意,以为自己一怒之后,长庆害怕了,哪里晓得是被好友奚十一误打误撞的结果?

    找来胡升,二人去请徐煁出来说了。

    书房里,徐煁问道:“为何不要银子呢?”

    夏师爷解释道:“他的意思恐怕那孩子不懂规矩,二来若有了错处,公子厌了,仍旧可以领出去,所以不敢要钱。”

    “那也使得。”徐煁很高兴,他正为几千银子发愁呢,“明日领进来吧,不过先说好,无论要不要银子,今后也不准出去陪酒唱戏了。”

    夏师爷哪管长庆?一口答应道:“这个自然,长庆能有几个脑袋,敢做这种事?”他心眼确实小,不动声色的埋了个地雷,今后就看长庆师徒会不会做人了,不然等着倒霉吧。

    徐煁别看岁数小不爱学习,可继承了父亲的优点,想了想吩咐胡升:“你对账房说,每月给长庆百两银子,虽然不多但胜在细水长流,叫他按月来府支领。”

    徐灏禁止儿女个人乱花钱,不禁止在人情往来上的开销,甚至只要合理,几乎没有上限。不想培养出来挥金如土的败家子,但不在乎养出来急公好义的赛孟尝,总之他认为应该叫孩子学会怎么花钱,没必要养成自小勤俭节约的好习惯。

    夏师爷回来对长庆一一说明,免不了从中作了许多情,长庆喜出望外,一个月一百两不少了,三年下来就是三千六百两,还不算逢年过节的赏赐,道谢后满意而去。

    返回秋水堂,对琴言讲了。琴言低着头不语,素兰以为她方寸已乱,千言万语不知该怎么对徐润解释,遂做主将琴言的一方罗帕,用四味药包了,琴言见状没说什么。

    次日一早,长庆就将琴言送了过来,徐煁欢欢喜喜的领着她去拜见沐凝雪和芷晴。沐凝雪见琴言弱质婷婷,相貌清秀绝伦,毫无一丝的优伶习气,宛如大家闺秀,说了个“好”字。

    芷晴见夫人不反对,说道:“放在你的留青舍吧。不许欺负人家。”

    等徐煁带着琴言走了,芷晴苦恼的道:“把个戏子留在屋里,今后一定会招惹出是非。”

    “看看再说吧。”沐凝雪又说道:“好好的闺女进来做丫头,咱们总不能反对,希望她自己洁身自好。就算她有心勾搭煁儿,你看着办好了。”

    从此琴言成了徐煁身边的小丫头,头几天时常暗中流泪,背地里长吁短叹。过了几天,慢慢发觉徐府和她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姐妹们每天做好分内事。其余时间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读书写字,针线女红,琴棋书画,唱戏做打,串门游玩等等全不禁止,除了不能随意和外头的男人说话,真真开了眼界。

    当然最担心的是少爷,谁知几天来徐煁的脾气正正经经。没有任何歪缠吃豆腐的举动,琴言也就稍微放了心。至于仇家夏师爷,人在东府进都进不来呢,想要用计收拾自己。貌似断无可能。

    却说徐润的父亲是徐庆堂这一辈的老家堂兄弟,年纪相差悬殊,后来举家投奔,故此徐润的年纪比侄子徐烨还小了几岁。小时候在一起上过学。

    徐润家乃传统的书香门第,自幼在族学里一心读圣贤书,在徐灏的眼里。徐润、徐注、徐沧等族中兄弟就是子侄辈,族中事务皆由父亲和三叔操心,将来本系族长的位子会由大哥徐汶继承,他无非就是一房之长而已,因此不怎么关心,总之家族内人人吃穿不愁。

    徐族人吃穿不愁不假,但自家若不争气,也仅仅是身份尊贵,吃穿不愁而已。

    徐润家即如此,父亲一辈子只是个秀才,家大业大没什么积蓄,他手里没什么闲钱。

    自从五月份与琴言一叙之后,似乎人人皆知二人一见钟情,其实直至今日,两个人并没见过几次面。

    今日天气凉爽,成天读书的徐润得了空闲,满怀憧憬的来到秋水堂。素兰得知后忙迎了出去。

    徐润看见素兰走过来,见她柳眉耸彩,杏脸樱唇,年纪比琴言长了几岁,身量略小些,又见从房中走出来两个人,认得一个是东府的管事王保,一个是同辈兄弟徐注。

    徐润笑道:“今日不料素兰这尚有佳客。”

    “别装斯文了。”徐注嬉笑道:“这是你的大姨子,你们会过亲没有?”

    “这是什么话?”徐润笑了笑,“哪里有这个称呼。”

    素兰轻笑道:“这称呼倒也通。”

    “素兰不要取笑。”徐润脸色有些不自然。

    王保呵呵笑道:“真不算取笑,润少爷喜欢琴言,素兰可不是你的大姨子吗?”

    “岂有此理。”徐润笑着走了房里,见桌子上杯盘狼藉,显然他们吃喝半天了,不禁暗暗猜测,想素兰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莫非已经将徐注和王保都收为裙下之臣了?也或许仅仅是寻常的应酬?

    胡乱猜测之时,素兰叫人把桌子收拾干净,亲自沏了一壶茶,问道:“你今儿来的甚奇,想必已经知道了。”

    徐润不解的道:“什么事已经知道?我实在是不知道。”

    徐注看着他,说道:“你还不晓得?已隔了五六天了。就算你出不来,难道也没人对你说什么?”

    “没有呀。”徐润更觉纳闷,“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这几个月闭门攻书,不出大门半步,又没人到我家去,如何晓得外面之事?”

    “你呀!”徐注显得很无语,素兰说道:“你真不知道,那我现在告诉你,你且坐稳了。你们俩一起扶住了他,让我慢慢道来。”

    徐润莫名其妙的道:“素兰你一向直爽,今日何故做这些姿态?想来也没什么奇事,故作惊人之语耳。”

    谁知素兰微微摇头,王保和徐注也收了笑容,徐润看着他们的样子,着实心疑,皱眉道:“素兰,你说吧。”

    素兰顿时怔了一怔,为难的道:“说倒有些难说,你看看这件东西就知道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显灵

    徐润瞅着素兰从小木匣内拿出一个纸包,像是封信,上头却没有字迹,包又是方形的,接到手里轻飘飘的,用手捏了捏,松松软软的似乎有东西。

    撕去了封皮,是一层白色的罗娟,好像是一条手帕,心里疑惑不解又隐隐有些担心。轻轻一抖,掉出来四个小纸包。

    王保和徐注都好奇看着,徐润皱眉挨个拆开了纸包,摊放在桌子上,竟是四味草药。

    徐注问道:“这是什么药?”

    素兰微微摇头,徐润说道:“我也不认得。素兰,你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那三人都不言语,一个个神色复杂的盯着几包药,徐润感觉他们也是不明不白的,心里越发的狐疑,沉声道:“这些东西到底是谁的?不要卖关子了。”

    “是你眠思朝想的那个人。”素兰开了口,其实当日她询问琴言要留什么表计,琴言遂一指自己吃的药,说实话素兰也不清楚什么用意。

    “她临别时留下的,嘱咐我送你,我当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不晓得她就将天天吃的药包了。那手帕想必你认得,叫你睹物思人的意思。”

    徐润顿时大吃一惊,哆哆嗦嗦的拿起伊人手帕,心想听她这么说,难道琴言有了什么变故?如此不吉之话。

    如此一想,瞬间打心里喷出悲酸的滋味,眼眶中涌出了泪水。三人看着他齐声叹息。

    问题是这叹息纯粹有感而发,倒把徐润吓得不敢再问下去,好像已经明白了似的,用手帕拭了拭泪,心里一阵悲伤,心想:“这药想必是她临终的时候吃的,故留寄与我看。”

    一时间,徐润犹如被万箭攒心。站起来几步走到外间,想要大哭几声,但是里面有人终究不便,只能捂着眼睛默默流泪。

    里头的素兰也急忙追走出来,后悔自己孟浪了,先前一番话说得竟像琴言死了,赶紧解释:“你不必着急,我还没说完呢。哎呀,琴言没有怎样,快请回去坐下。容我好生说。”

    徐润顿足急道:“素兰你有话就直说,别这么半吞半吐的唬人,到底琴言她怎么了?”

    “这事说来话长。”当下素兰拉着他回屋,将琴言应酬时打了夏师爷一巴掌,夏师爷撺掇徐煁来强要琴言,长庆一口拒绝,奚十一怎样来闹,她们怎么劝的,怎么出的主意。又怎么送进的府里,临走之际怎么哭泣,详细的述了一遍,然后又安慰了几句。

    王保和徐注都露出同情之色。其实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酒桌上被个十几岁的戏子扇了一下,等闲谁会计较?年过半百的夏师爷为人是一般,当时也很生气。可这么大岁数的人岂能记恨在心?当然若是有合适的机会,自然不吝啬出手小小的报复一下,但绝对没有歹毒心肠。

    要琴言是徐煁自己的想法。奚十一出头闹事也是他自己的主张,也当然这里头未必都是巧合,但是也确实没有提前商议过,只能说夏师爷和奚十一都是聪明人。

    这边徐润放下了心,停了一停,心情复杂的说道:“琴言进了府,也就如出尘离世一样,总比沦落风尘强了万倍。”

    话是这么说,泪水情不自禁的滚滚而落,咫尺天涯就是形容眼下的处境了,想见一面可谓是难如登天,哪怕同族。

    毕竟是个男人,徐润很快不哭了,重新把几味药看了又看,只认得一味芍药,其余皆不认识,说道:“琴言必有深意,却不知是什么药,素兰你叫人拿着药去药铺问明白,写在纸上。”

    “好。”素兰当即要喊人。

    “不用。”王保说道:“跟我的人就认得,他在香玉奶奶门下做了三年学徒。”

    把人叫进来,看了下说道:“这味是牵牛,这是独活,这是芍药,这是防己。”

    徐注拿着笔写了,大家开始猜测什么意思。素兰说道:“她离开了你,便是独活了。”

    “防己大抵是防自己的身子,好叫你放心的意思。”徐注猜测,“那两样实在想不出来。”

    含着眼泪的徐润叹道:“她的心意全见于此,这芍药又名将离,是说进了府算是离去了,既走了,自然是独活了。她今后独自生活在府里,难道浮沉俯仰与众生一样?自然自己要小心翼翼,时刻预防,守身如玉。这牵牛没有别的解法,必定是七月七日回来,约我见一面,是织女牛郎的相见之期。”

    “对,对。”素兰笑道:“猜的一点不错,正是这个意思。琴言的心思与人不同,她若写封信给你,担心被人看见,且当时万苦千愁,也难下笔,倒不如这个意思好。等到了来年七夕,我一定设法让你们见一面,也不枉她一片苦心。”

    不提徐润郁郁寡欢的回家,朱家自从杨氏死了后,忙着操办丧事,不时有丫头婆子说晚上满屋子阴惨惨的,这个绘声绘色说见了鬼,那个说撞见了姨娘的魂魄,毕竟死因是悬梁,显然有冤屈,所以闹得妇女们一个个疑神疑鬼。

    过了七七,府里才安稳了些,蕊珠的母亲陆氏虽与下人通-奸过,人非常好,想杨氏既然都死了,何苦留一纸字迹教人知道?污了名声,何况太太也有些察觉,留下何用?遂背地里给烧了。

    今晚徐煜过来祭拜,走在当日的回廊,见一带帘子破坏了好些,零零落落的挂着一个蛛丝网,心里很不受用。

    又见一扇朱红栏杆歪倒在草地上,那草地也枯黄了,虫子一递一声的嘶叫,梧桐叶落了满地,徐煜生气的道:“人才走了几天?这里便荒芜成这个样了?”

    连当日映出另一个自己的屏镜也不知搬到哪儿去了,露出一片败壁,沿着青苔隐隐有几行墨迹。徐煜近前一看,认出是杨氏的娟秀笔迹,好像多年以前的诗。

    曲绿栏杆宛转思,不辞凉露立多时。

    今宵怪底罗衫薄,应是秋风到桂枝。

    月钩空挂美人魂,草长红心旧有恨。

    已是牢愁禁不起,那堪庭院又黄昏。

    顿时徐煜为之哽咽了,叹道:“谁能想到这诗竟做了今日的谶语?都怪我蒙昧,早知道送你出去多好?”

    不忍再看了,悔恨不已的徐煜走到院子里,见供着一个湖色灵帏,一张方桌,一对烛台香炉,两边挂着几陌纸钱,想必是丫头们祭奠虚应故事的,所以也不收拾。

    桌上摆的五花五神和香亭狮象,上面一架紫竹灵床悬着彩绸,幔子里有一幅杨氏的肖像油画,栩栩如生宛若真人。徐煜呆呆的看了半响,不禁凄然下泪,忽然墙外传来一阵笑声。

    徐煜不哭了,听到是隔壁院子里来的,大概是丫头们玩的有趣,对比这边的荒凉和物是人非,心里愈加的心酸,说道:“你有什么心愿,不妨梦中传给我,我一定为你办到。”

    就这么一个人枯坐了好半天,直到夜色降临,他对着遗像点点头,起身缓缓朝外头走去。走着走着看见一间暖阁幽幽灯光和月色相逗,徐煜猜测是留守的丫鬟或婆子,想过去安慰并嘱咐下,好生照看院子。

    谁知屋子里没人,里头的葵花床-上垂着白色纱帐,来回震动夹杂咿咿呀呀哼哼唧唧的动静,徐煜惊呆了,刚要离开,那帐钩儿铮的一声,打里头走出一个人来,竟然是楚楚。

    身上披着一件大红小紧衣,开着前襟双峰颤巍巍地,下身光溜溜的,赤足笑容可掬的走到方桌边,拉开抽屉取出一包东西转身急匆匆的钻进帐去,又听到朱赫的嬉笑声。

    不久,葵花床更加剧烈的震动起来,徐煜暗骂一声无耻,大步走了出去。

    月色西斜,满地都堆着带着露水的枯黄落叶,徐煜站在桥上注视着水中的倒影,皱眉思索。

    突然听到楚楚慌乱的声音,“哎呦!少爷不好了,你们快来呀。”

    连续喊叫,徐煜这边院子里的妇女不紧不慢的问怎么了?就听楚楚越发急道:“快来啊!少爷不好了。”

    如此从四面八方跑过来七八个丫头婆子,拎着灯笼乱哄哄的。徐煜躲避不及,被一个老婆子看见了,叫道:“这,这不是煜二爷么?”

    女人们急忙停下脚步望了过来,徐煜说道:“我来祭拜姨娘,不想惊动任何人,你们快去救人要紧。”

    “哦,好好。”婆子匆匆跑了,临走时却深深看了他一眼。

    徐煜心中苦笑,当日自己一走,杨氏随即上吊,今晚自己在附近,若朱赫有个万一,真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过那又如何呢?

    徐煜缓缓抬头,望着星空:“莫非你要找他报仇么?”

    妇女们纷纷涌进了房里,问刚刚穿好衣服的楚楚,“怎么了?”

    “少爷不好了。”楚楚红着脸,偏偏又没法子。

    大家伙一瞧,床-上赤条条的躺着朱赫,好像睡过去的样子,因被褥枕头折腾的不成样儿,纷纷埋怨道:“哎呦呦,这种事儿也值得大惊小怪的喊人?不是没见过局面的冒失鬼,就是你这蹄子打算坐实身份,呸!”

    “什么没见过局面?谁打算坐实身份了?”楚楚一面说一面系着衣扣,“你们没瞧见他没气了吗?”

    “啊!”几个婆子赶忙七手八脚的在朱赫鼻孔上一探,果然没了气息,一个个下意识的咧嘴大哭起来。

    好像传染似得,所有人都大哭大嚷,闹得外面的徐煜吃惊的道:“真的是你显灵不成?”(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索命

    一屋子的女人在闹腾,忽然一个婆子说道:“哭什么?还有气呢,不过微微的。”

    一个婆子赶着埋怨楚楚,一个妇人见状说道:“这会子你们还有工夫埋怨?赶紧,还不拿参汤吊呢?”

    “是呢,是呢。”另一个婆子扭头叫道:“快喊丫头们煎去呀。”

    外围的丫头们七嘴八舌的答应了,呼啦啦的跑了出去,人多做事快,不到一会儿煎好了一碗端进来,婆子们忙给朱赫灌下。

    朱赫渐渐苏醒,昏沉沉的说道:“我怎么了?”睁开眼一瞧,整个屋子挤满了女人,上了年纪的围在床前,岁数小的站在外围。

    大抵因他私下和楚楚胡天胡地,犯了众怒,大家有意无意的忘了给他遮羞。那么多晓得灯笼,照得屋里雪亮亮的,朱赫一瞧枕边不见了楚楚,又见自己一丝不挂,被这么围观,再荒唐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想伸手拉过来锦被,不料手臂没有力气,一个婆子会意,笑眯眯的帮他盖上,来了句:“少爷在养神呢!”

    朱赫红了脸扭过头去,婆子们见他无事,有人说道:“好啦,好啦,看什么看?一个个都和那位似的没羞没臊,回去回去!”

    徐煜见朱赫无事了,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失望,总之心情很复杂,也转身离去了。

    这边妇女们虽退了出来,然遇见此种事有个不兴奋的?兼且深宅大院也没事干,加上楚楚一副奶奶似的,依着椅背儿坐着软洋洋的作态,人人又嫉妒又生气。

    倒是没人大惊小怪,如今杨氏死了,遗留下来的丫鬟算是孤魂野鬼,与少爷勾三搭四那不算事,当然这是以朱家的门风为标准。

    楚楚二十多岁的年纪。身为贴身丫头不是处子之身没啥好奇怪的?尽管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有垂涎父亲的侍妾之嫌,但只要朱赫开口点名要她,也就是一句话而已。

    再说朱家这方面堪称混乱,拿朱明之等人的话说,除了蕊珠和软玉,全家上上下下没几个干净的。

    当下有人嘲笑道:“一个年轻轻的爷们,你能和他狂到这个地步?”

    楚楚不语,又有人冷笑道:“女人家贪玩的也有,要像你这样狠的也真少见了。差点索求无度的要了人命。”

    懒洋洋的楚楚还是不语,大家伙越发来了气,有个美妇讥讽道:“她往常因为咱们不得畅意,今儿没人管着,便索性拼了命。没瞧见连药和助兴的玩意都用上了嘛?噗嗤。”

    “要像这样的拼法,怕也拼不得几次吧?”一个丫鬟趁机嬉笑道,“三少爷身子骨不比那两位,真没想到楚楚你这么浪。”

    连续被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嘲讽奚落,楚楚恼羞成怒起来。怒道:“你们没经过他手的自然不知道,少爷在这上头哪里顾人死活?我都死过去两次了,偏偏他还要。”

    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楚楚忍羞站起来整整衣服想要走。忽然发觉下身有东西流了出来,皱皱眉儿暗暗埋怨了下,忍受着不舒服的感觉往自己房里走去。

    有个婆子说道:“还躲着不陪着少爷呢?”

    楚楚不理会,一直返回自己的房里。脱下裙子擦干净大腿,洗了手,换了件干净的。坐在了床边。

    大战一个时辰余韵未消,感觉整个身子还在云里雾里飘着似的,很想睡觉。可一想自己也算少爷的人了,放不下心,又来到了前房,看朱赫睡得很熟,鼾声如雷。

    那些女人见没事了,都散去了。留下的人见她出来,便也回去了,只叫个小丫头陪着。

    楚楚给朱赫盖好锦被,将灯盏交给小丫头吹熄了,随手放下了纱帐,慢悠悠的晃出来。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小丫头拄着腮,眼睛一眨一眨的瞅着楚楚的脸色,觉得今日的楚楚姐比往常分外娇媚了许多,眉目间别具一种载情不起的风韵,更加好奇了。

    楚楚被一个孩子看的不好意思起来,坐了一会儿困倦袭来,便趴在桌子上径自睡了。小丫头唤道:“姐姐,姐姐。”

    钟声打了三下,外头寂静没有一点儿人声,十月的天气北风渐紧。一阵冷风卷来,树上的枝叶哗啦啦的呜鸣,叶子萧萧瑟瑟的飘落下地,走廊也传出奇奇怪怪的回声。

    小丫头胆小,坐不住想走人,可是又不敢出去,伸手推了推楚楚,人家睡得正香呢。耳听里屋朱赫的鼾声尖尖的一下一下,好像鬼叫一样。

    忽然又是一阵狂风,天井里呜呜的乱响,窗户啪的下被掀开,冷风灌入了屋里,卷起油灯影影绰绰。小丫头猛然见灯影下站着一个人,吓出一身冷汗,幸好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影子,心里砰砰乱跳。

    不敢去关窗,小丫头瞧见桌上有一本书,说道:“不如看看书,撑到天明吧。”于是伸手拿过来,谁知看了眼顿时满脸通红,敢情是本艳-情小说。

    仗着屋里没人,好奇的小丫头看了一会儿,丢下了,心想姐姐们都和那位爷有一腿,几时我也尝尝滋味?

    忍不住胡思乱想,想象着和朱赫试试成-人游戏,刚想的心头火热,忽然一股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寒噤,隐隐听到有人在窗外呜呜的哭,那冷风一阵猛过一阵的袭来,小丫头慌了。

    这些天人人都说这院子里阴气逼人,姨娘的魂魄不肯离开云云,小丫头听着那哭声幽怨凄惨的很,可仔细一听又没了,至此她再也坐不住了,推推楚楚竟和死人似的不醒。

    小丫头想走又不敢走,这时里屋朱赫喊道:“哎呀,不好!”

    小丫头急忙快步走进去揭开帐子,见朱赫瞪着眼睛大喊,猜测是因为梦魇,遂使劲的推他。醒过来的朱赫说道:“你陪我睡,那噩梦吓死我了。”

    如果换个时间地点,小丫头自然情愿,问题眼下外头狂风鬼叫。少爷又是这个样子,哪里还肯陪他睡?

    谁知朱赫一把扯住了她不松手,下面的铅笔暴涨,小丫头挣扎间一眼瞧见,好悬没被吓晕过去。恰好外头的灯被风吹灭了,今夜没有月光,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小丫头不愿意又害怕,大声喊了起来。

    外头听不见,倒把楚楚吵醒了,睁眼一看黑漆漆的。摇摇晃晃的摸了进来,刚好摸到了小丫头的头。

    小丫头误以为来了鬼,软绵绵的叫了声“姨娘饶命”,两眼一翻倒在了男人的身上,而心里有鬼的朱赫也以为杨氏来索命,兼且他一整天连续玩了三个丫头,吃药梅开七度,一个哆嗦竟然就这么被生生吓死了。

    楚楚突然摸着个毛茸茸的脑袋,也当是鬼呢。扑通一声扑倒在地。

    如果发现及时,或许朱赫还有救,可惜直到半个时辰后,才有值夜的婆子进来。一瞧地上倒着一个人,好像是楚楚,脸上嘴唇都青了。

    “快来人。”婆子大惊。

    先前那些婆子今晚倒霉,再一次纷纷赶来。几个人先扶起了楚楚,其她人掀开了帐子,见小丫头蓬着头倒在朱赫身上。朱赫眼珠子都翻白了,大家急忙施救,按头发、掐人中、灌姜汤等等。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小丫头先醒了过来,嘴唇发抖一句话说不出来,显然吓得不轻。

    一会儿楚楚也幽幽醒了,只有朱赫始终醒不过来,一干人彻底慌了手脚,又去喊医生又是各种急救手段,结果等请来了自家郎中,回天乏术。

    惊见三少爷暴毙,其她人也就罢了,楚楚知道自己完了,无论如何太太也会把气撒在自己身上,小命休矣。

    情急之下,楚楚灵机一动,整个人瞬间抽风哆嗦,呜呜咽咽的哭道:“我好苦呀!”

    大家伙皆毛骨悚然,有人叫道:“你们听,那好像是杨姨娘的口气,好像附在楚楚身上了。”

    有人喊道:“姨娘,求您发个慈悲,叫少爷回来吧。”

    疯子一样的楚楚几下打乱自己的发髻,披头散发的指着朱赫,叫道:“你们不知道,都是他千方百计的诱我。我因他素来得太太钟爱,不敢和他翻脸,六月间她指使丫鬟哄我去了东边亭子上看鸳鸯,我当是真的。谁知他怀着歹意,骗我进了园子,把园门反锁,又掏出了那话儿来逗我,我喊叫左右无人来救,被他强行污了身子。后来他又来寻我苟且,我既**于他,又怕被人知道,只好勉强顺从。

    哪知道前儿刚午睡,他又来使强,甚至逼我用嘴服侍,事后我觉得惭愧万分无颜见人,夜晚便寻了短见,可不是这畜生害了我吗?”

    自然没人晓得朱赫串通的丫头就是楚楚自己,也只有楚楚对整个经过了如指掌,这番话说得有鼻子有眼,哪怕仔细调查也能从各方进行验证。

    眼看朱赫的四肢渐渐僵硬,大家伙苦苦哀求,楚楚厉声道:“我岂能放过他?快跟我去阴曹地府。”说着扑上前去,拼了命的摇晃朱赫的脑袋,大家伙纷纷叫道:“姨娘使不得,使不得呀。”

    愣是没人敢上前,这么折腾之下朱赫也没醒过来,显然是死透透了,于是一个个哭声震天的跑去上房报。

    很快朱太太和各位姨娘,两位小姐等等都赶来,‘杨姨娘’也带着朱赫的魂魄去了阴曹地府,人人都说是被杨姨娘弄死的,这么多人作证,朱家太太也没得说,只恨自己防范不周。

    气急败坏的朱家太太迁怒于所有人,破口大骂姨娘们都是狐狸精,没廉耻的贱货等等,清白的委屈,不清白的胆寒,总之没人敢吱声。

    本来朱家太太最疼喜欢读书的朱赫,也因此令朱赫生前行事肆无忌惮,如今痛失爱孙,花费万金给他风光大丧。(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回家

    朱赫的死自然惊动了亲朋好友,徐沐张朱四大家族中,只有张辅在京,徐庆堂年纪大辈分高不便出面,张辅责无旁贷要担负起调查死因的责任,所以第一时间亲自赶到了朱家。

    结果得知朱赫竟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涉及到朱能的小妾以及其丫鬟,是以张辅只有苦笑着下令掩盖事实,以暴病的原因对外宣称,至于外面相不相信是另一回事,起码只敢在背地里嘲笑。

    不提朱赫的丧事,尽管当晚楚楚十分机智的‘鬼上身’,暂时逃过一劫。但没过几日,朱家太太还是调查出是被她害的,自是恨之入骨。因没有直接证据不能处死,又怕坐实了家丑,便下令将楚楚赶出府去。

    只准带着随身衣物,几年来的积蓄都抄了赏给其她丫头。楚楚不甘心,因向来与管家朱贵有‘交情’,这会子撵了出来,哭哭啼啼的去求人家收留她做个二房。

    其实朱贵与她交好,无非楚楚是五姨娘的心腹,人又长得好看,出于男人的劣根性。他妻子善妒眼里不揉沙子,加上楚楚成了太太的仇人,本身楚楚的性子又水性杨花,给朱贵几个胆子敢冒大不韪?马上翻脸不认旧情。

    楚楚气个半死,眼见没有任何人敢收留她,只得厚着脸皮回家去了。

    她家姓齐,乃是金陵小户,因过不得日子才把楚楚卖到朱府作婢。父亲早已亡故,家中七十来岁又聋又盲的老母亲,唯一的亲哥哥人很好,只是家里穷念不成书,每日贩些时鲜水果挑着在街上卖,赚得百十文钱,买了饭食赡养母亲。

    这些年楚楚几乎没关心过娘家,如今凄凄惨惨的回来。哥哥一早挑着担子出门做生意去了。进了破破烂烂的院子,就见白发苍苍的母亲一个人坐在炕上。

    毕竟是自己的亲娘,楚楚上前激动的叫道:“娘!”

    老太太想了半响也没认出来是谁,闭着眼睛问道:“谁喊我呀?”

    楚楚大声说道:“娘,是你的闺女楚楚呀。”

    “楚楚?”瞬间老太太睁开了眼睛,可怜她什么都看不清,两只手臂颤颤巍巍的四处摸索,叫道:“是楚楚么?楚楚你在哪里?”

    楚楚一把抓住母亲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哭道:“不想孩儿还有见您的日子。”说着痛哭起来。”

    说起来楚楚十三岁时进朱府。至今已十几年了,当初老太太因不能和女儿见面,日夜的哭,把眼睛给生生哭坏了。也不能说朱家不仁道,在狠毒的富人家也不会完全禁止下人和亲人联系,除了皇宫。

    一来很多穷人家因亲手把女儿卖了出去,自觉有愧,卖出去就是人家的财物,没脸或也不愿意去攀附。类似楚楚她娘这样的老实人,哪敢跑到国公府要求见闺女?自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并且楚楚自己也没有回家看看的心思,久而久之已然和亲人完全断绝了联系。

    二来古代人们也时常到处迁徙。奴仆乃是家产,要你去就得跟着去,长期分隔两地的结果显而易见。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封建社会残酷不假。但人还是那个人,人性永远不会改变。

    古代社会阶级分明,尊卑有别也不假。问题是世事没有一成不变的规律。比如说你的丫鬟自幼服侍你一起长大,彼此朝夕相处了十几年,你还会把她视为奴仆嘛?吵几句嘴,坐一块儿吃饭,你会在意她不知尊卑礼仪嘛?或许你会,但这样的结果就是离心离德,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能把她当人看,试问其他家仆会怎么看你?

    时常看到书评区有人指责怎么下人都敢瞧不起主人?太不现实了,对不起,这就是事实,别以为你是少爷就没人敢顶撞,太天真。当一个强势的家仆和一个弱势的家主,别以为他会多么的尊重你,有钱家的孩子被下人家的孩子揍得例子多了,不然那些被太监弄死的皇帝有话说。

    楚楚见母亲这个样子,也觉得伤心,母女俩抱头大哭一场。哭完了,楚楚瞅瞅房子小小的,上面不是瓦片而是盖着茅草,墙壁是泥做的,有一段院墙塌了半截,窗户还不错,用废弃报纸糊的密不透风。

    这时候楚楚有些悔不当初,为何当初不接济家里一些银子呢?可惜悔之已晚,她向来高楼大厦住惯的,这时候备感凄凉,坐着发了半天呆,随口应付着母亲的嘘寒问暖。

    中午,楚楚想做饭给娘吃,出去一瞧,家里没有一根柴一粒米,转身回来问母亲。老太太流着眼泪说道:“儿啊,你不知道你哥子病了,断了三天火炊,今儿你哥子好了些,挑担子出去,或许造化好晚间有一口米汤下肚。”

    楚楚的眼泪再一次流下,一时间心如刀绞,终于意识到这些年自己太不孝了,忙擦擦眼泪说道:“娘饿不饿?我有支银簪,能换几百个钱买米买肉吃。”

    “万万使不得。”老太太使劲摇头,“等你回去,可不要挨打么?娘不饿。”

    楚楚哭道:“我是不去的了,府里太太因我年纪大了,放我出来,服侍母亲。”

    老太太赶忙问道:“那银子要不要还啊?”

    “不要还了。”楚楚叹道。

    “那就好,那就好,阿弥陀佛,保佑你家太太长命百岁。”老太太这才开心了起来,苍老的面容开怀笑了。

    “娘,你好生坐着。”

    心里惭愧的楚楚抬手抽出了簪子,用刀子给割断了,拿着一半去了街上的当铺,换了五百铜钱。然后去米铺买了几升米,发觉忘了带米口袋之类,干脆用衣襟兜着。

    花了四十文钱买了只烧鸭子,回家把米淘洗了半升,想要做饭忘了没有柴火,忙又跑出去买了十文钱的一担木柴。

    在灶房里忙了半天,整个脸弄成了黑乎乎的不说,一锅米饭煮的和粥似的,谁让从没干过这些粗事呢,想了好多办法,也没把米饭煮成功。

    即使如此,她母亲闻着诱人的米香,欢喜的了不得,楚楚遂盛了两碗,拿了两双茅竹筷子进来。饿了三天的老太太捧着碗就喝,楚楚赶忙去找盘子装鸭子,谁知怎么也找不出来,家里仅仅就有两个碗,大抵都用来换吃食了。

    “唉!”楚楚深深叹了口气,直接把荷叶包打开,拿筷子夹了一块鸭肉送到母亲的嘴边。

    鸭肉松软好消化,老太太咂咂嘴,诧异的道:“这不是腐干子,怎么这样好吃?”

    楚楚又是欣慰又是心酸,说道:“这是烧鸭子。”

    “哎呦。”老太太开心的道:“托了闺女的福,这生这世还有这个吃,我七八年没尝过这滋味了。”说着吃了一口饭,神色期盼:“还有没有了?”

    楚楚使劲捂着嘴,泪水已然瀑布似的淌下,强忍着说道:“多着呢,娘尽管吃吧。”

    “哎。”老太太又美美的吃了一块肉,“留一些给你哥哥尝尝,你也吃,娘吃两口就饱了。”

    “足够咱一家三口吃了,您使劲吃。”楚楚心里实在难过,尽管肚子很饿,也半口饭难以下嘴。

    伺候母亲吃完了,剩下的食物放在桌子上,娘俩坐在炕上说起了话。

    到了傍晚,她哥哥齐大寿挑着空担子回来,一眼看见了楚楚,大吃一惊,暗道这位奶奶是谁?

    还是楚楚认得自己大哥,跑出来叫道:“哥。”

    齐大寿愣了半响,放下担子,笑道:“原来是妹子,我倒认不出来了。”

    “哥,我还是你的巧儿呀。”楚楚看着哥哥穿一件蓝布旧棉袄,腰上拴一根粗布带,脚上一双草鞋,虽然一身穷相,却相貌堂堂,气度清清脱脱的。

    齐大寿问你怎么回来了?楚楚又说是太太念她年纪大了,放了回来。齐大寿点点头,不再多问,兄妹二人一起进了屋。

    老太太听着儿子回来了,问道:“今儿赚了几个钱?”

    齐大寿说道:“今儿大好,我赊了五百钱的果子,在皇城徐府里,一下子便卖光了。他们还要买,我却没有了,赶着回去又贩了一担挑去,也卖完了。当时我 寻思徐府这边生意这样好,就拿着五十钱去孝敬人家的管事,谁知那管事爷问咱家有几口人,生计如何?我如实说了,那管家爷怜悯咱家,叫我明儿还挑了去,今后看顾咱家,只收了我十个铜钱的孝敬,嘱咐我万一见到他府里的老爷少爷,别忘了说是他做的善事。照这么算一日能赚二百钱,咱一家三口吃用够了。”

    说完从腰上掏出二百个铜钱来,拿在手里,要出去买米。

    楚楚说道:“米还有好些呢,中午我烧的饭也没吃完,就是家里没有菜蔬。”

    老太太忙说道:“有鸭子,还要什么?”

    “只剩下小半只,给谁吃好?还是再买些吧。”楚楚坚持。

    齐大寿二话不说,出去买了四个钱的豆腐乳,又买了十个钱的冬菜叶子,二十钱的猪油,回来煮了半锅汤菜,把米饭也热了,连剩下的鸭肉、腐乳、一只碗盛汤、一只碗盛饭,先给母亲吃。

    楚楚见天色还早,说道:“怎么现在吃晚膳?”

    “你当是大户人家么?”齐大寿笑着道:“咱们晚上又没油灯,吃了饭早早休息,明儿一天好去做事。”

    “嗯。”楚楚心里轻轻一叹,不说话了,暗道这样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楚楚

    楚楚伺候母亲有滋有味的吃完饭,陪着哥哥坐一块儿吃,可是这样的菜哪里能下饭?无非因饥肠辘辘不得不吃而已,胡乱吃了一小碗,遂心情低落的起身收拾碗筷。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就见母亲说要睡去,齐大寿扶着老太太下了炕。

    楚楚问道:“娘睡在哪里?”

    齐大寿指着里屋的小泥炕,说道:“那挨着灶台,暖和,娘一直睡在那里。”

    “哦!”楚楚瞅了眼破烂不堪的土炕,说道:“那你呢?”

    “我睡地下就行,你睡炕上,就是咱家没有多余的被褥。”齐大寿很苦恼,“要不你和母亲一块儿睡去?”

    “那巴掌大的地方怎么睡两个人?”楚楚摇头,“我的被褥托府里人帮我拿来,这时候还不见来,不知道怎么了。”

    正说着,外头有人喊门。楚楚说道:“大概他们来了。”

    黑灯瞎火的走出去开了门,是二门上的小厮七巧,打着灯笼给她送来铺盖。

    七巧见开门的是楚楚,就说道:“好找呢,怎么住这么点儿的屋子?什么时候了又不点火?”

    一句话便把楚楚给问哭了,一来凄惨,二来见到七巧反而像仿佛见了亲人一样。

    七巧见状进门一瞧,一间破草屋黑漆漆的,吃惊非小:“这个敢是住人的屋子?”提起灯笼四下一照,屋里除了一张炕桌和一张竹椅外,再没有一件家具,光看着就令人可怜。

    “唉!”七巧叹道:“既到了这个地步,也不用哭了。来,把你的东西检点明白。”

    “一些破烂而已。”哭着的楚楚心里难受,悲戚的道:“都怨我不是人,当初为何不接济母亲兄长,本该知道那边终究不是自家呀!现如今落魄至此。还得连累亲人养活,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你先别哭,车到山前必有路。”七巧竟笑嘻嘻的蹲下来把包袱展开,一件一件的说道:“这是你的两顶帐子,这是四条褥子,还有一条单被,这是夹被,这是棉被,这是皮褥子,这是从前老爷赏你的虎皮毯子。这两个枕头也是你的。”

    尽管朱家夫人只许楚楚带随身衣物,但那可是一等一富贵的国公府,任是一样也远非寻常大户人家可比。

    见楚楚依旧没精打采的,七巧笑道:“还有呢。”说着又打来一个衣包,一件一件的将衣裳拿给她看,四季共二十七件衣服。

    楚楚心情多少好受了些,衣裳就是钱,这么多好衣服从前不当回事,眼下无疑解决大问题了。

    挨个看着。楚楚感慨万千的道谢收下了,七巧笑道:“别急,还有一样好东西哩,包你见了开心。”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是雪白的纹银,楚楚一脸不解。

    七巧解释道:“这是两位小姐私下送给你的,五十两银子。”说着又在怀里摸来摸去,急道:“呀。哪里去了?”

    掏了好一会儿,七巧笑道:“还好,还好。在这里呢。”

    把银子递了过去,楚楚神色动容,感激不已的接过银子,发觉好像重如泰山。

    见他又拿出来一个手帕包,说道:“这是诗奴姐姐叫送还你的,说本就是你的东西,太太抄了去,赏了给她。”

    “是什么?”楚楚好奇起来。

    七巧说道:“是一对包金镯子呢。”

    楚楚的表情彻底变了,急忙打开了一看,顿时满脸喜色,也不说破,向着七巧说道:“多谢你了,到底还是咱俩好,不辜负我。”

    “姐姐从前对我好,我不对你好还是人嘛?”七巧咧嘴一笑,“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没走几步,七巧又走了回来,说道:“外面月亮很大,你们没有灯,我把灯笼送给你们用,里面还有两只蜡烛,可以点到天亮。”

    楚楚十分感激,送他出了门,站在门前反复挥手道别。把门闩了,三步两步的跑进屋子说道:“哥,哥!”

    齐大寿已经睡了,被叫醒后爬了起来,就见妹妹满脸笑容,“这下好了,打明儿起你也不用挑担子去了,咱们也不用住在这个破草屋了。”

    “呵呵!”齐泰山当是玩笑话,笑了笑没当回事。

    “你瞧。”楚楚献宝似的把衣服放在桌子上,从堆里把一包银子拿了起来,齐大寿吃惊的道:“银子哪来的?”

    楚楚笑着解释,齐大寿一脸尊敬的道:“朱家的小姐真是好人,真是好人。”

    凭空有了五十两银子,齐大寿兴奋的道:“这笔银子咱们可以好好开间店铺了。”

    “开什么铺子?”楚楚笑问。

    可是齐大寿因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好衣服,不禁有些见钱眼开的样子,翻一见看一件,看一件赞一见,楚楚一把按住说道:“我问你,这一包银子只有五十两,你能开一个什么铺子,一天能赚多少钱?”

    齐大寿想了想,说道:“开一个水果铺够了,一天大约赚一吊钱。”

    楚楚哼了一声,“一吊钱济什么事?你若依着我,我还有银子,若不然,我还过我的日子去。”

    “好妹子。”齐大寿笑了,“这银子是你的,你爱怎样就怎样,我能讲一个不字吗?”

    “这还差不多。”深知哥哥禀性的楚楚又笑了,于是把那对包金镯子拿来给他看,齐大寿翻来翻去看了半天,摇头道:“不过包金的,能值几个钱?”

    “难怪你也当包金的。”楚楚显得十二分得意,“连府里的人也不打谅我有这个,唯有诗奴与我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故此她特意要了来这没人稀罕的镯子,偷偷送了出来。”

    在灯下指着镯子里面的一行小字,洋洋得意的道:“你瞧好了,这不是金宝斋十足十金几个字么?”

    “啊!”齐大寿跳了起来,震撼的道:“这,这竟是真金的?我说怎么沉甸甸的。”啪!忽然抬手打了自己一嘴巴。“可别是在做梦。”

    “嘻嘻!”楚楚嗤的笑了起来,“你不要大惊小怪,你听我说,这镯子是五两一只,现在金价贵,并且这金宝斋的金号是打英国公府里开的,不拘进出都是十足,不去一星儿水的,十两就是实打实的一百两银子,也就是说我们有了一百五十两的本钱。”

    当下楚楚背着手。四大家族来往频繁,她曾经数次随着二位小姐去徐府玩,很是学了一些东西,本身自己也是精明伶俐,不然也当不了五姨娘的心腹。如今事成定局,无可挽回,想巧妇也得了能施展手艺的东西,整个人瞬间变得容光焕发。

    齐大寿呆呆看着神采飞扬的妹子,听她从容说道:“咱们先去赁间屋子。必须要靠近徐府的,再拿一百两去买些绣货,铺了场面再请些上好的女绣工来家,做些鞋帮子和绣枕、衣服等。总要不惜工本做的精致。不消别家,只徐府一家子三等丫头们,一年用的绣品衣裳就不少。兼且眼看着十一月了,赶紧开起绣庄来。赶着过年就有一笔大生意。”

    回过头来,见哥哥一脸傻样,楚楚噗嗤笑道:“你不知道。徐府和咱们府里是通家至交,每年年下,各府都有赏赐给下人;再有各厅房的披垫等,都是一年一换的,至少也要把换下来的用里面去,外面皆要换得簇新,如果能做成一笔生意,起码能赚到数百两银子,可不比开水果铺子好么?两府里我认识的人很多,又有诸位姑娘和徐家大爷二爷念着旧情,这生意怕招揽不来?最重要的是徐三爷,素闻他最是欣赏自食其力的女人,我好好经营买卖,童叟无欺,焉能不允许我分润些生意?还有大不了我和那些有脸面的管家小厮好上几个,怕不把银子一封一封的送来我用?”

    齐大寿起初听的高兴,听到这里,猛然变色道:“使不得,你抛头露面也罢了,毕竟是往府里走动。可怎么能想到这上头?咱们一家子还能抬头做人吗?”

    楚楚啐了一口,不高兴的道:“你知道什么?三爷和小姐少爷不过是空中楼阁,想见一面千难万难,即使见了也难成事,因惦记着买卖的多了,我一个没了主人的孤魂,谁在乎?不借助管家小厮能成吗?其实咱们当丫头的哪里讲究贞节,朱家可不是徐家,只要委身爷们哄得欢喜,那什么吃的穿的都有了。

    哼!我不这么做,哪里会有这两只镯子?假如我还在府里,你也管我吗?横竖我至今也没有男人,终不成叫我守一辈子空头寡呢?”

    齐泰山怒道:“我不能管你谁能管你?你这么做,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要不你找个心爱之人索性赘了来家,你有了丈夫,无论做什么也不关我事。”

    “你!”楚楚真是又气又好笑,心说我何苦和他争吵?我本也不想人尽可夫,无非想找个靠山不得已而为之罢了,再来找个丈夫谁知道鱼水时中不中用?那方面我也算吃过大鱼大肉,短短小小就和粗茶淡饭一样的无法忍受,谁又能理解我的苦衷呢?

    想她在朱府没了名声,这方面破罐子破摔没了顾忌,并且太清楚一介女人想要生存下去,需要付出什么东西。

    楚楚不想和兄长争吵,是以笑道:“哥哥的话在理,我听你的。”

    瞧见一支蜡烛快要燃尽,楚楚换了另一支点着,叫她哥把被褥捧进来,铺在炕上很宽敞也很暖和,于是叫醒母亲扶着过来躺下。

    老太太摸着锦被,赞不绝口的道:“乖乖,又香又软又缓和,我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又说道:“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吃穿太讲究了。”絮烦了好半天才睡了。

    这时节的晚上气温已冷,楚楚把皮褥子和虎皮毯子匀给哥哥睡,她自己把银子藏好,镯子套在手上,累了一天躺下后也很快睡去。

    与此同时,心情不佳的徐润几天来自言自语,动辄一个人叹息一个人泪流,好像着了魔似的。突然间得了大病,反正一天到晚心神颠倒,躺在床-上语无伦次,起初当着人前还能忍住,渐渐的就忍不住了,见个人便眼泪纵横,神昏色沮。

    他母亲以为儿子中了邪,赶紧请医生来调治,甚至四处求签问卜,许愿祈神什么的,可是一连多日不见一毫灵验。

    眼见儿子的病情越来越重,一日之内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昏迷时糊糊涂涂,不闻不见的一副痴傻样子;清醒时又和好人一样,能吃饭能说话,言语清晰。

    急得徐夫人心急火燎,晚上搬过来寸步不敢离开,如此竟发现睡梦中的儿子经常喃喃呓语,有时叫什么琴言,有时叫什么影怜,有时大骂什么奚十一,有时骂夏师爷,还有时大骂徐煁胡升等人。(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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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明穿日子介绍:
徐灏生活在大明朝建国之初,这是一个令贪官苦不堪言,功勋富豪朝不保夕的时代。
各个位面皆有穿越前辈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平凡的徐灏准备过平凡的生活。
因为平凡中自有乐趣,自有真谛。平凡的明穿日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平凡的明穿日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平凡的明穿日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