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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宁小钗     平凡的明穿日子txt下载     平凡的明穿日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九十四章 涟漪小居

    回到住处,徐灏叫来了刘夫人,先把事情说了一遍,吩咐道:“动员本地一些人手,暗中调查江南珠宝行的竞争对手,以及珠宝行内部的人际关系,尤其是掌柜本人。”

    刘氏稍加思索,恍然道:“不怪公子疑心掌柜,按理说后进房子,应该收拾干净,用来招呼自己人之用,或用来看守贵重货物,这才是题中应有之义,无端端的租给外人,确实可疑。”

    徐灏说道:“我还疑心他为何兑了银子出去,就差一天,即使争执不下也能设法拖延,怎么不担心下定之人来交易呢?大抵有官府撑腰,即使索赔也赔不了多少钱,是以假作大意,损失了一万多两银子。”

    刘氏笑道:“真是好算计,可惜他没想到公子适逢其会,损失了大笔银子,于情于理都要知会公子一声。看来是心存侥幸,以为公子不会认真对待此事吧?”

    “差不多。”徐灏苦笑道:“我哪有工夫管这些事?以为能蒙混过去,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时间久了,就有人开始为自己做打算,此事交给你了,到时我妹子自会派人过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是!”刘氏严肃的道:“属下一定会办好此事。”

    多年的老家人做了此种事,令徐灏心里有些堵得慌,提笔写了“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气。”

    刘氏见他不开心,想了想说道:“属下给公子说一个笑话吧?”

    “嗯,你说吧。”徐灏继续低着头书写。

    刘氏轻声说道:“我夫妇去年回京的时候,在茶楼里遇到了个世家子弟,穿着貂皮斗篷,葱绿色的裤子,看上去好不怪异!茶博士说此人天天早起,到茶馆里泡一碗茶。一坐就是大半天。

    金陵茶馆的规矩,本地人十文钱,自己带了茶叶,只要五文钱就够了。此人自己带的茶叶,打开了纸包,把茶叶尽情放在碗里。

    周围的客人都说:“茶叶少了点吧?”

    那人哼了一声,说道:“你们哪里懂得!我这是英国公府打海外威尼斯弄来的上好龙井茶,只要一点点就够了,要是放多了,保管一年都不想喝茶了。”

    当时奴家格外好奇。外国还有龙井?走过去一看,他那茶碗里面,飘着三四片茶叶子,就是平常吃的香片茶,那茶水竟是一点颜色都不变,清澈见底的一碗白开水,赫赫!”

    徐灏顿时停下了动作,失笑道:“好啊!你这是在嘲笑金陵人小气?龙生九子,子子不同。金陵自然有很多此种倒驴不倒架的落魄子弟,仗着家世不屑于工作赚钱,一味的装腔作势,游手好闲。实话对你们说,我徐家也有类似之人,咦?难道真的是徐家人?”

    “嘻嘻!可不是嘛。”刘氏掩口笑道,“不过奴家没敢问是哪一房的。大抵非是公子本家,家大业大何至于如此寒酸么。”

    徐灏无语了,说道:“不必给我戴高帽子。徐家总不能保证人人衣食无忧,自己不争气,我岂能送银子去?”

    刘氏继续说道:“后来又看见他从腰里摸出两文钱来,买了一个烧饼,坐在那里撕着吃,细细咀嚼,还边吃边说:‘原来烧饼这么好吃,这习惯了山珍海味,反倒是寻常之物更可口。’

    整整吃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吃完了,忽然他伸出一个手指头儿,蘸着唾沫,在桌子上写字,蘸一口,写一笔。当时奴家心里好奇,暗笑此人何以用功至此?在茶馆里还临写古贴呢?便细心去看他写的什么字,原来哪里是在写字,敢情是为了掉在桌子上的芝麻。”

    “这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徐灏回忆起来,有心说有这份仔细和精力,干点什么营生不好?

    若是普通衣食无着的百姓,非常令人同情,而发生在权贵子弟身上,想不被人当成笑话都难。

    “还没说完呢。”刘氏笑了下,“看他写了半天字,桌上一颗芝麻都没了,他又忽然在那里出神,像想什么似得。想了一会儿,忽然又像醒悟过来似得,把桌子狠狠一拍,又蘸着唾沫去写字,原来是两粒芝麻掉在了桌子缝里,所以故意做成忘记的样子,又故意做成忽然醒悟的样子,把芝麻给打震出来。芝麻吃完了,奴家就见他也不写字了,也不走,坐了大半天。”

    徐灏笑话她道:“你们夫妇也够无聊了,也不也呆坐了大半天。”

    刘氏笑道:“他难得带我出来坐坐,我自是不肯马上就走,茶楼里人多嘴杂,有的是热闹可看。后来茶楼里进来一个小孩子,说道:‘爹快回去吧,娘要起来了。’他说道:‘你娘起来就起来,要我回去做什么?’孩子说道:‘爹穿了娘的裤子出来,娘在家里急得没有裤子穿呢。’”

    “别说了。”徐灏为之苦笑不已,大约已经猜到那人是谁了,乃是徐家第一有名的赖汉,同辈的徐泳,就因为又懒又好面子,家族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也是家族供给其一份钱粮过活,使得他常年无所事事,不然早就饿死八百回了。

    又穷又好面子,自己收拾的风光体面,而家里家徒四壁,老婆孩子就差没饿死了,东西都被典当一空,就算如此,还要在外头装成有钱阔少。

    金陵徐府。

    嘉兴公主又来找张涟漪,拎着裙角,在园子里边走边埋怨道:“不怪宫里格局要采取左右对称,而江南园林亦有脉络可循,哪有像他家这样的?整一个九宫八卦阵,一进来都分不清东安西北了。”

    身边的宫女也好笑的道:“幸亏咱们走惯了腿脚,不然累也要累死了。”

    埋怨归埋怨,嘉兴公主仍然熟门熟路的七拐八绕,要不就问问人打听道路,来到涟漪住的小院子,外面是道花墙,五间外院是老妈子住的房。

    打外院进来,西首一株二三丈高的大玉兰花,东首南面是座非常大的玻璃花房。初冬季节,里面犹如盛夏般葱葱郁郁,鲜花盛开,北面百余杆湘妃竹,四五株木叶芭蕉,中间有甬道廊房。

    嘉兴公主带着人走进了第二进,也是左右厢房回廊以及花圃树木,西首有了池子。

    进了第三进,门前一带宽阔的走廊,当中一座三层高的绣楼,匾上写着“涟漪小居”。

    嘉兴公主抬头笑道:“还小居呢,比我的寝宫高多了。”

    小丫头打起了垂花帘,嘉兴公主信步走入,一楼花厅有一张独立的香楠木天然几,朝外一张红木雕花西湖二十四景的弥陀塌,榻上两个大红贡缎绣金垫子,大红贡缎绣金引枕,天然几上一对赤铜浇铸的鹤腊台,狮子夺球大香炉。

    东面立着一对紫窑雨过天青的大花瓶,放在一个紫檀座上,当中插着一枝黄天竹,一枝红天竹。旁边景泰蓝的花盆里种着一丛红子万年青,两边紫檀架上嵌着大理石秋红色的烟雨山水屏,一侧摆着一盆双台鸡爪水仙花。

    屋子中间一只红木双拼大圆桌,两旁靠墙两只大理石紫檀小方桌,放着红缎洒金台毯围,一溜每边各有八把广式红木大雕花椅,地上铺着厚厚的织花地毯,墙壁是清一色的水磨方砖。

    嘉兴公主留下宫人,独自上了二楼,先走到书房门前,往里面看了一眼。

    正对面是由涟漪和徐烨亲手用楠木杂拼七窍玲珑一担挑的书桌,上边放着文房四宝,亲舅舅送的白玉水晶镇纸,汉白玉笔洗,玛瑙笔筒插着十几支香妃竹笔,一侧放着一个拂尘,白玉小圆空心盂里养着一叶菖蒲,放在一个圆玉小盆内。

    湘妃竹架上一只景泰瓷盆,种着涟漪最喜欢的两翦同心兰,书桌边靠墙是三层雕空的寿山石书架,架上摆满了书籍,墙壁上悬挂着一副对联,千丝碧藕玲珑女,一卷芭蕉宛转心。

    嘉兴公主的眼里,自然看不见一干价值连城的古玩字画,谁人不晓得涟漪深得舅舅的宠爱,她在徐家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不行,我也要住过来。”

    嫉妒的嘉兴情不自禁的嘟起了嘴,按理说母后应该能同意,如此一想便开心了起来,到底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天真烂漫没有太多心机。

    上了三楼的闺房,床前一张沉香木的半月桌,上置一架酷似涟漪模样的美女自鸣钟,一架白铜寿字香炉,靠窗墙壁上一幅夏夜停琴侍月图,两条藏金笺对,是出自解缙之手。

    一张水磨方竹刻字床,挂着一顶山水西湖色的绫子青纱帐,铺着一条银鼠回文溅边褥,折着两条白蓝两色的大撇兰花被两条。

    没看到人影,嘉兴公主遂轻手轻脚的走进了里间,靠南一张树根琢空的小炕塌,四只脚也是用树根做的,上面也是树根脚的小炕几,几上古砂盆里一株弯弯曲曲的绿萼梅,盆下一只竹棍雕空座子。

    塌下两个盘螭树根脚踏,榻前一张云点湘妃竹的小方桌,白绫蓝缎边的桌套,上放着几个古铜彝鼎。

    角落里一架竹叶汉玉小屏风,沿墙两边四张斑竹椅,一张斑竹茶几。

    如果说一楼花厅里的摆设是出自她人之手,包括二楼书房亦然,那么这里间就能看出涟漪的个人喜好了,两面玻璃窗上障着蝉叶纱榻,后墙上一幅涟漪本人的肖像画,画得工致绝伦,连帘子里的面孔都隐约可见。(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五章 有水流时

    闺房中也不见涟漪的身影,嘉兴公主想了想下了楼,也不去询问值班的小丫头,吩咐宫人们不用跟着,只带了一个贴身宫女,穿过东花墙里开着的一道月亮门。

    一出来,面前豁然是一片漾碧粼粼的平湖,大约占地十几亩,湖中有些饲养的水鸟悠闲的游在水面上,一座楼房建在湖心岛上。

    远远望去,岛上门前一带皆是杨柳,向南两边有抄手曲折的游廊,被花墙阻隔。而平湖对面是八角凉亭一座,一半隐约露出柳外,亭西数十步远,在廊下凸出了一座钓台,红墙绿窗,雕栏石砌。

    湖心岛位于东北方有一座白石栏杆的白石桥,直达对岸,嘉兴知道以前这里没人住,自从涟漪来了后,附近所有建筑都被她毫不客气的占为己有了。

    歪着脑袋,嘉兴自言自语的道:“咱们住在岛上好不好呢?”

    宫女摇头道:“四面都是水,太危险,一定不会同意的。”

    “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嘉兴有些生气了,“我到底还是不是个公主?什么人都可以对我指手画脚。”

    “嘻嘻!”宫女笑了,“谁让殿下还未出阁呢,再说就连陛下都成天被一群人管着,在宫里有太监们,在宫外有大臣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到过哪,事无巨细都得被记档,要不然为何都爱来徐府呢?唯有来了这里才是真正的无拘无束,你瞧,咱们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

    嘉兴也笑道:“怪不得这一年父皇动辄发脾气,自然是舅舅不在家的缘故了。你留意没有?不管宦官还是大臣,谁都惧怕舅舅三分,反倒是父皇没人怕,昨晚他还哀叹做了皇帝一点都不快活呢。”

    宫女说道:“皇后说过无欲则刚,徐大人就是如此。他位极人臣却甘愿不做官,不掌权,遇到了事敢直叱其非,有作恶的宦官不拘背后是谁,他都敢命人乱棍打死,陛下不是说过,他是大明的八贤王么。”

    嘉兴忽然说道:“舅舅也有舅舅的苦衷,不然为何将近两年不回京,幸好皇兄来信说越来越喜欢舅舅了。”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宫女不明白。

    “没什么,咱们走吧。”嘉兴说完便往前方走去。

    这一带的回廊。皆是环形走得通的,特意请示了帝王,设计成了皇族专用的九曲回廊,共九个曲折,回廊外边也是一带回廊,把各处分散的建筑连接成了一个整体,无怪乎涟漪要霸占了,本来就是为了给徐家下一代的小姐们专门设计的群组式院落。

    此时湖中水面平静,十月里的天气。万物都开始萧索了。

    嘉兴公主没有登岛,而是穿过了几个假山洞,从蕉竹林中走过去,进了一门。便是三间大坐落,两边四间厢房,庭心栽种了两株西府海棠。

    随着涟漪搬进来,徐烨和小叶子也搬了进来。这里是徐烨的住处,而小叶子住在后方的彩虹楼。

    透过玻璃窗户,能见屋子里坐满了仆妇。廊下也有小丫头走来走去,嘉兴知道找对了地方,对着下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不要声张,径直进了屋。

    屋里异常的暖和,嘉兴公主脱去了斗篷,几个人正围成一圈在聊天。

    就听背对着他的马愉说道:“火药是我国发明的,逐渐传到了西域诸国、天竺、大食和波斯各国。宋哲宗的时期,中国也率先发明了炮器,不过工艺粗得很。历史书上关于外国的部分,波斯国王亚历山德攻伐天竺,听说其军营里有火器,暗中派了探子打听,却没打听到什么,可见当时天竺火器一说不过是人云亦云。

    这几年,派往天竺的人都说那里连书籍都没有,小国林立非常混乱,北方有虎视眈眈的强敌,南方诸邦国却醉生梦死,各地有数不清的方言,没有统一度量衡,没有科举,没有书同文,竟连梵文书籍也很难找到了,所以我认为天竺没有发明出火器。”

    嘉兴听得满头雾水,又见侧坐着的徐烨说道:“我们小组专门查证过,文化传承这方面,欧洲和波斯要比天竺强很多,我爹说不亚于中华文明的印度古文明早就消失了。论起文化的传承,其中威尼斯可以称之为欧洲之冠,不像波斯诸国和欧洲诸国因连年战争,失去了很多珍贵书籍,可惜罗马教廷的势力太大,曾几次烧毁了读书馆。

    五代时,罗马帝国用希腊学造出了一种机器火箭,把火油密封在匣子里,匣子又放在铜具之中,用投石器发出去,就算是火器了,哪里能和我们中国相比?”

    “那是自然。”马愉神色傲然。

    他对面坐着的是涟漪,朝着嘉兴招招手,问道:“你们男学生一说起火枪火炮就滔滔不绝,难道真的那么厉害嘛?”

    马愉惊觉来人,赶紧起身见礼,嘉兴落落大方的还了一礼,走至涟漪的身边坐下,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抡起年纪,马愉大了他们四五岁,已然是个成年人了。

    提起火器,徐烨如数家珍,说道:“洪武二十九年,凤阳将作监率先造了新炮二十尊,并开始考究炮法。不到三年,巧匠造出了轻炮,用薄铜为膛,外边用皮,再外边用铁链,发射二斤重的石弹,内置火药。同年福建也铸造了新式铁炮,不过太笨重了,需要二十匹马拉着才能运动。

    又过了几年,北平设炮厂,很快研制出了非常灵便的短炮,这就是马拉炮的起始,当时用的是最早的开花弹,与现在不同。呵呵!我爹提出了福线炮。”

    嘉兴插话问道:“什么叫做福线呢?”

    马愉解释道:“炮里面出弹的路径,有长圆粗细的线槽,世伯称之为福线,这样就会大幅提高射程和精确度,所以那时的火炮已经设有了准线,但是皆要在炮口填装火药。说起来世伯在火器学上堪称天纵奇才,陆续又提出了后镗装药的法子,如今大多数火炮都如此。被军中称之为徐大将军炮。”

    徐烨得意的道:“你还不知道吧?去年京城炮厂研制出了炼熟铁坚铜法,造出了一种加农炮,最高射程达到了三千六百多尺,一千多米,重达八百斤,此种钢铁被称为铁甲。而我爹对此仍不满意,督促三百能工巧匠日以继夜的研制一种连珠炮,据说要求一分钟能打出三百发炮弹,还有一种巨型火炮,射程要求最低四十里地。若能研制成功,草原上的铁骑将再不是我大明的敌手。”

    马愉忙问道:“世伯有一支新型火枪,无需填装火药,到底是什么原理?”

    徐烨挠头道:“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分为两种炸药,一种是时引药,一种是相击药,那弹子里似乎有一个小钢针,要不就是枪上装着。弹子一动,这钢针就在枪管里激拼,使得两种火药相击,便炸开了。把弹丸发射出去。”

    嘉兴佩服的道:“你俩懂得真多,请问放炮如何知道落在哪呢?”

    “这个简单。”徐烨这方面要比专攻四书五经的马愉懂得多,不假思索的道:“是用抛物线的算法,总计高下两处相差十五度。自上渐下。到抛物线阻力的一定界限,得若干路,又从这个界限自上而下过去。也得若干路。

    若在十五度外,是在短程火炮的射程之内,因为人的眼力最远不及九千尺,测量兵都用望远镜来测量,具体怎么测量我知道的也不多。”

    马愉问道:“神机营都说武器最精良,那炮兵营是怎么设置的?”

    徐烨说道:“火炮营备有各式火炮以及弹药,神机营的火炮分为前后中左右五营,十八队,兵员一万八千六百三十名,此外还有随队的飞运兵二十哨,缓运兵十五哨,攻打城池要塞关口的重运兵三哨,各式马匹二万。倒是我对辽东更清楚,大小军官七千四百余员,兵士校尉二万五百余员,兵丁十二万,战马三万八千八百余匹,各式火炮三百八十余尊,还有预备役兵员,一等军户五万八千多,二等四万左右,人数少了些,三等的十四万有奇。水师提督十三员,水军官兵共六万五千余人。”

    别说嘉兴听得迷迷糊糊,涟漪和小叶子一样糊涂,马愉也不清楚这里面的厉害,其实连徐烨自己也只知表面而已,大多是从四叔徐淞和姑父沐毅那里听来的,一样不得要领,而此乃明朝的最高军事机密。

    可以说人数上,辽东的军人总人数在连年减少,看不出什么,实则军人的素质盖全国之冠,军官兵长的数量已经达到了近代军队的比例,要知道近代大英帝国的总兵力和现在的辽东相差无几,六万水师早已远远超出了辽东自身的需要,面向的是整个世界。

    女孩子对此没什么兴趣,马愉却兴致勃勃,连续追问,可惜徐烨也不甚了了。

    就着先前的问题,嘉兴说道:“好几里地远的地方,我要打到二里半,怎么算呢?”

    “这我可算不出来。”徐烨笑道:“若应几何的算式,立一根杆子,作准一个定心,说这个炮最远四十五度的界限能打到多远,定心高几分,退若干丈,此时的定心又高几分,我就会算了。”

    嘉兴不信他会算,和涟漪交头接耳一番,小叶子去找来了最新出的“炮兵基础”,命人取来了一张纸,写到:城楼杆子上悬一盏红灯,要把这个灯用四十五度最远的炮击中,因先用竿在炮位地方测得灯十二分,又退行七十八丈;又得灯测十一分,用此比例求知,究竟如何可以击中?

    马愉一看整个人都晕了,摇头道:“这可是大学问,拿到国子监,保管一千人里面没几个人答得出来,也或许一个都没有。”

    “那是你们国子监。”小叶子轻声说道,“虽然难,可难不住烨儿,去年他在辽东陆军学院学了半年呢。”

    马愉依然摇头道:“我不信。”这题目对他来说犹如天书,打死也不信小小年纪的徐烨能做出来。

    谁知徐烨在纸上反复写了些公式,最后写道:红灯距炮位八百五十九丈,高于平地三丈,再准抛物线之理推之,得横击炮轴高于地十一度四十分半,即将炮轴测准十一度四十分半,便可击中。

    嘉兴公主对照着书上的答案,惊呼道:“答对了。”

    马愉只瞧得目瞪口呆,说道:“你现在的学问,我真要五体投地了。”

    徐烨却说道:“这皆是老师和师兄们根据先贤所著,一一演算出来的公式,我们是捡现成的活学活用,不然哪里能如此容易呢。”

    嘉兴也非常佩服,暗道明明大家年纪都一般大,怎么自己就和他们差的这么远呢?

    这更加向往了她住在徐家的打算,转头问涟漪:“我也要住过来,你说我选哪里好?”

    涟漪兴奋的道:“这边引得燕雀湖的水,向北流入园中,到我的涟漪小居,穿白石桥向西环绕,湖中岛怎么样?要不叶姐姐的彩虹楼那边,流水经过斜桥向西南蓄成了一池,就是徐家的月潭,附近有耕云小筑和玲珑阁,不过我更中意彩云山庄,院子宽敞,厢房厅房极多,足够安置你身边的人了,可知道那里的对子?”

    “不知,你快说呀。”嘉兴迫不及待的催促。

    涟漪笑道:“有水流时供洗眼,无尘到处借观经。”

    嘉兴叫道:“好一个有水流时无尘到处,快带我去一观。”(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六章 反了反了

    土家人一向被统称为苗人,连大理国的皇族白族向来也被称之为白苗,直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期,才正式获得了“土家族”的称谓,确定为自古流传下来的单一民族,与真正的苗族没什么关联。

    是以明朝对西南众多的少数民主,一律称之为苗。立国后,官府把了解到的各地苗人分为花苗、东苗、西苗、牧羊苗、青苗、白苗、谷蔺苗、紫姜苗、平伐苗、夭苗、九股黑苗、红苗、生苗、罗汉苗、阳洞苗、黑罗罗、白罗罗、八番苗、打牙犵狫、剪头犵狫、本狫家苗、土人苗、桐人、羊犷苗、杨保苗、蛮人苗、狗耳龙家苗、马镫龙家苗、僰人、宋家、蔡家等等。

    因苗人居住的地域不同,其风俗各异,语言和服饰也各种各样,汉人很欣赏苗人那些美丽璀璨的服装以及金银头饰。

    近年来多有关于苗人的文章刊登在报纸上,盖因汉人的迁入,使之民间不但开始了解苗人的一切,也引发了许多纠纷。和历朝历代采取怀柔之策一样,官府严禁汉人欺负苗人,没有改土归流的地区,苗人不用纳税无需负担徭役。

    其中宋家、蔡家、马蹬龙家最受尊敬,因追本溯源,有证可查,乃是战国时期楚国征服了宋、蔡、龙三国后,俘虏的国民被流放西南,所谓流而为苗者,本质上就是苗化的汉人。

    这从三族知晓中原礼义,不管是服饰祭祖,婚丧嫁娶,揖让进退,仍然保持着周礼,故此备受士林的称赞。另外白苗、土苗、花苗、东苗、西苗、牧羊苗人数众多,千百年来已经习惯了和汉人比邻而居,即熟苗。与汉人的风俗习惯大抵相同,民风淳朴。

    其实上述那些都算是熟苗,真正的生苗隐藏在深山老林中,汉人对其不得而知,甚至熟苗也不怎么了解,就和辽东的野人部族一样,连女真各族都深感畏惧,蔑称为野人。

    几个民风淳朴的熟苗外,其他苗人保持着自古以来的彪悍民风,视汉人为侵占他们土地的敌人。明朝立国以来。征讨这些苗族的战役大小不下数百场,几乎年年都有叛乱,因此位于云贵边疆等地的苗人被士林讥讽为不可礼法教,惟土司的官威酷刑方能震慑之。

    前世徐灏就对少数民族不甚了了,在明朝就更别说了,来湖南永顺的路上,不得不参考时下的各种文章。

    苗族聚居地自古以来就被视为畏途,因文化的隔阂,各种不可思议神奇古怪的传闻都有。天气炎热潮湿,毒物横行,多情而狠辣的苗女,更增添了三分神秘色彩。

    如今最令汉人深恶痛绝的是羊犷苗。通汉语,知汉书,喜欢制造毒药,种蛊毒。勾结深山里的生苗到处劫掠各族百姓,危害最大。官兵围剿则逃入深山,根本无从追缉。

    对于生苗。明朝的认知是不服土司管束,没有上下之别,男人中的雄强者即为长,聚集数百人,喜欢关起门来称帝,俨然冠冕黄衣而端拱于荒山之巅,受数百人之朝贺口呼万岁。

    不管是沐王府还是各地土司皆深感头痛,即使四面围剿把人都杀光了,没过几天又冒出来一群,最终只要不劫杀百姓,任由他们在山上称王称霸。

    现在的汉人视苗人,包含了善意,蔑视,嘲笑等等,这也是拥有高等文明的种族对于落后种族的通病心理,方方面面都瞧不起苗人的风俗习惯,又欣赏某些方面,大抵汉民族从来不会仇恨众多的少数民族,汉族的强盛才是四海稳定的基础。

    惟有一件事上面,士林普遍承认委实比不上苗人。

    那就是龙-阳之风,苗人中有玩背背山的,几乎都被鄙视的自杀了,没有生存下去的土壤,对此很多对男风深恶痛绝的汉人大加赞赏。

    士林又对苗人崇拜汉人为之津津乐道,描述山峒间的诸苗男女见到鲜衣怒马带着大批仆从呼啸而至者,举家皆要出来膜拜,大呼道:“快出来睨汉郎!”

    睨,视也,俯视的意思;汉郎,汉官也,据此士林往往非常得意,认为其爱慕中国至此。

    永顺地处湖南,在后世土家族的人口占到了绝大多数,民族成分相对单一,除了某些风俗习惯,服装的不同外,渊源上和汉人乃源自一脉,文化习俗大同小异,这样的地区很好管理,远非云贵可比。

    徐灏和吴景来到了永顺城外,一路上被抽捐抽的都麻木了,长沙省城附近还算有节制,越到偏远地区就越恶劣,过一座桥梁就被扒一次皮,进一个城门就要缴纳一笔税款,谁受得了?

    南来北往的客商要么选择绕道,要么跟随官船不下船,一段时间内近乎商旅绝迹,先不论会给湖南带来什么影响,反正当地百姓先是遭了大罪。

    还没等接近城门的时候,就见从城里退出来的人如潮水一样,徐灏手疾的把站立不稳的吴景拉到了路旁。

    人群后面跟着许多兵勇,一人手里拿着一根竹板子,呼喝喊叫追打百姓,吓得男女老少一个个抱头鼠窜,夹杂着许多妇女。

    本来互相之间就拥挤不堪,被士兵们这么一顿乱打,男人还罢了,女人们个个披头散发,哭喊连天,倒的倒,跌的跌,摔得头破血流,又被后面的人疯狂践踏,整个场面惨不忍睹。

    人多混乱之际,徐灏也没什么办法,正好有个士兵拎着竹板子气势汹汹的过来,对着个男人疯狂抽打,他上去一把攥住对方的衣领,一拳打了过去。

    “哎呀。”士兵捂着眼睛踉跄后退,男人趁机喊道:“反了,官逼民反,咱们反了吧。”

    这一声叫喊,惊动了其他兵勇,一起上来要殴打男人和徐灏。

    因兵士们手中没有兵器,徐灏也不怕,劈手夺来个毛板子,挥舞着和一群士兵打了起来。而那男子则没他这么豪勇。寡不敌众的被按倒在地,四五个人围着他拳打脚踢,渐渐蜷缩在地,没有了声息。

    远处负责保护徐灏的亲卫目露凶光,一副就要大开杀戒的架势。吴景急得跳脚,刚要上前帮忙,迎面被一棍子抽到了脑袋上,打破了一块头皮,血流满面。

    正在这时,百姓们终于怒了。一起大声鼓噪,纷纷转过身来,“反了吧,真正的反了!”

    霎时整个城门外沸反盈天,士兵们见势不妙,赶忙转身就跑,一多半逃进了城内。围着徐灏的几个来不及脱身,被蜂拥而上的百姓好一顿摧残,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徐灏没空理会,忙给吴景包扎伤口,好在只是破了点皮,没有大碍。

    吴景捂着脑袋苦笑道:“这是怎么了?”

    周围一群模样狼狈的妇人亲眼目睹徐灏的勇敢。心中敬佩,七嘴八舌的讲起了原因。

    原来今日进城的妇女,有前来探望亲戚的,也有提着篮子来卖菜的。还有买菜的。最近新成立的捐局一干官吏抢钱抢红眼了,按照刚刚颁布下来的新规定,只要手里拿着东西就要捐钱。

    百姓大多是穷人平民。哪里禁得起这般剥削?争执的时候不免口出怨言。有几个胆子大的,就和公家的人起了冲突。

    正好李知府坐着官轿巡游四城,亲自坐镇督捐,为了政绩,他恨不得把带头抗捐的人捉拿几个,带枷示众好做个榜样。

    倒是几个老成些的官吏力劝不可,李知府就吩咐把这些不愿意捐钱的家伙给轰出去,不许他们进城,这就有了刚才的那一幕混乱发生。

    眼下百姓们反客为主,打到了城门口,人太多了拥挤不开,陆续又有更多的百姓闻讯赶来,都已经被贪官所逼,民间怨气冲天,可谓是大众齐心,一呼百应。

    捐局里的总办会办和衙役兵丁们,一见事闹大了,不禁魂胆俱消,撒丫子转身逃之夭夭,百姓疯狂的在后面追打,到处鸡飞狗跳。

    在附近的李知府得到了消息,气急败坏的嚷道:“此乃奉旨开办的事情,他们如此,不都成了反叛嘛?本官不信了,我倒要看看这些百姓,是他们厉害,还是我厉害?”

    一面说,李大人一面催促轿夫赶过去,一副不信邪的模样。好在他虽然糊涂,手下人是明白的,知道事已经动众,就和那天闹事的童生们一模一样,此时此刻不要说你一个小小知府,就算是布政使赶过去,十有**也是个死字。

    无奈李登不懂这个道理,一定要去正面应对百姓,身边的人再三劝他,有个官吏说道:“老爷还是赶紧回衙门吧,闹起事来的人可不管您是谁,咱们人少敌不过。”

    李知府犹自装腔作势的道:“我怕他怎的?难道还敢吃了我吗?如果是好百姓,就得依着我的章程,如其不肯听命,就是乱民暴民,我就可以办他们。”

    不料他正说的高兴,就听一片喊打喊杀声传来,百姓们已经一路拆了关卡和捐局,浩浩荡荡的杀了过来。

    “啊!”

    李知府顿时知道不妙了,也不敢再说场面话,赶忙脱掉了官服,换上家人的长褂子,连轿子也不坐了,由两个人搀扶着他,急急忙忙的逃命也去。

    他人一走,百姓们杀到了这边的捐局,见物就毁,逢人便打。

    可怜一干官吏好不容易谋到了机会,把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簇新的被褥床帐,撕扯的如同一团乱麻,各种家具,箱子里的衣服,什么纱的、罗的、绫的、绸的,还有大毛、中毛、小毛,都被扯得粉碎,丢在了街上,门窗什么的一物无存。

    总算还好,房子没被拆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七章 糊涂官

    徐灏亲眼见证了一次暴乱,说实话挺让人热血沸腾的,无数百姓在发泄着怒气,对公家的东西又砸又打,身临其境,有一种既恐惧又兴奋的滋味。

    这才是民意,无需多么高尚虚伪的口号和理想,当绝大多数人的个人利益都受到了影响,不满达到了临界点时,纷纷自发的冲出来,以并不混乱,冤有头债有主的方式进行抗争。

    没有人在幕后操纵,没有人趁机抢劫,没有人欺负弱小,完全是单纯的大规模抗议,真正的官逼民反。

    当然,愤怒的百姓没有失去理智,也无需失去理智,他们没想过造反,只是想迫使知府大人承认错误,撤销不合理的苛捐杂税。

    路上被逮到的差人只是被暴打了一顿,仅此而已,没有人想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因为是白天,徐灏暂时放下心来,此种事就怕失去控制,失去理智的人们什么都能干出来,同样一旦闹出了人命,前来镇压的官兵也不会手下留情。

    百姓们沿途呼喊:“我们遇到了贪官,你们还想做买卖,过太平日子吗?高祖皇帝曾经说过,遇到贪官污吏可以抓住他送往京师,你们还不关上大门?谁家不关上大门,便是同贪官一气,咱们就打进去,叫他做不成生意!”

    瞬间真真是一呼百应,满城的商户处处罢市,家家关门,涌出来加入到了队伍中,人数越来越多,事情似乎越闹越大了。

    大家伙到了这关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齐往府衙门走去。

    不料卫所千户早早收到了消息,怕又闹出前番的事来,立刻点齐人马,奔赴城内保护。

    上一次的闹事。无意中也让永顺官府变得训练有素起来,遇事不乱,县令也急急忙忙找来几位素有名望的乡绅,托他们出来调停。

    乡绅们无不生气的道:“这件事情,本来府尊大人做的也忒鲁莽了些,强迫地方捐钱,导致民怨沸腾,也没有事先通知我们一声,自从他老人家到任之后,我们又没有扰过他一杯酒。管他怎地?”

    县令忙求爷爷告奶奶,他平日与乡绅间还算融洽,禁不住一再的苦求,众乡绅只得答应了。

    混在人群里的徐灏就见一千官兵虎视眈眈,官吏带着乡绅出来调解,没人领头没有计划的百姓也就住了手。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百姓威胁什么时候撤销了捐局,什么时候方能照常做生意,不然就这么耗下去。

    乡绅们无奈。只好答应了。真正受人尊敬的地方名人,百姓非常信服,自身也视名声为性命,说出的话基本都不会反悔。而为富不仁者即使再有钱,也得不到百姓的尊敬,很快人们渐渐散去。

    徐灏和吴景对视无语,散了不要紧。问题是茶楼客栈都不营业了,今晚上哪落脚去?

    吴景提议道:“找个民居投宿吧,要不去我几个朋友家叼扰下。或是寻个寺庙?”

    “哪里都可以,咱俩初来乍到,先四处走走。”

    出门在外,徐灏从来没讲究过,当下二人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这边乡绅们一起进府拜见,商议此事的解决办法,李知府见了他们,依旧摆出他的臭架子,埋怨道:“本官这么多年了,就没见过像你们永顺的百姓这样刁恶,动不动就滋事,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话算是一时气头上的话,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其中有个年轻的秀才,本就对他缉拿黄孔等朋友的做法深感不满,顿时冷笑道:“我们永顺的百姓固然不好,然而这许多年来,总共前后四任知府,每任知府想办一桩事,总得同地方商量好了再做,所以不会闹事。像大人这样的从未遇到过,刚一上任就下令刮地三尺。”

    “你!”李知府听了老脸一红,恼羞成怒的道:“乡绅有好有坏,像你这种---”

    秀才不等他说完,挺身而起大声说道:“像我怎么样?莫非也要把我问成反叛?”

    其他人见他与府尊翻了脸,担心又闹出事来,赶忙纷纷相劝,秀才愤愤的不告而别。

    李登也不送他,冷笑着任其扬长而去,心说咱们走着瞧,区区一个秀才有什么了不起?

    县令拱手道:“大人,若不是大家出来,恐怕闹得比上次王大人的时候还凶,那一次不过是些童生和不三不四的地痞无赖,受了黄汉生的鼓动,这一次却是满城百姓都来了,声势当真不可同日而语。万幸各方及时赶到,齐心协力,尤其是众位乡绅德高望重,百姓们也讲道理,不然府衙危矣!万望大人明鉴,不要等闲视之!”

    李登紧皱眉头,他总不能要求官兵时时刻刻驻守在城里保护自己,也确实离不开乡绅们的协助,只得敷衍了众人几句。

    乡绅们说道:“捐局不撤,百姓便不肯开市,现在之事得府尊做主,撤去捐局也就没事了。”

    李登马上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说道:“这本官可做不得主。捐局是奉了旨意设立的,他们不开市能怎么样?不起捐就是违背布政使司的命令,本官可担不起。”

    大家伙见他如此不讲道理,本想就此置之不理,任其自然,回去告诉百姓们一声,倒要看看最终谁会倒霉。

    倒是县令典史等官员恐怕一朝决裂,今后的关系更难转圜了,知府倒霉了不要紧,他们也别想好过了,哪怕一个差评也受不了。

    于是一干官员苦口婆心的反复开导,把一切情形利害都讲出来,足足同李登辩论了一个时辰,方才议明捐局暂且缓设,将此事禀明上宪再做道理。

    见知府大人后退一步,乡绅们也同意了出去劝慰百姓,叫他们照常开门营业。

    李登趁势向他们卖请的说道:“今日之事,若不是看在众位的面子上,兄弟一定不会答应,定要抓人的,办他们个违旨抗捐。看他们担得起?还是担不起?哼!”

    大家伙权当做他为自己脸上添光的狠话,也不计较,随即辞了出来,分头办事。果然百姓听了乡绅的话,商市很快恢复如常,捐局也没人要钱了,进进出出的百姓也满意了。

    且说徐灏和吴景在城内逛来逛去,他二人连行李都没带,出来的极其潇洒,逛了一个时辰。见城内秩序恢复了,便找了个干净的客栈住下。

    屋子里,吴景说道:“地方竟然说是奉了旨意,公子,这已然是犯了欺君之罪。”

    徐灏说道:“地方糊涂,上面不会糊涂,怕是朝廷最近同意了某些路段设置抽税的奏折,以弥补税收的不足,而下面据此私自扩大规模。大半个湖南都如此,甚至临近省份也如此,法不责众。”

    说完他轻轻一叹,地方有保护主义。朝廷中又何尝没有呢?肯定是某些大臣为了自己家乡,同意了靠盘剥过往商旅来弥补税额不足的主意,心意是好的,但反而给家乡父老带来了一场灾难。

    吴景问道:“那公子打算如何应对?”

    原本徐灏抱着大开杀戒的心态而来。等到了湖南,所见所闻,老百姓没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相反生活水准超过了他的心理预期,所以满肚子火气降了下来。

    即使推出了此种天怒人怨的政令,因是多年来的首次,时间又短,造成的恶劣影响并不大,及时解决此事就行了。

    说到底,杀人能彻底解决问题就好了,杀了这一批官员,又来了新的一批,于事无补,难道真的学老朱同志,一辈子杀了又杀?何况徐灏并不是朱元璋。

    体制内的事应该通过体制内的制度去解决,此乃显而易见的道理,就算做包青天,也得先请回来尚方宝剑,随意杀人放在任何时代都是下下之策,中二少年才会干的傻事,名正才能言顺。

    有句话叫做自作孽不可活,李知府似乎就走在了这条不归路上。

    傍晚,吴景几个朋友闻讯赶来拜访,没等坐下来叙旧,苦苦哀求他帮着解救黄孔等人。

    徐灏很惊讶,问了原因,冷笑道:“明天我就亲自会会这位李知府,看看他到底什么德性。”说完转身离去。

    几个朋友闹得一头雾水,忙问此乃何方神圣?吴景笑呵呵的道:“那可是尊大佛,你们放心吧,有他出面保管能把人给救出来。”

    “当真?”读书人大喜。

    “当真!”吴景信誓旦旦的保证。

    “那好!我们马上去召集人手,明日过来助助声威,这李知府实在是太混账了。”

    府衙,果然李登见事态平息下去,胆子又壮了起来。次日一早,召集县令和几个官员,提到了昨日之事,说道:“为政之道,须宽猛相济,这里百姓的脾气,生生被朝廷和前任给惯坏了。你们也不懂做官的道理,只晓得一味迁就,由着百姓们抗拒官府,自己得了好名声,却弄得如今连本府都不被放在眼里。

    本官昨晚一宿没睡觉,越想越气,现在捐局暂时搁起,算是遂了他们的心,可咱们这些官员的面子,一点儿都没有了。所以本官同你们商量,昨天闹事的人,也要他们乡绅交出来两个带头的,出出这口气,替我们做官的光光脸,劳烦你们几个前去要人,吃了早饭,本府就要坐堂审问。”

    说完了他直接端茶送客,县令和典史只好退了下来,一路上唉声叹气。

    典史说道:“大人好不糊涂,昨日的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调停了下来。谁知他非但不见情,还出个难题叫我们去做,真是令人懊恼。”

    县令说道:“不行,他糊涂不要紧,咱们可不能替他背黑锅,此事先回去仔细商议,好歹想出来一条计策。”(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八章 湘西

    包括永顺、龙山、花垣、保靖、芦溪、凤凰、古丈七个县,南北长约二百四十公里,东西宽约一百七十公里,武陵山脉自西向东蜿蜒境内,系云贵高原东缘武陵山脉的东北部,西骑云贵高原,北邻鄂西山地,东南以雪峰山为屏,乃是湖南的西北门户,即湘西了。

    本来徐灏打算第二天去会一会李知府,可一想会打草惊蛇,于是嘱咐了吴景几句,飘飘然只身远去。

    徐灏对湘西充满了兴趣,相传古代荆楚大地上的几个小诸侯国,被中原形容为南蛮,由云梦洞庭湖等地被楚国逼迫的退守湘西一隅。因这里有五溪,又被称为“五溪蛮”,应该和土家族有很大的渊源,或许就是他们的祖先。

    战国时被放逐的楚国诗人屈原,曾架舟溯流而上,诗赋中提到的山精洞灵,篇章中常常借喻的臭草香花,“楚辞”中的酬神宗教仪式,很可能与凤凰县苗巫主持的酬神仪式有关联。

    马愉的祖先汉伏波将军马援征蛮,困死于湘西沅水中部的壶头山,至今永顺等县城还遗留着伏波宫,香火不错。而湘西的土司制度早在五代之前就存在了,官员马希范与彭姓夷长立约的大铜柱,至今还矗立于永顺县的青鱼潭。

    湘西拥有丰富的桐油、茶叶、木材、竹、粽等自然资源,地下的各种矿藏也很丰富,徐灏隐约知道这里的藏金量极为可观,但是他一直没有说出来,因为湘西就是“桃花源记”里面的那个世外桃源。

    此时的湘西更加的原汁原味,完好保存着众多文化古迹,但如果要在发展破坏和保持风貌之间选择,徐灏肯定会选择发展,太多的后世人对破坏环境等行为大加谴责,却忘了他们生长于城市里。享受着发展带来的优越生活,自以为是的要蓝天白云,要大自然,有种搬到西部山区去护卫你推崇的大自然?退回二十年的生活好嘛?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湘西多山道路不畅,即使她位于湘、鄂、渝、黔咽喉之地,地势所必争,千年以来各方面皆显得落后,被普遍认为“地瘠民贫”,汉人的稀少,使得数百年来。最大宗的桐油、木材、牛皮、生漆、白蜡、木油、水银生意,几乎都垄断在江西和汉口等地的商贾手中,土家人和苗人很少出远门,封闭而保守。

    湘西人有山民的强悍本性,土司兵可是明朝战斗力最彪悍的,但也产生了极顽固的拒他性,即使有山民走出大山,也几乎各自为战,混合了自负自弃的矛盾性格。

    各县豪强喜欢抗拒中央命令。当土霸王,这一次的派捐看似偶然,历史上却一直持续到了近代而不绝,绑票赌博。争夺地盘,土匪猖獗,所以近代的湘西被称为苗蛮匪区,湘西人被称为苗蛮土匪。这是对全体湘西人的羞辱,另一个即是自古出响马的关东了。

    明朝对湘西的理解,一这里是苗人聚居的地方。苗人妇人多会放蛊,男人特别喜欢杀人,俗称的穷乡僻壤也。

    二是道路危险,这一段旅程不亚于探险,单身旅客能活着出去,都会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三是道路险有险的好处,不单景色绝佳,途经武陵的时候,或许会遇到避秦的遗民,百姓十分好客,遇到远道而来的客人,家家户户杀鸡煮酒,殷勤款待。如果碰到死尸在山路上行走,不必惊慌,那是湘西特有的“赶尸”。

    因为不了解,湘西似乎永远给外人一种幻觉与错觉,这里是一个特殊区域,充满了原始神秘的恐怖,野蛮愚昧与淳朴优美交织在一起,而时常来此的人则知道,湘西没什么特殊的,特殊的是她的原始地貌,以及独特的民族和习俗。

    看似湘西自古不归属于各王朝统治,可她的地理位置又注定了不能放弃,从春秋战国的大楚,到强大的秦汉,湘西实际上自古就被牢牢控制在中原王朝的手里。

    秘密很少被人发觉,那就是真正控制这个咽喉的并非是苗人土司,而是支配沅水流域的数万船户。

    徐灏站在河岸,眺望着大河,水面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船只,却很难找到一艘渔船。此乃连接各方的交通命脉,湖南官府或许敢到处抽税,却绝不敢碰触水道,不仅仅是畏惧船户的强大势力,朝廷也绝对不允许。

    “洋洋万斛船,影若扬白虹”杜甫诗上描绘的景象,与眼前的景象一模一样。

    最惹人注目的是三桅大方头船,这是打长江越湖而来的,是由官府千年来把持的“盐船”,大多数用乌油漆过,通体漆黑,必须有大风才能行动,到此为止,不会继续往上游行驶,这就给船户提供了源源不绝的工作。

    还有两桅或单桅,船身非常秀气,头尾突然收敛,全身也是黑的船只叫做“乌江子”,特点是不惧怕风浪,是洞庭湖行驶最快速的一种船只,用来运载粮食。

    乌江子的特点是桅杆高,风帆大,深舱,锐头,舱蓬比船身小,船舷外有护舱板,造型很漂亮干净,行船时依靠风,顺流逆流都使帆,船上的水手不多,不常用桨,也很少往上游走。

    在沅水流域行驶的本地船只,有一种富丽堂皇的巨无霸,乃是“洪江油船”。这种船多方头高尾,颜色鲜明,因桐油是湘西的支柱产业,富豪的船会有一点金漆装饰。尾梢设有舵楼,可以用来安置家眷,每一次下行可载三四千桶的桐油,回来可载两千件棉花等。

    平头大尾的“白河船”,行驶在沅水常德到沅陵一段,那里水流湍急极险,船只必须经得起碰撞,船身需要坚固耐用,能载重方能压浪,因此尾部如臀,大而圆。

    本地水上人的谚语说:“三桨不如一篙,三橹不如一桡”。又浅又急的河流,橹的用处不大。篙显得特别的长大,桨则较为粗短。船篷用粽子叶编成,船主大多是永顺和保靖人,姓向姓王姓彭的占多数。

    因滩流多,河床窄,船家需要具备勇敢和耐心,行船时常常用互相对骂代替唱歌,受到的自然条件限制较多,这里的人脾气普遍坏一点,要是读书人坐船时忘情的起身作诗。保管会把人毫不客气的扔进水里。

    传说本地有许多古人留下来的藏书洞穴,湘西也确实遍布充满神秘的洞穴,大抵有也早已腐烂了。皇历是船户的圣书,船家禁忌多,不看皇历是绝对不敢出船的,万一出了事,也会因照书行事,此乃天意,让人心安一些。也少了许多纠纷。

    近几年在沅水中部的辰溪县,有人挖出了白石灰和黑煤,诞生了一种本地的辰溪船,因满载着矿物。船身肮脏,很少有人愿意搭船,船户自己也懒得收拾卫生,是以船上的布帆和席篷几乎都是不完整的。破破碎碎的,被其他船户讥笑为破落户。

    此外还有可以穿行于洞穴间的“洞河船”,船夫几乎皆是真正的苗人。友善腼腆,满足于三餐之温饱,而大多数的船户,不是汉人就是和汉人大有渊源的土家人。

    本地人用得最多的是普通的中型“麻阳船”,这种船头尾高举,秀拔而灵便,每只船上都可以看见妇人孩子,麻阳人在湘西极有名气,以古老的腾姓族人最多,各地皆有麻阳船户。

    还有一种船只极小的“桃源划子”,飘浮水面如同一片叶子,数量之多犹如水下的鱼儿,因船身轻便,速度较之其他船只快过一倍,出行的人们最喜欢乘坐。船户以桃源人最多,沅水到桃源后变成了一片平潭,再无什么恶滩急流,影响了船民们的性情,桃源人的性格相对平和马虎,喜欢兼职做导游。

    汉人的持续迁入,以客家人居多,给湘西带来了很多变化,上下行驶的船只也被称为“客人”,共有好几种,有从芷江上游黔东玉屏来的,有从麻阳上游黔东铜仁来的,有从白河上游东龙潭来的。

    其中玉屏船多由洪江转口,龙潭船多从沅陵换货,铜仁船喜欢直放下游,交汇在常德码头。

    这些船只最引人注意的是颜色明快照眼,样式轻巧,如竞赛用的龙舟,船头船尾细狭而向上翘举,舱底平浅,给人视觉上的灵便与愉快,可谓是秀雅绝伦。

    船户娘子语言清婉,装束素朴,有些船夫穿着齐膝的长衣,裹着白头巾,风度整洁和船身非常的相称,船小却能载重。

    沿岸停泊着一些长久停泊的旱船,船上有招待水手客人的本地土娼,有卖日用杂货和小吃的生意人,有算命占卜的,有酒肆茶楼。

    船户过寿或成亲,喜欢租借此种水上公馆举行,因此遇到了黄道吉日,就能看见处处张灯结彩,放爆竹,划拳唱歌的热闹场面。

    数万船户的兴盛,连带着依附船户生活的人高达十数万,单单常德沿河的长街,街市上大小各种商铺不下上千家,之所以历朝历代无需大规模的迁汉民入湘西,而湘西却始终能让河运保持畅通无阻,奥秘就在于此了,谁也离不开世代生存于此的船民。

    徐灏没有选择坐船,而是走还未建成的公路。对于修路,难以想象湘西人表现出来的坚忍不拔,竟无需官府多方动员,就在这蜿蜒难行的山路上,数十万百姓持续三年裹粮负水,在这高山峻岭间辛苦修路,真的是一群默默无闻的战士,每一寸路都是他们流汗筑成的。

    公路在山上于山谷中盘旋转折,路面维护的异常良好,当然因为没有机动车辆,也便于保养维护。

    徐灏情不自禁的蹲下来,仔细触摸着沥青路面,中国几年来一点点的基础建设,就是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做成的,他们甚至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完成的工作却十分伟大。(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九章 蛊惑

    行走在湘西的公路上,当然比不上后世的宽阔讲究,简单的交通规则,没有专门的交警,没有一个接一个的标识牌,相当简陋的一条盘山路。

    公路的意义有多大自不必言,比之近代足足提前了四百年,此乃徐灏此生最引以为傲的事迹之一。

    他十分遗憾不能亲自走完全程,不能欣赏沿途自然风物的秀美壮丽。湘西的自然景致中能见到宋代画风的神采奕奕,一种太平铺过河时入目的光景,青山脚下的峡谷,溪流萦回,水清而浅,在大石细沙间汩汩漱流。

    群峰竞秀,积翠凝蓝,物华天宝的湘西美不可言,在细雨中或阳光下看去,那颜色真的无法形容。山脚下一带树林,一些俨如有意为之其恰到好处的小小房子,绕河洲树林边一湾溪水,一座长桥,一片烟云,香草山花,随处可以拾取。

    “楚辞”中的山鬼,云中君,仿佛就在眼前。很多山头一个山峰接一个山峰,转折繁复的令人咋舌,途经此地的妇女和懦弱的男人,走在上面不免感到头晕目眩,畏惧不前,而正常的男人,则必然会对这条经人工雕琢的雄伟道路心生赞叹,不亚于长城了。

    徐灏默默看着前方的路段,百姓从百里之外的村子里赶来,默默的在指派的地方担土,打石头,三五十人躬着腰共同拉着个大石碾子碾压路面,被淋雨,挨着饿。忍受着各种虐待,没错就是虐待,努力完成分派的劳役。

    但是有别于其它地区百姓的谩骂。湘西人太清楚连接各县的道路意味着什么了,这些可爱的山里人,心甘情愿的接受虐待,每当把一段路修好了,满足的笑一笑,尽情的吼一吼嗓子,丝毫不介意出了苦力。各自回村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如今工部主持的修路已经积累了丰富经验,相关的专门人才很多,陆续出现了堪称大师级别的高端人才。土法炼成的明代工程师,永远不要低估中国古代的科技水准和人才,以及百姓的吃苦耐劳。

    湘西官府应百姓的要求,从善如流的在这个危险工程里。沿路大规模的在山坡上栽种了桐茶树。然后换取百姓维护道路,了不起的创举,从桐茶山整理的那么完美,就能明白湘西人多么渴望富足的生活。

    道路的畅通带来了显而易见的变化,首先是湘西人可以走出大山,见识到外头的世界,用劳动来提高生活水平。学堂如雨后春笋般的建立,一些苗人成了读书人。开始用科举改变命运了。

    大批男人自愿成为军户,靠着强悍的体魄和善于山林中作战的特长。在军中拥有了一席之地。蠢蠢欲动的大明帝国正在积蓄着国力,一旦爆发,将足以撼动整个世界,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会成为征服者前进的脚步

    男人的从军并未给本地家庭的生活带来不便,因为土家族的妇女是家中绝对的顶梁柱,大抵四川云贵一带都差不多,娶个精明强干的川妹子的好处人所众知,而湘西妹子完全不亚于川妹子。

    湘西妇女爱美的天性无可动摇,不管是头上戴着的银灿灿的头饰,胸口前的金银扣花装饰,还是袖口裤脚边的绣花图案,都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精致无比。

    对湘西的服饰和围裙,绣工之精巧绝伦,家里女人们无有不交口称赞的,不过徐灏却嘱咐她们不要穿出去,担心由此而加重湘西百姓的负担。

    渡口前,为客人把行李背到河边渡船上,跟随过渡到达彼岸,再为其背到落脚处,每每令外地商旅十分惊讶,好一片山!好一片水!好一座小小的山城!尤其是那一排渡船,船上的船夫,背行李的挑夫,一眼看去,老天爷!几乎全都是女子。

    昨日进永顺城的时候,徐灏就已经发觉,长街上凡是卖菜的,卖米的,开铺子的,做银匠的,连买菜的进城的,无一不是女子。

    在明朝,包括辽东算在内,竟再没有另一个地方的女人能如此的抛头露面,参与到百业中,湘西女人的地位之高,由此可见一斑。

    倒是闹事时,呼啦一下满城的男人都冒出来了,看来就和草原上的雄狮一样,男性平常休闲自在,啥也不管,到了关键时刻得冲出来保卫妻子家庭,无怪乎武童的比例那么高,敢情都在练武呢。

    湘西最神秘的就属赶尸了,辰州符也很有名,最广为流传的是种蛊,当然徐灏没有兴趣去一探究竟,躲都来不及呢。

    漫无目的的来到一个村子,他坐在村口的茶肆里歇息,点了一壶山茶,听着百姓闲聊。

    村里有一个种菜为生的周家,生了四个女儿,最小的闺女,村里人都称她为幺妹,十五岁时许了个成衣铺的学徒。

    那学徒积攒了一年的工钱,打了一副金耳环给幺妹,幺妹就戴着这副金耳环,每天挑着菜进永顺城的东门卖,因其生性好繁华,口齿伶俐,人长得风流俊俏,东门大街的人都知道卖菜的周家小妹。

    人怕出名猪怕壮,幺妹的名声传了出去,连船民都知道了她。

    改土归流的那一年,有本地土司负隅顽抗,官军在城外打了一宿,枪声响彻不停,全歼土司的三百人。其中有位百户,带了兄弟们找到了周家,进屋后啥也不要,只要把幺妹带走。

    女孩子虽然又惊又怕,还是从容的说道:“你抢我,把我的箱子也抢去吧,我才有衣服换!”

    百户把玩着手里的火枪,问道:“幺妹,你要死,要活?“

    幺妹想了想,轻声说道:“要死,你不会让我死。”

    百户笑了。认真的道:“那你的意思是要活了?要活就嫁给我,跟我走。做我的官太太,为你杀猪杀羊在村里大摆筵席。我不负你。”

    幺妹看了看百户,汉家男儿即使有些兵痞习气,也掩盖不住英俊相貌和冲天的霸气,比未婚夫强的太多了,说道:“人到什么地方都是吃饭,你不要伤人,我跟你走。”

    于是当天官军们杀了五头猪。十二只羊,一百对鸡鸭,请村里人大吃大喝大热闹。给周家留下了彩礼五百两银子,轰动了整个永顺府。

    百户和幺妹婚后去了金陵,从此幺妹成为山窝窝里飞出的金凤凰,一段传奇!

    津津有味的听着百姓闲聊。徐灏心说这帮混蛋坏的可爱。他手下就有一大帮类似百户作风的家伙,敢作敢当,天不怕地不怕,好事坏事都由着性子来,充满了年轻人的锐气和傻气。

    忽然看见一个眼睛通红的妇人缓缓走来,周围的人纷纷起身打招呼,是一种敬而远之的客气。

    徐灏下意识的连茶水都不敢喝了,那妇人忽然停住了脚步。瞪着红眼珠子对着他问道:“你是哪里人?”

    徐灏忙说道:“我是途经此处的读书人,见本地风光秀美。就想着多停留几天。”

    妇人点了点头,说道:“你长得好看,肯定有很多女孩主动和你好,若敢辜负女娃子,我必让你因负心惨死。”

    顷刻间,徐灏头发都麻了,老老实实的道:“不敢不敢,我已经有妻室儿女呢。”

    “哼!”妇人神色冰冷,不屑的转身走了。

    有妇女好心的提醒道:“公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被草蛊婆记住了,她向来说到做到,可别到处留情了。”

    “我知道了。”徐灏重重点头,暗道湘西实在是太可怕了。

    在大多数的书籍中,关于苗人放蛊的记载,必与仇怨有关,而仇怨又肯定和男女事有关。总而言之,就是三角关系新欢旧爱间的狗血爱情故事,‘蛊’作为争夺爱人或报复负心男的工具,可以让中蛊者非狂即死。

    惟系铃人可以解铃,这就是关于蛊术的记载。其实湘西的蛊术还不算发达,这里的人也往往很畏惧,去贵州一些偏远村镇走走就清楚了,那里任何一个小摊子上都公开买卖红砒,可见把蛊当宠物养的女人是多么的多,当然神秘莫测的蛊术在那里就没有神秘可言了。

    蛊在湘西具有另外一种意义,与巫术,与少女意外掉落山洞而死,三者间总能联系在一起,形成神秘莫测的神话传说或令人心惊胆战的系列鬼故事。

    一般来说,又穷又老的妇人易成为人见人厌的蛊婆;三十岁左右的妇人,易成为神神叨叨的巫蛊;只有从十六岁到二十二三岁,美丽内向,婚姻不美满,容易走走山路就掉下悬崖的年轻美女,才是那人人又爱听,又惧怕,又感慨万千的,神奇蛊术传说中敢爱敢恨敢下手干掉情郎的女主角。

    大抵放蛊就是把虫类放在水果里,让你吃下去,毒虫不外蚂蚁、蜈蚣、长蛇等蛔虫一类的寄生虫,至于千年蛊王啥的,那是武侠里面才有的东西。

    徐灏之所以也害怕,是因为这玩意确实有人在研究,湘西的梅山教据说就是专门传授蛊术的邪门地方。

    不怕蛊,但怕毒啊!下毒的方法多种多样,令人防不胜防,据说有一种最毒的金蚕蛊,一旦中了毒,胸腹搅痛,肿胀如瓮,七日流血而死。

    连李时珍都在本草纲目中写过,取百虫入翁中,经年开之,必有一虫尽食诸虫,即此名为蛊。

    大抵蛊是湘西等地的妇女保护自己的一**宝,离婚率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而这里的气候环境和地理环境,人很容易因中毒或失足摔死,更增添了蛊术巫术的神秘。

    反正苗疆女子到了及笄之年,据说母亲都会神神秘秘的将制蛊的技术传给女儿,成亲那日给个蛊,应该是一包毒药,下蛊貌似在古代的湘西,乃是合情合法的杀人手段,官府都不太敢问案。

    所以娶了她们的男人若永远的守身如玉,洁身自好,那么敬请放心,蛊永远不会在你的身上发作。

    但当你将昔日的爱情和许下的诺言像垃圾一样弃于身后,那就请多多珍重吧!苗疆女子的蛊惑将像一朵即将绽放的妖艳花朵,为您盛开!(未完待续。。)

第八百章 山城边的小溪家

    永顺府临近官道有个名为“茶堡”的小小山城,山脚下有一条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

    徐灏没敢选在村子里留宿,生怕被多情的年轻苗女惦记上,娶不娶是个大问题,何况还隐藏着阴森森的草蛊婆。

    小溪流下去,穿绕山涧,约三里地便汇入了大河。若是越过小溪进城,只一里路就够了,不然得多走好一段的路。

    说是小溪,实则宽约二十丈,显然湘西人口中的溪流与徐灏想象的不大一样,静静的水面深到一篙不能探底,不过却依然清澈透明,一眼能看清水里面的游鱼,玛瑙一样的石子,鱼儿好似漂浮在空气中。

    因这条溪流每年涨涨落落,官府限于财力尚没有修建坚固的石拱桥,多年来,安排了一艘方头渡船。

    渡船一次连人带牲口,可以载二十人过河,这边的绳索固定在山石上,过渡时把可以活动的铁环挂在上面,船上的人牵引着让渡船缓缓游过对岸。

    管理渡船的是白塔下那一户人家的老人,算是半个公人身份,官府规定不收取渡钱,每年领取七斗米,四百钱,已然是足以令人羡慕的薪水了。

    老人家里有一个女孩子,一条大黄狗。徐灏借宿之后,得知这位六十岁的老人,从二十岁起守着这条小溪边,干了足足四十年,就是说他是大明立国后的第一代公务员,能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使得老人对朝廷十分感激,也十分崇敬故世的太祖皇帝。

    按理说年纪大了,本来应该休息了,但老人压根没想过退休养老,忠实的履行自己的责任。

    女孩子今年十四岁了,她母亲是老人的独生女。十五年前和屯边的军士好上了,当时老人很开心,作为汉人自然想把闺女嫁给汉人,军户虽然在中原不受待见,地位不高,但是在湘西等边疆地区,拥有稳定的收入和较为不错的身份地位。

    可惜好景不长,作为军人在一次剿匪的战役中阵亡,悲痛的母亲生下了女儿后,走到溪边吃了许多冷水死去了。伤心的老人独自抚养孙女长大,取了个很好听也很普通的名字,“翠翠”。

    翠翠生长在青山绿水间,皮肤变得黑黑的,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天真活泼又不失于警惕细心,动时宛如脱兔,像个男孩子一样,安静时又非常的乖巧,从不发愁。从不动气。

    平时在渡船上遇到陌生人对她有所注意时,她也用一双眼眸瞅着陌生人,一副随时都能逃走的神气,等明白了对方没有恶意后。又从从容容的在水边玩耍了。

    徐灏拥有和女孩子相处的丰富经验,很快就和翠翠熟悉了起来,当然,前提是先对老人表明自己的身份。证明自己绝对不会花心,嗯,绝对!

    风日晴和的天气。有人要过渡,老人疲倦了躺在临溪的大石上睡着了,徐灏就和翠翠不让他起身,两个人跳下船去,徐灏抓着铁环,翠翠指挥着他不熟练的动作,把客人送了过去。

    没人的时候,徐灏把一段木头从高处向水中抛过去,黄狗敏捷的跃下,游水把木头衔回来。翠翠格外喜欢听徐灏给她讲外面世界的故事,总是聚精会神的侧头倾听,神色向往。

    茶堡凭水依山筑城,近山的一面,城墙如同一条长蛇,临水一面则在城外河边留出余地盖了码头,湾泊小小的篷船。

    船儿运走了桐油青盐等本地出产的货物,带回来棉花棉纱以及布匹杂货,还有山里人最喜欢的海味。码头一侧渐渐形成了一条河街,房屋大多一半建在陆地,一半立在水面上,全都是吊脚楼。

    春天河水暴涨,河街上的人家,各自用长长的竹梯,一端搭在了屋檐口,另一端搭在了城墙上,人们骂骂咧咧的带了包袱铺盖,拉着媳妇孩子,回来把米缸从梯子上送进城,等水位降下了才能回家。

    若某一年的水势来得特别猛一些,沿河吊脚楼肯定有一些房子会被大水冲走,这时候大家都在城头上呆望,家都没了的人也同样呆望着,似乎对无情的老天爷无话可说。

    涨水时在城上望着骤然变得宽阔的河面,流水浩浩荡荡,水上飘浮着房子、牛羊、大树、锅碗瓢盆等等。若发现顺流飘下来的小舢板上的妇人孩子哭喊着求救,这些没了房子的汉子,便会马上架着船桨出去,飘到下游想办法把舢板用长绳系上,然后合力把人给救上岸。

    湘西带给徐灏的不仅仅是景色如画以及神秘的种种,更多的是人们的质朴和平凡,平凡里蕴藏着最美好的东西。

    两岸多高山,山中有可以造纸的细竹,长年颜色深翠。翠翠对徐灏说,近水人家喜欢栽种桃树杏树,在永顺这里,春天时凡是有桃花的地方必有人家,凡有人家必定可以去沽酒,湘西没有不喝酒的人。

    城内驻扎着三百家洪武年迁来的军户,二十年来早已融入了本地,除了每天擂鼓吹号,使人知道这里还驻有军队外,官军仿佛并不存在似的。

    明朝军户制逐步走向瓦解是必然的趋势,报名参军保卫家国是一回事,一出生没有选择,当一辈子的大头兵是另一回事,又得种地养家,又得操练打仗,还要上交一份租子,给军官当牛做马,战斗力怎么可能不低下?

    每个国家都得花钱供养军队,所以朝廷担心庞大军费压垮国库的理由根本不成立。

    下午,翠翠带着徐灏进城闲逛。冬日的白天,各家各户的门前皆晾晒着衣服同干菜,藤做成的天然网兜里,装满了栗子榛子等,悬挂在屋檐下。

    外面的男人不太多,妇人们穿了浆洗得很硬的蓝布衣裳,胸前挂有白布扣花围裙,弯着腰一面说话一面做事,小城里一切永远那么的静寂。

    这里的百姓非常喜欢站在门前,眺望着大河以及河中的景致,平淡单调的生活,妇女们最关心的就是船来的时候,相熟的船民带没来带委托打造的金银首饰,或两只猪仔一窝小鸡,或两丈布帛,或一坛子好酱油。

    走了一圈后,蹦蹦跳跳的翠翠拉着徐灏去河街吃饭,相比城内一年如一日的平静,这里十分的热闹,聚集着各地商旅。

    街上遍布杂货铺、油行、盐栈、花衣庄、卖船上用的檀木活车、竹缆、罐锅铺子,五花八门的营生,有些是徐灏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进了一家小饭店,长案上放着煎得焦黄的鲤鱼豆腐,可惜没有红红的辣椒丝,盛在浅口钵头里,香气诱人,钵旁的大竹筒中插着大把的红筷子。

    徐灏和翠翠走过去坐下,各自抽出一双筷子在手,有个涂抹了脂粉的妇人走过来,问道:“公子,小姐,要甜酒?要烧酒?”

    徐灏不懂这里的讲究,就见翠翠以本地男人一贯的反应,装着很生气的道:“吃甜酒?又不是小孩,还问人吃甜酒!”

    妇人笑了笑转身过去,从大瓮里用竹筒舀出酽冽的烧酒,倒进了土碗里,过来放在了长案上。

    周围的本地人都很好奇徐灏的身份,明显不是过路的商人,更像是个有钱的读书郎,不过河街有不成文的规矩,没有人会随便打听他人的底细。

    翠翠尝了一口烧酒,便吐着舌头苦着脸不敢再喝了,徐灏也仅仅喝了一碗,就着粟米饭饱尝了一顿鲤鱼豆腐,付了帐回去。

    一回到渡口,就见老人和个卖皮纸的年轻人争执,年轻人非要付钱,老人一如既往的拒绝。

    船拢上了岸,年轻人跳上了码头,一手铜钱向船舱里一撒,笑眯眯的急忙走了。

    老人得拉着船让别人上岸,无法追赶,忙冲着翠翠喊道:“帮我拉着那个卖皮纸的小伙子,不许他走!“

    翠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真带着大黄狗去拦人,年轻人见状笑道:“不要拦我。”

    徐灏微笑注视着这一幕,陆续有人告诉翠翠是怎么回事。

    翠翠明白了,结果更拉着年轻人的衣服不松手,反复说道:“不许走,不许走。”

    大黄狗为了表示自己同主人的意见一致,汪汪汪的吠着,大家伙都笑了,谁也不能走了。

    老人气喘吁吁的追过来,把铜钱强迫塞到年轻人的手心里,且搭了两条自家的咸鱼,搓着双手笑着说:“走吧,你们该上路了。”

    “哼!”年轻人似乎很气恼,嘟嘟囔囔的扭头就走。

    翠翠说道:“爷爷,我还以为那人偷了你东西呢。”

    老人说道:“他送我好些钱,我才不要这些钱,告诉他不要钱,他还同我吵,不讲道理!”

    翠翠问道:“钱都还了他嘛?”

    老人笑呵呵的摇了摇头,很狡猾很神气的样子,从腰带里摸出一枚洪熙通宝,送给了翠翠,说道:“他得了咱家的咸鱼,我自然不能吃亏。”

    忽然远处传来吹唢呐的声音,翠翠一跃而起,兴奋的叫道:“来迎亲的啦,来迎亲的啦!”

    老人对徐灏说道:“今天是永顺滕乡绅家的少爷娶亲,娶得是山城里宋家的新嫁娘,十五岁了。”

    看似对徐灏解释,实则是对翠翠说的,而翠翠亦明白祖父这句话的意思所在,却不做理会,带着大黄狗跑向了山坡。

    徐灏说道:“大伯,女孩年纪太小成亲并不好,身子还未长成。”

    年纪越大的人越固执,好在徐灏的身份贵重,老人不敢争辩,而是叹了一口气,“公子,我已经老了。”(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一章 翠翠

    接亲的习俗和中原没什么不同,大抵是客家人的缘故,两个吹唢呐的,四个健壮的汉子抬着一顶空花轿,穿着打扮明明很好笑却自以为风光体面的年轻新郎官,骑着马,带着两只羊,一个牵羊的孩子,有人挑着好酒糍粑等礼物。

    苗人的婚姻观念十分超前,受远古母系氏族和生活习惯的影响,热情开朗的青年男女通过走亲串友,一些节日等公众场合,互相对歌,逐渐加深认识,若情投意合即可私自订下终身,不经过说媒,不必经过双方父母的同意。

    当然凡事没有绝对,父母做主的儿女婚姻也很多,苗女有哭嫁的习俗,嫁人的前半个月要开始大哭特哭,哭爹娘、哭哥嫂、哭姐妹、哭祖先、哭诉亲人间的离别之情。

    渡船上,按规矩新郎得封个红包,老人不能拒绝,徐灏留意到翠翠在偷偷欣赏着花轿上的流苏。

    老人也看了眼翠翠,他最记挂的是孙女,年纪大了担心翠翠没有着落,当年可怜的女儿把翠翠交给他,他也得把翠翠交给一个人,才能放下心,而什么样的人不会委屈了翠翠呢?

    晚上趁着翠翠熟睡,老人把心里话告诉了徐灏,询问他的意见。

    原来前几天,河上的向家老大过溪时,那位心直口快的年轻人,第一句话就说道:“老伯,你家翠翠长得真标致,像个观音样子。若来年我留在家里照料事情,不必像老鹰一样的到处飞,我一定每晚到这溪边来给翠翠唱歌。”

    当时老人笑眯眯的没有表态,向家老大又说道:“不过翠翠太娇了,我虽然要找个能听我唱歌的情人,却更不能缺少照料家务的妻子。”

    徐灏笑了出来,心说这里的人说话就和唱歌似的,什么事都离不开歌谣。

    老人郑重其事的对他说道:“向家在河上很体面。向家老大的爹是我的好兄弟,这孩子也是个出类拔萃的男子汉。他喜欢翠翠,我心里又愁又喜,若把翠翠交给他,是不是真能好生照顾翠翠?翠翠自己又愿不愿意呢?”

    徐灏说道:“这我可不能给您什么建议,未来的事谁能预料?”

    “是啊,谁能预料?”老人喃喃自语,紧锁着眉头望着外头发呆。

    第二天,老人突然说要出门,嘱咐翠翠照料好客人。徐灏隐约预感到了什么。

    大清早落起了毛毛雨,老人穿上了过节进城时穿的衣服,戴了个粽粑叶做的斗篷,肩上挎了个褡裢,腰上挂着个装酒的大葫芦,拎着一只篮子,也不知带了多少钱就走了。

    因接近年尾了,准备置办年货的人家多了起来,每天进城的百姓络绎不绝。徐灏忘记了外面的世界。给翠翠披上了一件崭新的缎面斗篷,二人一起把过渡的人们一趟一趟的送来送去。

    大黄狗坐在船头,每当船靠岸时,它先跳上岸叼着绳子。会引起每一个人的关注。很多山民进城也带着狗,因离开了家,狗会变得非常老实,大黄狗每每走过去绕着其嗅嗅。从翠翠那里讨取一个眼色,不敢有什么举动。

    直到上了岸,把拉绳子的工作干完。眼见美丽的狗妹子要走了,大黄狗就跑过去追逐人家的尾巴。

    翠翠带着点儿嗔恼的嚷道:“回来,你狂什么?还有事情做,你就跑呀!”

    于是大黄狗赶紧跑回了船上,满船的闻嗅不已,气得翠翠说道:“这是什么轻狂举动?你跟谁学的,还不好好蹲到那边去。”

    徐灏看着大黄狗即刻听话的走回它的位置,貌似又想起来什么,轻轻的叫两声,这不禁让他想起了通州的黑虎。

    雨点下个不停,溪面起了迷离的烟雾,渡口没了人。

    无事可做的翠翠说道:“爷爷一进城就要请人喝酒,葫芦里的酒没了,他一定忙着去打满,然后不管谁要喝都给。不过爷爷受人尊敬,家家户户都要送他一点东西,他不愿占人家的便宜,出门得带够了钱。”

    徐灏点点头,忽然冒雨来了一群人,有送公事的差人,有挑着担子的货郎,另外还有母女二人。母亲穿着蓝布衣服,身上的银饰造型精美,不过远没有后世的玲琅满目,只有几件而已。

    女儿腮上抹了两饼胭脂红,穿了不甚合身的花衣裳,翠翠注视着小女孩,猜测年纪大概也十三四岁了,神气却很娇,似乎从不曾离开过母亲。脚下穿的是一双尖头簇新的绣花鞋,上面玷污了些黄泥。

    裤裙是那种泛紫色的葱绿布做的,见翠翠尽是望着她,她也看着翠翠,目光停留在与众不同的斗篷上面。女孩有点害羞,有点不自在,同时也有点不可言说的傲娇。

    母亲模样的妇人询问翠翠的年纪,翠翠不高兴回答,反问小女孩今年几岁了。妇人说是十三岁了,翠翠忍不住笑了,母女俩显然是财主家的妻女,从神态上就能看出来。

    翠翠注视着女孩子手腕上的一副麻花绞的银手镯,胸前挂着的美丽银饰,闪着白白的亮光,眼眸深处不禁流露出了一丝羡慕。

    徐灏把船靠了岸,人们陆续走过去,妇人从身上摸出了两个铜钱,塞给了翠翠。而翠翠竟忘了祖父的规矩,也没说一声道谢,只望着那个女孩子的背影发痴,好半天人们都要翻过小山了,她才忙匆匆的追上去,在山头上把钱还给了妇人。

    妇人说道:“这是送你的。”

    翠翠不说什么,只是微笑着使劲摇头,且不等妇人来得及说第二句话,飞快的向渡口跑去了。

    此后翠翠沉默的坐在船头,徐灏猜测她大概是想起了故世的母亲。如果父母健在的话,翠翠一定也是个殷实人家的姑娘。

    次日老人回家了,大约是吃早饭的时候,足足一宿没有回来,肩上手上全是东西,一上山头就喊道:“翠翠,拉船过来接我。”

    从码头上了渡船。老人把东西都搁在了船头上,看着徐灏和翠翠的神色有一丝赫然,问道:“翠翠,你急坏了,是不是?”

    翠翠没说昨晚的焦急等待,而是善解人意的问道:“爷爷,河街上的人都请你吃酒,一定好玩得很。”

    “闹了一天,人也变精神了。”老人对此行非常满意,虽然因宿醉很是憔悴。

    翠翠清楚祖父最喜欢的就是去河街请人喝酒。唯一的爱好,扫了一眼船上的年货,扑哧一笑道:“爷爷,你真大方,连酒葫芦都送了人。”

    老人忙说道:“哪里,我那葫芦被你向伯伯扣下了,他见我在街上请人喝酒,说你不开酒坊,怎么这样子?把你的葫芦拿来。请我全喝了吧。他只定是同我闹着玩呢,他家里还少了烧酒嘛?哈哈!”

    就见翠翠说道:“你以为人家真想喝你的酒么?那是同你开玩笑的。”

    老人闪过一丝惊讶,与同样惊讶的徐灏对视一眼,问道:“为何?”

    翠翠笑道:“向伯伯是怕你请人把酒给喝光了。所以扣下了你的酒葫芦,很快就会给你送回来了,还不明白,真是的。”

    老人松了口气。也笑道:“哈哈!似乎是这样的。”

    船到了岸,翠翠帮着祖父把东西搬回了家,忙着煮米粥做早饭。外头的徐灏看着一个年青人,老人说道:“翠翠,你猜对了,人家当真把酒葫芦送来了。”

    面对青年目光中的疑惑,徐灏朝着他笑笑,什么也没解释。

    翠翠从灶房走出来,见是年纪轻轻,脸色黑黝黝,肩膀宽阔,既陌生又熟悉的人,笑了起来。突然,她发觉客人也冲着她笑,一瞬间,仿佛明白了过来,羞涩的低下头去,转身又去烧火了。

    外头的徐灏忙着摆渡,今日过河的人特别多,不多一会儿翠翠红着脸跑了下来。

    徐灏打趣道:“你不认识那后生嘛?”

    翠翠别别扭扭的道:“好像是个熟人,却忘了在什么地方见过面。”

    徐灏笑道:“你不是猜不着来人的身份,而是不肯想吧。”

    “他是谁与我有什么相干?”翠翠口不应心的回答。

    老人站在门前喊道:“翠翠,翠翠,你上来歇歇,陪陪客!”

    本来这时候渡口已经没人了,但是被祖父这么一喊,翠翠反而不愿上岸了。

    倒是徐灏被请到了屋里,老人郑重其事的相互介绍,完事了说道:“徐公子有所不知,他在地方受人称赞,大山里的豹子,河面上的蛟龙。”

    徐灏来了兴趣,笑道:“竟是个俊杰,失敬了。”

    向家老大硬邦邦的说道:“不敢当。”

    “那可不是抬爱。”老人一脸佩服,“他有一次押船,船到三门下面的白鸡关,有船出了事,从急浪中你救出了三个人。晚上你们在滩上过夜,被村里子的女人看见了,人家说你在外边唱歌唱了一夜,是不是真有其事?”

    “不是为女人唱歌。”向家老大忙解释道:“是狼嚎,那地方狼多,晚上想找机会吃了我们!我们烧了一大堆火,吓住了它们。”

    “那也是有胆有识,了不起。”老人非常的开心。

    向家老大忽然问道:“徐公子打算住多久?要不要我陪你去山里走走?”

    徐灏说道:“我更喜欢在这儿帮着渡船。嗯!等翠翠的好事定下来之后,我就该告辞了。”

    “呵呵!”年轻人爽朗的笑了,一开始的敌意瞬间没了,徐灏心中暗笑,也没有点破。

    说了一阵,他要走了,老人又去喊翠翠,借口要她到屋里来烧水煮饭。

    谁知翠翠仍然不肯上岸,老人故意生气的道:“你不上来,难道要我在家里煮饭吗?”

    向家老大忙说道:“算了算了,劳烦把我送过去。”

    翠翠斜睨了他一眼,见他正盯着自己,便把脸背过去,抿着嘴儿,很自负的等人上了船,拉着那条横缆,徐灏和老人都没有上船去,望着船上的一对年轻男女。

    渡船到了溪流中间的时候,向家老大说道:“翠翠,你不进城嘛?今天运来了好多年货,辽东的钟表,松江府的绸缎,好玩的好看的都有。”

    翠翠不好意思不说话,开口道:“爷爷刚回来,去了无人守着这个船。”

    “你呢?”

    “爷爷不去,我也不去。”

    “你也守船吗?”

    “我陪我爷爷。”

    “那我要一个人来替你们守渡船,好不好?”

    砰的一下!船头撞到了岸边的石头上,翠翠险些掉进水里。

    向家老大纵身一跃,稳稳站在码头上,回身说道:“翠翠,等我回去就要人来替你们,我在家里等着,今天人多又热闹,可好玩了。”

    即使有些明悟,但单纯的翠翠还是不大明白陌生人的好意,不懂为什么一定要到他家中?抿着小嘴轻轻一笑,就把船拉回去了,对岸的徐灏和老人连忙极有默契的一转身,各自走开了。

    翠翠把船开到了对岸,回头一瞧,只见那个人还站在小山上,好似在等待着什么。(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二章 看船

    翠翠蹲在灶口烧火,一面把带点湿气的草塞进去,一面扇着风,天气不好浓烟一时半会儿的散不出去,咳嗽了几声,不忘询问爷爷。

    “那人说回去就要人来替你,要我们进城去,爷爷你去不去?”

    “你高兴去吗?”

    “叫上徐叔叔,咱们三个人一同去我高兴,那个人很好,我好像认得他,他到底是谁呢?”

    老人马上背对着她,冲着渡口的徐灏打了个兴奋的手势,心说人家也觉得你好,笑着道:“翠翠,你不记得前几年在大河边,有个人说要让大鱼咬你吗?”

    这下子翠翠什么都明白了,问题是仍然装着不明白,问道:“他是谁?”

    面对孙女的娇憨,老人乐呵呵的道:“你想想看,猜猜看。”

    翠翠撇嘴道:“一本百家姓好多人,我可猜不着他是张三李四。”

    “你好像是故意的,你们俩也算是青梅竹马了。那是向船总家的老大,你们俩小时候常在一起玩,他认识你,你不认识他啊?”老人喝了一口酒,用一种不舍又开心的口吻,低声道:“好啊,妙啊,真是难得。”

    吃过饭,隔着溪流有人喊要过渡,翠翠抢着跑出来。到了那边,原来是向家老大派来作替手的人,一见翠翠就说道:“老大要你们吃了饭就过去,他已下河了。”见了老人又说:“要你们吃了饭就去,他已下河了。”

    徐灏眺望远方,似乎今日还有赛船,能听到传来的密集鼓声,从鼓声中会使人联想到那些狭长的快船,在河面上笔直前进,划出一道道漂亮的长长线路,溅起令人激动的浪花。

    老人说道:“翠翠。我和你徐叔叔不去,你同小狗去好不好?”

    翠翠马上不乐意的道:“你们不去,我也不想去。”

    “那我们去呢?”老人问道。

    翠翠调皮的道:“本来我也不想去,但我愿意陪着爷爷。”

    “你呀!”老人大笑,“那咱们就去逛一逛。”

    当下三人到了河街,河边早已站满了人,天公作美小雨已经停了,地面还是湿湿的。湖南赛龙舟的风气极为盛行,而本地因为船家众多,几乎每个月都要比赛。其中的用意也是借鉴了苗家,让年轻人有展示自己的舞台,方便各家的女人评头论足,挑选女婿。

    老人提出去向家的吊脚楼上看赛船,翠翠却认为站在岸边比较好,徐灏没有发表意见。

    没多久,向家派人把他们请了去,吊脚楼上有很多客人,早上过渡的那对土家乡绅母女受到向家的热情款待。占据了最好的窗口,女孩看见了翠翠,招手说道:“你来,你来!”

    翠翠带着点儿羞怯走过去。坐在她们身后的条凳上,老人趁机拉着徐灏走开了。

    徐灏被带着见到了老人的一位熟人,坐船去上游半里路的新碾房,看水碾子。

    自古以来。大一点的碾房就是被地主家垄断的产业,赚钱是次要的,主要是能控制住佃户和农民。尤其是水碾子,在以农业为主的古代,普通百姓若想有座碾房,简直是不可能的妄想。

    就算现在发明出了蒸汽机,也不可能代替水碾子的效率。在金陵,徐家的碾房一直都是免费公用的。

    临水一座小小茅屋,屋里有一个圆石片子,固定在横轴上,斜斜的搁在石槽里。当水闸门打开时,流水会冲激地下的暗轮,牵动上面的石片飞转起来,把毛谷倒进石槽,碾好的米弄出来放在角落,筛去糠灰就成了。

    打理的人头上包着块白布手帕,全身上下都是糠灰,周围种了些萝卜青菜,大蒜、四季葱什么的,一旦碾子不好用了,脱下裤子,在河里堆石头修理泄水处。

    有经验会干活的人,水坝修的好,还可以装个小小的鱼梁,涨潮时自会有鱼送上门来,管理碾坊是非常体面的工作,没有人不巴结。

    熟人用脚踢了下新碾盘,说道:“茶堡人自己坐在高山上,却喜欢到大河边置产业。这是王百户家的,花了二百两银子,说交给我来打理。”

    老人羡慕的欣赏着,不时对一些设计提出了很有见地的批评,徐灏认真听着不发一言。

    读书人不分五谷,熟人以为他对此漠不关心,说这碾坊似乎是王百户将来嫁女儿的陪嫁,口风一转,问道:“翠翠今年十几岁了?”

    老人对此心知肚明,在心里计算着和孙女相依为命的年月,说道:“满十五岁进十六岁。”

    熟人说道:“翠翠那孩子多么能干!谁得了她谁有大福气。”

    老人叹道:“有什么福气?又没有碾坊陪嫁,一个光人,咱家里穷,什么都拿不出手。”

    “没关系。”熟人对徐灏说道:“公子你说,是不是一个能干的媳妇,两只手抵得上五座碾坊?连洛阳桥也是鲁班用两只手造的,娶妻娶贤嘛。”

    徐灏笑道:“没错,一个有用的人,比得上十个好吃懒做的媳妇。”说得老人笑了。

    熟人笑眯眯的道:“咱永顺年青男人的眼睛不揉沙子,选媳妇极在行,我说个笑话给你们听。”

    老人问道:“是什么笑话?”

    熟人说道:“你若不多心,这笑话也可以当成真话听。”

    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自然就是正题了,讲诉向家老大是如何的赞美翠翠,且拜托他来探听老人的口气,“我问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老大说我喜欢翠翠,想要翠翠,是真话。哈哈!平日挺能言善辩的人,瞧这儿话说的,我都怕被你老扇一耳光,反正权当笑话听,若不同意的话。”

    因昨日向家老大的爹喝酒时已经说了一次,现在又托了人,可见向家的诚意了,兼且向家人都很喜欢翠翠,当事人更不消说。是以老人心中很是高兴,但是婚事照规矩得媒人带着点心礼物到家里去说,方见得慎重起事。

    如此老人说道:“你对他说,老家伙听了笑话后,自己也说了个笑话,车有车路,船有船路,各有各的走法。若他走的是车路,应该由他爹做主,请你正正经经的来我家提亲。若走的是船路。应当他自己站在渡口对面的高崖上,为翠翠唱三年六个月的歌!”

    “哈哈!”熟人知道自己基本成功了,亦很高兴,“若唱三年六个月的歌,动得了翠翠的心,那赶明儿我自己去唱。”

    老人笑道:“你以为翠翠肯了,我还会不肯吗?”

    熟人说道:“不咧,大家以为这件事你老人家点头了,翠翠便无有不肯了。”

    “不能这么说。”老人轻轻说道:“这是她自己的事儿。她有权做主。”

    熟人失笑道:“咱汉人说到底得老人做主,不然为何要唱三年零六个月的歌?还不如你一句话来的管用。”

    “呵呵,就这么着吧。”老人站起身来,“向家老大明日要去川东。等他回来说个明白。我呢,先问问翠翠,苦以为听了三年六个月的歌,再跟那唱歌人的走更有意思些。你劝他走走弯弯曲曲的河路吧。”

    熟人哈哈一笑,认真的道:“此事我能马上答应,这么好的闺女可不能让她飞走了。”

    老人笑着看了徐灏一眼。暗道徐公子来得巧,竟逼得向家着急了,生怕翠翠跟着他远走高飞呢。

    向家的吊脚楼里,翠翠被乡绅家的小姐喊到身边坐下,位置非常之好,从窗口望出去,河中的一切朗然在望,然而她的心中可不安宁,七上八下。

    挤在其它窗口观赏赛船的人们,动辄把目光从河面上挪到屋里的几个人身上,更有些人装着有事的模样,从旁边的楼里走过来,又走过去,目光一个劲的盯着这边。

    被人反复端详的滋味不好受,翠翠老大不自在,真想借故逃出去。

    突然,炮声响起了,令人们的注意力回归正常,翠翠松了口气,瞧了女孩一眼,似乎她也一样重重松了口气,不由得笑了。

    远处的船儿飞快划着,先是彼此间相去不远,如六枝箭在水面射来,到了一半的赛程,有两只船稍稍领先,再过一会儿,有一艘船上下齐心协力,打起了万点浪花脱颖而出,遥遥领先了。

    顷刻间,到处响起了庆祝的小鞭炮,第二次炮声响起,不出意料,获胜的是河街人的船。

    就见获胜的船儿沿着吊脚楼划来,鼓声隆隆作响,河边和屋子里的人同时呐喊庆贺,气氛十分的火爆热闹。

    翠翠瞧见那站在船头指挥进退之人,头上包着红布,正是送酒葫芦来家的向家老大,脑海中出现了几年前的旧事。

    “小心大鱼吃掉你!”

    “吃掉不吃掉,不用你管!”

    “呦!我把你扔水里去。”

    “我有大黄,看你敢?”

    翠翠咬着嘴唇,捏了捏拳头,小时候他就喜欢欺负他,那时最讨厌的就是他了,可明明讨厌的要死,却总是想和他说说话,幸亏有大黄保护,每每让他投鼠忌器。

    对了,我的狗呢?翠翠这才想起了自己的大黄狗,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便离开座位,在屋子里到处找。

    一边在人丛里寻找黄狗,一边听人家正说些什么话。

    一个略胖的妇人问道:“那是谁家的人,坐到老向家当中窗口前最好的地方?”

    另一个妇人就说:“是山城王百户家的大姑娘,今天说是来看船,其实是来看人的,同时呢也让人看!人家命好,有福分坐在最好的地方。”

    翠翠心里一惊,表情立刻变得复杂起来,越发留神倾听。(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三章 微笑着

    永顺城内,李知府打算杀鸡儆猴,逼着乡绅们检举出几个带头闹事的人,奈何乡绅们对此置之不理。

    李登有些恼羞成怒,既然抓不到人,那就命人把四城门的里长锁拿过来,升堂问罪,不容分辩,每人重打了数十下屁股,以彰显官府的权威,以及他自己的官威,决不允许百姓蔑视。

    其中有个机灵的里长哭着喊道:“大人饶命,小的实在冤枉啊!那天闹事的时候,从大人起,官员、师爷、衙役、亲卫,长随、兵丁,多少人尽在街上?百姓们闹事,叫小的们怎么能够弹压这许多人呢?”

    李登听了后愈加生气,这不是当面打他的脸嘛?指桑骂槐的挪揄自己换衣服逃命?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骂道:“好个混账王八蛋,有心奚落本府,这还了得?”

    结果别人都打八十下,独独他加了一倍,被打了一百六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绽,动弹不得,由两个人架着一拐一瘸的上了堂,重新跪下。

    李知府耀武扬威的训斥一番,总算是糊了脸面,谁知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自称湖南报社的总编,要把关在牢里的书生们带走,还要把眼前的一群人也带走。

    随着办报的风气方兴未艾,报纸初级具备了无冕之王的资格,本身士林就有抨击时政的传统,朝廷对此也有意纵容,是以写文章的读书人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即使徐灏并不待见后世的‘妓者’们,但是通过舆论监督官府,乃是时下唯一可行的方式,将来管不管用他不知道,反正现在是挺不错的,每年都会有官员因报纸的揭发而受到弹劾,御史们巡视地方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报纸。

    在这个时代。办报肯定是会亏钱的,哪怕诞生了广告,可是就和古人喜欢自费出书一样,有的是学院和文社争着抢着去做,也有的是金主心甘情愿的掏钱赞助,没有人想过要赚钱。

    报社做总编的皆是大人物,最少也是有名望的大儒或进士,尽管李登不惧怕来人,可担心到时候上司责问;有心想不放人,又怕一旦来人翻脸。不要说公开发表了,写信给布政使司也吃不住啊,最怕的是拜托京城某报社转载出来,那时可够受了的。

    故此他左右为难,一时拿不定主意,寻思寻思把读书人都带了出来,打着两面转圜的意思,毕竟没有确切会盟举事的证据,长期羁押没有合适的借口。

    不料一个个被关的不成了模样。多管闲事的总编大怒,人家底气是曾官至六部侍郎,退休后被邀请出山发光发热。当下不容审问,逼着衙役松了刑具。竟然带了就走。

    心里有鬼的李登奈何他不得,心里都吓尿了,瞪着两只黄豆大的眼睛,直巴巴的看着他们扬长而去。连影子都不见了,他犹坐在公堂之上,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愣了半个时辰。方才回醒过来,李登无精打采的起身说道:“退堂。”

    吊脚楼里,翠翠偷听着旁人的对话,那胖妇人问道:“看谁人?被谁看?”

    “呦!你还不明白啊!王百户家想同向家打亲家呢。”

    胖妇人哦了一声,兴致勃勃的追问道:“那姑娘要配给谁?是大老,还是二老?”

    本地习俗,对有身份的人家的孩子,以大老二老三老称呼,一来是当地的俚语习惯,也是船户世代操持贱业,即使改朝换代不再受人鄙夷,依然没资格被称呼少爷公子,就和百姓家的孩子不会被喊少爷一样,唯有书香门第以上方有资格。

    “说是大老,等会你们就看好戏吧,他会上楼来看他的未来丈母娘。”

    另一个女人插嘴道:“若弄妥了,可好的很呢,人家有一座新碾坊做陪嫁,王家又是茶堡最体面的贵人。”

    一时间,周围的女人都来了兴致,有人问到:“向云怎么样?同意嘛?”

    胖妇人说道:“求都求不来的好事,能不同意?瞧瞧那大姑娘,顶好的模样人品,就是有些太害羞了。”

    有人忽然轻轻的说道:“老大已经说了,不必看,他不想做碾坊的主人!”

    众人大惊,纷纷问到:“是大老亲口说的?”

    那女人说道:“我听别人说的,还说大老喜欢一个撑渡船的闺女。”

    胖妇人叫道:“他是不是傻了?不要碾坊,要渡船不成?”

    “那谁知道!横竖是牛肉炒韭菜,各人心里爱,只看各人心里爱什么就吃什么,再说渡船也不是不如碾坊,那是半个公家人。”

    听到这里,翠翠脸如火烧似的,忙悄悄走到另一边,又听到两个人在谈论此事,一个说道:“一切早安排好了,只需大老一句话了。”

    另一个说道:“就看向云今天的一股劲儿,可见这力气是岸上的黄花闺女带给他的,赫赫!”

    问题谁是激励他的那位姑娘呢?翠翠心里不免乱乱的。

    想看一看他此时的样子,奈何翠翠人矮了些,在众人身后望不见河中的情形,只能听到鼓声越来越激越,岸上的欢呼上由远而近,便知道他的船恰恰经过楼下了。

    楼中的人大喊起来,夹杂着向云向云的,忽然王家太太惊讶的喊了一声,许多人蜂拥冲了出去。

    翠翠茫然不知出了什么事,心中有点迷乱,不知该回到原来的座位好,还是就这么傻站着好。

    有人拿了个托盘进来,装了一大盘的细点心,请王家母女品尝,翠翠不好意思过去了,想着挤出大门到河边看看。

    谁知刚出来,迎面碰到了一群人,簇拥着头包红布的他来了。原来刚才向云掉进了水里,从水中游了上来,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翠翠虽然闪过一旁,因楼梯太窄,不可避免要有些身体接触,闹得她红了脸。

    向云停下脚步,问道:“翠翠你来了。爷爷也来了吗?”

    翠翠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得和他头上一个颜色,低着头没做声,心想大黄狗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向云又说道:“怎么不到楼上看呢?我给你弄了个好位子。”

    翠翠依然低着头,心说碾坊陪嫁,可真是稀奇的事儿呢。

    当着人前,向云不能逼迫翠翠回去,只好无奈的各自走开。翠翠一步步下了楼,心中充满了一种说不清楚的东西。

    是烦恼?不是,是忧愁,也不是!是快乐嘛?貌似没有快乐的理由。其实翠翠知道自己是在生气,被安排两个以上的女孩任人评判,像看猴子杂耍一样,谁会开心?

    不过翠翠不生任何人的气,唯独觉得自己是在生一个人的气,又像是在生自己的气。一如每一个这年龄的女孩子,复杂纠结的心情千万别猜,因为她们自己都不知会想些什么。

    河边的人实在太多了,码头上、船只里。乃至吊脚楼的柱子上,莫不有人。

    翠翠自言自语的道:“人那么多,有什么三脚猫好看?”

    到处找不到祖父和徐叔叔,翠翠的目光漫无目的到处搜索。一眼看见自己的那条大黄狗,趴在向家一个长工身边,正在离岸数丈远的船上看热闹。

    翠翠莫名其妙的非常生气,使劲尖叫了两声。黄狗张起耳朵四面瞅了瞅,猛的扑下水中,朝着翠翠的方向泅来了。

    到了翠翠身边。开心跳跃着把水抖出去,翠翠忙躲到一旁,避免被水花波及,没好气的道:“得了,装什么疯,吃里扒外的家伙,你还有没有骨气了?”

    带着没骨气的大黄一同去找祖父,在河街上的一个木头行见到了人。

    老人说道:“翠翠,我带着徐公子看了个好碾坊,碾盘是新的,水车是新的,屋上的稻草也是新的,水坝放出一溜水,急溜溜的冲下来,抽水闸的水车转得如陀螺。”

    翠翠带着一丝做作,问道:“是什么人的?”

    “是茶堡王百户的。”老人咂咂嘴,不禁遗憾不能给孙女牛气的嫁妆,“听人说要作为女儿陪嫁的产业,真是阔气,包工二百两银子,还不管风车,不管家什。”

    翠翠盯着祖父,问道:“谁讨那人家的女儿呢?”

    老人望着她干笑道:“翠翠,大鱼咬你,大鱼咬你。”

    徐灏饶有兴致的看着翠翠的反应,她心中不可能不明白,却一如既往的装着全不明白,追问着道:“爷爷,谁会得到那个碾坊?”

    “向家大老。”老人语气轻松,逗着孙女,“有人羡慕向云得到了碾坊,可也有人羡慕碾坊得到了向云。”

    翠翠似乎有些不高兴了,眯着眼眸问道:“谁羡慕呢?“

    “我羡慕成不成?”老人看出孙女隐隐有恼羞成怒的趋势,不敢再逗她了。

    翠翠说道:“爷爷,你喝醉了。”

    “是有些醉了。”老人举起酒葫芦,美美的押了一口酒,“可是大老称赞你长得美呢。徐公子,您说翠翠好不好看?”

    徐灏马上文绉绉的笑道:“秀色天成,宛如一块璞玉,绽放后定是一等一的小美人;乖巧懂事,勤快可爱,实乃不可多得的好妻子。”

    “说得好,说得好,我家的翠翠就是这个样子。”老人满是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翠翠使劲跺足道:“爷爷,徐叔叔,你们俩醉疯了。”

    老人大笑道:“我们不醉不疯,走,我们到河边看他们放鸭子去。”刚想继续说向云若捉到鸭子,一定会送给咱们,话不及说,人已经来了。

    他站在翠翠面前微笑着,翠翠也微笑着,徐灏亦微笑着,最后大家一起微笑着走向河边。(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四章 赵主编

    府衙后宅,李登吩咐管家请来刑名老夫子,商量对策,老夫人姓周名祖申,表字师韩,绍兴人氏。

    等人一到,李登先叹道:“师爷,我这官是不能做了。”

    周祖申忙问道:“东翁,何事至于如此灰心丧气?”

    “唉!”李登当下讲明了原因。

    周祖申诧异的道:“请教太尊,为什么就答应了他呢?”

    李登解释道:“人家做过侍郎,我不答应他,他就要到布政使司,见到了上司,也得答应他。我想与其把好人给别人去做,何如我自己来做,乐得叫报社领我的好,将来或许还有仰仗他们的地方。”

    周祖申说道:“送掉几个人不打紧,但是这件事情,太尊已经禀过了上头,上头回批,叫太尊严办。这才个把月而已,太尊因为忙着办捐,就把这事搁起了。前日,上头又来了文书,催促咱们赶紧审结,怎么好叫他把人带了去呢?”

    李登一听此话言之有理,心中好生踌躇,连说道:“那怎么办?要不,我坐轿子去把人要回来?”

    “呵呵!”周师爷扑哧一笑,“谈何容易!若对方没有把握,也不会贸贸然非要带着人走了。”

    “我这边案子未审完,岂能不还我?他说与这些人有经手未完之事,所以要领人。”李登心虚的嘴硬。

    周师爷说道:“不过都是名头说说罢了,如今人都走了,一个个在那里逍遥自在,令大人颜面无存。”

    李登眯着眼睛问道:“据此说来,是我受了他们的骗了?”

    见东翁不高兴了,周师爷赶紧说道:“岂敢!是太尊心善而已。”

    李登气道:“你没看见刚才在堂上的样子,真是刻不容缓,一副当官时的嘴脸。无论什么人都拗他不过。我念在他是前辈,不愿撕破脸皮罢了,真若是翻了脸,他能耐我何?”

    周师爷说道:“其实太尊可以翻出大明律来同他讲理,天底下总讲不过一个‘理”字,犯了国法,试问他还能干预,还敢干预?”

    “谁记得那许多律法?”李登神色悻悻,“做官的人,都要记好了律法再做官。太难了。”

    周师爷叹道:“自从当今登基以来,现在做官即使比洪武朝舒坦多了,可也不比前朝,大明律修了又修,这上头得多留点心才好。”

    “谁说不是,这十年来重新修订了几次了?几乎年年都补充些条文,亏了朝廷屡次说没有更改太祖朝的祖制,只是在加以完善。”李登忍不住发起了牢骚,“这个只怕连尚书、侍郎、布政使肚子里都记不住。不消说我们做知府的了。”

    周师爷说道:“记不住就要吃亏的。”

    李登说道:“目前且不管吃亏不吃亏,总得想个法子把人弄回来才好。”

    周祖申沉吟道:“据在下看来,此事颇为难办。那些穷酸岂是好惹的?而如今他们和省里有了联系,万一随时随地写东西刊登出来。犹如老虎生了翅膀一样,将来还不知要闹出些什么事情来呢。”

    李登说道:“那我就什么都不管了,办得成办不成,无非苦了我这张老脸。总得走一趟再说。”

    周师爷见东翁脸不是脸的,他又没什么好法子,只好退了出来。

    李登命管事的衙役进来。问那主编住在什么地方。

    衙役说道:“小的不知,这就去打发人查查。”

    李登怒道:“城内就这么几家客栈,怎么做事的?赶紧去查出来。”

    衙役不敢回嘴,出来的路上,嘴里嘟嘟囔囔的道:“做大人的也不问问,还有嘴说我们呢。”

    当下撒了人手全城去查,不多时回来说人似乎去了乡下,衙役忙去见知府。

    府衙响了三声炮,李登坐着轿子出来直奔乡下,赶巧半路上碰到了总编和几个秀才在一起,正往城里走。

    李登用手敲着扶手板,命轿夫停轿,嘴里不住的叫道:“赵先生,我是特地来拜你的!你不要走,我们进去谈谈。”

    白发苍苍的赵主编淡淡的道:“大人想必弄错了吧,如今某不在官场,一介闲云野鹤而已,担不起堂堂知府来拜访。”

    “这是哪里话。”李登几步冲出来,拉着对方的袖子,一看那几个读书人,就是前头捉去的几个秀才。

    就见李知府像是从来没有任何过节一样,挨个亲热的打了招呼,一块儿走到路边的茶肆里。

    赵主编被他闹不过,只好让秀才们坐在另一边,说道:“就在这里说吧。”

    李登笑嘻嘻的道:“外头不能谈天,我们同到衙门里谈一会儿吧?”

    众人谁肯上他的当,纷纷暗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同时秀才们心中忐忑,都瞅着赵主编的脸。

    只听赵主编说道:“李大人,你的意思我懂得。这样吧,今日我们有事,改日我再到贵府衙门领教,此次来永顺,我可是和傅大人打好了招呼,告辞!”

    说完领着大家伙扬长而去,闹得李知府一个人站在那里,几乎不得下台,气得肺都要炸了。

    站了好半天,叫轿夫把轿子抬过来,他气冲冲的坐上去,也不说到哪去。

    轿子走了两步,管事上来请示,被李知府疾言厉色的怒道:“你傻啊!不回去能去哪?”

    下面人不敢在言语了,立刻抬着轿子打道回府,李登下了轿子走进签押房,怒气未消,正在脱外衣的时候,忽然有衙役进来回道:“大人,那老爷并不住在乡下,就住在府西一间小客栈里,出了衙门朝西直走,几步路就到了。”

    李登连忙又传轿子伺候,即使只有两步路,官场上有不成文的规矩,离了轿子一步不可行。就和后世的高官不可能不坐汽车出行一样,一来是为了官架子,二来做正经事不摆车马的话,还算什么官员呢?三来原因多了。无需解释清楚。

    到了客栈,不等通报,他先下了轿子,一路问了进去。问赵先生住在哪号房间?柜上回道:“小店里这两天并没有姓赵的客人。”

    李知府说道:“姓什么不重要,是个打省城来的老先生,文质彬彬很有派头。”

    柜上想了想说道:“从天字三号房到五号房都是,但不知人住在哪一间。”

    李登只得自己去找,到了五号房门前,果然都在里面。大抵赵主编清楚躲是躲不过去的,何况也没准备躲。擎等着知府来到,等他自己进来,坐在椅子上没理睬。

    众秀才只得起身回避,李登不敢拿捏架子,连连作揖,口称道:“一向少来亲近。下官奉了上宪的调派,到这里来署事,接印之后,公事一直忙到如今。实在对不住诸位了。”

    来者是客,赵主编缓缓开口道:“李大人客气了,要您自己亲来,不敢当。”

    李登故作大方的道:“众位先生既然都在。不妨一齐请来见见。”

    赵主编微微冷笑道:“他们是怕见官府的,还是不见的方便。”

    “他们的学问品行,下官是久以仰慕,既然来了。自然见见。”李登笑道。

    赵主编退休多年,早已不耐烦此种官场上的虚伪客套,皱眉道:“他们同我一样。都是不懂道理的人,算了吧。”

    李登听了这话,装模作样的想了一想,才说道:“那就算了。其实下官此来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有一点小事情,要同先生商量商量,千万你看我的薄面,赏我一个面子,叫我对上面有个交代。”

    赵主编故意说道:“我一介平民,到了贵府,处处全靠衙门保护,府尊还有什么事情要同我商量?”

    “不为别的。”李登搓了搓手,“就是早上先生要来的那几个秀才。”

    “大人都交给我了,现在又有什么事情?”赵主编问道。

    李登说道:“这几个人,原是上头叫我捉的,现在捉了来还没有审出口供,就被先生要了去,将来上头问下官要人,无以交代。”

    赵主编义正言辞的说道:“大人这句话说差了,不要说这些人本来是冤枉的,就算不冤枉,上宪命你拿人,你就该立刻审问,该办的办,该放的放,断没有不问青红皂白,都收在监里的道理。现在我是因为他们与报社有些未完的事件,并且有欠我们的钱未曾清楚,若一直关在监里,倘或被他们逃走,我的钱问哪个去要?所以把他们要了来,叫他们在我这里,也放心。”

    说到底赵主编没有权利与官府相对抗,即使报社也没这胆量,当然李知府也不敢以权压人,是以说道:“这个事情,我总得同你商量叫他们回去,情愿收拾房子给他们住,供他们吃喝,决不难为于人,先生可以放心了吧?”

    赵主编说道:“你那里会有房子给他们住?笑话!不过收在监里,等到上头的指示一到,好拿他们出来正法。此番若跟你回去,那就是要了他们的性命。”

    李登解释道:“他们犯得事未必一定是死罪,大抵给我光光面子,哪里会要人性命呢?”

    “洪武朝的事历历在目,只是反过来了而已。”赵主编神色愤慨,估计这位老人家是中国第一代的公知,也不知受到了谁的传染,异常反感地方官府只手遮天的**。

    不管任何朝代,反叛皆是不可碰触的高压线,往往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赵主编冷冷的道:“总之我不信府尊的话,请回去吧,我这房里龌蹉的很,而且是个小地方,不是你大人可以来的。”(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五章 说亲

    若李登是位秉公执法之人,赵主编即使是退休在家的尚书,又有何惧?奈何此事出自私心,心里有鬼,就算推说是上头批准杀人,可万一赵主编在报上揭发出来怎么办?

    若没有赵主编介入的话,以永顺的偏僻,李登有自信不会被追究,这也是很多官员的通病,自以为只要上面不追查,即可在地方为所欲为。

    他眼见赵主编一点面子都不给,脸上红了一阵,又坐了一会儿,二人相对无言,又不好翻脸。

    回到衙门,一时间千愁万绪闷在心里,他有个妻舅名叫赖大全,以前在长沙做小经济,自从姐夫得了缺,写信把他叫了来帮衬。

    来了后也没什么事做,充其量就是个吃闲饭的帮闲,闲暇陪着姐夫和姐姐打打牌,说说闲话,帮着料理下内宅琐事。真正的事情,他是一句话也插不进去的,比不得几个师爷专业。

    这几天见姐夫为了开捐被人砸了场子,又来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当堂要人,堂堂知府连拒绝都不敢,把姐夫气得一塌糊涂,周围的人一无主意,他便有心讨好。

    原本李登不怎么待见他,只是磨不过妻子的要求,赏他一口饭吃。

    赖大全壮着胆子先在姐夫跟前端茶送水,献了半天的殷勤,见姐夫唉声叹气的不说话,他忽然先叹了一口气。

    李登问道:“因为什么叹气?”

    赖大全义愤填膺的道:“我见姐夫这些天的遭遇,实在把我气得肚子疼。”

    坐在太师椅上的李登仰着头,闭着眼,像是对他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办捐一事,我是理直气壮的,小小百姓,胆敢违旨抗官,眼下虽然我受他们的挟制。暂时停办,一等禀明上头,我一定不会便宜了他们,好好办掉几个人。就是无缘无故受那赵先生的气,我心里委实不情愿,总得想个法子出来,怎么能叫他灰溜溜的滚蛋呢?”

    赖大全说道:“姐夫!现在报纸声势浩大,我们得让着他点。硬的不行,不妨来软的!我从前在地方做经济,很晓得这些穷酸的脾气。为今之计,我有条计策在此?”

    李登有些动容,睁开眼睛说道:“什么计策?怎么用软功?”

    赖大全神神秘秘的道:“明天一早,姐夫吩咐厨房买十二只又肥又大的鸡,一百个鸡蛋,一头羊,可以在配上一样水果,合成四样礼。姐夫再写一封信,信上把此事委婉曲折的说给他听。哀求他把十几个人放回来。信随着礼物一起送去,只要那赵先生受了我们这一份礼,此事十成中就有九成可靠了。”

    李登皱眉道:“这算什么?那点子东西岂能入得了人家的眼,不会收的。”

    “呵呵!”赖大全笑道:“正是礼物不重。这些文人最讲究人情往来,一定不会退回来的。只要他肯收下,那就好办了。”

    死马权当活马医,素手无策的李知府决定听他的。立刻吩咐大厨房,明天一早把礼物备好,他自己回到签押房。亲自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

    渡口上的屋子前,徐灏给翠翠讲辽东砍伐树木的事儿,百姓时常遇到大老虎大狗熊的故事,指着山上四季常青的竹林,说那是造纸的最好原料,又讲到大城市的铁工厂铁炉泄出来的赤红色铁汁,想到哪就说到哪。

    即使说得天马行空,翠翠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的提问,对任何事都十分好奇。

    这时候,有人带了礼物过来,那掌水码头的向当家,当真请了媒人。

    老人有些意外向家的速度,什么都没准备,慌慌张张的载媒人渡过溪口,请到了家里。

    翠翠一边听故事,一边剥着豌豆,来了客人并不如何注意。

    谁知媒人一进门就笑眯眯的说:“贺喜贺喜!”闹得翠翠立刻红了脸,不敢再呆在院子里,装作追赶菜园的鸡鸭,拿了竹竿唰唰的摇着,轻轻喝着向屋后的白塔跑去了。

    此乃人家的事,徐灏本待出去,却被老人执意拉着做了陪客。

    当下来人说了几句闲话,言归正传转述向家的意思,老人不知如何回答,不免有些惊慌失措,一直搓着两只茧结的大手,好像这一切都是在做梦,表情一副怎么说就怎么答应的憨厚。

    徐灏见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向家的彩礼自然不关心多寡,不管多少,安贫乐道的老人也不会花。反正他准备送给翠翠一份贺礼,足以令翠翠万一遇到了事,有足够的钱活下去。

    徐灏便主动开口东拉西扯,好一会儿,老人镇定了下来,笑道:“既然大老想走车路,这个很好,可是得问问翠翠,看她自己的主意怎么样?”

    把人送走了,翠翠拿了一簸箕的豌豆上了船,好奇的问道:“爷爷,是什么事?”

    感慨万千的老人笑着不说什么,只偏着白发苍苍的头看着孙女,就这么看了许久许久。

    远处的树上黄鸟在叽叽喳喳的鸣叫,若有所悟的翠翠低着头剥豌豆,心轻轻的跳着。

    老人终于说道:“翠翠,先前来的伯伯做什么,你知道不知道?”

    “我不知道。”翠翠话说完,脸同脖颈全红了。

    看到她这副小女儿的娇羞,一切都在不言中,老人把目光向远方望去,似乎望见了十六年前翠翠的母亲,老人心中异常的柔和,自言自语道:“每一只船总要有个码头,每一只雀儿得有个巢啊!”

    想起女儿的可怜往事,老人心中隐隐作痛,脸上却勉强笑着。

    而远处的徐灏背着手望着天空,目光深邃也非常的柔和,老人和孙女的事很平凡很普通,很温馨也很让人感动,一如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

    他所做的任何事,不正是为了让千千万万的普通人能够平安喜乐的生活么!

    老人终于缓缓问道:“翠翠,向家请人来做媒,想讨你做媳妇,问我愿不愿。我呢,人老了,说不准哪天就过去了,我没有不愿的事情,要紧的是你愿不愿意,好好想想,自己来说,愿意,就成了;不愿意,也好。”

    此时此刻的翠翠哪里知道该怎么面对人生大事?努力装作从容的样子,眸子怯怯的望着祖父,不便问什么,当然这个问题也不好回答。

    汉人自古以来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质就是盲婚哑嫁,哪怕事先说了对方是谁,人品如何,那又能怎么样呢?想后世自由恋爱,男女间婚前相处了那么久,又有几个人能完全了解对方?所以更别提古时了,总之结婚对男女双方来说,很大程度上就是在碰运气,不管是父母之命,还是自由恋爱。

    当然自由恋爱就是比父母之命强,可也应该适当的听从父母的建议。

    翠翠心乱如麻,好在老人解开了最后的答案,“大老是个有出息的人,为人又正直,又慷慨,你嫁了他,算是命好!”

    低着头的翠翠心情瞬间好到爆棚,暗道来做媒的是他呀?心跳的好似个小兔子,脸烧得厉害,努力剥她的豌豆,且随手把空豆荚抛到水中去,望着它们在溪水中从从容容的飘去,借此,尽量让自己的心情也变得从容许多。

    见孙女不做声,老人于是笑了,说道:“多想几天不碍事,洛阳城不是一个晚上能造得好的。前次向家就托人来说过这件事,我已经告诉了,车是车路,船是船路,各有规矩。父亲作主请媒人正正经经的提亲,这是车路;要是自己作主,站在对溪高崖竹林里为你唱三年六个月的歌,这呢是船路。

    哈哈,你若喜欢走船路,我相信人家会为你在日头下唱热情的歌,在月光下唱温柔的歌,就和苗人一样,为你唱到海枯石烂。”

    不知道为什么,不做声的翠翠没了任何的惊喜,心中只想哭,可是明明没有理由哭。

    远处的徐灏感觉到了祖孙俩的真情流露,早一步躲了出去,暖暖的滋味在心口流过。

    渡船上,老人继续说下去,不可避免的引到了死去的母亲,说着说着沉默了。

    翠翠悄悄把头扭到一边,祖父的眼中业已酿了一汪眼泪,又惊又怕怯生生的说:“爷爷,你怎么了?”

    老人用大手擦擦眼睛,忽然小孩子的笑了起来,跳上了岸,往家中跑去了。

    翠翠心情乱乱的,想追去又不敢。

    雨后放晴的天气,初冬的日头炙到人的肩头背上,传递了点儿力量。

    溪边芦苇水杨柳,菜园中菜蔬,莫不得益于湘西的自然环境,繁荣滋茂,带有一分野性的生气。

    草丛中的绿色蚱蜢活蹦乱跳的飞着,翅膀搏动空气时窸窸作声。枝头风声已渐渐洪大,两山深翠逼人竹篁中,有黄鸟与竹雀杜鹃鸣叫。

    翠翠感觉着,望着,听着,同时也思索着,一想到爷爷的年纪,以及今后新的生活,整个人都痴了。

    忽然她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任由风吹乱了发丝,半簸箕的豌豆倾倒在了水中。

    溅起一点点的涟漪,风愈发的暖和。(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六章 王八官

    翠翠的婚事有了着落,徐灏也回到了永顺,临走前答应了翠翠不会不告而别。到了城里,见到了仗义救人的赵主编。

    原来赵主编是吴景请来的帮手,同为读书人,他不可能见死不救,对此徐灏不置一词,不过晚上设宴对赵主编表示感谢。

    酒席上,徐灏谈笑风生,频频举杯劝饮,赵主编很是高兴,不枉自己不辞辛苦的赶来。

    酒过三巡,渐渐言谈变得开放。吴景说道:“最近永顺乡下发生了一桩奇事,上月中旬,有个村子姓蒋的老太婆,看见门口蹲着一个女尼,年只二十多岁,掩着面哭个不停。那老太太问怎么回事?尼姑自言是武昌人,一直在尼姑庵里修行,因与师姐师妹不和,被她们在主持面前说了坏话,主持信以为真,把她撵出了庵门。”

    当时尼姑楚楚可怜的哀求道:“老妈妈,我现在孑然一身,没个栖身的所在,想想还是还俗嫁人的好,若有人肯收留我,将来嫁了人,所得聘金情愿悉数孝敬。唉!但是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人,肯收留我呢?”

    俗话说贪小便宜吃大亏,蒋婆子一时利令智昏,心想如此年纪轻轻有模有样的女人,怕没有人要?聘金至少不得五十两银子?真是财神爷跑上门,可不能当面错过了。

    她说道:“我看你也很可怜,没地方存身,不如来我家吧,等我替你做媒,包你嫁给一户好人家。”

    尼姑叹道:“奴家是苦命人,好人家倒也不巴望,只求有口饭吃就够了。敢问妈妈家还有何人?我跟您去不妨事么?”

    蒋婆子笑道:“我家里只一个儿子,一个媳妇,两个闺女。我做了主,他们都不会说什么。你放心就是了。”

    当下尼姑非常欢喜,谢了对方,磕了一个头,爬起来跟着进家了。

    蒋家人都很同情尼姑的遭遇,而尼姑也很是勤快,见了活计抢着做,尤其是善于裁剪缝补,称得上是飞针走线,人也和蔼可亲,家里人都说老太太捡到宝了。

    蒋婆子很满意。让尼姑和两个女孩子一起睡,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五岁,年纪轻轻最喜欢热闹,彼此间相处的十分融洽。

    尼姑不但会做细活,就连粗活也样样拿手,挑水扫地,淘米洗菜,砍柴做饭。似乎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兼且知书达理,生长在城市,模样气质皆非乡下可比。把蒋老太婆欢喜的无以复加。

    没多久,邻村少年都得了消息,人人都想吃天鹅肉,你来求婚。我也来提亲。

    蒋老太婆问尼姑中意谁家?谁知他一个都不愿意。闹得蒋婆子说道:“奇了!这几家都是好人家,田也有,房也有。牛也有,种的是自家田,怎么不愿意呢?”

    尼姑说道:“妈妈,我是个苦命人,不吉利,怎么敢害人家?只求嫁一个做长工的,苦渡一生够了。”

    现在蒋老太婆的想法慢慢发生了转变,相比五十两银子,何如家里有个这么能干的媳妇好呢?没两天替尼姑做了主,许给了自家的粗苯佃农。

    尼姑对此十分感激,遂认了蒋老太婆为干娘,白天在家里帮着干活,晚上依然和两个妹子合睡,一个月也未和丈夫圆房,这在古时不算反常,没人疑心。

    这一天,蒋婆子的儿子蒋大出去办事,蒋婆子吩咐尼姑陪着媳妇睡。哪知到了半夜,尼姑竟然爬起来欲行非礼,蒋大的妻子惊骇欲绝,想要大喊救命,尼姑拔出一把锋利腰刀,冷冰冰的刀背在妇人的脖子上一搁,唬的妇人马上不敢声张了。

    当晚任由尼姑为所欲为,折腾了整整半宿。第二天,尼姑自以为得计,妇人为了名节绝对不敢声张,再说他也对自己的床榻工夫非常自信,呼呼大睡了。

    倒是这位媳妇不是那样人,急急忙忙的跑去告诉了婆婆。

    蒋婆子喊声哎呦呦,忙跑到村前村后,喊来十多个男人,一窝蜂的冲进卧房,把尼姑五花大绑,剥去了衣服一瞧,哪里是什么尼姑?竟是个有丁丁的男人。

    蒋老太婆气得发昏,气急败坏的喊来两个闺女一盘问,才知被玷污了好多日子,真乃赔了夫人又折兵,当场晕了过去。

    吴景最后说道:“县里严刑审问,那假尼姑当堂供出,同伙还有七八个,都乔装成女人,分道扬镳出去行道,连大家闺秀骗到手的不在少数,天底下竟然还有此等奇闻。”

    而此种事徐灏屡有耳闻,不算什么新鲜事,最有名的当属将来明宪宗时期的采花大盗桑冲,创下了十年间奸-淫良家妇女一百八十二人的骇人记录。

    赵主编缓缓说道:“此乃被蒙骗,情有可原。长沙有个官员姓季,以前做过一任知县,被弹劾丢了官,没几年穷了,连饭都吃不饱,竟把两位姨太太押给了青楼,现在还没有期满呢。

    最近姓季的谋了个缺,摇身一变官腔十足,要告青楼买良为娼,人不但要送回来,还得赔偿一大笔银子,人家求他不要闹,他越发闹得起劲了,这算什么?这样不要脸的人做官,实乃百姓之祸。”

    徐灏早就麻木了,官场上无奇不有,献妻求荣的都不叫事,送小妾当妓女算个啥?地位等同于半个猪狗,当然明朝的风气已经保守多了,妇女的地位也提高了些。

    宋代之前想送谁就送谁,叫她给陪谁睡就陪谁睡,人人习以为常,如果敢把正室送去当妓女,绝对能上头版头条,那才是真正的大丈夫。

    陪坐的一个秀才不知吴景和徐灏的底细,以为彼此身份一样,说道:“做官之人,最喜欢骂人王八,混账王八之声不绝于耳。这位县令把自己的小妾押到了堂子里,不知他坐起堂来,还骂人是王八么?”

    另一个秀才说道:“他要是敢骂我,我一定要问问他,你自己是什么东西?”

    赵主编说道:“他骂王八,他自己就是真王八。我再说个笑话,咱们的布政使大人姓王,排行恰巧第八,背后人家都称他王八。”

    徐灏知道大戏来了,不管赵主编和吴景与右布政使之间有什么过节,从笑纳下属的妻子,派捐等事上无不说明,此人已经不适合继续做官了。

    当然徐灏没有权利去罢免官员,何况还是此种位极人臣的封疆大吏,所以他一直在等。现在赵主编能提供弹药,再好不过,在这件事上头,大家的利益一致。

    吴景人在官场不好多说,赵主编没有任何顾忌,今日在座之人除了徐灏外,全是他的门生,是以说道:“王大人做了半辈子官,积攒了不少钱,因近来宦海里头风波险恶,所以躲在家中享受清福,什么事都听从傅大人的。他一生除了好色之外,别无他好。娶了十多个小妾,左拥右抱,其乐无穷,占尽了人间艳福,哪里晓得六月债,还得快。

    他有个闺女,不知是哪一个姨娘生的,天生风流多情,大有父风。十三岁起就和家里的一干年轻家丁有染,结果有了身孕。王大人以为女儿生了病,急忙忙延医诊治。

    医生是长沙的名家国手,诊了脉后暗暗好笑,随便开了几味安胎药,笑说令爱的病不妨事,隔上一月两月就会好的,爱吃药呢,吃吃也好;不爱吃呢也不妨事。

    可笑王大人被蒙在鼓里,眼见女儿的肚子一天一天的鼓胀起来,犹自认为得了怪病,四处求医问卜,为此忙得不亦乐乎,而家里的仆妇看出苗头来,说大小姐的肚皮,不像是臌胀的病,倒像是胎胀,怕不到一年,要替您添一个外孙来呢。

    王大人怒道:‘胡说,大小姐又没有出阁,怎么会怀孕呢?’”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笑了,神色间充满着对王八布政使的鄙夷和幸灾乐祸。酒桌上永远是发泄不满,讥讽他人的最佳场合。

    王家的仆妇稍有姿色的都和老爷有一腿,人人不怕他,撇嘴说道:“老爷若不信,瞧下去是了。”

    王大人怒发冲天,咆哮道:“难道是她等不到出阁,就干那没廉耻的事情么?她又不出门,同谁干的丑事?”

    下人们纷纷摇头,有人悠哉哉的道:“这是关系名节的事,谁敢乱说?老爷您去问问小姐好了。横竖小姐出不去,但是府里亦不见得就老爷一个人是男子。”

    王大人怒道:“家里除了我,只有老太爷。老太爷七十一岁的高龄,并且那是他的孙女,怎么可能?”

    有位的杨嫂子笑道:“老太爷自然不会,但是老太爷去年,怎么又会添了个九老爷来呢?”

    “老九是姨娘生的,姨娘不是刚刚十六岁么?”王八的表情显得颇有些古怪,冲天的怒气似乎不翼而飞了。

    杨嫂子瞥了他一眼,撇嘴道:“姨娘一个人就会生儿子不成?”

    王大人听了,顿时手缕长髯微笑不言,惹得杨嫂子惊奇的道:“敢情又是老爷干得不成?”

    “别胡说八道的排揎我,没有的事。”

    义正言辞的说归说,问题是王大人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狐狸吃到鸡的神气。(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七章 雷厉风行

    杨嫂子等仆妇早就在猜测九少爷八成是自家老爷播的种,只是一直没有得到证实,现在算是明白了,不禁恍然道:“怪道弥月酒时,本家的一众爷们,老三房的六老太爷,七老爷,老四房的八老爷,七舅老爷,都说了些不大好听的话被。当时老太爷听不进去,辩了几句,他们都说瞎老头儿瞎闹呢。好了,敢情肥水不落外人田,怎么也是老王家的骨血。”

    “不许声张出去,被姨娘们知道了那还了得?”王大人赶紧提醒一句,又说道:“他们埋怨来埋怨去的,小九的名字填进族谱时,怎么又不说什么?”

    “大抵那时都心中有数了,再说谁不怕老爷你?”杨嫂子笑道。

    王大人又问道:“你说小姐不规矩,有什么凭据?”

    杨嫂子说道:“被窝里的事情,哪里拿得出凭据?要凭据也简单,生下孩子来。”

    王大人皱眉道:“怎么医生也不说呢?真是混账,枉我那么信任他。”

    杨嫂子说道:“当面说,不是坍了老爷的台,大家脸上都挂不住。”

    王大人终究不信,可又不好去逼问宝贝女儿,恰好有人请了媒人登门说亲,对方的家世不错,于是他急忙雇了近百针线上人,日夜缝制嫁衣置办丰厚嫁妆,敲锣打鼓的把闺女送走了。

    不到半个月,新姑爷火冒三丈的来大兴问罪之师,质问王家小姐肚子里的东西哪来的?好在王八贵为布政使,好说歹说甘愿出银子千两,给女婿纳几房美妾,暗中把风波平息了下去。

    赵主编轻声说道:“后来才知道,那姑爷偶然得知王家小姐的丑事,特意上门求的亲,如此一来升官发财不在话下。”

    徐灏心说又一个喜当爹的接盘侠。为了当官什么都豁出去了。

    有秀才说道:“偏是没廉耻的事,偏都是做官的人干出来,不奇怪!”

    次日一早,赵主编召集所有读书人,当面说道:“依我看永顺断非安身之地了,昨日李知府虽然回去,谅他不会甘心,一定会出手报复。想诸位年轻力壮,不要留在家乡废弃光阴,不如另寻它处潜心读书。也或许成就一番事业。最起码待三年后,李知府走了再回来。”

    在座的读书人听了这话,都说先生言之有理,可是彼此面面相觑,想不出一个主意来。怕的是离开赵主编,各地官府就要来捉人,踌躇了半天,终究委决不下。

    赵主编笑道:“诸位但肯出门,我就有法子保护了。只要把你们送到辽东,再无需担心官府。”

    此乃徐灏的意思,希望经此一事,让这些读书人开开眼界。就见他们都点头了,有的说与其在家提心吊胆,出门海阔天空,何乐而不为呢;也有的说老死窗下。终究做不出大事业,不如出去阅历一番,增长点学问也好。

    赵主编满意的笑道:“那好。诸位请收拾收拾,明日我送你们动身。”

    众人俱都点头,正在谈论间,忽然窗外有人喊道:“赵先生,赵先生可在屋里?”

    就见一位差人被领进来,拱手道:“在下奉了敝上之命,大人特地备了几样水礼,求赵先生赏收。这里还有一封信,请赵先生过目。“

    一面说,一面把信双手捧上,赵主编接信在手,正准备拆阅,差人转身跑了出去,叫跟来的人,快把送来的礼物抬进来。

    赵主编匆匆看了一遍,晓得李知府的来意,送的东西,信上一一注明了,说道:“不要拿进来了,我是万万不会收的。”

    差人一听整个人都呆住了,愣愣的一言不发。

    赵主编说道:“你回去拜上你家主人,他的情我已经心领了,我是不受人家礼物的。至于这几个人,明天就要送他们到辽东,等我把他们送到了,我是仍旧要回来的,到时再去拜望你家主人吧。”

    差人眨眨眼,说道:“在下来的时候,敝上有过话,说送的东西若赵先生不赏脸,就不准小的回去。赵先生!你老人家总算可怜小的,赏收了吧。”

    赵主编笑道:“这可奇了!送不送由着他,收不收由着我,哪有勉强人家收的道理?好了,你快回去吧,留在这里就显得无理取闹了。”

    说完他起身进了里屋,差人没法子,只好叫人将礼物抬出去,他自己进去讨要个回信。

    赵主编说道:“你回去同你主人说,我的话昨天当面都说了,用不着回信。”

    “既无回信,赏张手贴也好叫小的销差。”差人求道。

    不想赵主编因背后杵着位徐灏,本身也不惧怕一个知府,打定主意不给李登留任何面子,一心想做件好事,是以冷着脸说道:“你回去吧,不要自讨没趣。”

    差人无奈,只好搭讪着出来,同来的家人纷纷说道:“老爷的回信没有,手贴没有倒也罢了。礼物不收,但咱们府衙的人出来送礼,赏钱没有,脚钱总该有吧?这算什么?”

    “滚你娘的蛋!”差人有些恼了,“你们睁开狗眼瞧瞧,那是什么人?好问人家要脚钱?真正不知死活。”

    且说李登正在等着回信,以为今番送礼给他,他不能不顾着自己的面子,难道不愿讨好未来前程不可限量的堂堂知府嘛?即使他年纪大了,不为了后辈子孙考虑?区区几个秀才算什么?或许因此把人给交回来,我大不了承诺轻拿轻放,能对上头有个交代就好。

    人回来了,脸面也有了,无非再关上一年半载,叫本地人都知晓得罪我的人是什么下场,想着想着开心了起来。

    不料等了半天,家人低着头回来了,李登赶着问道:“见到赵先生没有?东西可收下了?怎么说的?那几个人带回来没有?”

    差人低声说道:“人是看见了,东西没有收,人也没有带回来。”

    李知府头上打了一个闷雷,心说怎么连薄礼都不收?莫非是嫌少?忙又问道:“我的信,看了说什么?可有回信?”

    差人说道:“他看过了,就是笑了一笑。说我知道了,回信没有。”

    李登顿时大怒,生气的道:“真是好大的架子,回信既然没有,手贴呢?怎么个写法?不收我的东西,总要有个说法吧?”

    差人喏喏的道:“老爷,手贴也没有。”

    李登越发的恼怒了,恨恨的道:“我好好的事情,都坏在你们这些王八蛋手里!特意派你去送礼,平日的能说会道哪去了?回信没有。手贴也没有,不晓得你真去假去,就他娘的是个死人,我要你做什么?废物。”

    一脸委屈的差人不敢做声,小舅子赖大全早早溜走了,李登正骂着,瞅见抬礼盒的下人走进来,怒道:“人家没有收,还抬来做什么?把水果还给铺子。说我没有用。鸡同鸡蛋亦送还人家,羊给厨房宰了,中午我要喝羊汤,吩咐账房照算一份重礼。”

    敢情礼物没送出去。他老人家一文钱也没有破费,都算在知府的三公经费里了。

    接下来的局面竟如同暴风疾雨,还未等徐灏动手,朝廷已经做出了反应。为办捐一事狠狠斥责湖南官场,勒令右布政使回京述职,左布政使傅大人惊出一身冷汗。也不等朝廷派出钦差,即刻罢免了李登等官员。

    赵主编和吴景等人喜出望外,这下子人也不用走了,不禁都对朝廷雷厉风行的效率交口称赞。

    徐灏猜测是因为自己到了湖南,才引起一些大臣的注意,抢先整顿湖南官场。但如此一来,不过是撤职查办而已,可预见的是一个都不会死,又对自己和百姓有了交代,可谓是典型的官场做法。

    尽管心里很不爽,他毕竟不可能在事成定局的情况下,悍然出手做什么。再来说实话,官场自古以来就是个大泥坑,同无耻没有下限的官员较真,你就输了。

    有意思的是李登倒是很看得开,反正撤任不是丢官罢职,编制还在,谁让上头倒台了呢。等回去苟且专营寻寻门路,保不准哪天又能东山再起了,这份心态委实少见。

    等待交接的时候,他清楚在本地的口碑很不好,想着要地方送他几把万民伞,动身的那一天,找两个乡绅替他脱靴,还要请一个擅长八股的孝廉公或进士公,替他作一篇德政碑的碑文,还想地方上替他立座生祠,如此等回到长沙,也可以掩饰掩饰自己的作为。

    真真无耻没有下限,因此事自己不便说出口,嘱咐师爷去和县令商量。

    县令非常无语,委婉说道:“不瞒老夫子说,咱们这位太尊,做官是风厉的,但是百姓不大懂得好歹,而且来的日子太少,虽有许多德政,可没能深入人心。是以这件事情嘛,兄弟也有点不便,不如去找刘捕厅,周宗师,他二人地方上的人头还熟些,或许能说得动他们,也未可知。”

    师爷忙说道:“敝东翁有过话,只要他们肯顶名,就是做万民伞的钱,还有盖生祠的款子,都由敝东翁自己拿出来,决不要地方破费分文,这可以了吧?”

    县令说道:“既然太尊自己拿钱,随便开几个名字上去,何必又惊动他们?肯与不肯,反添出许多议论。”

    师爷是绍兴人,想绍兴师爷几乎垄断了明清官场,对此种事可谓是行家里手,不慌不忙的说道:“盖生祠的事,东翁说了,也不必大兴土木。记得书院后面有个空院,里头有三间空屋,外面幸喜有另外一扇门,只要做一个长生牌位,门口悬一块匾,岂不是现现成的一座生祠嘛?”

    县令说道:“也算行得通,但是送伞的那一天,总得有几个秀才举人送来,找谁好呢?”

    “这个容易。”师爷笑眯眯的,“别人不来,大人衙门里的书办,吩咐几个人不就结了?”

    县令听了不解,师爷说道:“大人应该清楚,书办是可以戴乌纱的,叫他们一齐穿了天青褂子,戴上乌纱,还怕不来吗?至于脱靴一事,就叫衙役们来做,也能遮人耳目。唯有孝廉或进士,作一篇碑文不易得,还得请大人帮着解决。”(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八章 春花

    县令心中叹息,暗道一声欲壑难填,弄虚作假的万民伞、脱官靴、立生祠还不够么?

    奈何又不好多说什么,县令为难的道:“我在这里几年,此地的文风也着实领教过。连时文尚且有限,如何能做古文?嗯!兄弟不才也是两榜出身,然而如今功夫也荒疏了,提起笔来,意思虽有,无奈做来做去皆不合心意。否则,这个差事我一定会毛遂自荐,省得太尊另寻外人。至于本地的两位举人进士,我看算了吧,自从黄汉生一事后,根本请不动人家。

    对了,倒是秀才当中,很有几个学问好的,可惜太尊把他们当做坏人,他们也不抬举太尊。早知如此,当初很应该照应照应他们,到了今日找他们做篇把碑文,还有不出力的吗?”

    眼见县太爷忍不住发起了牢骚,师爷说道:“这些话都不必题了。我看你衙门里的书启老夫子,他的笔墨倒还讲究,太尊常常夸奖他,说他做的四六信,没有人做得过。干支对干支,卦名对卦名,难为他写得出来。我想请教他去作一篇,再有大人替他斟酌斟酌,这桩事情不就交了卷么?”

    县令说道:“太尊的意思是要古文,而古文一定是散做,人人都说散体容易整体难,我说则不然。太尊如要整体,可以叫他费上两天时间做一篇来看看,再不然,旧案卷里有现成的句子,参照着几十联,也可以敷衍过去。但倘要散体,他真的无此本事。”

    师爷好奇问道:“何以散体为难,到要请教?”

    县令解释道:“你看一科闱墨出来,譬如一百篇文章,有九十九篇是整的,只有一两篇是散的。散体文章中举人可见竟如此之难,所以兄弟晓得这散体东西是不大好做的。此乃读书数十年悟出来的。”

    师爷退而求其次的道:“这个,太尊不过说说罢了。据我看来,还是作四六的好,能成功作一篇德政碑的碑文就是了,还管它整体,散体嘛?”

    “既然如此,我这就叫书启老夫子作一篇试试看。”县令也没办法,答应了下来。

    出来后,师爷要账房出钱找来几个裁缝,赶制万民伞。又找来两个从前受过李登恩惠的书办,叫他二人出头,约齐了其余书办,等到了那一天,集体穿着官服前来送伞。

    县令姓马,有个庶出的女儿名叫马春花。赖大全在姐夫面前没讨好,自从来到永顺后,偷偷摸摸的把马春花搭上了手,全不顾忌对方的家世。骗到了许多银钱。

    马春花养在深闺里,也不清楚外头的事,因不受父母重视,嫡出的兄弟姐妹都无视于她。孤孤零零的一个人,真以为赖大全是知府兄弟呢,遂一心一意想要嫁给他,不惜把身子先交了出去。好让家里人刮目相看。

    赖大全用滑头手段来对付,每当提到嫁娶两个字,就支支吾吾。拿别的话来敷衍。

    今日,二人在县衙后的小房子里私会,翻云覆雨后,马春花有感于知府要回长沙,又提起了此话。

    赖大全顾左右而言他,说道:“前日来了个戏班子,想必大有看头,你可高兴瞧么?倘若高兴,我安排一下,偷偷带你去听戏。”

    “你这人怎么这样?”马春花不乐意了,把裸露的飞机场抖了抖,“人家好好同你讲正经话,你总把别的话回我,已经好多回了。究竟安心同我玩,还是有意不要我?你今天讲明白了,再说别的话。”

    赖大全见她粉脸上露出薄怒的神情,两颊红的像朵桃花,水汪汪一对秋波,射住了自己一瞬都不瞬。他做贼心虚,说道:“我和你眼前也很好,何必定要嫁娶。嫁娶这桩事,办起来很是费事。”

    马春花气道:“终不然一直这样,成个什么样子?”

    赖大全说道:“不瞒你说,我家里一言难尽,虽然有钱,可都不在我手里,一举一动,半点主儿不能做,能怎么办呢?”

    马春花说道:“我不要听这个,你也老大不小了,难道一生一世不娶妻么?”

    赖大全无奈的道:“这原本要兄长做主的。”

    “儿子大了,老子也不能够硬行做主,何况是哥哥?”马春花恨铁不成钢,狠狠抓住男人的小丁丁,使劲攥着,“你这没用的东西,独独这家伙胆大包天,你见哥哥这么的惧怕?既然这么着,就应谨守规矩,为什么来引诱人家,用这可恶透顶的家伙来欺辱我?弄得人家上不上下不下。我问你,你与我勾搭成奸,可是奉了你哥哥的命令没有?况且婚姻大事,你正正经经的向府尊直说,他又能打你不成?你惧怕他,我是不怕的,要不我和你一同去见他,当面说清楚。”

    说着把肚兜罩上,就要逼着他去府衙。赖大全吃痛的捂着自己的宝贝,急忙说道:“你不要这样,其实我已经说了几次了。”

    马春花喜出望外,松开了手,问道:“说了最好,你哥哥总会答应。”

    赖大全赶紧穿上裤子,叹道:“也不算答应。”

    马春花失望的道:“难道竟不答应么?”

    “也不算不答应。”赖大全几下穿好了衣服, “兄长因为我不诚实,不肯点头。上月我同嫂子借了一个金戒指,结果赌钱输了一百两银子,把戒指抵给了人家。直到现在也没钱去赎,嫂子告诉了哥哥,哥哥就说我不诚实。”

    “为什么不早说?”马春花很是生气,“我虽然没钱,百两银子却还拿得出,一个戒指也吓不煞人,你去赎回来还回去。既然你兄长这样,等你我成了亲,照老人家遗嘱,同他分家。”

    赖大全眼珠一转,说道:“你的计策好极了,我爹遗嘱,有一张存在族长那里,现在族长与我哥不对付,对我却很好。等咱们成了亲,给族长一笔银子,要他帮我忙。何况成家分产业,遗嘱上写的明明白白,就算打官司也不怕他。”

    马春花说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向我说?”

    赖大全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都是我不好,因为在你这里已经借了不少了,不好意思再向你张口。”

    “婆婆妈妈!”马春花自觉成亲有望,笑道:“你我两个人还分什么彼此?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对你说了多少次,怎么总是这个样子。”

    “我知道错了。”赖大全马上认错。

    “你等着。”马春花穿好了衣服,整理一番,立刻回到了内宅,取了只很重的金镯子来,交给了赖大全。

    赖大全大喜,接过来往自己的手上一套,别过了马春花,小心翼翼的溜出来。

    趁着后门暂时没人,他闪身跑出来,低着头转过一个弯,迎面撞到了一个人。那人口称“老赖,你怎么在这儿?”

    赖大全抬头,见是马家的管事马阿根,乃是一起赌钱嫖娼的相识,忙说道:“老哥,多时不见,我有事打这边经过。”

    马阿根说道:“有空没?我请你吃酒。”

    赖大全笑道:“有空是有空,怎么老哥最近发财了?”

    马阿根正要回答,不提防背后有人伸手掩住了他的眼睛,连问是谁?那人只是笑着并不开口。

    马阿根急道:“一定是我的儿子,疼惯了你就没大没小,寻起你老子开心来了。”

    “是你儿子的爷爷,你认错人啦。”

    来人放开了手,原来是自家老爷的心腹书童刘小宝,马阿根笑骂道:“我说是我的儿子嘛,果然就是小宝这龟儿子。是我不好,不应宠你。”

    刘小宝笑嘻嘻的道:“听听,他要做我老子了。老赖你评评,谁像爷,谁不像爷。”

    赖大全和他也很熟悉,不然也不可能深入马家勾搭上了马家小姐,笑道:“好儿子,再叫两声。”

    当下三人一笑而罢,刘小宝问道:“你们要哪里去?”

    马阿根说道:“我们也是才碰头,说是喝酒,要不先去汇芳居茶馆,吃盏茶聊聊?”

    “好!”

    三人并肩而行,小宝在当中,马阿根居左,赖大全居右。走着走着,赖大全伸手勾着刘小泉的脖子,刘小泉则伸手勾着马阿根的脖子,三个人勾颈搭背的说说笑笑,显得十分亲密。

    原来互相之间都有一腿,刘小宝是马县令的私宠,他又极为喜欢交朋友,赖大全和马阿根都是相貌堂堂之人,兼且又都有些身份,几次酒下来,都尝到了小宝屁股的滋味。

    走上扶梯,沿着窗前坐下,泡了三碗茶,三人的关系也算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谈。

    赖大全问马阿根,“为甚一直不出来,好多天不见你面了。”

    刘小宝抢着说道:“他那头出了花样,还要外边来做什么?”

    赖大全忙问是什么花样,刘小宝笑道:“这事我哪里知道,须要问他自己。”

    赖大全转而问道:“老哥你串了什么花样?咱们兄弟面前,说说有什么要紧?”

    “你信他呢,满嘴里胡言乱语,狗嘴里哪会有象牙。”马阿根没好气的道。

    刘小宝叫道:“真的么?好,我可全替你说了,你信不信?”

    马阿根唯恐他真的说出来,忙打躬作揖的。赖大全见状笑道:“你当我真个不知道么?我又不是木头人,我时常来县衙,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住我?”(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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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15/ 第一时间欣赏平凡的明穿日子最新章节! 作者:宁小钗所写的《平凡的明穿日子》为转载作品,平凡的明穿日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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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明穿日子介绍:
徐灏生活在大明朝建国之初,这是一个令贪官苦不堪言,功勋富豪朝不保夕的时代。
各个位面皆有穿越前辈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平凡的徐灏准备过平凡的生活。
因为平凡中自有乐趣,自有真谛。平凡的明穿日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平凡的明穿日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平凡的明穿日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