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江西才子
当王老儿颤颤巍巍的牵着牛儿的手进来时,胡德胜有预感大势已去,因为父子俩太老实了。
郑锡直接问道:“狮子街一案,你是亲眼看见杀人的情形么?”
跪在地上的牛儿立时把头摇得拨楞鼓一样,胡德胜一时情急,插口道:“你要想明白了,可不要自己害了自己。”
徐灏目光变冷,冷笑道:“一而再的任你辩解,真当我是泥捏的?莫非是想逼着我穷究此案,挖出幕后的指使么?”
徐灏的目光转而对着虞谦,冷道:“做人不要给脸不要脸。”
虞谦立时被骂的满脸通红,说到底不管目的有多么高尚,手段实在无耻,何况还是某些文官的凭空臆测,就因为徐灏身为勋贵就认为将来可能是祸国殃民的权臣?
郑锡眼见徐灏有些恼怒了,赶紧勃然大怒的道:“好个混帐东西,左右看住他,要敢再说话掌嘴。”
两名掌刑的皂吏应声走出,一左一右的站在胡德胜身边,只等他再开口马上行刑。
王骥有些听明白了,心中升起鄙夷,用无辜之人去打击大臣,此种手段太过阴暗,自己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屑于和这些官员同流合污。
王骥对着牛儿说道:“你有什么话只管放心大胆的从实述来,纵然你父子担着罪名,我王骥也要开脱于你,最要紧的,是千万不可说一个字的假话。”
让一个老实孩子昧着良心说假话,或许很难很难,而让一个孩子说真话,又有什么不敢的?
牛儿看见平日高高在上的胡德胜和囚犯一样跪在地上,胆量越发大了,叫道:“街上验尸的时候,我贪看热闹跑去看了来着,也不知怎么回事。后天夜晚。胡老爷来到我家,对我爹说他破案子,是我告诉他的,我说他骗人,他就吓唬我爹。
说我要是翻供不认,我和我爹是什么知情不举,即使杀不了我们,也能发我们到边关。我爹害怕就应了,愁得吃不下饭,一边掉眼泪一边教给我口供。”
所有人全都大哗。郑锡问道:“那指认凶手是怎么回事?”
王老儿哭道:“当时小儿害怕说不出话来,我就暗中捏了下他的手,竟认对了和尚,倒是那受害的屠户自己说出话来,省了去辨认。我父子发誓没有一字虚言,只求大人恕罪。”
郑锡叹道:“肯吐露真情就好,即使有罪念一个老迈怕事,一个年少不懂事,其情可悯。免罪!”
胡德胜尖叫道:“他们都是被徐灏逼着彼此串通,一致要存心陷害我,为的是叫卑职无从分辨,我是冤枉的。”
郑锡怒喝道:“至再至三。还想要赖到哪里去?像你这般刁滑的小人,不打是不会招了,夹棍伺候。”
胡德胜忙喊道:“我功名在身,求大人恩施格外。况且事关朝廷的颜面。”
郑锡火冒三丈的道:“你一个小小的前程,现在打着犯案的官司,功名当然要注销了。难道还用得着请旨革职么?本官身为刑部尚书,口衔天宪亲自审案,不消说你一个顺天府校尉,即使是顺天府尹,我也一样有权动刑。不用夹棍了,直接重责四十大板。”
当即左右如狼似虎的差役暴雷似的应声,跑过来拖着胡德胜走到堂下。但见按头的按头,按脚的按脚,掌邢的掌邢,数刑的数刑。
噼啪四十大板重重打在胡德胜的身上,公道自在人心,审了这么长的时间,是非黑白已经一目了然了,因此差役们出手毫不留情。
打得胡德胜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养尊处优惯了,这顿板子差点要了老命,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只能被差役架着回来,气若游丝的趴在地上。
胡德胜哽咽说道:“求大人开恩,卑职实在冤枉啊。”
郑锡怒道:“不招继续打,打到你招了为止。”
徐灏看出胡德胜心里有凭借,所以死撑着就是不承认。而这案件惊动了刑部尚书和自己,不亚于特旨查办了,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轰动整个京城,成为街谈巷议的焦点。
这案子必须得出实供,不然无法令天下人心服口服,所以不能严刑拷问,一旦把人给打死了,那么麻烦可就大了。
是以徐灏说道:“此案暂且审到这里吧。”
郑锡沉吟片刻点点头,挥手命把胡德胜带下去,这时披头散发的赛秦淮冲了进来,跪在堂上叫道:“罪妇有冤。”
郑锡好奇的道:“你喊什么冤?说出来。”
赛秦淮有了徐灏撑腰还有什么怕的?遂将两个禁子怎样伙同奸骗,源源本本的哭诉一遍。
要说狱卒奸-淫犯妇的事,也算是官府最痛恨了,不说性质本身太恶劣,会激起民怨来,而官员动辄因各种缘由被下狱,家眷要是被狱卒侮辱了谁能受得了?
郑锡气得二话不说,一把将满筒签全扔了下来,命重打钱癖和色痨每人四十大板。
差人知道尚书大人是真怒了,大明律有个律条叫做徇情者同罪,这关口谁还敢徇私?况且衙役也恼他二人淫恶,外加刑部一向和顺天府不对付,用的力气比打胡德胜可要大多了。
仅仅四十大板,色痨和钱癖已然半死不活,郑锡连审问都不用了,直接叫人抬到家里,果然两个人一到家即呜呼哀哉,同时做了风流之鬼。
智云和徐泯还得被关上几日,神色间完全变了,变得兴高采烈。赛秦淮受了侮辱,被免去了牢狱,徐灏也告辞而去。
他任由胡德胜被关在刑部大牢,有他关注此案,没有人敢私下里做什么手脚,当然做手脚更好,不难顺藤摸瓜查出幕后之人。
案件的审理权顺理成章的移交给了郑锡,说实话让一个堂堂尚书亲自出马,委实有点过分了,可谁让是他自己跑出来呢?
王骥和马福姚无事一身轻。徐灏认为继续一味低调不可取了,出来后派人邀请二人赴宴。
王骥顺便叫上了好友曾啓(起),这位曾啓是江西人,洪熙二年王骥第一次进京赶考时结识的,当时二人家中俱都贫困,在最便宜的客栈里做了邻居。
不是说中了举人就会转瞬间大富大贵,只是相对而言。明朝很多有风骨的文人不贪财,中举后会婉拒亲戚朋友的贺礼,以及不愿收纳前来投靠的百姓。
曾啓人称江西才子,在士林中的名气很大。一手雄放的草书有晋人风度。谁不知徐都督和解内阁乃是草书爱好者?所以王骥特意邀请好友过来。
徐灏听多了曾啓的大名,殿试时两万言人家不用打草稿,一气呵成。朱高炽赞他思如泉涌,贯通经史,识达天人,洪熙二年的状元郎。
解缙是洪武年间的文渊阁第一人,曾啓堪称洪熙年间的文渊阁第一人,如今担任编纂洪熙大典的副总裁之一。
秦淮河畔的玉桥楼,王骥提前解释道:“曾啓善饮。据说千杯不醉,您可以向圣上举荐他去应付虏使。”
“是嘛?”徐灏顿时来了兴致。
马福姚一扫在公堂上的正经,笑嘻嘻的从窗口探出头去,叫道:“老弟。你去茶馆叫茶来。”
回头过来,马福姚笑道:“那是我堂侄马愉,今年十一岁了,今日能和都督一起吃酒。故叫他来见见世面。”
王骥说道:“马家世代书香门第,其先祖乃汉代伏波将军马援。他这一支避居山东临朐,依然是当地首屈一指的郡望“扶风世家”。六世为儒,多以教书为业。”
马福姚不好意思的道:“不敢瞒着公子,侄儿自幼聪敏好学,比我这个叔叔有出息多了,我早想让他拜曾啓为师,正好趁此机会。”
徐灏笑道:“此乃好事。”
话音未落,打外面走进来一个人,王骥和马福姚赶忙起身迎接,徐灏也站了起来。
曾啓人过中年三十来岁,中等身材五官端正,头戴着一块唐巾,身穿银白色的文士长衫,元色半新不旧的宫绸外卦,腰上系着玉色线绦,手上带着个翡翠戒指,拿着柄棕竹骨黑油纸扇子。
一阵寒暄下来,曾啓对年纪比自己小,官位大很多的徐灏非常尊敬,他毕竟已经做了几年的官,昔日的棱角被打磨去了很多,不过还保留着洒脱豪爽的性子。
徐灏记得杨士奇品评过他的诗文,说如园林得春,群芳奋发,锦绣灿然,可玩可悦;兴之所至,笔不停挥,状写之工,极其天趣,然行文过速,缺乏琢磨。
也就是说这位才气没的说,但天生是个急性子。这是他的优点可也是做官的最大缺点,估计一辈子就做学问的命,其实也不错了,显贵而清高正适合曾啓这样的大才子。
四个人刚刚坐下,跑进来一个孩子,徐灏一见之下很是高兴,他原以为马愉是个少年老成的小秀才,没想到完全相反。
十一岁的马愉头上扎了两个小髻,大红须子托在两旁,身上穿了一件银红色的绸布小褂,同色丝裤,赤足凉鞋。
生得眉清目秀目光灵动,隐隐有些慧黠,一看就是个顽皮的聪明孩子。
马愉身后跟着两个茶倌,捧着一个小漆茶盘,上面盖着红色的绸袱,上前说了几句吉祥话,把茶盘放在了八仙桌上。
茶倌伸手缓缓将绸布掀开,里面是清一色的细瓷茶碗。茶倌用二指捻着碗底,提起又放在了茶盘内,再次提起时,凭空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乌纱帽,徐灏恍然原来是杂耍艺人。
每次提起放下,那乌纱帽越变越大,马福姚笑着道:“这叫做步步高升。”
茶倌笑了笑再一次把茶碗提起来,乌纱帽变成了一颗黄金印,说道:“这叫做六国封赠,将军挂印。”(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章 对子
清晨,徐灏缓缓睁开眼睛,就感觉头痛欲裂,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全都忘了,只知道被曾啓给灌得天昏地暗。
“果然是酒状元。”徐灏不禁苦笑。
看房间应该是芷晴的卧室,果然芷晴从外面端来碗醒酒汤,忍不住取笑道:“阿弥陀佛,可算是醒过来了,折腾的人家一宿没睡呢。”
徐灏惊讶的道:“折腾你一宿?看来今后得多醉醉酒了。”
芷晴轻啐一口,佯怒道:“还是醉了好,倒显得情真意切,一醒过来就口花花的。我是说你醉醺醺的回来,满口胡话,害得我们又是给你洗澡又是收拾善后,谁稀罕和你瞎折腾?”
两个人说笑几句,新来的小丫头月香拿来一个五彩细瓷碟,盛着两个粽子和白糖腌制的玫瑰花膏。
今年芷晴和晴雯麝月等人先后有了自己的贴身丫鬟,日常起居依然都住在一起,现在大家都还年轻,暂时无需考虑将来的事。
不过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了些变化,毕竟都已经过了二十岁,想法不可能不发生改变。
此刻芷晴也不避着香月,用牙签举起一个粽子,蘸了些玫瑰花膏,衔了半个在口里,送到了徐灏的嘴中。
月香见状捂着眼眸轻笑,说道:“今日芷晴姐有些头晕,早上吃了几口点心,都吐了出去,说四肢无力呢。”
徐灏抬手摸了下芷晴的额头,不觉得发热,问道:“莫非是有了?”
芷晴摇头道:“好像不是。”
不巧香玉近日不在家,去了辽东开设医院,徐灏吩咐李冬去请位御医来。
沐凝雪和晴雯几个闻讯过来,反应很有些微妙,对于沐凝雪来说如何处理此事无疑是一巨大考验,母凭子贵。再不给她们名分就说不过去了。
直至今日徐灏终于醒悟过来以前的想法似乎过于天真了,即使把人都送走那也是他的女人,孩子也依然是他的孩子,果然齐人之福并非是那么好享受的,总之酸甜苦辣都得由自己来承受。
稍后御医来了,女人们去了里间回避。御医名叫明驰远,徐灏直接让竹兰请了进来给芷晴诊脉。
明驰远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诊过脉,低声说道:“是寒暑夹滞之症,要饿一两日,将表邪解了才好。缠绵下去。恐生别事。
等他开了药方,徐灏皱眉接过来看了看,柴胡一钱五分、青皮役钱二分、桔梗一钱五分、藿香三钱;荆芥一钱五分、枳壳一钱五分、香菇一钱五分、防风一钱五分、焦三钱;引灶心土,五钱代水,生姜一片。
徐灏问道:“能否诊出有无身孕?如果是的话不能胡乱吃药。”
明驰远毕恭毕敬的说道:“确实是寒暑夹滞,若说是喜脉尚在数十日之后才能断出,此时脉象尚未出现,在下学浅不敢妄拟。”
徐灏说道:“那你再斟酌一下,即使吃药也不会伤了胎气。”
明驰远仔细想了想。把方子里的荆芥和防风勾去,加了一钱五分的半夏和三钱的菜菔子,辞别而去。
沐凝雪走出来说道:“香玉曾说过,但凡妇人受胎。一月如滴露,二月似桃花,三月分男女,总要三个月后脉象才分得清白。现在脉尚未现。总宜寒暑小心,饮食均匀,不可操心劳力。这药方可加上连翘一钱五分,就和当日香玉给我开的分毫不差了。”
徐灏心说三个月就能分辨男女?神乎其神了,大概随口一说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而已,然后以讹传讹。
因宿醉不舒服就在家中待着,徐灏对于如何安排芷晴未免有些难以启齿,倒是沐凝雪对此很看得开,笑道:“不要担心我的感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现如今妻妾满堂的人家多的去,也不差咱们一家子。”
徐灏歉意的道:“年轻时舍不得她们,总认为自己才是最特殊的,能够一辈子照顾好身边的所有人。现在才知道太过天真了,反而委屈了所有人,是我对不住你们。”
沐凝雪柔声道:“你明白了就好,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希望你今后不要再随便留情,丫鬟每几年就进来一波,都留下那还了得?”
徐灏失笑道;“不可能了,已经过了惜花冲动的年纪,这家宅就完全交给你了。”
沐凝雪闻言一笑,对她来说芷晴她们根本就不足虑,即使是萧雨诗父母双亲俱以亡故,家里根本没有人能撼动她的正妻地位。
夫妻俩聊了半天,儿子徐烨在徐妙锦那里接受教育,第二个孩子会在即将到来的冬季诞生。
中午在千寿堂吃过午饭,沐凝雪留下陪老太君闲话,徐灏独自在园子里散步,见香菱等人聚在回廊里说说笑笑,抬脚走了过去。
正好听见灵玉说道:“对联头一个要取吉利,“长春”好了。”
徐灏接口道:“长春同一个字母,天然是个双声,说得好。”
几个小丫头慌忙站起来,手足无措的道了万福请安,她们进宅还不到一个月,今年才十二三岁。
徐灏心说以前怎么觉得很正常,调戏十几岁的妹子那么得心应手,而现在却有种使用童工的罪恶感呢?似乎自从姐妹们嫁出去后,连带着徐家的风水被改变了,这几年丫鬟的平均水准直线下降,当然永远不缺少一两个令人眼前一亮的美人坯子。
香菱安抚小丫头们重新坐下,看都不看几个大丫头忙着给徐灏端茶送水,暗里地频送秋波,自顾自的说道:“这两字看似简单,其实难对,得好好思量一下。”
徐灏笑着坐在晴雯身边,示意丫鬟们都坐下,家里学风浓郁,丫鬟们没事就学诗作画,这些年下来,估计集体拉出去考个秀才都不成问题了。
当然这是指愿意学习的人,不愿学的逼着学也没用,这方面完全是两个极端,好文的出口成章,不好的崇尚无才便是德,总之各有各的道理。
晴雯年纪越大越显得颐气指使,上上下下就没有不怕她的,不同于芷晴的娇媚,麝月的痴缠,香萱姐妹俩的单纯,她完全成长为对沐凝雪最忠诚的左膀右臂,严厉监督着里里外外,谁的脸子都不给,堪称铁面无私。
对此徐灏并不在意,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和处事之道,家里还真不能缺少晴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的直爽人,相对而言妻子的脾气太中正温柔了。
晴雯好胜心极强,为了让人尊敬,暗地里不知偷偷读了多少书,这几日因来了月事显得人懒洋洋的,说道:“我对‘半夏’,可用得?”
徐灏笑道:“长春对半夏,字字工稳,你这算是绝对了。”
灵玉拍手笑道:“我用长春做别名,出个‘金盏草’。”
晴雯一指北面花圃,说道:“那我对‘玉簪花’好了。”
灵玉见难不住晴雯,到处东张西望,也指着隔壁露出头的树说道:“那颗高高大大满树红花,叶似碧萝,想是‘观音柳’了。”
趴在晴雯身上的麝月随着年龄的增长,容貌越发的出挑,用尖尖的下巴点了点身边的一株盆景,她一直负责打理徐灏的书房,说是饱读诗书不为过,简单的对子张口即来,笑道:“我对‘罗汉松’。”
徐灏点头道:“以罗汉对观音,以松对柳,是个好对子。”
有他的品论,自然让所有女孩精神大振,相互间你来我往对个不亦乐乎,月香笑吟吟的道:“今天御医开的药方里有连翘二字,谁可对得?”
晴雯说道:“这有什么难的,那几年在北方见得最多的就是‘断续’了。”
灵玉说道:“那断续的别名‘接骨’谁能对?”
麝月轻轻一拍晴雯的后背,笑道:“我对‘扶筋’。”
一直没开口的香萱顿时大笑道:“扶筋又名狗脊,晴雯姐你被她骂了。”
晴雯哼哼的扭头使劲捏了下麝月的鼻子,说道:“我出蝴蝶花。”香菱马上回道:“我对蜜蜂草。”
香萱最近总喜欢和姐姐拌嘴,闻言摇头道:“你这个只怕杜撰了,哪里有什么蜜蜂草?”
香菱不服气的道:“先前说了只要见之于书就可用的,先前的铃信草即是沙参的别名,我这蜜蜂草难道就不是香薷的别名么?”
这时候徐灏已经听得目瞪口呆,这份别出心裁的对子,他自问远不是她们的对手了,只能甘拜下风。
灵玉绞尽脑汁的道:“我才想了木贼草三字。”
“这贼想的有趣。”香萱不假思索的回道:“我对水仙花。”
灵玉笑道:“以仙对贼,以五行对五行,是个好对。我把草字去掉,就出木贼。”
香萱娇笑道:“牡丹一名花王,怎么样?”
徐灏衷心赞道:“这可列入超等了,厉害。”
晴雯不甘示弱的道:“我出猴姜。”
香萱说道:“那我对马韭。”
晴雯叫道:“这可奇了,骨碎补一名猴姜,那是人所共知的,这马韭二字从何出处?”
香萱笑道:“我记得香玉让我读陶弘景的名医别录,麦门冬又名马韭。因其叶子如韭,故以为名。”
麝月说道:“那你大约李时珍的本草也看过了,我出灯笼草。”
香萱笑嘻嘻的道:“我对钩吻的别名,火把花。”
这话一出,众人齐声喝彩,徐灏暗道一声厉害,这份引经据典的博学,估计能难倒一大批读书人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一章 吵架
傍晚,徐灏扶着萧氏饭后消食散步,今天下了一场秋雨,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明显有了变化。
下人忙着把秋衣冬衣翻出来清理,徐灏一边和母亲说话,一边琢磨着是否去一次辽东,他委实不放心北方局势。
现在朝廷表面上应付着本雅失里的使者,张玉父子已经动身去了北平,预备动用十万精锐北伐。
虽说丘福老将军早已战死,不太可能出现全军尽殁的惨剧,可是深入大漠草原,就算凭借充足的后勤补给和火枪火炮,徐灏也难免担心不已,他有打算去辽东派出数万军队北上进行牵制。
可惜无线电没有发明出来,通讯联络成了最大的难题,只能寄希望于五军都督府的参谋们能制定出详细稳妥的作战计划了。
论起带兵打仗的才华,徐灏自问远不及张玉父子。可说实话他并不看好张玉,相对沉稳多智的姐夫张辅,张玉虽说文武全才,可是打仗过于冲动了,张辅身为儿子肯定无法劝说父亲。
有鉴于此,徐灏推荐了内阁精于兵事的杨荣和金幼孜随军,起到了监军的作用,这是无法避免的,不如此朱高炽和满朝文官都不会放心,就怕首开将军独立领兵的先河。
萧氏笑着被儿子搀扶,缓缓走过一座小桥,远远瞧见徐江笑嘻嘻的跑在前面,后面有丫鬟拎着许多蟋蟀盒。
另一侧徐翠柳在回廊下散步,徐江边跑边叫道:“四姐,今日好了,先生一夜不回来,你的蟹壳青呢?拿来与我这只金翅斗一斗!”
萧氏无语的道:“眼看就要成亲了,还是这么不务正业的一天到晚只知道玩耍,多时能长大呢。”
徐灏笑道:“由他去吧,那边有淞儿在。他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成了。”
萧氏说道:“你三叔就指望一个儿子能考中进士,淞儿做了武官,江儿不成器,只剩下湖儿还像那么回事。”
徐灏随口问道:“大哥最近怎么样了?”
萧氏说道:“大嫂说整个人都变了,沉默寡言的,有心给他说一门媳妇也不肯。对了,他做了五城兵马司的北城副指挥。”
徐灏有些惊讶,五城兵马指挥司名字很好听,实际上相当于公安局下属的交警、城管、卫生、消防、派出所的综合体,职能和顺天府有重叠。但隶属于兵部。
顺天府是三品衙门,兵马司仅仅是六品衙门,而且分成东南西北中五个区域,每个司正六品的指挥一人,从六品的副指挥四人。
兵马司在京城各大衙门里算是最肮最累的衙门了,每天在街上日夜巡逻,凡有水火灾祸或盗贼等事,皆可呼叫,并且不取分文。满清末年的警察系统和派出所就是在五城兵马司的基础上建立的。
大概徐汶是认为做百户在军方没有出路的缘故,再努力也无法超越自己,而当个区警察局副局长兼城管大队副队长,也算是开启了仕途之路。转为文官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那边徐翠柳兴致缺缺的道:“不好,前日你娘数落我一次了,说我不该陪你胡闹。”
徐江叫道:“不怕她,她再骂我。我就寻死,天井上有盖子么?我寻了死,看她怎么办?”
徐翠柳无奈的道:“不要说傻话了。”
“说傻话的就是小狗。”徐江神色得意。“我只要这么做做,不怕她不央求,我难道真个寻死?”
萧氏摇摇头,走了半天也乏了,说了几句话径自回去了。徐灏听翠柳说道:“我今日心里不耐烦,你同别人玩吧。”
徐江说道:“她们都不愿和我玩,要不我叫三哥来,咱们三个好生玩一下。”
徐翠柳说道:“不要闹了,三哥哪有功夫陪你玩?”
徐江说道:“三哥好些日子没和咱们一起了,我叫他指定来,不信你等着。”
就这样徐灏被强拉着过来,徐江对着翠柳又是作揖又是讨好,闹得翠柳又好气又好笑,只得让丫鬟取来蟋蟀同他斗了一回。
徐灏对斗蟋蟀不感兴趣,站在一边观战。无奈徐江的蟋蟀不争气,一连输了十几次,气得他脸红脖子粗的,翠柳干脆将那只善战的蟹壳青送了他,方才欢欢喜喜的回去了。
徐翠柳拉着徐灏的手上了二楼,亲手点燃了风炉等着水烧开了好沏茶,徐灏神色悠闲的坐在香妃椅上,笑看翠柳认认真真的洗刷茶盏。
翠柳忽然说道:“雨滢姐来了,就在雨诗的屋里,你不去看看?”
徐灏轻轻摇了摇头,翠柳好奇问道:“为何避而不见呢?如果不是你去了扬州,听说她很可能被冤枉处死呢。”
“两码事。”徐灏看着窗外的夜色,“表姐还能嫁给个好人家,我何必纠缠她?”
翠柳咬着唇问道:“要是她一辈子不嫁人呢?”
徐灏笑道:“那就收下做个外室呗,我欠的情债已经够多了,也不差她一个了。”
翠柳欢喜的道:“我就知道三哥敢作敢当,雨滢姐现在的处境叫人心里难受,大概已经哀莫大于心死了,但凡你能照顾她后半辈子,舅妈也会感激不尽了。”
徐灏笑着点头,自从得知萧雨滢是被嫂子和妻子联手设计后,不可能不心生歉意,尤其是对舅妈梅氏,所以他才会去扬州打算把人给接回来,只是没想到表姐会摊上了人命官司。
这时候听见楼下有人叽叽喳喳的拌嘴,徐灏和翠柳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原来是萧雨滢身边的翠玉和灵芝,翠柳身边的丫鬟梨香和雨诗的贴身丫鬟鸾儿等人,而翠柳早前的几个贴身丫鬟早已嫁为人妇了。
鸾儿因那次帮着寻找丢失的东西立了大功,雨诗喜欢她的伶俐就留下了。
翠玉是从徐家出去的,老太君指给了服侍梅氏,梅氏又让她暂且服侍女儿,过几年会回到家里等着嫁人。
梨香和翠玉年纪一般大,自幼玩在一起,是以说话毫不避违。嗑着瓜子说道:“表小姐一来就哭,可纵使哭干了眼泪?与她的事又有何益呢?咱们三爷再不济也不会娶个人家的小妾。”
灵芝鼻子哼了一声,笑道:“谁知道,你还没听说?去年回家就病了起来,今年秋天更厉害了。说来也奇,三爷一封书信便见轻了,后来没几天就好了,这岂不是奇事?若说病的奇,好的也奇,真个是奇了。奇了。”
翠玉听得心里有些不自在起来,即使灵芝是为了小姐说话,可这书信什么的是好当众对人言的吗?忍不住说道:“灵芝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姑娘病好,又犯着你什么了?终不然,姑娘不好了才称了你的心不成?”
要说灵芝是梅氏最信任的大丫头,她清楚梅氏和徐灏之间的那点事,以往徐灏没少赏赐她些好东西,可自从小姐回来以后,梅氏搬到了萧家村。二人间断了联系,灵芝岂能没有一点怨气?
因此灵芝翻了脸道:“喂!你这丫头说的也奇了,我说你们姑娘的病好了,难道说坏了不成?为何来无故侵人?”
翠玉说道:“谁先侵人?你一连说什么奇了怪了。是什么话?”
灵芝喝道:“你少放肆,说奇了又怎么了?偏来挑我说奇,那么着大姑娘难道为着别的事病的?又为着别的事好了的不成?”
翠玉年纪小说不过灵芝,有些无言可对。灵芝得势不饶人。指着她说道:“小孩儿家,不懂话就别乱开口,你再说。小心我不撕了你的嘴。”
灵玉说道:“凭什么说姑娘哭干了眼泪,与她的事又有何益?姑娘又没说给三爷做妾,你们凭什么骂她?”
灵芝把怀里的瓜子皮撒了一地,站起来骂道:“这小蹄子还敢叫不成?与她的事有什么益处,三爷从来不纳妾你不知么?慢说你们姑娘哭干了眼泪,便是哭出了血,又关这宅子里的人何干?”
这话却无意中惹恼了鸾儿,起初顾着大家的体面忍着,后来听到灵芝越发娇肆威喝的,不免动了三分气,如今见她连自家姑娘也兜了进来,一时间怒火中烧。
上前先给翠玉的脸上来了一巴掌,骂道:“不要脸的贱人,什么你们姑娘我们姑娘的混说谁呢?凭你们这起坏透了的狐狸娼妇臭嘴里,姑娘们都成了小菜混嚼不成?你和一个泼妇吵什么?”
灵芝竖目横眉的叫道:“鸾儿你骂谁?”
鸾儿走前一步呸的一声,往灵芝的脸上啐了口吐沫,竖起指头点着灵芝的眼睛,切齿道:“我就是骂你!似你们这些混账,竟敢背后对姑娘们嚼舌根子!你们的,我们的,是你哪个爹娘给分的?快夹紧了你那臭眼子。瞧谁做的好事,把绣鞋吊在狗嘴里,这儿那儿的乱扔?”
好一通金陵本地的骂人话,骂得灵芝脸色铁青,偏偏顾忌着鸾儿的身份,不知该怎么还嘴了。
回头瞅见了看好戏的梨香,灵芝冷笑道:“我们和鸾儿都算是萧家的人,她骂我就和骂自己是一样的,只你这位梨香姐姐本不相干,何苦被捆在这里娼妇狡妇的混叫?岂不是冤枉了人家。”
梨香冷着脸道:“你也不用把我夹在里头,鸾儿和我一直交好,你自己惹得事自己担着好了,别来拉我下水。”
灵芝越发羞恼起来,正准备和鸾儿撕扯对打,灵玉紫涨着脸拉着她走到一边。
忽然楼上徐翠柳叫道:“梨香。”
梨香忙应了一声是,蹬蹬蹬的上楼去了,唬的灵芝她们全都不安起来,一时间尽皆无话,变得寂静无声了。
徐灏看着翠柳狠狠瞪着梨香,遂笑道:“我想起嫂子对老太太说的笑话,说在一个庙里供奉着三教圣人,众信徒原本把释迦佛尊供在正中的。后来道士们见了,将太上老君移在中央;儒者见了,又将孔夫子迁于正中了,和尚们见了,依旧将佛祖请到中间。
如此移来迁去,以致泥像被损坏了,三位圣人私下里说道:我们本是好好的,皆因这起无事生非的家伙,搬来搬去把我们给毁坏了。”
这个笑话看似无意,实则很是诛心,隐隐间表示了徐灏有些怒了。鸾儿等人吓得赶紧低着头上来,跪在地上认错,徐灏说了一句好自为之,起身施施然去了。
刚出来,就见到长房那边的王嫂子领着女儿迎了上来,使出浑身解数给徐灏请安问好。
王嫂子的丈夫在靖难时期跟随徐汶战死,可谓死的不明不白,来这边的目的自然是想送女儿做丫头。(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二章 迁都
沐凝雪晚上给徐庆堂夫妇请了安,回来时也遇上了王嫂子和女儿,见了她便跪下磕头谢恩。
沐凝雪忙吩咐芷云把人扶了起来,一面问着缘故,一面带到了稻香村。
王嫂子欢天喜地的道:“夫人还故作不知呢,我女儿蒙您提携,不然在丫头们手下支使,这辈子岂有个出头的日子呢?”
沐凝雪笑道:“你是家里的老人了,好不容易开次口,我自是不能拒绝。这也是为了你亲闺女,别人我可就不会轻易答应了,免开尊口省的大家都不自在。”
“我懂得规矩。”王嫂子连连答应。
沐凝雪对小丫头问了几句话,问得她女儿只顾红着脸笑,好不腼腆,好一会儿才羞涩说几个字。
沐凝雪又问道:“你娘说三少爷给你改了名字,叫什么?”
丫头羞笑道:“只改了一个字,叫黛眉了。”
沐凝雪笑道:“这与你原本的代字不同,大概见你眼眉长得如青山,所以用了青黛的黛字。正好丫头们新作了秋衣,你去领四套穿着吧。”
王嫂子心满意足的道:“多谢夫人抬举,我这丫头吃穿也能和她人一样了。我们母女二人也无力相报,只好朝夕多多为您祈寿祈福了。”
沐凝雪含笑点头,王嫂子坐着说了一会儿话,欢欢喜喜的起身告辞。
徐家开始准备徐江大婚的琐事,自有徐淞的妻子袁氏负责打理一切,袁氏怕闹出笑话来,遂求了二嫂王玄清来帮忙。
徐汶买的宅子内外装修完毕,大太太王氏挑选了一批家人仆妇,亲自点了四个丫鬟过去。
早上徐灏和凝雪用过早饭,穿戴整齐准备进宫,晴雯递过来一张礼帖。说道:“大爷请你去吃酒。”
徐灏有些头疼,今天要安排曾啓和虏使斗酒,要去大本堂和中军都督府处理下公事,还得去宗人府一趟;姐夫不在家大姐叫他过去吃饭,又约好了和王骥马福姚他们聚会,商议怎么让胡德胜认罪,一整天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
徐汶的邀请又不能不去,徐灏说了声我知道了,出来汇合三十名亲卫,策马去了紫禁城。
跑着跑着半路追上了徐庆堂的轿子。徐灏放缓马速亦步亦趋的跟在老子后面,此时不过刚刚四更天。
灯火通明的午门外,官轿停了一长串,一个个身穿朝服头戴乌纱的官员神色严肃的缓缓走出来,见了同僚上司露出笑脸彼此见礼,站在一起说话。
徐灏的出现令文武百官慌忙过来见礼,此举闹得徐庆堂大为不满,皱眉道:“你又不稀罕参加早朝,走你的吧。”
徐灏赔笑道:“是!儿子这就进宫给皇后问安。”
“去吧去吧。”有种狐假虎威感觉的徐庆堂很是尴尬。没好气的挥挥手,好像赶一只苍蝇,令官员们为之暗笑。
徐灏苦笑着从侧门沿着甬道进了乾清宫,朱高炽正在穿戴暗黄色的龙袍。宫女跪在地上给他整理腰带饰品,龙袍太肥大了,估计能给徐灏做三件衣服。
帝王的肥胖说实话令很多官员都颇有微词,尤其是在外国使节团觐见的时候。实在是太没有大明天子的威严了。
朱高炽笑道:“今儿个怎么来参加朝会了?稀奇。”
徐灏说道:“我是来看嫂子的,不是来看你,自作多情。”
朱高炽笑得像个弥勒佛。笑容可掬的道:“你嫂子在后面,不在这里,你又不是不认得路。”
徐灏也笑道:“是顺便过来告诉你一声,我找到斗酒的人选了,就是你身边的编纂曾啓。”
“曾啓?”朱高炽眼神一亮,随即疑惑的道:“朕倒是知道他善饮,可是这酒量能比得过人家?”
徐灏对内侍吩咐道:“你去请曾大人过来。”
不多一会儿,太监从等候的官员里面把曾啓带了来,朱高炽亲自问道:“卿量几何?”
曾啓恭敬的道:“无论量。”
朱高炽大喜,说道:“原来你还有这等本事,朱勇那小子要请战,就让他陪你一同款待使臣,朕会时时关注尔等,勿要不坠了我大明的威风,得胜朕自有封赏。”
“臣遵旨。”曾啓领命而去。
朱高炽随即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善饮?”
徐灏心有余悸的苦笑道:“自然是被灌的不省人事,那天我最少喝了一坛子老酒,而他估计喝了不止三坛,就没见过这么能喝的,奇人也!”
能见到徐灏亲口承认吃瘪,朱高炽乐得哈哈大笑,边笑边被四个小黄门费力搀扶着去了奉天殿。
徐灏渐渐收起笑容,他总感觉朱高炽属于病态性肥胖,这可是非常影响寿命的。
叹息着去了内宫,皇后张氏忧心忡忡的道:“一下雨宫里就积涝成灾,很多宫殿的地基也塌陷了。瞻基说与其花费重金修缮皇宫,不如遵照先帝的遗愿,在北平筹建紫禁城,等建成之日迁都北方,御守国门。”
徐灏想起姚广孝曾含糊其辞的说过,朱瞻基貌似和他爹八字相克,看来果然不假。朱高炽虽然出生于北方,但他少年时一直住在金陵,是以不愿意迁都。反而朱瞻基自幼便崇拜祖父,即使懂事后就住在金陵,却一心要回北方。
迁都北平有利有弊,从战略上来讲无疑是正确的,可是供养北京的成本太大了。
要想迁都先动员近百万人修挖南北大运河,此后需以举国之力供养,修建规模庞大的皇宫,迁徙天下富户进京,文武百官都需要安置等等,所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可想而知。
最主要的是随着朱棣故去,以南方人为主的官员们指定不愿意,除了朱棣外谁能一言而决迁都?
估计雄心勃勃的朱瞻基眼见说服不了父亲,转而求母亲来找徐灏,如果徐灏同意又说服了朱高炽,那么此事就算成了一半。
问题是徐灏为何要关心迁都呢?上辈子一介草民委实对皇城根没啥好感,天子守国门让人听得是热血沸腾,奈何自永乐朝之后。明朝就处于防守的一方,国土面积不增反减了,这个守大门有什么意义嘛?
迁都北平确实能让朝廷对边关的控制力度大大增强,对防御北方更加重视,但徐灏不以为是什么好事,明朝末年的历史足以说明一切。
总之徐灏不赞成也不反对,朱瞻基你有本事就强行迁都,没本事就老实在金陵做你的皇帝。
不迁都或许就没有英宗被俘虏,正德四处瞎胡闹,至于说北平一旦被占领了怎么办?凉拌呗。有种就轰轰烈烈的赶走侵略者,没种就老老实实的做亡国奴,这和迁不迁都有一毛钱的关系?
反正历史已经证明,迁都北平也没阻止明朝的灭亡,因此徐灏也就不愿多事了,煞费苦心能管得了两百年后?
于是乎,徐灏很不忧国忧民的打起了太极拳,说道:“北平乃先帝龙兴之地,必须加以重视。但迁都与否事关重大,臣身份敏感就不乱发表意见了,这得陛下和大臣们商议。”
张氏皱眉道:“北平得有人坐镇,我怕重现?”
徐灏马上说道:“此等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嫂子尽管放心好了,先帝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
我身为外臣,这事也不便开口。至于修缮皇宫,如今国库丰盈。花些钱不妨事,只要不奢侈营造新的宫殿园林,朝臣们也不会有意见。臣告退。”
出来后派人去张家知会一声。明日再登门探望,或者安排人手让大姐回娘家小住几日。
派人通知王骥他们来徐汶的新家,他先带着人过去。
徐汶选择的宅子位于内城的繁华地带,据说花了一万多两银子,高巍巍的青色外墙,大门两旁结着彩楼。
下人们远远瞧见徐灏策马而来,赶忙吹吹打打的迎接,还放了三声炮。
约有二十来个家人分两边站着,徐汶一身簇新的员外服,笑眯眯的站在石阶上。
很多百姓驻足围观,徐灏甩蹬下马大步走了过去,笑道:“大哥安好。”
徐汶说道:“你来得早,老太君太太们还未过来呢,你先吃杯热茶,等二叔三叔来了后再一起进去参观参观。”
当下徐灏在门房里和徐汶吃茶聊天,不一会儿徐淞骑马而来,说道:“徐海跟着车队,大概半个时辰就到了。我爹去了皇城等二伯下朝,我现在就赶过去。”
说完徐淞马不停蹄的走了,陆续有徐家宗族兄弟拎着礼物来贺喜,徐灏没想到全族人都惊动了,吩咐李冬去通知王骥,今天的聚会取消。
一群衣衫华贵的男人在门里门外旁若无人的说说笑笑,大说特说徐灏仗义,为了徐泯不惜进了顺天府的事儿。
徐家二女婿李茂如今在通政司做官,大哥李芳官拜京卫指挥使司从五品的镇抚,朱高炽还准备赐还李家的韩国公爵位。
因此刘茂和刘智渐渐以李芳马首是瞻,近段时日来往频繁,三人臭味相投便称知己,而李茂则不愿意和他们亲近。
徐灏有意把现在的宅邸还给李家,爵位的赐还,继续鹊巢鸠占没什么意思。可是临清公主和李茂极力反对,而京城里上哪去找类似的宅邸?就连稍微好点的空宅都早已赏赐光了。
朱高炽打算拨给一块土地以修建新的英国公府,或是给李家建个韩国公府,因涉及到开国功臣和靖难功臣的颜面,难免有些踌躇,连带着爵位也就这么拖着。
徐灏一直没说什么,要不是碍于家里人都不愿离开繁华的京城,他真希望能返回萧家村。
以往李芳不怎么待见徐汶,现在见了徐汶则亲热有加,故意大声说道:“好一座宅子,徐老大就是仗义。”
这话明显是说给徐灏听的,徐灏当做没听见,笑了笑转身进去了。
李茂见状皱眉道:“大哥你不要乱说话。”(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三章 秋铁黄花酒
宅子分内外,大概家人不多的缘故,外宅显得房屋稀稀落落,如此一来空间更宽敞了,到处种植着郁郁葱葱的植物。
一进门即是三间大敞厅,后面是接待客人的正厅,东西则是两座花厅,华丽摆设不必赘言。
匾额题词和对联皆是请的士林名人书写,内宅除了亭台楼阁之外,主要是三座院落,每座有女厅,楼厅和回廊抱厦等,各有上房九间,面积大约相当徐家的十分之一,可在京城也堪称一等一的豪宅了。
徐灏随徐庆堂等男人去了左边,老太君等女眷则去了右边参观,天井旁边是座怪石嶙峋的假山,钻山进去,尽头一个小小的圆门,门外花草缤纷,是一个修竹疏雅的清静小花园。
正南三间平房,一转都是回廊,对面也是三间,格局一明两暗。众人看了大约半个时辰,附近有个池子,徐汶便吩咐下人在水榭里摆下十几桌酒席。
徐灏坐了首席,陪在徐庆堂身边,今日三叔徐增福的兴致颇高,养了多年的伤,如今如愿做了翰林院从五品的侍读学士。以徐家的富贵,无需他苟且专营,翰林很少会得罪人,下半辈子可谓是悠悠哉哉,与众多学者名人朝夕相处。
徐增福笑道:“不好闷饮,我起一个令,在席各说诗经五句,一句四上,一句四入,一句要挨着平上去入四字,说错一个字,罚酒一杯。”
徐庆堂笑而不语,徐灏看了眼一脸苦瓜相的兄弟们,看出三叔是借此机会要考校子侄辈的功课,是以没说什么。
徐淞却不乐意的道:“爹!我和大哥三哥都是武职,免了吧。”
徐增福乐呵呵的说道:“可以,你们三兄弟都无需行令。我先饮一杯,云如之何。我有旨酒,信誓旦旦,握粟出卜,其子在荆。”
说毕,直接将酒杯传给了徐海,徐海为人老实,学问平平,但他娶了个有才华的妻子,诗经可谓是倒背如流,说道:“宜其家人。匪兕匪虎,上帝甚蹈,乐国乐国,兄弟既翕。”
徐增福很是满意,指点道:“‘弟’字活用其上,死用从去,这是死用的,以去为上,吃一杯。另换。”
徐海赶紧吃了一杯酒,说道:“于汝倍宿。”
“不错!”徐增福非常满意,闹得一群徐家子弟纷纷冥思苦想,这个酒令难也不难。大抵熟背过诗经就行,可是对不喜读书的人来说,称得上难上加难了,比作几句歪诗不可同日而语。
徐江抓耳挠腮的想了半天。说道:“关关雉鸠,窈窕淑女。”
徐增福马上说道:“‘淑’字入声,错了。吃一杯。”
“是!”徐江红着脸道:“那我多吃几杯吧。”
徐增福皱眉道:“你读书多年,连个诗经都背不全,有何资格坐在这里,下去。”
毫不客气的撵了徐江离席,年纪最小的徐湖吓得规规矩矩的一动不敢动弹,徐淞笑嘻嘻的道:“大不了习武呗,咱家本是武将之家么。”
徐增福不悦的道:“你懂什么,马上打天下还能马上治天下?我和你二伯自小苦读,十来岁即考中了童生,未及弱冠拿下秀才,当年咱家号称可与萧家并肩,可看看你们兄弟,这些年除了故去的济儿可曾出过一个秀才?不好生读书怎么出人头地?”
徐淞撇嘴道:“我是将军,谁稀罕考什么秀才。”
徐增福微怒道:“不许你插嘴,你们三兄弟是做了武职,可就算可以由儿子继承父业,顶多恩萌一子。不读书的话,难道其他人都一辈子窝在家里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么?简直对牛弹琴。”
徐庆堂笑着道:“你们三叔说的不错,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今后你们一定要苦读用功。”
徐灏感觉这个节奏貌似在训导子侄,老爹和三叔倚老卖老滔滔不绝的架势,那自己和老四夹在其中太不合时宜了,遂给徐淞使了个眼色,起身说道:“儿子和四弟去祖母那边看看。”
徐庆堂轻轻点头,巴不得儿子识趣滚蛋呢,当儿子比老子有身份,大概是为人父者最甜蜜也最苦涩的事了。
徐汶表情有些不自在,奈何身为地主又是侄儿,只能在这儿聆听长辈教诲。
倒是李茂等女婿坐在楼下吃酒,没瞧见下楼的徐灏和徐淞,刘智借着酒劲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刘智说道:“做徐家的女婿有个屁用,连个家里的奴才都做了官,我们却他娘的还是平头百姓,真他娘的憋气。”
“就是!”刘茂冷笑道:“我好歹秀才出身,徐老三举荐一下就能做官,就算顾着人言,随便请位文臣不就结了?前日见了李秋,我还得笑脸巴结他,你们说气不气人?”
李茂皱眉不语,李芳嘲笑道:“那是你们不会做人,沐毅李秋他们早早跟在他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谁不是提携自己人?你们要是早早巴结,鞍前马后,何至于连个芝麻官都捞不到?”
刘茂气道:“怎么不巴结了?可是别看他对人客客气气,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纵是亲戚也是枉然。”
李芳冷笑道:“可别说什么亲戚了,我家爵位早该赐回,还不是他为了霸占我家的宅邸,令圣上迟迟没有动静?老子算是看透了徐灏,只要他在一天,我就别指望承袭爵位,好好的家被他人占据,我枉自为人了。”
李茂忙说道:“大哥你醉了。此事怨不得三哥,赐还爵位事关重大,毕竟涉及到朝廷颜面。”
李芳不屑的道:“什么颜面?全家被处斩之后,来年官员上书伸冤,太祖皇帝并未怪罪,可见罪名确属莫须有,若不是徐灏拦着,以当今的英明早就下旨拨乱反正了。”
刘智抢先说道:“我就奇怪了,李兄承袭了国公,对徐家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何必阻拦呢?”
李芳冷哼道:“我要是做了国公,你想他能自在嘛?”
“也是。”刘智频频点头,举杯恭维道:“此事自在人心,等兄心想事成,可别忘了提携咱们兄弟。”
李芳举杯对饮,笑道:“那是自然,我可不像他,把亲戚分成了三六九等。”
这边徐灏去了女人堆里,徐翠桃招手让他坐在身边,丫鬟们换上新的碗筷。徐淞坐在了妻子身侧,因沐凝雪怀孕没有来,所以萧雨诗晴雯她们也不便出门了。
徐翠桃说道:“我们在说最怕闻的,最怕见的,最爱闻的,最爱见的,押个韵脚即可。”
这就和石头记里的酒令一样,什么女儿悲女儿苦的,在明清两代属于很流行的一种酒令。每每可以发人深省,道尽世间悲欢离合和世态炎凉。
徐灏笑着点头,这时徐翠云说道:“最怕闻:邻居夜哭少年人;最怕见:佳人娇小受官刑;最爱闻:三春燕语三更笛;最爱见:传胪高唱黄金殿。”
徐灏听着若有所思,为了让丈夫当官。翠云这几年也算是挖空心思了。对此徐灏十分厌恶,以徐家的势力做官很难吗?其实一点都不难,先从文吏做起,一步步踏踏实实的认真做事。不出十年就能从不入流转为入流。
问题是大多数亲戚都好高骛远,起步就得是九品以上,如果有真才实学也就罢了。偏偏什么本事都没有,就妄想凭借亲族的势力青云直上。
徐灏也想多些得力的帮手,可惜提携不成器的亲族非但不是助益,很可能是无穷无尽的烦恼。
徐绿哥接着说道:“最怕闻:市井吟诗谈道学;最怕见:推托相知扮花面;最爱闻:丈夫出仕显门楣;最爱见:秋千飞上九霄云。”
隔壁主桌上的老太君闻言笑道:“说得好,现今只有两个孙女婿没做官吧?灏儿作为兄长应该帮帮。”
大太太王氏淡淡的道:“徐海也没做官呢,也没见他三哥放在心上过。”
萧氏不乐意的道:“谁阻止做官了?有本事自己找门路去,再说举荐贤才是好事,可那也得担着干系,莫非都想看到灏儿受到牵连?昔日大嫂娘家可是前车之鉴。”
王氏脸上微微变色,却没说什么,老太君一想也对,假如徐灏一旦失势了,那全家立刻陷于灭顶之灾,不由得暗暗后悔先前的话语。
徐青莲留意到弟弟的神色开始变得冷淡,忙说道:“我也来说一个,最怕闻:春日檐前积雨声;最怕见:凶狠官员恶书办;最爱闻:聪明子弟读书声;最爱见:绿野春深官劝农。”
老太君笑着道:“说得好,不要只想着靠谁人走捷径去做官,像咱这样的人家要时刻记着树大招风,好好读书参加科举才是正途,不然做了官同僚也会瞧不起。”
三太太刘氏笑道:“老祖宗这话说得至理名言,再说举荐是举荐的贤才,一没名声二没才华的,这不明摆着是任人唯亲么?昔日韩国公家倒是满门做官,以至于被不孝子弟连累家族,生生被高皇帝下旨诛杀满门,幸亏临安公主做了李老大人的儿媳妇,保留了一丝血脉。”
徐灏神色马上缓和下来,说到底所有人埋怨自己都没什么,只要最亲近的家人理解就行了。
王玄清一样深明未来终究要靠着谁,说道:“最怕闻:后生嘲笑老年人;最怕见:宦海交情倾刻变;最爱闻:清泉白石坐弹琴;最爱见:总角之交贵忆贱。”
老太君兴致盎然的道:“灏儿你也说一个,别闷葫芦似的。”
“是!”
徐灏想了想说道:“最怕闻:门前屋上老鸦声。”
徐青莲笑着指着道:“亏你!”
徐灏故意瞅了主桌一眼,笑道:“最怕见:千寿堂里老娘面。”
众人大笑,萧氏哭笑不得的慎道:“别以为你当爹了老娘就治不了你,真是的。”
徐青莲捂嘴笑道:“弟弟说的实话,咱家也就怕娘一个人了。”
老太君乐不可支的道:“有理,亏了有他娘镇着,不然咱家还不得被他掀翻了?”
徐灏慢悠悠的道:“最爱闻:老婆来请吃馄饨;最爱见:腊梅花开三四片。”
王玄清问道:“末句虽好,可是什么意思呢?”
徐灏一本正经的道:“到了腊梅花开三四片时,衙门就要放假了,岂不爱见么?”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立时喷饭,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徐灏想起了后世的网络之言,笑道:“人生四大喜应该都知之甚详了,谁能说出来?”
徐翠柳轻笑道:“此乃取自北宋汪洙的神童诗,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对我们女儿家来说,后面的诗句才更令人赏心悦目,而哥哥大概也巴不得如此,做个悠闲散人吧。”
诗酒琴棋客,风花雪月天;
有名闲富贵,无事散神仙。
道院迎仙客,书道隐相儒;
庭栽栖凤竹,池养化龙鱼。
春游芳草地,夏赏绿荷池。
秋铁黄花酒,冬吟白雪诗。(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四章 冬吟白雪诗
东边徐海等一干子侄老老实实的站着,对个简简单单的酒令十个人倒有八个对不上来。
结果气得徐增福大怒,指着他们骂道:“每月学堂的日常花销就得几百两银子,加上你们的束脩和零花,供你们吃穿笔墨之用,杂七杂八一年到头最少万两白银,放眼天下谁有咱家这般花钱?整整三年了,尔等竟连个诗经都记不住,岂有此理,养你们这群酒囊饭袋还有何用?”
徐庆堂也很生气,侄子一堆堆,侄孙一群群,加在一起也有三四十人了,原本为此非常高兴。凤阳徐家这一支,到了自己手上已经从徐达这边的族谱上杠上开花,分为了魏国公和英国公两支,再不必被人指着说这是徐老国公家的子弟,
自己这一支开花散叶,前来投靠收录的族人已经超过了那边,不求别的,只希望他们能读书有成,光耀门楣!现在倒好,一个个都成了什么样子?难怪儿子从来不关心兄弟侄儿们的学业,敢情一早就知道都是些扶不起来的阿斗。
因此徐庆堂兄弟俩有感于家族文风不盛,纨绔成风,骂了一顿后说道:“回家都去收拾一下,后天随我们启程回老家祭祖,轻车简从不许带一个下人,好生体会体会下外面的艰辛吧。”
徐海和徐溶等没了科举心思的成年人顿时暗暗叫苦,彼此对视一眼,徐溶低声道:“启禀老爷,江哥儿不日即将成亲了,家里总得有人留下帮衬吧。”
徐庆堂觉得有理,就说道:“那你们俩选几个年纪大一些的留下,其余都得去,谁不去就离开徐家好了。”
徐汶在一旁本来很幸灾乐祸,不过也有些伤感,现在他四大皆空。只剩下了母亲相依为命,年纪大了体会到了家族亲人的珍贵。
因此徐汶说道:“孩儿身为长孙,应该随二叔三叔一起回趟老家。”
徐庆堂立时大为欣慰,有预感徐汶和徐淞一样浪子回头金不换,叹道:“正该如此,往事就不说了,等回来后为叔亲自给你挑一门知书达理的媳妇。”
李芳等外姓女婿冷眼旁观,刘智悄声道:“徐汶莫非是转了性子?这是打算重新做人?”
李芳嘲笑道:“他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屡次三心二意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连妻妾儿子都赔进去了。不然现在最少也是个侯爷。”
“管他呢。”刘茂眉飞色舞的道:“今日姑奶奶们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回家,咱们不如趁此机会去秦淮河走走,最近各地才女名妓云集,机会难得。”
李芳笑道:“走,徐家训斥子弟关咱们屁事?”
李茂却执意要留下,李芳讥讽道:“随你!今后有事别来求我,去求你半个岳丈吧。”
西边,众女兴致勃勃的询问其详,徐灏感觉加两个字把四大喜变成四大悲。貌似并非只是后世人的发明,可别引出了笑话。
是以徐灏说道:“咱们做一个女儿怕,女儿喜的酒令,也要押韵。如何?”
绿哥第一个说道:“这有何难,女儿怕,失足忽坠秋千架,女儿喜。菱花晨对看梳洗。”
徐灏说道:“不大明白,罚酒一杯。”气得徐绿哥不情不愿的自饮一杯。
徐翠云说道:“女儿怕,两行花烛妆初卸。女儿喜,绣倦停针看燕子。”
徐淞叫道:“花烛是最可喜的,怎么能怕呢?不通不通。”
徐翠云瞪着他说道:“你身为男子懂什么,等会你问问你妻子就晓得了。”
袁氏扑哧一笑,徐淞恍然道:“原来是怕落红的痛,我懂了。”
此言一出,其她人要么低头窃笑,要么轻啐一口,老太君笑骂道:“我还以为这猢狲懂事了,没想到还是小时候的毛糙性子,真真该打。”
徐灏笑着摇头,徐海的妻子钟可姑和二嫂王玄清站在一起,苦于忙着伺候老太君和婆婆们,没工夫加入其中。至于徐淞徐海的几个小妾就更别提了,这时候没有她们插嘴的余地。
徐翠桃轻笑道:“女儿怕,女伴更阑谈鬼怪;女儿喜,妆台侧衅翻经史。”
徐淞承担着彩衣娱亲的责任,嚷道:“第二句我听不大懂。”
徐翠桃气道:“谁让你不好生读书,那你说一个好了。”
“说就说。”徐淞摇头晃脑的道:“女儿怕,肚里私胎九月大。”说完指着徐灏笑道:“女儿喜,嫁个丈夫好像你。”
顷刻间所有人哄堂大笑,徐灏失笑道:“我这尊容不如你,你说反了。”
一番热闹下来,老太君和太太们累了要返家,徐汶和王氏劝了半天不果只得吩咐备车备轿,而徐庆堂和徐增福则兴致高涨,滔滔不绝的厉声训斥,只苦了一干徐家子弟。
徐翠桃虽说时常回娘家,可出门一次毕竟不容易,有些意犹未尽,非要大家陪着去徐妙锦那边聚聚,徐灏点头同意。
前文说过徐妙锦独自住在魏国公府的西北角,独门独院,仅有几房跟随她多年的下人家,不到二十口人。
一群人后巷进入,在二道门下了轿子,徐妙锦闻讯迎了出来,携着徐翠桃和徐翠柳的手往里面走。
进了月亮门,徐翠云边走边点头说道:“这园子布置真是讲究,不愧是出自姑姑的手笔,等我家修园子时,还请姑姑帮着画张图纸。”
徐妙锦不着混迹的看了徐灏一眼,笑道:“到时只管来找我好了,我除了教书也没什么事可做。可叹灏儿连一文工钱都不给,念在孩子们的份上,我也懒得与他计较。”
徐灏笑了笑没说话,大家转过东廊,一艘画舫横在岸边,船舱正面挂着一张新横额,写着“不系舟”三个字,对联一副:由来碧落银河畔;只在芦花浅水边。
徐灏很欣赏姑姑的别具匠心,这船舱就是孩子们的学堂,里面藏书万卷。学习时学堂在池子里荡漾,大概从小时候就要陶冶小一辈的情操,想想侄女的顽皮和儿子的狡猾,就怕对牛弹琴。
画舫前后三层,丫鬟把西北蕉叶门推开,众人进去看了下,对面也是个水榭。
东西南三面环绕比徐汶家要大上数倍的水池,沿岸新修的水磨楠木雕栏,檐下张开碧油大绸的卷篷,垂着白绫飞沿。两边各挂一个小金铃。
下面修了一层护栏,是怕孩子们不慎跌落,池内荷花依然是盛开之际,风吹来一阵扑鼻的清香,大家一起去了水榭里坐下。
因用过饭了,每个人都很悠闲,有寻了地方海棠欲睡,也有闲步散坐的,丫鬟们倚在西廊栏杆说说笑笑。徐翠柳和王玄清看着徐灏垂钓,池中鱼儿或远或近,或浮或沉,出了一会儿神。
水榭的卧室是一张紫檀木的凉榻。挂着水纹的纱帐子,两边飘着锦带,锦带上系着紫萧。
徐翠桃在楼上赞道:“吹笙引凤鸳鸯楼,翩然骑鹤下相语。”
徐妙锦连说不敢当。笑道:“不过这一句转的好,谁来接呢?”
徐翠柳闻言抬头指着两边的丫鬟们,说道:“左右侍女皆倾城。司书天上头衔重;谪居亦在瑶华洞,巫峡羞为神女云。”
徐灏向来对华丽辞藻不感兴趣,继续聚精会神的钓鱼。
徐妙锦说道:“上句好,下句也提得起,谁来接?”
徐绿哥一向不善诗词,而徐翠云嫁为人妇早没了少女时的清雅,都没了吟诗作对的心境。
正在这时,拜师学艺的沐青霜冒出了来,叫道:“我来接。”她满脑子的诗词,顺口说道:“广寒曾入霓裳梦,西山日落海生波。此时我醉群花酿,欲托微波转惆怅。”
徐灏觉得很是蛋疼,明显是一群贵女在为赋新词强说愁嘛,比起表姐作的田园诗境界差得远了。
偏偏她们兴高采烈的投入其中,你一句朱颜不借丹砂红,她一句银屏却倩青鸟通,还自得其乐的品评上句关键有力,下句跌宕有致,自夸自赞个不停。
说了半天,最后徐妙锦以一句愿祝人天莫分手,好把名花下玉京准备收尾了。
沐青霜苦思道:“这结局倒不容易,要结得通篇才好呢,可惜我姐不在这儿。
其她人也都在苦思,都想来一句最完美的结局。徐灏见状不屑的道:“有什么难的?共依红墙看北斗,如何?”
“好!”众人齐声喝彩,徐灏愕然道:“不带这么拍马屁的啊!咱们有一说一。”
徐妙锦捧腹道:“确实是结得有力,大概你就等着最后了吧。”
徐灏老脸一红,说实话这半天就憋出了这一句来,他本来就不擅长作诗,何况是此种闺阁的华丽风格。
沐青霜仔细看了一遍丫鬟写下来的诗稿,笑道:“竟是一气呵成,不见联缀痕迹。今日一叙真令人心畅!也让我对比试多了几分信心。”
徐灏却摇头道:“我劝你别去了,听闻各地最有名的才女齐聚京城,其中有几个青楼名妓,都是罕见的人才。”
沐青霜不服气的道:“你说一个人的大作,让我们拜读下。”
徐灏回忆着喝酒时听来的,说道:“有扬州来的虞美人姓颜,字小凤,年十七岁,据说姿容妙曼,妍若无骨,丰若有余,善饮。
诗曰:衣香花气两氤氲,妙带三分宿醉醺。
记得郁金堂下饮,酒痕翻遍石榴裙。”
“还有杭州的梧仙子刘秋痕,年十八岁,其人秋波流意,弱态生姿,善昆曲,尤喜宛转凄楚之音。人称酒酣耳热笑语杂沓之际,听梧仙奏上一曲,顷刻间会令人悄然。
诗曰:生来娇小困风尘,未解欢愉但解颦。
记否采春江上住,懊依能唱是前身。”
沐青霜撇了撇嘴,酸溜溜的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感叹自身际遇,博取同情而已。”
徐灏大笑道:“对头!想你身世优越,又何必和人家苦命女子争锋呢?”
被徐灏这么一搅合,沐青霜的雄心壮志不免熄了三分,犹豫着是否该去参加比试。而徐家女人们大多嫁人生子,参不参加盛会都无关紧要,到时去见识下也就是了。
京城已经有好事之人做了个天下群芳谱,初步选出了十大美人,有小序和每个人的详细介绍以及诗作,手抄本一时间洛阳纸贵。
好好的文坛盛世似乎有沦为青楼比美的倾向,所以徐灏才不赞成青霜出头,即使没有歧视名妓的意思,可青霜岂能和她们混为一谈?
看着青霜闷闷不乐的模样,徐灏感慨的道:“人生最好,一无所知;若有知识,便是大痴。”(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五章 英雄救美
鸿胪馆,曾啓和虏使已经喝了一天一夜,两个人依然谈笑风生,你来我往,宫人川流不息的送上各式美酒。
屋子里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已经喝了十坛的烈酒,徐灏和李景隆不禁相顾骇然,虽说不是一刻不停的灌酒,很多时候都是在畅谈,兴致来了时才会举杯,可是马拉松似的的时间,未免实在太吓人了吧?
朱勇再一次起身跑出来冲向茅厕,蹲着哇哇大吐,脸色苍白的吓人。李景隆震撼的道:“他在咱们兄弟中算是喝酒第一,连他都远不是对手,这二位还到底是不是人?”
徐灏心服口服的道:“看这架势还得喝上一天,倒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恐怕这天底下很难再找出第三个海量之人了。”
原本兄弟们纷纷提出要以计取胜,比如暗中把酒给换成白水或一个劲的喝醒酒汤啥的,但徐灏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因有感于他们的自大,喝酒不如人也好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
不想曾啓真是个奇人,喝了这么多的酒,脸色不白不红,神色清醒自在,说话就和正常时一模一样,很有点剑仙飘飘欲仙的出尘气质。
而虏使则脸色越喝越红,浑身上下大汗淋漓,一个劲的叫嚷痛快,大概借此能把酒精给排出体外。朱勇是越喝脸色越白的好汉,每次聚会都能灌倒一群人,可是这一次显然是输了。
“有机会一定要验下曾大人的海量。”李景隆咋舌说道。
不便打扰他们,李景隆拉着徐灏去了京城最有名的八仙醉酒楼,数十年的老招牌。
此时已是黄昏薄幕,四方酒客纷至沓来,楼下的散座挤了八成满,店小二穿梭在各桌间往来,席上客人谈笑喧哗,热闹无比。
二人直接上了三楼。找了个靠窗的僻静雅座,忽然走过来一个男人,拱手道:“在下乃是苏州知府门下,见两位爷气度不凡,想有一事拜托。”
李景隆脸色黑了下来,亲卫下人都在楼下,先前他还说不带人比较自在,这倒好,一上来就有人打搅,万一是个歹人怎么办?
“没事。”徐灏不以为意。整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这人生还有什么趣味?直接问道:“说吧。”
这位门客没意识到险些闯下大祸,道了谢说道:“只是府中私事,因我家小姐最近听闻京城贡院盛事,偷偷前来玩耍,近十余日音信全无。我家老爷派小的四处探听寻找,心急如焚,夫人更是终日啼哭,茶饭不进。思念出病来。事出无奈,在下想烦劳两位爷相助查寻,或有不测也是小姐命苦,也或日后知其下落。相烦通报得知。”
李景隆皱眉道:“这倒不难,倒是你家小姐太任性了,就不怕遇到歹人或被坏人勾引?即使找到了名节也没了。”
徐灏则说道:“或许是有什么隐情,不然一个女孩家为何独自出游?你不说实话。休想我们帮忙。”
门客瞧着他二位年纪虽不大,但刚才看楼下奴仆成群,一举一动显然是京城勋贵。所以苦笑道:“不瞒两位爷,小姐在家之时,我家老爷曾将她许配给巡按郑老爷之子,可是小姐不愿意,几番吵着要退亲。
后来我家老夫人的侄儿来省亲,小姐慕人家风流少年,士林名士,私下里倾心了。表少爷进京访友,第二天小姐和丫鬟就一并不见了。”
李景隆笑道:“敢情是约好了私奔,若在京城不难找到,若远走高飞,那就爱莫能助了。”
问清楚了小姐的长相年纪和姓名等,打发走了门客,二人点了酒菜边饮边谈。忽然听楼下响起悠扬音乐,把客人的说笑声都给压下了,似乎有女子唱起曲来。
起身走过去俯视,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腰肢枭娜,眉目间有些风尘中的荡漾,唱着小曲。身旁两个怯生生的少女,手持着乐器。
虽说背着身子,看不清少女的模样,但看那窈窕玉立的背影,已足以令人眼前一亮了。
楼下的众多食客纷纷停下了声音,直勾勾的望着她们,那妇人一曲唱罢,整个酒楼采声如雷。
轻薄少年使劲拍手怪声叫好,妇人神色显得非常自然,举手收拢下散开的鬓丝,微微一笑道:“献丑了,我姐妹三人以卖唱糊口,哪位大爷肯帮衬则个?”
面对色艺俱佳的美貌女子,自是不缺少多情豪爽的男人,纷纷掏出散碎银子来打赏。
几位南方客商殷勤的道:“小娘子唱累了吧?请坐下歇息,下面该是两位姑娘唱了,也让我们一饱耳福。”
两位少女也不推辞,互相以琵琶伴奏,轮流献唱,徐灏也不禁听得入迷,这可是真正的唱功,而且天生的好嗓子,更何况是出自妙龄少女之口。
很多没掏钱的客人也忍不住用宝钞打赏,妇人挨个道谢心满意足的准备领着妹子们离去。
李景隆高声喊道:“请娘子上楼来,一曲二十两银子奉上。”
楼下人们听到声音来自楼上,知道是非同寻常之人,一个个继续交谈饮酒了。
那妇人抬头望着楼上一笑,应道:“老爷到此饮酒,理当助兴伺候。”
徐灏稍微皱眉,寻思着是否真的这么巧,看刚才的情形这三位女人是初次来八仙楼,是不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这时妇人扭着腰身带着少女一步步上来,掀起帘子进了雅座,忽然先前那门客蹿身扑了过去,把桌子上的盘碗打翻,全然不顾的一把抓住一少女的手腕,惊呼道:“小贱人,你害得我们受尽责骂,跑断了腿脚,竟然在这里自在逍遥。”
徐灏和李景隆惊讶不已,又听门外有人吼道:“贱人你快说,小姐她人在哪里?”
妇人很沉得住气,不慌不忙的上前笑劝道:“几位怕是认错人了,想我们卖唱之人都是下贱之辈,这姑娘是我妹子,哪里来的什么小姐?”
那少女冷冷的道:“酒醉认错人了。谁认得你家小姐。”
说完就要挣脱出去,门客急道:“请二位也做主,此女乃是我家小姐的丫鬟翠荷,不能放她走了。”
李景隆沉下脸来喝道:“你是何人?说明白了再走。”
妇人叫道:“我们就是卖唱的,千真万确。”
李景隆看了徐灏一眼,见徐灏轻轻点头,顿时冷笑道:“管你们是谁,先去兵马司再说。”
楼下的客人还以为是被达官贵人意图抢回家呢,眼巴巴望着如花似玉的少女被强行带走,义愤填膺的叹息一声。
街上围过来很多看热闹的人。李景隆的家人押着三个女人走在中间,门客带着两个家人紧紧跟在后面,徐灏则走在最后。
突然一位英俊青年冲了过来,将围观的百姓撞得东倒西歪,大声喝道:“该死的东西,青天白日敢抢女人。”
李家下人没好气的叫道:“你这人好大胆子,我家老爷在此,滚开。”
青年仰天笑道:“我道是皇帝在此呢,原来是个老爷。如何见我不拜?”
徐灏顿时眯起了眼眸,怒气升起,暗道好一个狂妄之徒,不是打算逞英雄么?好!
此情此景像极了权贵指使为虎作伥的官府衙役。欺负几个弱女子,而青年则是路见不平的英雄豪杰了。
门客直勾勾的望着青年,叫道:“他就是老夫人的亲戚,现在他和翠荷都在。小姐下落可明了。”
附近巡逻的五城兵马司的衙役跑了过来,李景隆吩咐道:“将这家伙拿下,带到衙门里审讯。”
一群衙役精神一振。张牙舞爪的冲了上去,徐灏瞅着青年身手不俗,随便动动手脚,就把个众人打得落花流水。
不明真相的百姓轰然叫好,徐灏冷笑着示意,身边的亲卫走上去两人,瞬间就把青年给按在地上,衙役们一哄而上,拿出铁索五花大绑。
门客赶忙说道:“他到底是我家表少爷,还请高抬贵手。”
李景隆冷笑道:“晚了!在京城敢打差人,他的罪名可不小。”
徐灏皱眉问道:“我乃都督徐灏,报上你的姓名家世。”
青年却冷冷扭过头去,说道:“我是何人,不干你事,我是为了她出手的。”
徐灏忽然抬起一脚重重踹在青年的脸上,把青年踹倒在地上后,又是一脚狠狠踢在鼻子上,鲜血直流,鼻梁骨塌了。
三个女人大叫一声跑过来,徐灏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一人一脚给踹了出去。
青年五官扭曲的抬起头,目光恶狠狠的,把徐灏当成了杀父仇人一样,咆哮道:“你这糊涂狗官,那狗奴才说什么就是什么么?你听信一面之词,欺压良善。”
李景隆怒道:“这里是天子脚下,他是堂堂都督,你胆敢如此放肆?”
青年抬手抹了下鲜血,大笑道:“好大的口气,好一个天子脚下。”
李景隆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就没见过这么狂妄的人,狗娘养的。”
那门客上前怒喝道:“你假借探亲的名义,忘恩负义拐骗官家小姐,哎呦!”
这一幕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门客竟又被徐灏一拳轰在面门上,蹲在地上嗷嗷惨叫。
徐灏沉着脸道:“这里是京城,容不得尔等鼠辈猖狂,犯在我手里算你们倒霉,都关进顺天府大牢。”
青年冷笑道:“就凭你?”
徐灏顿时被他给逗笑了,无可奈何的挥手道:“带走。”
青年厉声道:“我爹是忠诚伯茹瑺,我看你敢动我一下。”
徐灏笑道:“看出来了,茹公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李景隆嘲笑道:“原来你就是茹镛茹老三啊!听说你和你大哥一直在秦王府,难怪连我们兄弟俩都不认得,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就算你老子来了也没用。”
“带走!”徐灏再次摆了摆手,“今次给他一个教训,省得目中无人,关上一个月再说。对了,把那三个女人送到茹府去。”
青年目瞪口呆的被架走了,估计打死都不信京城还有不在乎他家的人。
李景隆不屑的道:“最近类似嚣张目无法纪的大臣子弟太多了,每天都能发生四五起打架斗殴的案子。”
徐灏没什么办法,难道还能派人见一个教训一个?只能说随着立国将近四十年,新的权贵阶层差不多形成了,等再过个百八十年,尖锐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也会出现了。
徐灏低声说道:“你晚上让他认识的女子去探监,记录下对话,然后通过丫鬟尽快找出那位小姐的下落。”
李景隆奇道:“这是为何?”
徐灏解释道:“我先得了解此事的前因后果,丫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来卖唱,一定另有隐情,就算小姐碍于颜面不便抛头露面,现在独自住在京城不安全,马上把人给找出来。出气归出气,不能因此害了无辜。”
“我知道了。”李景隆表面上答应,心里颇为不以为然,人家的死活关他屁事?就凭刚才茹镛那傲慢无人的德性,他心上人沦落风尘才好呢。
徐灏看了他一眼,转而又把此事交代给了自己人,李景隆不把人命当人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然也不会受他弟弟李增枝连累,差点连身家性命都不保,说到底这位是货真价实的权贵。
先前茹镛一个人敢挺身而出,身边没有什么豪奴,看得出是个敢作敢当之人,或许还有些侠义心肠,可是年纪轻轻太不知世道的深浅,仗着家世而目空一切,是以徐灏对他也不客气。
当年他老子茹瑺第一个和李景隆前来投降,见了朱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那可是深受朱元璋欣赏的重臣。虽然卑躬屈膝是个贬义词,可是人到了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不要以为天老大你老二,等吃了大亏方才追悔莫及。
茹瑺事后被封为了忠诚伯,加封太子太保,做了两年的兵部尚书,长子茹鉴选为秦王府长安郡主的仪宾。
如此茹瑺奉旨去了长安修建儿媳妇的郡主府,算是变相的公款旅游,顺便把兵部尚书的位置腾出来,貌似现在还未回京,再回来就是退休之时了。
要说茹瑺的履历确实很显赫,不怪养出这么骄傲的儿子来,朱元璋亲口称茹瑺为贤人君子,并赏了“中外一人,中流砥柱”的铁卷丹书,免其田塘园林的赋税。
也就是说,这家伙即使杀了人也能免罪,无怪乎那么肆无忌惮。
徐灏忽然笑得很灿烂,丹书铁券他也有,而且免死的次数堪称大明第一,即使这玩意其实一点都不管用。(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六章 党同伐异
秋天来临,时近年关。萧家村附近有一户小家子姓韩,家主韩老爷健在时,因韩老妈生了三子四女,徐家老太君生下次子徐庆堂惟恐难养,便寄养在韩家过了三日,此乃取古人“寄财于富地”之意。
韩老爷故去后,家产被一分为七,韩老妈和幼子夫妇俩住在一起,因儿子好吃懒做,家道一年不如一年。
这一日韩老七躲饥荒出外吃了几杯闷酒,回到家中,掀起草帘子进了屋,只见他母亲蹲在灶台前烧火,妻子坐在小窗下缝补衣物,儿子趴在炕上无精打采的摆弄草根玩。
见他进来,儿子喊道:“爹,我饿了。”
韩老七牢骚道:“这日子没法过了,家里穷困潦倒,一家人连饭都吃不饱,过着还有什么意思?”
韩老妈听了敲起了火棍子,怒道:“你整天到晚在外面吃酒,不知灌了多少你老娘的血,也不顾一家子的饥寒,亏你还是个男子汉。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你不满,我们还不满呢。”
韩老七焦躁的道:“靠天吃饭,我有什么法子?谁他娘的晓得好好的田地被浸成了盐碱,我又没旁的本事,上哪弄钱养活老婆孩子?”
韩老妈叫道:“出点力气打个短工,去帮帮闲,随处弄不到钱?难道让你老婆孩子饿死不成?我是老了不中用了,年轻什么事做不了?强过你这个懒汉一百倍。”
韩老七叫道:“那你何不施展施展你年轻时候的手段呢?今年把西场院的收成也典出去了,怎么不把南篱下的三晌地赎出来呀?明年连种的地都没有了,我看怎么过日子,干脆一起饿死得了。”
韩老妈到底宠溺幼子惯了,叹气道:“老娘也不和你置气,媳妇你起来,去把那只老公鸡宰了。昨儿孙子要吃亲戚送来的馒头,我没舍得给他吃。这不是我舍不得,是预备拿着去徐府走一趟,豁出去这张老脸看看。
得了好处你们别忘形,不得呢也别恼,这都是命。”
媳妇急忙起身说道:“家里就一只鸡了,虽说不下蛋,唉!我这就去杀了。”
韩老七兴奋的道:“徐家随便赏些就够咱家一年吃穿不愁了,年前要是能弄到三万钱,多少还一还饥荒,剩下的也够过年了。过了年再种人家一分青,不也就可以活下去了吗?”
“看运气吧。”韩老妈心里犯嘀咕,当年徐家少爷就送家养了三天,给了十两银子仁至义尽,如今还能记得这份情嘛?可是家里已经走投无路了,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却说胡德胜被关在牢里,郑锡亲自嘱咐狱卒:“此案非同一般,尔等要多多留意,他家中送来的食物等。以及彼此谈话都要加意验看,随时严密监视,免得出了意外。此乃尔等的职责,倘有疏忽。拿你们是问。”
衙役听了连声答应,说道:“大人只管放心,小的们在公门多年,晓得轻重。”
“你们能够知道利害就好。”郑锡瞅了眼蹲在里面的胡德胜。转身去了。
其实这案子人人巴不得胡德胜谋图自尽呢,人一死就算没有招供画押,也算是坐实了罪责。徐灏岂会在乎民间议论?事实俱在随便朝廷派人来翻案复审。至于幕后主使更巴不得人死,这样就能死无对证了。
郑锡故意来此警告,倒是让胡德胜生出一种错觉,怕他寻死不好对朝廷和百姓交代,反而令他犹豫了。
他被单独关在一个牢房里,饮食起居都不错,家里人每天都来花钱打点,狱卒等人照收不误,不过给的太多没人敢收,毕竟案子被尚书和都督关注了。
胡德胜觉得实属正常,所谓何官无私,何水无鱼?狱卒不靠山吃山才怪了呢。就这样好吃好喝的过了四五天,晚上差役过来说道:“起来,给你换一间牢房。”
胡德胜心中乱跳,猜不出来是吉是凶,慢吞吞的走出来,他身上带着伤一瘸一拐,差役便架着他走。
黑夜里也看不清楚什么,胡德胜迷迷糊糊的被抬到一间屋子前,里面四白落地,都用了白纸糊裱,家具什么的一应俱全,十分干净。
差役二话不说把人放下,胡德胜七上八下的心随即放下来,自以为是家里人又花钱打点了。
即使被刑部优待,胡德胜也难以高兴起来,对方是位高权重的都督,小命十有**难保,而且等下次过堂时,不定得受到什么酷刑对待,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是这活罪实在是令人生不如死。
胡德胜忍不住隔着窗户问道:“什么时候过堂?”
差役笑道:“你先宽宽心,尚书大人身体有些不爽,大约三五天内是不能升堂了。”
胡德胜一听这话心里觉得畅快多了,皮肉之苦能免一天算一天,这天晚上是以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清晨,差役送过来一壶茶和点心,胡德胜吃完歪躺在榻上,静静地沉思,想怎么才能死里求活,筹划出一条生路。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差役走过来笑嘻嘻的道:“胡爷,外头有一个人,说要来看望您。”
胡德胜顺嘴说道:“请进来吧。”
等外面的人走进来,胡德胜举目看去,又是吃惊又是欢喜,来人竟然是智云和尚。
胡德胜挣扎着坐起来,说道:“师父,我真没想到你会来?请坐请坐,咱俩可以好生的谈一谈。”
智云看着胡德胜,见他面容憔悴,就和前几天的自己一样,点头缓缓坐下,把手里的纸包放在了木板上。
“师父请你恕罪,我只能在榻上趴着,伤口太疼了。”胡德胜为了博取同情,皱眉哎呦叫唤了两声。
智云说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我心里很有些替你难过。”
胡德胜幽幽说道:“你若有怜悯之心,或许能救我一条活路,可你一定不会同意。”
二人说着话,衙役就站在一边听着,看样子是在监视。智云陪着笑脸说道:“还请回避一下,我有话要和胡爷私下里谈谈,可使得吗?”
差役摇头道:“你们俩是死敌,我放你进来已是天大的情面,你这和尚好生不知进退?上面严令不许犯人与任何人私下交谈。”
智云赶紧从怀里取出银子递了过去,说道:“劳你担点干系,此乃贫僧的一点心意。”
胡德胜叫道:“花多少钱我来出,不必收大师的银子。”
差役接过来笑道:‘那我先收下这个,你二位有话快说,一炷香的时间内,准保没有人过来打扰。“
顷刻间牢房变得落针可闻,胡德胜心中又惊又喜,满心期待着智云的话。
智云首先打破沉默,开口道:“胡爷你猜猜看,我今天来探望你,是什么意思?”
胡德胜见把话柄递给了他,满脸堆笑道:“看来大师您肯前来看我,必然是一番好意了。”
智云点头道:“你猜得一点不错,上苍有好生之德,贫僧在想是否应该以德报怨。”
胡德胜精神大振,悔恨的道:“您是佛门弟子,自然应该以慈悲为怀。咱们的事也不必细说,反正一句话,是我做错了,但是事到如今,即使杀了我又能怎么样呢?冤家宜解不宜结,您若肯松松手,让徐都督不再追究下去,今后则无论提出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办得到的,一定为您做到。”
智云叹息道:“胡爷您怕是会错意了,这番话不应对我讲,贫僧虽然有好生之德,可这案子做不了主。”
好似一盆冷水浇在心头,胡德胜兴奋的心情立马减了许多,慢吞吞的道:“你们莫非一定要往下追究了?”
“其实这件案子,非是我要追究。”智云瞅着胡德胜的眉宇间又有了一些舒展,轻声道:“无奈明里有一个人,放你不过;暗里还有一个人,尤其放你不过。贫僧纵然不追究也于事无补。”
胡德胜心中一惊,急问道:“你这话好难懂,请问明里那一个人是谁?”
智云低下了头,好半天一字一句的道:“就是尚书大人。”
胡德胜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似乎有些恍然了,咬牙问道:“暗里那一个人又是谁呢?”
智云正色说道:“是我师父道衍大师。”
胡德胜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你人没死,大师是世外高人,莫非是要和我开玩笑么?”
智云说道:“我句句是实话。”
胡德胜不可置信的道:“我做错了事我忏悔,就算跪在佛祖前十天十夜也心甘情愿,佛法云回头是岸,大师何等身份,岂会一心要我去死?”
智云叹道:“奈何你扪心自问,你只是出于私人恩怨陷害人嘛?不要忘了,我恩师辅佐过先帝,不是没见过人命的出家人。为了大明江山,不但你得死,还得审问出来某些大人物。”
胡德胜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喃喃道:“都知道了,都知道了?”随即脸色惨白,出了一头冷汗。
智云缓缓把带来的纸包打开,取出一个手卷,解释道:“我怕你不相信,此乃恩师亲笔书写,你看看吧。”
这时候胡德胜什么伤痛都忘了一干二净,两只胳膊哆嗦的接了过来,好不容易展开来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迹。
“党同伐异,祸国殃民!取死之道也!”(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七章 听墙角
相同的夜晚,丫鬟翠荷被带到了顺天府大牢,顺天府尹虞谦正是坐立难安的时刻,对来自徐灏的口信言听计从,丝毫不敢违背。
一路畅通无阻,狱卒呵斥开一干犯人,把地方给空了出来,禁子散在四周。
茹镛鼻子上包扎着厚厚的绷带,好好一个英俊青年显得很是狼狈滑稽,见了翠荷迫不及待的问道:“你何以至此光景,要去那酒楼卖唱?对了,可是被那狗官强行带回家了?”
翠荷没有言语,泪水涔涔不由自主的落下,哽咽道:“奴婢受些委屈算得什么?若非遇到公子,怕是我家小姐性命休矣。”
茹镛震惊的道:“何出此言?”
谁也不知此刻徐灏和李景隆正蹲在外面,隔着一堵墙顺着天窗把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李景隆无语的道:“咱们无聊不无聊?大晚上的蹲在这儿听墙角?”
二人身后还蹲着许久不见的朱高煦,兴致缺缺的道:“无非是才子佳人的俗套而已,有什么可听的?老子一句话就能叫有情人终成眷属。”
徐灏低声笑道:“来年你就要去南洋,咱们兄弟最少一年之后方能重聚,今日老子心情好想和你们碰头,别那么多牢骚。”
“切!”即将奉旨出使的朱高煦撇了撇嘴,满心不愿离开中原,而朱高炽原本也没打算让他出海,乃是徐灏一力推荐的缘故。
海外的广阔天地等着朱高煦亲眼见识一番,到时自然会晓得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大,徐灏希望他能产生独霸一方的想法。
朱高炽就只有两个弟弟,把朱高煦封在海外虽然没有祖制可寻,徐灏却希望首开之大明开疆南洋之先河,这个时代一旦错过就再没有后悔药吃了,至于后果会如何他压根就不在乎。
徐灏做的所有事都是在遵循本心,兴之所至就做了。不论好与坏都无关紧要,哪怕把个好好的大明给玩坏了,那就玩坏了呗!
眼看要偷听到关键的地方,三人很有默契的不言语了,蹲在墙角旮旯聚精会神的听着,管你是王爷还是国公,八卦之心人皆有之,闹得四周的衙役还以为里面关着钦犯呢。
此刻翠荷含泪摇头叹道:“不说也罢了!公子只图自己清静欢快,撇下了我家小姐,便是说了也无用了。”
茹镛急道:“我只当你和她早已平安回府。却又怎么进了京呢?”
外面的李景隆惊讶的道:“这目中无人的小子看来还是个正人君子,人家小姐宁肯陪他私奔,他竟然要人回家,大概是碍于自家的颜面,不得不如此。”
“迂腐傻瓜。”朱高煦笑嘻嘻的道:“也或许把人给玩腻了,始乱终弃的败类。”
“去!”徐灏笑骂道:“没了清白回去还不得被逼死?这小子敢作敢当,不会这么无耻。”
里面翠荷沉吟片刻,叹息说道:“奴家原以为公子是多情仗义之人,因此肯冒着风险陪小姐委身相随。不料公子心中并无我主仆。背弃拜月之盟,只恐自身受到牵连,名为劝送回府,实为脱身之计。此时问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呸!好一个虚伪的鼠辈。”朱高煦有些生气了。面带冷笑,“私定了终身竟然反悔,始乱终弃的家伙,看我进去一刀宰了他。”
徐灏无语的道:“你听完了再发表意见好不好?嘘!”
茹镛苦于无法辩解。只是一个劲的连连追问:“你家小姐现在哪里?”
翠荷苦笑道:“小姐有病在身,兼且意冷心灰,困在了乡郊野店。已是进退无路。公子若见到小姐定受牵连累赘,我主仆二人之事,公子还是不管的好。”
茹镛似乎心如油煎火燎,愤然说道:“你把我看作什么人了?她有难岂能不相救?但为何落得如此尴尬地步,哎呀真是急死我了。”
翠荷低声道:“当初听得公子相劝,我们本打算回家来着,可船至途中,小姐想到我家老爷的固执,回家后定然会苦苦逼婚,那时就是鸟儿入了笼子了,决无出头之日,就算生死也由不得自己了。万般无奈,才又转回金陵希望能找到公子,可一连数日不见你的踪影。
小姐纤纤弱质,且又心急似火,遭此磨难不想一病就起不得床,困于荒店之中。我们本是仓惶出走,没顾得上带着许多盘缠,如今莫说是花钱买药,就连店租也付不起了。我没法子只好独自上街找公子,碰到了本家一个姐姐,带着我在各家酒楼茶馆里穿插。想奴婢昔日也学过几个曲子,结伴卖艺得些客人的零碎赏银,为小姐寻医买药。”
外面的李景隆和朱高煦已经听得津津有味,丫鬟口齿清晰言辞文雅,不难想象她的小姐一定是才貌双全。对于时下很多人来说,困于道德礼法和家族名声的种种约束,都非常向往敢于追逐爱情之人。
不然也不会有无数读书人前仆后继的冲向青楼,大肆谈情说爱了,也不会有无数读书人书写小说诗词予以歌颂了。
李景隆和朱高煦忽然双双对着徐灏,义正言辞的骂道:“这么可敬的女人你都动脚,无耻!”
徐灏立时啼笑皆非,此种事你得一分为二的看待,忠心护主固然值得赞赏,可对老爷夫人又怎么说?一旦小姐病死你对得起谁?要不说丫鬟有时最可恶了,偷情什么的都是她们在从中牵线搭桥,很多精于此道的老手都深知,要想一亲芳泽首先拿下其贴身丫鬟,得手后好事也就成功了一大半。
不过到底踹人是不对了,即使徐灏心里一点内疚都没有,苦笑道:“我认错。”
李景隆颐气指使的道:“罚你去把小姐接过来,将功赎过。”
徐灏闻言站起身来,笑道:“说实话我还真不放心你们两个禽兽,别见人貌美就占为己有,老子去了。”
李景隆和朱高煦都听过徐灏讲过关于禽兽的笑话,顿时齐声道:“呸!我们是禽兽,你就是禽兽不如。”
牢里的茹镛心急如焚。大叫道:“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狱卒喝道:“你嚷什么,听说你连徐都督都不放在眼里?老实呆着吧,再敢罗唣抽你一百鞭子。”
茹镛疯了似的大喊大叫,狱卒也不理他,好半响他心中凄然长叹道:“小姐为我受了这么多苦楚,连你也委屈的抛头露面,吃尽百般酸苦,都是我的不是。”
外面的朱高煦蛋疼的道:“要不我最是厌恶读书人,都这份田地了。说话还这么文绉绉的。”
李景隆笑道:“我也是,见了读书人就犯困,真他娘的没趣。”
朱高煦笑道:“咱俩倒是投缘,不如你随我一起去南洋得了,不好过在京城做你的空心国公?看你倒像个囚犯。”
李景隆苦笑连连,说道:“我没旨意哪敢出京?这已经不错了,多亏了徐老三护佑,要不然命都没了。”
朱高煦撇嘴道:“他什么都好,就是偏心眼。这几年我恨死了他,明明皇位应该是我的。”
李景隆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低声说道:“你疯了?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事成定局就安生做你的王爷吧。”
“那可未必。”朱高煦眼中闪烁着不甘,“先帝能做到的伟业。我朱高煦一样可以。”
李景隆刚要继续苦劝,可心中突然间一动,不由得低着头深思起来。
里面的翠荷眼见对方心诚,破涕为笑道:“有什么苦不苦的。小姐平安无事,你放心吧。”
急得团团乱转的茹镛惊奇的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
翠荷轻笑道:“我来时就把住址告诉了徐都督,小姐眼下应该被接出来了。”
茹镛如同五雷轰顶。顿足叫道:“哎呀你糊涂,我得罪了他,他岂能放过我?你家小姐落在了他手里,就好似羊入了虎口。”
翠荷笑道:“那又如何呢?以徐都督的官职身份,岂能为难我家小姐?公子你太把人心看得过于险恶了。”
“这倒也是。”茹镛反应过来,这时候终于想起此乃天子脚下,堂堂正一品的左都督,会欺压知府的千金小姐?当然历史上的明朝中后期,或许就未必了。
与此同时,徐灏骑马带着人去了城外,按图索引找到了位于郊外的小店,邻近是朝廷的驿站。
刚刚抬脚进了院门,就听店家呵斥道:“开店开店,收钱吃饭!碰到你这样白吃白喝的,又死厌厌病得不起,是打算坑死我嘛?真是前世作孽,碰到了你两位孽障,你死了一了百了,我还得搭上一副棺材钱?”
徐灏见状饶有兴趣的停下脚步,又听房内一声柔软凄惨的女声,祈求道:“店家伯伯,还望见怜则个,若是能找到我家兄长,银两一定清算清楚。”
店家哪里肯听?他婆娘叉着腰冷笑道:“今日寻你哥哥,明日寻你哥哥,你哥哥到底在哪?诺大个京城人海茫茫,分明是你故意想赖死在我家店里,或许还会连累我们吃了官司。
你赶紧走,欠的钱我们自认倒霉,不要你还了。”
徐灏笑道:“店家伯伯息怒,连日打扰甚是过意不去,咱们有话好好说。”
那店家夫妇俩转头见是一个气度不俗的俊逸青年,兴高采烈的叫道:“姑娘,你哥哥寻来了。”
屋里惊喜叫道:“真的?”
ps:谢谢打赏和月票推荐票,这个月小钗被告知上了首页封推,大喜大喜!决定这个月每天更新三章,一直到累得半死为止。
可怜可怜偶吧,摆碗!!(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八章 荔枝儿
窄小局促的小屋里,男装打扮的知府千金有气无力的卧在塌上,脸色苍白消瘦,神色间带着惨然,嘴角露出几丝苦笑。
徐灏抬手拍了下额头,暗骂自己糊涂,竟然忘了带女人过来,本该带着翠荷的。
他不想和小姐之间有什么瓜葛,即使是位漂亮美女,挥手让李冬进去解释,对着老板娘说道:“麻烦你帮着扶她上轿,店钱双倍。”
不想店家看得傻了,抓耳挠腮好生诧异,暗道这位既然不是真的表哥,怕不是勾得风流公子来这里野合的吧?
就算不是,也定是哪个老爷家的小姐丫鬟随人私奔,若是知情不报,等到日后事发无疑会受到牵连。再说报给她家知道,做了一桩善事也能得到许多赏钱。
顷刻间店家改变了主意,咳嗽一声对着徐灏笑问道:“天色已晚,公子是否要住店?隔壁就是空房。”
徐灏随口说道:“不妨事,来时城门给我留着门呢。”
店家心说这位好大的口气,没有旨意连尚书都不能连夜进城,不过这位公子衣衫华贵随从也多,一看就知不是等闲之人。当下陪着笑脸大献殷勤,又是招呼喝水又是送上茶来。
小姐病了一时半会的出不来,徐灏便让大家伙坐下休息,店家见状赶忙进了内室,喊出来女儿商议。
他女儿名叫荔枝儿,年方一十八岁,出身乡野也出落得水灵俊秀,自小伶俐精明。
荔枝问道:“爹唤女儿何事?”
店家笑道:“女儿,买卖来了。”
荔枝说道:“到底是什么事,爹你说清楚呀。”
店家便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荔枝羞不自胜的道:“这怎么使得?”
店家瞪起眼睛说道:“若是我眼力好使,也不用你了,乖!你娘太不济事了。”
荔枝慎道:“分明是你瞎想。把人家想得太不堪了。”
店家急道:“女孩家家晓得什么?我是过来之人,走的桥比你行的路还要多。如果不是如我所料,抠出眼珠子给你当弹子玩。”
荔枝半信半疑的想了想,走出去进了客房,少顷出来说道:“姑娘病得不轻,最好休息一夜,待明日再走也不迟。”
徐灏皱眉想了想,眼下确实不早了,连夜回城一旦把人给折腾出个好歹来,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是以说道:“也好。这里很安静。你们都去驿站歇息,明日一早回去。”
当晚三更时分,夜静风轻,窗外残月凄迷,窗上竹影扶疏,院子里静悄悄的。
荔枝从房里出来,站在外面静静听了一会儿,但闻客房内鼾声微微起伏,蹑手蹑脚的来到小姐房前。
先前她留下了机关。用一根细棍子轻轻一拨弄,门上的吊扣立马脱落。推开了一道门缝,荔枝往屋里看去,借助月色险些叫出声来。果然如同他爹所预料的那样,一男一女同榻而卧,只横盖着一张薄被。
四条腿儿互相叠错,各露出小半截来。荔枝亲眼发现了奸情,恼羞成怒的一脚踹出。
砰地一声!木门被踢开了,荔枝走进去呵斥道:“你们竟敢在我家店里不顾廉耻。做这偷鸡摸狗的丑事?”
榻上二人闻声被惊醒双双坐起,小姐揉揉眼眸,残梦迷离的认出是店家女儿,起身问道:“姐姐半夜而来,所为何事?”
荔枝不敢看榻上的男人,死死盯着女人,斥道:“还把你当成了正经人家的姑娘呢。呸!偷了鸡儿,摸了狗儿,又要提起裤子充好人了?瞧你们做的好事。”
小姐一脸诧异,说道:“店家姐姐何出此言?快请坐下,有话好好说。”
边说边上前一手扯着荔枝的胳膊,想要拉着她走到榻前坐下。荔枝立时又羞又气,当成要把她也拉下水,大被同眠好同做一伙,然后借此掩盖奸情,愤愤挣脱了胳膊,叫道:“休要无耻,你放老实些,将你们的奸情从实招来,要是敢刁赖,我就喊人过来把你们给绑上,送到县衙里问罪。”
小姐自从得知了心上人的下落后,心病没了心情好转,整个人精神多了,先是惊讶片刻,扑哧的笑出声来。
“姐姐你是个英雄,可惜认错了人,怎将两个女儿家捉起奸来呢?”
点上了灯烛,荔枝就见那男人正笑嘻嘻的瞅着她,正自狐疑的时候,被身后的小姐乘她不防一把推在了榻上。
小姐莞尔道:“不用怕,看看我家相公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等荔枝恼怒发作,就见男人除去了冠巾,露出来满头的云鬓翠钗,端的一个艳丽娇娘。
荔枝惊呼道:“呀!你比住店的大姐还要好看。”
这位就是徐灏在锦衣卫的心腹李素娥了,被临时召唤过来贴身保护小姐,是以店家等都不知情。
李素娥好笑道:“只怕你夜里孤独,想找我家公子作伴吧?不慎撞到了我们房里。嘻嘻,我家公子就在隔壁,你径自进去就是了。”
荔枝顿时羞红了脸,心里埋怨爹爹贪财生事,这下好了,弄得自己尴尬难堪,答非所问的道:“姐姐如何这般打扮呢?”
李素娥喜欢她的娇憨野性,有心吸收加入到锦衣卫,笑道:“奉命前来保护,女装多有不便,是以就穿着男衣了。”
荔枝感兴趣的道:“莫非姐姐是衙门里的女捕快?”
“差不多。”李素娥看了一脸茫然的小姐一眼,说道:“过几天我来找你玩。”
却说店家等了半宿,静候女儿佳音,起初听到姑娘冲进房里大声斥责,得意笑道:“此计成矣!俗话说捉得双双在床,不怕他们抵赖,况且都是大家出身,怎么可能不顾着脸面?正好顺便讹些银子,不怕那公子不依,人多势众又如何?难道还能不讲道理?”
谁知等来等去也不见呼唤他进去,店家以为女儿是在屋里忙着讨价还价。对姑娘的精明他十分放心。
可是久久不见荔枝出来,反倒是听到三个人在里面的窃窃笑谈之声,店家猛然一惊,后悔万分的拍着额头叹道:“天老爷,错了错了!我怎么就忘了荔枝情窦初开呢?那公子一表人才,谁见了不喜欢?定是被连哄带骗的上勾了。”
店家大叹亏本,越想越乱心中叫苦不迭,火气攻心就要闯进门去,把奸夫淫妇并吃里扒外的小贱人痛打一顿,可又觉得不妥。
一来天底下哪有老子捉女儿奸情的道理?二来现在那公子有恃无恐。喊来随从可怎么办?三来惊动了其他客人和邻居,自家今后还怎么抬头做人?
胡思乱想苦无良策的店家一时间难免心乱如麻,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背着手团团乱转,心情煎熬别提多窝火了。
度日如年的等了半天,终于瞅见女儿边走边噗嗤偷笑,笑意盈盈的走出来,看那表情甜甜蜜蜜的。
店家完全误会了,怒从心头起。一声不吭的走过去,抡起巴掌左右开弓,啪啪的打了闺女四五记耳光。
荔枝顿时被打懵了,脸上火辣辣的火烧火燎。眼前金星乱晃,一头跌倒在了地上,惊呼道:“爹你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打你?”店家怒气不减,挥舞着拳头吼道:“小贱人。你做的好事,丢尽了祖宗的颜面。”
荔枝平日的精明都没了,捂着脸哭道:“这是为何?我做错了什么?”
“你!”店家担心惊动他人。气得不想解释,伸出手说道:“把银子给我拿来。”
荔枝如梦初醒,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自小父亲把她视为掌上明珠,可遇到了事竟然不信任自己,难过的叹道:“爹你想错了,哪有什么银子?”
店家憨气在胸,也没了平日的精细,喷着唾沫骂道:“无耻贱人,白白被他人占了便宜,竟一两银子都没拿回来,白养你了十八年。”
此刻徐灏打屋里出来,见状就要上前劝架,李素娥悄无声息的伸出手阻拦,小姐一眨不眨的望着男人,心说他就是名满天下的徐灏,也没见比表哥优秀哪里去。
徐灏皱眉道:“为何?”
李素娥流露出一丝怅然,幽幽的道:“属下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那边荔枝脑海中轰隆一声,跳起来怒目而视,又是羞辱,又是恼恨,很快泣不成声,半响说道:“财迷心窍的把银子当做爹娘,把女儿当成什么人看待?原来银子才是最看重的。”
店家晃晃脑袋反而心虚了,发觉或许是错怪了闺女,赶忙赔笑道:“有话好好说,看来是爹一时误会了,口不择言。对了那客房里的男女,到底是谁?”
荔枝有些心灰意冷,可到底是自己的亲爹,含泪把事实说了出来。店家听了沉思不语,望着那灰蒙蒙的屋顶,呵呵一笑转忧为喜。暗道既然是苏州知府的女儿,我马上动身去他家中告知,一定能得到许多赏银,也不枉我费了心机,又委屈了女儿一场。
想到这儿,店家左一个不是,右一个不是,哄得荔枝消了气,自去房中歇息了。
为了争取时间,店家匆匆收拾了下行囊,嘱咐婆娘几句,径自往码头去了。
第二天一早,徐灏带人送小姐暂且去皇姑寺,因她父母的缘故,不能把人给送到茹家。
顺便去探望下干娘张美人张玄妙,见到了朱元璋最小的女儿宝庆公主,小姑娘已然十三岁了,出落的亭亭玉立,姿色清丽。
朱高炽很疼爱自己的小姑姑,是以宝庆公主可以随意出入紫禁城,但因张玄妙的约束,不许她轻易去徐家打扰。
见到徐灏来了,宝庆公主一反小时候的痴缠,低着头起身盈盈去了。
张玄妙说道:“女孩子年纪大了,对最亲切的人反而会变得越发生分,你别往心里去。”
徐灏笑道:“我自小到大就和女孩打交道,绝不会误会的。”
张玄妙笑道:“上个月陛下还说要给宝庆精心挑选个驸马,赐予的嫁妆会厚过任何公主,并且要特诏皇太子送宝庆去将来的驸马府呢。”
徐灏点点头,这份待遇堪称独一无二了,尤其是命朱瞻基送亲,打破了皇族的婚娶规定。不过话说回来,作为太祖皇帝唯一尚未出嫁的幼女,皇族不倍加重视才怪呢,这就叫做孝道。
前文说过皇姑寺距离萧家村的徐家不远,徐灏望着故居的屋顶,说道:“我打算搬回来住。”
张玄妙说道:“真的打算把宅邸让给李芳?凭你的功绩最有资格住下去,再说李家人丁不旺,住那么大的宅子并非是好事,长公主也不会同意的。”
徐灏说道:“太招摇了,京城两座最大最奢华的宅邸,都赏赐给了徐家,人口繁衍整条街都要姓徐了,何况终究名不正言不顺,住着也不舒服。还是这里好,山清水秀远离尘嚣,都是些知根知底一呼百应的老邻居。
等我和圣上商量一下,找块地基修个宅邸,到时愿意留在京城也好,回到这里也罢,悉听尊便。”
张玄妙说道:“那倒也是,大抵你爹和你娘会陪着老太君在京城安度晚年,你是打算和凝雪隐居这里吧?”
“嗯!”徐灏舒服的伸个懒腰,笑道:“无非是两头跑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张玄妙在皇姑寺生活的很惬意,作为朱元璋驾崩时唯一幸存的嫔妃,在寺里的身份高高在上。
寺里还住着朱棣的嫔妃八人,其中最有身份的是侧妃王氏,原本历史上会被册封为贵妃,如今也只是寻常的遗妃而已。
因皇姑寺的风气很开明,没有过多的清规戒律,除了没有男人外,这些可怜的女人过的还算不错。
咸宁公主朱智明和常宁公主每每来此住上一段时日,其中每次都有张玉的女儿张钗,年纪不小了因长期暗恋着徐灏,一直拖着不肯嫁人。
张玉本打算把女儿送进宫给朱高炽做妃子,因徐灏和徐青莲姐弟俩的反对而作罢,也有感于皇帝的身体问题,加上有徐家同气连枝,没了为了家族计的隐忧。
历史上张钗在永乐七年被朱棣封为贵妃,朱棣去世后所有十六位嫔妃被强迫殉葬,唯有张钗因父族的缘故免于一死。
也正是从朱高炽开始,随着文臣的把持朝政,不管是给公主选驸马还是替帝王选秀女,权贵家的女儿统统被排除在外。
当然文臣给出的借口很冠冕堂皇,为了避免外戚干政,事实上确实也做到了,可武人的被压制直接造成了宦官的崛起。
说到底太监也好,文臣也罢,一个王朝的没落不能仅仅怪罪于少数几个权臣,应该说是整个时代的集体悲哀。
有因就有果!(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九章 祖孙
韩老妈起了个大早,从邻居家借来一件新布衫套上,给孙子穿上昨儿刚补好的衣裳,又把媳妇收拾干净的大公鸡放在一筐馒头上,用旧手巾盖了。
媳妇满心期待的倒了一碗茶,韩老妈接过来喝了,韩老七递过来几十文钱。如此老太太左手拎着竹筐,右手牵着孙儿,带着家人的期盼一步步的朝京城走去。
赶巧在官道上迎面遇到了一队骑士,韩老妈瞧着马上的人有些眼熟,看清一个人后大喜,招手叫道:“冬子,冬子。”
徐灏随手勒住缰绳,低头看着面前的一老一小,李冬见状说道:“这是邻村的韩老太太,当年老爷曾寄养她家里三天,小时候每年都要随我爹去送上一份年礼,近些年渐渐没什么来往了。”
徐灏赶紧甩蹬下马,说道:“徐灏见过您老,您这是?”
韩老妈赶紧擦擦眼睛,惊喜之极的叫道:“你,你可是灏哥儿?哎呦都是个大人了,不敢认了。”
徐灏笑道:“人都会长大,我也不例外,您老要去哪里?我送送您。”
韩老妈不好意思的道:“这不准备去府上打扰么。唉!说出来怕你笑话。”
徐灏明白过来了,不以为意的说道:“您什么也别说了。李冬你去皇姑寺把宝庆的碧游车拉出来,咱们一起回京。”
当下韩老妈又是惶恐又是欣慰的坐上了马车,小孙子好奇的打量着车上的精美装饰,忍不住想伸手摸摸。
啪!韩老妈打了下他的小手,警告道:“不许乱摸,这一颗珠子比你的小命还金贵呢。”
徐灏闻言笑道:“无妨,喜欢都抠下来带回家去。不过确实是值钱的小物件,卖了能买好多的零食,别被小伙伴们抢去了。”
韩老妈笑道:“一看你就是个疼孩子的。有些年头没去府上串门,现在生了几个小少爷了?”
徐灏对此笑而不语,这时就见宝庆一马当先的从南边跑来,挥手娇笑道:“哥,我要去你家玩。”
远离皇姑寺的宝庆又恢复了痴痴缠缠的少女本色,徐灏皱眉道:“赶紧下马,你瞧你骑马的姿势,一点都不淑女。”
宝庆吐了吐小舌头,仰着头说道:“你来扶我。”
徐灏无奈只得走了过去,双手搂住少女的芊芊小蛮腰。毫不费力的抱了下来。
对于亲眼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宝庆,徐灏是介于妹妹和女儿之间的感情,在宝庆身上,他能感觉到和朱元璋之间的牵绊,这种特殊的感觉在皇族任何人的身上都体会不到。
车上的韩老妈忍不住问道:“这位天仙似的姑娘是贵府的千金么?”
李冬悄声道:“那是宝庆殿下,高皇帝最小的公主。”
“哎呦!”韩老妈大吃一惊,赶忙要下车给公主磕头,李冬伸手拦住解释道:“少爷和殿下是干兄妹,你老客气些就是了。无需跪拜。论辈分你还算是长辈呢。”
“老身哪里敢是金枝玉叶的长辈?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话虽如此,韩老妈笑的很开怀,话里话外徐家人都不拿她当外人。心里不禁大为感动。
上了车的宝庆好奇打量着对面神色局促的祖孙俩,徐灏说道:“进城后我有些事要办,你陪着韩奶奶回家。”
当下车队缓缓起行,宝庆对宫娥说道:“把我的奶茶拿出来。给老奶奶和弟弟吃,还有新作的点心。”
“不敢当,不敢当。”韩老妈诚惶诚恐的直摇手。“能坐上殿下的车,老身已经是祖上烧了高香了,这可是大不敬的罪过呢。”
宝庆笑吟吟的道:“我家祖上也是穷苦百姓出身,所以您老不必放在心上。”
韩老妈感动的道:“公主是个善心人,一定会长命百岁,嫁个如意郎君。”
宝庆笑容渐渐变淡,看了一眼骑着马的徐灏,轻叹道:“那可未必,唉!”
刑部大牢,心神激荡的胡德胜被智云和尚套出话来,等他反应过来后,手卷早已坠落尘埃,身躯向后一仰,面无人色的长叹道:“完了!”
猛然间响起撕裂布帛的刺耳声音,智云吓了一大跳,靠着木塌的一堵墙上新糊的腊花纸全都碎了,现出一道暗门。
从屋里走出来两个人,前面的是刑部的刀笔吏,手里拿着一张墨迹淋漓的供单,是刚才一边听着对话,一边写的。
后面那人是王骥,这布置是和徐灏商量好了,是以特意给胡德胜换了牢房,连智云也被瞒着。
智云心中省悟,定了一定神,把地下的手卷拾起来揣在怀里,而胡德胜像是昏死过去了。
王骥请智云帮着把人给拉起来,又用被褥枕头等给他靠好,只见胡德胜长吁出一口气,悠悠的苏醒过来,两只眼似睁未睁,喃喃道:“真乃报应循环,难逃公道。”
睁开眼睛,这时候的胡德胜整个人透着坦然,并没有什么惊惧之意,大概是已经萌生了死志。
王骥说道:“胡德胜,方才你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全部记录在案,并且是本官亲耳听见的,少时便要禀明尚书大人。你要是个明白人,往下我也就不必多说了。”
胡德胜脸上没了一丝血色,叹道:“等过堂时,我一概招认就是了。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从头到尾都是我做的,与我姐夫等人无关。”
半个时辰后,徐灏赶到了刑部,这件莫名其妙发生的案子终于可以了结了。屋里王骥打发走了所有人,为难的道:“郑尚书的意思是到此为止,都督意下如何?”
徐灏点头道:“就这么着吧。”
王骥惊讶的道:“您真的不打算追究下去?放过幕后指使?”
徐灏依然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起身走到王骥身边,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后径自离去了。
徐府千寿堂,老太君笑问道:“老人家自己来也罢了,拿什么东西呢?”
韩老妈笑容满面的道:“也没什么好东西,不过是穷人的穷意思罢了。为了是老太太吃着软乎,拿了一只鸡,给哥儿们姐儿们带了一点饽饽。”
老太君笑了一笑,问丫头们道:“哥儿姐儿呢?快唤过来。”
月兰答应一声出去了,不多时先听到人跑的脚步声,珠帘被丫鬟掀起,月兰领着徐烨和张涟漪,竹兰牵着小叶子的小手。
老太君解释道:“其他的哥姐儿都在老子娘身边,年纪尚幼,哭哭闹闹的不见也罢。这可是你干儿子的嫡孙,那是嫡外孙女。”
“哎呦!”韩老妈赶忙仔细端详两个孩子,一个戴着白玉冠,一个翠玉抹额,同样身穿大红箭袖的金百蝶缎衣;一个唇红齿白,一个眉目如画,好似一对金童玉女。
韩老妈拉起徐烨的手,嘴里叫着心肝宝贝,搂到怀里问这问那,她孙儿好奇的左看看张涟漪,右瞧瞧小叶子,一时看呆了眼,连手里的半只鸡腿都忘了吃。
正在这时候,忽然铛得一声响,如同头顶上掉下来了什么东西,韩老妈不觉大惊,一时忘情喊了出来不好,把徐烨推下去慌忙站起身来。
仰头一看,是墙上钉着个彩漆竖匣子,面上镶嵌着玻璃,里头像个圆圆的碾盘,下面挂的秤砣子往下一坠,匣子里就叮叮咚咚的作响,好像娘娘庙里的和尚敲钟一样,一连响了十来下。
诞生在辽东的钟表问世至今还不到三年,韩老妈自然闻所未闻,吓得面上变了颜色。徐烨瞧着有趣笑了起来,涟漪和小叶子也跟着笑了。
不想老太君厉声喝道:“没个规矩,老年人原不曾见过,一时碰到如何不惊?这有什么好笑的?”
唬得徐烨赶忙闭上了嘴,规规矩矩的束手而立,涟漪却无所顾忌的吃吃轻笑,老太君对曾外孙女一向没有办法,见状也无可奈何。
钟声响了十一声,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下面人把饭菜一齐摆在桌上。老太君吩咐道:“月兰你陪着老太太去你们屋里用饭,这里人多怕她不习惯。”
月兰笑着答应,引着祖孙俩绕过屏风往自己屋里去了,这边老太太带着孙儿们吃饭。
席间涟漪不爱吃肉,都放到了徐烨的小碗里,老太君见状摇摇头,看着小叶子孝顺的给自己夹菜,笑道:“还是叶儿心疼我,不像那两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成天到晚只知道亲亲热热。”
涟漪娇声娇气的道:“您有那么多人服侍,弟弟就一个小叶子,我不心疼他谁心疼呢?”
老太君笑道:“那你得怪你舅舅,谁让他拦着不要丫头的。”
涟漪眨眨眼说道:“舅舅说女儿得娇养,身边女孩子多也不会寂寞,而男儿得学会自食其力,不应该自小混在女人堆里,如此才能做个有用的人,我认为很对,舅舅的话是不会错的。”
老太君看着她小小年纪一本正经的腔调,大笑道:“怪不得你舅舅最宠你,你这丫头这么小就会说话,你姨母们小时候都不如你。也是怪事,你爹老成忠厚,你娘也是个老实人,怎么生了这么个百伶百俐的闺女来。”
涟漪歪着头道:“舅舅说我像小姨,我也最喜欢小姨了,可惜她老不在京城。”
老太君叹了口气,说道:“你爹不也不在京么,你几个姨父都是武将,这男子汉得志在四方。马上快过节了,也不知今年孩子们会不会回来团圆。”(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章 安王妃
用了饭,老太君抱着涟漪逗弄她,徐烨嚷嚷着出去玩,祖孙其乐融融的时候。韩老妈咂舌舔唇的过来道谢,孙子小狗儿直勾勾的盯着肌肤胜雪的小叶子。
老太君把涟漪放开,徐烨立马拉着表姐的小手跑了出去,小叶子紧紧跟在后面,小狗儿不由自主的也跟了过去。
“来我身边坐,看茶。”今日老太君精神头似乎不错,没什么困意。
韩老妈笑呵呵的过来,不习惯坐在椅子上,选了个矮凳坐下。
老太君问道:“也不知月兰那边的饭菜味道好不好,可有滋味?“
韩老妈合掌念佛的道:“看着像是鸡鸭鹅肉,可一放到嘴里就化了,那味道真不知该怎么形容,我连吃了三碗香喷喷的稻米饭。今次托了您老的福,也尝到了国公家的珍馐美味,就连您家里的茅房也比我们住的房子高贵。”
老太君微微笑了笑,说道:“其实都是些家常菜而已,就是用料讲究些,工序麻烦些,也没什么特别的。是孩子们为了孝敬我,特意请来御厨和各地名厨传授给媳妇们手艺。对了,家里的房子院子可还牢固?”
韩老妈暗道一声机会来了,叹着气说道:“哪能怎么结实,院子没有门,院墙也倒的倒塌的塌,三间房子的一间开了天窗,一下雨就成了河沟子。”
老太君忙询问有多少牛羊牲畜?老太太遂哭穷起来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说道:“家里就剩下了一头驴,大营子的冯傻子说是要碾面,把驴子借了去,哪里是碾什么面?敢情是和骡马掏蹬起了骡子。
过了十几天了,我叫儿子去给牵回来,那驴都瘦的走不得道儿了。冯傻子推着驴屁股,狡辩说给草料不吃。是想家想瘦了,您说可气不可气?白借了我家的种儿,还给饿得拉不了磨。”
话犹未了,老太君下面的丫鬟们皆掩口而笑,有的背过身去揉着肚子,有的干脆跑到外间屋里炕上打着滚大笑。
竹兰却觉得话语粗俗,不时咳嗽一声,要让老太太赶紧告辞,韩老妈故意视而不见,若无其事的呆着脸。
老太君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想我们家看似一年好过一年,可那花销能吓死个人,各房的亲戚谁家都得供养。这习惯了白伸手,短一两银子都能跟你闹翻天,亏了有灏儿夫妻精打细算,镇得住人。
而下面的管家们,也是一个个寻体面,争名儿斗嘴,吃好的。穿好的,肯勤俭持家的越来越少了,所以如今也不似从前了。”
韩老妈说道:“我的佛爷!您老可不能这么说,骆驼屉子还愁不出驴韂儿?您要是说日子难过。怕天底下也只有宫里好过了。”
老太君莞尔一笑道:“反正我已经老了,这基业都是他们的,不操那个心了。”
韩老妈奉承道:“我看着老太太比我这农家人还硬朗呢,就是担水也还能够。况且土罐子也能磨破铁勺子呢。”
竹兰见她出言粗鄙,越说越来劲了,又咳嗽一声往外抬了抬下颚。韩老妈这才起身告辞。
老太君说了几句常来走动的话。赏了三十两银子,萧氏和沐凝雪也派人各送来二十两。晴雯按照徐灏的嘱咐特意送来了三十两,加一起正好百两银子,对现在的韩家来说无疑是笔巨款。
小狗子和徐烨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耍,韩老妈千恩万谢的出来,竹兰让叶嫂子送她祖孙出去。命传话小厮备上一辆马车,车上装满了米面等物。
叶嫂子带着祖孙俩一路出来,刚走到马厩附近时,顶头儿碰上了一位胖胖的中年妇人,穿着黑衣,头戴皮帽子,领着个小丫头走进来。
见了叶嫂子,妇人冷笑道:“恭喜呀!听说你今日高升了。”说完扬长而去。
韩老妈冷眼瞧着叶嫂子微微皱眉,偷偷问道:“这是哪房的姑奶奶?”
叶嫂子说道:“是掌内的舒二娘,是三管家沐福的老婆,是说我越分行事,绕了她送你们出来,所以生气呢。”
韩老妈暗暗记在心里,又问道:“那谁是大管家二管家呢?”
叶嫂子说道:“自从李老爹故去之后,管家几年一变,换了一茬又一茬。有根基有指望的人家不是做了官,就是跟着徐家发迹了,搬出去自立门户好让儿孙读书练武。现在的大管家是二老爷的心腹徐贵,二管家是四喜的丈夫。实际上真正的内外管家却是李冬和月兰竹兰,此外还有沐云朱高王永几家子,他们才是三少爷最信任的,这叫做近朱者赤,不显山露水的打理着内内外外的家业。”
韩老妈感叹道:“真是侯门深似海,这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光名字都记不住。”
“可不是嘛!”叶嫂子说道:“这还不算对面和隔壁两支呢,连带的亲戚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个近千口人了,连我在徐家好几年了,到了现在也没记全。就说老李家,哥四个除了李冬外,谁家不是下人成群?总之少爷时常念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富贵到头终有报。”
说着说着,韩老妈取出五钱银子要相赠,叶嫂子笑着执意不收,扶着祖孙俩上了车,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叶嫂子作为徐烨的奶娘,要想长远在徐家立住脚跟,除了照顾好少爷外,最近时常抢着帮着做些差事,一来二去不免有抢了旁人饭碗的嫌疑。
她不想回千寿堂惹舒二娘等人生厌,干脆去了垂花门不远的四喜房中吃茶休息,要说舒二娘本是沐凝雪陪嫁来的家人,本该和她属于同一个派系,但她一直和四喜较为投缘。
月兰和竹兰自然都是徐灏的人,不过在内宅中,月兰无疑是老太君的第一心腹,竹兰倾向于二太太萧氏。
其实对于沐凝雪来说,因家中没有任何可能威胁到她的人存在,本身和丈夫一样生性散淡,对待所有人几乎都一视同仁,不分谁近谁远。有徐灏作为最大的靠山,本身又贵为沐家郡主,兼且生了长嫡子徐烨,实在没有必要去玩弄什么心术,处事公正,光明正大,则谁又敢不服呢?
倒是下面人必不可免的各有小圈子,争权夺势也免不了,此乃正常的人性,不管在哪都无法免俗。
四喜不在屋里,叶嫂子刚吃了一盏茶,就见值班的媳妇跑来高声喊道:“叶姐,管家奶奶在回事房叫你呢,快来吧。”
叶嫂子赶忙出来,就见徐贵家的对着媳妇们说道:“速去内宅禀报,三姑奶奶安王妃来家了,请太太们出来迎候。”
安王妃是徐达的三女,嫁给了朱元璋第二十二子安王朱楹,比徐妙锦大了八岁。
这些年一直住在封地平凉,朱楹为人很低调,从不参与任何的是是非非里,是以安王妃等闲不回京。
主要是朱楹苦于没有子嗣,膝下仅有一女名叫朱仙媛,今年芳龄一十四岁,今年回京先觐见了皇帝,回到娘家后,安王妃便带着女儿过来探望。
徐家顿时忙了起来,叶嫂子随着当值的媳妇们,去了千寿堂门前等候。不多时,只见徐海在前面引路,四个太监推着一辆黄色的方车儿,十几个小厮前呼后拥帮忙推着,过了仪门都跑出去了。
在管家媳妇的带领下,妇人们站成数排,宫女打起车帘子放好车凳,容貌娟秀的安王妃和女儿平凉郡主下了车,扶着宫女们转过大厅影壁。
三位太太带着一大群丫鬟迎了出来,彼此执手相见,彼此多年不见显得分外亲热。
说说笑笑的走进千寿堂,老太君被月兰秀凤搀扶着,含笑在堂下站着。
安王妃急走几步不等老太太先见礼,抢先一步跪在地上磕头,朱仙媛见状也跟着跪下请安。
老太君感慨万千的流下泪水,上前把侄女扶起来。原来现如今朝廷在不动声色的持续削弱各大藩王的势力,几次下旨各王府不得擅役军民,聚敛财物。
晋王府和秦王府首当其冲,在齐王被圈禁京城后,分别被借故革去了三护卫。
而徐达的二女婿代王朱桂本来名声就不好,性格暴躁,被官员百姓屡次控诉行为不轨。
近日朝廷列其三十二条罪状,召他进京,朱桂却不来,可谓是公然扫了朱高炽的颜面。
对此徐灏能说什么?二姑可是代王妃,受了丈夫的牵连无法回京面见亲人,据说整日里担惊受怕,以泪洗面。
代王朱桂本身就是和四个朱棣同穿一条裤子的,当年想起兵呼应,结果被朝廷官员及时给灭了,押回京城贬为庶民关了好几年。
因此即使起兵不遂那也是有拥戴之功的,性质和谷王等兄弟们完全不同,功劳不亚于宁王朱权,论功行赏自然地位在众藩王之上。
而且人家的妻子是徐达的女儿,徐灏加上老张家,有了如此强悍的三国公亲戚,令朱桂更加变得肆无忌惮了。
安王妃每个月都要写封信求情,徐灏碍于全家人,朱高炽碍于他死去的老爹,兄弟俩心知肚明不能把代王怎么样,顶多削去护卫让其成了没牙的老虎,不能为祸一方也就算了,
再说借给朱高炽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叔叔们怎么样。
想徐达的四个女儿,长女徐太后已然仙逝,次女常年受丈夫的连累日子过得不顺心,三女为了没有后代而忧虑,幼女则至今待字闺中,看样子是打算一生不嫁人了,总之即使个个荣华富贵,可也人人过得不顺心。(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一章 报复
千寿堂里,徐家人闻讯都赶了过来,徐江瞧着身材端方,光艳照人的郡主表妹,深悔早前听了母亲的话订了亲,现在悔之已晚。
萧氏打趣道:“江儿你过来,这是你的表姐姐,你应该像亲姐姐一样的恭敬。你们瞧瞧,他今日怎么和女孩似的羞羞答答?一句也不言语了。”
徐江小声问道:“姐姐今年几岁了?”
坐在对面的朱仙媛微笑道:“过了年就十四了。”
徐江拍手雀跃的道:“那么和我同岁了,或许我比你大呢。”
老太君笑问安王妃道:“孩子几月的生日?”
安王妃说道:“是正月呢。”
徐江笑嘻嘻的道:“我也是正月,还是正月初一子时之初呢。”
三太太刘氏笑着啐道:“不害臊,谁是七月十六?”
徐江忙向刘氏摇头使眼色,刘氏笑了笑。身旁立着的王姨娘暗骂儿子不知好歹,堂堂郡主岂是你能得惦记的?不过话说回来,还真不是没有可能,一想起王府的富贵,顿时也开始后悔了。
朱仙媛笑道:“虽然如此,俗语说“舅舅家的牲畜辈儿也大”,我便当兄长敬你就是了。”
满屋子哄堂大笑,徐江明明挨了骂,一句话也回不出来,只能讪讪的随着笑。
忽然丫头们说道:“老爷来了。”说着打起帘子,徐庆堂兄弟俩走了进来。见过礼之后,徐庆堂说了些外面的事,又询问堂姐王府近况。
晚上传饭,徐庆堂夫妇请安王妃到逸安堂用膳,这边老太君带着一干小辈吃了饭,吩咐把园子里的海棠苑洒扫干净,让安王妃母女住下。
安王妃正中下怀,来此之前。夫妻俩就商量让她在京城长住一段时日,探听一下风声。如此预备着过了年到明春,待冰雪开化天气暖和的时候再回去,而安王则三天后即准备启程返回封地。
傍晚徐江和徐湖恋恋不舍的回去了,朱仙媛听闻徐江已经订了亲,态度明显冷淡了三分,对于比她小的徐湖一样兴致缺缺。
宫娥尽被打发走了,母女俩都想过过轻松自在的生活。饭后朱仙媛带着老太君身边的丫鬟秀凤在花园里随意走动,转过油漆粉红屏门,脚下是五色石砌成弯弯曲曲的羊肠小径。
过了个水磨砖瓦排的花月亮门。廊下有个垂髻小丫头,秀凤上前交代了。
进得门来,被一片修竹茂林挡住了去路,转过竹林方是道油漆斑驳的花门,里面是一座古色古香的仿唐式竹楼。
朝南四四方方的露台敞厅,白纱随风飘逸,横排着一字儿花墙,从花墙的镂空望过去,墙内亭台水榭一应俱全。
竹影萧疏。鸟声聒噪,映着这边庭前的虞美人等各色鲜花,和那苍松碧梧遥相呼应,景色宜人。愈觉有致。
秀凤解释道:“这里曾是三少爷的旧居,后来让给了绿竹姑娘住着。打北平回来后,姑娘出嫁了,少爷偶尔会来此小住一晚。经过绿竹姑娘之手,据说和早先的竹园很有些不同了。倒是萧家村的故居竹园,依然保留着少爷离开时的原貌。”
“原来是三哥哥的旧居。难怪清幽别致。”
朱仙媛点点头,兴致盎然的走了过去,一带雕栏两边绿色玻璃,中间挂一绛色纱红银丝的帘子。
脱下了绣鞋,秀凤把帘布掀开,二人进得厅来,见正上方一个匾额,是绿竹写的“清梦瑶华”四字,上面挂着徐灏往年写的四幅草书,两边是徐青莲的墨迹。
小饮偶然邀水月,滴居扰得住蓬莱。
古锦斑斓的铺垫,几案桌椅都是用湘妃竹制成,如今有些已经退光了漆面。两侧六座大书架,放置着些古铜彝鼎和全套的洪熙大典,书籍纵横层叠,令人感觉悠然意远。
参观了好半天,朱仙媛缓缓出了竹园,继续在花园里散步,陆续经过昔日徐家姐妹的院子,朱仙媛大多匆匆看了下即走。
秀凤因此有意无意的指引着往徐灏的书房而来,沿着湖边遍种数百竿凤尾竹,池水粼粼,绿树成萌。
外面,徐灏去了鸿胪馆,就见李景隆和朱高煦等一大群人,皆目瞪口呆的看着里面。
东倒西歪的朱勇也不知醉了多少次,脸色红彤彤的躺在地上,而虏使的脸色则苍白如纸,徐灏大喜,看来他已经支撑不住了。
看向曾啓,徐灏再一次骇然,竟然清醒如没喝过酒一样,依然谈笑风生举杯频频劝饮。
扑通一声,摇摇欲坠的虏使一头栽倒在地,嘶哑着说道:“小使甘拜下风。”
刹那间所有人全都欢声雷动,就好似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仗,至此曾啓酒状元的名声很快名扬四海。
李景隆吵着要和曾啓继续喝酒庆贺,徐灏却认为他即使天赋异禀,但肝脏的解酒能力是有极限的,再喝下去恐怕得出人命。
一边派人把曾啓送回家去,一边派人进宫报捷,徐灏和兄弟们嘻嘻哈哈的去了秦淮河。
这些天京城里名妓云集,引来无数好色之徒,璀璨灯火的十里秦淮,两岸青楼楚馆全都爆满,无数画舫在河上争奇斗艳。
徐灏向来对名妓没什么兴趣,兼且身为官员影响不好,略坐片刻后就悄然离开了。
等回了家,徐灏从后门进了内宅,走到书房前一时愣住了,但见李萌在亭子里一面命丫鬟添香,一面携琴敛容,凝神静气的弹起琴来。
这两年一有时间李萌就来缠着凝雪学琴,平日里苦练琴技,已经深得个中三味。琴声清韵悠扬,弦音嘹亮,既而宫变为了徽,乐声渐渐越发的激昂慷慨,有一种悲壮淋漓的感觉。
徐灏听出是著名的胡笳十八拍,随即把目光放在了宝庆身上,宝庆自小喜欢绘画。此刻横屏伸纸,聚精会神的挥转手腕。片刻画了一枝红梅。
身旁的沐青霜赞道:“兼山红雪,十分清艳,大有横斜老干之势。”
对面的屋子里,徐妙锦和沐凝雪并肩而立,闻言笑道:“如此佳会,不可无诗,霜儿奉题一律如何?”
大才女沐青霜欣然开始准备作诗,徐灏摇了摇头,目光又转向了院子一角,忽闻悠扬悦耳的箫声响起。不用看也能猜到定是翠柳所为。
徐灏皱眉走了进去,朱仙媛正和张钗下象棋,周围聚了很多人,二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张钗东一下西一下,摆成了车马临门势;朱仙媛从容不迫的针锋相对,似乎是一盘和局。
而另一桌则是萧雨滢和萧雨诗姐妹俩在下围棋,雨诗执白三六开局,表姐下了一玉树;雨诗随即不飞角。拈一子九五镇。
表姐轻轻落子一折,雨诗抬手飞行一子,做了封角;如此二人落子飞快,短短时间黑白已成一势。
萧雨滢正要叫吃。观战的翠玉急道:“这着下不得,下了这一着,这一块要全军覆没了,快些寻劫打为妙。”
萧雨滢深思片刻。依着她的话寻了一劫;雨诗见状气呼呼的打了翠玉一下,说道:“你这小人干你甚事?”
翠玉笑问道:“什么谓之小人?”
萧雨诗说道:“观棋不语真君子,你开了口。岂不是成了小人?”
很快雨诗败局已定,徐灏童心大起,笑道:“砰砰砰!”
二女同时呆了一呆,一起抬头问道:“做什么?”
徐灏说道:“雨诗要输了,若不鸣金收兵,则齐师败北,谁为孟之反耶?”说得她俩都露出了笑容。
这时候麝月进来说道:“李冬说有急事。”
“嗯!”徐灏冲着妻子笑了笑,转身而去。朱仙媛一直在偷偷观察着闻名已久的堂哥,暗道一声果真人中豪杰!在看看满院子各有才华,容貌都不比自己稍差分毫的姑娘们,心中有些了然。
却说徐灏回到外宅,李冬说道:“姚远夫妇大概今晚要动手了。”
一边的沐云最近负责留意姚远的动静,解释道:“姚相公本意是令苟二知难而退,日日在家不让他得逞,谁知苟二那小子一而再的来纠缠,夫妻俩不胜其扰去了朋友家暂住几日,回来后当晚苟二就来了,这小子确实是个下三滥,死不足惜。”
徐灏说道:“自寻死路,不用去管他。现在动员所有眼线,我要确保和张玉之间的联络畅通无阻,还得继续抓紧时间收集今年漠北草原的天气等各种情报,务必要做到大军出征前万无一失。”
与此同时,苟二再一次溜达到了姚家门前,这一次姚远出门去了,门是虚掩着的。
苟二大喜推开门走了进去,赢氏也笑脸相迎,被他一把抱住急着就要求欢。
赢氏说道:“使不得,我家的马上就要回来了,刚才是出去买东西,不见开着门等着他呢,被撞见怎么得了?”
苟二急了,叫道:“这都多少天了?一来就叫我空空的回去,敢情你哄我吧。”
赢氏笑道:“我怎么肯哄你?早上有人来约他今夜吃戏酒,大约一宿不回家,你到半夜再来,我等着你,轻轻敲门不要叫别人听见。晚上咱们能痛快二个时辰,明日五鼓时你再走,神不知鬼不觉的,不好么?”
苟二立即满心欢喜,搂着妇人说道:“亲亲,久不见你的宝贝了,我急得狠了,将就摸摸再走吧。”
“你留着精神等夜里凭你随意,乖!”赢氏有心哄他,“这会子他要是回来了,问你来做什么?你怎么回答他?”
苟二舍不得走,把手伸进裤子里胡乱摸了摸,亲了个嘴,这才慌忙去了。
出来后在街上正巧看见了姚远,苟二低下头从相反的方向匆匆离开,暗叫一声幸运。
姚远拎着东西回家,问道:“他来了不曾?”
“来了。”赢氏笑着说道,把先前的对话讲了一遍,姚远冷笑着把包儿打开,一包是靛花,一包烟花,一包沥青和一些纸钱。
赢氏莫名其妙的看着丈夫,就见姚远把她擦指头的银朱取来,拿几个瓷碗把东西倒了进去,都用香油调好,把几枝旧笔洗干净了,放在了抽屉里。
又寻出来一根晾晒衣物用的细长绳子,最后和棒槌一并放在客房屋里,夫妻俩吃了一顿饱饭,躺在炕上养精蓄锐。
到了半夜时分,听到外边传来轻不可闻的敲门声,姚远拿着棒槌躲在了衣柜里。
赢氏整理下鬓角连续深呼吸,扭着腰出去开门,放了苟二进来,把门给插上,携手一同走进房。
苟二是个色中恶鬼,一进屋看都不看周围的环境,迫不及待的替妇人褪去裤子。赢氏也不挣扎,任由他把两个人都脱得精光灿烂。
苟二兴奋的站在炕下,扛起赢氏的两条大白腿,将屁股拉出炕沿外;先前姚远说好了先让妻子慰藉一次,是以也不急着出手,反倒是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灯光下照的人体纤毫毕现,就见苟二站着一伸到底,命也不顾的死力乱抽一阵,不多几下竟然完事了,姚远暗笑真是个愣头青。
赢氏闹得老大不舒服,伸手把他的脖子搂过来,把自己的舌头递进对方的口里。立时把个苟二快活的了不得,水乳交融的咂了几下,赢氏把舌头缩了回去,苟二不知不觉的伸出了舌头。
突然间,赢氏先是紧紧含着,猛地用力一口咬下去,把苟二的大半个舌头一分为二。
苟二疼得一跤坐在地上,满嘴鲜血也叫喊不出来了,赢氏冷笑着把断舌呸的吐了出来,说道:“有贼,快来。”
“贼在哪里?”姚远先喊了一声,苟二疼得发昏,醒悟过来遭了暗算,顾不得衣服爬起来就跑。
早有准备的姚远拎着棒槌,照着他脚踝骨狠狠打了一下,苟二立刻趴在了地上。
姚远上前按住他,坐在了脊背上,赢氏光着下身举着灯,夫妻合力用绳子将苟二紧紧的绑了起来。
趁着苟二昏死的时候,赢氏把预备的宝货全搬了过来,姚远先用沥青把头发刷得根根竖立,然后用油调好的红黑蓝三种颜色,从头到脚用旧笔随便在身体上涂抹乱画,画的苟二全身花花绿绿。
姚远又把买来的银锞纸钱挂满其全身,忙了半天累得半死。
赢氏恨道:“你奸了我几年,我什么地方亏了你?四处败坏我的名声,老娘也要你知道不是好惹的。”
拾起地上的棒槌来,用细些的那一头对准苟二的粪门,尽力往里面使劲一插,进去了四五寸长。
这东西要比男人的家伙粗了一倍不止,疼得苟二把臀部乱扭,赢氏咬着牙又往里来了一下,苟二瞬间一翻白眼,呜呜的直叫唤。
姚远见状又取来一根细绳,把棒槌牢牢固定在苟二的腰上,一头在身体里,一头露在外面,用裹脚布和烂纸一类拴在棒槌上,看上去像个大尾巴。(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二章 隔壁
黑漆漆的巷子里,姚远夫妻各拿一柄锥子,不时狠狠扎一下屁股蛋子,把个苟二撵的鸡飞狗跳,直奔着外面有光亮的地方狂奔。
一直送他出了大街消失不见了,夫妻俩这才回家关门,大笑一场上炕睡觉,这条死巷内竟无一人得知此事。
再说苟二一个人跑到了街上,此时已经是二更天了,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虽然有微亮的月光照耀,可昏头昏脑的连路都认不清了。
在街上到处乱跑,远远看见一群人提着灯笼,知道是巡夜的官兵,他转身就往后面跑去。
赶巧今晚五城兵马司领头的是徐汶,疑惑的道:“那是什么东西?抓住他。”
官兵们轰然追了上来,苟二被追得急了,奈何一条腿瘸着怎么也跑不动,加上跑了半天也累得筋疲力尽,干脆停住了脚步,想让官兵来救他,可惜他舌头没了说不出话来,呜呜呀呀的叫唤。
问题是他现在不人不鬼还长着一条尾巴,在官兵眼里是个从来没见过的怪物,大家伙心里发毛大吃一惊,谁都不敢近前了。
胆子大的高声喝问你是谁?胆小的退在同僚背后躲着,光看见怪物张嘴也听不见什么。
徐汶赶到说道:“要是人必定会说话,他只会叫不是鬼就是妖怪。咱们人多阳气盛,逼住了他就脱不了人形。大家一起上,往死里打,不能被妖怪跑了。”
苟二一听魂飞魄散,跑过来意思是让人看看他其实是人不是鬼,嘴里呜呜的叫得更凶了。
而官兵见他凶神恶煞的扑过来,心中慌了,认定了上司说的有道理,唯恐妖怪先下手伤了人,遂壮着胆一齐上前。
黑夜里一顿乱棍。竟把个苟二打得脑浆直流,浑身骨折,这时有人举着灯笼仔细看,方知不是什么鬼怪,倒是个人怪。
瞬间众人都沉默了,徐汶暗骂一声晦气,皱眉道:“是他自己寻死,怨不得咱们,报顺天府。”
天微微亮的时候,顺天府来了人。仵作验看死尸,唇外血污,口中无舌,肛门内有棒槌一根,把所有细节一一记录下来,呈给上司。
是个人都知道一定是因奸情而糟了暗算,捕快们在城内四处打听,可既没有苦主和告状的,又没有亲属来认领尸体。最后拖出城外就地掩埋了。
苟二的父母见儿子多日不归,以为是和哪个相好一起去外地谋生了,就算是死在外面也是他倒霉而已。
第二天清晨,沐凝雪吩咐召集所有内管家。徐灏不悦的道:“马上就要临盆,家里事就不要操心了,又不是没人管事。”
沐凝雪说道:“未出阁的郡主在咱家住着,这门户一定要看护好。毕竟园子太大了,难保有人混进来。”
对此徐灏深以为然,李诚四兄弟都是武艺不错的匪人。潜入徐家并非是什么难事;再说家里亲兵护卫一大群,难保没有几个胆大的,万一和内宅谁勾搭成了奸,顺便把别人强暴了怎么得了?
即使几率不大也得加倍小心,徐灏说道:“此事我来办吧,你无需操心。”
沐凝雪见丈夫会错了意,苦笑道:“咱家倒是不妨事,我是担心隔壁。唉!李芳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昨日二姐过来诉苦,还说要搬出来住呢。”
徐灏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不就娶了几个小妾么?”
沐凝雪说道:“我难以启齿,反正整日里家宅乌烟瘴气,可不能被王妃知道了,误会咱家也是男盗女娼。古人择邻而居,依我说赶紧把宅子还给他,也好让二姐夫妇和临安姑姑能安静过日子。”
徐灏点点头,去了外宅叫来李冬等人,问道:“隔壁李家怎么回事?”
李冬和沐云他们对视一眼,王永低声道:“少爷,这里面涉及到两位姑爷,是以咱们都不敢多嘴。”
徐灏不高兴的道:“狗屁的姑爷,说是怎么回事。”
李冬忙说道:“其实和两位姑爷的关系不大,不过他们现在是和李芳走动频繁。自从原配夫人病死福建后,李芳行事就没了顾忌,兴之所至就是那么回事,毕竟是年轻人嘛。”
徐灏有些明白过来,现今李芳的续弦是福建本地书香门第的闺女,姓苟,在丈夫面前低眉顺眼,没什么地位,而临安公主太过宠溺子女了。
很快徐灏询问清楚,李芳的妾婢大概有数十人之多,这些女人不消说都被他收用了,甚至家中仆妇不论美丑年龄,他一个都不放过,嗜好鉴赏她们的光毛肥瘦。
家中还养了许多戏子小官,可谓是男女通吃,此种事你只能骂他太过风流,这在时下很常见,在家里胡天胡地外人管得着嘛?所以也没人在徐灏面前指责李芳。
刘智和刘茂最近成天陪着李芳吃喝嫖赌,那是人家的自由,所以李冬他们也没当回事,并未告诉徐灏。
倒是沐凝雪认为邻居这么荒唐,担心自家受到不良影响,是以命家人严格看守门户,不要和李家有什么沾染。
徐灏想了想直接去了千寿堂,老太君见他来了很欢喜,笑问道:“这么早就过来,有什么好事么?是不是红叶绿竹要回京了?”
徐灏说道:“不是!是为了李家,祖母您叫来二姐问问就清楚了,我的意思是干脆把宅子还了,咱家搬到个清净地方,远离这些乌七八糟的破事。”
老太君心下了然,她不是没听翠桃诉过苦,至于宅邸本来就是韩国公李善长的,不是徐家的基业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那你的意思呢?是打算搬回乡下?”老太太问道。
徐灏说道:“我是想在城内选块无人的土地,好生规划一下,不要奢华够住就好。”
老太君当即下了决断,说道:“你事情多就不要劳神了,让你爹和你三叔去操心好了。一旦搬家还要顾虑到这么多的亲戚,这一节你老子比你办事稳妥。”
徐灏高兴的道:“最好不过了,我也不耐烦去操心这些事。”
正在这时,安王妃和朱仙媛母女俩过来了,徐灏起身说道:“三姑好!妹妹安好。”
安王妃眼眸一亮,笑吟吟的上前好生端详侄儿半天,赞道:“少年英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咱徐家这一辈就靠你照拂了。”
朱仙媛细声细气的道:“奴家见过哥哥。”
“嗯。”徐灏对她含笑点点头,陪着母女俩说起了话。
却说此时的隔壁,徐翠桃蹙眉听婆子绘声绘色的道:“大爷屋子里贴满了不堪入目的春画,书架里都是些艳词小说。阁楼到处铺着床榻,想做那事之时,不拘何时何地,是个女人就按住了上手。哎呦我的老天爷,那天我亲眼看见丫鬟媳妇们都脱得精光,十几个人笑语欢声的,在花园里捉迷藏玩,被大爷捉住了就罚干一遭。”
徐翠桃气道:“荒唐,这家里是断断住不得了,不然早晚会受他连累,好好的名声毁于一旦。去收拾一下,今晚去娘家住些时日,尽快买个宅子。”
另一个婆子说道:“夫人娘家的两位姑爷也太不像话了,和大爷一起吃酒光天化日干那些没廉耻的戏子小厮,那些小厮仗着受宠没事就溜到内宅和丫头们调笑。将来早晚必生出事来,败坏门风。”
徐翠桃越发无法忍受,怒道:“真是一刻都留不住了,婆婆年老糊涂,这么恶心的事也不管管?还有那嫂子,劝都不劝一句,莫非就任由着丈夫胡作非为?下人苟且妻妾?”
不提徐翠桃嚷着要搬出去住,那位茍氏生得非常美貌,丈夫娶妾纳婢她面上谈笑自如,没有一丝不满,实则心里一样醋气熏天。
茍氏是个很有心计的女人,懂得即使吵架也无济于事,一旦丈夫翻脸丢下一纸休书怎么办?男人是刚,女人是柔,所以降服丈夫就得靠以柔克刚才行。
所以茍氏对每一个人都和和气气,并时常施些小恩小惠,把个日常起居打理的井井有条,是以不但李芳夸赞妻子贤惠,小妾等人也都很尊敬她。
正因为此,李家上下一团和气,临安公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李家的名声才没传扬出去显得不堪。
前文说过刘茂生意开的很红火,还因为一个男人和刘智闹翻了脸,不想夏天时那位大概觉得年纪大了,再不能靠屁股混生活了,干脆趁刘茂不备,席卷了数千两宝钞跑路了。
这令花钱渐渐大手大脚的刘茂经营陷入了困境,被故态复萌的徐绿哥骂了个狗血淋头,而刘智则因徐翠云和粉姐之间的争斗,被闹得里外不是人,苦不堪言。
二人不约而同在酒肆里喝闷酒,一来二去的和好如初了,过节时正好和李芳同坐一席,彼此间臭味相投。
为了巴结李芳,他俩费尽心血找到了一位姓权的扬州少年,长得比女人还女人,引荐给了李芳,刘芳尝了一次味道后赞不绝口。
有了李芳的资助,两家的店面合二为一,又把中间的店铺高价盘下,打通了并做一间。中间开文雅的书铺,由权仲雨掌管;左边依然是刘茂的杂货铺,右边刘智开起了香料铺子。
后面的院墙都拆了,修了个三层高的小楼,取名叫做萃雅楼。李芳闲来无事便来聚会,成了他们四个人饮酒取乐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三章 不举
对于李芳,徐灏可谓是一点立场都没有,打铁还需自身硬,徐灏自问没资格指责什么。
茍氏听闻弟妹搬到了徐家,赶忙带着丫鬟红梅追了过来,想要好生道了歉。李茂在徐家外宅的客舍看着下人收拾卫生,他相中了一位退休侍郎的宅邸,正在商谈价钱。
因李茂不太待见自己,茍氏见状直奔徐家内宅而去,询问丫鬟又转而去了花园,没寻到徐翠桃的踪影,倒是发现了徐灏的踪迹。
“你在这等着。”茍氏淡淡吩咐一句,她早就对徐灏垂涎三尺了,一来仰慕徐灏本人,二来也顺便报复下丈夫的花心。
不想走近时赫然发觉还有别人在场,遂放缓了脚步犹豫着是否该过去?对面的亭子里朱仙媛正在品评昨日青霜的诗作,徐灏在坐着吃茶。
东风淡荡黯魂销,一样梅花趣独饶。
素质肌妍消粉本,绛仙春醉晕红潮。
光凝锦帐千重叠,色借胭脂一点描。
流水空山霞自落,凭谁染出几分娇。
徐灏感觉青霜有点思春了,大抵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情窦初开嘛!
朱仙媛忍不住一时技痒,说道:“我出个对子,霜姐姐你来对对。”说完直接又说道:“月印波心,波静月圆人对镜。”
徐灏一听心说这对子不简单,看来堂妹也是个才女,一时尿急起身走向公测。
沐青霜说道:“这个对倒也难对,有了,云从雨意,雨消云散客游山。”
徐灏停下脚步,扭头笑道:“过年又要猜灯谜了,我先出个你们猜猜,喜洋洋,儿子之子得还阳。打一兽名。”
朱仙媛心思电转。马上拍掌笑道:“哥哥真爱捉弄人,可是猢狲么?你是在借机笑话我们故弄风雅吧?”
“哈哈!”徐灏也不否认。
“一天到晚就知道取笑人,咱们不理他。”沐青霜还记着不许她参加文比的旧账呢。
眼瞅着朱仙媛有大才,沐青霜不禁心中一动,眯起眼眸盘算起来。
这边徐灏在香喷喷的厕所里撒尿,忽然听见隔壁有人唱道:“莽尘寰一醉陶然。得失鸡虫,富贵云烟。少日文章,壮年事业,暮岁神仙。早办取青鞋布袜,再休恋金紫貂蝉。颠也么颠。且泛秦淮,为五湖先。”
徐灏摇摇头,心说也不知是谁,蹲茅坑也有这么好的雅兴,这声音怎么那么陌生呢?
轻轻打了一个哆嗦,徐灏系了裤子走出来,就见一位少妇低着头系着腰带,直奔着他撞了过来。
“小心。”徐灏及时伸手按在对方的肩上。
“啊!”少妇吃了一惊,手一松长裙滑落到了脚下。露出白嫩嫩的大腿和黑茸茸的芳草地。
徐灏皱眉道:“你是?”
少妇急忙蹲下身去,红着脸说道:“对不住,对不住,奴家是李芳的娘子。”
一听是李芳的老婆。徐灏说了一声抱歉,转身就要离去。
茍氏立时急了,委屈的道:“爷看了奴家的身子,难道想一走了之么?”
徐灏头也不回的道:“那你的意思?”
茍氏羞涩的道:“奴家好歹是蒲柳之姿。既然有缘遇见了,情愿献给爷春风一度,则心满意足再不纠缠了。”
徐灏似笑非笑的道:“对不住了。我这人肾亏不举,好意心领了。”
不提茍氏惊愕万分的留在原地,说实话徐灏也被她闹得火气上身,最近陪着妻子睡,好些日子没有那啥了。
徐灏从徐家出来,直奔对面徐妙锦的院子,准备上船寻找雨诗的踪迹,有小丫头拿着几支茉莉花,叫道:“少爷小姐们今日不来,在家学琴呢。”
徐灏心中暗笑,面上说道:“原来如此,那我随意走走,谁在里面?”
丫头说道:“都在楼上打牌,奴婢也不清楚。”
“知道了。”徐灏挥挥手径自登上船舱,在一个船室里发现曼妙身影,斜靠着妆台朦胧睡着。
徐灏走过去见是姑姑徐妙锦,撕下半张纸搓了搓,在对方的鼻孔上扫了扫。
“呀!”徐妙锦闭着眼下意识的躲过去,纤腰往后一伸,把左手搭在徐灏的脸上,“翠柳你别胡闹,我还要睡呢。”
徐灏大笑道:“不是翠柳,是我。”
徐妙锦赶紧缩了手,红着脸问道:“几时来的?”
“刚来。”徐灏指着桌上的半碗茶说道:“我正好渴了。”
“那是我吃残的,哎呀。”徐妙锦想伸手去夺碗,哪有徐灏手疾的,慎道:“你老大不小了,学小孩子顽皮做什么?”
徐灏语带双关的笑道:“大了才好玩啊。”
徐妙锦一时气结,气急败坏的举手就打,徐灏抬手拿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直伸进边袖里了。
时下是秋老虎的节气,气温仍然非常炎热,徐妙锦只穿着一件大袖罗衫,里面是丝滑的肚兜,手一进去就摸到了光光滑滑,不大不小刚刚好的乳儿。
徐妙锦苦笑的讨饶道:“别闹了,丫头撞见我也不用见人了。”
徐灏恋恋不舍的抽出手来,勾着她的脖子,笑道:“姑姑今天打扮的很娇艳,也不知为了谁?”
“为了你,行不行?”徐妙锦有些恼羞成怒。
徐灏见状再一次把手从衣襟下伸了进去,徐妙锦叹了口气半推半就,说道:“被人看见不雅,你快走吧。”
“口是心非。”
徐灏右手在她胸前如同水银泻地一样,尽情抚摸,徐妙锦受不得痒往后缩去,却被男人的胳膊紧紧搂住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大手按着这只,一张嘴含着鲜艳豆蔻,真个是魂荡魄飞。
没多久徐妙锦有些受不住了,徐灏抬手就要扯她的裤子,不料丫鬟一路喊道:“雨诗姑娘乏了,要换小姐去替她。”
“谢天谢地!”徐妙锦立即清醒过来,笑着推开了徐灏。“你还是把火发泄在雨诗身上吧,恕不奉陪了。”
不提雨诗毫无防备的羊入虎口,那边茍氏气呼呼的返回自家,一个人坐在屋里生着闷气。
丫鬟红梅今年满二十岁,俊俏的脸上有些红白麻子,李芳在里屋正在和两个小妾翻云覆雨,也不避着人。
李芳兴致很高,叫道:“红梅你去书房取来建阳固本丹,我非得整死这两个贱货不可。”
黑着脸的茍氏看着红梅答应一声,说道:“你过来。”
红梅赶紧把头凑了过去。茍氏恨恨的道:“你去把书房的胡旦勾上手,试试他的滋味,回来告诉我。”
想红梅本是戏子出身,生性风骚,茍氏的唱腔小曲都是她教得,笑嘻嘻的点点头。
到了书房,见十六岁的胡旦光着上半身在洗脸抹身,下穿一条大红绉纱单裤,白绸裤腰上画着许多人物。
红梅笑道:“小厮家穿什么大红裤子?你腰上画的是什么?”
其实二人早已彼此有意了。胡旦还想着出言调戏她呢,见状顺势把裤腰一把扯开,拎着说道:“你看看是什么吧。”
红梅仔细一看捧腹大笑,原来都是些男男女女的春画。“不害羞的东西,画这些东西做什么?”
胡旦笑着故意把手一松开,和茍氏的动作一模一样,裤子掉了下去。露出一根直竖竖的东西。
“好大的胆子。敢在我面前把你老子的头露出来?”红梅笑着伸手打了它一下。
胡旦一下抱住了她,那挺硬的东西朝着红梅身上乱耸,“你既然不待见他。用你的皮套子装起来吧。”
红梅躲着笑道:“我要告诉老爷太太去,看打不死你。”
胡旦满不在乎的叫道:“不要假撇清了,今天非要完成我的心愿。
红梅被他调戏的心花缭乱,喘着气道:“老爷等着药呢,过会儿你等我,我抽空就偷着出来。”
他二人只顾着胡闹,忘了一句老话隔墙有耳,这一幕都被刘茂看得清清楚楚。
刘茂沉思道:“红梅是嫂子的贴身丫头,丫鬟偷人她脸上不好看。看来此事我不能声张,或许有机会能得到些好处。”
最近生意清淡,刘茂的买卖有些竞争不过南边的商贾,他有意找李芳商量买几艘船,成立一个船队。
前日吃酒时对李芳说了一次,谁知李芳当年在福建做武官时,得知海洋贸易的巨额利润,那时还是禁海时期,就偷偷斥巨资买了一艘海船。
结果海船遇到风暴沉没了,弄得李芳险些倾家荡产,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着手下开着战船做起了强盗。
打劫走私船队的利润自然丰厚无比,如此李芳短短几年拥有了千万家资,而那几年又是靖难之时,南方一片混乱也没人管他。
这几年朝廷开放海禁,支持商人出海,沐皙的福建水师到处打击倭寇和海盗,李芳留在南方的亲信手下都被当做海匪打死了。
因此李芳不缺钱花,他资助刘茂刘智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投资船队杂七杂八最少不得万两银子?一旦船沉了或被海盗打劫,那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他不愿意借钱以致于有去无回。
刘茂撞见了好机会,满心盘算着接下来的好戏,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不管是对刘芳还是嫂子揭发此事,似乎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如此刘茂选择不动声色的不辞而别,溜溜达达的回到铺子前,就见家人兴高采烈的叫道:“杨阁臣家的公子来了。”
一位权贵抵得上几十个富人,刘茂忙吩咐道:“那可轻慢不得,莫说茶汤要上等的,就是送茶陪坐的人也得收拾打扮齐整。人家若肯说一个好字,帮忙寻个皇商的门路,那买卖可就一本万利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