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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宁小钗     平凡的明穿日子txt下载     平凡的明穿日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请求

    王保和徐注隔三差五的常来看视徐润,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却也无法可治,又不敢对徐夫人讲,无非婉言劝劝几句而已。

    还是徐夫人每次听儿子于睡梦之中,必呼琴言二字,遂疑心儿子在外头有什么勾当,以至于心里有说不出的隐情。因徐润不常出门,出门就必有书童云儿跟随,便叫人去唤云儿过来。

    神色严肃的徐夫人问道:“你跟少爷出去,到底去了些什么地方?那琴言是谁?是娼妓相公呢还是什么样的人?”

    云儿低着头说道:“少爷出门,无非是戏园子及王保家,注少爷几处,并没有不三不四的男人,更没有什么女人。小的如果撒谎,叫我今晚就活不过。”

    “哼!”徐夫人心说他向来油滑机灵,又对儿子忠心耿耿,好好的问岂肯招认?脸色一沉:“好好的少爷都被你带坏了。来人,拿板子狠狠打他,打死勿论。”

    云儿见要打,急得叫道:“小的说,小的说。有一个优伶名叫琴言,五月里少爷偶然遇见了她,在东门外的运河游了半天,也哭了半天,两个人每次哭的时候多,笑的时候少。小的在船头上,什么话也听不见,几个月来总共没见过几面。

    前日少爷去了秋水堂找她,还有一个优伶说那琴言进了府里,又把琴言给少爷留的纸包拿出来,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反正少爷就在那里哭,他们劝住了,回来就是这个样子。太太,小的再没有一句谎话,至于不好的事,少爷是一点没有的。”

    徐夫人顿时十分生气,骂道:“你就该被活活打死!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直到要打了才讲。若不是念在你说了实话,今日一定打死才好呢。”

    喝退了云儿,徐夫人不免也恨起自己的儿子来,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能如此荒唐?就算对一个戏子留了情,何至于就害了如此大病?真真是不争气的蠢东西!

    性情严厉的徐夫人越想越气,想去教训儿子一顿,又看他病成这样,兼且自己也四十岁之外的人了,膝下就这一子。教训也无益,万一教训再添了病,更难治了。

    左思右想,将门客李元茂请了进来,询问琴言的底细。

    李元茂说道:“小生并没有同去过,什么琴言我也不得而知。倒是常常听见府里几个师爷称赞那琴言戏唱的好,想必世叔遂有些留心,五月初去府里贺寿,世叔看了琴言的戏回来。听到他说好,以后的事,小生实在没有见闻,要问府里的夏师爷或许晓得。”

    当下徐夫人叫人去请。夏师爷以为有好事与他商量,欣欣然来了,见过了徐夫人,感觉徐夫人的脸上有些忧闷。

    夏师爷先询问徐老爷在老家凤阳的近况。可有家信回来?又问起了徐润,说来年场期将近,润少爷一定高中的套话。

    徐夫人漫不经心的听着。叹道:“别说科举了,我儿得了一个异样的病症,真真愁死了人。”然后将所有事都说给夏师爷听,最后问道:“小儿与那琴言到底有什么瓜葛?还望夏先生不要隐瞒。”

    夏师爷皱眉道:“起因确实是看了琴言的戏,后来世兄怎么认识的,听说是在秋水堂猜谜,至于怎么熟识,怎样的交情,在下却不晓得。世兄常往来的那一班公子,夫人也都知道,其中内情他们必知,夫人何不问问他们?”

    “那个琴言呢?”

    “琴言蒙煁少爷赏识,进了内宅。”

    说到这里,夏师爷灵机一动,起身诚恳的道:“在下当时就是担心世兄为这戏子所害,荒废学业,糟蹋身子,所以设法怂恿煁少爷要了她,放在府里对大家都好。也是事有凑巧,有个姓奚的,为了琴言闹了起来,扬言要收拾她们。琴言的师傅害怕,不得主意,在下因此劝他,于前几日把琴言送了进去。如今琴言既进了府,一时半会是不能出来了,在下心中很是欢喜,从此世兄可以杜绝了这片心,可以作些正经事,省得被区区一个戏子所累。”

    这番话说得声情并茂,合情合理,徐夫人听了不禁恼恨儿子不成器,心上委实感激夏师爷,起身道了谢后,说道:“润儿如今病到这样,看来都是那戏子害的,睡梦中胡言乱语,忽哭忽笑,口口声声叫着琴言,看来是为了她进府的原故。润儿虽然没出息,但我跟前就他一个,这要有些三长两短,他父亲回来,叫我有何颜面见他?夏先生你明白事理能办事,请你想个法子将我儿医好,必有重谢。”

    “这?”夏师爷摇摇头,苦笑道:“此事甚难,从来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在下是知道府上规矩的,难道老爷肯让他去那边闹吗?”

    “不是这么说,我岂能纵容他去找那琴言?就算我溺爱儿子,也断不至此。”徐夫人轻轻一叹,“我听云儿说他和人家见面也只是哭,小孩子不知什么意思,想来没有别的原因,大抵他们有些缘分也未可知。解铃还需系铃人,你在煁儿身边颇有体面,能否想个法子,叫那琴言出来安慰安慰他,或者就好的快了。”

    说完,徐夫人的眼泪下来了。她的意思是打算把琴言弄过来,起码暂时留住一段时日。

    即使乃是亲戚,毕竟彼此的身份已经天差地别,反而远不如夏师爷等人有办法有面子。再来徐煁是芷晴的儿子,哪怕求到徐灏夫妇那里,也没办法强迫芷晴放人,而芷晴也仅有徐煁一个,瞧瞧自家儿子的样子,徐煁又岂肯放人?最主要的还是不想为了个女人而宣扬的人尽皆知。

    夏师爷听出了徐夫人的意思,皱着眉,叹道:“这可难办了,况且百两银子的月钱,如何能叫得出来?”

    “怎么一个月百两?”徐夫人有些不可思议,“那岂不是个活宝了?姨娘都比不上呢。她这么爱钱,润儿是个没钱的,怎么又认识他了?”

    “琴言不爱钱,是他师父非钱不行。”夏师爷琢磨了半天,“在下仔细想了,没有别的法子,必须要和长庆商量好,事方可行,奈何长庆那人?唉!”

    “长庆是什么样人?”

    “难说话的很,在钱眼儿里过日子。要和他商量,除非给他许多钱,还不知肯不肯呢。”夏师爷频频摇头,“他也怕得罪那边,一年到头将近一千五百两银子的进账就难了,我看空口白话断断不能。”

    徐夫人预感到需要花的钱不少,皱眉道:“只要能把人叫来,给他钱也不要紧,但不知要用多少?”

    按照夏师爷的脾气,雁过拔毛自然要的钱越多越好,问题是这家里委实没什么钱。徐夫人为人方正,在徐族的名声极好,就凭这一点他也不敢造次,何况徐夫人亲自开口求救,多有面子呀。

    “在下马上去讲讲看,总之没有不尽心的,先请夫人宽心。”说完,夏师爷起身告辞。

    徐夫人含泪说道:“多费先生的心,此刻我也不说什么了,请你今日就去,如来得及,今晚就赐回信更好。”

    “是。”夏师爷答应下来,告辞出来,去看了看徐润。

    说起来二人也算仇家,当日夏师爷喝醉了要吃琴言的豆腐,徐润也在场呢,琴言打了夏师爷一巴掌后,徐润挺身护着,使得交情本不错的两个人自此有了嫌隙。

    所以看见夏师爷来了,虽然人在病中却不忘前事,徐润故意闭着眼装睡,没有理他。

    夏师爷没有介意,坐了会儿出来,返回东府。在自己的房中坐下,想了半天也没有好主意,长庆那副嘴脸他是领教过的,不愿去面对他。

    将胡升找来,说道:“人家开口一次不容易,素来夫人德高望重,办好了咱俩脸上也光彩不是?你就当做件好事,成全了润少爷,真要是医好了病情,连我也感激你不尽。”

    胡升撇嘴道:“我有什么法子?只能禀明少爷,说你说的,叫他带着琴言过去走一趟不就完了。”

    “使不得,使不得。”夏师爷连忙摇手,“少爷要知道润少爷也喜欢琴言,琴言似乎也喜欢他,年轻人的脾气发作,吃了醋,弄不好死活不同意了。闹得不可开交大家的脸上都不看好,得另想个法子。”

    胡升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有法子你去办,我是不管这些闲事。”

    “好兄弟,好兄弟。”夏师爷亲亲热热的哀求,“你成全了这件事,我送你两匹新花样的好纱。”

    胡升被他再三求不过,踌躇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的心事来,便说道:“那我明日想办法叫她走一趟,若问起来,我自有话说,不说出你就是了。”

    笑逐颜开的夏师爷赶紧深深一揖,跑去见到徐夫人,说道:“她师父依是依了,但是要给他一百两银子,他才肯去接人出来。长庆又怕一叫出来,府里不要了也说不准,所以夫人您得小心,不然照样需支付至少一千二百两银子呢,此人实在刁滑可恶,依我说见了一面就放琴言回去吧。”

    徐夫人哪知道夏师爷面面俱到的心思,无奈道:“我晓得了,明儿人来了,给他百两银子好了,以后的事情只好以后再说,我家哪养得起这样的宝贝?”

    夏师爷空手套了一百两真金白银,欢欢喜喜的告辞出来,到了绸缎铺,拿了两匹好纱,准备明日送给胡升。(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探病

    清晨,齐大寿被妹子指使,跑到徐府前后左右看了一圈,运气不错,发现附近有间临街的大屋子空着,当初是座茶肆,因房租太贵移到别处去了。

    问了一下,这房子要二十两的租银,一百两押租。齐大寿也嫌贵,可是又没有别的空房,只好回家说了。

    楚楚急忙叫他去定下来,把刚从成衣铺买来的好衣服给哥哥穿了,镯子换来的百两纹银,加了二十两。

    齐大寿抱着银子打卖水果时的路径,从侧门进了徐府外宅,这里住着上百户的下人家,每家独门独院,也有比邻而居的,不禁外人出入,乃是徐府外围。

    顺利找到照顾他生意的大总管张寿,巧巧两个寿字,那天张寿就笑言有缘。

    张寿刚吃了早点,瞅着他身穿湖绉棉袍,簇新的鞋子,活脱脱一个富家子弟的模样,诧异道:“大寿,今儿怎么一身光鲜?抢了银庄吗?”

    “张爷又取笑了。”齐大寿凑到跟前,笑道:“瓦片也有翻身的日子,我苦了半辈子,也该过过好日子了。实不相瞒,我妹子蒙朱府放了出来,知道咱家穷,又赏了许多银子,叫做本钱做生计,养活我的老母亲。眼下我打算租房屋开铺子,知道对街那空房是府里的,所以求求张爷做个保人。”

    “了不得,有远见。”张寿也替他欢喜,竖起大拇指,“那以前是茶馆,房子大着呢,你要开什么铺子?”

    齐大寿没有隐瞒,笑着说了。张寿赞道:“好,好!你妹子真是精明能干,就凭你们兄妹的见识,咱们府里的生意随你们挑。行!那屋子我来替你作保,可带钱来了没有?”

    人家如此豪爽。齐大寿开心的连连道谢,把银子递了过去,请张寿过秤。

    张寿只是拿起来看了看成色,在手里掂了掂,点头道:“正好一百二十两,没有错。”

    齐大寿笑道:“张爷这手真比秤子还准呢。”

    张寿也笑道:“咱们常年拿这个过手,真假轻重一验便知,府里的高人多了,我算什么。”又说道:“你的租约写了没有?”

    “没呢。”

    “那跟我来吧。”

    当下张寿领着他去了外账房,向管账先生要了张雪白的花笺。拿起笔砚说道:“你会写字吗?”

    小时候齐大寿读过两年书,也不推辞,接过笔来写了一张,张寿又高看他一眼,帮着看了看缺漏的地方,一一指点,完事后,张寿写上自己的名字。

    徐府的信用没有话说,别说白纸黑字。就算口头约定齐大寿也不会有任何担心。

    等着账房记录在案,张寿让齐大寿坐下,随口问道:“这生意你们兄妹多少本钱?”

    齐大寿说道:“我妹子差不多有二百两,去了这里一百二十两。只剩八十两了。”

    “这一点济什么事?”张寿直摇头,“还要置办生财的家伙,总得像个样子,将就了就不起眼。便是开一万年也发不了财。咱们府里一笔最少二百两承接,还有什么钱用来办货等事宜?”

    被他这么一说,齐大寿满腔兴头瞬间被一扫而光。愣愣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张寿微微一笑,悄悄的道:“我有个干儿子手里很有几个钱,去年打算开一个栏杆铺子,也是单靠府里过活。咱们府里从太太起到小丫头止,三四百人,你算算一年要用多少?这生意和绣货差不多,不过绣货的销场更大些,光一年送人就是好大一宗。按照我的意思,你的铺子小了开不出局面,必须两千银子才好看。你要么去借二千银子,要么找他拼股子,都可以使得。”

    这么大的事,齐大寿自然不敢代替妹子答应,想了想说道:“我得回去商量。张爷,若借钱,每月什么利息?”

    “我肯定不能多要你的。”张寿解释道:“照两千两算,你一个月大概挣到七分利,除去开销总有三四分利。我绝对不会放重利,不但说不过去,回头被老爷知道,那还了得?照官利一分二,绝对不能少了。”

    齐大寿点点头,确实非常公道,因租约要送到顺天府记档公证,他说不着急,我先回去一趟。于是张寿把他送出来,一溜烟的跑回家。

    老太太听了后大叫不能胡来,楚楚却很有把握的道:“不必借,一厘利息也是要还的,还是合股好。咱家能凑出一股,我还有四个金戒指,四钱一个,一条金项链,三两重的,值七八十两的银子。他那边出三股五股七八股,随他的便,反正赚了钱都得照股儿派,当我没在徐府学过怎地?不过我必要管账,这是必须讲清楚的,既然拼了股,必须立一纸合伙议单,讲明有利同分,有损同认,可不能赔了一点便要抽股子出去,一下子生意就砸了。”

    齐大寿没想到妹子这么本事?心服口服的把这些话对张寿讲了。张寿见楚楚说的不差,一准是位能人,满口答应下来,约好择日当面商议。

    张寿的干儿子是谁?原来是徐烨的心腹薛雨,薛雨有她娘竹兰的指点,依靠府里做什么买卖不赚钱?张寿在里面自然有份子,徐烨也有份子且是大头,私下里瞒着人,给自己赚些零花,对外就说是薛雨的。

    现在薛雨私下里和齐大寿合伙开铺子,除了张寿外,徐烨和竹兰都不知道。

    送齐大寿出来的时候,张寿远远看见夏师爷押着一辆车离去,纳闷的道:“车里是谁?夏师爷跑这边来做什么?”

    敢情胡升也是私下里把琴言弄了出来,原因是琴言进来没几天,不但芷晴很喜欢她,沐凝雪和萧氏都疼她,时常赏她一些东西,萧氏常说:“这孩子老实,不像个唱戏的,好似大家闺秀一样。”

    问题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徐煁身边的四珠丫鬟嫉妒了。找来胡升好一通大骂,逼他赶紧把人挤走。

    胡升进来三年多,与另一个小厮邵二暗暗竞争,故此多仰赖她们的照顾,正好听了夏师爷一席话,有了主意。

    昨晚找了个机会溜进了留青舍,将徐润的病情说了。琴言马上眼泪汪汪,急道:“怎么他病重了?胡哥哥你真能叫我出去?他家真同意我去看他吗?”

    胡升说道:“无缘无故的,哄你做什么?你只管放心,半天之内少爷下不来学。即使上面叫你,我帮你告假去看师傅的病,谁也不会说什么,我留在府里照看。但是你可得早去早回,还有你这次去了,千万把他的病治好,再想去第二次,可就难了。”

    “嗯。”重情重义的琴言点头答应,脸色免不了有些红了。等胡升走了后,想来想去,将对夏师爷的仇恨也随之淡了,这件事亏了人家仗义。

    对徐润。琴言当他是位知己,同为一对痴人,愿意陪着她哭,陪着她笑。没有任何非分之举。琴言曾经想过,若是这辈子一定要嫁人,那嫁给温柔体贴的徐润倒是不错。奈何自己身份所限,不敢想象下去,也有那么一丝的不情愿。

    早上徐煁去上学了,琴言匆匆吃了早饭走出来,胡升等在侧门外。

    二人当着管事妇人的面,琴言偷偷问道:“怎么出去?”

    “没事。”胡升大声说道:“夏师爷送你去。”

    就见夏师爷缓缓走来,心中欢喜,面上却冷冷的道:“你师父病了,少爷交代我送你过去,希望你本分些,不要做悔之不及的事。”

    “知道了。”琴言低着头说道。

    当下夏师爷让她坐上车,他坐在车辕上,大摇大摆的一路出来。坐在车里的琴言暗中观察,一重一重看门的人大多不认得,夏师爷的身份似乎很大,几乎没人过问。

    说起来私带内宅女人出门的罪名很大,胡升也对值班管家报备了,假称长庆病重,要带琴言出去,因有夏师爷作证,管家没有反对,也是一来此乃三少爷的私事,二来琴言刚刚进府不久,地位无足轻重。

    三来此事早早被月兰知道了,第一时间知会芷晴,芷晴遂选择不动声色,亦打算暗中观察琴言的行事。

    胡升和夏师爷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万万不知道府里真正是外松内紧,赶车的车夫就是芷晴安排的人手,其他动用的人手多达十几人,甚至还通知了李素娥派出锦衣卫。

    只因为琴言或许是将来的徐煁屋里人。

    一路上无人盘查,车里的琴言也没什么想法,谁让进来的时日不多呢,而东府这方面向来门禁不严。

    很快就到了徐润家,为了掩人耳目,夏师爷也不用通报,直接带着下车的琴言走入书房。下人见了十分诧异,却又不好拦阻,一个个跟着进来,有几个跑到了内宅。

    徐夫人正在盼望,见小厮跑进来,问道:“什么事?”

    小厮回道:“夏师爷带着个人来,堂而皇之的去了书房,小的不敢不回。”

    “我知道,快请进来。”

    很快看见夏师爷领着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女孩过来,徐夫人心中暗暗称奇,那姑娘玉骨冰肌,天生丽质,好一个尊贵的气象,若梳了头便是位千金小姐的身份,哪有半点戏子的庸俗骚媚?

    儿子还是有眼光的,这么一想,徐夫人本来满腔怒气,打算骂人家几句,如今见了本人,不知不觉竟露出了一丝笑容。

    倒是琴言为了病重的徐润,于情于理不顾此行吉凶祸福,适才夏师爷在车上说了些利害话,闹得琴言心虚胆怯,战战兢兢的上前道了万福,低头站着。

    不想徐夫人面带笑容,亲切问道:“你是哪里人?去年几时到京?怎么认识的犬子?又怎么相好?你别怕,好生对我说说,我不为难你。”

    琴言略微放下心,习惯性的双眸含泪,含含糊糊的讲了两句。

    徐夫人知道她害怕,安慰道:“你别怕,这是我儿子不好,是他来找你,不是你找他。你别支支吾吾,我决不难为你,仔细说清楚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哭笑燕双-飞

    琴言没想到徐夫人语气柔和,擦了擦眼角说道:“奴家是苏州人,去年冬天到京。因父母双亡,族中的叔母将我卖出来的。记得五月初六日,奴家在府里初次唱戏,头一次见到了润少爷,不知是什么缘故,倒像从前认识的一样。过了些天,奴家在秋水堂给爷们做些谜语,内中有奴家最爱的‘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谜题,恰好被润少爷猜着了。过了两天润少爷来吃酒,叫奴家去伺候,奴家遂欣然答应,那一天才认识的。

    第二次是素兰姐邀游运河,奴家在船上赔了半天,一共就这两回,句句实话。夫人不信,只管问夏师爷,且润少爷出门,夫人是晓得的。”

    话未说完,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夏师爷接口道:“这都是实话,真真没有见过三面。”

    静静听着的徐夫人心中很是不解,可观察琴言的神色,委实楚楚可怜,老实巴交的孩子,心说怎么半年的光景,仅仅就见过两面?不合常理啊!于是问道:“你的话若是真的,那何以我儿心中念念不忘的惦记你?想必你自己明白。”

    琴言含泪说道:“夫人如此平易近人,奴家敢不实说?说来也奇怪,非奴家像以前见过润少爷,就是润少爷见了奴家,也说是好像从前认识的,初次见面时,仿佛一家人似的,彼此也说不出个缘故。”

    徐夫人笑道:“听你一番解释,却也真奇,或许上辈子有过牵绊。但如今他因你进了府,病成这个模样,所以叫了你来,你想想该怎么安慰安慰他,只要能够好了,我不但不怪你。还要赏你呢。”

    琴言心里更加酸楚,只是不敢放声的哭,呜呜咽咽的说了一句,谁也听不清。徐夫人见她如此性情,倍感怜惜,遂请夏师爷陪着她到房中,她坐在外间。

    琴言一步步走进卧房,夏师爷停住脚步,她见屋子里帘帷不卷,几案生尘。青铜药鼎升起了团团浓烟,而白玉香炉却灰烬寂静,一张小小的楠木床,垂下白丝绡帐。

    领路的书童云儿将帐子掀开,轻轻说道:“少爷!琴言姑娘来看你了。”

    徐润正在半睡,云儿叫了两声,他似应不应的闭着眼睛。琴言走近床边,坐在了床沿上,举目看了过去。只见徐润面色黄瘦,憔悴了许多。

    “润少爷。”琴言低头凑近枕边,细不可闻的叫了一声,不觉已泪如泉涌。一滴泪珠落在了徐润的脸上。

    “呵呵!”忽然徐润呵呵一笑,闭着眼念道:“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又接连笑了两声。

    琴言知道他在呓语,心中十分难过。伸手在他身上拍了两下,叫了声:“润少爷,我来了。”

    原来徐润梦中的情景是到了七夕这一日。人在素兰那如愿见到了琴言,三人就在花园里,摆上了花果,煮茗谈心,故此念出了两句“长恨歌”。

    琴言又见他笑了起来,说道:“我当是黄泉碧落两难寻呢。”双手一拍,转身向着里面继续睡着。

    “唉!”琴言的眼泪越多了,只好这么怔怔的望着他,不好再叫。

    “偏这般大雨,若明日早上也是这样,可怎么是好?船又隔的这么远。”徐润晃了晃头,“独活、防己之下,应须添一味当归。”

    别说琴言已然激动的捂着嘴,就连外头的徐夫人知道是儿子的呓语,不能听的十分清楚,也不由得一阵伤感,可怜痴情的孩子竟用情至此,眼泪也下来了,泪眼婆娑的瞅着夏师爷。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夏师爷的心里也很是凄楚,奈何其中杵着徐煁,一横心大声说道:“琴言你只管叫醒他!”

    “是。”琴言抬手擦擦眼泪,连续叫了两声“少爷”,就听徐润嗤笑道:“你好痴也!云儿,你只管叫我做什么?这么近的路怕什么,你还当是大东门外么?”

    琴言想要大声叫他,一张嘴却又哽咽了,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用手反复拍他。徐润突然睁开眼来,对着她说道:“素兰,这回多亏了你,费了如此的心,我以后便放了心了。”

    琴言又往前凑了凑,拍着他肩说道:“少爷!琴言在这里呢,你病可好些了么?”

    躺着的徐润心里迷糊,眼前看不分明,脸上带着冷笑。琴言又说了一遍,徐润哈哈大笑起来:“你已试过我一回,难道还想哄我?难道我还不认得你?”

    房外的徐夫人叹了声冤孽,忍不住走了进来,就见琴言坐在床边,拉着儿子的手,只是哭,儿子呢只管笑。

    “他认不得人,这怎么好呢?”徐夫人急了。

    跟着进来的夏师爷只得走过去,说道:“世兄,你心里的琴言来看你了,我扶你坐坐,你们说说话就好了。”

    转头叫云儿拧一块热手巾来,给徐润净了脸,擦了擦眼睛,扶着他做起,把锦被叠好在背后靠着。徐夫人见状忙躲了出去,担心儿子心生畏惧,夏师爷想了想也跑了出来。

    徐润坐起来后,精神稍觉清爽,猛然瞧见琴言赫然坐在身旁,惊讶的道:“你是谁?”

    “怎么连我也不认得了?”琴言带着哭说道,好悬没晕过去,随即发觉窗户没有打开,自己背光而坐,自然看不清楚,于是挪转身子朝外坐了,侧着一半的脸,说道:“我是琴言呀,太太特地叫我来看你,不料才十数天,就病到这样。”说着又哽咽了。

    “咦?”徐润心中一跳,忙坐直了身体,看了下说道:“你是琴言?我不信,你怎么能来我家?莫非是梦中么?”

    琴言忍着哭道:“我是琴言,是太太叫我来的,你为何一病至此?”

    “哼!”徐润冷笑一声,“真有些像琴言。”

    外间偷听的徐夫人对夏师爷说道:“这话说的奇怪,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又听里头的琴言说道:“你醒醒,我是为了看你而来的。”

    徐润笑道:“你真是琴言?怎么来的?就算你愿意来,人家如何肯放你来?可见是骗人。”

    “我真的是琴言。”心里难受的琴言也不禁被折腾的笑了,“我已来了多时。是奉太太之命,又亏夏师爷带我出府。润少爷,我劝你自己要宽心,不要忧郁,保重身子要紧。快养好了病,我既然来了一次,今后也就可以常来的。”

    “原来如此。”徐润的目光瞬间清朗。

    外头的徐夫人见儿子清爽了些,很是欢喜,叫丫鬟将椅子移到帘子外坐下,夏师爷也跟过来站在她背后。近距离的观察屋里。

    徐润此时又清爽了几分,心智大半恢复,凑近琴言仔细一看,笑道:“你当真来了,不是假的?”

    琴言扭过头,正对着他的脸,要回答又哽咽住了。

    “真是水做的女人。”夏师爷很是无语,低声提醒:“你好歹忍住,不要把他引哭了。”

    琴言赶紧把手帕掩了脸。用力迸出三个字,“是真的。”

    “果然是真的?”

    “真真是真的。”

    瞬间徐润仰头狂笑,双手按在琴言的双肩上,犹是咯咯的笑了不停。这一幕闹得那些丫鬟仆妇无人不笑。夏师爷也嘿嘿笑着,唯有徐夫人点头叹息。

    大家伙就瞅着开怀大笑的徐润神色喜悦,琴言也跟着收了泪水,问道:“你到底是什么病?我劝你不要病了。从今日好了吧,省得多少人为你苦,太太更难过。”说着又滴下了泪。

    “我有什么病?”徐润笑道:“我这个病要它来就来。要它去就去,不要紧的。”

    “休说不要紧,你这病不比从前。”琴言含泪正色说道:“千万句并作一句:放宽了心,你从前说自己会宽解,看的破,怎么今日又不会宽解,看不破了呢?”

    “我何尝不会宽解,又何尝不会看破呢?”徐润依然笑道:“若看不破,就是‘独活’的反面了,幸而看得破,尚有今日。”

    琴言说道:“我在府里很好,三少爷那人也是极正经的,且府中上上下下都待我极好,你不必惦念。”

    徐润有些不信,问道:“你真好么?”

    “真的好。”琴言说道:“不信你问问夏师爷。”

    “真好就好了,问他做什么?”徐润再一次的笑了。

    琴言说道:“只求你的病好得快,我便更好。你若好的慢,我也就不甚好了。你若一分病没有,我便似成了仙那么快乐。”说完,勉强对着徐润嫣然一笑。

    这一笑犹如百花盛开,引得徐润手舞足蹈的大乐。琴言又说道:“府里准我告假出来,倒不比在师父那会儿处处拘束。从前没有来过,今儿已来了,我自然会常常的出来看你。你若没有病,我也可以多坐儿,多说两句。你若有病,我又怕你劳神,且我见了更闷。”

    徐润惊喜的道:“你真能告假出来么?”

    琴言反问:“今日不是告假出来的么?”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徐润连连叹息,“我只当你进去了,我们此生休想见面,再想不到你竟能出来,且又竟能到我这里来,果然人云府里通情达理不假。原本我还不信,自小到大就没见过哪个丫鬟随意出来走动,现在是真信了。”

    说着说着又抚掌大笑,像个神经病,闹得琴言感觉他总是笑,怀疑他这笑也是个病,一时间又伤心起来,强忍着不敢流泪。

    徐夫人瞅着儿子一个劲的欢笑不已,一下子作母亲的解去多少愁闷?儿子能这么开心,心情自会开豁,其病应该也随之好了,又瞅着琴言姑娘总是凄凄楚楚悲悲切切,真想不明白个道理,难怪云儿说他们俩个孩子一见面,不是哭就是笑,大抵是上辈子的尘缘未了,有恩有报!(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一对小人儿

    药香浓郁的卧室里,徐润似乎完全清醒了,笑着问道:“你在里面,都做些什么事?”

    “一件事没做。”

    琴言的表情显得又古怪又无奈,又隐隐有些庆幸和迷惑,“叫我在留青舍伺候,可又不用我接近卧室,府里的排场也远超我之预料,太富贵了,但规矩却不严厉,只要守着上下尊卑的本分就好,也用不着我唱戏,不过作了个伺候书房的女书童罢了。”

    徐润暗骂自己糊涂,这些日子太过想当然,又问道:“那你平日和徐煁侄儿相处的时间多么?”

    “不多!”琴言说道:“他每天上学,下学在上房的时候多,何况他还有好几处书房,隔几天才过来一次,也不过略坐一坐就走了。书房外的人不奉召唤是不进去的,我也等闲不出去玩。”

    她向来不说谎话,今日又为了治好徐润的病,就有了几句谎话在里头。说起来每个初来乍到之人会快活?招人喜欢不假,得了几次赏赐也不假,问题是其她丫鬟能不妒忌,能不合伙排挤?何况她这么一个多愁善感,眼泪成吨的,大多数时间孤单一人,无人关心,好在早已习惯了。

    总之琴言描述自己在徐府里多么快乐,将来还可以时常出来,不过是极力要宽徐润的心病。徐润听了这一席话,彻底放下心来,深信不疑。

    琴言见他逐渐恢复常态,很是欣慰,继续说道:“从前在秋水堂很难出门,没有来过你家,也不敢进来。今日我来时见过太太,太太很疼我,命我常来看你。今奉了命,还怕谁敢说什么不成?出入可以自由了。”

    不料徐润眉头一皱。神色慌张,低声问道:“你见过太太了?太太没有说你什么?谁带你上去的,准你进来吗?”

    “是夏师爷带我上去的。”琴言柔声道:“我对太太说要治好你的病,所以太太就很喜欢,吩咐我说:‘你若能治好少爷的病,不但准你进来,还准你常常的来呢。一等老爷回来,还要商量买你进来服侍少爷,倒问我愿意不愿意。’我说:‘我有什么不愿意?只求太太的恩典就是了。’”

    徐润神色动容,急道:“你想来是不说谎的。今日不要是拿谎话来哄我?”

    “你不信?”琴言见火候到了,盈盈起身,“我请太太进来,当面讲,你听听是真是假。”

    “使不得,使不得。”徐润连忙摇手,“你这些话,句句是真?”

    “你见我几时撒谎?”琴言反问。

    “好像真没说过假话。”徐润点点头,随即越想越乐。不禁放声大笑,外边的徐夫人也欢喜的笑起来,夏师爷一脸的洋洋得意,轻笑道:“我看世兄今日就会痊愈了。这功劳全亏了琴言的师傅,虽然受了他那些刁难,倒也值得。”

    徐夫人会意点头,吩咐丫鬟去交代账房。准备那一百两银子。

    屋里的徐润正乐不可言中,哪里留神外头有人偷窥?慢慢的下了床,琴言扶着他走了两步。

    徐润发觉脚软神虚。便又笑道:“我已好了。其实没什么病,不过受了些暑气,有些头闷罢了。她们当我是大病,给我吃药,我愈吃愈闷,就是没病也闷出病了。”对着云儿问道:“我觉得饿了,有什么吃的快拿些来。”

    外头的徐夫人听得心花怒放,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夏师爷等亦跟着鱼贯而出。

    徐夫人边走边说道:“怪事!怪事!真看不出他们什么意思来?说是私情吧又不太像,彼此亲而不热,热而不腻,确实又像是亲人又像是良朋。对,颇有些红尘知己的味道。唉!这一对小人儿,真真奇怪也令人操碎了心。今日委实多亏了琴言,我一定要重重赏她。”

    夏师爷轻笑道:“世兄与琴言都是正大光明,一无苟且。是亏了琴言重情重义的出来,若不然,就是华佗扁鹊重生,也不能治的这么快。”

    “总是夏先生出的大力,这功劳是你的。”徐夫人神色感激,“我母子感恩不尽。”

    “不敢不敢。”夏师爷连连谦虚,“以太太的辈分,小侄焉能不效劳?不要说费这么点心,就是叫小侄赴汤蹈火,也不敢不尽力。”说着,忍不住露出了满脸得意。

    徐夫人笑了笑,只要儿子能好,自然不在意夏师爷顺杆往上爬,转眼间就成了自己的子侄辈。

    吩咐厨房送来莲子羹两碗,叫云儿送进去,交代琴言陪着徐润一块吃。

    徐润既然见到了佳人,心中猛然欢喜,又听了这么多开心之语,心里的抑郁全舒,喝了一碗粥,更觉得神清气爽,神智恢复了,看待问题也如常了,是以说道:“我的病好了,你可放全心。你今日头一次出来,理应早些回去,不要叫人说闲话,今后难以告假。你的话我句句记在心里,句句依着你,你自己也要留神,任何事随和些,不要与人置气。不错,我想开了,你在府里比在外头唱戏好过千万倍,我以为与你永无见面之期,不料你竟然来了,所以我心里百优尽散,再无牵挂。其实也不用你出来,我随时都能过去看你。”

    “嗯。”琴言轻轻额首。

    徐润说道:“夏师爷也来了?从前的嫌隙忘了吧,今后和好为是,今次算他出了大力。”

    琴言又点点头,一时半会的不想走,徐润连连催促,告别之时,二人各自洒了几滴泪。琴言免不了恳切的嘱咐一番,徐润满口答应,送她到了房门口。

    “你才好,不要出来了。”琴言随口说道:“我还要到上房见太太。”

    瞬间徐润又露出惶恐之色,叮嘱道:“你见太太时,说话必须留意,不可据实。”

    “知道了。”琴言红着脸答应,走了出来,径自去了上房大厅。

    正在聊天的徐夫人见她进来,笑吟吟的道:“今日真亏你治好了少爷的病,不让他再病才好呢。”

    琴言的脸色顷刻间又红了,低头说道:“少爷心地光明,没有看不透的事情,以后大抵没有病了。”

    徐夫人又把她上下打量一回,说实话,如不计较戏子出身,琴言各个方面皆足以匹配徐润,可惜出身是改不了的,兼且人家已然算是徐煁的人了,自己作为祖母一辈,徐润作为叔叔一辈,焉能张嘴和晚辈讨要丫头?

    当然厚厚脸皮也不是不行,琴言做不成正妻也可以做妾,徐夫人心里在合计,笑道:“你今日去了,几时再来呢?”

    琴言低声道:“可以告假就来,请太太放心。”

    “唉!”徐夫人感慨的叹了一口气,对夏师爷说道:“他们两个小人儿的事情,真是猜不透,今日看一个哭,一个笑,也没有讲什么。若不是亲眼所见,怕不任什么人也要胡猜乱讲,还要笑我溺爱不明,放任儿子出去鬼混。贤侄你说,好笑不好笑?”

    “呵呵!”夏师爷刚要说话,人家徐夫人又对着琴言说道:“你们俩的事儿,只有你们两个自己心里明白,我得仰仗你伺候他大好了再说。”

    “是!”琴言低声答应,心说不料这位太太如此慈祥,若是别人,不迁怒自己已属万幸,就算疼她的儿子,也疼不到我身上来,故此心里着实感激。

    眼见时候过久,夏师爷起身告辞,琴言撒谎出来,心里也悬着。二人刚要离去,徐夫人说道:“先等等,我还有话。”随即叫人把一百两银子取来,当面交给夏师爷。

    夏师爷叫跟班收了,又见一个丫鬟拿着一包东西出来,递给琴言道:“这是太太赏你的,你收了再去谢赏。”

    夏师爷瞅着是镶银的小刀一把,心里一跳,暗道这是神马意思?此外还有大荷包一对,小荷包一对,手帕一方,怀表一个,梅花小锭十只,牙骨真金面扇子一把。

    以徐润家的财富来说,这赏赐不可谓不厚,倒是琴言对此司空见惯,大大方方的收下谢了赏。

    徐夫人送至中堂廊下,管家许顺笑嘻嘻的送出来,问道:“今日之事,到底是什么缘故?真叫我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又问琴言:“你是哪个班子里的?”

    夏师爷说道:“从前是东府秋水堂的,此刻不唱戏了,在中府里做丫头。其中缘故一言难尽,有机会再讲给你听吧。”

    “好!”许顺不好再问,把人送上了车,挥手道别。

    一路上,感激不尽的琴言开口道谢,夏师爷得了一百两银子,又做了好事,随口谦了几句,两个人都很高兴,前嫌尽消。

    抵达大门口已是申初时分,在门口下来,琴言低着头跟在夏师爷身后,见大门后有人在大簿子上记了一笔。

    夏师爷命跟班将银子拿回家,带她进去找到胡升,胡升笑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想必医好了吧?”

    毕竟事涉私情,身为人家丫鬟的琴言面有惭色,问道:“公子可曾唤我?”

    就听胡升说道:“怎么没传?传了三四回,不见你回来,大发脾气,已经叫人去喊你师父了。”

    琴言顿时愣住了,看着胡升,满脸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夏师爷皱眉道:“你明知她不禁吓唬,你不要吓坏了人家。”(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生意上的故事

    突然的变故,不但令琴言为之提心吊胆,就连夏师爷也有些急了。

    就见曾担保无事的胡升正色说道:“我唬她做什么?未正二刻,少爷去书房不见她人影,问其她人都说不知道,气冲冲的出来找我,问我。我就说是她师父的生日,琴言想回去拜寿,本来昨晚想告假却疏忽了,今早等候不及,托我帮回一声。

    少爷一听就来了气,说若真是她师父的生日还罢了,要是说谎为了别的事出去,我是不依她的。然后立刻叫人到你师父那里去打听了,反正这次连我也要挨骂,琴言你是不用说了,还有进出皆是夏师爷陪的,只怕连夏师爷这一次也要难逃公道。”

    琴言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砰砰乱跳,急得眼眸又红了,她倒不是惧怕挨骂或挨打,大不了被撵出去重操旧业,怕的是访出实情,一个大姑娘私下去见一个大男人,真是羞也羞死了。

    “少来吓唬人。”夏师爷似信不信,皱眉道:“反正不关我事,当初是你担了担子叫她出去,自然先要问你。”

    胡升冷笑道:“问我?我就直说,叫少爷知道你们作了什么事。”

    琴言被吓的眼泪都出来了,好言好语的哀求胡升帮她周旋。想进府时日虽短,她又岂能不喜欢上徐府的清闲干净?再要放出去叫她周旋在各式男人们之间,还不如一刀杀了她。

    夏师爷瞅着胡升的表情,发觉此事像是真的。也赶紧连连陪笑,用自己的扇子给胡升扇着风,又做了一个揖。叫道:“好兄弟!你替我遮盖些,哥哥岂能不记在心里?始终还要仗着你的大力呢。”

    “嗯。”胡升见他们真不知所措了,得意一笑,本来今次设个圈套是为了做给内宅姐姐们看的,如今目的已然达到,至于琴言会如何那就不关他的事了,因当时眼见徐煁的态度。知道琴言如今的地位已经不亚于四珠,这边再加上一个夏师爷,所以他采取两头讨好的主意。

    胡升笑道:“行了。不要慌,事情呢是真的,不是我夸口,早替你们张罗好了。我已告诉小厮不用去打听。出去逛一圈回来。说长庆的生日是真的,你们很快就会返回。”说着伸出一只手,笑道:“你们是不是得了彩头?也分些出来谢他。”

    琴言马上说道:“我送他几两银子就是了。”

    月钱一两,几两银子不少了,是以胡升满意一笑,对夏师爷说道:“号薄上得写去了秋水堂才好,不然终究是个隐患。”

    夏师爷拱手道:“索性求胡爷你施点法力,我不好去说呀。”

    “叫我去办?那太便宜了你。”胡升笑嘻嘻的道:“昨日那两匹好纱。我不稀罕,你拿回去吧。花样颜色都不好。我不要。”

    “纱是顶好的,再换好的也没有了啊!”夏师爷苦恼的道:“换个花样怎么样?”

    胡升不屑的道:“纱衣我够穿,家里十几套呢。拿去送人也不过六七两的人情而已,你自己用吧。我告诉你,我最近见了两样东西,可是我自己不能去买。”

    “什么东西?”夏师爷忙问道:“只管说给我听,或许我可以给你办来。”

    胡升笑道:“不是别的,我见沙回子家里有一个金丝拧成的一个花篮,不过二两重,手工倒贵。我又见他泡茶的一把宜兴紫砂壶,出自名家之手,盖子上有块翡翠,没有比他的那个再好的了。当时金花篮我还了四十两,他也肯了,那茶壶我还了二十四两,他死活不肯,明日劳烦夏师爷帮我把这两样拿来。”

    夏师爷听完十分肉疼,真是狮子大开口,一口咬去七八十两银子,不过随即暗想今后仰仗胡升的地方多了,尤其带着琴言出去之类,没有他几乎无法办到,为了长远考虑?所以痛快的道:“你既然爱这两样,我就买来送你,那纱也不用给我,留着送人吧。”

    “这怎么好呢?哎呀,我不要倒显得我们生分,只得笑纳。”胡升的脸上乐开了花,“沙回子说茶壶是个宝贝,已经一百多年了,那壶嘴倒完了茶一点不滴的。更奇特的事泡茶时放茶叶也好,不放茶叶也好,反正冲一壶开水下去,就是绝好的茶了,那颜色永远是淡绿的。我当时不信,把他壶里的茶水倒了,另换了热水进去,果然一点不错,你们说奇不奇?”

    奇个屁!夏师爷心中暗骂,面上迎合几句转身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胡升和琴言两个人,胡升问起今日之事,琴言粗略说了些。胡升不信,奇怪的道:“怎么无缘无故的会害起病来?听你戏的也不止他一个,难道人人见了你,就都会为你害病吗?你们到底有什么情分,还是另有缘故?”

    这番话可谓是一针见血,把个琴言臊的满脸通红,又不敢反驳他,谁让水桶落在人家的井里?忍着羞怒独自进了内宅。

    书房里的徐煁焦急等待中,见人平安归来,反而没那么上心了,说了两句话拔腿就走,什么也没问。毕竟徐煁在男女之事方面堪称一张白纸,年纪小相对心思单纯,自然不会怀疑琴言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儿,也或许做了也与他没啥关系。

    转眼间过去了大半个月,齐大寿自从开了铺子,摇身一变成了老板,人前人后十分风光。虽然他卖了十几年水果,颇有见识,但大多数事情都仗着妹妹在里面打理。而楚楚不单单替五姨娘管过银钱,也替朱赫管过私房,她本身又喜欢多学多问,这下子放出了手段,把个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

    加上大股东薛雨和大管家张寿从中穿线搭桥,生意自然兴旺。不到半个月结了一次帐,卖出了一千三百两银子的货,赚了百八十两的银子。打了个开门红,一家三口都很欢喜。

    薛雨年轻力壮,每次来,楚楚给他看账本,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薛雨十分满意。

    常言道饱暖思那个啥,薛雨见楚楚又能干又长得年轻标致。异性相吸之下,难免不暗暗垂涎,其实搁着任何男人见到了各方面皆好的美女。不动心是不可能的,无非是止于意-淫还是有实际动作,其性质完全不同。

    楚楚也不是个贞洁烈妇,何况没有嫁人名声也不好。早早做好为了赚钱委身与人的心思。其实是个女人见了有本事又相貌不错的年轻男子。没有什么想法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楚楚也有些意思了,只是碍着哥哥的眼睛,两个人认识不久都各怀一个心思,偶尔相互逗几句玩笑话便各自走开,也算是发乎情止于礼。

    楚楚虽然喜欢**,这年代称之为淫-荡的性子,但是从来不会白白让人占了便宜,天生的爱计较。从前和朱赫好的时候。必须得孝敬些金银首饰或衣物啥的,不然想都休想。。

    这些天来经过暗中观察。楚楚发觉薛雨此人表里不一,年轻而没有什么主意,对生意上的事也不怎么精通。

    如此一来,楚楚难免有些失望,瞧不起对方了,感觉薛雨不过是仗着徐烨和张寿而已,她遂有了吞对方本钱的打算。

    近几天比如出了一千多两的货,她写上一千两整,或是进七八百两的货物,开上个九百两,一来一去的银子成了她的私蓄,因生意好,账薄上的银钱进进出出,生意额节节攀高,所以也没人看出破绽。

    十二月十一日,徐灏于三天前返回金陵。时至年关,徐府和张府的管事过来订货,两府加在一起,大概七八千两银子的交易。

    因长期和某一家做生意无疑会产生徇私舞弊的行为,所以徐府除了保障各商贩基本的购买金额外,大宗生意时常无预兆的另换一家,起码使得外人很难通过重金打点外管家或管事谋得本年度的交易。

    当然这个法子并不科学,但徐家也不是政府或企业,没必要什么都考虑的面面俱到,也是不可能的。如人浮于事,上下其手等等,大凡只要不过分也不想彻底杜绝。

    总之这一笔生意就给了新开的绣庄,按例如此,其他家也无可奈何。再说两府加一块七八千两的银子,每家四千两左右,不是由一家独吃。

    即使如此,绣庄也垫不出足够的银子进货,楚楚赶紧叫齐大寿去找张寿商议。张寿也知道本钱不大,他做了担保从账房开了一张三千两银子的票子,又亲自去徐府开的江南银号,用票据作担保,自己做保人,说通了银行经理,拿出了现银。

    银子一到,楚楚遂使出了浑身解数,精挑细选了一批绸缎,督促绣工加班加点的把成品做了出来,送进两府。两府都很满意,一举赚了一千两银子。

    兴奋的楚楚认为都是自己出的力气,跑前跑后,所有事都是兄妹俩来张罗,反倒是薛雨坐享其成,未免心里不平衡,竟一口气私吞了五百两,不想被经验老道的张寿察觉出了苗头。

    张寿觉得不对劲,没有证据,年关事忙,他也不想大家闹翻脸。夜晚叫干儿子向府里告个假,过去管几天年帐。

    跟着徐烨忙得发昏的薛雨正想着楚楚呢,巴不得的,第二天告假十天,每天过去坐镇监督。

    大股东亲自过来谁能说什么?楚楚便把账薄交给他管,暗地里仍然不耽误做手脚。

    果然薛雨仅仅管了两日,弄得头昏脑胀,每日的进账出账还结不清呢,一串串数字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哪有能耐看出做了假?

    楚楚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模样,嬉笑不已,薛雨也嘿嘿笑道:“还是请你来帮我算吧。”

    “呦!我哪敢?”楚楚白了一眼,悻悻的道:“你又不放心咱们,还是自己算去吧。”

    “哎呀,你误会了不是?”薛雨忙起身解释:“我还不是因府里太累,故此告假出来偷偷懒,我岂能不放心你?来时怕你太累才所以。妹妹你行行好,我真的是不擅长管账,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哥哥累死吧。”

    “呸,我哥哥在外头,你是谁的哥哥?”楚楚撇撇嘴,却还是走了过来,“好吧,我帮你算。”

    “太好了,太好了。”薛雨赶紧让出了宝座。

    就见楚楚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拿着笔,一只手拨打算盘,噼啪几下就把一厘一毫算的门清。

    频频赞叹的薛雨靠在旁边看着她,今日楚楚穿了一件太红白绣紧身长衣,曲线凸显十分诱人,低着脖子,一面看账簿,一手打算盘,映着灯光,那俏脸嫩的吹弹可破,有着异样动人的风情。(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失宠

    面对着诱人可餐的美人,薛雨瞅了瞅四下无人,忍不住伸手在人家的脸上轻轻一摸。

    没防备的楚楚惊了一下,蹙眉问:“怎么了?”

    薛雨笑嘻嘻指着自己的脸,笑道:“这里有一点子墨污。”

    “是嘛?”楚楚拿起了帕子去擦,又问道:“有没有了?”

    “没擦干净。”薛雨说道。

    “呸。”楚楚吐了一点口水在手帕上,抬手又擦了几下。薛雨装着一本正经的说道:“还有一点点。”

    楚楚因此干脆把手帕递给了他,“你帮我。”

    “好!”薛雨趁机挨着近身,接过香喷喷的手帕替她脸上浮了一浮,“那边的脸上也有点儿。”

    “是么。”楚楚下意识的转过脸来,巧巧的被人家亲了个嘴去。

    “嘻嘻。”“哎呀!”

    楚楚马上捂着嘴嗔道:“这算什么?”

    薛雨嬉笑道:“你小嘴唇儿上也有墨汁,我替你舔干净了,你却派我不是,真是的。”

    不见恼怒的楚楚一声嗤笑,伸手来要还手帕,薛雨趁势在她手心上挠了一下,却把帕子揣在了自己怀里。

    “你太无礼了。”

    这下愤怒的楚楚站起来要抢,薛雨忙逃到了炕边。楚楚追过来,被薛雨一下子抱在了怀里,两个人都倒在了炕上。

    干柴瞬间被点燃了,薛雨胡乱的去亲吻美人香唇,想把自己的舌头塞进去。楚楚使劲躲闪。叫道:“我要喊了。”

    薛雨忙央求道:“好姐姐,你便可怜可怜我吧。”

    “不行。”楚楚正色说道:“这会子被人撞见算什么?要等你晚上睡了,我来。”

    “我不信。”薛雨不想放弃到嘴的美味。

    楚楚何尝不情动?清心寡欲的两个月了都。强忍着当场发了誓,满意的薛雨这才放她起来。

    “讨厌,一看就知是个风流浪荡子,活该我上辈子欠了你。”楚楚气呼呼的站起来,整理散乱的鬓发,向着他瞪了一眼。

    一瞬间的美人风韵,薛雨的魂都没了。只知道嘿嘿傻笑。楚楚见状轻轻一笑,心里得意的走过去重新坐下,恰好齐大寿推门而入。说道:“娘喊你过去。”

    “嗯。”楚楚起身径自去了,齐大寿朝着薛雨憨厚一笑,也跟着去了。

    失了魂的薛雨顿时坐立难安,早早叫人回家告知这几天不回去了。准备与美人好好缠绵个几天几夜。

    苦苦坐在房中煎熬。刚入夜他就说要睡下,把人都打发走了。谁知苦苦等到天明,也不见人来。

    次日,更是一整日不见楚楚的踪影,薛雨望穿秋水的盼了整整一个白天,按理说今晚应该来吧?却又白等了一宿。

    一连三日不见楚楚,心中疑惑的薛雨问齐大寿:“你妹子怎么几日不见?”

    齐大寿说道:“病了。”

    “呀!怎么就病了?”薛雨神色关切,一肚子的怨恨瞬间没了。不再认为楚楚是在故意耍他。

    这些日子以来,徐润这一场大病。琴言这一出徐府,自认为做了好事救人一命的夏师爷非常得意,又认为此乃一桩奇事,喝酒的时候忍不住说了出去。

    好友间听了还不要紧,问题是陪坐的那些相公戏子,把此事当成了一件新闻,很快整个行业半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了,其中有嫉妒琴言的,有爱造谣生事的,添油加醋的虚构了些苟且桥段,什么野战夜战白日战群战等等,反正传来传去,整个情节人云亦云的愈加荒腔走板起来,把个徐润和琴言说得不堪入目。

    倒霉的是被未来岳父王主事听到了,王主事在人家的席上遇到了一班戏子,当场把徐润和琴言的故事描绘的活灵活现。

    亲耳听到未来女婿如此不堪的事迹,王主事如何不气?心里着实的不爽快,当时他去看过徐润的病情,也觉得病的很古怪,哪会想到是得了相思病?心说少年人这些事在所难免,禁是禁不住的,但也仅仅是逢场作戏而已。何况你徐润才多大,读书上进的年纪怎么能这样?

    偏偏去年将爱女许了他,徐润有了心爱的女人,将来和自己女儿琴瑟之间还能专好吗?显然不可能了,就怕长期冷落,使得那什么琴言西风压倒东风,鹊巢鸠占了去。

    回到家,王主事将儿子王珣叫来询问。王珣乃是徐润好友之一,也是徐润的表兄弟。

    当年徐润父亲经老太君撮合,娶了王主事的表妹,因长期不在金陵,两家的联系相对疏远,直到近几年才频繁起来。

    王珣对此事很清楚,含含糊糊的解释几句,又帮着好友分辨,说断不至此,那顶多是个红颜知己而已。

    王主事还是有些疑心,不想被他妻子给听见了,人还没过门呢,丈母娘倒先替女儿吃起醋来,说道:“论起润哥儿,相貌是真不错,所以去年亲家母请人来做媒,我就同意了。可谁能料到还有此等事?现在你不管,那怎么好?亲没成,先弄出了笑话出来。将来这要成了亲,他一味的胡闹,叫咱女儿怎么办?亲家翁常年不在家,在家或许还能拘管拘管,亲家母说是严厉实则能不溺爱唯一骨肉?依我说这样的性子,日后多半是个不成器的。小小年纪无廉无耻的爱了个戏子,说不准哪天又爱上了相公,那就了不得了。”

    说着说着王夫人来了气,是桑骂槐的骂道:“更有些老不正经的,常常在外头寻欢作乐,怪不得时下的年轻人不争气,到底那些男女小旦有什么好的,羞也不羞?”

    王主事被引火烧身,嘿嘿陪笑着不敢还嘴。等妻子骂够了,才说道:“这事呢实在稀奇,委实不是那传言般的不堪。我还是相信徐润那孩子的。连咱儿子都知道他们才见过两三面而已。就是彼此思念,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哪里明白到这些事?夫人你放心,我自去嘱咐表妹,以后管的严些,不准他随便出门,时间久了也就没事了。等闺女过了门。不信拘不住他。”

    王夫人冷笑道:“这些下作习性是出自本心,我见多了,拘管得哪一个住?从来说贼不改性。管住了人管不住心呐。”

    “是是。”王主事见这些话,句句往自己身上逼来,谁让生性风流呢?无可奈何的呵呵一笑,脚底抹油的溜了出来。往书房去了。

    王夫人越想越怒。把徐润的作为一股脑的告诉了闺女王琼,闹得王琼低头不语,心中难免好生失望。本以为是个好夫君,却不料这么轻薄,真应了一句老话“才子风流”。

    又想到哥哥姐夫都常说徐润的好处,说人很正派,又极重情的。王琼姑娘痴痴想着,或许他爱的那个女子。有其过人之处,或绝色或绝艺。仅仅仰慕其人也未可知。

    总之怀揣对新婚生活的美好憧憬,王琼愿意往好地方想,不知不觉想的红晕上脸,呆呆坐着。王夫人心疼女儿,怕说多了令她烦恼,自动收了嘴不说了。

    说到底徐润家的身份摆在那,两家又是亲戚,而徐润喜欢的又是个戏子,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别说古代,就算现代某个有权有钱的女婿风流成性,亦有父母毫不在乎的嫁女儿,女人自己也不在乎你在外头玩了多少女人,难道不是吗?

    再说徐润自从琴言来了后,放下了心,又见母亲不责备,反而请夏师爷出面带了琴言来,心情十分之好,故此病情自然也好得快了,不到十日已经恢复如常,只是见了母亲还有些惶恐不安,不好意思的样子。

    徐夫人这方面通情达理,既然儿子并无苟且之举,琴言绝非淫-贱之人,没有计较,但此后绝口不提琴言二字,毕竟儿子已订了亲,不好乱说话。

    王主事亲自来了几次,王夫人也来过,夫妻俩在徐夫人面前,也不好多说什么,但仍然免不了说些暗藏讥讽的话,意思是提醒徐夫人留点神,不要放纵了儿子。

    好在见到病好的徐润,相貌不俗气度翩翩,是位难得的乘龙佳婿,说话举止也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个真诚谨厚之人。眼见为实,夫妻俩不由得把疑心去了一半。

    这一日,徐润回了母亲要出门散散步,然后借看夏师爷之名,进府去探望琴言。

    在东府找到夏师爷,夏师爷又去找胡升,求他想办法把琴言带出来,讲明说半个时辰的话。

    胡升拿了人家的东西手短,二话不说进去了,趁着年关忙乱之际,很快把琴言悄悄领了出来。

    两个年轻人见了面说了会儿话,徐润放心而去。结果府中人多嘴杂,怎能瞒得过去?没过一日,就有人讲此事传到了徐煁耳朵里。

    徐煁有些生气,叫琴言进来说话,又叫胡升进来。胡升解释说润大爷最喜欢琴言的戏,专门过来慰问一下而已。

    “你当我糊涂么?”徐煁更生气了,“他要是光明正大的来,为何不直接进来找我?为何不直接提出要见琴言?非要拐弯抹角的求你?哼!天晓得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是不是收了什么好处,想背后撺掇琴言卖身为你们赚钱?不行,父亲常教导我说,一定要对身边之人负责,我决不允许发生丑事。”

    如此徐煁狠狠训斥了胡升一顿,又说了琴言几句,下令以后不许琴言出门,将她派往洗红居,交由四珠看管。

    顷刻之间,琴言犹如被打入了冷宫,几乎与外界失去了联系。有趣的是四珠本来嫉妒她,如今见她失了宠,四珠爱好唱戏堪称同道中人,很欣赏琴言的天赋,对她还不错,没有什么欺负怠慢之举,当然也不太敢。

    反倒是琴言性格异样,一天到晚防范丫鬟们趁机落井下石,每天足不出户,也不敢和任何人多说话。

    白天做些活计,晚上独守孤灯,怨恨起什么秋风秋雨,冬天落雪之类,一天一小哭,三天一大哭,也算是常态。(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怜和良心

    苦等楚楚不得的薛雨无所事事,吃完饭出来在街上四处闲逛,碰见了薛府的小厮文儿。

    无聊的薛雨一把拉住对方的手臂,说道:“文儿咱们多日不见,一起喝酒去。”

    文儿笑道:“自然求之不得。”

    当下二人随便找了个酒肆,酒保认识薛雨,跑过来陪笑道:“今儿什么风把薛二爷吹到咱这小庙来?店里有上好喷香的玫瑰烧和新鲜的腰子虾仁、鳝鱼、鲫鱼、冬笋、炒黄鱼、溜黄菜、烹肚头,来几样尝尝?还是祖传的老手艺。”

    “行,你看着办吧。”薛雨笑道。

    很快送上来一壶酒和四碟小菜,薛雨给文儿倒了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二人边吃边聊。

    吃喝一阵,薛雨说道:“前儿咱们二爷去拜会你们那位贵客,都回说出去了,二爷回来很生气,说那贵客拿架子,明明有人说在家里,却非说出去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太知道了。”文儿笑了,美滋滋的吃了一口菜,“我们那贵客太娇贵了些,他以为国公府是寻常大家呢?央我送了几次信,没一个回字。亲自到府里拜了两趟,又都没见到二爷的面儿。打七月起,盼到了九月,也不见影儿,到了十月里,你们二爷才姗姗来一趟,可巧这位贵客是真的出去的,回来知道后,懊悔的什么似的。谁知次日急忙过去拜会,又说二爷往朱府吊唁去了。等过了几天再去。又说往钟山逛去了,他跟着赶到了钟山,累个半死爬到山上。哪里有个人影儿?钟山那么大。回来过了两天又去拜会,又说逛秦淮河了,他不信,说十一月天气还逛什么秦淮?分明是假的,所以你们二爷来,也赌气说出去了,不见她。还说你们二爷拿架子给他看,他很瞧不起你们二爷,其实咱们谁不知道二爷不是这样的人。”

    “太好笑了。”薛雨为之喷饭。“照这样你来我往,他俩一辈子也别见面了。对了,听说这位贵客的书画很好,我想求点画儿不知可使得?”

    “这个请免开尊口。”文儿连连摇头。“他从来不肯给人画。只有他高兴时,画出来主动送人倒是有的。”

    薛雨说道:“不是白画,我给钱。”

    文儿嗤笑道:“他稀罕什么钱?谁若和他提一个钱字,比打了他一下还要耻辱。客居我们府上,所有的日常用度他都不问,任凭妻子调度,他一天到晚手里拿着一支笔,一刻儿也不停。在纸上刷刷刷的也不知道写些什么,天天的写。夜夜的写,写的满屋子都是纸本。有客人来,他也不和人家交谈,那些客人也不讲话,人人捧着他的本子看,看一会儿,赞一会儿,吃口茶,开心走人。”

    “你呀。”薛雨失笑道:“大抵他们都是才子,究竟咱们也不知道才不才,呆是一定呆了。”

    “哈哈。”文儿笑了起来。

    吃完了饭,文儿有事先走一步,出了酒肆慢慢的走着。忽然感觉从后方追上来两骑马,他侧身避开。

    抬头一瞧,见头一匹马上坐着的是小厮花农,第二匹白马上的赫然是徐煜。

    徐煜也看见了他,勒住了马,文儿屁颠屁颠的跑到马头前,笑嘻嘻的请了个安。

    徐煜问道:“那位先生可在府上?”

    文儿说道:“午前出了门,说逛湖去了。”

    “燕雀湖?”徐煜点点头,“我今日有空,正准备过去。嗯,你马上去咱们府里,要了马跟我去湖边找找,不为别的,我怕见了面不认得他。”

    “小的是奉太太之命往亲戚家取件东西,不好不去。”文儿表情苦恼,又说道:“那请二爷先行一步,小的马上回去消了差就跟上来伺候,反正那位爷也走不远,无非在望湖楼一带。”

    徐煜问道:“那他今儿穿了什么衣服出去?”

    文儿说道:“这个好认,穿了湖色缎面闪蓝蝴蝶花的长衫。”

    “好!”徐煜脚下用了下力,和花农两个跑了过去。

    到了燕雀湖边,徐煜望了下远方巍峨起伏的紫禁城,如今皇宫后方在钟山脚下大肆开凿,准备扩建。虽说几经修缮,但还是没能彻底解决皇宫下沉的颓势,依着阴阳家等各方的预言,此乃绝后和丧败亡国的征兆。

    宣德皇帝又提出了迁都北平,但遭到了文武百官的一致反对,理由各不相同,总的来说没几个人愿意跑到寒冷的北方居住,并且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压力,毫无疑问已然越来越轻了。

    其实徐灏也很忌讳金陵短命王朝的历史事实,南京大屠杀是中国人永远也无法忘记的痛苦记忆以及最大的耻辱,但是他从始至终没有想过迁都,因为历史上迁都北平,也没能改变什么。

    北平有气运嘛?还不是被满清、八国联军、日寇先后占领?总之徐灏在世时不打算支持迁都,至于后代迁不迁都,那是后代需要考虑的事情,眼下能不折腾就不折腾。

    朱瞻基没有朱棣一言九鼎的魄力,迁都对他来说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即使他是历史上决定迁都之人。毕竟现在的北平根本就没经过任何的扩建,除非他决定从无到有的倾半个中国之力,对一位守成的皇帝来说,不现实。

    在望湖楼一带寻觅一圈,徐煜没有发现穿闪缎长衫的,下了马,交给花农将马拴在柳树上,他信步走进了楼里,转了一圈,也没有这样的一个人。

    徐煜有些乏了,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花农站在一旁,堂倌殷勤的送上脸布,徐煜抹了抹手,放在了桌上。

    花农交代几句,堂倌泡了一碗好茶和一盘瓜子。一盘干果。

    抓了一小把瓜子,徐煜又四下看了看,目光转向了窗外。见外面临水的亭子里摆着一张茶桌,地上堆着红彤彤的炭盆,坐着三个人,在那里高谈阔论的。一些人站在亭子外没有一丝声响,静静的听着他们谈论。

    这吸引了徐煜的注意力,就见一个穿湖色袍子的背对着自己,对面一个穿着宝蓝色缎袍。罩着一件十三太保纯白狐皮斗篷之人,仪表不俗。

    此人眉痕微蹙,语气温和。目若点漆。徐煜看了他半响,见对方也看着自己,微微点头示意。忽然那背坐之人也回过头来看自己,此人也是目朗眉清一派斯文。

    再看看侧坐的那个人。亦和二人差不多。皆是相貌不俗的文士,各有各的隽处。

    收回目光的徐煜左右一瞧,好家伙!楼里楼外四面八方的人们几乎都在看着自己,就算早已习惯被人围观,他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因而低下头喝了口茶,然后起身叫花农付账,走出去望着一湖的水出神。

    隐隐听见那三个人的交谈声。有一个说道:“这里很有些奇趣,你们瞧这岸边的木桩子打的不牢。那水晃着和作揖似的。”

    徐煜回眸一望,果然水上的桩子随着波浪微微摇摆,谁让燕雀湖乃皇家之湖,沿岸的建筑随时都面临着被拆除的危险,且本身燕雀湖底部异常松软,耗费无数人力物力都没能解决皇宫地基下沉的难题,更别说随便搭起来的水榭了。

    又听另一个笑道:“刚刚你说诗要作的深刻才醒人瞌睡,我的一句水摇桩作揖,可不又贴切又深刻么?”

    徐煜见是穿湖色袍子的人讲的,那穿白狐斗篷的人笑道:“这便是板侧尿流急的遗响了。”

    侧坐之人正喝着茶,闻言顿时噗嗤一笑,把一口茶水喷了满桌子。

    白狐斗篷笑道:“他还怕我讲不清,做了样儿给你看呢。”

    说完,三人捧腹大笑。徐煜也觉得好笑,见湖色长袍说道:“你不要乱嚼口舌,你能把我这句对出来,我便服你。”

    “这个容易。”白狐斗篷不假思索的对道:“风定树摇头。”

    徐煜心里暗暗赞好,侧坐那人说道:“前儿我有一句‘云截树头齐’的即景,到今儿没对出。”

    白狐斗篷说道:“水拦墙脚断。”

    不等评论,湖色长袍说道:“不讲这个,你把刚才的那个良心和怜字讲明白了,到底是一是二?”

    徐煜听到满头雾水,看着白狐斗篷说道:“谁还和你讲这些?我说怜字不是良心,你却非说良心便是怜,岂有此理!”

    湖色长袍说道:“那我问你,假如此刻有人跑来说你心上人作故了,你赶去不赶去?你哭不哭?”

    白狐斗篷说道:“这是良心,不是怜人。”

    “倘若父母冻饿,你见了会怎样?”

    “那也是良心,不是怜人。”

    “怜到底是什么一个样子,良心又是怎么一个样子,一个人没了良心,还能怜吗?假如见了美人,心里起了个怜惜的念头,至坏了人的名节,可还是良心不是?”

    “那果然没了良心。”

    “那人家两口子可怜不可怜?”

    一番辩论下来,白狐斗篷为之语塞,说道:“这且不论。换我问你,齐宣以羊易牛,是不是怜?”

    湖色长袍点头道:“是。”

    “那是不是良心?”

    “不是。”

    “怎么不是?”

    “以羊易牛怎么算是良心?”

    “不是良心发现,哪里肯阻止人杀牛?”

    “若是良心发现,哪里肯把羊来易牛,难道不杀羊吗?”

    “你和你夫人好,是怜还是良心?”

    “是良心。”

    “怎么是良心?”

    “我不怜她还有谁怜?”

    “是了,你怜她,是从良心来的,怎么怜不是良心?”

    “你这是在胡搅蛮缠。”湖色长袍频频摇头,“我问你,假如你那心爱的和一个乞丐同站在一块儿,那乞丐跪着求你,你那心爱的招手唤你,你理谁?”

    白狐斗篷笑道:“我会过去问她要了钱,然后舍给乞丐。”

    “假如那跪着的把头磕破了,你那心爱的慌的哭了,你管谁?”

    “我会劝止她的哭,叫人去医那头破的。”

    湖色长袍说道:“这就明白了,你劝止她哭是怜,不是良心;你把头破的放在后面,教人治他,是良心而不是怜,归根结底你都是在故意狡辩,违心之论!你呀就干不出这样的好事,我说你这人只有怜而没有良心,你明知道自己有错,还横着心肠来和我辩。”

    白狐斗篷嗤嗤的笑着不说了,徐煜觉得他们辩论的颇有意思,起了结交之心,往前走了一会儿,吩咐花农过去请教这三人的尊姓大名。

    谁知花农大咧咧的进来问道:“我们公子问你们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人家见一介豪奴如此无礼,可想而知适才那俊逸公子定是纨绔了,故此没人理会他。

    花农生气了,一转身回来,撒谎说他们三人都姓王,名字却不肯说,徐煜也就罢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徐珵和祝颢

    因找不到盛先生,冬天起了冷风,出来大半天的徐煜决定骑马回去。

    半路上遇到了打马飞奔而来的文儿,一眼看见了徐煜,动作纯熟的跳下马来。

    徐煜也勒住了缰绳,说道:“没看见人,也许去别的地方了。”

    文儿说道:“那小的过去找找。”

    “嗯,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徐煜拍马径自回府。

    这边文儿过来,也是进了望湖楼,人不在楼里。一出来迎面看见亭子里坐着的可不是盛先生,另外二人皆是有名的文士,旁边坐着之人姓徐名珵,背坐着的名叫祝颢。

    文儿跑过去说道:“刚才徐府二爷来这里找您,说找不到,这会子回去了。”

    原来家境不错的徐珵把自己的白狐斗篷给盛先生穿了,所以徐煜认不出来,三人都惊吓的道:“原来那就是徐家二公子,难怪长得俊逸非凡,酷似徐公,可惜当面不认得,没能好好和他谈谈。”

    热衷名利的徐珵当机立断,说道:“这二公子了不得,我拜读过他的诗,真要人拜倒的才华,机会难得,咱们何不追过去?”

    早已气消的盛先生眼见人家主动来找,附和的说了一声好,当下吩咐书童去后面把驴牵来,三人上了骡马,文儿头前领路,年纪最轻的祝颢压尾,一行人拼了命的追赶过来。

    远远听见前方传来清脆的铃铛响,四人大喜。文儿狠狠的抽了一鞭子,飞速追上速度不快的徐煜,叫道:“人来了。请二爷慢点。”

    徐煜应声收住了白马,回头一瞧,吭哧吭哧的冲过来一匹骡马和两头驴,随着双方距离接近,徐煜发现竟然是刚才的那三位,双方同时跳下马来,互相瞅瞅。大笑不停。

    “先让我认一认哪位是盛先生。”徐煜笑着看了看,上前一把握住盛先生的手,“你一定就是蘧仙了。”

    大家笑了起来。徐煜亲切问道:“请问二位先生的大名?”

    “公子客气。”徐珵抢先说道:“在下徐珵,字元玉,苏州吴县人,如今旅居金陵。准备科举。”

    “见过元玉兄。”徐煜笑道。

    盛先生一指祝颢。帮着介绍道:“此乃长洲祝维清,单字一个颢,少了令尊大人的三点水。亦是进京来求学的,他二人不像盛某才疏学浅,一介闲云野鹤耳。”

    “见过维清兄,小弟年少轻狂,先前失礼之至,还望三位兄长包容。”徐煜拱手。微微欠身。

    不消说徐煜的家世,本人也是一等一的清逸。祝颢对他一见如故,提出邀请徐煜去他家里坐坐,盛先生和徐珵也要徐煜到自己的家里做客。

    徐煜笑道:“不如今日委屈三位到舍下坐坐好了。”

    能去闻名遐迩的英国公府见识一趟,自然再好不过,当下四人各自上马。很快就到了大门口,管家护卫迎了出来。

    徐煜下了马,请三人进了大门,穿堂请到了二厅的东花厅坐。

    徐府的精华皆在内宅,当然外宅在外人眼里已经是富丽堂皇,不过也没什么特殊的,一切摆设中规中矩而已。

    徐煜直言不会有人过来,请大家不必拘束,而三人都是江南有名的才子,客套一下也就坐下了。

    “请三位坐坐,我进去转转。”徐煜歉意的道。

    身为晚辈回家必须要先给长辈问安,情理之中,故此无人介怀。等徐煜从内宅出来,天色已黑了下来,整个东花厅上了灯,里里外外灯火通明。

    徐煜先对三人道了歉,徐珵笑道:“公子反而拘了。”

    “是。”徐煜也就不在谦逊,恢复如常的谈了会闲天。过了一会儿,徐煜拉着盛先生的手,问他姑苏的事,结果一下子触动了人家的伤心处,盛先生含着眼泪,嘴唇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徐煜心里好生懊悔,不该一见面就问这个,柔声道:“你要伤心,我就不说了。”

    盛先生忙拭了泪问他,徐煜摇头不肯说。盛先生苦苦央求道:“你告诉我,我不哭。”

    徐煜这才沉吟道:“按理说我应该写信回你,因这事我全不知情,不知该怎么落笔。还是我表姐姐知道一点,说你寻找的那位小姐,闺名影怜。”

    “正是,正是。”盛先生精神一震,“令姐怎么说的?”

    徐珵和祝颢多多少少都知道盛先生的心事,屏气凝神的侧耳倾听,就见徐煜说道:“我表姐有一位换谱的姐妹住在姑苏,和影怜姑娘是一家人。我表姐说,她应该知道影怜姑娘的真正去向,而那五湖烟水葬西施之说,做不得准。先生是听谁说的?”

    盛先生叹道:“那也是她族人讲的,试问怎么知道做不得准?”

    “影怜姑娘和我表姐也是要好的姐妹,只因分隔两地日久,彼此未免有些生疏了,倒是家表姐和换谱的顾姑姑时常通信,交情依旧。”

    徐煜整理着和朱明之的对话,继续说道:“最近频频与姑苏传音,家表姐也梳理以往的书信,发现后来影怜姑娘动身后,曾写信告知我表姐来过金陵,一个人逛了逛秦淮和莫愁湖,影怜姑娘颇有些浮家泛宅的趣向,以后就没有来信了。按照当时的时日推算,可见姑苏谣言说扬子江翻船的话是假的。”

    不约而同的,三个文人的嘴巴越长越大,尤其盛先生激动的浑身颤抖。

    徐煜继续说道:“前儿我已经派人去姑苏调查,这几日应该有消息传回来,人究竟现在哪里,还需耐心等待一段时日。就是家表姐也写信给她谱妹了,到此刻也还不见回信,大约家表姐的谱妹不在家里,谁让她们顾氏女人都有个山水癖呢?常年四处游山玩水,去个一年两年,一月两月不回家都难说。反正以此推论,令表妹影怜姑娘也有此癖,或许现人在海外也难保,所以先生你莫要伤心了。”

    这一番话,由不得盛先生不相信,本来影怜就游历过不少地方,伤心之余故寄情于山水,隐身于世外红尘,是以对此深信不疑。

    惊闻表妹尚在人世,万分欣慰的盛先生自然狂喜,遂恳求徐煜动员徐家的势力,海内外的搜寻。

    徐煜苦笑道:“我只能说尽力而为,惊动官府却难以奉命了。”

    “那是,那是。”盛先生有些赫然。

    徐有贞走过来取笑道:“这下不怪二公子了吧?”

    顿时盛先生红了脸,徐煜见状哈哈一笑,说道:“蘧仙先生怪我也是人之常情,我何尝不怪他呢?今儿见了面,竟然感觉如此的亲密,可见咱们结交朋友也有点前世的冤缘。”

    徐珵听了大笑,说道:“这话说得好。咱们三个,当初他也不认得祝维清,祝维清也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他,大家相互闻名而已。不知怎么聚首于金陵,彼此投契,天天的一块玩,一天不见便要各自找去,何尝不是谁也找不找谁?我去找他,他来找我,人人找来找去,等见了面也没个正经,不是斗嘴就是诉苦恼,搅得大家都不高兴,然后相对淌一会儿眼泪,各自回家生病去。”

    祝颢和盛先生都笑了起来,徐煜也笑了,心说盛先生的才华不消多说,能和他互称知己的一定不是俗人,这位身材矮小精悍的徐珵说话风趣的紧,本来我还以为他不大爱说话呢。

    倒是先前与盛先生斗口的祝颢,来了后基本不开口,显得有些拘谨,大抵熟悉了也就好了。没想到今日一连结识三位合乎自己脾胃的人,再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了。

    书房里,回京不久的徐灏在写东西,听张寿说儿子来了三位朋友,一位是什么盛蘧仙,一位叫做祝颢,一位叫做徐珵。

    听到徐珵的名字,徐灏抬起头说道:“应该不是同族人吧?不过同姓徐,祖上都是一家子。”

    “是。”张寿心中暗道老爷真够宠二公子的,如果这位徐珵能够踏入仕途的话,爱屋及乌的老爷绝不会吝啬祝他一臂之力。

    徐灏万万没想到,这位徐珵就是明朝历史上有名的内阁首辅徐有贞,谋划明英宗复位的关键人物,也是诬告杀害了于谦的关键人物。

    祝颢也不是一般人,乃是大名鼎鼎江南四大才子祝枝山的亲祖父,至于祝颢和徐有贞为何年轻时相交莫逆,绝非小钗杜撰,因为徐有贞就是祝枝山的外祖父。

    人性是最复杂的,尤其是历史上的名人,无需赘述。总之每个人从小到老的过程中,无时无刻的想法都在发生着变化,充满着不可预测的决断。

    徐有贞就不能简单的说他是坏人,当然他在争夺权势的过程中,确实够小人的。

    祝颢是位本本分分的厚道人,为人做事中规中矩挑不出来什么缺点,年轻时稍显狂放,做官时十分精敏,一生饱读圣贤书。

    相比之下,徐珵非常聪明,四书五经自不在话下,凡天文、地理、兵法、水利、阴阳、相术之学,无不研究,是位博学多才之人,这正是他后来能坐到首辅的资本。

    至于中规中矩的祝颢仅仅累官山西布政司右参政而已,可以说性格决定命运,非人精等闲无可能入主中枢。(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不醉不散

    洗红居,琴言独自坐在窗前,对着窗外的几株腊梅默默垂泪,心中想着人生在世,身为女流不能在外立身扬名,做些事业,仅与一些色-欲酒囊之辈混在一堆,光阴易过,则无声无息间与草木同朽。

    即使如同草丛中盛开的一朵鲜花,人人看着可爱,俯首即能轻易折了下来,或插在瓶中,或簪于鬓角,或随意把玩,一日半日便已枯萎,看似爱花实则是害了花。

    痴痴看着在落雪中依旧傲然而立的腊梅,琴言羡慕起一朵朵梅花的你偎我倚,如同胞手足一样,有那同甘共苦的天然机趣;即使备受风吹雪打,不过是梅花终需苦寒开的一时磨砺,终究无损于根本。然而若将梅花移养在金盆玉瓶中,无疑失去了其本性,没了灵气。

    还有那些爱花之人,每日剪枝摘叶,绳拴线缚,拔草剥苔,迎合了人的眼睛,却减去了花的颜色,何异于将人拘谨束缚呢?就如我现在的处境,叫我笑不敢笑,叫我哭不敢哭,人不如花。

    “唉!”琴言抹了抹眼角,自言自语道:“你今年开过了明年还开,我却一年不如一年。可是我又不愿出去,因我落在风尘,凭人作践,受尽了矫揉造作,尝尽了辛苦酸甜,到将来被人厌恶的时候,就如你之落水飘茵,沾泥带水,无所归结,每一想起便恨不得趁清白时自了尽。”

    与此同时的东花厅,徐煜和三位新结识的友人正聊得热闹。花农进来说道:“西花厅摆下酒宴了。”

    徐煜请三人出来,他一走出软帘,感觉气温更冷了。因而说道:“看光景有雪。”

    周围的小厮说道:“下了好一会儿了。”

    “下了?”徐煜把手伸出檐下,果然从掌心中传来丝丝冰爽的感觉,笑道:“瑞雪兆丰年。”

    四人走到对面的西花厅,门上挂着灰鼠暖帘,一进屋热浪袭来,四角升起了四座鎏金大宫熏,倒吊着七座玻璃灯塔。到处摆放着折下来的梅花。

    三人好奇的欣赏一番,徐煜请他们坐下,各序年龄。徐珵坐了首座,盛先生次之,祝颢又次之,徐煜末坐。

    徐煜要亲自倒酒。三人自然都不肯。遂让花农和文儿倒。徐煜先客气几句,请大家吃菜,三人也不拘俗套,各自夹起可口的菜肴,随意洒脱的举止令徐煜非常高兴,如此欣然推杯换盏。

    很快徐珵说道:“咱们不能一味闷头吃呀,总得乐一乐才是。”

    “怎么个乐法?”盛先生问道。

    祝颢说道:“那些东西都玩腻了,咱们得想一个新鲜法子才有趣。”

    “我有个新点子。”盛先生解说道:“每人各捡一把瓜子。数三十颗放在一个碟子里,再拿一个空碟子放在面前。”

    如此四个人照法子做。沈先生又吩咐花农和文儿那笔记着,说道:“我来起令,说一个字,譬如喜怒哀乐是四样事情,我捡一样自己有的说了,你们如有的,拿一颗瓜子摆在这空碟子里,四人都有,算我小见识,罚酒一杯。如果没有这种事情的,就不记瓜子的数儿,也不必多说,自己喝一杯酒。等我说完了看是几个,叫小厮记着,我交令下来,回来总算,谁少了谁吃,一个字一杯,照数字算。”

    这酒令相当的有意思,也非常的新颖别致,虽说喜怒哀乐是常用的套路,但就像后世的真心话大冒险,可以借此一窥朋友的人生阅历,事后能分享每个人的酸甜苦辣。

    盛先生见大家都同意了,自然先说了一个“哭”字,就见祝颢毫不犹豫的跟着放了一颗瓜子。徐珵想了想没放,徐煜眨眨眼也没放,二人赶紧举杯喝了,也不敢询问,那未免太扫兴。

    文儿把这个哭字记下,盛先生又说“愁”,顷刻间大家都放了,大抵对读书人来说没有进士及第的那一天,一个愁字可谓是十几年如一日。

    “呵呵!”盛先生会意笑了,当下自罚一杯,说道:“悲。”

    祝颢和徐珵又放了,盛先生暗暗奇怪,哪个读书人没有过伤春悲秋?瞅了无动于衷的徐煜一眼,又说道:“苦“。

    结果包括盛先生在内的三人都没放,只有祝颢放了一颗,随即盛先生猛然醒悟,忙又说道:“乐”。

    祝颢和徐煜都放了,他自己似缅怀似感叹的也放了一颗,不想徐珵不放下去,却默默主动喝了一杯酒。

    盛先生看了眼好友,知道他醉心于名利,没有功名根本乐不起来,暗暗一叹,说道:“怨”。

    三人都不放,盛先生自嘲的放了一颗进去,喝了杯酒,说道:“自怜”。

    徐珵和祝颢放了两颗,徐煜没放,他自己喝了一杯。盛先生又说道:“怜人”。

    第一时间徐煜放了一颗,盛先生眼中露出一丝欣赏,祝颢和徐珵先后也放了。盛先生伸手将徐珵的一颗拿出来,扔在瓜子盘里,说道:“你也怜人?忘了那节儿不算吗?咱俩一丘之貉。”

    徐珵笑了笑也不辩解,喝了杯酒。盛先生说道:“人负我”,三人都不放。

    “我负人”,就见徐煜抿着嘴先放了一颗,祝颢也摇着头放了一颗,徐珵却皱眉自罚一杯。

    盛先生想了想,说道:“诳!”,顷刻间,每个人都放了。

    罚了杯酒的盛先生忽然说道:“风流罪!”

    祝颢嘿嘿笑着放了一颗,谁知徐煜和徐珵都不肯放,盛先生不信,对徐煜说道:“元玉闭门苦读,家教严厉,或许解释的通。你家世富贵生在金陵,一定逃不过的。”

    徐煜正色说道:“此心惟天可表。”

    作为人子,他自是无法解释我爹就不好那一口,所以我从小也不去嫖-妓,能启齿嘛敢启齿吗?连徐灏本人都不敢解释呢,人人都知道他一向怜惜青楼女,但却无人怀疑他从没在青楼画舫里睡过觉。

    这就与大多数古代官员必须纳妾一样,涉及到男人的面子问题。又好比在现代你的经济条件不错,周围的人买车的买车,买房的买房,买奢侈品的买奢侈品,旅游吃喝等类似炫耀之事,有些人养了小三或情人,你会怎么办?

    话说回来,在现代有着各种各样的爱好,时间总不够用,而在古时,小妾算是集电脑、汽车、手机、游戏机、动作文艺片、电影电视综艺音乐小说等等一体,既有面子又有里子,你懂得!

    并且媳妇不愿意还得主动帮你张罗,宁可漂亮不要丑的,宁要贵的不要便宜的,不然非遭到人们的嘲笑不可,所以说纳妾在古代也算是刚性需求,成功人士不可或缺的重要标志之一。

    酒桌上,大家还是不信,堂堂徐二少爷没光顾过秦淮名妓,骗鬼呢?你就算有大定力,家里美人无数,但是见了人家专业级别的大美女,哪个男人能把持得住?

    “你先前认了诳也就罢了,试问怎么可能?”盛先生一脸的不可思议。

    徐煜无奈笑道:“这个我哪能撒谎?你们日后自然晓得。”

    “那好。”盛先生也不和他争,又说道:“冤”。

    徐煜不假思索的放了一粒,徐珵和祝颢也放了,盛先生却不许徐珵放这一一颗,徐珵皱眉想了想,也没得说,喝了一杯酒。

    三人都等着继续,不料盛先生自己倒难过了起来,呆呆的半响不语。徐煜递了个眼色给祝颢。祝颢见他这样,知道又想起心事来了,说道:“这令儿太冷静乏味,不如我来摆个庄,先吃三十杯,随你们来打。”

    大家有心闹热气氛,徐珵叫道:“好!我来摆五十杯,不要你坐庄。”

    祝颢笑道:“你当心蘧仙摆一百杯,你也做不成庄。”

    很有默契的徐煜当即叫嚷着叫盛先生坐庄,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盛先生呢没听见,见徐煜突然要自己坐庄,不愿拂了他的意思,就说到:“我摆十杯好了。”

    徐珵大声说道:“你没听见人家五十杯还不许坐庄么?”

    “呵!”喝了酒的盛先生见徐珵奚落自己,打起性子不甘示弱的道:“我摆一百杯。”

    诡计得逞的祝颢笑着对徐珵说道:“你还抢不抢庄?”

    “我不敢。”徐珵嘿嘿笑道:“我不敢和蘧仙斗。”

    这边徐煜张罗着叫小厮摆上了五十杯酒,故意说道:“别醉了,还是少饮些,回头兜了风不是玩的。”

    这一个醉字犹如火上浇油,盛先生豪气干云的叫文儿拿来一只大海碗,将酒一杯杯的倒入碗中,然后捧起来一口气的喝了下去。

    徐煜看他真的豪饮,心里有些担心了,忙夹了块鱼唇送到盛先生嘴边。盛先生吃了,笑着示意,又叫小厮斟满五十杯。

    “不行。”徐煜张口阻拦,祝颢说道:“这一点儿酒不会醉的,尽他喝吧。”

    盛先生笑道:“哥哥我是个酒仙,你瞧着今儿不把他两个灌趴下告饶,我也不算个什么。”

    “喝就喝,不喝的不是兄弟。”徐珵也来了劲。

    徐煜眼巴巴瞅着他们的架势,心里暗暗叫苦,知道今晚是躲不过一醉了。

    叹了口气,徐煜遂朗声一笑,“来人,去把最好的女儿红搬进来十坛,今晚咱们不醉不散!”(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酒醉

    惊闻未成年的儿子与人拼酒,徐灏先是生气随即眉头舒展开来,毕竟是第一次,也不是和不三不四的人喝酒,男孩子在朋友面前冲动一下可以理解,何况这年代十四五岁不同于后世的十四五岁。

    徐灏打算下不为例,再说酒都喝上了,教训也得等明天再说,于是乎交代道:“谁也不许传扬,不许告诉太太夫人,传下去说是我亲**代的。”

    这父亲好!简直是溺爱,管家遂心里腹诽的领命传达去也!

    顷刻间这句交代传遍了三府,不提家人们的反应,不知情的徐煜满脸通红,竟没有大醉。如同徐灏预料的那样,初次来做客的三人岂敢把徐家二少给灌趴下?是个人都不会这么傻缺,酒局见好就收了。

    漱了口,酒量极好的盛先生担心的问道:“醉了没有?”

    徐煜笑着说没醉,晕乎乎的看见盛先生的脸也是红红的,心里很是为他心痛,忽然徐珵歪在椅子上跷着一双腿,脚尖在打着节拍,唱起了小曲,那唱的声音一声响似一声,最后干脆扯着嗓子喊,显然是醉了。

    盛先生和祝颢嘻嘻哈哈的笑话他,徐煜也觉得好笑,徐珵改了腔,又唱起了一首昆曲。就见祝颢悄悄在茶几上拿了一个佛手柑子,趁着闭着眼睛的徐珵张着嘴正唱的高兴,把佛手柑子往他嘴里一塞。

    不防备的徐珵猛地跳了起来,徐煜和盛先生笑得前仰后合。祝颢嘻嘻的笑。不甘心的徐珵见他躲在徐煜背后,一边骂,一边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也要塞他的嘴。

    闹了一会儿,徐珵悻悻的将佛手柑子放在桌子上,躺在炕上又唱了起来。

    祝颢笑骂道:“你是不是还要唱?当徐府是哪儿呢?不怕我把你这张油嘴塞破?”

    貌似这是一个语带双关的下流比喻,徐珵笑的唱不出来了,盛先生眼见夜了,问道:“外头雪还下吗?”

    文儿说道:“是呢。”

    盛先生对他说道:“那劳你回去张罗轿子来,骡马怎么办?”

    “马早回去了。”文儿说道:“爷的轿子到了。二位爷的小厮都跟着轿子来了,在外头候着呢。”

    醉醺醺的徐珵起身就要往外走,祝颢也要走了。盛先生却握着徐煜的手依依不舍,徐煜也舍不得,两个人站着谈了一会儿,还不放手。

    徐珵过去一把扯住盛先生。叫道:“咱们明儿不做人吗?你两个又不是两口子。絮絮叨叨的没完了?”

    “哈哈!”祝颢大笑,头一次经历这个的徐煜顿时涨红了脸,忙放了手。

    这时外面喊送客出去,廊下有四对风灯伺候着,见四人鱼贯出来,徐府下人把灯照了出去,其各自的书童小厮一拥而上,给各家公子披上了厚厚的斗篷。

    院子里的雪已有一寸厚了。雪白一片在灯火的照耀下,整个院子雪亮如同白昼。

    花农给徐煜披上一件貂鼠大衣。他送三人出来,盛先生边走边叮嘱了几句,然后三人上了轿子。

    徐煜目送轿子在雪花中离去,这才掌灯返回正园。在垂花门,小厮将灯笼交给了小丫头,徐煜不顾管事妇人的劝止,深一脚浅一脚的非要踏雪进去。

    正好月兰打这经过,上前扶着他,徐煜抬头看清是谁,笑道:“月兰姑姑,我没醉。”

    “就是醉了。”月兰没好气的道,“你这孩子从来不好酒,怎么回事?罢了罢了,先到介寿堂醒醒酒再说吧。”

    到了介寿堂,萧氏已经要睡了,赶紧起来无语的看着宝贝孙儿,酒气熏天傻傻的笑着,叫人准备醒酒汤,又吩咐道:“去人告诉凝雪,下雪就不过去了。真是越大越不省心,这下子还学会酗酒了。”

    徐煜在祖母身边坐了坐,吵着不睡在介寿堂,萧氏没法子,叫四个婆子用软轿抬着他回了一粟园。

    从悬桥过来,徐煜执意要下轿子,把婆子们给轰走了,一摇一晃的跑去找朱明之聊天,结果笑春说早睡了,而沐兰香又不在徐府,徐煜只好返回绿云深处,一到家倒头便睡。

    焦急等待的轻云等丫鬟给他脱了鞋,不方便扶着他沐浴,小时候可以大了不行,凑合一宿吧。

    当然脱衣服扒裤子不在话下,徐煜的个人**压根就不是啥秘密,尺寸多大?好事的丫头没个不知道的都。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徐煜醒了过来,幸好喝的是上好黄酒,又非大醉,年轻轻的没什么后遗症,不过满心惦记着赏雪呢。

    一睁眼见窗帏上一簇亮光直直射在帐子上,惊讶的道:“天晴了?”

    站在帐外的轻云,如今自己改名叫了晴烟,笑道:“是呀!还出了日头呢。”

    “还有没有雪了?”

    “化的一点也没得喽。”

    “可惜可惜!”徐煜顿时扼腕,躺下去叫道:“那我犯不着早起,我再睡会吧。”

    晴烟嗤的一笑,徐煜见她笑了,也没了睡意,抬手掀开帐子,顿时一股子淡淡的梅花香钻了进来。一瞧,原来晴烟头上戴了一枝腊梅花做的翘儿,身上穿着杨妃色的小皮袄子,罩着件四盖出风的蓝缎比甲,身段消瘦修长亭亭玉立。正一只手套着个元绒缀水的苏式双穗袖笼,一手拿着双铜筷子,在熏笼里拨香灰。

    好像地龙灭了,徐煜呼了一口白气,招手唤她过来。于是晴烟放了下东西走过来,徐煜从被窝里伸出双手,拉住她的手,触手冰冷。

    “怎么屋里这么冷?还有你袖笼怎么也是冰冷?快来我这里捂着。”

    “地龙堵了,谁让你嫌铜炉子有灰?”晴烟搓了搓手,弯着腰靠在床边,把袖笼摘了下来,然后将一双手伸进了被窝里。

    徐煜用自己的胸膛给她压着,一抬手又帮她把后颈上的发丝拨顺,晴烟缩着脖子笑道:“好痒,你的手也冷了。”

    “那你也帮帮我。”一夜之间似乎长大的徐煜,说着就把手从她领子伸了进去,滑腻温热,感觉异常的舒服。

    因为是脖子后面,晴烟自是不当回事,但她又怕冷又怕痒,使劲缩着脖子,颤声求道:“你快放了我,我不捂手了,痒,痒!”

    徐煜笑道:“你缩着脖子叫我怎么伸出来?”

    “倒忘了这茬儿。”

    丝毫没有防备的晴烟赶忙低下头来,瞬间,正面的领子露出了缝隙,现出前胸那小一片的美好风景。不过徐煜并没有趁人之危,那簇新的袖笼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拿过来看了眼,问道:“这上面的水钻盘的好,是你自己才做的吗?”

    “才昨儿买来的。”晴烟抬起头,眉目如画,“说是咱们府门对面开了个绣铺,件件都绣的工细。前儿办进来的那批绣货便是他家的,我大前天见到东府的玉梅,她用这样的,我看的好,昨儿托了张寿家的买来。”

    徐煜随口说道:“你姐姐可有这个没有?”

    “姐姐说要做事,用不来这个。”晴烟很自然的继续伸手进去享受男人那滚热的体温,眯起眼眸,“她说还是手炉子好。你不知道,她们还笑话我用这个不配呢。”

    “怎么不配?”徐煜笑道。

    这时候新来的袅烟款款走了进来,看见徐煜拥被坐着,晴烟弯腰靠在床沿上,两只手臂都伸在了锦被里,轻笑道:“好嘛!昨儿我说不要骑马出去,果真今儿个腿酸了吧?咦!”

    瞬间姿色出挑的袅烟俏脸飞红,显然是误会了什么。徐煜没发觉,解释道:“哪里是她给我捏腿儿,是我在这里帮她捂手呢。”

    晴烟心里无私,也笑道:“好吧,我不要捂了。”说着把手伸了出来。

    袅烟见两个人神色如常,知道误会了,忙说道:“你老是在屋里玩,也不出去看看,小丫头们明明扫石阶上的雪,却把天井里玉似的一片闹得七损八伤。她们都不怕我,说了几句就反唇相讥,骂我多管闲事。”

    徐煜纳闷的道:“难道雪没化吗?”

    “嘻!”晴烟顿时轻轻一笑,徐煜才知道被哄了,掀开被子就要抓人,晴烟早已站起来一溜烟的跑了。

    “我记着呢,回头咱们再算账。”徐煜笑着叫道。

    “谁理你!”晴烟娇笑着没了影子。

    袅烟心里羡慕,清楚自己不像晴烟碧霄姐妹自小服侍少爷长大,彼此亲密无间,她本是萧氏身边的小丫头,一步步做上了二等丫鬟,因各方面都好,被太太亲口指了过来。

    给儿孙提前张罗好女孩,在徐家在古代可谓都是一代代相传的老习惯,或许做母亲的会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儿子未成亲前能不沾染女人就不沾染,但作为祖母这一辈已然没了任何顾忌,谁让富家少爷身边不缺少丫鬟呢?与其便宜了旁人,不如便宜了自己的人,放心,省心,给了丫鬟亲族面子,也有个好归宿,也易于控制,外加还能兼职眼线!

    对徐煜而言,长辈派来的人,半路进了屋,多多少少有些别扭。毕竟再单纯的男孩也能察觉身边的气氛起了微妙的变化,原来的丫鬟们不可能不排斥太太身边的,除非就是喜欢新人。

    所以大多会念着旧人的情,对待新人免不了稍显冷淡一些,不然你就等着其她人翻脸使性子吧。

    生性冷淡严厉古板残暴这样的富家公子不怕,问题是徐煜这样温柔多情的,性子越好身边的人越往往肆无忌惮,相对论嘛!(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冬日晴雪

    徐煜将窗帷一下子拉开,隔着玻璃看着,满园的亭台楼阁皆如琼楼玉宇一般,一瞬间心花朵朵开了。

    对衣食无忧之流来说,冬日里最大的乐趣莫过于雪,尤其孩子把下雪当成了节日。当然对天底下的农户而言,适当的雪也是喜事,就算大多数的普通百姓也会因洁白干净的雪而感到心情愉快。

    袅烟凑趣的准备梳洗工具,徐煜急切的走过来,对着她笑了笑,迅速洗脸穿上衣裳,大步走出来站在檐下一看,气温比昨日稍微缓和一些,但暖和有限,外面真个是一白无际。

    昨天深夜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使得地上的积雪足足达三四寸后,他毫不在意小丫头们嘻嘻哈哈的打雪仗,径自往山上而来。进了夕阳半紅楼,里面鸦雀无声,回廊上的鹦鹉搬了家,阶下两株鸳鸯梅开得和桃花似的,有几瓣落在了雪地上,好似粉面点了胭脂,非常好看雅致。

    徐煜驻足看了一会儿,毕竟是寒冷冬天,感觉浑身发冷,于是掀开了暖帘子进去。

    室内气温不高,山上没有地龙也没什么取暖之物,答案是满屋子摆的盆梅,有的开了,有的未开。徐煜见朱明之门口的暖帘垂着,走过去掀了起来,屋里一座大宫熏也未点着,朱明之似乎刚刚梳洗完,正对着镜子,春妍站在背后给她梳理秀发。

    忽然瞥见镜子里映出一个徐煜,因而朱明之也不回头。对着镜子说道:“这么冷的天气不在屋里躲着,还冒着风出来,不怕冻坏了脸儿吗?”

    徐煜走到近前。趴在梳妆台上笑道:“我怕你冷的不起来,特来替你烧宫熏的。”

    朱明之回眸一笑,见徐煜两颊冻的红春春,蹙眉道:“怎么不戴风帽子?”

    徐煜笑笑,不语。朱明之便合上了镜匣,手对手的搓了搓,说道:“坐了会儿有些冷了。尤其是镜子像一块冰。”

    “我忘了,连手炉子也没烧呢。”春妍快步走了出去,很快把手炉子拿了进来。

    朱明之接在手里掀开了盖子。加了一块龙诞香饼子,盖好后放在膝上,两只手捂着,依然皱眉儿叫冷。

    徐煜说道:“照我说来年还是修暖气吧。不过外面天冷。你今儿应该不愿意出去。可不辜负了这一场好雪?我还想着到天风楼玩呢。”

    “下个雪而已。”朱明之神色慵懒,“我闭上眼都能想象出,你知道我最嫌这个赏雪一事,好好的围炉儿坐着不舒服?要跑到外头吹风去?”

    徐煜笑道:“我说坐围炉不如躲在被窝里舒服。”

    “果然是躺着最好。”朱明之也笑了,“那我一会便睡,好似冬眠的动物。”

    徐煜笑着道:“一个人睡嫌冷清清的很。”

    “哼!”朱明之低了头不理他,忽然又大声说道:“海棠。”

    外面应了一声,十六岁的海棠笑嘻嘻的跑了进来。朱明之说道:“你去清可轩和香梦轩看看二位小姐。昨儿说好一大早来,这时候大概因怕冷不来的。若是不来,也回我一声,省着教我盼等。”

    海棠答应了转身要去,徐煜站起来说道:“我和你去。”

    “你去什么?”朱明之蹙着眉,“外面冷呢。”

    “我不怕。”徐煜执意要跟着海棠出来,朱明之忙叫笑春拿来出风兜和斗篷,给他披上,如此二人朝着秋声馆走去。

    顺着靠山游廊下来,远远望见池心中的洗翠亭,四面凹下,中间凸起,宛然一座白玉搭建的宝塔摆在了水晶盘里,那弯弯曲曲的石桥又像一条玉带。

    徐煜指着问海棠:“你瞧好看么?”

    “真是好雪景。”海棠频频点头,“池子里的水都冰了,像镜子似的。”

    徐煜说道:“好像没冻住,你看,若冻了就该有雪在上面,它还是碧澄澄的一泓水呢。倒是近岸浅的所在,冰了也难说。”

    刚说着,突然一股清香渗入鼻尖,原来是沿山脚下的红白梅花一夜之间全开了,因被雪压着,所以没发现。

    徐煜大喜,想要攀折一枝,海棠看了他忙乎半响,因梅花都在栏杆外,够不着,情不自禁的叫道:“小心呀。”

    “没事。”徐煜小心翼翼的跨过栏杆,找了一枝被雪压下来的红梅,伸手过去折断,弄得满袖子都是雪。

    抖干净了,有几处沾湿了,徐煜满不在乎,自己拿着梅花和海棠下了山进了月洞门,进了绿云深处。

    满院子的竹子纷纷被雪压的低下头来,中间的石子甬道上铺满了厚厚积雪,上面印着一个一个的小鞋印儿,不知谁打这里走来走去。

    徐煜把自己的靴底印比了一下,自己的约有六七寸大,那些鞋印小了三分之一还不止,呵呵笑了起来。

    海棠见状笑道:“二爷又痴了,哪能和女儿家的比?”

    “走。”徐煜带着她从抄手游廊走了出去,路上把梅花交给海棠拿了。进了秋声馆,走了一会儿,来到一间屋子的窗前,听里面一阵笑声,“这遭你还走哪去?”

    徐煜随手解开下颚的丝绦,脱下斗篷,都丢在了栏杆上,快步跑了进去。

    屋子里气暖如春,蕴素和蕴玉正在下棋,韵宁和萧冰蓝在两边观棋,人人都在望着棋盘笑。徐煜凑到近前,见蕴素的将军上支着一个士,两个相和另一个士都阵亡了,当头河对面摆着个蕴玉的炮。

    徐煜说道:“这个容易,落士就行了。”

    “不行。”蕴素说道:“她把车抽开了,想要吃我那个车呢。”

    “是么?”徐煜仔细看了看,果然两家都只剩下了一车一炮,蕴素的炮摆在蕴玉的车位上,象位上摆着个车。

    蕴素本来想抽车拔炮的,可惜迟了一步,被蕴玉抢了先手,蕴素无奈,只得下士给她吃了。

    徐煜笑道:“二妹妹这步棋走宽了,要是我不吃这车,把车直下去将她,可不赢了吗?”

    徐蕴玉撇嘴道:“你懂什么?我不吃她,她这个车死的?不会吃我吗?”

    徐煜挠挠了头,大家都笑了起来。蕴素见炮又要被蕴玉吃了去,将军逃出来也无力回天,索性将棋盘一推,“算我输了。”

    “不是你输,该谁输,怎么说算呢?”徐蕴玉洋洋得意,“我早说了,我的棋要算国手,如今你们可信了吧?”

    萧冰蓝不服气的道:“我偏不信,我再和你下来。”

    “不许下了。”徐煜一把抓起几颗棋子,“这大冷天,还玩这个劳什子。”

    徐蕴玉笑道:“她们怕什么冷?一早上僵着手,满院子的堆雪人玩呢。”

    大家遂走出来看各式各样的雪人,萧冰蓝说道:“怎么样?依着你们说,都该缩着手,缩着脚,缩着脖子蹲在屋里学乌龟嘛?”

    “好啊!”徐蕴玉正好搓了个雪团,把冰冷湿润的小手强行塞到她的脖子里,萧冰蓝赶紧缩着脖子求饶。

    徐蕴玉笑道:“你们看,像不像个乌龟呢?”

    “像,像,好姑娘,好姐姐,饶了我吧。”萧冰蓝呲牙咧嘴的苦苦哀求。

    “放了她吧。”徐煜帮着求情,蕴玉这才抽出了手。徐煜说道:“明之姐盼着你们,说怎么约了一大早,到这时候还不去。”

    “可不是。”蕴素说道:“我刚才和三妹妹来寻她,她非要和冰蓝下棋,又拉着我下这一盘,现在什么时辰了?”

    看了看屋里墙壁上的挂钟,徐蕴素惊讶的道:“十一下了,难怪明之姐姐等的心焦,咱们赶紧去吧。”

    徐蕴玉、徐韵宁、萧冰蓝都说去,当下一起踏雪而出。徐煜要去戴风帽,徐蕴玉说道:“臊人呢,我们都没戴,一个爷们还怕风吹了不成?”

    徐煜笑了一笑,把风帽扔出去不戴了。萧冰蓝不走抄手游廊,人已经在雪地上跑着。徐蕴素也拉扯着蕴玉和韵宁都往雪地上走出去,只有徐煜选择在回廊中绕来绕去的追着她们。

    结果直线距离的女孩自然先到,在房前的棕色毯子上蹭鞋底,见徐煜来了,纷纷笑话他:“亏你一个男孩子不敢走雪地。”

    徐煜解释道:“不是我不敢走,因这鞋底踩着不雅观,所以不走。”

    大家会意哄笑,一起出了秋声馆,见洗翠亭的九曲石桥无人走动,好似铺着一层粉,没有半点痕迹。

    萧冰蓝就要走过去,被徐煜一把拉住,“那个走不得,这么窄的桥,怕栏杆又不牢,小心摔下去。”

    徐蕴玉和徐韵宁也不放她过去,硬拉着上了山,到了天风楼下,台阶下围着许多丫头,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萧冰蓝挤了进去一瞧,是丫鬟爱儿拴着长长的腰带,正在那里扑雪人玩儿,整个人趴在雪堆里,三四个丫头嘻嘻哈哈的拉她起来,满头满身的雪,小脸冻得通红,自己捧着脸直叫疼。

    徐蕴素说道:“我来扑一个给你们瞧。”

    可是谁也不让,徐煜见朱明之没过来,抓着蕴素的手又往半红楼而来。这时候廊上的鹦鹉挂出来了,缩着身子也不叫唤。

    萧冰蓝用汗巾甩了它一下,鹦鹉吃了一惊,扇着翅膀骂道:“煜儿你好,你恼我,我告诉太太去。”

    徐蕴玉大笑道:“这是明之姐姐骂他的,你怎么也学会了?”

    谁知那鹦鹉跳了个转身,对着她叫道:“妹妹好!姐姐我和你好。”

    笑声响彻了冬日院落。(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鸳枕如水衾如铁

    大家伙在外面笑,朱明之听见了,在里面笑道:“一个人倒和毛族斗口,可不要失了便宜没处哭诉去。”

    徐蕴玉故意学着朱明之的口音,说道:“那我便告诉太太去,说煜儿欺负我呢。”

    “赫!”

    朱明之咬牙一笑,正好徐蕴玉一手拉着韵宁,一手牵着萧冰蓝笑嘻嘻走了进来,她马上将手帕揉成了球,兜脸打了过去。

    不成想蕴玉叫道:“哎呀!”送了二人的手,捂住了脸。

    朱明之以为打到了眼睛,忙过来问道:“打在哪里了?”

    徐蕴玉捂着脸不做声,唬得朱明之慌了,连连问道:“怎样了?疼不疼?”

    猛不防蕴玉一下捏住了她的脸颊,叫道:“你赔我的眼珠。”

    吃了一惊的朱明之呆住了,随即发现她的眼眸好好的,放心笑道:“那容易,拿一颗绿豆配上就是了。”

    “好啊!你欺负我还取笑?”徐蕴玉说着把手伸到她脖子里乱挠,挣扎的朱明之笑的眼看就要跌倒,幸亏被徐煜和萧冰蓝夹住了。

    蕴素上来捉住了蕴玉的小手,朱明之满口子的求饶,徐蕴玉这才罢了,彼此坐着说笑。

    无聊的徐韵宁走到书桌前瞥见上面摆着一集书卷,顺手拿了起来,见签子上标着“病红诗抄”。徐煜也看见了,问道:“这是蘧仙的诗集么?”

    “是呢。”朱明之点头。

    徐煜起身走过来,伸头看了看。说道:“这好像是他夫人的笔墨。兰釭落烬新荷叶,微风吹落梅梢。夜寒遥念玉关人,悄对银屏已愁绝。罗帏不耐五更风。湘帘影动微波折;睡鸭金炉火半温,龙涎香尽烟丝灭。

    画堂深掩悄无声,银箭丁丁是谁掣?碧窗疑照明月光,红光灯冷缀金缬。玉兰干外天女来,散尽天花糁碎屑;此风吹梦到天涯,不觉银河渡倏瞥。

    雪满山中不见君,罗鞋冰透向谁说;邻鸡唤醒泪未干。枕函如水衾如铁。”

    徐韵宁赞道:“这诗的笔迹娟丽的很,又能押原韵,一如己出。更是了不得。”

    “我瞧瞧,蘧仙的原诗在哪?”徐煜伸手翻开后面,果然写着“答内子素馨次聚星堂原韵。”又有注一行云:“内子素好吟咏,苦不自爱。得句便焚却。谓藏拙也。近日诗来,婉婉可诵,因扬誉之。俾不再恶笔墨。”

    徐煜惊讶的道:“蘧仙的夫人竟也是大家?还有顾氏姐妹,苏州真真人杰地灵!我们兄妹万万不如人家。”

    韵宁轻笑道:“原诗呢也过得去,就是你也太过誉了些。”

    “好就是好,这到不妨。”徐煜念着原诗的最后两句,“原卿与我同化蝶,相思好向梦中说;客窗凄绝画楼深。一样孤衾冷于铁。你看,这诗上能看出他们夫妇相敬如宾的样儿。”

    谁知徐韵宁随手把诗集丢下了。说道:“人家的事,干我们什么?这么好的天,我们也该想个玩意儿。”

    “我早说过了。”朱明之接口。

    一粟园外,这些天徐煁要给自己开辟一个园子,徐灏知道他不服气二哥的一粟园,同意了。因为有芷晴全力支持儿子,没有动用徐府的银子。

    将正园分出一隅,徐煁请来金陵书画大家谢竹山,帮他布置了一番。原本正园的景致就不落俗套,虽已不及一粟园,然而精工华丽足以比肩,所以徐煁很满意。

    不过碍于地形限制,分出来的花园只有一粟园的三分之一,即使如此徐煁也不在意,自家姐妹都不喜和他来往,又没有什么公主姐姐妹妹的,无需那么大的面积。

    园**有十二楼,经过谢竹山的精心修改,使得每一处建筑浓淡相宜,疏密得体,而徐煁别看年纪小,出身贵族眼力不凡,自己动手改了许多地方,加上母亲的全力资助,更加一味的雕琢绚烂,不留一点朴素。

    如今园子修好了,徐煁遂邀请夏师爷等一干朋友过来,其中徐润最近在家闷闷不乐,因琴言突然间杳无音讯,又不能传递消息,他碍于徐府的威严,不肯前去自找没趣。

    昨日收到了请帖,徐润和徐注商议道:“徐煁侄儿请咱们去玩,他新居落成,今日必定一番热闹,听说请了有名的戏班子合唱,你陪我一起过去。”

    “好。”徐注知道他为了什么,无奈答应下去。

    当下二人吩咐家人跟班准备打赏之类所需,加上体面的衣服,一切都预备好了,亲自检查,以免到时短少,被人讥笑。

    昨晚一场大雪,今日一早二人吃了早饭,然后坐车直奔徐府。

    这边应邀而来的张仲雨一早就来了,先在夏师爷屋里吃了饭,与府里几位师爷谈笑了半天,这才和夏师爷动身往园子而来。

    路上夏师爷说道:“这一次三少爷下了苦心,先前你对一粟园曾赞不绝口,这一次叫你见识见识新园子。”

    张仲雨笑道:“你先说说怎么个妙处。”

    “此园最大的妙处,是曲折层叠,贯通园中。地基见方二十亩,筑开一池,名玉带河,弯弯曲曲,共有六折,每折建一桥,共有六桥。”

    夏师爷身为徐煁的首席心腹,自然出力最多,边走边继续如数家珍:“池边有长廓曲榭,回护其间,前后照顾,侧媚傍妍。也有小艇三五个在岸泊着,池边一带名为小苏堤,可惜现在是冬日。

    园中有好些大树,如虬松、修竹等。假山有两种:一种小者用太湖石堆砌出来,嵌空玲珑;一种高大的用黄石叠成,高至数丈,苍藤绿苔,斑驳缠护。亭榭依之,花木衬之。”

    “不错。”张仲雨听的连连点头。

    夏师爷摸着胡子笑道:“总而言之是水边有山,山下即水。空隙处是屋,联络处是树。有抬头不见天处,有俯首不见地处。”

    当下二人找到了胡升,胡升带着他们顺着高低斜曲的山径,从侧门走了进去。前方一带曲廊,作凹字形,轻幕帘栊半遮。第一楼的院落共是七间。两楹如翼外张,中间平厦三间,后面清一色的玻璃大窗。逼近池畔。

    走进去就见室中的陈设华美,署名“归鸿小渚”,下有小跋数行,也不知出自谁的手笔。乃是旧迹。

    二人赏鉴了一回。从右边长廊西首的小门走出来,眼前一个小小院子,几堆灵石,几棵芭蕉。

    进了楠木冰梅八角月亮门,进内横处连接雁齿形的扶梯。上得楼来,四面都是雕窗,楼中摆着数十个书架和横铺叠架,设计的有门有户。可谓是缥缃万卷,芸香袭人。

    此楼有两所。作丁字形,一所三层,一所两层,俱是明窗面面,中间锁着四个大橱。下摆一条长桌,上面的宝鼎喷香,瓶花如笑。

    三人坐着休息,趁着没人,张仲雨低声问道:“看这意思,三爷是打算将来让三位公子分家各过了?”

    “应该是这意思。”夏师爷又说道:“就好像如今的东府西府,自是都以中府为首,各自过各自的日子,省得因开销而争吵不休,家族不睦。”

    张仲雨沉吟道:“据我所知,整个徐族的大半花销皆是出自这边,故此全族和睦。万一将来大少爷和涟漪大-奶奶不乐意一味供养全族该怎么办?”

    “你多虑了。”夏师爷呵呵笑道:“大少爷会继承国公之爵,焉能不照顾亲兄弟?再说你真小看了诸位姨娘私下的产业,据闻人人富可敌国,再说光是三爷留给三少爷的产业,包他几辈子荣华富贵。反倒是东府西府应开始未雨绸缪,出了五服也无非与润少爷等亲族一样了。不过那已经是数十年,百年之后的事,到了那时,若二少爷三少爷这两支不争气的话,或许其后人比咱们的后人还不如呢。”

    “是啊!三爷自然不会亏待了儿女。”张仲雨看了看四周,羡慕的道:“可叹为何没能早三十年投靠在三爷门下?这一场泼天富贵,生生在眼前擦肩而过!到底乃徐元帅的后人,这份眼光见识竟如天人。”

    夏师爷也叹息:“当年满朝文武谁能猜到燕王真的敢靖难南下?即使料到,又有谁敢举家逃出京城,前去投奔四面楚歌的燕王千岁?唯独三爷敢冒着大不韪,如果稍有不慎,岂不是落得个满门诛杀?自古富贵险中求,你我就算当时能预料结果,也多半不敢身犯奇险。”

    “时也命也,不说了。”张仲雨轻轻一叹,站起来从屏门后的扶梯下来,连着一带红阑,阑下种着一排垂柳,前面几树梧桐。

    对面的楼上摆设非常精雅,壁上挂着数张瑶琴,古锦斑斓,五色绚彩;几案上摆些古铜彝鼎,却无半点俗气。

    两个人赏玩了一回,又走下来出去。第三座楼修的四面宽敞,傍水临池,室中不染一尘,几案桌椅尽用湘竹凑成,退光漆面取其自然。

    张仲雨笑道:“此间颇为幽静,洗尽繁华气象。”

    胡升说道:“三少爷就喜欢清静。”

    二人穿堂过户,走下石阶,沿着池子而行,渡过一座红桥,对面一个雕栏如玉的大理石平台,上面三间平榭,垂了湘帘。

    进去一看,觉得屋子里又明亮又冷飕飕的,好像是为了夏日避暑之地。一切桌凳几案,尽是用玻璃面子镶嵌。两旁的两架云母屏风,中间一口巨大的大缸,满满的一缸子清水,养些大金鱼在里面。

    中间放了一座四尺多高的一块水晶山,此刻秋冬时节,更觉阴森逼人。

    二人感觉呆不下去,快步走了出来,只听远远传来的敲梆之声。

    胡升说道:“这是传人伺候呢,少爷要出来了,我先走一步。”说完就跑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柳五献艺

    这一次徐煁宴客,颇有些长大成人开衙建府的意思,招待客人的地方共有三处,恭请长辈和一干官员人等在恩庆堂饮宴观戏,在西侧的平山楼款待夏师爷等好友,在搬过来的留青精舍请萧氏沐凝雪等女眷观赏杂记戏曲。

    给徐灏的感觉是他要证明我比二哥更有出息,徐煜成天在一粟园陪着姐姐妹妹玩耍,徐煁经营正经的人情应酬,对比之下自然高下立判。

    问题是徐灏却不喜儿子的少年世故,也不喜儿子间的暗中较劲,一早就出城去了,不免令幕后的芷晴深感失望。

    不过徐灏也没有反对,徐庆堂就很支持孙儿的想法,这么小的年纪能如此识大体,无疑比只知道厮混在脂粉堆里的徐煜懂事多了,故此亲自请来自己的一干朋友,有大学士李文竣,吏部侍郎鲁道同,户部侍郎曹定才,刑部主事冯宝,侍读洪登云等一干文官,其含义不言而喻。

    在京宗室亲藩和王公大臣家也来了些人,金陵五大名班悉数到场,集合了最有名的男女九位名角,特意合演了一出“秦淮河选花魁”的大戏。

    台上的戏子盛装打扮,有气质幽闲的,有模样妖冶的,有静婉的,有风流的,总之极尽靡艳之致,引得台下的观众喝彩如雷。

    徐烨的朋友柳五也应邀而来,给徐庆堂行了礼,请徐家老太爷点个戏目,看意思是要亲自上台唱戏。

    徐庆堂低着头翻看戏本,徐煁站在一边小声讲解。坐在一侧的徐增福把柳五上上下下看了几眼。捻须笑道:“我久闻其名,今日始见其人,可谓名实相符。不愧外面广为称赞。”

    又问柳五的年纪出处,低着头的柳五官红着脸一一回答,无奈徐增福年纪大了不免啰嗦絮叨,柳五的目光不住的求助于站着的徐烨。

    徐烨遂轻声道:“三叔不知五官是书香子弟出身,因年幼迫于饥寒,卖入梨园,他生平以唱戏为耻。今日实为助兴而来。绝非寻常优伶可类。”

    徐增福听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可嘉可敬。我看这孩子将来必有些出息。”

    这时候徐庆堂点了一出“包公案“,他特意点了一出“忆偶”,其他人陆续点了“赐封”“加官”等戏。

    柳五告辞去后台换戏服,人们继续看戏。坐在后面的徐润瞅了半天。没看见长庆的戏班子,心说为何不见这些人?难道都在戏房里串戏么?

    半个时辰后,还是不见人,徐润求徐注帮着问问,徐注走过来问道:“何以不见琴言?”

    徐煁说道:“她脾气有些古怪,我说你要愿意唱戏就出来,现在也不知人在哪里,或许一会儿就出来了。”

    徐注转身回去。说道:“兴许是在园里给太太们唱呢,要不咱们一会儿进去瞧瞧?”

    “也好!”徐润点头。

    急促的锣声响起。台上唱到了“忆偶”一出,就见柳五扮的是虞生,身穿儒服,头戴儒巾,走出来唱道:“东浙才人,西南秀士,争夸盖世名流;青云有路,不患步瀛洲。素足红丝未定,妙年华虚度春秋;红衾冷,蘭房寂寞,午夜使人愁。”

    大抵是献艺于徐府,今日的柳五刻意卖弄技艺,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唱作俱佳,台下的人们无不喝彩。

    东边席上,首座是大学士李文竣,陪客是徐烨。李文竣手指敲着桌面,说道:“此人年轻轻轻,唱口又佳,怪不得京城一时传为美谈,甚至以一见一语为荣。不知日后会便宜了谁,做个贴身青衣,倒也不俗。”

    徐烨和他向来随便惯了,笑了笑低声说道:“已有主顾了。”

    李文竣惊讶的道:“此鹿得于谁手?不要玷辱了他。”

    今年随着几位亲王即将启程就藩,柳五相当于恢复了自由身,本来柳五就是性情高傲之人,他和王爷间算是相互吸引的知己,谈不上包养。

    徐烨刚要笑着说话,就被一个人听见了,唯恐说出他来被人取笑,隔席轻轻咳嗽一声,哪知一下子被李文竣发现了,大笑道:“好呀杨老弟,此子已屈世弟,可谓彼此不屈。妙,妙,妙!”

    顿时那人满脸通红,此人名叫杨青,乃内阁杨荣的第二子,一时间坐立难安,又不好阻拦李文竣住嘴。

    周围的文官大多听见了,大家伙不约而同的齐声夸奖台上的柳五,也有叹息的,也有垂涎嫉妒的,谁让自古以来,最好男风的就属文化圈呢。

    但毕竟南风永远难登大雅之堂,稍微正常的人都晓得丢人,杨青听着众人故意打趣,十分难以为情,偏偏台上的柳五还不停对他含情脉脉的笑。

    众人看看台上,又看看杨青,纷纷抚掌大笑起来,闹得杨青坐不住了,丢下一句方便,快步躲入书房里了。

    李文竣笑眯眯的道:“都怪你们不好,把人家给嘲走了。这不,台上唱戏的人都没了神采。”扭头对家丁大声说道:“你快去请杨大人来,说我们在等着他吃酒呢。”

    “你呀,翰林院的促狭鬼!”徐庆堂为之失笑,指着他点了点。

    书房里的杨青听了,只好走出来入了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低着脑袋无言中。

    李文竣笑道:“老弟你真欠老成了,世间少年大多皆有之事,何必害臊?并且此等人物,谁不欣赏?我辈正羡世弟眼力甚高,不同凡俗,我不及世弟远矣!犹记得初到金陵时,少年心性,孜孜四处寻恋而不得,何况世弟如此才貌,五官又如此美质,正是上天造物待世弟赏鉴耳。”说完,他又哈哈大笑的道:“非是我说句放肆的话。不怕在座诸公恼怒,除却世弟,他人都不配去结识五官!”

    其他人嘻嘻哈哈的凑趣应和。没人往心里去,惟有当事人的杨青越发感到羞愧难当。想他乃堂堂内阁大臣之子,寻欢作乐已属不当之举,如今公然和一个男戏子相恋,即使圈里人人公认是桩美谈,但圈外呢?

    同性恋的风气在越是经济发达、文明发达的地区就越被社会所宽容,中国自汉唐以来。战乱年间不论,和平年代从未大加抨击过,因天然有儒家伦理道德的强力约束。永远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众,中国人又是大国心胸,即所谓我不认同可也不诋毁,道不同不耻为伍。

    反观同时期的世界一样避免不了。但不管是中亚还是欧洲皆是教会的天下。即同性恋乃是异端,必须被烧死,即使此乃宗教人士最喜欢的勾当。

    有趣的是,直至今日的儒家文明圈还是秉承古代,对同性恋采取不提倡也不严格禁止的宽容态度,依然上不得台面,还是受到整个社会风气的约束,而西方世界的现状?呵呵!

    面对大家伙的调侃。杨青勉强笑道:“世兄不可信他的话,徐大少是有意糟蹋小弟的。五官身价贵重。性情高傲,任你王公贵族他都不屑去结识,而小弟不过一穷翰林,怎敢妄作此想?一旦被五官所闻,要笑小弟太不自量了。”

    “没有的话。”李文竣摇头道:“五官是不可以富贵压之,我久闻他与人接洽,无不在人品高下上分别。徐兄弟与你至交,他断不会平白糟蹋你,你无论怎么辩解,反正我也不信。”

    徐烨后悔孟浪了,给杨青丢了个抱歉的眼神,杨青对他还以苦笑。

    这边说说笑笑,不料西边首席的吏部侍郎鲁道同听着不舒服了,原来鲁道同生平最是嗜好南风,曾慕名去亲近,结果柳五嫌他是个山西佬,禀性粗鲁,爱答不理的,没坐一会儿就走人了。

    鲁道同大感没趣,后来得知柳五一概如此,出道以来几乎没委身过谁,除了传闻中的某位王爷,所以鲁道同也就罢了。

    今日见柳五来献艺,徐增福和他说话的时候,鲁道同观察到他看向杨青的目光与众不同,当时他心里百般疑惑。

    现在又听到了李文竣的嘲笑,又见杨青这个样子,显而易见确实是柳五看上了他,顿时心里忿忿不平起来,淡淡笑道:“杨贤侄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五官生性颇傲,连王爷对他那么好,他都不过于奉承。难道放着一位亲王不去巴结,倒愿结交杨贤侄么?李大人不可冤屈了人,此乃徐公子和他开个玩笑而已。”

    杨青明知鲁大人这是在讽刺他,心里反而很欢喜,想借此塞住众人之口,忙说道:“鲁大人真乃洞见下官肺腑,可见我即使有意五官,他也无意于我。”

    李文竣身为清贵的大学士,嬉笑怒骂惯了,对着鲁道同笑道:“你不要代他说话,难不成你亦有心五官?想和杨老弟争风吃醋么?”

    周围的人顿时哄然大笑,鲁道同身为侍郎,见李文竣出言取笑,不好再开口了,面上付之一笑。

    官员私下里和平民百姓喝酒吃饭时没什么不同,李文竣向来喜欢调侃嘲笑同僚取乐,所以鲁道同没往心里去,也不愿与他一般见识,倒是暗暗恨起了柳五,心想:“可恶柳五你个小畜生,日前冷落我,我没有怪你,以为你就是如此,原来你竟喜欢上了杨青?论才华,他一介翰林远逊于我,若论官职,他一样远逊,就算他有个好老子,能比得上我天官侍郎嘛?真令人理解不能。行!你既然如此可恶,别怪我从中阻挠,你纵有心杨姓,亦是枉然。”

    这时徐庆堂见他们越说越下道,杨青又算是自己的门生,遂接着别的话题,替杨青解了围。

    台上的柳五献完艺,下来挨个敬酒。

    鲁道同因内心不悦,敬到他面前的酒,身子动都不动,直接此身告辞。而大多数官员来了小半天,人人也早就想走了,是以无人猜测鲁大人为何如此,都以为他只是不想在徐府应酬太久呢。(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活捉

    官场上的席很快散了,徐庆堂兄弟俩也走了,自觉丢了脸的杨青匆匆和柳五道别,也告辞而去,徐烨见状急忙去追他道歉。

    徐润和徐注没走,陪着徐煁看着家人收拾了残局,期间很有些徐家子弟想亲近亲近大名鼎鼎的柳五,谁知‘貌美如花’的柳五谁都不给面子,施施然径自离去,连主人徐煁也不理睬。

    而极为欣赏他艺术才华的徐煁非但不以为许,还屁颠屁颠的礼送他出了大门。然后带着其他人进了园子,从游廊绕过了几处庭院,又到一个回廊,迎面一块石壁间嵌着解缙的草书木刻,约有八尺多高。

    众人正要欣赏一番,胡升上前轻轻一推,竟然石壁是一扇门。

    外面白雪皑皑,里面绿荫满目,水声潺潺,人人都非常惊奇,一番推让下来,鱼贯走了进去,就见天棚全是大块的玻璃。

    正对面是个造型古朴的小桥,再对面一座独立的青石台,三面皆有白石栏杆,左边是山石泥土,土坡上有丛桂数十株;右边是曲水环湾,沿着边际种满了竹树之类,隔断了视线。

    平台上的小楼悬挂着“潭水房山”四字,大家伙以为到了地方,不想徐煁请他们到里面去,又绕过大大的屏风,又是一处稀奇的所在。

    里窄外宽三面如扇面的不对称格局,用乌木、象牙、紫檀、黄杨精雕细琢的纹理隔断,把这里隔成了四五处空间。每个木门不用帘子,而是一带碧纱笼。

    众人无不惊讶,纷纷走到窗前朝着外面看了看。底下是一条宽一丈多的清溪,两只小画舫停泊,对面好像也是水阁,可惜湘帘都垂了下来。

    这时夏师爷和张仲雨等好友打楼上下来,彼此热闹一阵,混乱中徐润发现了琴言的身影。

    此时的琴言垂首低眉,不像从前的高傲神气。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因彼此两个月没见面,突然间有种相逢陌路的感觉,真真对面无言。徐润不免很是感慨。

    叫到近前为了几句话,忽然有人召唤琴言,琴言便匆匆转身走了,徐润也无可奈何。

    众人清谈了好半天。快到傍晚时。徐煁让人摆了几桌清淡可口的菜肴,又叫了秋水堂进来唱戏,对面的水阁安放了一班十锦杂耍,愿意看什么干什么各自随意。

    忽然门上的婆子过来说道:“冯少爷来了,要进来。”

    徐煁一愣,随即说道:“快请进来,咱这里没有生客。”

    夏师爷说道:“缘何这么晚才来?”

    “三教九流他没有不认识的,就没见过他空闲。”徐煁又笑道:“能赶过来。我得知足。”

    等了半响,终于听到了脚步声。两盏小明角灯在前方引路,一位模样俊俏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此人名叫冯佩,乃是芷晴母族的远房侄子,自幼和徐煁一块长大,故此所有人几乎都熟识,挨个打了招呼。

    徐润和徐注坐在徐煁的上首,徐煁让冯佩坐在夏师爷之上,冯佩举杯笑道:“兄弟来晚了,先干为敬。”

    徐润说道:“我们都怕你应酬忙,早知道你有空,早上我就带你来了。”

    “嗯!”冯佩却不大乐意搭理他,敬了所有人两杯酒,拿起一碗饭吃了起来。

    看他饥饿的样子,徐煁问道:“你今日跑哪儿了?怎么这时候才来?”

    “别说了。”冯佩将食物咽到肚子里,叹道:“好好的一席,弄得不欢而散。”说到这,他似乎懒得说下去了。

    徐煁追问道:“为何不欢而散?你说呀。”

    冯佩瞅了眼大家伙,撇嘴道:“这不今日我和妻舅归不荣,一起去他的妻舅吴大傻子家给他婶娘祝寿嘛!”

    张仲雨夏师爷等人听了都要笑,徐润乐呵呵的道:“有了吴大傻子,一准出事。”

    “这事得听听,你快说快说。”徐注也笑道。

    冯佩说道:“归不荣不是娶小了嘛?约了他那小丈人,连同我五六个人。大傻摆了四桌酒,来了些南边的朋友。他家又没什么钱,大家公议,每个人五钱银子,一共二十两,遂叫了全福班来唱戏。归不荣听着高兴,与一个姓吕的串了一出。”

    徐注说道:“归不荣唱的不错,人也挺好,就是不该找个小老婆在外头住,听说手头窘迫的很。”

    “人家的事你管呢?”冯佩有些不高兴,他也在徐家学堂念过书,向来不把徐注徐润等人放在眼里,说话也不客气,当然自小一起长大,彼此都习惯了彼此的脾气。

    “他们爱唱戏也就罢了,偏偏又拉上了我。”冯佩气道。

    徐煁笑道:“不错,你的戏是咱们里唱得最好的,我看比正经出身的还强些,今日串的是什么?”

    冯佩呲牙道:“和别人串也行了,奈何被大傻子给死缠住了,死活要唱他的“活捉”。你们说本来戏名就他娘的不吉利,大傻又呆又笨,各种的不在行,谁看谁不笑?”

    就见冯佩一脸的心有余悸,又说道:“当时我们进场的时候,我将帕子套住了他。谁知忽然冲进来一群人,不问青红皂白,拿出刑部的票子,当众抖了抖,然后一条粗链子套在大傻子的脖子上,一下给拽了出去。里头的奶奶们急得大哭,咱们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我还想着出头问问呢,谁知刑部那群家伙早没影了,没头没脑的叫人怎办?只得一哄而散了。归不荣不能走啊,还有大傻的几个至交亲友留在那里,我便过来了。”

    “到底什么事?”

    大家伙都说稀奇,就见一直沉默不语的张仲雨开口道:“我猜到**分了。这件事还是为了归不荣而起,吴大傻不过是沾了边,替归不荣担了干系。”

    冯佩急忙问道:“我倒不知情。张先生说说是为了什么?”

    “我也是猜测。”张仲雨不紧不慢的道:“最近我听人说,吴大傻伪造了一张假房契,拿着帮归不荣借了六百两银子,人家借主知道了,要告他,我想一定是此事。”

    “有点像。”冯佩点头道:“他们俩好得穿一条裤子,钱两个人分用,可怜吴大傻一个人倒运了。”

    徐注说道:“这个吴大傻子,又呆又傻是个戏痴,城内外二十多个戏园,他每天必要全部走到。我时常看见他歪着肩膀,最可厌的是穿一双破靴子,混混僵僵的走来走去。哪怕一面之交遇到他,也站住叙话想蹭戏听,偏人家都不留他,没奈何只能走人。我每次看戏肯定遇上他,真是的,又不好撵他走。”

    一位朋友笑道:“我也经常看见他,我看他好像念过书。”

    张仲雨说道:“未必,我见过他那字就不成个样子。”

    “别讲那些人了。”徐煁开了口,类似归不荣吴大傻之流,对他来说是另一个世界的,点头之交而已,所以漠不关心,“今日我们聚会,你何不上台唱一出?这么多行家在此,你巴结巴结也有好处。”

    冯佩呸了一声道:“我又不是相公,要巴结谁?”

    徐润笑道:“谁又敢当你是相公?唱戏多么风雅之事,你又长得貌美,不让我们赞一声,岂不埋没了你?”

    如此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冯佩有些意动,便说道:“今日没有伙计,你们晓得我只唱徽戏,没人唱不成的。”

    所谓徽戏就是徽剧,也叫平剧或平戏,中国历史悠久的戏种之一。满清乾隆年间,原本在南方风行的三庆、四喜、春台、和春四大徽班陆续进京,与湖北等地的汉调艺人合作,同时吸收传统昆曲、秦腔的部分剧目、曲调以及表演方式,又吸收了一些地方民间曲调,通过不断的交流、融合,最终形成了最负盛名的京剧。

    “怎么没有?”作为戏曲发烧友的徐煁呶了呶嘴,“张先生,夏师爷就很在行的。”

    张仲雨摇头道:“我不能,只会几套老生曲子,也配不上他。夏老大可以,不但小生,连花面什么的都能。”

    大家伙都看向了夏师爷,见他笑吟吟的,也不同意,也不推辞。徐煁马上说道:“不用说了,就请夏师爷和佩儿试试。”

    “就怕不对路。”夏师爷笑了笑:“再说也没有请教过冯少爷。”

    徐煁兴致勃勃的道:“这也不妨。腔调又不合的地方,可预先对一对。况且我这里教曲子的苏州人也有好几个,叫他们兜着场面就是了。”

    当下二人一老一少凑到一块对戏,夏师爷说我会唱“独占”“折柳”“赏荷”“琴挑”“偷诗”,可谓是一下暴露了他的嗜好。

    冯佩听着连连摇头,笑道:“我都不会,看来唱不成了。”

    夏师爷问道:“你会的是什么?”

    “我呀?”冯佩笑了,“我会的是‘前诱’‘后诱’‘反诳’‘挑帘’‘裁衣’”

    夏师爷也笑道:“对不上,咱们果真唱不来。”

    这时站在徐煁身后的秋水堂的戏子中,有一人对胡升低声说道:“夏师爷何不唱‘活捉’,前日不是见他唱过么?”

    “对啊!”徐煁听见了,便说道:“你何不同他唱‘活捉’呢?”

    “这个。”夏师爷还想着支吾,架不住众人的齐声催促,只好同意了。

    倒是冯佩笑道:“唱就唱,就是不要又闹出刑部的案子来,将夏老大锁了去。”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讨酒

    书房里,徐灏询问长子徐烨:“你弟弟请的都是什么朋友?”

    徐烨说道:“大多是正经人,但有几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只是都是咱家的亲戚。儿子刚才问过了,还好声名狼藉的归不荣和吴大傻都不在。”

    “归不荣?”徐灏似乎听说谁说起过这个名字。

    徐烨忙说道:“此人原籍江西,与徐珵等人一样寄籍金陵,在家乡考进了秀才。据说他少年时十分风流,生平暗昧之事甚多,家境富豪,其父曾为大商,中年发奋读书夤缘得中举人,如今人在家乡安享晚年。”

    “我想起来了。”徐灏点点头,说道:“不就是冯佩的丈人归秀才么?芷晴说过归家,我很佩服归不荣的父亲,中年之前一心经商发家致富,中年之后还能考中举人。人杰!”

    “是。”徐烨苦笑道:“不过姨娘却看走了眼,归不荣在京八年未归,也不知糟蹋了多少钱财。最卑劣的是他明明在老家有妻室,把女儿接来许给了冯佩后,竟谎言断弦,娶了吴大傻的妹妹,又觉得不合心意,娶了叶茂林之女为副室,另居城南。”

    “还有这事?”徐灏有些错愕,那归不荣的人品太差了,嫌弃发妻,嫌弃小三,又和小四单独过,好一个负心汉。

    “还不止此呢。”徐烨因这几年接过父亲手中的密谍系统,主要针对与整个家族有关联的人和事,对不相干的人也知之甚详。因三弟年纪小不喜与归不荣等人来往。所以他也就没说。

    “那叶家女儿在家时就不安本分,喜交游,这两年她和归不荣大肆挥霍。气得归举人也不供养了,夫妻两个都是不耐贫苦的,趁着归不荣不在家时,叶氏搔头弄姿,使得那些往日的相好渐渐走动起来。归不荣得知后虽然气愤,后来贪图叶氏赚的银子,竟甘心当起了王八。还雇了一个伙计在家,士林对此久以不齿。”

    徐灏摇头道:“斯文败类,看来此人早已死了科举的心思。不然秀才身份早不保了。”

    与此同时,冯佩和夏师爷在台上唱戏,下面都在评论,徐煁认为他们唱得好。非寻常戏脚所能。

    唱完了。二人下台,冯佩指着徐注骂道:“你这不懂好歹的,我在台上费力气,你倒在那里说长道短的批评我。”

    “没呀!”徐注顿时连连喊冤,“我几何时批评你了?你瞎了眼不成?我在和张先生说闲话呢。”

    张仲雨赶紧说道:“真是讲闲话来着,再说你唱得如此绝妙,谁不赞不绝口?尚何评论之有?”

    徐煁笑嘻嘻的道:“我听他们说,你真像山阴公主。你若化为女身,一定也是个不安分的。”

    “呸!”冯佩怒道:“好啊!你们逼我上台。又来取笑我?”

    这边的人嬉笑怒骂,那边的徐润对夏师爷说道:“夏先生的音律实在精妙,将来希望请教,如闲时可到我家走走。”

    夏师爷笑道:“我是无师传授,都是听会的,就是上台也是头一回。大家莫要见笑。”

    接下来一帮人唱戏谈笑,猜拳行令。忽然徐润发觉不见了琴言,又见几个丫鬟靠着各处神色疲倦。

    对徐煁说了,徐煁就问琴言哪去了?胡升回道:“她身子不快,睡了。”

    原来琴言本就心情不好,看见冯佩和夏师爷两个串戏,眼中颇瞧他们不起,遂托病回去了。

    有人想听大名鼎鼎的琴言唱一出,徐煁叫人去喊她过来,说道:“你病了,不必唱曲,不如给我们弹琴,由素兰吹箫,来一曲平沙落雁吧。”

    琴言不得已,坐下来挑弦试音,素兰也拿起了箫。很快琴声响起,琴言一来心神不佳,兼且手也生了,生生涩涩的勉强弹完,素兰的洞箫倒吹的不错。

    徐煁说道:“琴声不佳,箫声倒好。”

    徐润忙说道:“琴本难学,我就觉得不错。”

    对音律天生敏锐的夏师爷若有所思,问道:“好像你不长弹,以致生疏了是不是?”

    “嗯。”琴言轻轻点头,“有半年不学了,方才第四段第二句几乎想不出来。素兰姐的箫,比以前更好了。”

    “我是跟老师学的。”素兰微笑道:“我隔一日必吹一次,所以不生。”

    看着神采飞扬的素兰姐姐,琴言为之默然,遥想自己在外头曾一曲技惊四座,对比时下的笼中鸟,心里很是感慨,几乎要落下泪了,赶忙退到了后面。徐润、徐注等不禁为她怜惜恻然。

    忽然大家伙眼睛一亮,就见一对艳如桃李的丫鬟亭亭走来,无论仪态气质皆不亚于名门闺秀。

    胡升低声解释道:“那穿红的是二少爷身边的袅烟,穿紫的是德庆公主身边的春妍姐姐。”

    “哦!”一帮男人又是赞赏又是羡慕,出于男人心理上的通病,人家的媳妇永远是最好的。

    “有事吗?”徐煁站起来问道,他不敢怠慢作客自家的春妍。

    春妍走过来嫣然一笑,盈盈施礼,抬头娇声道:“今晚姑娘们逗乐子,要一年酿的十二种果子酒或花露。因短了几种,打发我过来问问三公子。”

    十二种花酒?一时间所有的男人纷纷浮想联翩,不约而同地,脑海中闪出一幅动人画面:暖阁里,一群千娇百媚的千金小姐在猜枚吃酒,作出种种令人心动的娇憨之态,追逐打闹,吟诗弄月;累了,或脱衣解热或随地卧睡,或举杯邀月,或低头吟诗,妙不可言的玲珑娇躯,光滑修长的双腿,柔嫩白皙的臂膀等等等等,真真想想就为之赏心悦目,恨不得化身为艳福齐天的徐二公子。

    同时人人心中又倍感好奇,十二种果子酒?稀奇!

    徐煁问道:“缺了什么?”

    袅烟说道:“我们有白玫瑰露、樱桃醺、葡萄酿、鲜荔枝酿、雪梨酿、水蜜桃酿、杏仁露、金橘酿和蔷薇露共九种,哪位姐姐记得有不同的?”

    站在徐煁身侧的宝珠马上说道:“我这有未动过的白荷花露和海棠蜜酿,对了还有苹果酿。”

    “太好了。”春妍对着在场之人欠身示意,笑道:“这下可以回去交差了。求二公子赏赐。”

    徐煁欣然道:“应该的,宝珠你和琴言给送过去,不劳二位姐姐受累。”

    如此在男人们的注视下,春妍和袅烟道了谢转身款款而去。徐注怅然道:“得一女胜过十个琴言,你呀也该醒醒了。”

    徐润苦笑道:“我都订了亲,琴言我也不敢惦念呀。”

    单说宝珠领着琴言拿着三瓶酒,路上琴言心情忐忑的问道:“诸位姑娘秉性如何?我怕出丑挨骂。”

    “别怕。”宝珠领着她直奔悬桥,“无需咱们伺候,正好趁这机会呆在那里歇息,顺便吃些东西,省得下来面对一群不三不四的老少爷们,像个妓女似的。”

    说者无心,闹得琴言脸上一红,好在是晚上看不见。宝珠口若悬河的继续说道:“咱们少爷年纪小性子怪,不懂风情,成天到晚屋子里也没个笑声。以前姑娘们都在这边,姐妹们离得近还能走动玩耍,不怕寂寞。谁知她们都搬了过去,弄得正园没几个人了。现在倒好,就咱们几个搬到了新园,空荡荡的连人声都不闻!哪比得上二少爷的一粟园热热闹闹?更别说二少爷的好性子,唉!当年差一点就被指过去,便宜了碧霄姐妹。”

    “碧霄姐妹?”琴言似乎听人提起过。

    “碧霄是个病秧子,亏了二少爷人好,每年光是药钱就得千八百两银子呢。你说除了徐家,谁能对个丫头这么好?”

    黑夜里,宝珠似乎一脸的骄傲,琴言也不禁暗暗心折。就听宝珠又说道:“碧霄也是个好强的,原本针线活还赶不上我,为了不让人骂她吃白食,拼了命的练习,最喜欢的诗词书画再也不碰,如今一手针线没人比得上,二少爷的所有衣物都是她亲手缝制,生生令任何人都没得话说。要说她妹子轻云,如今改名晴烟也是个争气的,硬是从三等丫头做到了二爷的贴身大丫鬟,现如今谁还敢多嘴?依我说还是她们的老子娘好,不单单给了她们一副好容貌,心性精明城府也处处超人一等,羡慕不来的。”

    “哦。”琴言静静听着,心说那又如何?左右无非是个姨娘罢了。

    这时宝珠看了她一眼,说道:“比方你,明明什么地方都好,偏偏性子太冷,命也不好。但凡你好好顺着少爷的脾气,学着多说话会哄人,何至于独处一隅,无人问津呢?”

    琴言眼眸一红,随即苦笑起来,幽幽说道:“与其挖空心思的奉承男人,我又何必进来?”

    宝珠不屑的道:“我又不是说要你做没廉耻的事?徐家讲究的是情投意合,给少爷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强了你。嗤!好吧,即便是委屈了你用身子侍奉,总比你在外头一双胳膊千人枕的强吧?”

    “有分别么?”琴言越发苦笑。

    “怎么没有分别?”宝珠停住了脚步,前方悬桥十分吓人,加上夜风呼啸,不敢走了,“说到底你不喜欢少爷,那就罢了,安心住几年,还怕没个好归宿?喂!婶婶,你陪我们过去,太吓人。”

    话音刚落,就见琴言已无所畏惧的走上了桥,夜风吹的桥面摇摇晃晃,她犹如一叶轻舟在波涛翻滚的大河上,令人看着就心惊胆战。

    值夜的两个婆子问道:“乖乖,这丫头是谁的闺女?好大的胆量。”(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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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15/ 第一时间欣赏平凡的明穿日子最新章节! 作者:宁小钗所写的《平凡的明穿日子》为转载作品,平凡的明穿日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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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明穿日子介绍:
徐灏生活在大明朝建国之初,这是一个令贪官苦不堪言,功勋富豪朝不保夕的时代。
各个位面皆有穿越前辈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平凡的徐灏准备过平凡的生活。
因为平凡中自有乐趣,自有真谛。平凡的明穿日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平凡的明穿日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平凡的明穿日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