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忌惮
黑夜中每当数千乃至上万的火枪喷射出火光,那场面非常的璀璨好看,但是在官军眼里意味着是比密集箭雨还要恐怖,无法躲避只能听天由命。
官军背靠着悬崖峭壁的大山谷,从山巅倾泻而下的瀑布清泉,保证了饮水,居高临下的狭长地势,原本是何等易守难攻的天险?
可正是因为过于长的狭窄地形,通往外面只有一条山路,在没有充足粮草的情况下又被重兵围困无疑是兵法上的死地。
一万多火枪兵足以堵死仅能容纳两百人并肩跑的道路,徐灏选择了三角阵型,张辅的四千神机营位列最前方,两翼各有两千人的辽东军,形成交叉火力的死亡通道。
中军四千人位于后方两侧,提供间歇时的密集火力,徐灏手里还捏着三千人的预备队,随时补充因炸膛等意外事故造成的火力损失,也为了持久战的准备。
此外徐灏还拥有堪称陆战之王的火炮营,四百门各式火炮绝对是当今世界最恐怖的毁灭之神。
即使是在黑夜,也没有官军能够逃出生天,成片成片的尸体躺满了山路上,当炮弹覆盖形成了一片火海后,盛庸绝望发现靠着血肉之躯,官军哪怕数量再多也没用,再打下去只有全军覆灭的结局了。
正在这时,陈晖率领一万多西北骑兵前来拼死救援,骑兵大多是蒙古籍的战士,先前一战击败了燕军的精锐骑兵。士气高涨。
这些骑兵的行动极为迅速,采用的是蒙古最擅长的群狼战术,从四面八方每次似乎都是凭空出现。能靠着绝对的数量优势瞬间包围敌人。
这使得火枪兵前沿阵地和后方阵地的概念全都失效,因为任何一个方向都是数以百计的骑兵。
朱高炽铁青着脸神色茫然,他从来没有经历过野战,对此毫无概念。倒是徐灏大声喊道:“阵地防御,命火炮营调转方向,任意开火。”
张辅沉着命令麾下四千人继续攻击下山的官军,在丢下数千具尸体后。盛庸已经传令不要再冲了,但混乱中仍有数不清的士兵妄想逃出生天,没命的奔跑。
自从威海水师学堂到大连军校乃至行军路上的持续教导。这时候徐灏的苦心终于初见成效,经历了整整三年的血与火考验,近千经过启蒙教育和军事操练的年轻军官破茧成蝶,已经成为类似近代化军队里的骨干力量。危险时刻能够发挥出稳定人心的重要作用。
校尉们人人都清楚一旦被敌人冲到身边。火器就没了用武之地,前后官军的数量要远远超过燕军,到时谁都保不住性命,是以咬牙对手下士兵连续发出命令,以任何手段让部下发挥战斗力。
而经过长年严格训练的士卒们当面临险境时,尽管害怕,但一个个都成为了没有思想的武器,机器人一样自觉地按照上司的命令去行动。很快三千人站成了半圆形的防御阵势,朝外面不间断的开火。
位于一侧的火炮营赶紧调转方向。朝着四周漫无目的疯狂开炮,如果是手执刀枪的冷兵器军队,大概已然败局已定了,然而火枪火炮的火力足以应对此种危局,熟悉自己武器性能威力的燕军往往很有底气。
借助月光,徐灏能望见随着战旗而动的陈晖,情急之下大声下令道:“命沐毅和火炮营的士兵骑着马杀出去。”
一声令下,沐毅的两千骑兵和近千运送火炮的骑手用拉着大炮或弹药箱的马匹,犹如古代的战车一样,用全速向前疾驰冲锋。
因为距离太近又是黑夜,官军骑士不便使用弓箭,而燕军骑兵清一色装备了短枪和马刀。
西北骑士们开始发出怪异的吼叫,伴随着阵阵雷鸣般的马蹄声和震耳欲溃的爆炸声,以极大的震慑力继续冲锋,这是蒙人向来自豪的可怕战法,曾经令所到之处的敌军闻风丧胆,但是这一次他们的战吼被火枪的喷射彻底压制,燕军士卒根本什么都听不见,依然以坚定的火力进行抵杭。
火力上的差距完全无法靠着强烈的战斗意志去弥补,两翼四千辽东军快速调转方向,在战鼓和校尉的指挥下,七千人分成若干个的团队,朝着杀过来的骑兵进行射击。
铅弹高速穿透战马或人类的身上,血雾升腾,数百手雷扔了出去,炸裂的碎片以不可测的角度大面积杀伤敌人,成片成片的骑兵轰然倒下
偶尔有零星的骑士从弹幕中冲出来,下一刻却被大量拒马阻碍了速度,站在第一批装上刺刀的士兵奋力上前攻击,锋利刺刀毫不费力的捅了进去。
善战的陈晖做梦都想不到,面对反击而来的燕军骑士竟然毫无还手之力,没等近距离相互砍杀,燕军先抬手就是一枪,然后下马拿出火枪就地射击,而拖着沉重东西的骑士无人敢阻拦,一举冲进后面的营地里,举起战刀大肆砍杀留守步卒。
短短小半个时辰,一万多的西北骑军就如同草芥一样的被消灭殆尽,火炮发挥了无与伦比的杀伤力,近半骑士被炮弹打死打伤,坐骑受惊不听驱策,混乱中死在火炮射程下的人更多了。
灵璧一战,大将军盛庸下令全军投降,都督陈晖、右参将都督马溥、都督徐真、都指挥孙成等三十七位高级将领成了燕军的俘虏,同时被俘的官员还有宦官六人,监军副御史陈性善、大理寺丞彭与明、钦天监刘伯完、指挥王贵等文武官员一百五十余人。
缴获马匹两万余,投降的官军达十万人,燕军因被友军误伤等各种缘由的伤亡竟然不过三百人,可谓是空前的一次大胜。
朱高炽从战场的震骇中恢复过来。随即狂喜,因为他是燕军的最高统帅,此战意味着他拥有了仅次于父王的显赫战绩。
徐灏任由朱高炽接管战俘等一系列善后之事。坐在一条蜿蜒小溪前静静想着心事。
姐夫张辅独自走过来,忧心忡忡的道:“此战你必当名震天下,会被誉为你祖父在世,这战功实在是太大了,幸亏你把世子拉来。我劝你要么赶紧返回辽东,带着全家人远渡海外,或是从此再不染指军权。老老实实的呆在京城里。”
“我知道了。”徐灏轻声说道。
张辅神色复杂的坐在他身边,叹道:“你制成的火器假以时日,北方将再不成威胁。凭此称你为兵圣也不为过。现在神机营上上下下对你的敬重比对千岁还大,背后都议论你乃诸葛武侯和武穆爷转世,埋怨千岁不该限制火器,不然会少死多少兄弟?这对你来说是祸非福。尤其是你还这么年轻。等千岁登基为帝,用你还是不用?不用则军心不服,用了则功高盖主。”
徐灏洒然道:“我自身安危相对于整个民族算什么?无非是被暗中赐死而已,他朱棣为了名声绝不会杀我全家,我死后封王,儿孙世世代代都是大明公爵。可是就怕他下旨收缴火器,禁锢工匠,则不出五十年。所有图纸配方战法等等一切都会失传。”
张辅皱眉道:“岂能直呼千岁名姓?”
徐灏冷笑道:“收起你那忠君一套吧,天不是圆。地不是方,这世界没有鬼神,从来没有什么真龙天子,帝王和百姓无异,得吃喝拉撒睡,躲不过生老病死,其实你心里很清楚朱棣是人而不是神。
与其说是天命所归,不如说是为了国家次序必须要设立一国之元首,你我作为高高在上的贵族自然要维护君主的权威,一起统治天下,但不意味着皇帝就能对所有人生杀予夺,凭什么?我可以对先帝下跪效忠,那是因为他是带领臣民驱除鞑虏的伟人,他是长辈。”
张辅皱眉听着,说道:“自古以来忠君即为爱国,千岁雄材伟略,值得你我去誓死追随。”
徐灏说道:“这话对也不对!姐夫我一直想问你,就像是一干死去的开国功臣,你我有了罪过可以被皇帝一言而决,赐死砍头全家受到株连,如果说是犯了罪倒也无话可说。那么帝王犯了过错呢?滥杀无辜,为了一己私欲坐享天子财富,数万宫人一生活在紫禁城内只为了服侍帝王一家子,这不算是犯罪嘛?别告诉我说此乃天经地义,人生父母养,谁他妈的生下来就是奴隶?你我多行不义连累的是受害百姓和全家人,而帝王昏聩则要连累整个天下,作为臣子你敢劝阻帝王不要做恶事吗?”
“这!”张辅不知该怎么辩解。
徐灏起身拍了拍屁股,讥讽道:“你不敢,你恐怕想都没想过,因为朱棣在你眼中是至高无上的君主,就算他下令屠城,让你去灭大臣的族,你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命令,你是合格的军人,但你绝对不是合格的大臣,因为你只顾上。”
张辅想要辩解却又发觉无话可说,他确实是这样的一个人,听从命令去做事,不管好与坏,自己则规规矩矩,本本分分的生活,一步也不敢走错。
朱允炆下令释放所有文官,河边上,监军陈性善自感兵败有辱诏命,无颜再见皇上,郑重穿好朝服后骑马跃入河水中自尽了,其友黄墀、陈子方也同他一起投河自杀而死。
彭与明撕裂冠裳。改换姓名与刘伯完等人都不知了去向。指挥王贵作为监护军饷而被俘,释放后返回凤阳,跟随知府徐安继续和燕军为敌。
远远望着这一幕的徐灏没有去阻止,诚然气节可嘉,但是此种迂腐之人死了就死了吧。
这一仗不单单是会震动京师,成为朝廷走向灭亡的导火索,对于朱棣一样触动很大。
如果说徐灏现在造反或是投靠朝廷的话,那么朱棣自觉毫无胜算,麾下将士哪怕再勇猛善战,到底也挡不住火器的巨大威力。
是以朱棣紧急下令派张玉带着两万人前去接管十万战俘,调张辅的神机营火速赶到前线,催促长子尽快赶回北平。
从这一刻起,朱棣再也不会让神机营脱离自己的掌控了,将来更要成为拱卫京畿的屏障。而那使用火器的盖州兵以及铸造火枪火炮的工匠等,早晚都得一起迁入京师。
至于屡次立下大功的徐灏,朱棣爱其才眼下也没想过把人给杀了,大抵封赏爵位留在五军都督府担任个显贵却没有实权的都督,一辈子随侍在侧参赞军务吧。
朱棣暗下决断,绝对不能把徐灏派到边镇去做官,也不能命他指挥大军对外征战,而且还得派人时刻监视。
终于徐灏使得燕王对其产生了忌惮之心。(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一章 南下京师
因北方已经没有足以牵制北平的兵马了,无计可施的朝廷不免有些惊慌失措,频频下旨命地方集结兵马就地阻拦燕军的脚步。
此时此刻,朱棣率领军队继续向南挺进,不等朝廷官文下达,基本没遇到什么抵抗,五月初七这一日就已经到达了泗州。
泗州位于中都凤阳府的地界内,正东偏北二百一十里地,南临淮河,有汴水自城北向南流入。
凤阳乃是朱家的老家,这一带赋税徭役都很轻,境内一片和平景象,似乎对近在咫尺的灵璧大战毫无所知,百姓富足照常生活。
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这令朱棣一时间百感交集,泗洲城城门大开,守将指挥周景初率众献城。
原来周景初早已暗中投靠了燕王府,假托城内寺庙神验,佛祖托梦自己曰“兵临城,速降则吉,不降则凶。”因此为了百姓性命,也为了皇陵而选择不动刀兵。
有了掩人耳目的托词,朱棣当场升了他的官职,带领全军前往城北的祖陵参拜。
想朱元璋出身贫寒,其祖父之墓原本不过一杯黄土,大明立国后,不仅加修了封土,而且还设了祠祭署,有一名奉祀官专门管理祭祀,设了陵户二百九十三户,出产全都用来供奉。
洪武四年,朱元璋又下旨修建了祖陵庙,庙里奉祀德祖、懿祖,熙祖的神位。洪武十九年,命皇太子朱标前往泗州修缮祖陵。在祖陵隆重埋葬了三祖帝、后的冠服。
朱棣沐浴更衣,在祖宗的陵寝附近盘桓了几天,每日上香磕头神色虔诚。接待周围的父老乡亲来访,赐给肉酒宝钞等礼物。
淮河是进入京师的第一道屏障,燕军兵临淮河,朝野大为震动,兵部急令都督何福召集数万人,战船千艘,列于淮河南岸严阵以待。
匆匆赶来的张辅吩咐八千神机营将士前去休息。他自己跑去参加军事会议,身在灵璧的徐灏却没有听话返回辽东,而是拉着朱高炽住进了县城里。
随军的百名参谋开始了策划。按照徐灏制定的要求和这段日子以来的经验,针对各种局面进行反复推演,从而寻找对策,秘密派出数百名乔装打扮的细作。收集情报。
沐皙沿岸征集民船商船。任命心腹手下担任船长,指挥船队和步卒协同作战,挨个强攻县城。
后方姚广孝和顾成听从朱高炽的调令,陆续派出两万燕军进驻运河各港口城池,将近两年的时间里,秦皇岛的水师学堂毕业了近千水师军官,都被充实进了水军。如此源源不断的提供物资补给,努力保持水路的畅通无阻。
这一日送来了大连工匠营。对用坏的火器火炮进行修理或更换新枪,
此时山东布政使铁铉早已被紧急召回京城担任兵部尚书。使得山东境内对燕军的抵抗立刻大为减少,沐皙的船队纵横于运河没有敌手,而朱棣是孤军深入,没有输送南方的运输车队,这令一盘散沙的小股官军失去了攻击目标,只能望河兴叹。
张玉不好过于催促世子回归北平,三人闲来无事时聊起了燕王的行军路线,进京的路线有三条,一个是走凤阳,一个是走淮安,一个是直下扬州。
张玉说道:“老夫之策是先取凤阳,切断南方的援军之路,发大兵进攻滁州,夺取和州,然后可从容集结船只渡河。嗯,可以再派出一支兵马,向西攻打庐州,夺取安庆,如此便控制了长江天险。”
徐灏却说道:“将军有所不知,凤阳守将乃是东宫出身的都督同知孙岳,知府徐安也是詹事府属官出身,二人都对朝廷忠心耿耿,中都长期驻扎着一支精锐,人数虽不多却战力不俗,何况那里可以凤阳。
据前日得到的最新消息,孙岳早在去年就开始大修战守器械,连先帝下旨修建的寺庙都全部拆毁,用木料制造战舰,操练楼橹戈甲协同阵法。知府徐安带人拆毁数条浮桥,断绝舟楫,所以一时半会的难以攻取凤阳,千岁恐怕不会选择这一条路。”
“原来如此。”张玉点头又说道:“那就取淮安之根本,然后一路攻打高邮,通、泰二州,直抵仪真扬州,这样就可以放手渡江,无有后顾之虞。”
朱高炽一直心不在焉的听着,徐灏建议不马上动身和他的想法可谓是不谋而合。想自己不远千里而来,眼看着父王即将南下长江和朝廷决一死战,此一战即是左右最终胜负的关键时刻,这关口哪还有心情跑回北平?
再说张玉看守着十万俘虏,不到大局已定之时就不能遣散,而两万燕军还得应付周遭虎视眈眈的官军,无法参战。张辅走时留下了数千人,加上从辽东赶来增援的两千人,一万火枪兵足以帮助父王扭转乾坤了。
听到淮安,朱高炽边扇着风,边信口说道:“镇守淮安的是驸马梅殷,难难难!不过梅殷征集的军马大多送去了前线,兵力最多不超过三万人,但拥有坚固城池和心向朝廷的军民,怕是会遇到阻力。”
张玉叹道:“看来又得连场苦战,江南乃赋税重地,朝廷一向最为重视,我担心千岁难以寸进。自从年前出兵南下,时至今日已经整整半年了,拖延下去将士们恐怕难以支撑,除非屯兵修整,要不然就得前功尽弃返回北方。”
徐灏神色轻松和朱高炽相视一笑,笑道:“老将军无需忧虑,你们在外浴血奋战,我等在后方岂能什么事都不做?”
朱高炽也笑道:“山东如不是出了个铁铉,早就按照事先筹谋占领了,将军不见西北一直毫无动静嘛?即使是晋王秦王也早已指挥不动军队了。南方亦然。
想其时敌强我弱,是以很多人心存疑虑犹豫不决,事到如今则完全不同了。不说多年来安插收买的官员会遵照承诺,更会有的是墙头草阵前倒戈,说穿了正是因为江南乃京畿腹地,臣民久享安乐,谁敢力敌我燕京劲旅?”
事实如同徐灏和朱高炽所料,朱棣不愿去攻打老家,不说旷日持久。伤了一草一木都无法对祖宗和天下臣民交代。
他也不想和梅殷一家人兵戎相见,写信派人送去,说要到京城给先帝进香。请求梅殷借路,算是对深受朱元璋信任乃是托孤重臣的一番试探。
谁知梅殷义正言辞的道:“进香,皇考有禁,不遵者为不孝。”
朱棣大怒。又一次写信给梅殷。隐隐威胁道:“今兴兵除君侧之恶,天命所归,非人所能阻。”
梅殷绝不示弱,下令将使者的耳目割掉,冷笑道:“留汝口为殿下言君臣大义。”
朱棣怒极也无可奈何,北上淮安和凤阳一样得耗费时日,既然来了那就干脆破釜沉舟吧,全力以赴选择从中路突破何福把守的淮河以及长江。
何福久在云南征战。根本不熟悉南方水战。朱棣摆出一副要渡河的架势,全军将船只靠在岸边。编造竹筏杨旗鼓噪,故意虚张声势。暗地里派出朱能等猛将悄悄西行二十里偷渡淮河。
朱能出其不意的突袭踹营,燕军乘船杀来,乱成一团的官军不知所措,何福无法控制局面,使得数万官军竟然不战而溃,被属下架着上了一艘船才得脱险,大批战船被燕军缴获,当日即攻克了盱眙。
五月十七日,朱棣派遣都指挥吴玉前往扬州招谕。官军在扬州设防严密,但扬州守将分战降两派。
扬州卫指挥王礼便是主张举城投降的一个,而监察御史王彬、镇守指挥崇刚坚决抗战,整日里夜不解甲,婴城固守。
为了防止王礼内应外合,崇刚抢先把上司及其心腹手下投到了大牢。
朱棣对付此种事太纯熟了,命弓箭手把书信射到了城内,申明有能绑缚守将者,给予三品官。
话说御史王彬身边有一位能力举千斤的豪杰保护,人人惧怕此人勇武,不敢靠近。王礼的弟弟便给豪杰的老母亲送去了大批贵重礼物,通过她将儿子哄骗出来,乘王彬解甲沐浴的时候,将其抓获。
同时千户徐政带领手下吴麟等人将王礼从大牢里放出,一群人连夜抓获了巡视城墙的指挥崇刚。
五月十九日,扬州卫指挥王礼命令境内守将归降燕王,如此朱棣不费一兵一卒,扬州、通州、泰州以及江都各县纷纷打开了城门。
二十日,燕军西进六和击败驻守官军,高邮守将也跟着投降。至此,江南门户已然完全打开。
其中徐灏和朱高炽没有闲着,后脚去了泗州休息一日后,随即率兵一万人往西北方向行军,一路穿州过府抵达朱棣没有选择的淮安府门户重镇宿迁城下,击溃出城应战的守军五千人,杀的官军为之胆寒,夜里炸开城门却没有趁势占领全城,而是马不停蹄的继续南下泗阳县。
此举闹得城内百姓慌忙全家出逃,可跑了半天也没见到追兵杀来,后来又转身浩浩荡荡的返回家园,阻碍了前来救援的官兵。
泗阳县距离淮安城不过数百里远,迫使忧急如焚的梅殷不敢尽起守军赶去攻打扬州,等他调集重兵前来围剿一万孤军时,徐灏早已被沐皙的船队接应,潜入了烟波浩渺的洪泽湖。
六天后,徐灏带兵强攻水路要道的宝应县,短短半日即占领了没有防备的县城,两天后对兵力被抽走的宝应县一番狂轰乱炸,百姓打开北门疯狂逃命,沐毅趁势率一千人占据了城门,当晚攻克县衙,知县纵火**而死。
身处鱼米之乡根本不愁没有粮食吃,如此不但一举打通了通往高邮和扬州的道路,反倒是阻挡住梅殷勤王的必经之路,不管是走水路还是陆路都被拥有火枪的燕军据守,走远路的话,恐怕对接下来的战事早已鞭长莫及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二章 土鸡瓦狗
炮声隆隆,硝烟弥漫,梅殷的三万军队受到重创,当阵亡不到三千人的时候,官军已然是失去了打下去的勇气,扔下兵器旗帜转身就跑。
溃败之势一旦形成,几乎再无人可以扭转,梅殷神色绝望目光呆滞,被手下牵着战马随着人流而去。
徐灏松了口气,补给线的延长是致命的,现在的弹药储存量已经不足以支撑一场大战,尤其是笨重火炮对补给的依赖太大,因此来时携带了相对轻便的五十门,其余都由水师运回了北平。
而官兵的战力也有些出乎预料,短短二十来年的承平岁月,普通卫所的军户几乎和平民百姓无异了。与其显著对比的则是明朝水师,大概行舟必须依靠团队齐心合力,常年航行等同于时时刻刻都在训练,尤其是航行于海洋上的水师,随时面临不测风险一丝一毫都不敢怠慢,哪怕是由无能将领统率,貌似纵观明朝直到灭亡那一天,将近三百年的时间里,大明水师近乎未尝一败。
徐灏记得不管是葡萄牙人、荷兰人、倭人都在海战上大败给了大明水师,可惜朝廷根深蒂固的陆地思维,没有重视和理解海洋的重要性,要知道眼下朝廷拥有着一支三千五百艘由各式战船组成的庞大水师,这是郑和之所以顺利下西洋的基础,是站在先帝的苦心经营之上。
当然大多数战舰都是海船,明朝每年都要派出上千艘战舰在南北海域内巡逻。即春巡和夏巡,针对来自倭寇的海上威胁,追逐倭船甚至都打到了朝鲜和琉球海域,但因先帝把倭国列为了不征之国,常年实行的是进攻性的防御战略。
徐灏瞅了眼神色兴奋的朱高炽,心说似乎这家伙和他儿子就是明朝水师由盛转衰的罪魁祸首,当然那时期有很复杂的原因,不能一味埋怨能称之为明君的仁宗父子。
但大多数官员确实是不了解水师的重要性,以朱棣的燕王府和建文朝廷为例,双方从始至终把水师当成战场上的附属。主要负责运输兵员和粮草。水兵成了运输工人。
如今沿海各地的水师,士兵五成以上被派去种地,三成派去造船,往往各地官员征调水师官兵修筑城防要塞或其他不相干的任务。这还是明初初年。越往后此种现象就越普遍。
梅殷的失利使得朱棣没了后顾之忧。燕军每天来往于江上适应水战,沿江南北郡县眼见燕军军容壮盛,纷纷派人秘密投降。
朝中君臣为此忧心如焚。建文帝被迫下达罪己诏,派遣御史大夫练子宁、右侍中黄观、翰林修撰王叔英、刑部侍郎金有声、国子监祭酒张显宗等四处征兵,号召天下勤王。
被放逐的齐泰和黄子澄被召还共同商议防守大计,可惜声望大跌无法服众,文武官员一致认为他二人乃是连连失利的罪魁祸首,朝会是毫不客气的大肆斥责。倒是方孝孺由此脱颖而出,成为事实上的宰相,被朱允炆视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苏州知府姚善、宁波知府王琎、徽州知府陈彦回、松江同知周继瑜、乐平知县张彦方、前永清典史周缙等先后起兵入卫。
建文帝下旨命姚善兼苏州、松江、常州、镇江、嘉兴五府之兵。
这时方孝孺向建文帝献策说:“事急矣,宜以计缓之,可遣人许以割地,稽延数日,东南募兵当至,北兵不习舟楫,我借长江天堑,与之决战于江上,胜负未可知也?”
建文帝遂请得皇太后之命,说服庆城郡主前往燕军议和。
庆城群主乃朱元璋从兄蒙城王朱重的第四女,辈分上是朱棣的堂姐,身为女流却参预到国事里,可想而知此时双方的消极态度。
朝中上下都期盼郡主此行能够稍缓燕军,问题是朱棣是何等人?不晓得抓住时机那他枉自带兵这么多年,打了这么多胜仗。
六月初一日,后世的儿童节,朱棣命都指挥吴庸集合船只于瓜州,命内官和都指挥华聚率兵进至浦子口。
浦子口与京城隔江相对,华聚率船队进行试探,遭到官军激烈抵抗,大败而归。
不知何故,朱棣不想调和徐灏同穿一条裤子的沐皙率领舰队前来助战,也不想把徐灏和长子调到前线,倒是看到带领五千朵颜骑兵赶来的朱高煦,顿时忧虑一扫而空。
朱棣一手仗剑,一手抚着儿子的后背,说道:“勉之!世子多疾。”
朱高煦大喜,连日来就为了和兄长一争短长,不惜千里迢迢返回北平,召集新一批的蒙古骑士前来,再次许诺一等事成之后,大宁府就归属朵颜人。
与此同时,朝廷感到大战在即,恐何福独力难支,派遣都督佥事陈瑄前往援助,谁知陈瑄直接跑去投降了燕军。
何福身边的监军是兵部侍郎陈植,亲临江上慷慨誓师,鼓励将士们拼死战斗,但军中有都督金甲却倡言燕兵不可抗,不如学陈瑄一起投降得了。
陈植大怒,当场严厉斥责金甲不知顺逆,不懂君臣大义,金甲恼羞成怒,上前一剑砍死了陈植,然后率所部船队官兵投奔燕王去了。
如此临战之际,多位大将纷纷叛变,使得官军士气大为低落。朝廷暗中于朱棣勾结的大臣宦官不断派人前来告知虚实,得知江南防守已从内部垮了下来,朱棣马上下令全军强渡长江。
六月初二,朱棣带领全军临江祭祀江神,宣读祝文。六月初三,集合全军誓师。这一天,燕军大举挥师南下,以六万兵力正面决战对岸的十数万官军。
朱棣亲自率师渡江,舳舻相街。旌旗蔽空,戈矛曜日,金鼓之声震天动地。这一天天晴气朗,微风飘扬,长江不波。千艘战船横穿江面,如履平地,想燕军一路南下节节获胜,早在江南被传为神兵。
结果当数百燕军冲上陆地后,官军立即崩溃,无数士兵抛掉武器朝后方散去。何福单骑逃走。来不及逃跑的纷纷解甲跪地,十万官军和大多数水师战船集体投降。
燕军几乎没遇到任何抵抗即顺利渡过了天险长江,朱棣拒绝诸将要求直接向京城进发的提议,转而去进攻重镇镇江。
投降的官船都悬挂起了代表燕王的黄龙旗。镇江城上的守军遥望所有船只的战旗都改了颜色。不禁大惊失色。镇江守将指挥童俊认为大势已去,率众归降。
六月初八日,燕军进驻龙潭。在这里已经可以遥望到钟山了,朱棣突然流下了泪水,诸将询问缘由。朱棣泣曰:“往日渡江即入京见吾亲。比为奸恶所祸,不渡此江数年。今至此,吾亲安在?瞻望钟山,仰怀孝陵,是以悲耳。”
此刻进驻瓜州的徐灏和朱高炽也在凝视着江对岸,连日来的辛苦使得朱高炽瘦了少许,肤色也晒的黝黑了些,人显得很精神,叹道:“原以为越到京畿越会泥足深陷,岂之官军久疏战阵,犹如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
徐灏笑了笑,心说换了你父子做皇帝一样得安排数十万军队团团保护,不如此恐怕睡觉都不踏实吧?事实上真到了危急关头,一点作用都没有,不过是吓唬各地将领和天下百姓而已。
就算朝廷前线大败亏输,驻守在京城内的禁军还有整整二十万人呢,那都是号称战力甲天下的强兵劲旅,但其实际战斗力呢?国都都被包围了,没了士气什么也别说了。
话说都打到这份上,方孝孺依然认为可以坚壁清野,得不到物资支持的燕军不可能久驻,当然固守坚城的方式是对的,朝廷抵御的时间越久,前来勤王的军队就会越多。
没了章法的朱允炆对方孝孺言听计从,于是下令调遣军民商贾及诸人臣,赶赴城外,日以继夜,拆除屋宇,搬运物资,不给燕军留下任何可用的东西。
拆下的砖瓦木料越积越多,家园毁坏后搬出的物资到处都是。天气炎热,拆物运物的人们又得不到休息,苦不堪言,时间长了不免嗟怨之声。形势日益紧张,督役的人限令尽快将物资运完,实在运不了的,便准备放火烧了。
徐灏的火枪兵在徐家人熟门熟路的带领下,兵分多路气势汹汹的杀来,对着官员官兵二话不说直接开火,让萧家村等郊外村镇大多没有毁于大火。
要说以前京城百姓还准备和皇帝共存亡的话,那现在人人都恨不得燕军赶紧攻下京城,谁会甘心皇族叔侄二人为了皇位,却把自己的家给毁了?
与此同时,另一批军人民夫在日夜加固京师城墙,夯土喊号之声不绝于耳。人多手杂,指挥不善,修筑又不得法,刚筑好的一段墙又被震塌了,只好再筑。
方孝孺又建议道:“前遣郡主未能办事,今以诸王分守城门,再遣曹国公李景隆、茹尚书、王都督往督龙潭,仍以割地讲和为辞,用觇其虚实,且以待援兵至。那时,选精锐数万,内外夹击,决死一战,可以成功。万一不利,则车驾幸蜀,收集士马,以为后举。”
此时徐灏赶来觐见朱棣,亲眼目睹李景隆、茹瑺、王佐低着头来到龙潭燕王帐下。
按明朝礼制规定,亲王地位下天子一等,公侯以下都要向亲王匍匐行礼。李景隆虽位至曹国公,仍不能不跪倒,兵部尚书茹瑺、都督王佐更不在话下了。
徐灏一时间感到兴致索然,只想马上返回辽东去,一想到自己将来见了朱高燧要磕头,见了朱棣的孙子重孙子也要磕头,这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好像此时的朱棣已经成为至高无上的帝王,朝廷官员伏在地上竟惶恐的汗流侠背,低着头不敢仰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三章 殒命
徐灏已经记不清李景隆和朱棣说了些什么,完全不感兴趣,看了眼周围兴高采烈的诸位将领,皱眉站在一旁。
此时跪在人群中的徐汶羡慕嫉妒的瞅着弟弟,如果接下来燕王攻入京师登基为帝,那么封爵指日可待了,真乃一步错步步错,幸好还有一丝挽救的机会。
徐汶随同李景隆前来,生怕被燕王发现一怒宰了他,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因此徐灏没认出来。
话说一肚子闷气的李景隆空手而归,朱允炆问道:“王叔不欲割地,计将安出?”
李景隆说道:“燕王要献出罪人,然后可以退师。”
方孝孺依然很欣赏李景隆的才干,说道:“贼军首要攻击金川门,可命曹国公镇守。”
“准奏。”不疑有他的朱允炆又说道:“你回去告诉王叔,有罪者俱已窜逐于外,无在京师者,暂等些时日。”
李景隆不肯再次遭到羞辱,遂请求在京诸王与他一道去见燕王,这一次谷王朱橞、安王朱楹前来,徐灏就瞧着朱棣的态度变得截然不同,亲亲热热的互道劳苦问候。
想二位王爷都是被防范软禁之人,巴不得四哥做了皇帝呢,哪还会为侄子说话?绝口不提割地求和,设宴的时候,徐汶趁人不备悄悄走到李秋身边,低声道:“我要见老三。”
李秋惊疑不定的点点头,转身走入大帐里,很快徐灏神色平静的走出来。
当晚徐灏把李景隆的投诚之意禀报朱棣。朱棣意味深长的笑道:“本王能有今日,曹国公立下了大功。”说完后恨恨的道:“徐辉祖一心于我无敌,死不足惜,当赦免徐汶之罪。”
刚刚赶来的姚广孝见状说道:“城下之日,彼必不降,幸勿杀之。杀孝孺,天下读书种子绝矣!”
“嗯。”朱棣淡淡的点头表示同意,实则想到这些年一心与自己为敌的朝中大臣,除了妻弟徐增寿和驸马王宁等区区几人外,竟然大部分文武官员都不肯为自己辩解。害得自己险些被圈禁遭到官吏之羞辱。可见那都是些黑白不分的奸妄小人,死不足惜。
即将问鼎江山的朱棣一扫先前礼贤下士的谦和姿态,恢复了高高在上的皇族威严,冷笑道:“若是来日降本王。可以赦免其先前罪过。若是执迷不悟。焉知本王不敢诛人?”
徐灏和姚广孝都太清楚朱棣有仇必报的秉性,同时担忧的对视一眼。
这时候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原北平按察使。被贬去广西的陈瑛,一个是和徐灏交情不错的前锦衣卫千户肖伟。
徐灏至此恍然为何肖伟一直和自己亲善,受朝廷委派也心甘情愿的听命于自己,敢情他老早就是朱棣的人了,看来一干锦衣卫老兄弟里,还有不少类似之人,不怪多年来始终忠心追随自己,竟毫无一句怨言。
自己的秘密朱棣到底知道多少呢?大概一清二楚,徐灏冷眼旁观心里暗暗猜测,他做的事大多没法隐瞒,最大的秘密莫过于大连了,但大连毕竟乃是没有官府的地方,作为辽东最高长官有权去开设兵工厂,培养大批工匠。
不过徐灏有预感将来陈瑛等人必定会弹劾自己,即使侥幸不死,辽东一切作为也都将被毁于一旦。
在场之人可以算是朱棣的核心班底了,是以朱棣神色很放松,那陈瑛和肖伟双双跪下,恭敬万分的道:“臣见过陛下。”
朱棣先是志得意满的哈哈一笑,随即恢复了常态,先对着肖伟说道:“尔立即着手筹备锦衣卫,替本王缉捕逆臣。”
“臣遵旨。”肖伟大声说道。
朱棣转而对着陈瑛笑道:“等继承大统后,当封尔为都察院左副都御使,署理院事。”
陈瑛立即会意说道:“黄子澄齐泰方孝孺等逆臣罪无可恕,除此之外,臣检举礼部尚书陈迪、户部尚书王钝、户部侍郎郭任、侍郎黄观、卢迥,刑部尚书侯泰、暴昭,工部尚书郑赐,工部侍郎黄福,吏部侍郎毛泰亨,给事中陈继之,御史董镛、曾凤韶、王度、高翔、魏冕,前御史尹昌隆,宋人府经历宋徵、卓敬,修撰王叔英,户部主事巨敬。御史大夫练子宁、大理少卿胡润、少卿廖升、修撰王叔英、纪善周是修、按察使王良等人皆罪无可恕。”
徐灏死死盯着一口气报出这么多人名的陈瑛,可见他事先得到了朱棣的嘱咐,把个曾得罪过燕王府的大臣名单都统计出来,这是作为未来永乐大帝的鹰犬加刽子手。
即使早先因先帝嫔妃被处死,恨不得让齐泰黄子澄也尝尝无人救助,凄惨去死的苦楚,就算朱棣没有历史上杀人那么狠毒,但只要有陈瑛等小人一心为了邀宠,所谓“瓜蔓抄”牵连无辜的千古惨剧,就只会扩大而不会减少。
朱棣冷哼道:“你今晚代本王草拟奸臣榜,凡文武官员军民人等,绑缚奸臣,为首者官升三级、从者升二级;绑缚官吏、为首者升两级、为从者升一级。”
徐灏大惊,赶紧说道:“此榜一开,必定引得很多小人以告密或擒获所谓奸臣而得官,岂能如此乱来?很多人一旦乘机大报私仇,勒索财物,虽禁而不止。”
朱棣皱眉道:“此乃政事与你无关,退下去。”
徐灏扫了眼面带讥笑的陈瑛,二话不说转身出去了,姚广孝当下欲言又止,可他更了解燕王的性情,最终没敢出言相劝。
京城里,眼见燕王再一次亲口拒绝割地讲和,六月十二日,忧心忡忡的朱允炆派心腹秘密前往各地催促援兵。这些人都随身携带用蜡丸密封的谕令,问题是有宦官第一时间把此事传了出来。而周围道路都被燕军占领,严密防查从京师出来之人,是以大多被抓获,极难离开京师。
受到朱允炆保护的黄子澄提前逃离,由于募兵太晚燕军的名声太大,王叔英在广德募兵竟无人响应,黄子澄想航海到外洋征兵没有成行,齐泰则离京二日后秘密潜回京城。
渐渐感到绝望的群臣开始寻找目标发泄怒火,御史魏冕、大理寺邹瑾等人一致认为左都督徐增寿与燕王私下勾结,心怀二志。几步冲出朝班。抓住生了病的徐增寿就打,周围十几个人也一同拥上动手,把徐辉祖揍了个半死后,请求皇上立即下旨处死。
这一番厮打。倒是让朱允炆改变了主意。挥手革掉徐增寿的官职。勒令返回家去闭门思过。
六月十三日,燕王率军准备强攻李景隆和谷王朱橞把守的金川门,早有准备的二人下令开门迎降。
户部给事中龚泰拒不从命。从城上跳下来自杀而死,兴高采烈的燕军士卒欢呼鼓噪,一起涌入了金川门,随即潮水般的冲进城去。
防守各处的官军见状纷纷逃走,有些官军殊死抵抗,到处传来喊杀声,很多朝臣弃官逃命,一夕离京而去者四十余人,整个金陵到处一片混乱。
朱棣晓得厉害,严令将领不许滥杀无辜,不许行凶抢劫,派出亲信大将占领皇宫官署等各要害之处,分别派了一千骑兵前往保护周王和齐王。
周王得知大兵来到,以为是死期临近,吓得缩在屋子里浑身颤抖,等知道是燕军前来护卫营救,顿时大喜道:“我不死矣!”
燕军护送周王出城,朱棣亲自迎出营外,兄弟二人相见大哭,说了一番话后,兄弟二人骑马来到金川门,翻身下马,握着手一起登上城楼。
突然间发生变故,齐泰带着二十位死士从内道里冒了出来,隔着十来米远,手持火枪朝着两位王爷疯狂开火,顿时把个纵横天下无敌于世的燕王朱棣打成了蜂窝,不可置信的仰面跌倒,当场气绝身亡。
周围燕军都被惊呆了,一个个魂飞魄散,徐灏因站得远侥幸逃过一劫,悲愤欲绝的大吼道:“抓住他们,先留下活口。”
回过神来的将领校尉纷纷冲了上去,把来不及装弹的齐泰等人全部按倒在地,很多人瞧向徐灏的目光隐隐不善。
徐灏忽然抬手就是一枪,毙了个想要杀死齐泰的校尉,身边数百亲卫拿着火枪护在周围,遥指着狂怒的朱高煦等朵颜骑士,冷笑道:“谁敢杀人灭口栽赃于我,格杀勿论。”
城头下沐毅李秋等人带着数千人赶来,和燕王亲兵怒目而视相互对峙。
张辅扶着朱高炽慢慢走过来,高声喊道:“世子在此,谁也不许乱来。”
朱高煦深深看了眼徐灏,目光中包含着怀疑和愤怒,当啷一声扔下宝剑,抢上前去扑在父亲身上,放声大哭。
随后朱高炽流着眼泪被搀扶过来,对着徐灏厉声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官军会有火枪?”
徐灏叹了口气,皱眉说道:“活口都在这里,随你去审问,此事与我无关。”
朱高炽声音颤抖的道:“来人,把徐灏暂且关押起来。”
徐灏坦然把身上的武器交给亲卫,临走时嘱咐道:“你等要好生保护世子,绝不许再出现任何闪失。”
这时的京师已是一派惨状,大街小巷满是燕军士兵,激战过的地方横尸流血,即使没交战的地方也是一片狼藉,最令人惊骇的是皇城里面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张玉和朱能闻讯匆匆走来,对着痛哭的朱高炽说道:“千岁还请节哀,万一被全军将士得知此事,必将血洗京城不可。”
朱高炽忙抬手抹去泪水,说道:“快把父王抬回大营,不许消息外泄,快派人前去宫中灭火救人,稳定京师。马上审问奸贼齐泰等恶人,查明谋逆之事到底和徐灏有无关联。”(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四章 劝进
燕王的意外身死,使得接下来的局势变得扑朔迷离,姚广孝不动声色的授意张辅接管中军大营,加上近万的辽东军将士,完全掌控了军营,任何人不得外出。
朱能原本倾向于支持朱高煦,但此时为了稳定大局,积极配合姚广孝和张玉父子。
经过连夜审讯,齐泰为何拥有火器水落石出,二十柄火枪无一例外出自凤阳将作监,此乃数位匠人一年来的心血之作。
当然此事一样和徐灏脱不了干系,北平兵工厂的匠户大多就出自凤阳,经徐灏大力举荐,先帝在位时期,燕王府通过官方调令得到的人才,自是无可避免的遗留了几位曾参与过火器改良的匠人。
但此事毕竟证明了徐灏的清白,只能说天意弄人,燕军拥有杀伤力巨大的火器,齐泰得知后经由多方查探,最终寻找到了凤阳,许以高官厚禄得到了一批火枪,携带回京也最终如愿击毙了燕王,却没能挽回大局。
值此关键时刻,朱高炽独断专裁,毅然决定放了徐灏来辅佐自己,并且命张辅的神机营听从徐灏指挥。
凌晨时的帐篷外,五千辽东军压抑着喜悦,都督的无罪意味着大家伙的前途跟着一片光明。
张玉父子和朱能沐毅赶来迎接,一宿未睡的徐灏神色略有些憔悴,大步走出来朝着他们点点头,一起走向停放着朱棣尸身的帅帐。
朱棣的离奇死亡让徐灏多日来的一切忧虑全都迎刃而解,那么到底此事与徐灏有没有关联。或许只有老天爷才晓得了。
雄才大略,好大喜功的永乐皇帝,固然是后人津津乐道的一代雄主,可是如此强势的帝王毫无疑问会成为整个民族的最大阻碍,就和先帝朱元璋一样,**霸道根本容不得任何人相劝,所有丰功伟绩也仅仅是丰功伟绩罢了。
这时候,徐灏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尽管对即将做皇帝的朱高炽及其所有文武官员并不抱什么希望,可一个相对宽松并且中央集权的朝廷无疑是非常良好的一个开端。
徐灏脑海里牢牢认准了四件事。一个是武器的继续普及应用。抬升军人地位;一个是杜绝东厂西厂和太监崛起;一个是开放海禁;最后一个是要等到若干年后,待时机合适时,全面取消户籍世袭制度,允许百姓自由流动。除此之外那些士大夫愿意怎么折腾内政就怎么折腾。能给民族保留一丝希望足以含笑九泉了。
朱高炽兄弟俩跪在灵前哭泣。徐灏先是瞅了眼心有不甘的朱高煦。郑重给躺在案板上的朱棣磕头,心中暗叹一声对不住了。
徐灏缓缓起身又给脸色苍白的朱高炽行君臣之礼,张玉朱能姚广孝等人随即跟着双膝跪地。从这一刻起,意味着燕王府核心官员选择效忠于世子。
朱高煦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幕,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失望,可也无可奈何,怎么说兄长才是长子,他很清楚如果不这样做的话,那么燕军顷刻间就会四分五裂,兴许被朝廷一举反扑,所有人都得同归于尽。
朱高炽哽咽道:“小王年轻识浅,一切都拜托诸位了。”
“是。”徐灏起身表情严肃,对着姚广孝说道:“传令命五军都指挥过来拜见世子,大师有劳了,这些日子协助殿下接待大臣,政务这方面的事我就不多问了,解缙杨士奇等官员七日之内就能抵达京城。”
姚广孝低声道:“我知道了。”
徐灏又吩咐道:“张榜全城宵禁,严令所有禁军解甲返家待命,不从者全家处死。张玉将军所部即刻进城撤换将士出来修整,全权维持皇城内的治安,护卫皇宫,封锁宗庙官署等一切重要设施。朱勇将军所部把守九门,维持外城治安,要提防有文武官员趁机暴动,敢借机闹事着立斩无赦。”
“遵都督军命。”两位将军齐声领命,转身大步而出。
因徐灏一直官位稳居众将之上,虽说年轻,却立下了赫赫战功在全军威望甚高,一向被誉为燕王的左膀右臂,是以此时发布军令不会有人质疑,即使是张玉朱能也对徐灏心悦诚服。
徐灏又对着张辅说道:“神机营负责督查军人违禁犯法,监视城内皇族勋贵以及官员宅邸,拥有抓捕罪臣犯人的专权,其他任何人都无权逮捕人犯,违者当场处斩,此举一直要等到殿下顺利登基三个月后为止。你要日夜不停的派人巡视街道,协助二位将军维护治安。”
最后徐灏对着朱高煦抱着歉意的道:“要委屈殿下了,即刻起不得离开灵棚半步,不得和任何人联系,若有内侍和武将敢私下往来联络,不拘是何身份官职,一概杀无赦。”
于是徐灏临危受命,开始实行严厉的军管体制,不如此无法拥戴朱高炽登基为帝,沐皙李秋率领五千辽东军团团护卫大营,大量撤换与朱高煦过往甚密的燕王亲卫,调离五千朵颜骑士开赴高邮防范淮安梅殷。
整整一天,徐灏陪同朱高炽连续召见右军都指挥孟善及儿子孟瑛,都督佥事王忠、中军都督佥事张武、后军都指挥陈厚、前军都指挥徐忠以及李远、郭亮、房宽、徐祥、唐云等大批主要将领。
值此群龙无首的时期,朱高炽因身在京城,有着无可争议的继承身份,加上徐灏朱能张玉等大将的鼎力拥护,以上将领很快都当面表示效忠于燕王世子,各自返回军营稳定军心。
紫禁城内数座宫殿烧成了一片残桓断壁,宦官禀报说皇帝和皇后嫔妃及其儿女都烧死了,太子朱标的其他三个王子被陆续找到,平安无事。
至于其中到底有没有朱允炆的尸骨。此时已经根本不重要了,就算只身从密道里逃脱,没有带着重臣以及国玺等证明身份之物,已然等同于放弃了皇帝之位。
大抵事实真相是朱允炆一家人被太监出卖,燕王死士第一时间进宫把人给控制住,关闭宫门纵火焚烧,对外则模凌两可的宣称皇帝**,故意露出破绽或许那不是本人。为何?不如此朱棣怎能继位当皇帝,怎能免去杀侄之恶名?是以有意留下了千古之谜。
不管如何,朱允炆的妻儿确实是已经丧身火海。皇帝或死或逃下落不明。即使燕王不幸遇难,但燕军大局已定。
陈瑛开列出了奸臣榜,共二十九位大臣,徐灏没有阻拦。当晚移师北临长江的龙江安营扎寨。派出将领带兵控制京畿各大交通要道。
暂时燕王的死讯被严密封锁。最先前来表示投降的乃兵部尚书茹瑺。建文朝茹瑺遭到黄子澄的排挤,早已心怀不满了;接着赶来的是吏部侍郎蹇义、户部右侍郎夏元吉等大小官员,往后前来的官员越来越多。都被软禁在了军营里,不许回家。
其中被列入奸臣榜里的郑锡、黄福、王钝、尹昌隆等人也心情忐忑的前来请罪,自称被奸臣所累,茹瑺李景隆等人遂帮着求情宽免。
对那些仍然抗拒不降之人,陈晖又开列了第二批奸臣名单,徐灏暗道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暂时放任陈瑛对朱高炽大表忠心,全力以赴的扫清障碍。
这一批一共五十余人,消息传出去后,黄子澄等人被张辅带人抓捕,前来投诚的官员更多了,而不愿效忠燕王之臣也大多被下狱,燕军得以逐渐牢牢控制了整个京城。
大批迎附官员被滞留在了军营,渐渐发觉气氛有些不太对劲,不说没见到燕王现身,为何将士们神色肃穆间隐隐有些悲愤呢?但徐灏严令不许消息外泄,被隔离的官员们茫然不知。
很快最无耻的一幕出现了,文臣们迫不及待希望燕王早即帝位,纷纷就地砚墨书写起奏章来,绞尽脑汁的把劝进文章写得花团锦簇,唯恐落了人后,一个个完全忘记了惨死的建文皇帝,这样大家伙就都成为一代开国元勋。
六月十四日,诸王及文武官员纷纷上书请求朱棣即位,姚广孝当众说道:“千岁有感于皇侄身死,悲痛欲绝,因此不便出来。命下官前来回复。
王爷亲口言:“予始逼于难,不得已以兵救祸,誓除奸以安宗社,为伊周之勋。不意孺子无知,自底亡灭。今奉承洪基,当择有才德者,顾予菲薄,岂堪负荷。”
在场之人谁不知道此乃故作谦虚?接着群臣进一步劝进,诸王及文武群臣朝着大帐苦苦叩头。
周王拿着大臣们商议出来的文章,朗声道:“天生圣人,为社稷生民主,今天下太祖之天下,生民者太祖之生民,天位岂可一日而虚,生民岂可一日无主?况国有长君,社稷之福,殿下为太祖嫡嗣,德冠群伦,功施宇内,威被四海,宜居天位,使太祖万世之洪基,永有所托,天下生民,永有所赖。不宜固让,以孤天人之心?”
这一番说辞与其是奉劝朱棣,还不如说是做给天下臣民们看,恭维朱棣是圣人,是太祖嫡嗣,正所谓“国有长君,社稷之福”,总之把前太子的三个幼子继承权全给排除掉了。
按照中国封建王朝的虚伪性,这次劝进只能算是初劝,自然代表朱棣的姚广孝故作不同意。
因天气炎热,没法长时间的拖延下去,徐灏暗中授意大家伙继续加把劲,当晚燕王府诸将一起进表上劝。
第二天一早,诸王与文武群臣再一次相继劝进,这次由诸王做了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朱棣终于点头答应了’了。
当晚一身孝衣的朱高炽在所有人的惊愕注视下,悲痛的宣布道:“父王因痛感建文皇帝身死,乃至旧伤复发,龙殡于天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五章 新的时代
国不可一日无君,朱高炽的出现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不满,不满之人几乎尽是王族,问题是面对燕军手里的刀和枪,谁敢提出反对意见?
相对应的则是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因推翻建文皇帝的罪魁祸首燕王朱棣也意外身死,似乎朝廷和燕王府之间的恩恩怨怨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朱高炽久居京城,其拥有着不亚于朱允炆的贤名,向来深得高皇帝的称许,在文臣心目中的印象良好。对大多数依然忠心于建文帝的臣子来说,燕王世子的政治理念应该会和建文朝一脉相承。
总之最重要的还是燕军占领了京师,身家性命操之人手,也由不得谁来出言反对了。
但毫无疑问朱高炽很符合文官们的期许,因此也就少了很多麻烦,要不然换推出朱高煦来做皇帝,肯定会有很多人宁死也得抗拒一番,群情激奋之下,总不能学历史上的朱棣,大肆杀戮吧?
不提文武百官们一个个喜上眉梢,之前的忐忑心情变成了一片欣然,为何爆发了靖难之役,不就是怕第二个朱元璋当皇帝吗?尤其是和朱高炽打过交道的官员们,都清楚世子有着堪比建文帝的仁义心肠。
六月十七日,朱高炽首先护送燕王棺木前往宗庙寄放,与此同时北平开始要修建陵墓了,即使朱棣生前没有留下任何遗嘱,但谁也不敢把他安葬在太祖身边,不然这对父子在九泉之下非得打起来不可。北平乃燕王龙潜之地。更名为北京,暂时默认为陪都。
朱高炽大哭一场后,前往孝陵进行祭拜,诸王和文武百官备好法架,奉上宝玺,军民迎立于道路两边,高呼万岁。
返回京城后,朱高炽在奉天殿接受群臣朝贺,正式即皇帝位。徐灏提议尊朱棣为太宗皇帝,尊燕王妃为皇太后。按照历史提出改元洪熙。
山呼万岁声中。朱高炽诚惶诚恐的坐在了龙椅上,心中激荡莫名,从这一刻起,他就是幅员辽阔的大明帝国之正统皇帝了。统治着数以千万的臣民。拥有着至高无上的皇权。所有人都要匍匐在他的脚下。
当此时朱高炽下意识的看了眼一脸微笑的兄弟徐灏,他神色间满是欣喜和鼓励,心中不禁感激万千。能有今日,最大的功臣可谓就是自己的兄弟了,多年来一直摆明车马的大力支持自己,放眼整个北平府只有他一人敢如此,而这份拥戴之功舍他之外,还有谁人?
朱高炽朝着徐灏含笑微微点头,然后遥望远处的巍峨宫殿,遥想自从建文元年开始随着父王起兵,整整四年打了多少仗?死了多少人?攻城略地,转战千里,自己在后方矜矜业业一日不敢懈怠,费尽心机招募士卒筹办粮草,处理政务耗费心思,却往往不及二弟的一场战功,不及三弟承欢膝下的孝道。困守北平时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对了,那时候还是徐灏从始至终的陪在自己身边。
朱高炽感慨的叹了口气,一丝因父王惨死猜忌徐灏的想法至此消失,暗道如果连徐灏都不能信任,那我还能相信谁去?这一刻他体会到了帝王高高在上的孤独滋味。
就这样在阳光普照,风景明媚的盛夏七月,一个新的皇帝诞生了,而一个新的时代已经徐徐开始。
这一天是建文四年七月一日,朱高炽率领文武百官于南郊大祀天地后,返回奉天殿,正式即皇帝位,诏令改以往四年为永乐年,明年为洪熙元年。
经过这些天来的商议,从小到大都有些怨恨父亲偏心的朱高炽,果然没有继承燕王的遗志。很有意思的是,似乎明朝历代帝王父子间都有些相克,下一代皇帝必将更改上一代皇帝的政策。朱元璋和朱允炆之间,朱允炆和朱棣之间,朱棣和朱高炽之间,朱高炽和未来的朱瞻基之间莫不如是。
因此朱高炽大胆当众承诺建文朝所易改的祖宗成法将根据朝会群臣商议后,再予以革除或承认,郑重承诺不会完全恢复洪武朝旧制,尊重建文皇帝的功绩和失德之举,一字不删史书。此举令方孝孺等人莫不痛哭流涕,一些宁死不降的大臣态度渐渐软化下来。
弃官不做的四百多位京官听说此事后,纷纷进京叩见洪熙皇帝,朱高炽一概赦免其罪,宽仁风气大有继承建文朝时期的趋势,如此能继续保持下去的话,洪熙皇帝很快就将赢得天下士林的衷心拥戴。
但是有阳光的地方就有阴影,文华殿内,陈瑛恭声道:“陛下,宫内女官太监以及所有宫人乃是祸患,不得不除之。”
端坐龙椅上的朱高炽微微皱眉,陈瑛又说道:“齐泰黄子澄方孝孺铁铉盛庸等人皆是逆臣,罪该万死,请陛下下旨诛杀其满门,以此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并警示天下臣民不得怀有二心,其妻女应发配教司坊世代为娼。”
徐灏皱眉道:“大肆杀戮有伤天和,不妥!还望陛下以宽和为本,说句不该说的话,诛杀其族岂不是令忠臣无遗种矣?”
“都督此言差矣。”陈瑛面带冷笑,“朱允炆得位不正,满朝皆是逆臣,不杀之怎能取信于天下?”
徐灏笑了笑没言语,站在他下首的朱能立即大怒道:“滚!靖难以来你有何功?敢在御前大放厥词?教唆陛下大开杀戒,岂不是令陛下背负暴君之名?”
张玉也沉声道:“先帝多次警告我等不可杀俘,要善待敌军,如此才赢得了军心民心。”
茹瑺李景隆等建文旧臣焉能任由陈瑛诛杀同僚?不然算起旧账岂不是牵连到自己头上?是以纷纷出言反对,徐灏立在一边衷心笑了。没了能压制一切乾纲独断的朱棣,文武官员自然勇于和威望还不足的朱高炽据理力争。
站在朱高炽的角度上,他没有朱棣一力起兵推翻了侄儿的巨大心理压力和得位不正所带来的疑心病。朱棣是通过抢班夺权,而朱高炽却是坐享其成隔了一辈,没有朱棣永远无法摆脱篡位的嫌疑阴影,无需百般粉饰处心积虑即能光明正大的做皇帝。
当然朱允炆的影响力得尽快消除干净,住在紫禁城里也太过危险,朱高炽不想被稀里糊涂的暗杀掉。
姚广孝扫了眼脸色铁青的陈晖,没有说话,道衍和尚的志向和他完全相反。一个立誓辅佐明主起兵改朝换代。为此不惜血战四年杀人盈野的壮志,成功之后即回归世外。一个则是靠替主子杀戮无辜人的性命,换取自身的荣华富贵,要做满手血腥的权臣。
徐灏本来不想乱发言。但有些事必须要说出来。不然良心难安。因此开口道:“宫人也是陛下臣民,服侍高皇帝和嫔妃这么些年,岂能当做牛马说杀就杀?愿意回家者应发给盘缠晓谕各地官府予以妥善安置。不愿回家者安置于皇庄让其自食其力。
值此战乱结束之日,还望陛下能厉行节俭,规定宫人人数上限,禁止奢靡,尤其是要减少宦官的数量,宫女则许以进宫当差的年限,满十年即可放回家去,因纵观历朝历代,紫禁城内的阴暗事可谓是不胜枚举,禁锢宫女一生冤魂不计其数,陛下既然有三宫六院,又何必非要占有所谓的三千宫女呢?”
朱高炽看似缓缓点头很赞同,实则心里有些小小的不悦,因为他很好色,历史上做太子的二十年里,哪怕不敢明目张胆的广纳美女,但嫔妃数量也超过太子朱标和朱允炆加在一起了,历史上当皇帝短短十个月里,被册封的嫔妃人数达到十二人,没有名分的就不知多少了。
再说是个男人就不乐意属于自己的女人投入他人怀抱,除非主动送人另当别论,即使是低贱的宫娥。
一些文臣见状为了迎合圣意,提出反对设置宫女年限,理由是涉及到皇宫隐秘,不能外泄。
徐灏冷冷的道:“那臣建议今后担任女官者必须是官员之女,想必作为臣子会心甘情愿,干脆就从今次开始吧,明日六品京官家中适龄闺女一律送到储秀宫待选。”
这下官员们的脸都绿了,茹瑺忙说道:“此事还得容后再议。”
徐灏随即翻脸怒斥道:“无耻!你等儿女身娇肉贵,不想进宫受苦一生,那百姓家的女儿就是贱命一条?”
“罢了罢了!”朱高炽没想到刚刚登基为帝商议国事,竟扯到了宫女身上,不由得啼笑皆非,再说初做皇帝怎能不想建立一番功业?女色反倒是其次了,是以沉吟道:“朕无意广纳嫔妃,宫女人数不得超过二千,分为秀女及舍女,舍女年满二十五岁可归家,秀女,这个!”
徐灏赶紧说道:“秀女可以依照祖制,人数最多三百不能再多了,不然陛下的名声恐怕?嗯,临幸者由陛下定夺名分,其余每逢大赦可酌情放还年迈者归家,以为圣恩,再来宦官为祸历朝历代,还请陛下立下铁律,不许参政不许离京半步,人数不得超过三千,十二监的劳役不足可雇佣百姓,不然阉党早晚必是我大明心腹之患。”
此言一出,立时得到了所有官员的一致赞同,自古以来喜欢太监的官员不是天生的贱骨头就是为了内外勾结把持朝政,既然徐灏挺身而出对太监开炮,拥护他的建议何乐而不为呢?
事实上洪武之初,朱元璋设置宦官不及百人,到了末年扩编为十二监及各司局,因儿女和嫔妃的增多,使得有品级的宦官人数渐渐扩大到了近千人。不过朱元璋同时规定宦官不得兼外臣文武官衔,不得御外臣冠服,干预政事处斩。
到了建文帝时期,对待宦官更加严厉,出外稍行不法,当地官员有权逮捕并治罪,是以使得太监们集体投奔燕王,徐灏这次可谓是公开得罪了最不能得罪的群体。
正是因为历史上朱棣大行封赏,单单在即位之初的永乐元年,派遣有谋略的宦官随顾成等人出镇贵州等地,竟然赐予了公爵服,地位还在诸将之上,后来置三大营,又命宦官提督监军营军,实开明代宦官专权之祸端。
而朱高炽身为帝王自然有他的立场,为何太监干政屡禁不止?帝王才是其源头,控制无根无凭的太监远比控制臣子要容易多了。
眼下立足未稳,朱高炽自然不会公然和群臣作对,尤其建议人还是最依赖的徐灏,当即含笑点头,至于今后会不会照章办事,那就只有老天才晓得了。
徐灏很清楚最终都是无用功,但好歹让可怜宫人的数量能减少了一半多,至于太监们会不会报复?他相信大多数宦官都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
接下来是关于如何处置一干‘奸臣’了,为了维护洪熙朝的统治和威严,也为了震慑住其他官员使得各衙门能早日恢复正常运转,杀人是必须的,这方面任何在位的帝王都不会手软。
不过相比历史上惨绝人寰的永乐朝,朱高炽下旨只诛杀首恶,齐泰黄子澄全家被处斩,十多位宁死不降的大臣被斩首示众,其余从犯都被革职,全族发往辽东。
这已经是徐灏所梦想的最好结果,受株连者不过千人而已。而且他一早就派兵趁乱把教司坊数百逼良为娼的老鸨以及丧尽天良的龟奴等人尽数杀戮殆尽,使得教司坊已经无人可用了。
这一点朱高炽和徐灏的想法相同,顺势下旨恢复立国以来所有罪臣女眷的平民身份,争取民心。
在对待王族方面,朱高炽身为子侄自然不能让靖难之役重现,无需徐灏等臣子建言,恢复诸位王叔王爵的同时,没有恢复其护卫,也一并恢复了锦衣卫暗中监视,准备随时寻找藉口再次削藩。
张玉父子等将领率兵离京,李景隆等人也派往各地藩王府,防止任何藩王有所异动。
徐灏力保方孝孺不死,原因是方孝孺提倡:“天立之君所以为民,非使其民奉乎君”,虽说不正确也总比朱棣生前认为的“帝王为生民之主”要前进一大步。
处罚完罪臣,稳定了京城局势后,接下来就轮到人人翘首以盼的论功行赏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六章 绿哥
金秋十月,喜气洋洋热闹了数月的徐家逐渐归于平静,首先是二老爷徐庆堂出人意料,也在情理之中的获封英国公,俸禄二千二百石;亲家公张玉被封为了荣国公,徐家女婿沐皙被封为了广宁伯,俸禄一千石。
就连沐毅李秋等同辈兄弟们无不封赏了世袭官职,倒是徐灏和张辅一对难兄难弟因父亲健在,什么爵位都没捞到,当然他俩都升为了中军都督府的左右都督,已经是位极人臣了。
其中徐灏还获封上柱国,太子太傅,骠骑将军,朝会时还是得站在老爹之下。
徐红叶和徐绿竹于九月先后出嫁,等来年春暖花开之际,红叶将随着沐毅前往福建,沐皙要出任水师提督,沐毅则要带着妻子去山东威海担任水师都指挥,他俩会着手准备远洋探险,只因徐灏太过重视海洋了。
原本准备让老四徐淞前往大连经营家族产业,可是袁氏舍不得繁华京城,为此苦苦哀求,徐灏考虑到身边总得有人帮衬,是以徐淞继续留在神机营做了指挥使。
这一日老太君带着一副眼镜看着历书,桌上放着一个小锦匣儿,地上只站着月兰一人。
萧氏打外头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萧雨诗徐翠柳等人,老太君放下月历,对着萧雨诗笑道:“你耳上戴的那环儿,看来虽然精细好看,到底不起眼,亦且不似个大家儿小姐戴的东西。”
说完指着桌上的木匣道:“此乃老身小时素常戴的一对珠坠儿,快取下来换上。吉祥的东西。好增你的寿数。”
萧氏含笑伸手打开那小匣子,取出一对绿松石盖的珠坠儿来,戴在了雨诗的耳朵上。
萧雨诗不解其意,盈盈道了个万福,月兰、翠柳等女孩只顾这着悄悄捂着嘴笑。
中午萧氏从千寿堂出来,去了妹妹萧姨妈屋里,闻讯而来的三太太刘氏问道:“老太太为何给诗丫头挂坠儿?”
萧氏顿时苦笑一声,萧姨妈和刘氏见此光景,已解了八分意思,刘氏叹道:“灏儿真是的。凝雪都应允了纳妾。竟死咬着不松口。”
萧姨妈说道:“他是个有主意的,这上头咱们谁也别乱开口,灏儿素来疼爱表妹,断不会亏待了雨诗。”
忽然有丫鬟匆匆走来。回道:“大小姐来了。”
萧氏欣喜之余。忍不住埋怨道:“这孩子都怀胎十月了。就不能好生在家安胎?咱们快赶紧过去,哎呦!好不容易把小姑奶奶嫁了出去,这大姑奶奶整日里也不省心。”
萧姨妈和刘氏彼此无声一笑。陪着她去了千寿堂。
此时天长日暖,但见淡云笼空,暖风习习,张钗蹦蹦跳跳的来到绛雪轩外的小书房,院子里寂然无声。
张钗笑嘻嘻的掀起门帘子,见反扣着槅扇门,知某人不在里面。她时常来徐家就和自家似的,不客气的推门走了进去,屋里洒扫的清清静静,幽静无比。
其实彼徐家指的是北平徐府,而现在则是金陵徐家,也就是昔日李善长的府邸,现在赐给徐灏可谓是实至名归了。
张钗进京之后头一次来书房,当下好奇的东瞧西望,信步走到东侧纱橱内,只见炕上铺着绿绒褥子,靠东壁放的花梨木条桌上,正中放着碧玉高炉,南边绿松石镂瓶,北边是红玛瑙盒儿,壁上悬挂着一副山水图。
西边放着藏书的紫檀木长橱,除了古籍外摆着古皿茶具之类,张钗随手拿起一两件看,都是真正汝窑细瓷的,况其托盘都是海棠、梅花式样的各色玻璃做的,精美异常。
见晴日天气,橱上落了些细尘,遂摘下自己的丝巾慢慢掸着,见了一个插花的大角瓶北边放个紫檀木方匣,自语道:“不该放在这里。”
张钗上前双手捧起来,转身送到窗前的小几上放了,笑道:“这才好了,灏哥哥看了,可知我替了他尽心。
伸手推开窗户,闻着花圃中随风送来的扑鼻异香,一个人默默想着心事,她正值多愁善感的妙龄,一时感极生悲,从开心瞬间转为了闷闷不乐。
忽闻窗外长裙窸窣,屐声笈笈,一个人悄悄进来了。张钗猜想必是徐灏归来,忙起身立候。
原来是麝月听闻这边有动静过来查看,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呢!”
张钗拍手笑道:“好个看屋子的人,贼来偷了东西去还不知道呢。”
麝月大有深意的嬉笑道:“这园子里除了少爷就没别的贼了。”
“这话怎么说?”张钗听得似懂非懂,好奇问道。
“哎呀,姑娘还未出阁,当我没说。”麝月忙改口,转而说道:“看样子大小姐也来家了,少爷回来一定会赶过去相见,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回来。”
张钗奇道:“灏哥哥不是赋闲在家嘛?怎么整天到晚的不在家,害的我白跑一趟。”
麝月说道:“哪里真能无所事事,即使不参与大小朝会,不去都督府,可圣上每日都派中官来请,往往进宫一整天,要不就是几位姑爷轮番请他吃酒,很晚才归家,倒是比起从前在京城时忙了十倍不止呢。”
张钗点点头,拉着麝月一起坐在了沙发上,“来时听闻青霜姑娘也要进京了,久闻其名不见其人,这下好了,就是不知三嫂子要不要我过来小住几日。”
刚说到这里,听外边又有人来,遂忙住了口,只见晴雯掀帘子进来笑道:“好啊,你倒在背地里数起我家夫人的短儿来了,今日被我捉住了,拿什么来求我?”
张钗笑道:“三嫂子有孕在身,就算依了我来。恐怕老祖宗太太们也不会应允,都嫌我太闹了,先前去了绛雪轩不得见,嫂子人在哪里?”
晴雯叹道:“还不是去探望疯了的三姑娘,遣我来取盛药的匣子。”说毕,径直走入西间,拿着一个描金靛蓝色的木盒走出去了,又回身到窗外叫道:“麝月你好生看着屋子,别只顾着玩,点个灯给姑娘倒杯茶。现在这些小丫头一个个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连个人影都寻不见。”
张钗说道:“你等我一等,我也走了。”
当下二人一起出来,晴雯去给领回家来受到刺激的徐翠云送药,张钗进了绛雪轩。芷烟在外间屋看着小丫头们点灯。
芷烟向张钗问好。张钗笑吟吟的回应。进了里屋,只见香萱香菱姐妹俩正在下棋玩耍,芷云歪在一边观战。
沐凝雪半躺在床上。张钗对着精神奕奕的朱巧巧说道:“恭喜嫂子封了东海长公主。”
朱巧巧笑道:“这东海二字一听就知是圣上故意取笑来着,当不得真,刚要去辞别大姐,不日我就将动身前往辽东,往后怕是每年年关时才会回京。”
不想这一句话,正中了张钗思念其老母亲的心,七月也就是洪熙皇帝继位的那一天,张玉原配夫人在北平府病逝,加上生平第一遭由北方迁到南方,倍感想念家乡,那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的滚了下来。
朱巧巧忙起身说道:“哎呦呦,这怎么说哭就哭了?”
沐凝雪也忙柔声道:“过来这边坐,是不是想家了?”
“嗯。”张钗可怜巴巴的直点头。
朱巧巧搂着她说道:“要不你随我一起去辽东?就是走海路有些危险,绕远去北京一路上风尘仆仆,实在是太辛苦。”
此时芷云端过来一盘子饭菜,叫香萱放了桌,说道:“鸽子汤熬的糯米粥,煮的烂烂的,夫人好歹吃一碗,也好克化。”
沐凝雪苦笑道:“这成天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真真是没了胃口。”
张钗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见状说道:“嫂子有孕在身,饭后躺着不好,或是出去走动走动,或拿一本书看着散散困也好。”
沐凝雪越发苦笑,说道:“你还提书呢,我只为了书更加的不自在,古人道‘穷则精于诗,闷则嗜于书’,谁知翠云念叨悔不该自幼念什么唐诗汉文,以诗书为深闺之友,视笔墨如骨肉之亲,终有何益!想她在宫里举目无亲备受凄清,每日里只能靠着诗词解忧,入了诗魔反倒添上了病魔,深悔当初不该入宫。”
朱巧巧不以为然的冷笑道:“当初都劝她不要进宫,她不听怨得了谁?还有翠柳也是,眼见红叶绿竹都嫁了人,芊芊也订了亲,动辄叹息身子骨每况愈下,说什么看我这病,原是文章害了我,我害了我的青春,什么女孩儿家也无须金马玉车之贵,又无高山流水之知音,从今不可向我提起诗书的事。简直胡言乱语,还不是看不破红尘?那就干脆别带发修行,放眼如今满京城的王孙公子,谁不想高攀咱家呢?还愁嫁不个如意郎君?”
沐凝雪后怕的道:“早年我和翠柳一样的性情,有段时间也想着一辈子不嫁人了,只愿陪伴诗书文章过一生,幸亏遇到了灏儿。”
一席话犹未了,只听小丫头叫一声:“两位大小姐来了。”
只见挺着大肚子的徐青莲和徐妙锦结伴缓缓而来,徐青莲望着弟妹气色不错,心中欢喜,合掌道:“阿弥陀佛!家里送来了上好鹿茸和灵芝,寻思着给你送来。”
与此同时,徐灏在外宅皱眉听着兄弟徐海说事,原来三房庶出妹妹绿哥早在靖难之役之前就嫁给了德州府一普通秀才家,那秀才名叫刘茂。
徐增福在德州府做官时,刘氏娘家有个堂侄刘智前去投靠,时常和绿哥见面,相处很是亲密,原本刘氏有意成全他们俩,亲闺女又远在京城,就没怎么防备任由侄子进出内宅,后来徐增福不喜刘智的浮夸个性,就做主把绿哥许给了刘茂。
刘智为此怀恨在心,时常故意与刘茂取笑,说早就和绿哥常常苟且,细节什么的描述的绘声绘色,好似真的一样。虽是吃酒时的戏虐之言,也未免说得刘茂将信将疑,等绿哥过了门,洞房花烛夜确实是处子,刘茂不在疑心妻子了。
如今徐家位极人臣,绿哥自然非要搬回京城依靠发迹的娘家。
谁知即使徐家已然是富贵满门,老太君却担心树大招风步了洪武朝功臣的后尘,严令不许关照自家亲人,以防家里出了不肖子孙祸及家族,加上徐灏向来不重视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庶出妹妹,刘氏也不待见非是亲生的闺女,是以绿哥指望让丈夫做官的心愿落了空。
当然绿哥也不会空手而归,光是几个嫂子给她的礼物,就足以几年吃喝不愁了,但绿哥为人吝啬,当此时已根本瞧不上没考中举人的刘茂,暗中把礼物都藏了起来。
刘智也返回京城,在德州和刘茂一起读书算是同窗,都住在徐家外的巷子里成了邻居,两家往来很是相厚。
因此昨日下雨就出了事。
ps:总算把靖难之役写完了,真是长出了一口气,很多地方都照着历史上的经过写,实在是不敢擅自戏说,加上也没写过战争场面,完全是个外行,还请见谅。
今后的情节走向,逐渐回归家族日常生活的同时,也会时不时的描写外面世界。真的是很打怵书写朝堂,而且小钗也不认为争权夺利,勾心斗角有什么作用?做了位极人臣的宰相又能怎么样呢?即使做皇帝又能改变什么呢?
让我们一边在外面世界搅风搅雨,一边在家风花雪月吧!顺便求月票啦!到现在一张都没有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七章 兄弟
绿哥雇了人来掏房顶上的耗子窝,嫌脏就没回屋补觉,去了亲戚家串门。家里刘妈子哈欠连天的站在院子里和邻居嫂子说话,当时刘智也站在自家门口。
就听刘妈子说道:“昨儿个陪夫人回娘家,她吃酒耍钱闹到了下半夜,我又不能睡,强撑到了三更天,大清早随着来家。唉,等完事了大概困意也过去了。”
刘智听到肚子里,中午披头撞见了打国子监回来的刘茂,说了一会儿闲话,刘智忍不住又取笑道:“困得要死,昨晚陪你媳妇吃了好酒,戏耍了一遭刚刚要睡下,谁想她非吵着要回家去。”
刘茂笑了笑,心想夫人昨日回的娘家,今早返回时一定被他瞧见了,因此故意取笑于我。
刘茂当时也没放在心上,等回到家就见绿哥神色有些憔悴,便问道:“你夜间不曾睡着?这样的瞌睡困倦。”
绿哥说道:“谁睡觉来了?昨夜好几个人一起吃酒打骰,连眼都没闭上过,回家请了人捉耗子,就去了老李家躲了躲。”
要说刘茂考不上举人是有原因的,读死书把个脑袋都给读傻了,徐家是什么门第?内宅岂能容许男人半夜进去吃酒?别说刘智一个娘家外甥,就算徐汶徐海等成年少爷,夜里屋里都有的是人盯着,就算出门也得有人跟着,当然某人纯属例外。
再说绿哥为人是不咋地,可是在男女之事上头一向守规矩。平日里根本不是那样的人,这刘茂也不问个详细,上前不由分说,一脚将妻子踩翻,好一顿拳打脚踢,声声叫她招供。
绿哥从小娇生惯养,嫁给刘家后谁人不礼敬三分?突然间被丈夫这等暴打,躺在地上大声尖叫。刘茂唯恐当真做了王八,出手越来越狠眼看着就要打出人命了。
刘茂母亲赶来叫道:“拿贼拿赃,拿奸拿双。你又不曾捉住她的孤老。活活打杀了媳妇,这是要偿命的。”
刘茂当下停住了拳脚,把刘智和绿哥两个的话告诉得分明,绿哥方晓得这个缘故。气的大哭。
刘茂母亲说道:“既然事有实据。也别打了。叫人去唤徐家人来,三对六面的当面说分明,也叫他家没有话说。”
很快徐海闻讯赶来。一进门就见妹妹被打得三分似人,七分似鬼,皇天爷娘的放声嚎叫。
刘茂指着徐海骂道:“堂堂国公家没个廉耻,小姐养汉偷人,这门风恁的败坏。”
徐海赶忙苦笑着问清缘由,他人老实也没个主意,赶紧回来禀告了大嫂,朱巧巧当即大怒,派人叫来三房管事妇人,命她去请刘智前来,当下关上中门,埋伏了女兵,等刘智一进来马上棍棒齐飞,一边猛锤一边审问。
刘智自知罪过,躺在地上护着脑袋满口求饶,一五一十的把此事原委说的明明白白,朱巧巧吩咐徐海押着他去了刘家。
听到这儿,徐灏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徐海说道:“当时被大哥听见了,就说要去把他两家都给砸个稀巴烂,把刘茂也揍个半死,好替妹子出口恶气。不过大嫂不同意,说到底是夫妻俩,此种事讲清楚也就算了,咱家若是普通娘家也就罢了,不能得势不饶人,把人伤了,家砸了事小,可如此夫妻情分也就没了。
后来当面对质清楚,刘茂和她娘知道错怪了绿哥,一起过来给三太太磕头赔罪,又给妹子磕头,三太太不轻不重的说了几句,只是绿哥嚎天痛哭,吵着要上吊抹脖子,饭也不吃,太太就劝了劝送回家去了。”
徐灏笑道:“这家务事就得这么办,哪怕咱家再富贵也断不了夫妻间的龌蹉,虽然绿哥受了大委屈,但她那不饶人的性子,非得活活折腾刘茂十天半个月不可,时间久了这气也就会消得差不多了。真若是依着大哥的话去大闹一场,有理也变成了没理,等事情过后,绿哥也非得怨恨娘家不可。”
徐海挠头道:“我听不明白。”
徐灏笑道:“别说你不明白了,家务事我也搞不明白。”
此后果然刘茂和她娘轮流昼夜看守,成天到晚的赔不是,绿哥整整折腾了一个月,方才渐渐的回转过来。刘茂还特意置办了一桌酒席,娘俩个郑重给媳妇递酒赔不是。
怎么说一个是丈夫一个是婆婆都是自家人,绿哥也就放过此节,选择了忍耐。说来奇怪,挨了一顿打,反倒是让绿哥对斯斯文文的丈夫刮目相看起来,认为是个爷们。
但吃了表哥刘智这么大的亏,绿哥恨得咬牙切齿,开始寻思着寻到机会一定要好生报复。
徐灏除非亲自撞见了,不然已经很少理会类似的家族琐事,说实话他清楚自己的性格其实和老大徐汶很像,遇事太容易冲动不顾一切,这方面远远比不上大嫂和妻子。
如今朱巧巧的兴趣从一心执掌家里大权转向打算去经营大连,只因外面的世界更精彩,管的人也更多,每当一群老少爷们对着她一介女流毕恭毕敬的,就让朱巧巧瞬间升起莫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渐渐瞧不上家里区区的一亩三分地了。
徐灏承认即使把徐家几个兄弟合在一起,怕也比不了大嫂一个人的精明能干。
现在徐灏正在琢磨着大宁封给朵颜卫的承诺,按照原先的脾气索性翻脸不认人,派兵把朵颜卫给直接灭了,但是一味杀戮实不可取。
通过嫂子的处置方式,徐灏决定暂且以德服人,附近草场可以留给蒙古人牧马,但大宁城必须要设置官府并驻军,沿途得征调军户修路,迁徙百姓慢慢同化蒙人。
说到迁徙百姓去赤峰等地。要提供粮食和各种物资,对朝廷来说长此以往无疑是很沉重的负担,汉人精于耕种,总不能逼着百姓靠放牧为生。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谁会甘心去冬天极冷、荒无人烟,遍地异族危险重重的地方定居?
早年是有宁王夫妇在那里,屯兵七八万,来自关内源源不断的物资供养,百姓也就没了太多的怨言。
徐灏陷入了沉思,历史上朱棣也反悔了。但因为没了藩王镇守。民心士气由此一落千丈,愤怒的朵颜三卫又连年攻击,加上无险可守,最终被朝廷无奈放弃了。
类似的情形还有西北的东胜卫。于是徐灏准备奏请帝王举荐盛庸为大宁总兵。驻军八千其中有一半火枪兵。今后慢慢全部换成火器,如此就能不用动辄三四万的庞大兵力,八千人依托坚固城池。足以应付二三万的蒙古骑兵,坚持到援军赶到。
紫禁城内,乾清宫被夷为了平地,在原地已经兴建三分之一的宫殿,朱高炽暂时住在奉天殿内,有时住在内宫,周围随时有五百神机营的将士站岗护卫。
大部分宫人被放出去了,当时的一幕令徐灏记忆犹新,震天的哭声让京城百姓都为之动容,就连朱高炽都大受触动,年轻的帝王还保留着赤子之心,何况他原本性格就比较善良。
而新晋的宫女到了二十五岁即可回家,这使得以往死气沉沉的皇宫变得生机盎然,人人都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到时不愿回家自可申请留下来,可以担任女官什么的,总之让徐灏明显感到皇宫变得不一样了。
而且锦衣卫的职能也不是光对外,在徐灏的操作下转而开始对内,使得嫔妃再也不能随便杖毙宫人,出现任何意外死亡都得经过详细检查,当然以往皇宫也是如此,除非是帝王等有限几人才能任意杀人,毕竟皇帝一家子也不希望一辈子生活在成天闹出人命的鬼地方。
所以说根源还是在帝王身上,要不然历史进程为何要限制皇权,君主立宪或干脆废了帝制呢,没了制约的权利太可怕了。
奉天殿外,太监侯显、亦失哈、马和全都一脸幽怨的看着徐灏,就是因为徐灏的建议,使得这三位有着强烈职业进取心的太监最近变得垂头丧气。
经过靖难之役的四年,燕军从上到下都产生了很深的战友情意,徐灏上前失笑道:“我是说过太监不许出京,但是我可没说给不能做官。”
侯显气道:“那还不是一样,太监本就不能做官。”
徐灏笑道:“为何非要眷恋着做宦官呢?辞去内侍身份,以一名外官的身份重新做人不好吗。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此乃一时权宜之计,除了你们这一批人之外,今后进宫的宦官绝对不许走出京城一步,也决不允许阉人和宫里有任何瓜葛,此乃铁律。”
侯显和亦失哈立即沉思起来,马和则兴奋的道:“此话当真?那我不做太监了。”
徐灏却神色古怪的摇头道:“你可不行。”
“你。”马和又苦笑着拱手:“国公爷您老高抬贵手吧,我又没得罪过你。”
徐灏说道:“我有一件事托你去办,如果办成的话,我一定力保你出使南洋,作为特例可以以太监的身份出京。”
谁知马和转身就走,徐灏叫道:“怎么了?”
马和恨恨的扭头说道:“我预感绝对不是好事,一定得经过九死一生。”
徐灏大笑道:“没错,可是此举也会令你名传后世,世世代代备受天下人之敬仰,名垂千古。”
看了眼紧锁眉头的三宝太监,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徐灏笑着心说去南北美洲探险,除了你之外,还真找不到合适之人呢!
既要有胆识和一肚子学问,也得有非凡的胆量和出类拔萃的统率力,总之各方面的条件都要足够优秀,最妙的是太监不能生育,基本不会有叛国自立的野心,难怪朱棣那么喜欢重用宦官出使外国呢。
奉天殿内,朱高炽皱眉问道:“重用盛庸朕没有意见,所谓用人不疑,可是火枪掌握在边军手里,万一流落出去或是有将领生出不臣之心,那该如何是好?”
徐灏说道:“你当火药火枪是那么容易造出来的?没有弹药供应,那就是一堆铁棍而已。其实说穿了,国君不仁就会有百姓造反,拿着刀枪一样可以推翻一个王朝,别成天疑神疑鬼了,你只要能做到勤政爱民,还怕谁敢不臣?别说将领了,任是谁敢揭竿而起,不出两个月就会被灭了。”
朱高炽没好气的道:“我现在是皇帝了,你别那么没大没小好不好?再说我还是你的兄长呢。”
徐灏鄙夷道:“那我给你磕头?先说好了,磕了头那就是一辈子的臣子,从此再无兄弟。”
“行了行了,老子怕了你行不行?”朱高炽感觉轻松无比,抛开做皇帝一本正经的威严做派,似乎又回到了做世子的那些年,动辄和徐灏两个人之间嬉笑怒骂。
此刻的洪熙皇帝同样的一脸不屑,整个人变得流里流气的,怒道:“跪个屁,装模作样不知心里怎么骂我呢,你小子就从来没把我当做帝王过。”
徐灏笑道:“这倒是真的,做皇帝可是天底下最大的苦差事,说好听呢是高高在上,实则就是一笼中鸟而已,不怪历朝历代出现那么多脾气古怪的皇帝,一辈子生活在这四四方方的皇宫里,是个男人也得憋出病来。”
朱高炽很神奇的傲然道:“那也有的是人梦想做皇帝,朕想出宫随时都可以,奶奶的,倒是得应付那些该死的臣子。”
“知道就好,你以为大臣都是泥捏的?有的是人恨不得玩死谏,成就了忠臣名声。”徐灏大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不想有一天没兄弟可做,今日顺便请辞一切官职,恢复一介布衣身份,等我爹老了之后,爵位直接传给我儿子。如此陛下安心,我也安心。”
朱高炽神色变得凝重下来,沉声道:“太过天真了,只要你能参与国事,就是事实上的布衣宰相。”
徐灏微笑道:“那就不参与国事好了,有何不可?”
朱高炽叹道:“不行,你小子有通天彻地之能,你得帮着朕做出一番事业。放你回家悠闲自得,左拥右抱美人?我却得累得半死不活,做了错事还得受你耻笑,老子有那么蠢嘛?”
突然间,朱高炽和徐灏同时捧腹大笑起来,而徐灏心里却在叹息,谁真的能和皇帝做兄弟?眼前这位肯定不行,就算有名直率的正德皇帝也不行,三十岁之前倒是差不多。(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外交
金陵,紫禁城,文华殿。
一个新的皇帝即位,首要之事就是昭告四方,不如此就会闹出外交上的乱子来。
而诸国之中,朝鲜位列众番邦之首,因其在京城有驿馆有大批留学生,无需派出使节,朝鲜第一时间即上表称贺,并派出了使节团前来请求洪熙皇帝予以承认和重新册封朝鲜国主。
琉球毫无疑问事大明最诚,其时共有三王并立,每年皆有使节团争先前来朝贡,朝廷也向来对琉球最是宽厚,是以琉球占据了得天独厚的贸易优势,垄断了当地的海洋商贸。为了庆贺朝拜洪熙皇帝,三王已经准备动身一同来贡。
早在洪武四年,明朝在西-藏地区设置了乌斯藏二卫,后来又设立宜慰使元帅府、招讨司、万户府、千户所,委任活佛僧人进行政教合一的自治。
因喇嘛教和佛教系出同源,明朝承认其为释教,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朱高炽对当今乌斯藏最有名的僧人哈立麻极感兴趣,遂遣派不做太监的太监侯显作为礼部官员出使,以征召尚师哈立麻等僧人进京。
徐灏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朱高炽想要干啥,隐隐间有些担心,没了朱棣二十多年的压制,身体不好的朱高炽一旦放纵又能活多久呢?
对此徐灏没有干涉,连帝王的私生活都去管,岂不是没事找事?再说有的是官员死死盯着朱高炽呢,开明风气必须要培养。完全可以躲在一边坐山观虎斗玩,当然也是为了尽快拉拢民心的需要。
为了一扫洪武朝时期的严厉**风气,消除建文皇帝的影响力。放纵文臣对皇帝大肆开炮应该会很有疗效,养成官员们以国为家的荣誉感嘛!这对早日实现长治久安非常有必要。
朝廷遣使前往鞑靼,册封鬼力赤的鞑靼可汗,继续分裂北元。然后派出规模庞大的使节团出使西域,采取怀柔抚绥之策,争取当地土官、头目、故元官属等归附,下诏开放西北几处商市。吸引西域商人前来。
使节团里,以礼部官员为主夹杂着几位司礼监的宦官和锦衣卫,还有鸿胪寺的蒙国籍寺丞刘帖木儿。有兵部给事中傅安、郭骥,北平按察使陈德文、吏部员外郎把泰、李达等人。
徐灏嘱咐他们各司其责,一定要摸清楚西域的实际情况,如今明朝在当地最大的势力乃凉州都司以及臣服的哈密各部。洪武二十四年。总兵官宋晟与都督佥事刘真率兵征讨哈密。斩北元豳王别儿怯贴木儿、国公省阿桑儿只等一千四百人,擒其王子别列怯部属三千七百三十人。“番戎慑服,兵威极于西域” 。
如今其王子脱脱成长在中原,朝廷待之甚厚,就和后世崇洋媚外的买办一样,脱脱是位很坚定的哈密奸,如今统治哈密各部的是其祖母,乃是个民族主义的老顽固。是以准备把脱脱送回哈密去。
这方面徐灏的腹黑程度远远无法与一肚子坏水的文臣们相提并论,可叹这帮家伙要是能把坏心眼子用在对付外国身上。不内耗的话那该有多好。
此行使节团的陈诚负责详细记录西域一切,目的地有哈烈、撒马儿罕、别失八里、俺都淮、八答黑商、迭里迷、沙鹿海牙、赛蓝、渴石、养夷、火州、柳城、土鲁番、盐泽、哈密、达失干、卜花儿凡十七地。
回国后陈诚著有《使西域记》,备言其山川风俗物产,使明朝君臣对西域有了新的认识 。
可以说先帝已经把西域残留的北元势力打的差不多了,鬼力赤又公开废除了元朝国号,整个西域已经变成一盘散沙,只有明朝一枝独秀,不费刀兵即可把版图扩大数千公里,以现有的各种条件即使派兵也没什么用处,因此徐灏对此行寄予了厚望。
与此同时,兵部调在西域最有威望的大将宋晟担任北京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一并暂时调过去精兵两万人,展开为期一年的培训,让将士们熟悉火枪战法,然后宋晟将返回仍镇凉州。
朱高炽的政治手腕一样很厉害,不用徐灏说什么,为了加以笼络堪称西域第一将的宋晟,把妹妹安成公主下嫁宋晟嫡四子宋琥,而长嫡子宋瑄于当日灵璧之战中力战阵亡。
徐灏很欣赏宋晟,而历史上宋家和云南沐家一样,终有明一朝,世世代代镇守西北。当然现在徐灏不会任由宋家始终着把持凉州军政大权,除非宋晟的儿孙有能力证明。
贵州云南于此时都属于不太稳定的西南边陲地带,当地主要是以少数民族自治为主。连年内乱,朱高炽对此很重视,因洪武朝持续不断的进行改土归流,迁徙汉民,以官员代替当地土官,所以才使得两地叛乱丛生。
朱元璋留下了一个好基础,朱高炽和徐灏都不想辜负先帝的苦心,眼下条件即将成熟,就等着某个事件的爆发了,因此朱高炽和徐灏商议一番,密令当地官员继续挑唆世袭宣慰司首领之间的恩恩怨怨,调派镇远侯顾成前往西南练兵时刻准备出兵平叛。
如果能一举扫清当地最大的土官势力,采用恩威并济的手段慑服其他部族首领,那么在贵州云南成立省一级的布政司就有了稳定基础,从而得以让自宋朝以来脱离中原的两省再次回归。
除了北方之外,诸藩属国地位最高的另一个国家是安南,但此时沐晟禀报安南国内发生了混乱,具体原因不详,随后安南黎苍遣使朝贡,上表称国主陈氏绝嗣,请求自署权理安南国事,乞赐封爵。
徐灏不动声色,因为后世的恩怨,他很想趁机对外用兵。安南是最好的选择了,朱高炽也想打一场仗,好借此立下更高的威望。总之兄弟俩的想法又一次不谋而合。
徐灏发现礼部官员和鸿胪寺绝不是一群迂腐文人,集体商议后认为其中有诈,因安南陈氏向来对朝廷恭顺,再没有得到确切消息的时候时,不能听信一家之言更改国主,请求皇帝派礼部郎中夏止善等奉召往安南调查,朱高炽很快准奏。
朝廷又派遣亦失哈出使辽东。着手筹建奴儿干都司,派遣礼部官员分别出使南洋,暹罗、满刺加、何枝、爪哇国、苏门答腊、西洋琐里等国。
徐灏很开心。建文皇帝的失踪,无疑给了他一个绝妙借口,提出命福建都司、浙江、湖广、江西、苏州、金陵开造大型海船,文武官员竟出人意料的表示同意。
徐灏顺势请求朱高炽放宽海禁。为了接待诸国朝贡。恢复广州、泉州、宁波三市舶司。
关于海禁肯定会有很长一段的弯路要走,但如果没有郑和屡次率领庞大舰队只为了宣扬国威,规模应该是由大到小,而不是越来越大,朝臣也就不会那么激烈的强烈反对了,此外百姓迁徙南洋确实是帝王和朝廷的一大心病。
徐灏曾记得永乐年间,南洋汉人有过一次大规模的回迁潮,可见中国只要政治清明。国家稳定,除了商人投机客和海贼等活不下去的百姓。大多数汉人谁会甘愿背井离乡?
所以以国家的名义派遣船队一定要有度,上万艘各式船只浩浩荡荡的下西洋,纯属死要面子活受罪。
历史上郑和首次下西洋就是发生在永乐元年,朱棣太急切希望得到小国们的朝贡和承认,想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合法地位。
徐灏的所有主张都没有遇到什么阻力,毕竟有皇帝的信任和支持,内阁还未成形,洪武朝的文臣们也立足未稳,只要徐灏没有提出太过脑残的建言,大多都会一致通过。
对于内政徐灏一如既往的绝不插手,渐渐杨荣、金幼孜、胡广、夏元吉、胡俨等脱颖而出的新贵们,看出了徐灏其实压根没什么权力**,不说从不干涉官员任命,就连武官的升迁都不理会,哪怕是他以往的部下。
而杨士奇解缙等人更是太了解徐灏了,清楚徐灏的最大兴趣除了发明创造外,最喜欢把目光放在周围的外国身上,从来不喜自己人之间勾心斗角,争权夺势。
而且徐灏并非是那种一将功成万骨枯,有着强烈开疆扩土理想的武人,自从朱高炽登基以来,从来没有调集兵马筹集粮草准备出征的打算,这无疑令文臣们很是欣赏。
如此年纪轻轻已经位极人臣的徐灏,逐渐赢得了文臣们的信任和尊敬,徐灏也清楚只要自己不参与永无休止的党争里,不试图染指政权和军权,那就不会和朱高炽之间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徐灏暂时没有把手碰触到文人最核心利益的科举制度上面,而是迂回设立隶属于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双重管辖的海军学堂和陆军学堂。
傍晚时分,徐灏和解缙等文华殿学士们享用着茶水点心,朱高炽累了一天返回内宫去了。
徐灏品了口茶,笑道:“此次下旨建造新式海船三百艘,第二期要建造千艘,为何诸位大人都不反对呢?”
资历最老的夏元吉缓缓说道:“都督非是打算前去耀武扬威,因此我等赞成还来不及呢,岂会阻止?”
徐灏问道:“敢问其详?”
夏元吉笑道:“洪武朝以来,有两宗海外贸易的赋税稳居一年总赋税的两成,瓷器和丝绸!这也是自古以来对外的大宗收益之一。时至今日,我朝每年急需大量产自波斯和大食的石矿和番料,以往都是通过海外商人不远千里迢迢的前来贩卖,并买进瓷器和丝绸带回去,也有汉商乘船前往,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汉商一直以来人数不多,是以高皇帝下旨禁海原本影响不大,可是近十年来海外商人受阻于锡兰国,其国君亚烈苦奈儿大肆从中作梗,高额征收通关税使得石矿和番料的价钱节节飙升,不管是商人还是官窑都连连大吐苦水,这几年更迫使天下各地的瓷器造价居高不下,影响了民生不说,连带北方西域都大受影响,所以朝廷不能无动于衷。”
“受教了。”徐灏笑着点头,心说也只有等到各地民怨四起,北方异族也受不了的时候,文臣们才会开始想办法解决此事,你说他们不懂经济民生?经营自家产业的能力强着呢。
看来历史上郑和下西洋是兼顾了各方的利益诉求,等打通了通往里古的贸易航线后,自然庞大船队也就没了用处。
其实更深层次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代表着最高技艺的瓷器已经开始卖不动了,这无疑会牵扯到了太多的利益集团。(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九章 浑水
话说中国卖了一两千年的瓷器,瓷器绸缎几乎垄断了整个世界贸易,赚进了无数财富,可谓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想外国人也不是傻瓜,会放过这么赚钱的买卖?因此经过元朝的对外交流,就像唐朝时纸张印刷术的技术外流一样,对瓷器早已垂涎三尺的阿拉伯工匠渐渐仿制出了青花瓷器,奥斯曼帝国出现了背花瓷器中心。
这在朱元璋的时代还无所谓,百废待兴的官窑民窑无需依靠出口,但时日久了商人追逐利润是没有止境和节操的,作为利润最丰厚的对外贸易,富起来的商人和相关官员难道会任由成本逐渐升高的瓷器烂在手里?
在这方面古人很有智慧,精益求精的开发明朝著名的珐琅瓷器和宣德炉、成化年间举世闻名的斗彩鸡缸杯等。总之景德镇对于瓷器的技艺改良从来没有停止过,为了应对国际上的竞争和自身需要,彩瓷的发展有了一个新的飞跃,各种色彩如有堪比鸡冠的红色,和紫葡萄毫无二致的紫色。
当然最著名卖的最好的还得属青花瓷器,不过西方世界极为喜爱明朝的斗彩五彩乃至单色釉瓷器,这些工艺都达到了当世巅峰,继续保持着遥遥领先的技术优势。
防伪技术也开始得到应用,官府为了维护瓷器在海外市场中的垄断地位,对专用的高岭土和色剂所需的矿物质予以最严格的保密。
这方面在任何书籍里都不能有详细记录,一经发现立即列为**集中销毁并重罚作者。因此郑和下西洋所带回来的大批矿石和番料都没有相关记载。
其中有一种名叫苏麻离的青矿石,产于后世的伊拉克叫做索马拉的地区,是一种发色鲜亮用于青花瓷的呈色剂,也就是钴蓝料。元末清初景德镇的青花瓷器,用的就是此种青料。
烧制出来的瓷器,特点是发色凝重浓艳,并隐隐约约有些黑色泽,似铁锈斑点,后世经过化验,原来这是含锰量低。含铁量高的原因。这与国产青料明显不同。之所以青花瓷器盛极一时,乃因阿拉伯国家大多崇尚此种蓝色,建筑物以蓝色的瓷砖为尊,而长期以来只有中国盛产青花瓷。产量也大的惊人。自然利润也大的惊人。可见青花瓷是应需而生的产物。
除了瓷器之外,明朝每年进口需要大量的苏木,此乃榨取提炼彩色丝绸的一种重要染料。另外苏木还是一种解毒剂。想元末明初以来,战场上动辄双方开练那邪恶的生化战,自是对于解毒剂的需求量非常大。
南洋自古产各色宝石金银,稀有动植物等很多奢侈品,对于大明皇族乃至有钱人来说有着永恒的吸引力,这是官方或民间走私贸易之所以永不会真正断绝的缘由之一。
而传统的各种香料则是百姓的必需品之一,现在每斤胡椒的时价是原产地的二十倍,历史上的永乐朝因郑和下西洋后,一直得以维持在十倍左右,等仁宗时期取消了郑和船队,价格很快又恢复了到了二十倍。
香料并不仅仅是为了满足统治阶级的奢侈享受,更多是做为药材被大量引进,丰富的药用价值,恰恰关系到了国计民生。
徐灏家里的女眷常年需求极好闻的苏合香,同时作为类似花露水的作用涂抹全身。
有一种气味浓郁的香料名叫没药,中国进口用来入药。还有有名的医常用药的安息香,主治中风昏阙,产后血晕,也是豪门最喜欢用的香饼。还有唐代本草拾遗里记载的乳-香,可以治疗耳聋、中风口禁不语、妇人血气、肠道疾病等等。
胡椒、芍药、丁香、豆蔻、沉香、木香、龙诞香、大风子、孽澄茄、血竭、硫黄、犀角和羚羊角等总共多达一百六十四种香料,都是明朝稀有紧缺的中药材,都需要大量进口,是以假如没有瓷器丝绸茶叶白纸等等商品来平衡海外贸易的话,后果是不可想象的。
当然以官方商船进行远洋贸易并不太适合,没有合理的统计报表,没有近现代的金融理念,文武官员只会认为朝贡贸易奉行的是厚往薄来的经济外交政策,只满足了帝王的面子,对此深恶痛绝。
而庞大的舰队数万人的规模需要维持,往往没有现银给官员发放俸禄,有时只好按每斤胡椒折合现钞一百贯的方式充抵官员的薪水。
于是大批官员认定郑和下西洋致使库银入不熬出,由此得出了结论,这是一项劳民伤财之举。
徐灏依稀记得逛论坛时看过很多的文章证明,永乐朝通过郑和下西洋带回了丰厚回报,据静海沧桑一书的初步核算,海外贸易的开放政策,二十二年来,总计流入白银千余万两,黄金三十万两的巨大财富,一举使得明朝中叶金银再次代替纸钞成为了流通货币。
夜晚徐灏返回家中,陪着有孕在身的妻子散步闲聊时,说道:“来年就有船队要下南洋了,咱家和沐家都不要插手商船,尤其是不要让红叶涉入,所谓树大招风,没必要亲身参与其中。”
对于去南北美洲航线的不确定,使得徐灏暂时没有打算马上移民,这要等条件合适时才能成行。
沐凝雪说道:“我会告诉红叶。对了,三婶昨个跟大娘提亲,想把翠云许配给那乱说话的刘智,大娘答应了。”
徐灏皱眉道:“由着去吧,翠云毕竟给朱允炆做过没名分的嫔妃,官宦人家是没有指望了。”
第二天一早,张辅匆匆过来,说道:“王通出了事,被刑部派人缉捕下了大牢,我爹他们都想请你出面,把人放回家去。”
这王通乃是战死的王真之子。被封为了都指挥同知。徐灏问道:“怎么回事?”
张辅说道:“他家附近有个卖书的卫结巴,穷得不能度日,就把自家的漂亮媳妇卖给了王通做妾,也是王通垂涎人家美貌 ,又不知这京城里的深浅,刚刚睡了两宿,卫结巴就跑去门前叫骂,说王家仗势欺人,当时我等兄弟都劝王通索性把老婆还给他,那几十两彩礼也不要了。只求消弭了祸端。谁知!唉。”
徐灏太清楚京城类似坑人的把戏,甭管你是不是勋贵将军,在这皇亲国戚多如狗的地方,有的是人你得罪不起。
徐灏说道:“是不是冒出来一伙人做刚做柔的故意讲和?又要去了一笔银子。然后转过身就跑去刑部告状?说王通霸占良人妻子?”
“是。”张辅苦笑道:“最近出了许多类似之事。也是兄弟们被京城繁华迷花了眼。眼见富贵到手即开始纵情声色,四处寻觅美人,有的确实是仗势欺人。也很多人被稀里糊涂的给坑了,现在大家伙都压着一肚子火,直嚷嚷准备报复呢。”
徐灏暗叹一声,到底得搅合进勾心斗角的浑水里,文臣是绝对不会放过此等打击靖难功臣的机会,或者说是为了对他以及姚广孝等功臣之首进行试探。
如果袖手不管的话,那么自己在北平系官员的心里就会威望大跌,可如果出手管了,那么就会让京城百姓认为勋贵间官官相护,是个百姓都会同情卖了老婆的卫结巴。
徐灏冷笑道:“我带你去找个人。”
刑部官署,负责问案的是个少年甲科,刑部给事中,出身贫寒正是一团火烈的性子,见了一身绫罗官服,环佩紫玉的王通,顿时怒发冲冠,直接叫衙役上前撕扯衣裳,剥脱靴帽。
短短几句问话,就判了王通先奸后娶,归还老婆赔偿三十两银子的宿钱,要革了王通的官职并重责四十大板,竟然是要让王通身败名裂。
瞧热闹的人们立时欢声叫好,高呼大人青天再世,京城百姓自然很不待见占领京城的北方勋贵。
而一干王通的同辈兄弟们则气的人人脸色铁青,朱能长子朱勇怒道:“我等辛辛苦苦帮着陛下打下了江山,竟然要受此诬陷?不如都弃官回家种田得了,省的受这文人鸟气。”
孟瑛马上呵斥道:“不得胡言,张大哥去找大都督了,定会为王通伸张正义。”
“真的?”还未成年的朱能大喜,随即恨道:“大师对此事不管不顾,太令人失望了。”
忽然刑部侍郎刘伯温的次子刘璟一脸汗水的大步从里面走出来,对着少年甲科怒斥道:“怎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审案?来人革掉他的官职。”
不等围观之人反应过来,刘璟命带来卫结巴夫妇和几个证人,当即吩咐大刑伺候,又传上来几位新的证人。
很快卫结巴的同党忍受不住痛楚而招供,加上新证人的证词,都证明了这些人乃是惯犯,常年靠此种手段诈取大户钱财。
卫结巴的老婆也叫道:“我招了,我招了,奴家是先收了钱才过的门。”
如此卫结巴夫妇以及同党被重打一顿,全部发配大宁府垦边,五年之内耕种的田地归其所有,等什么时候攒够了钱赎回其罪犯身份,那什么时候就可以返回故乡。
而王通明知卫结巴的老婆乃是平民之妻,却执意要纳为妾一样有罪,当场被重打二十大板,涉及银钱一律充公,然后撵出刑部。
不管怎么说,王通的前程是保住了,孟瑛朱勇等人都很高兴,陪着他返回家去,以后此种事都积极寻找市井之徒前去作证,而有些真正欺男霸女的靖难功臣因证据确凿,全都受到了刑法惩处,同僚等也无话可说。
刑部后方的厢房里,陈瑛面无表情的拱拱手:“刘大人,既然你等识趣,那本官就暂且不弹劾了。”
刘璟心里松了口气,客客气气的送陈瑛上了轿子扬长而去,叹道:“真乃好险,大人们这一次实在是太冒失了,陛下是仁义善良,可是那徐灏又岂是真的人畜无害?”
与此同时,徐灏站在锦衣卫指挥肖伟面前,喃喃道:“幕后之人竟然是耿璇三兄弟?也不知耿老将军知不知情?唉,这不是找死吗。”(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章 七巧
自从返回金陵后,徐家女眷很快入乡还俗,又恢复到以往闺阁中的氛围中去。
六月初六芒种节,自古凡交此节日,闺阁中女儿们都要备各色祭物,以饯花神。但因今年全家人远在大连,又急急忙忙的乘船进京,哪还有心情?是以这一日,沐凝雪便回明了老太君,请得放丫头们一日假。
萧姨妈和梅氏想起幼年玩耍的往事,也极有兴致。老太太见她们喜欢,也准了所有人散荡一日,并说道:“明儿我也往花园看你们的补饯花神会。”
此示一下,阖府姑娘丫头们都欢欣鼓舞起来,各自预备了饯送花神的祭物,邀请亲朋好友前来,到时徐青莲和翠桃红叶绿竹四姐妹都将一起返回娘家。
徐灏听说后很开心,这是早在唐宋甚或更早时期形成的闺阁少女所特有的节日,应该一直保留下去。
次日,又值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早饭后,近百人先后聚到花园中来了。就和红楼里面描写的一样,有用花瓣柳条编成轿马的,或用绫缎纱绢做幢幡旌旗的,都用五彩绒线,各色锦绦,一花一树枝上都系满了。
只见满园中锦绣飘摇,花枝招展,更兼这些姑娘丫头们,各各打扮的明眸皓齿,靓丽娇俏,总之一时盛景也说不尽。
老太君坐着藤椅同几位夫人来到园中,在临夏阁坐下,看自家女孩们欢会,或临水观跃鱼。或望空看舞鹤,或摘鲜花或斗奇草;徐妙锦和张钗等乃是客人显得很斯文,反倒是自家姑娘们带着丫头,返回娘家如同出笼之鸟一样,或立树下,或坐山石,各显其素日之学,不是弹丝便是品竹,总之人人纵情嬉戏玩闹。
一时间倩影锦缎穿梭林间,花船飘于碧波中。唢呐隔水闻。诚可谓良辰美景不虚掷也。
徐灏独自站在高楼上,俯视园内久违了的热闹场景,不由得感慨万千,也大感心旷神怡。缓缓吩咐道:“你去知会耿老将军一声。请他老人家约束儿子们。自作孽不可活,我不会一再容忍。”
“是!”李冬躬身答应。
远处一间凉亭里,两个小丫头正说着悄悄话。一个脸盘圆圆的说道:“你横竖比我强,我如何比得上你呢?眼见服侍着二奶奶,不时有赏,况且二奶奶如今在家里立住了脚,也待你们这些老人好,往上巴结也是快的。”
另一个瓜子脸的叹口气道:“唉!哪里比你强什么?虽说已被看在奶奶眼里,也不是无故的就有赏赐,谁不知二奶奶有名的铁公鸡?再说谁能比得了三少爷的人呢?常言道‘分有命定’,我也不那么巴结了,这两年也只埋身过日子。若果时来运转跟了三少爷,一辈子不出门也认了,或许也有个耸耸肩的时候,谁能知道呢?”
圆脸丫头说道:“阿弥陀佛!你还说你埋身不成,听我说句不害臊的话,那日洗衣房的老刘妈妈向我要起那三千文时,急得我真个要上吊的心都有了,后来急得没法儿,去求了垂花门的四喜奶奶,把那件穿着的红布棉袄拿出去当了。你想,到了冬天我自己哪里能够赎得出来?”
瓜子脸丫头惊讶的道:“呸!你如何当起东西来了,你也不似我们从外边来的,亲爹亲娘都在这里,哪里就难在了这一两千文上呢?和你妈妈说一声,还不是现成的?”
圆脸丫头苦笑道:“别说我那娘了,自从我进里头来以后,不但不给了零花钱,连个花儿粉儿的钱都不给了,说什么不是承受着姑娘的赏赐嘛?你自己有本事弄钱花,没有就罢了。可是人人都说三姑娘性情完全变了,别说赏赐了,咳嗽一声都得被狠狠训斥,等几天到了冬天我没衣裳穿时,看她给我赎不赎了?”
“你到底比我体面些,怎么说都是姑娘身边的人,现如今谁不怜惜三姑娘?不过刚刚当了棉衣。”瓜子脸丫头扁着嘴,“我的衣裳四月头里就已当完了,如今穿着的这件就绸衫,还是麝月姐姐给的呢。你不知道,我去年冬天借了那黑账的五千文用了,她的利息最重,按月要三分利,被她这么一盘剥,直到如今我也没还清。昨儿听她说,连本带利将到一万了,你想想,我能还得起吗?”
圆脸丫头好奇问道:“这时候,只有人肯借钱给我便罢了,哪里还管它上面利轻利重的?只是那黑账到底是说哪一个呢?我倒不认得她。”
瓜子脸鄙夷道:“就是死了的王管家媳妇腊梅,二十来岁,瘦瘦高高整日里打扮的花里胡哨,爱挽高高簪儿的那一个咧,听说是个人尽可夫的狐狸精,她可爱放钱呢。后台是厨房里的管事张妈妈,芷烟姐姐的亲嫂子,她俩最是心黑。”
圆脸丫头说道:“明儿姐姐保我借那黑账几千文使使。”
“我如今欠着帐呢,又如何做保人?我原是周嫂子报的,你若找个好保,我替你说去。”瓜子脸丫头出起了主意。
“找保倒容易。”圆脸丫头想了想,“明儿我再找个体面些的,只是她的利息太重,不知一个寡妇攒起那么多钱做什么呢?”
“养汉子呗,还能做什么?”瓜子脸丫头一脸鄙夷,“不敢奢望能去绛雪斋,但凡去四姑娘的霜雪斋,或大奶奶的金禧阁,雨诗姑娘的听雨观澜也比长房这边强一万倍。二房进项大,这点子债累也不在我眼里了。”
“谁说不是呢。”圆脸丫头神色羡慕,“看那灵玉,最先派回来伺候三少爷起居,只这几个月的工夫,瞧瞧她成了什么样儿了?不但谁也肯借给她钱,况且如今头上身上戴的穿的,像个美人图似的了。坐在桌上嗑着瓜子,真真美死了她!想她倒是新近比咱们晚进来的,哪象我们这般压在泥坑里,不得出头呢。”
瓜子脸丫头说道:“那灵玉多亏柳姑娘之力,这才被遣回京,往后不忘姑娘的好处也罢了。”
圆脸丫头说道:“唉,我入凭花阁以来,慢说得到姑娘们的怜爱,就是自家姑娘也不曾赏脸问过一句话,不知这个命如何这等不好。上个月我妈叫个瞎眼先生替我算命,他说什么‘今秋必见喜,无喜便是灾’,你看我这个行径儿,哪里来的什么喜了。”
瓜子脸丫头取笑道:“想必是得了大胖小子罢喽。”另一个听了,下死劲的啐了一口道:“呸!烂了嘴的蹄子,说来说去说出自己的病来了,你才得小子,你才养孩子呢。”
却说隔墙有耳,都被路过的徐绿竹和萧雨诗听见了,二人摇着头走出来,只见徐青莲和沐凝雪二人坐在一颗海棠果树下轻声交谈,看着红叶和一群丫头们斗各色花草玩笑。
徐绿竹心说大嫂远去辽东,三嫂有孕在身不管琐事,自己与二嫂素来没有什么交情,再说那两个丫头似乎都是长房之人,当众说出来不免扫了二嫂的脸,给她难堪,倒是最近雨诗姐开始帮着三嫂打理园子,不如就交给她好了,大不了以后说给三哥听。
当下徐绿竹说道:“张钗她们都在临夏堂解九连环玩呢,还问这边可曾做出那个七巧图没有,正等着呢?”
芷晴起身相让,绿竹坐了下去,萧雨诗略站片刻遂继续往前往走去,瞧着徐妙锦和张钗坐在桌子左右解九连环。红叶笑道:“哎呀,巡检大人回来了,九州地面太平否?境内未生盗匪乎?”
萧雨诗展袖摇扇,笑道:“圣人在位,自然是海晏升平,兼有贤臣辅佐,专心治国,安能有盗匪?”
大家正在说笑,忽见丫鬟默琴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站在萧雨诗身后去了,徐江手里攥着一枝花,飞奔过来,放下脸来掏默琴袖内,叫道:“你真个不拿出来?”
默琴只顾笑着缩身子往一旁躲闪,萧雨诗瞪了一眼她,问道:“怎么回事,什么东西这般争着抢着?你还不给快拿了出来。”
这默琴今年十二岁,比徐江大不了几岁,两个人都是小孩子脾气。萧雨诗一向很疼徐江和徐湖兄弟俩,是以徐江在她屋里随便惯了。
默琴笑道:“六少爷趁姑娘不在屋里时去了,要寻什么七巧图,翻箱倒柜的闹。我撵他问姑娘要去,他不依,硬来抢,所以我拿到这里来了。”
说完,默琴自袖内取出来递过去,萧雨诗随手给了徐江,徐江喜滋滋的转身跑了。
张钗红叶等大笑起来,说道:“好个贤明宰相!不知光天化日之下自己家里遭了劫,还只顾着在外边巡查呢。”
萧雨诗笑道:“斯之谓:为国而忘其家业。”
却说徐济拿着七巧图低着头跑路,去被人伸手给挡住了去路,抬头一瞧,赶紧规规矩矩的低声道:“三哥好。”
徐灏笑问道:“今日你也被放假了?”
徐江说道:“老太君想我了,就叫管家去军校接了我回来,过几天我就回去念书。”说完把手里的七巧图上缴。
徐灏接过来,不悦的道:“一天就够了,学校未放假你怎好旷课不去,若是不给我拿回来个优等,就叫你去做个普通士卒守卫长城。去吧。”
“是。”徐江老老实实的行礼然后朝前走去,半路上吐了吐舌头,飞一般的冲出园子,找小伙伴们玩去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一章 九连环
七巧图即后世的七巧板,大概发明在宋朝,到了明朝基本定型,和九连环一样都是闺阁中必备的消遣玩具。徐灏是因上面有字是以接了过来,边走边看原来是雨诗做的一首赋。
“盖此图也,其奇出乎天之灵,其巧发乎人之智矣。新出诸范,合七型而成其章矣。运智造异,分三气而具其文矣。本乎弰弦增减之法,而合斗勺之数矣。
缘乎盈虚消长之理,以仿奇云之状矣。高棚骚人,深闺名女,凭轩窗吟毕之时,居香楼怠乏之余,忽生巧思,奇此珠玑之相联矣。
推陈而出其新,如梳发之分玉道矣。举簪花之巧手,竞生异样慧心,逞斗草之间隙,别开一幅生面矣。天衣无缝,立接叵测之锦缎,云崖高耸,缘逢皆化为蜃幻矣。扯剪斜档,运智于暇时,度裁方刀,得容素日之慧思也。勿笑瓦破,且观塔成,建邑琴自歇作。”
徐灏走到萧雨诗身边,佩服的道:“这分功力当真不凡,可见这几年你下了苦功,我是拍马不及了。雨诗若入场应试,即使不中个进士,也不愁不得个举人。看这挥笔之势,可谓‘花雨缤纷’了。”
萧雨诗心中欢喜,笑道:“我的学问那么好?既如此,你为何不拜我为师?”
“非我不愿入门拜师。”徐灏笑着解释:“只因我本不是正经的儒家门徒,重堞连绣,年纪也大了,我推崇的是科学,既不愿,也不得其门而入也。”
徐妙锦嫣然微笑不语,暗道论起你那科学。已然堪称是一代开山宗师,怕不是若干年后,就能与孔子孟子等并列为圣贤了。
说起徐家的公共卫生和取暖管道,类似玻璃等新奇玩意,这令徐妙锦非常好奇侄子是如何研制而出的?
红叶说道:“一个七巧图赋,便写出了那么一大堆文章,倘或以此九连环为题做起来,更不知写出多少佳句出来呢。”
徐灏这时端详起雨诗之姿,昔日青涩的黄毛丫头已经盛开绽放,但见温玉般娇嫩的容长脸儿。春山般两道浅浅弯眉,如琢似雕的中长鼻子,若言若笑的樱桃嘴唇,更兼炎日下走的红光满面,恰如海棠映日。只因多穿了衣服,香汗袭人。一似兰麝流馥。
想雨诗默默守着自己这么多年。从来未曾动摇过,如今眼看就满双十年纪,已经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徐灏的打算是默认表妹在家里的地位,将来连同儿子都安置在辽东,假以时日,雨诗生的儿子将要娶个公主或郡主为妻。成为世代镇守辽东之王。
至于和朱巧巧的儿子也会留在辽东,作为双保险经营大连一带的海军,哪怕其后代两虎相争也好过生活在京城这花花世界,很容易变成了纨绔子弟。
徐灏对生长在深宅大院内的孩子已经失望了。徐海老实巴交,徐江则有点酷似从前的徐淞,爱玩爱闹不愿读书,徐湖年纪虽小却一身少爷习气,看样子将来都不会有什么大出息。这太过富贵的环境确实很难让后代锻炼成才,其实还是他自己狠不下心来,不愿对弟弟们太过严厉。
萧雨诗不知表哥想着心事,扭头一瞧,正好四目相交,便害起羞来。
如今随着老太君赐下当年用的耳环,算是承认她的二房地位,沐凝雪也吩咐她操持园子里的琐事,算是予以默认,哪怕徐灏再掩耳盗铃的不承认,在下面人眼里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然萧雨诗很清楚表哥的想法,没有名分不代表没有身份,将来作为萧家的老太君总好过一辈子做徐家的侧室,表哥的想法很特别,时间久了,萧雨诗也觉得为何非要把这么多妻妾关在一个屋檐下呢?很是欣赏表哥并不拘泥儿子一定要姓徐的豁达。
有了希望的萧雨诗自是丝毫不敢奢望和沐凝雪去争宠,这方面表哥的态度坚决而无情,当下转过头去,故作镇定的欣赏起花圃。
徐灏回过神来,对姑姑徐妙锦说道:“这九连环解过一遍露了底儿,没意思了,撂在一旁也没人动它。也就是手脚不能闲的人,时常把玩。就是这七巧板玩久了也没意思。”
徐妙锦轻笑道:“既如此说,你是看不起它了?我倒是这上头有好几处不明白呢,今日幸遇明公,倒要问一两件,敢情垂教。第一件,这些环如何不多不少,或八个或十个,必用九个,止于奇数者何也?再如那架儿必煨做双辕,及其或串或解又必先留一环儿者,终是何意?这几件我已疑之有日了,今日侥幸,得遇明公,敢情明示。”
徐灏说道:“你还真是遇到明白人了,拆解步骤一共三百四十一道,等公式有时间再教你。这最初九连环是用了十八个环,自古九这个数字为大为玄。其实纵使八连环、十连环都可以,之所以叫做九连环也是应了九九连环的谚语,不管多少环开解的原理都一样,环越多所需时间越久。”
红叶说道:“是了,佛门弟子的锡杖上也系着九环呢。”
徐灏说道:“自古有九鼎之说,皇宫里无不以九为尊,诸王进贡京师,也是素品九贡之礼。”
萧雨诗说道:“说起九数来倒是极多的,天有九曜星宿,地有九江,域有九州,有种种九数,终不知为何如此崇尚这九数。”
却说此时绿哥也进来游玩,途中遇到了神色倦懒的三姐徐翠云,今日绿哥穿着丈夫托人在杭州定做的一套鲜明出色的裙衫,计上心头,说道:“姐,你的衫裙呢?怎还不见穿着?”
徐翠云说道:“最近我素不出门,哪里有你这等艳丽衣服?”
鹦哥假作微微吃惊的道:“这是表哥在杭州做了两套新兴的云绣,与了八十两银子呢,叫我家托他捎了一套,一样的花头颜色,你如何说没有?不然那另一套又能去了哪里?”
徐翠云心中大怒,还未等过门未来夫婿就把这么贵重的衫裙擅自送给了别的女人,岂有此理?经过四年来的宫斗,徐翠云再也不是往日那老实巴交的性子,可谓是睚眦必报,每当受到侮辱就立誓今后对任何女人绝不后退一步。
如此还未等成亲,徐翠云就开始记恨起了刘智,绿哥又时不时的过来探望,绘声绘色的讲诉刘智以往的斑斑劣迹,这让徐翠云越发厌恶丈夫。
这边因妻子怀着孕,徐灏没有和雨诗眉来眼去,直接走到石榴树下,探手摸着大姐圆鼓鼓的肚皮,一时间爱不释手,反复念叨什么又有侄子了。
徐青莲含笑道:“若我生个男娃,凝雪生个女娃,那就算指腹为婚,就这么说定了。”
徐灏哈哈一笑:“这得听闺女她娘的,我反正是没有意见。”
“那我听姐姐的。”沐凝雪抚摸着腹中的小小孩儿甜甜一笑,抬手按在丈夫的手上,“最近京城成亲的人家太多了,闹得二嫂为了打点人情往来一刻不得闲,我这边有雨诗帮衬还好,大嫂这一走,人人都体会到她的好来了,二嫂说了几次怕不是管家的材料,出了什么纰漏好歹给她留些颜面。”
徐青莲心有戚戚焉的道:“可不是嘛,这一回到京城,各种应酬增加了何止十倍?人家礼物都送来了,逢年过年又怎好落下不还?真是应付不过来的婚丧嫁娶,令人实在头疼。”
徐灏不在意的道:“要我说爱咋咋地,堂堂国公府你管他什么王族什么大臣,顶多按照章法立下等级,叫管家照着送礼就完事了。”
徐青莲摇头道:“这哪行,就好似朝堂一样,陛下不理朝政,大臣们还不趁机争权斗势,贪钱卖官?”
徐灏叹气道:“家大业大永远无法避免鸡鸣狗盗之辈,如今全家人都住一起弊端丛生,我已经派人收拾好了隔壁两处宅院,等过了年,就让长房三房都搬过去,是时候该真正分家了。”
沐凝雪顿时吃了一惊,徐青莲欣慰道:“早该如此,不然这下面早晚乱的不像话,你们夫妻俩纵有三头六臂也顾不过来。”
“唉!”沐凝雪苦笑连连,她身为孙媳妇毕竟有着她的立场,无端端的把亲人给撵出去,无论如何都会传出一些难听话,指责是她容不下大娘和三婶两家人。
徐灏见状安慰道:“必须如此,长痛不如短痛!想咱俩也有了孩子,为了儿女要马上当机立断不可,难道你就不怕孩子有个万一?我可是独子,芷晴她们都没有名分,万一我和孩子出了意外,你可怎么办?”
“啊!”沐凝雪立时不寒而栗,丈夫的话语无疑直指要害,现在芷晴等人都没有身孕,因国公让给了公公,如果说真有人大胆包天害死了丈夫和儿子,那么二房得就此绝嗣了,爵位岂不是得让同族兄弟或他们的儿子过继继承?
谁都不想家里发出此种可怕之事,是以为了家族安宁,各自分开过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彼此亲人想念了随时都可以互相串门,夜晚则各自关起门来,不然都混居一个屋檐下,三方这么多人的利益牵扯不休,出现包藏祸心的小人几率太大了。
世事往往要比小说更加离奇而不可思议,宅斗宫斗等并非是在凭空臆测,徐灏必须要提前加以防范,即使是多此一举,也好过憾事铸成方才追悔莫及!
亡羊补牢没有意义。(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二章 荣国公家
荣国公府,张辅神色焦急的团团乱转,不停搓着双手等待着消息,眉头紧皱。匆匆赶来的徐灏二话不说挥手让香玉等人直接进屋帮忙,同样的脸色焦急,大步走到荣国公张玉身边。
老将军张玉抬手指了指屋里,这关口谁都没心思开口客套了。
房里不停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度日如年的直到半个时辰后,只听得婴儿清亮的呱呱声传出来,这令外面等待已久的人们纷纷喜笑颜开。
产婆抢先掀起厚厚的帘布几步走出来,笑道:“恭喜是位千金小姐。”
重重松了口气露出笑容的徐灏有注意到张玉继室史氏听说是女儿时,下意识的把眉头皱了一皱,自古人们即重男轻女,徐灏懒得去计较。
张玉今年十三岁的次子张輗和十岁的张軏微不可擦的撇了撇嘴,因和兄长张辅不是一母同胞,张辅今年二十多岁,彼此年龄相差悬殊,因此兄弟间的感情很一般。
倒是从子张信始终陪着长舒一口气的张辅,他们兄弟俩的感情很深,而且张信和徐灏乃是好友。张玉则老怀大慰的道:“女孩好,女孩好。”
徐灏挂念大姐,当下抬脚就要进屋,那产婆赶紧伸手拦住,姨娘黄氏说道:“男人不能进去。”
“滚!”徐灏看都没看她们一眼,直接掀起帘子进了屋里。
面对女人们的愕然和不满,张玉无奈的道:“你们都去接待客人吧。徐灏别说你们了,老夫也管不了他。”
张辅过来赔笑道:“姨娘别见怪。”“哼!”黄氏不乐意的转身走了,张輗张軏见状也跟着溜出去玩了。
香玉在屋里动作轻柔的给婴儿洗了浴,用一件鹅黄袄儿给孩子穿上,徐灏没去抱孩子,毫不在乎那满地血污,专心用丝巾给大姐擦拭脸上的汗水。
徐青莲神色欣慰,满足的任由弟弟细心服侍自己,转头疲惫的凝视着襁褓中的女儿,笑道:“生了个丫头。这下不能指腹为婚了。”
“无妨。”徐灏这才起身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婴儿。端详着那天真无邪,丑兮兮挤在一起满是褶皱的小脸,笑道:“如果我儿子非要娶漂亮表姐,那我也不反对。”
徐青莲顿时慎道:“就算是个丑丫头。也不许你父子俩挑肥拣瘦。此婚事就这么定了。”
徐灏笑道:“姐你怀孕那阵子最大。谁都惹不起你,说什么是什么,可现在孩子都生下来了。该轮到我老婆最大了。”
香玉和丫鬟婆子们都围过来伸手逗弄着小婴儿,听着姐弟俩吵吵闹闹,都跟着笑了起来。
徐灏见大姐累了,便轻轻说道:“都休息去吧,每个人有二十两宝钞的红包,辛苦大家了。”
与此同时,坐在张家花厅里的徐家一众女眷收到了母女平安的消息,张家亲戚们都上前恭喜,很是热闹了一阵,红叶等姑娘前去探望大姐和孩子,其她人坐在外面吃茶聊天。
史氏私底下对萧氏说道:“这二房又泼悍又轻狂,我虽担着心,时刻防着她,可到底不放心。只盼着青莲出了月子后尽快料理家事,家里唯有青莲能镇住她,这期间可别弄些缘故出来,不成事体。”
萧氏知道史氏是已故老夫人的表妹,很早就嫁到了张家,也是北方响当当的世家出身,不过史氏和老夫人一样身子体弱多病,对于持家有心无力。
沐凝雪远离人群被丫鬟们护在里面,萧氏不许她进去探望,此刻心里牵挂着大姐,面上安安静静,耳听婆婆说道:“既如此,何不撵回娘家去?”
史氏苦笑道:“越发使不得,她爹妈糊涂得很着呢,不闹翻天才怪。”
正说着,只听见内堂有人吵了起来,史氏赶紧站起来要进去看,张信走出来说道:“太太别去管她,白生气,我母亲和姨姥在里面劝解调排呢。”
史氏对着萧氏和沐凝雪等人苦笑着叹了口气,“去了也是生气,罢了,眼不见心不烦。”
这话令王玄清和袁氏都觉得好奇,二人一起走到了中堂,只见黄氏把脚在地上乱蹬,手在桌上乱拍,骂道:“这一群畜生,把我欺得不上台盘,怪不得连奴才都不理我了,何见得我是个淫-妇娼根?就这么提防的紧,连话也不许说了?”
王玄清和袁氏听得一头雾水,全然不懂,便问道:“到底哪个欺了姨娘,哪个不理你,又是哪个提防了你?也要说个明白。”
张家亲戚早知黄氏的脾气,此时都躲得远远,原来张玉老夫少妻兼且黄氏娘家乃是跟随他多年的部下,父亲黄虎乃北平有名的莽汉,曾多次救过张玉的性命,因此张玉一向纵容黄氏,张家人也只得处处忍让。
黄氏出身市井,打小就和街坊的泼皮闲汉对骂无忌,也不顾着国公家体面,说道:“一班恶-淫-妇浪蹄子,哪一个不来欺我?如今竟得我自己上街坊买东西了。”
袁氏带着笑道:“且说分明了,再骂也不迟。今日是大喜之日,何必骂人呢?”
黄氏把手里一百钱往地下一撩,说道:“我今儿要买些香粉,交给他长兴那狗杂种,叫他去买来,谁知他理也不理跑了出去,你想想,可要生气不生气?”
王玄清说道:“这又什么难事?”转而对着张家的管事妇人,吩咐道:“你去对门上管家说,把那小厮扎实打他二十棍,直接撵回家。”
张家和徐家的关系不同一般,徐青莲怀着身孕的这十个月里,徐家妯娌三人没少过来帮大姐料理家事,因此张家上上下下都认得,那管事妇人不敢怠慢。应了一声匆匆去了。
不料出去不多一会儿,长兴跟着妇人赶到花厅,跪在石阶下说道:“小的有个下情,回明了奶奶,就挨着打一百棍也甘愿。”
黄氏立时指着他叫道:“你不要讨死,什么下情上情,快滚出去。”
袁氏说道:“婶婶也太性急了,听他说完了再打也不迟。”王玄清也说道:“你说。”
长兴瞅了眼恶狠狠盯着他的黄姨娘,不管不顾的说道:“小的昨夜四更天起,管家遣我去徐府知会少夫人即将临盆。又去请来接生婆。忙了半夜。这早上口渴得狠,拿了一只碗到厨房要泡碗茶喝。不想合该晦气,碰着了。”
一句未了,黄氏急得跳起来嚷道:“你这狗杂种。臭兔子。撒你娘的慌。”
袁氏见状皱眉道:“泡茶也不算什么谎话。且听他说完了。”
王玄清性子急,直接问道:“你碰着些什么?快说。”
长兴道:“碰见了姨娘手里拿着一百个大钱,叫我买香粉。”
王玄清又好气又好笑的顿足道:“那你就去买呀。费那么多话作甚?”
“小的是伸手去接那钱,谁知姨娘不递钱,倒在我手掌心搔了几搔。”张兴说完低下了头,脸色微微发红,“太太吩咐过的,府里的家人小子,有哪个敢和姨娘搭嘴拌舌的,便打了半死,立刻撵出去,姨娘可不能害我受罪。当时吓得小的茶都不泡了,往外就跑,姨娘又在那里叫我回来回来的,小的也不应她。就是怕太太知道了要打骂,并不是小的不肯去买。”
黄氏气的五官扭曲,跑到门前向他脸上啐了一口吐沫,叫道:“是你搔了我的手,反诬赖我搔你?嚼你妈的烂舌头。”
袁氏年纪轻轻瞧这小子约有十**岁,生得也还俊俏白净,耳听男女之间的混账事,有些不自在起来,忙转身退了回去,丫鬟们脸红耳赤的也跟着返回。
王玄清皱眉蹲下来拾起散落一地的铜钱,照着长兴身边扔了过去,骂道:“混账东西,少说些话,今次且饶了你,快去买香粉吧。”
长兴很是机灵,赶紧拾了钱爬起来就要走,不想黄氏得势不饶人,冲过来兜脸打了他七八个巴掌,鼻血也打了出来,抢了他手里的钱,骂道:“我不要你这狗东西买了。”
长兴捂着鼻子跑了,王玄清皱眉道:“不是做晚辈的说婶婶,你房里有丫头有老妈,要买什么东西谁敢不依?犯得着自己跑到灶前闹这些不清不洁的饥荒?”说着转身往里去了,黄氏则冷笑着双手叉腰,站在那里喊骂了一阵,见没人理她,自觉无趣也进房去了。
史氏唉声叹气的对萧氏说道:“你都瞧见了,早晚这门风非得被她败坏了不可。”
萧氏陪着苦笑了下,劝道:“今后多防着些也就是了,不然还能怎么办呢?除非是国公爷发话。”
此时各公侯伯家纷纷前来贺喜,络绎不绝抬进来许多礼物庚帖等等,张家忙着款待来人,整整忙了一日。
因徐青莲正在坐月子,徐家人也不好进屋打扰,吃了一席酒即告辞返家。
路上沐凝雪没有说出黄氏的事来,生怕丈夫出手越俎代庖,毕竟那是张家的家务事,寻了别的话题彼此依偎着说话。
千寿堂,萧氏等向老太君禀报喜讯,此时徐海领着新媳妇钟可姑进来献茶,虽是金陵小户人家出身,可是个极为聪明俊秀的小夫人,老太太和萧氏等都极喜爱于她,倒是王氏一贯不待见庶子,现在也不待见庶子的媳妇。
待新媳妇行过礼后,老太君留小夫妻俩吃饭,吩咐徐海领新媳妇往园子里散心,怜惜道:“同你嫂子姐妹们好生玩一玩,可怜见的孩子,才十一二岁呢。初嫁我们家诸般都是羞怕的,岂能不闷的慌?以后多多走动,时间久了也就和家里人熟悉了。”
徐海憨笑一声,领着新婚燕尔的娇妻往花园而来,正巧人都在临夏阁里吃茶叙话。
红叶笑嘻嘻的打量着脸色红红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小嫂子,笑道:“嫂子的尊名叫可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乍听的缘故,叫起来绕口。不如将姑字改为人字,不知可使得?”(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三章 论茶
徐灏含笑看着年纪小小的弟媳妇,身体还未发育完成看上去娇小玲珑,眼眸如水就是看人稍微有些失焦,这是因勤奋读书落了近视的缘故,五官清秀是个美人胚子,一身的书卷气,能让人一见即心生好感。
说起来这门亲事还是他亲自点的头,排除了一干宦官之家,别看钟可姑年纪不大,在左邻右舍里可是人人交口称赞,有名的德才兼备。等给她配一副眼镜,气质肯定会变得很不一般了。
果然钟氏心性颖悟,不在红叶绿竹之下,遂笑道:“姑娘一见面便肯见爱改名,诚可谓有缘分了,从此人问时,我便叫做可人就是了。只恨我与姑娘这般亲热和顺的人,相见太迟了。”
王玄清和沐凝雪同时彼此惊讶的互视一眼,心说好一个会说话的女孩子。
大家眼见徐灏今日因大姐顺利诞下一女而非常高兴,不禁也跟着兴致大增,当下说说笑笑的一起在花园里游玩,走至绿波堂坐下。
钟可人初来乍到,尽管对徐家的一切都暗暗乍舌,面上却不动声色,环视欣赏着那八角凉亭,见周遭种满了各色茶树,碧水绕栏外,绿荫满亭中,只映得人影皆碧,真个是清幽无比的所在。
门额上大书绿波亭三字,两侧对联:雨后烹茶烟色绿,窗前对局指犹寒。
徐海趁机对着徐灏低声说道:“二叔他老人家不愿分家,昨日还骂你不孝顺呢。说长辈们都建在,岂能分家另过?”
徐灏点了点头,话说便宜老爹自从做了国公爷后,整个人都变了模样,再不是从前凡事谨小慎微,豁达淡泊之人,谁让平凡了大半辈子骤然高居显位,面对所有人的恭维巴结,手里有了权也有了钱,古来又有几人能做到无动于衷?
但徐灏对分家一事心里有数。并非是他一个人心血来潮。就听徐海说道:“老太君也不太情愿,但三位太太对此都很赞同,谁让如今咱这一大家子都搁在老太太眼皮底下呢,人多嘴杂成天数不尽的口角冲突。太多人心中不满了。不如彼此分开会令所有人清静下来。”
徐灏说道:“说句不好听的。现在三位管家和大部分管事都忠于二房,两位太太也得事事知会我娘一声,岂能乐意?好不容易咱兄弟们都成了亲。都做了婆婆,谁还愿意动辄当着儿媳妇的面前站规矩听训斥?搬家后可以各自打理自己的产业,每年这边会分过去上万两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徐海叹道:“原本我也想不通,以为三哥不要我们这些庶出弟弟了,后来还是可人说不能一味埋怨兄长,自古以来成家立业,难道自己有了儿女还得依赖这边过活?分了家那也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兄弟,三哥三嫂又岂能不管我们?”
徐灏欣慰道:“就是这个道理,一个家族总归要开枝散叶,你如今有了妻子将来会有孩子,得为了妻儿多做打算。不愿做官无所谓,分家一样都近在咫尺,用心帮你几个嫂子打理家业,需要什么尽管和我说。”
此时钟氏说道:“这‘绿波’二字不但新奇,将此处景物都已说尽,这必是三嫂子的大笔了?”
沐凝雪笑道:“这名儿虽是我拟的,字倒是你三哥写的。”
钟氏说道:“原来出自三哥三嫂联手,据我看来,这许多茶树绿荫,虽可题‘凝翠’二字,却不能将这一带绿水说上来,这绿波二字则将树与水的意思,都总寓在内了。所以,可谓作与写俱美矣。”
徐灏微微摇头,对着徐海说道:“你可要辛苦了,你妻子是个女秀才,而且还是极会说话的那种,今后多读些书,省得被骂了还以为是夸你呢。”
最近家里人人都钻进钱眼里去了,要不就被徐灏近墨者黑的全都嗜好上了杂学,即使文青属性的沐凝雪也不能免俗,近日喜欢上了物理化学,今日见弟妹一身读书人的谈吐风雅,不禁一时间大感有趣。
沐凝雪笑吟吟的说道:“凝翠二字远比绿波这名字新奇,文词也清雅,我拟这名原是不好的,亏了写的字体狂放不羁倒遮了名字的俗气呢。”
徐灏闻言对弟弟叹气道:“听见没?你嫂子这是暗自数落我的字不好看,拐个弯的来笑话人。”
丫头们在阶下忙着,或汲水、或烧炉,有几个采茶,又有几个拭杯,不一时沏了上来。只见嫩色过绿葱,真个可羡。一入口,清香透脾,与素昔吃的茶大不相同。
钟氏笑道:“我自幼倒也尝过各色香茗,这样茶还是第一次品尝,只恨尝得太迟了。”
袁氏瞟了她一眼没说话,绿竹摇头道:“方才一见红叶,便恨相见太迟,这会子吃了茶,又恨吃的太迟了,如此看来,可知新嫂子是天下第一恨人了。”
想徐家人之间早就没了太多客套,是以对钟可人因第一次进园子而显得太过殷勤都有些不习惯,不过人人体谅她是小家小户出身,进了富贵荣华的徐家门,委实不能苛责于人。
而且钟氏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急于巴结家里人也是有的,红叶笑道:“别人恨的深,所以都隐在心里,只新嫂子是不打紧的浅恨,所以出之于口喽。”说得钟氏绿竹等人都大笑起来。
其实钟氏也是急于求成了,说道:“这茶不但叶子清香,水也甘美,真羡慕你们常享着这般清福。”
沐凝雪解释道:“这茶树都是原主人亲手栽种,我等不过坐享其成,据说当年从各地寻各种好茶籽来种,也不知死了多少株,耗费二十多年方有此成就。”
红叶问道:“种树如此慢,为何当时不栽种活树呢?”
钟氏心中得意。赶紧卖弄道:“姐姐原来不知这缘故,茶树不比它树,可以移植得活,纵植千株,也不活一颗,所以古人称定亲为‘下茶’,盖言其既下一次,不可再移之意。”
一直未说话的徐翠桃扬眉问道:“我听得说茶的名目极多,一时不能尽记,又据郭璞之说:‘早采者谓茶。晚采者谓茗’。如今不分早晚都统称为茶了。若论起茶来,除名目止渴之外,全无益处。本草上说,‘常饮者去人脂。令人瘦’。人若嗜茶太过。莫不百病所由生矣。因此多饮不如少饮。”
徐灏对茶叶真是没什么研究,牛饮而已,再说后世动辄炒作多少多少钱一两。老百姓根本喝不起所谓极品,纯属骗钱故作文雅高贵,茶本来就是解渴对身体有益并可以消磨时间的一种饮料,可以是一种文化,但当成炫耀的珍品就不免恶心了,没那个境界偏要学什么大师,实则牛嚼牡丹罢了。而时下那些贪官和公知叫兽一类根本不配谈源自祖宗的茶。
钟氏对茶叶了解甚多,接过话来笑道:“这话极是,况且此时真茶愈少,假茶愈多,纵然是真茶,倘或贪饮无度,早晚不离,莫不未老之先,元气暗损,精血渐消,致成呕吐,或成痞胀者,又患其他内症,皆由茶之为害也。
然而,嗜好者犹不自知,得了病尚不自悔呢。古人延年者多,今人长寿者少,皆因用茶酒之类,日渐受害,进而一至消磨其寿命了。所以翠桃姐姐此言,乃是千古不易之定论,谕人于迷团者不少。无如那些嗜酒好茶之辈,一闻此言,偏执谬言左理,百般辩论,甚或失笑打趣,习俗移人,相沿久矣。纵令说破舌尖,有谁肯信?”
徐灏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弟妹还真有些理论,想问却又涉猎不多,感觉问不到点子上。
倒是沐凝雪起了谈性,说道:“茶诫有云:除滞消壅,一时之快虽佳,伤精败血,终身之害斯大。获益则功归茶力,贻患则不为茶灾者,岂非福近易知,祸远难见乎?虽然浸燥消腻,世间固不可无茶,若嗜饮无忌,其为害也不浅,因又称茶为‘毒橄榄’。盖橄榄初食则其味极苦,久之方觉其甘味,而茶则初饮虽甘,久后方显其害,所以称为‘毒橄榄’了。”
徐灏只听得一脸汗颜,哪还敢出言献丑?和同样对女人们五体投地的徐海互相瞅了一眼,兄弟俩道貌岸然的端起茶杯,可不敢胡乱开口了。
红叶则不耻下问的道:“适才嫂子说,假茶极多,不知以甚么东西代做的?这假茶是自古已有,还是近时才出来的呢?”
钟氏自觉得遇知己,抖擞精神的道:“假茶自古即有,西晋《博物志》上张华有云‘饮真茶令人少眠’,可知自古已有假茶了。况且,医书犹载着‘不堪入药之假茶极多’。”
稍微缓了下,钟氏又说道:“如今浙江等地,以柳叶做茶者颇多,幸而柳叶无毒,所以偶然吃些,也无甚妨碍。只因人性狡猾,贪心无厌,据闻近来吴门等地,有几百家,将泡过的茶叶再晒干,用诸般药料,制作得竟与新茶一般,因以渔利害人呢。你们想这事,可恨不可恨?”
徐灏暗道一声遭了,就见红叶眯着眼问道:“用的什么材料?怎么制作呢?”
钟氏答道:“说是用雌黄、花青、熟石膏、青鱼胆、柏枝汁之类。”
静静听了半天的香玉若有所思的道:“我知道了,其用雌黄者,以其性淫,茶性亦淫,二淫相合,虽是晚茶无不变为早春之理。用花青者,盖取其色之青艳之意,用柏枝汁者,用其清香之味,但不知用青鱼胆是何缘故?”
擦!徐灏真的傻眼了,暗道这不是生生培养出来一**商了嘛?这些各方面都大有才华的女人们凑到一起,若真要为害百姓的话,恐怕当世已经没人能阻止这群妹纸了。
钟氏兴致勃勃的讨论道:“只怕是先去其腥臊取其苦味。“
不说徐灏一时间只觉得毛骨悚然,这边香玉沉吟道:“雌黄之性极毒,经火可比砒霜,故与石膏并用,以解其毒,又可使茶起白霜润色之故了,这岂是玩的?人若常饮,岂有不腹痛呕逆之理。”
徐灏冷汗直流暗暗叹息,心说再也不敢随便得罪家里的女人们了,不然小命休矣!
灵机一动,徐灏叫道:“明天是我的生日,你们别忘了来给我送礼物,拜寿。”
沐凝雪莞尔道:“不害臊,这么大人了还叫妹妹们送礼物。”
徐灏理直气壮的道:“这几年一直不在家,少收了多少好东西?反倒是我不停的往外送宝贝,太亏了,我得给孩子攒钱呢,将来也好给儿子娶我大姐的丑丫头。”
所有人嬉笑起来,唯有钟可人木呆呆的瞅着原本敬若神明的三哥,只觉得心里崇拜的偶像顷刻间坍塌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四章 过寿
为了给徐灏设宴,因天气寒冷下来,位于池子边的临夏阁已经不适合了,而园子里无人住的松月轩虽说厅堂最大,但考虑到人太多恐屋窄不便,遂将千寿堂东边的鸿文馆打扫干净,安排了书画,陈设桌椅等件。
原来这鸿文馆与千寿堂西边的炉如阁相对,为李善长在世时内院读书之所,所以极是深阔洁净。
话说当年是要给徐灏作为起居之用,但某人不乐意非要搬进花园去和姐妹们同住,当时徐汶徐济又都成了亲,徐淞远在外地,而其他庶出一来年纪还小,二来也不好住在名为馆阁,实则是国公等级的小型宫殿里,因此一直常年空着无人用。
次日沐凝雪清早起来,伺候丈夫梳洗已毕,吃过早饭,徐灏穿了一套笔挺的军服戴上军帽,夫妻俩先往祠堂前来,只见李秋、李冬、沐云、朱高、王永等心腹之人,早在那里备了香火等候。
稍后徐淞夫妇俩和徐海夫妇俩赶来,袁氏和钟氏左右搀扶着沐凝雪,一起朝着徐家祠堂上的灵位看去。
钟氏心里惊讶,只因徐家祠堂不仅仅供奉着列祖列宗,靖难之役战死的家人牌位一并位列下方,不时有徐家下人默默走来,陪着徐灏一起叩拜亲人。
死者为尊,徐灏不吝啬给死去的家人们磕头,简单而隆重的仪式完事后,大家伙再往千寿堂给老太太磕头。
老太君欢笑祝祉不止,赏了寿星、如意、金银果子、大小荷包各一对。此时宫里太监奉圣命前来恭贺。皇太后皇帝和皇后嫔妃等皆有丰厚赏赐,各大驻京王府和公主府也纷纷遣人前来贺喜,勋贵大臣等更是无可计数。
总之徐家门前来宾络绎不绝,因是帝王带头,徐灏也没太多想法,不然可就要提心吊胆了,不过还是吩咐下去,过于贵重的礼物一律不接。
袁氏现在和三哥三嫂往来频繁,徐灏不拿弟妹当做外人,是以袁氏自诩为三哥的心腹。此情此景觉得与有荣焉。神采飞扬的替嫂子和萧雨诗一起接待各家女客。
钟氏只觉得一切都令人眼花缭乱,公侯伯家的太太夫人们实在是太多了,此刻方知传言非虚,暗道三哥真真是位居帝王之下的超等国公。过个生日竟惊动了整个京城。
不过钟氏有留意到三哥脸上毫无欢容。反而皱眉道:“今后生日关起门来。不可再大张旗鼓了。”
夫妻俩给徐庆堂夫妇行了双拜六叩礼,又拜了王氏刘氏和一干姨娘;问候了三叔,去了翠云楼拜了萧姨妈。又到稻香村拜过了萧家几个舅妈,心疼妻子留在了千寿堂。
徐灏带着自家兄弟又去给体面的老辈行礼,接待一堆贵客好友和连襟们,一圈下来,有些吃不消了。
萧氏早已吩咐家中的丫头小厮们,不给儿子拜寿,惟恐折了他的福,因此家人都只向前道了个“喜”字。
徐灏素来最不喜应酬,现如今以他的身份地位也无需对人客套,接待一番索性也不留客吃席,无论是谁都直接给撵了出去。谁人不知他的秉性?到也无人在意。
独自一个人返回了绛雪斋,徐灏歪在床上休息,刚吃了半盏茶,便闻院子里唧唧呱呱,众人喧笑,很快一阵偌大的香风袭来,走进一群少女来,乃是各房有头有脸的大丫鬟们,在月兰的领头下过来拜寿,芷晴、芷烟、晴雯、麝月、香玉、香萱、香菱、芷云,芷岚,灵玉等自己的丫鬟都抱着红毡子。
还有元霄,灵芝、默琴、丁香、鹦哥、玉清、宝剑等,齐笑道:“庆寿人挤破门了,快拿面来我们吃。”接着又有宫喜、熙清、入画、锦屏等大丫头陆续前来。
徐灏忙起身笑道:“我一个人可招待不起你们,各屋来一个人也罢了,何必挨个都来?”
这边人在辽东的朱巧巧遣人送来了长命金锁两副,福寿双全的金线两条,亲手缝制的靴袜一双;张美人送了一艘象牙雕刻而成的帆船;王玄清送的是长寿佛一尊,张羽姐弟俩送来玛瑙如意一个,纱织荷包一匣,凡此种种都被芷晴和晴雯一一收了,酌情重赏送来的丫鬟。
当日午时,徐灏和丫鬟们吃了一碗寿面,浩浩荡荡的去了鸿文馆,姑娘们都已在那里等着行礼。
钟氏被老太君特意留在了千寿堂,给各家亲戚们问好,得了空和张钗牵着已经出落亭亭玉立的李萌,以及四岁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宝庆公主。
鸿文馆内,正间北边设着八宝玻璃屏,前面大条桌上的宝鼎内焚着龙诞香,玉瓶内插着各色花儿,下边铺着一地的绣花毯。
东边一带,以沐凝雪为首,王玄清,袁氏、耿氏,徐翠桃、徐翠云、徐翠柳、徐红叶、徐绿竹、徐绿哥、萧雨诗、杜芊芊等,都艳服盛妆,簪累丝,披云肩,站了一排;身后站立各自的丫鬟,手捧方盘,盘上摆着各色礼物,光彩夺目。
西边则是新晋的大明公主们,永安、永平、安成、咸宁、常宁以及张钗等来往频繁的各世家姑娘。
徐灏心里苦笑,暗道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有种三宫六院的赶脚呢?此时他一身军服被丫鬟们强迫换成了传统礼服,头戴簪缨白玉冠,身穿一件御赐藕荷黄缎子的箭袖麒麟四爪蟠龙袍,脚下粉底青缎靴,腰系通天犀的碧玉大宽带,两胯上带着御赐金鱼袋、玉佩金丝荷包等小零碎。
说不得郑重其事的缓步上前向众人施礼,徐灏本来就长得不错,气质更是超凡脱俗,这一正经亮相顿时惹得女眷们眼眸一亮,心中暗暗喝彩,好似明月清风。焕彩玉殿。
所有姑娘齐齐陪笑,莺声燕语的一同恭贺道:“祝你寿比沧海长天,福如山岳永固。”说完将各自所备之物,或一字一麝,或一扇一诗,或一匣一画等各色礼物献上。
酒过三巡,成了亲的公主和前来凑热闹的女客们陆续告辞离去,未出阁的咸宁常宁贪玩留了下来。
不一时,老太君和三位夫人等领着一群媳妇丫头们过来,徐灏和沐凝雪忙迎了出去。
老太君进了屋。见摆设整齐一派富贵。不禁欢喜不尽,遂上西边炕上正中重褥叠絪的座上坐定,其他夫人挨着老太太坐下。
老太君施恩命萧姨妈等夫人在南侧北向坐了,再吩咐公主姑娘们各自入座。
沐凝雪笑道:“今日是为夫君做生日。不可与往日比。殿下姑娘们坐上首才是。”
咸宁公主笑道:“岂有此理。这席原为表哥而设,所以兄长嫂嫂上坐才是正理,我等可不敢喧宾夺主。嫂子何必故逊。”
推让一番,徐灏不耐烦起来,拉着妻子坐在自己身边,又叫咸宁和常宁坐在另一侧,最后其她人序齿入席。
北边一连摆了五张高几,十数把椅子,徐灏起身自老太太开始,依次斟酒。走至咸宁身边时,咸宁笑道:“其实该由我们奉酒,贺兄长千秋才是,岂可劳哥哥捧杯?”
徐灏无奈的道:“过个生日而已,我算服了你们这些人,繁文缛节也不嫌累得慌。”
“难得过来散散心,哎呀哥哥你就别管了。”咸宁笑嘻嘻的回应,提议道:“席上静了不热闹,不如我起头儿行个令,但不知老太君,太太们入不入?”
老太太笑道:“你先说说,我们听了再说。”
咸宁说道:“我这个令,先从千字文上念一句,接着不拘新旧雅俗,说句歌词,末后皇历上说一句结尾,三句相联,说成有意思的话,不能说的罚酒一觥。”
“罢了罢了,我们老了,哪还记得这许多东西?”老太君笑着直摇头,“除了我们娘们这一桌,你们两边一上一下,照这令去行,也让我们听着笑笑。”
红叶兴致勃勃的道:“这令听着虽似唠叨,倒极新奇。”
咸宁遂吃了一杯酒,说道:“天地玄黄,黑风起时,不宜出行。”
众人听了,真个是一书,一歌,一个历书上的句子,连成一语,且是文意也无干碍。众人都称:“好”。
下手该是徐灏来接,徐灏直接拿起大杯仰头饮了,闹得众人嬉笑,沐凝雪正思量回娘家的事,顺口说道:“川流不息,无津海内,不宜种植。”
王玄清一时想不出来,灵机一动示意常宁公主来接,常宁接口说道:“龙师火帝,须弥山重,不宜迁徙。”
红叶笑嘻嘻的道:“你们如何只管说不宜,不宜,除了不宜,就寻不出别的话了不成?难道皇历的月令上说不得的?你们听我说。云腾致雨,高山岚中,倪虹初现。”
众人听了纷纷赞好,钟氏笑道:“终是姐姐颖悟慧敏,开口便与别人不同。”
下面又该王玄清了,王玄清笑道:“我原在文章上不大通的,请人代说,可使得?”
咸宁说道:“使不得,使不得,你若说不能,下面桌上的人该怎么着?”
徐灏说道:“嫂子真个不能说也罢了,我替她说。”
咸宁不满意的叫道:“先前你不说,现在代嫂子,一会儿替妹妹,还要我这令官做什么?刚刚已经陪你多吃了一门酒了,不行。”
老太君等长辈见状笑着相劝,咸宁到底不肯,执意要王玄清吃了半锺酒,方准了徐灏来代说,特意补充道:“说的不合,加倍罚两锺。”
王玄清心里欢喜无限,虽说一直未曾和徐灏**,但他显然心里记着自己,凭此足以宽慰对他的好来。
徐灏笑道:“你这令官铁面无私,厉害。辰宿列张,高筑福台,宜行祭祀。”
咸宁撇嘴道:“等轮到你自己时,能这么说出来也罢了。”徐灏失笑道:“还是以前的脾气,没事就多来我家,姑姑那边我替你们挡着。”
“真的?那可一言为定,公主府实在是太闷了,远比不得在北平无拘无束。”咸宁立时大喜,美滋滋的陪着自饮一杯。
徐翠桃说道:“看来该我了,罢了,丑媳妇终须见婆婆。”说得众人都大笑起来,翠桃也笑着说道:“化被草木,金泉源头,鸿雁飞来。”
坐在老太太一侧的徐妙锦暗道抡起文采来,徐青莲和徐翠桃似乎远在其姐妹们之上,不差自己和沐凝雪分毫,倒是红叶天资聪颖,不管任何方面皆能马上应对,深得徐灏真传。
今日是为了给徐灏贺寿,是以酒令不过是个由头,常宁公主故意问道:“我且问哥哥,历书上,仲秋时已写过了‘鸿雁来’,等到了三秋,又重写了‘鸿雁来’却是何意?”
徐灏回忆道:“当日和亦师亦友的周鹏学文时,记着谈论过汉文历书上可看得明白,时宪书上,仲秋写着鸿雁来,季秋则添了个‘宾’字,写着鸿雁来宾。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明白。”
说到这里,腊梅领着四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进来,说道:“大爷说给三少爷做生日,送来了南边来的两个女教习,领着唱‘弹词曲儿’的四个孩子,因未得老祖宗示下,将女教习留在了外头,先带着孩子们来过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