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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宁小钗     平凡的明穿日子txt下载     平凡的明穿日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七十九章 闹事

    永顺县并不大,几乎每一个酒肆茶楼里都坐满了人,距离县衙不远处的赛神仙茶坊,同样一帮无所事事的读书人在摆龙门阵。

    忽然有一个童生冲进来嚷道:“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大家见他来得奇怪,不免一齐站起身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童生说道:“我刚才经过府前,见墙上贴出了一张告示,许多人正围着看。有一个认得字的老先生在讲给人听,原来王知府要把咱们这一府的山都卖给辽东人,叫他们来这里开矿,你们想想,咱们哪一个不是住在山上?现在卖给了外地人,分明叫咱们没了立锥之地,这还了得?”

    没等他说完,又有一个童生一惊一乍的跑了来,也是如此这般的诉说一遍。不消多一会儿,陆续跑来了三四个人,话语皆大同小异,顿时轰动了这一条街上的二百多武童。

    有的叫道:“我家在山上,看来一定要拆我的房子了?”

    “我家的梯田也在山上,这是打算毁我的田?叫我一家子衣食无着?”

    “娘希匹!我家几百年的祖坟都在山上,莫非还要掘坟?”

    “我虽然不住在山上,却是住在山脚底下,大门对着青山。姥姥的,他们在山上动土,岂不是要坏了我家的风水?大家得想个抵挡他的法子啊!”

    当下便有年轻人叫嚣道:“什么抵挡不抵挡,这里是永顺,以前官府也不敢管的苗疆,有种的先到西门打死那几个辽东佬,一绝后患,看谁还敢来开矿?”

    “你这主意不对,杀了商人再来商人怎么办?”另一个人不赞同,恶狠狠的道:“此事罪魁祸首是官府。咱们得先拆掉本府衙门,打死那瘟官,看他还能把我们的土地卖给外地人不能?反正也没得考,大家拼着命去干得了。”

    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人多口杂都是些冲动的年轻人,很快闹得沸反盈天。不过狠话说了一箩筐,行动的却一个都没有,杀官等同于造反,杀人要偿命。说和做是两码事。

    别的地方的童生闻讯赶来的越来越多,起初吵闹的还只是考生,渐渐连本地人也加入进来。忽然来了个城内屈指可数的举人,一辈子最喜欢仗着身份包揽官司,利用漏洞挟制官员,在官场上的名声甚臭,在民间则名气极大,百姓都很信服他。

    所以他一来,这些人立刻有了主心骨兼带头大哥。那举人也准备借题发挥,一拍即合,大声说道:“这还了得?那狗官眼里太目中无人了吧?好端端的要把永顺卖给外地人,竟要灭咱们一府的百姓。这么大的事情。茶馆里不是议事的地方,大家都跟我去打开明伦堂,然后一起商量个法子,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呢?”

    一句话提醒了众人。大家伙一哄而出,此时外头已经聚集了上千人,气势汹汹的往明伦堂而去。最倒霉的就属一干酒肆茶楼了。不但茶钱没收到,茶碗被打碎了一地,真正有冤没处伸,只好瞪着眼睛望着人潮远去,没有把房子拆了,也算万幸。

    这帮人跑到了学府,明初年间最好的建筑永远是学府,现如今则是图书馆,每隔几年都会修缮一次,往往衙门破破烂烂的不像话,一墙之隔的学府却窗明瓦亮,油漆都是新的。

    而且学府占地面积也大,可以同时容纳数千人,仅仅小于校场或演武堂。这帮人直接开了大门,一拥而进占领了明伦堂,有人七手八脚把大成殿上的鼓给扛了下来,就在院子里‘隆隆’的敲了起来。

    学校的先生老师正在家里教儿子念书、吃饭、做夫妻间爱做的事儿呢。学府看大门的称作门斗,慌慌张张的跑到挨家报信,自然全都吓了一跳。

    老师们纷纷跑了出来,都不敢到前头去,七八个人猫着腰小心翼翼的隔着墙听了听,人声鼎沸,院子里的人着实不少,凭学府里的小猫三两只,过去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呢。

    宗师大人也赶了来,当机立断吩咐几句,如此大家伙悄悄的回了家或衙门,嘱咐老婆孩子千万别出去,宗师也偷偷的关上大门,带着几个老师从后门一溜烟的往府衙报信去了。

    到了府衙,见到了知府王贤,老师把武童们滋闹的情形陈说一遍。

    起初王贤听了还不以为意,认为学府这边小题大做,那都是读过书的明白人,当面讲清楚不就完了?至于这样的如临大敌嘛?

    宗师轻咳一声,提醒道:“大人千万不要大意,本地民风犹如一锅火油,平日无事,可一旦碰到了一丁点水星,顷刻间就会聚众闹事,早年土司率众和官兵对抗的例子不知凡几,汉人和苗人相互仇杀的事更是数也数不清。

    此事与辽东商人有关,难保他们不去为难。说起来此事是因停考而起,而停考则是为了辽东人,因此他们会认为祸根都在辽东人身上,若再闹下去,我担心事情越弄越大。”

    王贤不信邪的道:“据你这么说,难道他们还敢打死人不成?有几个脑袋,竟敢杀伤人命?”

    宗师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里头不但都是些武考生,还有些青皮光棍等混在其中,不可不防。”

    “与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有什么相关?”王贤显得十分诧异。

    亏了宗师德高望重,早早就收到了一些消息,年老成精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耐心解释道:“起初不过是童生,没得考又不能回去,是以心生怨望。安分守己的人,自然没有话说,可也有喜欢多事的,不免在茶房酒楼里散布谣言,说大人要把永顺一府的山,通通卖给外地人。众人听见了,自然心里不愿意,传来传去就聚众闹出事来。”

    “真是冤枉。”王贤气得哆嗦,“我虽为一府之尊,可怎么敢把山地都卖给外地人?我是为了造福府内百姓。你老哥知道我的意思,就该替我分辨分辨。免得他们真的闹出事来,大家都不好看。”

    宗师苦笑道:“大人明鉴!如今已然动了众,下官怎么能说得过他们?把嘴说干了也没用。”

    王贤皱眉道:“告示上说的明明白白,此番辽东商人来到永顺,不过为了勘察山上有无矿苗,如果有矿可采,亦无非为了地方上兴利。再说看过之后,不是立时破土动工,叫他们不必惊慌,这有什么难明白的?怎么就误会了呢?”

    “到底还是识字的人少。说空话的人多。”宗师有些急了,“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只怕人越来越多,大人该赶紧拿个主意,辽东人那里怎么保护,学府怎么弹压,免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知道了。”王贤深出一口气,当即命人去通知卫所千户,请他派兵去高升客栈保护客人。又命人传本县县令来商议对策。

    县令也正为了此事赶来禀见,王贤就见他有些狼狈,惊问道:“外头怎么了?”

    县令哭丧着脸回道:“下官来的时候,才出了衙门。满街都是强盗,不由分说就把下官的红伞、执事抢了去,大街上两边的商铺一概关门罢市。下官一看苗头不对,就叫轿夫由小路走。才能够见到了大人。”

    “荒唐,真是无法无天了。”王贤很是生气,当即吩咐道:“西门我已经招呼卫所派人去保护了。你马上同宗师大人一起去学府晓谕他们,说本府并没有把山卖给外地人,叫他们即刻各保身家,不要闹事。”

    官大一级压死人,县令无可奈何,便随着宗师下来,坐轿子赶去了学府。

    这边王知府满腹心事,刚想做做事就闹出这么大的纰漏出来,真是令人沮丧。也是自己没有治理地方的经验,那杨昆明明说过勘察矿脉时,要自己派人帮着弹压,并且第一件事,就是到处去拜访,可叹自己还笑他多事,堂堂六品官竟来拜码头,此刻才知道,人家那是早有先见之明。

    唉声叹气了一阵,他打算亲自做篇告示解释清楚此事,又想到那都是些学生,嫌自己多年来做京官,笔墨文章都荒疏了,特意叫来负责书写的老夫子,做了一遍四六文的告示。

    正吩咐书办们照着写一百份,被刑名师爷看见了,提醒道:“大人,那都是些考武的,大多粗通文墨。”

    一句话点醒了王知府,使劲拍了拍脑门,就请师爷代拟一个六言告示和白话告示,然后分下去写了,按上官印,标上朱红批子,派了人一处处张贴。

    办完了这事,他又担心官兵保护不力,倘或辽东商贾被人杀害,不但朝廷要问罪,京城徐灏又岂能善罢甘休?论起罪魁,他妥妥的头一个,丢了前程事小,甚至连脑袋都保不住。想到这里,急得王知府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才深深体会到治理地方的不易来。

    话分两头,学府很快竟聚集了四五千人,相当于城内十分之一的人口了。

    那举人名叫黄汉生,能说会道一肚子心眼,身为举人在永顺绝对是一等一的体面名人,他生平又最喜欢揽事惹事,现在有他出头,大众无不听命

    黄汉生站在桌子上,吐沫横飞的大声说道:“咱这永顺一府地方,乃是圣上家的产业,亦是我们自己的产业,如果圣上命人来开矿,咱们自是绝无二话。可是现在王知府胆敢私自卖给辽东人,你们可知那辽东远在关外,乃是辽人金人蒙古人的地盘,那不是外国人是什么?反正王知府是打算勾结外人来灭绝我们的产业,盗卖圣上家的地方。

    黄某要和他一不做二不休,头一件!城里城外大小店面,一律关门罢市;这第二件,先找到那些辽人全部宰了,给他来一个斩草除根;第三件,大家伙齐集府衙门,活捉王知府,记着不许伤他性命,要他写张伏辩给我们,打死辽人之事不准上详,那就万事无忧。想他一个大官要保住身家性命,自然得依着我们,再说法不责众,朝廷能把咱们怎么样?”

    四五千人听了都说有理,永顺自古以来就无法无天惯了,天高皇帝远向来都是大大小小的土司统治地方,民风淳朴但也彪悍无比,连元朝的蒙古兵都不太敢招惹这里,而这里面又夹杂着更无法无天的苗人。

    大众皆认为他们站着理,所以更加的肆无忌惮,当下就有数百人分头四出,命令大小商铺马上关门歇业,商贾们见他们来势凶猛,谁敢不听话?

    黄汉生亲自带领一帮敢打敢拼的莽汉直奔西门,到了高升客栈,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杀了辽东狗,杀了辽东狗!”一时间,气氛火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章 莺莺和沉鱼

    江面上,迎着徐徐吹来的冷风,这里的冷风可比北方的透骨寒风惬意多了,徐灏盘膝坐在船头,看着湖南发行的报纸,有些好气又好笑。

    大多数内容他不感兴趣,无非是抨击官府的一些政务或揭发乡下的豪绅恶霸,或讨论八股文的利弊,或围绕某项礼法的辩论等。当然,这已经是非常令人开心的进步了,起码比东林党针砭时弊提前了百来年,只希望党争来的越晚越好,可惜世事往往事与愿违。

    其中有一篇散文,写的是途经金陵女子师范小纪,虽说没有一字一句的抨击,可种种不赞同的心态跃然纸上。

    岁在洪熙之十年,暮春时节,天气艳阳。余自秦淮南下,而十里艳场,又嚣尘而厌,因信步走乡间小路,希冀于郊外清旷之所,略吸些新鲜空气。

    倏忽至一处,但见疏竹横斜,双扉半启,欣然入,则芳草铺青,柳条袅碧,晚霞散绮,夕照留红,相掩相映,幻作苍翠金黄色。小小园林,春光秀媚,真不数兰亭别墅也。

    四顾楼台沼榭,对峙东西,藓石嶙嶙,桃花片片,小鸟飞鸣上下,锵然有声。周围七曲桥通,二尺许铁栏杆,密布岸侧,似小森林状

    中有东式四层楼一座,俯临池水,高耸云霄,光灿烂红绿漆油,兼施白染,左右精舍,各三数楹。雕梁画栋,幽静宜人,不啻武陵源神仙居处,曲折迤逦,流览一周,豁目爽心,洞天别有,较新辟之新园、小华园,风景更增十倍。

    余徘徊瞻眺,四无人影。隐约间微闻箫声、笛声、丝竹声传自楼头,悠扬入耳,心异之,行近沿廊,从东楼下穿向北面,而六乐齐秦,清脆其音。

    一曲昆腔,似是待月名伶,低唱那春意透酥胸五字,意者知音逸士。顾曲周郎,一二风雅者流,藉此破岑寂而消永画,复绕楼行,转北而南,猛听得莺声呖忽吃吃笑,语声低细,不甚了了。

    欲窥之,而窗内碧玻璃。各罩一素色帷幕,因潜身户外,窃自门隙中,悄睨内容。则见花围翠绕,簇簇团团,红粉佳人,青年士子。合一炉而冶之

    满腹疑云,霎时涌现,私念秦淮某画舫。意在斯欤,否则亦松江府私娼之流亚欤?正疑念间,室内时计铮铮鸣四下,余返身出,略举首斜瞬墙隈,蓦观白雪雪粉牌,两旁高挂,开宗明义第一行,大书着金陵女子师范学校,休憩室简章,下列规则十数条,却写得严肃整齐,说得堂皇冠冕。

    此情此景,接触眼帘,悲慨尤惧,百感交集,脑节中又震动勃勃,如猝撄雷气一般,痴视呆立,此身几不复我有。良久始欢息出后园门,归余客舍。

    徐灏放下报纸,微微摇头,如果学校没有男教师的话,或许这篇散文就会是另一个模样了,没想到张信张钗兄妹俩如此激进,竟是打算破除男女之妨的节奏,想不招黑都难啊。

    女子私塾学馆古来有之,并非是他独创,所以如果是全女性组成的学校,顶多聘请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偏见就会小很多了,说到底孔子说过有教无类,女子无才便是德,但从来没有人说过女人不能读书。

    好在文章写得还算委婉,大概后来打听到幕后老板是自己,没敢说出更难听的话来。总而言之,做任何事都会遇到风言冷语,只要不碰触整个社会的认知底线就行了。

    说起来张钗筹备的第二所女子学院,去年在杭州成立了,针对苏杭特色,取名为女子美术学院。为了吸收生源打开局面,不收取学膳宿费等一切费用,两年即可毕业,亦可以选择延长学习时间。

    什么时候能彻底普及教育呢?现在连男孩子都做不到,何况是地位低下的女孩。对此徐灏很苦恼,列强也有列强的好啊!

    张钗信中提到了一件事,说苏州府的乡下有个于夫子,年近花甲一生以科举为志,连考了二十多回童子试,连一领青衿都没考到手。后来学府怜惜他老迈,取了个末等的额外秀才,喜得于夫子雇人满城敲锣打鼓,悬匾额,大宴宾客。

    于夫子膝下只有一个宝贝闺女,小名招弟年方十八岁了,自小就当成男儿养活,期望能招赘个女婿上门,由女儿继承家业,所以小时候曾扮作男装上过三四年的蒙学,认识了千八百字,后来隔了多年在家又读了列女传,直至今日也没读完,书读得一般般,针织女工也一般般,最喜欢到西湖等名胜古迹游玩。

    于夫子把女儿视为掌上明珠,一句重话都不忍说出口,招弟懒散惯了,如今随着女儿年纪大了,心中又不安,因此私下和妻子商议。

    妻子笑道:“这倒容易,城里不开设了女学堂嘛?何不送她去,一来可检束她的情性,二来可增长些学问,岂非一举两善呢?”

    于夫子皱着眉头说道:“好是好,就怕她沾染了学堂习气,把个好端端的女儿,造就成了女纨绔,苏杭学堂的坏风气你又不是不知,瞧瞧族里那几个不孝子侄。”

    妻子点头道:“也是!”

    不提防隔墙有耳,被爱女招弟听得清清楚楚,当即冲进房里,死活要去读书,二老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了,但同时约法三章:第一件是不许抨击时政讽刺官府,学那些激进士子动辄和朝廷相对抗,一旦闯出祸来,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第二件是一双剔透玲珑的小脚,当初哭了多少眼泪,才缠得这样的纤细可爱,切记此乃打唐宋流传下来的家粹,千万要保存牢的,不可听信时下的议论,放了足。

    第三件是务须注重四书五经,先把未读完的“列女传”学完,至于所谓美术唱歌云云,不外乎琴棋书画,那都是大家闺秀或妓女的游戏东西,就算都学会了,也值不得一文钱。学好了四书五经你就会当家理纪,也能将来手把手的教育子女。

    招弟听了一口应承下来,于夫子叹了口气,女儿被宠溺的太不听话了,恐怕转眼间就会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免不了又郑重其事的嘱咐几句。

    如此招弟报名进了学校,询问校长张钗以及老师校中的规矩,才知道学科分成了好几个门类,有国学、美术、刺绣、编织、烹饪、历史、地理、自然等,基本每个科目都得学习。大感有趣。

    同时她知道了原来作女学生,学习又省力又自由,一天到晚上不了二个半时辰的课,每七天会休息一天,时间由着本人随意安排,还有寒暑假等节假日,平时可以在同学老师的陪伴下出去游玩,心说这也算特别幸福呢。

    于夫子呢也很满意,不同于金陵的相对宽松。学校采取极为严格的封闭式管理,严禁任何男人进出,特意聘请二十名由张鸾吹一手训练出来的女保安巡逻守卫,并且官府也打了招呼。这一带加强了治安,随时随地家长可来探望,这使得很多心思活泛的家长得以放心的把女儿送来。

    报名的时候招弟报了自己起的闺名,就是西厢记里大名鼎鼎的莺莺。

    宿舍是传统苏杭风格的小院落。于莺莺背着厚厚的包裹,左手也拎着行李,按照门牌号找到自己的房间。从隔壁走出来一位神采秀逸的少女,配上民国范的校服,要多神气就有多神气,顿时让莺莺眼前一亮。

    莺莺的容貌姣好,属于小美女的范畴,不过她在这里的年纪显然有些偏大了。

    那少女向她上下打量一番,学校早就传遍了,新来了位大姑娘,是以扑哧一声的笑道:“这位姐姐,莫非就是新入校的莺莺姐么?”

    于莺莺忙鞠着躬的答道:“正是。”

    少女笑嘻嘻的拉着她进了房间,彼此坐了下来,莺莺询问她的姓名,少女含羞带涩的道:“贱名狂妄得紧,说出来你别取笑。”

    “不会的。”于莺莺说道。

    别扭了一会儿,少女终于将自己的芳名说了,原来她姓谢,闺名叫做沉鱼。于莺莺便极口赞道:“好名!好名!”

    其实于莺莺读过的书只有一本,列女传,沉鱼落雁的成语典故是不懂滴,这名字为何狂妄,她压根意会不出。

    沉鱼忽然说道:“莺莺姐,你不知咱们入了新学堂,最当意的就是个新字么?旧衣裳可以换成新校服,我劝你也把足儿放大了吧,这里没有人缠足的。”

    于莺莺欣然道:“原是呢,既然大家都不缠足,我也很愿意做的。”

    可是她随即又愁闷起来,江南可谓是缠足风气的重灾区,这里十个男人大概有八个以三尺金莲为美,久而久之,就连女人自己也认为金莲步代表着美人,当年连马皇后都被江南人讥讽为大脚皇后,形容不缠足的女人为尺板婆娘,很多书香门第、官宦人家的女人,都以大脚板为耻,为低贱。

    再来亲爹的约法三章犹言在耳,怎好一来就贸贸然的违背父命?

    痴思半响的莺莺也巴不得能够放一放足,缠足的痛苦滋味不经历过是绝对体会不出的,有喜欢的同学可以自己试试那‘**’的滋味,放也不好,不放也不好,没奈何只得同沉鱼商量。

    沉鱼笑道:“不瞒你说,我和你一样同病相怜,我娘也不喜欢我放足。你等等,我去取来一件东西。”

    于莺莺纳闷的等着,很快就见沉鱼穿着一双皮质的高跟凉鞋款款走了进来,白嫩如玉的脚趾涂着鲜红的豆蔻,非常可爱新鲜,完全有别于连行房时都不便拿下去的长长裹脚布,顿时眼眸睁得大大的。

    沉鱼得意的旋转一圈,高高的鞋跟更加显得她身段挺拔,神采飞扬,笑问道:“莺莺姐,你说是金莲绣鞋好看呢,还是穿这个鞋好看呢?”(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一章 明朝的群体事件

    正当黄汉生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杀到高升客栈时,杨昆早一步穿了便服,步行赶到府衙门请求王知府设法保护。

    原来在下午,有个毕业于辽东的年轻矿师,在外头闲逛时已经得到了消息,此种事在各地发生过多起,来时都做了相关的提醒。一些地方上的保守百姓往往不乐意家乡被破坏风水,在有心人的带头操作下,激进的地方杀官的都有。

    徐灏就不愿意碰触内地省份,因为要遇到的阻碍和各方势力太多,也没有必要到处开挖金银矿,他手中的私人矿脉几乎都在北平和辽东,但是他毕竟阻止不了别人去各省采矿。

    一路上,杨昆看见街上人群拥挤,叫嚣呼喊此起彼伏,心中甚是惊慌。进了府衙,王贤独自一个人也在愁眉不展。

    没等他开口求救,王贤先问他外头的情况如何?杨昆将看到的情形说了一遍。

    王知府说道:“我已经照会卫所官军前来弹压,最好让他们搬到府衙里来住,省得我担心。”

    杨昆苦笑道:“地位上动了众,无论哪里都靠不住,现在已然晚了些。”

    正说着呢,只见几个下人慌慌张张的跑来禀报,叫道:“老爷不好了,好几百个人冲进了衙门,衙役们只好关上了二门,杨大人就在这里避避风头吧,这时候出去就是送死。”

    “什么?”杨昆急得连连跺脚,也不顾知府在座,急道:“万一他们杀死了辽东商人,叫我回去怎么交代啊?”

    从未经历过此种阵仗的王贤也只能长吁短叹,一筹莫展,那些官吏衙役和家丁们更是面面相觑,全都默不作声。

    默不作声也就罢了,内宅里的夫人小姐。家人仆妇闹得哭声震地,就好似大难临头了一样。受此感染,忠诚度最低的就属那些绍兴一带的众师爷们,有的想跳墙逃命,有的想从狗洞里溜出去,而值此关头,王贤劝又不好劝,拦又不好拦,好似树倒猢狲散,只得由着他们各自逃命去了。

    **可怕就可怕在于无法测度。一旦失控了,什么严重后果都可能发生,到时别说一个知府了,怕是皇帝来了,彻底暴走的人们也会照打照杀不误。

    躲在里面的人就听二门外头的人声越发的噪杂,甚至有人拿着砖头呼呼的砸门,情形已然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

    再说高升客栈里的那些人,见杨大人去找知府前来保护,也没放松警惕。嘱咐最早派来的那些兵丁,叫他们格外当心,不可大意。果然在傍晚时分,远远就听见喊杀声一片。一大群暴徒蜂拥而来。

    带头的总旗手下有三十来个兄弟,没有军令不敢开枪射杀平民,再说人数太多,开了枪只会彻底激起民变。所以赶紧命令关上大门,从后园抬过来几块大石头顶住。

    所幸总旗在讲武学堂受过二年教育,经历过靖难之役也在沿海杀过倭寇。身经百战临危不乱,对惊慌失措的辽东人说道:“不要惊慌,这里房屋极多,前面临街,后面靠着城脚,后门虽说临河无路可走,倒是右边墙外有个荒园,是隔壁李财主家的马厩,你们快些过去骑马逃走,我们兄弟帮你们挡着。”

    有商人感激的道:“大恩不言谢,关外人必有厚报。”

    当下行李等东西都不要了,每人带着一个小小的包裹,爬上梯子跳进了空园。周围没什么人,兵士把李家的马迁过来几匹,打开了小门,他们骑上马背趁着茫茫夜色如飞而去。

    总旗又吩咐把火枪都收起来藏好,顺着大门说道:“那些辽东人一早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未回来,冤有头债有主,大家都是乡邻,你们犯不着害咱们本地人。”

    外面人自然不信,骂骂咧咧的要求开门,黄汉生大声说道:“有我在这里,决不动本地人的一草一木,你开门让我们进去搜搜。”

    总旗小声说道:“我信了你们才见鬼呢,老子们才是乘机闹事的活祖宗!”随即高声说道:“不行,你们人太多了,我可不敢开门。”

    就这么讨价还价的拖延时间,到底被不耐烦的暴徒们撞开了大门,一拥而进,总旗带着兄弟们围成一团,远远站在角落里,人们见他们手上没有武器,也不理会。

    这些人吆三喝四的挨个房间搜查,人多混乱顺手抢了不少东西,有些店里的客人因反抗还被打伤了多位。众人见辽东人果然不在店内,黄汉生大手一挥,“一定躲到了府衙,咱们走。”

    结果他们刚出来,迎面撞见了本地千户率领的五百官兵,众人立马心虚了,呼啦一下的四散跑开。

    而千户也不下令抓人,他和总旗的顾虑一样,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枪伤人,那大多是年轻不懂事的童生,家里有头有脸,打伤一个都不妥。

    当然也不能由着他们干出杀官劫狱的傻事出来,带领着士兵们也往府衙而去。在府门外站好队伍,只见里面人头十分拥挤,据说知府大堂的暖阁都被拆了,亏得二门坚固,还未曾撞破。

    千户放下心来,马上心生一计,下令击鼓,以此来恐吓他们。吩咐里头有人跑出来,不用去追赶,由他自去,等这班童生散走了些,再做道理。

    轰隆隆的战鼓声在夜晚传出老远,令人心惊肉跳,里头那些人全仗着人多势众,凭借一股锐气敢打敢杀,一见惊动了官兵立时蔫了,乌合之众一没有纪律性,二没有兵器和勇气,很多人见势不妙借口肚子饿了,拉着朋友悄悄溜走。

    三五成群的走出来,只见数百支黑黝黝的枪口指着他们,还按上了锋利刺刀,火枪的威慑力可比刀枪剑戟大多了,人人马上心悬了起来,好在官兵并不上前捉拿,也就乐得安心回家。

    反正府衙都闯进去了,闹出这么大的事。目的已然达到,难道真的杀官造反么?

    不到三更天,里面只剩下了二三百人,这二三百人绝对是胆子最大的,也有个别傻缺没听到外面的鼓声,一味的在二门前说笑胡闹。

    千户担心童生们在城内纵火抢劫,分出四百人巡逻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只留下一百人堵着大门,大抵府衙给拆了一半,于情于理也得抓些带头的。

    此时县令典史等大小官吏打听到官兵赶来了。也就带着三班衙役前来勤王。

    那里头的二三百人终于知道不妙了,丢下二门也不打了,还想着趁乱趁夜一哄而散,结果被千户喊了一声拿人,兵士和衙役们一起动手,一下子抓了数十人,其余则都逃走了。

    千户和县令也不下令追,追啥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逮住数十人足矣!永顺不富裕。养活不起那么多吃牢饭的。

    事态平息下来,没有闹出人命,所有人都大大松了口气,露出了笑脸。县令一溜小跑的进去亲自敲门。说明原故,谁知里头的人犹如惊弓之鸟,问了又问生怕被骗,折腾了好半天才放心打开了门。

    放松下来的王知府勃然大怒。今晚如果不是本地官军为了镇压苗人,称得上是野战精锐,换了别的地方。疏于训练的军户兵丁加上二世祖的军官,天晓得会发生什么?

    肯定不是被暴徒一击即溃,就是大开杀戒趁机用人头捞取战功,不管哪种结局只要是死了十数条人命以上,自己的仕途也就到头了,何况保不准自己都得被吊死在衙门前,妻妾女儿都要被暴徒凌辱。

    大怒的王贤黑着脸说道:“这次本官决不会善摆甘休,定要诛杀几个首恶不可。连夜审问,严刑逼供。”

    杨昆则惦记着商人们,千户见状说道:“都已经骑着马跑了,应该平安无事。”

    “不行,我得去找他们,大人告辞。”杨昆到底放心不下,匆匆离去。

    唯一可以劝王贤的人走了,王知府怒气冲冲的道:“大家都饿了,先摆饭吃饱了肚子再说。”

    吃完了饭,吩咐千户带兵去巡视城门,预防有歹人混进来,留下了五十名士兵听用。

    他和县令在花厅里坐下,把那些暴徒一个个的带上去审问,稍有口供不对即大耳刮子伺候。

    总共拿住了三十八人,其中有两个秀才,八个童生,十九个武童,其余九个人有做生意的,有街上的无赖,也有来看热闹的,一概带上镣铐收禁,官员们谁都不敢说什么,任凭王知府一言而决。

    堂上问出了首谋乃是黄汉生黄举人,王知府点了县令带人火速前去捉拿。

    县令眼见上司怒了,不敢怠慢,通班衙役都带着不说,还要了官军十人,又带了一个和黄汉生熟识的犯人做眼线,提着灯笼火把,汹涌而去。

    而黄汉生从高升客栈出来,带着几个人走小路混入了府衙里,正想率领众人一鼓作气的打破二门,活捉王知府,以此来要挟官军退后,好好的大闹一场,让自己在地方和士林中名声鹊起,谁知官军一来,大部分人渐渐散去,他寻思了下也随着溜了出来。

    一直走回家中,心说此事麻烦了,自己是主谋,一定要前来拿我,可惜未能搬倒官府。

    黄汉生愈想此事,愈绝不妙,赶紧和家人们说了一下,关了前门,拿了些盘缠想从后门逃走,到山里躲避一阵子再说。

    倒霉的是他一个举人享受惯了,出门麻烦了些,又错估了官府的反应速度,正在收拾行礼的时候,家人跑来叫道:“老爷不好了,官府的人来了。”

    不等黄汉生反应过来,他家的大门比不得高升客栈的大门,也比不得府衙的大宅门,被差人三拳两脚就给踹开了,捉住一个小厮,问他黄举人在哪?浑身哆嗦的小厮立刻实话实说。

    众人直奔着卧室过来,从床底下把人像死狗一样的给拖了出来,一根绳索往脖子上一套,牵了就走。

    回到衙门,已经是五更天了,王知府今晚跟打了鸡血似的,非要彻夜审问。

    把人提了上来,黄汉生起先不肯承认自己是主谋,千户就要动刑,县令说道:“他是有功名的人,革去功名,方好用刑。”

    可是革除举人的功名得禀报布政使司和学府,还得吏部批准,来来回回少则数月多则一年,等不及的王知府顿时冷笑道:“此种造谣生事,妄图杀官闹事之人等同于谋反叛逆,难道谋逆之人亦要等到革掉他的功名方好办他吗?”

    “大人说的是。”县令无奈,只好吩咐掌嘴,又打了黄举人一百大板。

    皮开肉绽的黄汉生苦苦忍着剧痛,自然不肯承认,承认了看这架势乃是死罪的节奏。

    眼见就剩下一口气了,王知府只好把他关入牢里,明日继续审问,问明白了,再定罪名。

    可是不知不觉中,下属们都已经对他颇有微词,没有革除功名就打人的板子,心里都不太愿意,认为知府不该把读书人如此糟蹋,非是斯文一脉。(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二章 煜哥儿

    眼看快过年了,沐凝雪因天气渐冷,煜哥儿的冬衣是上年做的,小孩子长得快衣服都有些嫌小,眼前就怕要穿了,是以连忙叫秀春和芳春打开箱子,拣了些现成的绸缎,看着丫头们裁做。

    近两年除了去了一趟辽东,其余时间她都把小儿子养在身边,朝夕相处,听从丈夫的意见每晚搂着儿子睡觉,别提多么惬意温馨了,那种水乳交融母子连心的动人滋味,真是令她对丈夫感激的不得了,想想自己一出生就单独一间房,反而比不上普通百姓家和孩子睡在一张炕上的骨肉天伦。

    长子留在公公婆婆那边承欢膝下,沐凝雪一面要忙着打理琐事,一面又要忙着教煜哥儿背书。

    自从徐煜二岁起,沐凝雪就发现儿子天资聪颖,而徐烨则承载着徐灏的全部期望,不以读书为重,而是变着法的要他去尝试各种体验,比如师从姑姑徐妙锦,去过族学,去过李太家的私塾,也去过新式学校和东宫詹事府。

    如今徐烨还要师从姚广孝,以及学习徐达留出来的兵法心得,也时常去乾清宫罚罚站,给朱高炽做个小秘书,旁观帝王和文华殿那些大学士关于各方面的对话,对于诗词歌赋的探讨,总之作为长子,徐烨肩负着整个家族的荣辱,同时徐灏尽可能的不给儿子任何压力。

    相对而言,徐烨懂事起就和父母分开居住,一如古时大多数的贵族少爷,是以对父母的依恋并不深,这也是沐凝雪的一大遗憾,就和大多数贵族夫人一样,母子俩不是十分的亲密,因为单独相处的时间太少了。

    和大多数做母亲的相同,沐凝雪对幼子的疼爱是显而易见的。非常想弥补在长子身上的遗憾,这里面也包含了些愧疚,因为煜哥儿不是家族继承人,继承不了爵位,任何稍微有远见的父母,都会有意无意的区别对待长子和次子。

    当然,沐凝雪不会因此冷待了长子,而徐烨也不缺少宠爱,尤其有来自父亲的全部关怀,这和时下绝大多数的严父不同。无疑他的童年是幸福的。

    沐凝雪对幼子的天分喜出望外,从二岁起即手把手的教他背书,念书是要紧的,无奈家务繁重,不免时常顾此失彼,为了儿子的前途,最近便萌生了让他先到族学念几天书,等丈夫回来再行商议。

    徐家的族学几年前搬到了乡下,可因每天要出城进城。不久有族中老辈在城里开设了私塾,一些不愿让孩子寄宿学校的族人,就把孩子送了来,而且读四书五经永远是主流。科举做官依然是公认的唯一出路。

    本来徐妙锦是上佳人选,奈何她接受了张钗的邀请,如今做了女子师范的代校长,没有时间。再来族学的先生是和徐达同辈的徐文儒。五年前从老家迁了来,年纪虽老,精神还好。又是教了一辈子书的教书匠,想年老的人教小孩子,最富耐心,半教半哄,也与娇养幼子合宜。

    大清早,沐凝雪去见了萧氏,委婉说明来意,要请徐庆堂送煜哥儿上族学念书。

    萧氏笑道:“哎呦!你急什么呢?哥儿还小呀,他老子是多大才上学的?就算提早,也得等七八岁了再送他去,我们才放心。”

    沐凝雪说道:“太太说得是正理,可是烨儿和别的孩子大不同,一来他天生喜爱书本,任什么玩耍都看得平常,到学里去不会跟同窗们淘气。二则眼下他‘大学’‘论语’都念了,正在背诵‘孟子’,全是我一个字一个字讲给他的。说起来我讲解的能力本有限,诸事缠身怕耽误了他。三来学堂离家也近,他父亲身边可以信任的人也多,不管任何事都不会让咱们担心,不如先送去几天看看。”

    “说的也是。”萧氏自然也对孙儿的聪慧异常惊喜,不过她到底偏爱长孙多一些。

    晚上便和丈夫商量,徐庆堂闻言失笑道:“学问是要循序渐进的,切忌拔苗助长。嗯,明儿姑且试煜儿一番,如果能够上学,再送他去。”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家里,有人欢喜有人愁。去年,萧雨诗生下了女儿,为此不可避免的郁闷了好久,在辽东的那些日子,徐灏彻底变成了一具播种机,今年先有芷晴很争气了生了个儿子,后有晴雯产下一女,麝月等人的肚皮却仍然没有动静,不免有些暗自神伤。

    城外的萧雨滢和堂妹同命相怜,也生了个闺女,但她们的影响力自然永远无法跟正室相比,虽然也热热闹闹的庆祝了一翻,因徐灏的不在家和儿女的庶出地位,理所当然的不被家族所重视。

    说到底,给人当小三是要付出代价的,并且是在正妻的地位无可动摇的情况下。当然徐灏不会令她们心生怨怼,以徐家的人力财力和地位,任何子女都会自一出生即锦衣玉食,不用担心将来。

    如果连富贵生活都不满意,觊觎国公家主的话,那徐灏也只能呵呵了,以他的狠辣,发现苗头不管是芷晴还是晴雯麝月,等待她们的都只有一死,孩子也会送往海外,终身不许回国,这方面没有丝毫的转圜余地,甚至不容许犯一次错误。

    人的心思是最复杂也最难猜测,自从芷晴有了身孕后,纷纷搬出了护春堂,然后任由妻子选择她最信赖的人选伺候。想徐烨有萧氏亲自照顾,幼子有沐凝雪亲手抚养,一碗水还是偏着的,也唯有彻底偏向妻子才是家宅安宁的基础,这方面讲究公平一视同仁的家伙,只能说您太单纯了。

    子女的名字由徐庆堂起,萧雨诗的女儿闺名徐韫玉,萧雨滢的女儿闺名徐韫素,由此徐家算是承认了萧雨滢的外室身份,而麝月的女儿则取名徐韵宁,颇有些耐人寻味。而到了芷晴的儿子上头,重男轻女的观念暴露无遗,取名徐烥(巨),和他两个嫡出哥哥没有任何不同,母凭子贵不是说笑的。

    自从二房陆续诞生了庶出少爷和小姐后。方方面面自然而然的起了许多微妙的变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更加复杂了,二房已经具备了开启宅斗大戏的一切必备因素,可惜徐灏毕竟太强势了,强势到只要不傻就晓得该怎么做的地步。

    第二天,徐庆堂早早回家在上房坐着和萧氏闲谈,命人去叫孙儿前来。

    沐凝雪正在屋里看着徐烨温书,涟漪在手把手的教徐煜写字,当即带着孩子们去了介寿堂。

    徐庆堂盘膝坐在炕上看书,炕几上摆放着白石盆。种着一颗绿萼梅桩,姿态奇异,梅花盛开,萧氏则在紫檀小榻上坐着。

    沐凝雪上前都请了安,哥俩也请了双安,叫声爷爷叫声太太。

    因徐灏太过和儿子亲密无间了,反倒迫使徐庆堂最近不得不对孙儿们端着架子,萧氏婆媳皆是宠爱孩子的人,这家里总得有个保持威严的存在。

    所以徐庆堂神色淡淡。只给儿媳妇和涟漪座位,让两个孙儿站着,问道:“煜儿,你爱念书么?你知道念书是为了什么?”

    徐煜眨眨眼。奶声奶气的说道:“书会教给我们做人的道理,懂得道理才算是成人,哥哥告诉我的,我也认为很对。”

    徐庆堂顿时忍不住笑了。点头道:“你们瞧我的孙子,小小年纪会说出大人的话来。好,你哥哥教得好。你也学得好。”

    萧氏白了丈夫一眼,哪有这样的爷爷?一句话就破了相,遂一本正经的问道:“你念了什么书?”

    徐煜回道:“娘教我‘孝经’‘大学’‘论语’现在念到了‘孟子’,娘还教我念唐诗,表姐时常讲故事给我听,哥哥喜欢教我对对子。”

    “呵!你竟这么本事?”徐庆堂惊讶不已,郑重其事的道:“那爷爷出个对子给你,昨儿不是刚下了雪么?就出个踏雪寻梅,你可能对的上来?”

    沐凝雪笑而不语,似乎胸有成竹,涟漪和小叶子聚精会神的看着徐煜,都替他紧张起来,闻讯赶来的人挤满了外面。

    徐烨鼓励弟弟,说道:“不要紧张。”

    就见徐煜侧着小脑袋想了想,说道:“我想个倚云攀杏,可对么?”

    此言一出,可谓是技惊四座,这四个字倒有一多半人的人闻所未闻,丫鬟媳妇们全都赞赞称奇,都说二少爷了不得,不会是文曲星下凡吧?

    徐庆堂猜到大抵是儿媳妇教过,或听见长辈们对过,笑道:“口气倒是不小,那你知道‘倚云’的出处嘛?”

    徐煜又眨了眨眼,他完全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唇红齿白粉妆玉琢,光可爱的小模样就令徐庆堂恨不得双手抱起来狠狠亲几口,而徐烨的长相更酷似徐灏,五官俊秀硬朗,徐煜则更加的俊俏柔和一些。

    “唐诗上有一句‘日边红杏倚云栽’,我就知道这个。”

    “好!”徐庆堂拍案而起,更加的惊喜,“能够做到活学活用,比你爹可强过百倍矣!明儿送你去学堂,好不好?”

    徐煜老老实实的道:“不想去,我想和娘在一起。”

    徐庆堂点头道:“到底还是年纪太小了,离不得亲娘。凝雪,你说怎么办?”

    沐凝雪又何尝想把幼子送去念书,正如同后世的父母不得不把孩子送到幼儿园,除了工作的缘故外,必须让孩子学会与小朋友们相处,哪怕又哭又叫令人撕心裂肺,也得忍下来。

    见儿媳妇轻轻点头,徐庆堂说道:“你长大了,应该去外头念书,你爹你哥哥谁不如此?所以你也不例外。”

    徐煜到底年纪还小,马上哭丧着脸泫然欲泣,总算是沐凝雪溺爱归溺爱,也不像后世独生子女般的溺爱法,本身他也相对懂事的多,最终委委屈屈的点了头。

    萧氏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忍不住埋怨道:“何苦这么小就去读书呢?唉,罢了,我能体会你一片苦心,就这么着吧。”

    徐庆堂满意的道:“你上学可要好好念书,明儿早点起来,爷爷一叫你就得来,送你去学堂。”

    徐煜憋着嘴好半响没有应承,忽然不开心的道:“我想我爹了。”

    此话一出,人人莞尔一笑,纷纷笑道:“好个聪明的哥儿,知道受了委屈该找谁。”

    倒是徐庆堂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说道:“爷爷说话才好使,你爹也得听我的。”

    徐煜撇嘴道:“可爷爷不要我和娘在一起了。”

    徐庆堂没辙的道:“这是两码事,难道你不希望你娘开心吗?虽说咱家可以为你聘请个先生做馆,但爷爷也认为你应该去学堂适应适应,那里都是你的叔叔哥哥们,总之这事由不得你,就这么定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三章 斯文一脉

    却说七个辽东人慌不择路的逃出来,一出城也不知道哪是哪了,又累又困商量了下。商人抱着发财的目的而来,又受到了布政使司的委托,并不想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

    大抵得找个落脚地歇息一宿,明天在进城去,他们相信官府一定能够摆平暴民,这里是治安良好的湖南。

    大家都下了马,牵着行走,年轻矿师说道:“此地百姓,恨得是我们这些北方人,若贸然前去借宿,恐怕不肯,便待如何?”

    年长的商人说道:“此处离城较远,城里的事他们未必得知,都是大明子民,或者不至拒绝。”

    “纵不至于拒绝,然而荒郊野地,乡下人很少见过外地人,肯留我们住吗?”

    “应该没问题,山里民风向来有待客之礼,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边说边走,进了一个小村子,走到一家门口,把马拴在树上,在门口听了听里面没有动静,想是已经睡了,不好惊动。

    又到了第二家门口,听见里面有两个人在说话,商人伸手敲了几下门。

    “谁?”

    “我们是走错路的外地客商,想借宿一晚,还请行个方便。”

    吱呀一声门开了,这家里是母子二人,很是热情的请他们进来,商人们感激的道了谢。

    年长商人说道:“我们出来做买卖,原想今日赶进城的,不料多走了路,迷失路途,不知离城还有多远,所以要借你家这里权住一夜,明天一早必有酬谢。”

    “那倒不必,来者是客,快请进来吧。”儿子显得很好客。招呼他们进屋歇息。

    老太太则问道:“还有行李铺盖呢?”

    商人说道:“早上出城,本来要傍晚回去,就没有带铺盖,只有小包袱一个。”

    母子二人也没做多想,又问吃饭了没有,商人说道:“没吃。”

    当下母子俩忙着生火做饭,款待客人,那儿子出来淘米,就发现树下一排拴着好几匹马,顿时心中一惊。心想这几个人来路古怪,不要是什么歹人闯到了我家?急急忙忙淘完了米,走到母亲身边,低声说了出来。

    老太太借机也走到门外看了眼,见是真的,对儿子说道:“你听这几个人的口音,都是北边的,现在又有几匹马,可别碰到了骑马贼。我在家料理他们吃饭。你快到里长家送个信,如果真的可疑,赶紧把他们捆起来,省得受了害。”

    “好!”

    儿子应承下来。仍旧到屋里招呼了半天,然后说要解手出门去了。六七个人围着长桌吃饭,老太太招待的非常殷勤,要茶要水极为周到。

    吃完了饭准备睡觉。到底是人家的马,一个个漠不关心,压根没想过要喂草喂料。还是老太太问了下:“几位爷们的马,也该喂一喂,可是我家里没有麸料,如何是好?”

    “随便喂上一把草就行了。”商人不假思索的道。

    老太太更加确定他们是贼,自己的马能这么不爱护?一定是偷来的,转身自去喂马了。

    这些人有的困了躺下就睡,没睡的坐在一旁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都很感念母子俩的善心,说道:“如果不是碰到了这家人,今夜不定在哪里过夜呢。”

    聊了一会儿,一个个都渐渐睡了,那边儿子找到了里长,说庄上来了马贼,跑到了他家里住宿。里长一听,事关重大,立刻集合了二三十人,拿着锄头钉耙悄悄过来,老太太里应外合帮着打来门,一拥而上,不费力就把人都给捆上了。

    商人和矿师吓个半死,也不敢分辨,干脆沉默是金吧,大不了一死而已。

    里长说道:“把行李都打开来看看,可有抢来的东西没有?”

    打开一看,不过是些换洗衣物,财不露白的道理都懂,银子放在银号里,这一趟是公务,付账的是布政使司,因此只带了些宝钞铜钱,金银首饰什么的一件没有。

    里长又说道:“搜他们的身上,看有家伙没有?”

    乡下人一起动手,除了用来走路的两根拐杖外,其余还是一无所有。

    这下子大家伙都有些犹豫了,忽然有人说道:“外头四匹马只有两匹有鞍子,两匹是光马,一定是骑马的强盗无疑,试问除了强盗,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骑着光马?再来他们是北方人,也只有北方的响马有这能耐。”

    这番分析也算合情合理,里长说道:“那把大车推来,用这马拉着车,连夜把他们送到城里,请县老爷发落。”

    辽东人一听可谓是又惊又喜,惊得是连夜进城,可别落入了那些暴民手里,喜则不消说了,干脆听天由命吧,彼此偷偷互相递了眼神,当即一个个索性装睡,任凭众人搬动。

    永顺城内,王知府拿到了黄举人,想睡也睡不着,坐在书房里满腹心事,他担心辽东人有个意外,一旦徐灏迁怒于他可怎么办?

    倒不是徐灏故意偏袒辽东人,而是模仿后世的改革开放,不管商人和资本家多么贪婪狡诈,既然为了发展经济让商人到处投资,那么就必须保护商人的身家性命,营造一个良好的大环境。

    所以一旦地方无故死了外地商人,徐灏绝对不会放过当地官员,几次杀鸡儆猴,就给官场一个错觉,徐灏非常在意辽东商人的性命。

    杨昆也一宿没睡,找了半天没有头绪,只好回来请知府大人帮着找。眼看就要天亮了,不便再劳动下面人,二人就在书房里聊天,一切等天亮了再说。

    不想天色刚刚亮起来,门子拿着一大把名帖,说是全城的乡绅来拜。

    王贤忙问道:“这是为何?莫非是来为童生们求情的?”

    门子说道:“恍惚听到是为了黄举人没有革除功名,老爷就打了他的板子,所以大家不服,前来请示老爷,问问这个道理,倘若老爷不给个道理。他们就要上控”

    王贤气道:“这算什么事?造谣生事还有理了不成?唉!快把人请进来吧。”

    没奈何,王贤也不能置气,不得不带着笑脸迎出来,而这永顺城内,正八经富过三代、有名有望的乡绅名儒其实一个也没有,最有名望的是个退休的进士主事,其余不是做过小吏,就是有些钱的读书人家,总旗小旗之类的军户,总共不到二三十人。这次来了十几个。

    即使如此,那也是本地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王贤和他们互相见过礼,分宾主坐下,他先开口说道:“一早惊动了诸位。”

    大伙说道:“昨晚令府尊受惊了。”

    王贤叹道:“本官德薄望浅,不能镇抚黎民,虽在这里为官,实在抱愧得很。”

    那位进士说道:“考生并不敢闹事,不过府尊停考之后。他们误会绝了功名,不免心生怨恨,一时冲动跟着做了错事也是有的。至于真正煽风点火闹事之人,还是地方上的无赖。而那些求名应考之人,断断没有作恶的念头。”

    “这我晓得。”王贤满肚子怨气也散的差不多了,再想出气也不能牵连太广。

    大家伙一样同时松了口气,既然王知府高抬贵手那再好不过。毕竟永顺就这么大点,闹事的童生里面总有些沾亲带故的,他们倒不是怕王贤痛下杀手。谅他也没这个胆量,而是怕为此告上一状,就算不大规模的革除功名,哪怕三五年之内不许科举,岂不是生生耽误了一辈人?

    主事说道:“府尊如此通情达理,就是我们地方上的运气了。但是有件事,何以昨夜又去捉拿了黄举人?打了不算,还收在监里?黄举人平日人品如何,且不必讲,但他也是一个一榜出身,照着大明律,虽说王子犯法与民同罪,然而也得革了功名,方好用刑。在下敢问他究竟身犯何事,竟打了板子呢?”

    王贤不假思索的道:“是被他同伙供出来的。”

    有个秀才佛然不悦的道:“设如被反叛咬了一口,说他亦是反叛,难道大老爷就不问皂白,拿他凌迟碎剐,满门抄斩吗?大老爷是两榜出身,极应爱惜士类,方不愧斯文一脉。要说举人可以打得,那我们这里头还有个把进士,同大老爷一样出身,也要粟粟可惧了。”

    王知府听了这话,急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好半响,才说道:“这事兄弟还要亲自审问,总有一个是非曲直,断乎不能委屈了姓黄的。”

    大家伙满意了,有这句交代,黄汉生就不会再挨打了,起身说道:“既然府尊肯替我们做主,那暂时告辞,明天再来听信。至于昨日被打毁的大堂暖阁,事定之后,我们情愿赔修。”

    这就是**裸的本地人偏向本地人了,一肚子苦楚的王贤还想倾倒下满腹委屈呢,人家已经告辞要走了,气得暗自咬牙也无可奈何。就和官官相护的道理一模一样,每个阶级都会自觉维护本阶级的名誉和利益,不然又和平民百姓有什么不同?尤其是此种穷乡僻壤,秀才举人就是神一样的存在,绝对不能忍受特权被一朝打落凡尘,天大地大面子最大。

    王贤把众人送了出去,郁郁寡欢的刚回来,门子又拿着手本禀事,说县令来了,那些辽东人找到了。

    王知府听了不禁大喜过望,这下子前程算是保住了,处不处置黄举人等也没什么要紧了,卖个人情也不错。

    “人在哪里?怎么不早说?”

    “他们被乡民捆了送来。”

    王贤大吃一惊,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被乡下人捆了?有没有被打伤?”

    “小的不知。”

    “那就把县首请来。”王贤吩咐道,又派人去通知杨昆。

    等县令进来,杨昆也匆匆赶来,王贤笑道:“恭喜!恭喜!人找到了。”

    “怎么找到的?”杨昆问道。

    王贤说道:“你听他讲。”

    县令便说道:“下官刚从大人这里回去,就有乡下的里长来报说拿住了四个马贼。下官很吃惊,因为地方上一向平安,极少出过盗案,哪里来的强盗呢?先叫人出去查问,下官也跟着出去观望,一眼发现原来是辽东商贾,现在人留在下官那里吃饭休息,等压了惊后马上护送过来。”

    昨晚的经过总旗都说了,县令又把被抓的经过讲出来。王贤叹道:“谢天谢地,这一头有了下落,我放了一半心,还有那一头,将来还不知如何收场呢。”

    县令来的时候,知道乡绅们的来意,见上司有感而发,刚想追问下去,辽东人被送来了,皆是坐着轿子。

    把人带了进来,王贤起身诚挚说道:“抱歉抱歉,让诸位受惊了。”

    杨昆说道:“拿了一些人,已经打了一顿,等审问明白了,就好定罪。”

    年长商人怒道:“王大人,你们贵府的民风实在不好!昨日考生闹事,我们几个险些没了性命,逃到乡下,他们乡下人又拿我们当做强盗,真是岂有此理!想我们是贵布政使大人聘请来的,贵府就应该竭力保护,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不但对不住我们,也对不住布政使大人。还有我们的行礼盘缠都已经丢失,所以这些乡下人,还有昨日拿住的那些考生,都要重重法办,必须出出这口恶气,不然我等一定会联名上告朝廷、英国公府、辽东郡主府。”(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四章 家塾

    一大早,沐凝雪给儿子穿上了棉袄棉裤,外罩极寻常的长衫,看着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粥,吃一口煎火腿肉,桌子上还有必不可少的牛奶和鸡蛋。

    沐凝雪忍不住再一次的嘱咐道:“学里人多,有正经念书的,也有应个名只玩儿他的,你年纪最小要听话懂事,可别跟那些贪玩的孩子胡闹。娘若知道你在那里淘气,瞧我不打你的手板,也不许你再出门了。”

    徐煜说道:“若为淘气,我在家淘气不好吗?”

    “也是!”沐凝雪不由得莞尔一笑,怜爱的伸手轻轻抚摸着儿子嫩嫩的小脸。

    当下把赶回来的李铭和沐云的儿子沐贵叫来,仔细嘱咐一番,又说道:“哥儿还小,你们是我夫妇最信任的人选,一定要留神照顾,一刻也别离开。哥儿若淘气,你们只管说他,还有天气暴冷乍暖,衣服该穿该脱,都该想着点。若是饿了,记着让他吃点心,不要像跟着三爷和烨儿时那样的大意。”

    李铭说道:“我们都是三爷的人,好不容易盼到哥儿上学了,哪敢不尽心尽力,奶奶只管放心。”

    “有劳你们了。”沐凝雪不再废话,书本已经装在了小书包里,把衣服包和食盒交给了他俩,亲自送去了介寿堂。

    徐庆堂早已在书房候着,不许萧氏和徐烨涟漪过来,见了徐煜,又吩咐了几句话,带着他坐车直奔家塾。

    家塾就在外围一带,可是路途不近,走路的话最少需要一刻钟。

    徐文儒本年老家寒,又没有后嗣,在老家靠着教书糊口,进了京后,徐庆堂举荐堂叔一个庶吉士的职衔。

    明代从英宗后才有了惯例,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故此未入流的庶吉士号称“储相”,能成为庶吉士的进士原则上皆有机会平步青云,例如万历年间的内阁首辅张居正,即是庶吉士出身。

    洪熙朝秉承洪武朝遗风,新晋进士先进六部诸司及翰林院观政,翰林院之下者称为庶吉士,六部之下者称观政进士,而徐文儒的这个庶吉士,因其年迈不过是个安慰人的荣誉性质。

    沐凝雪按照惯例。把家族祭田分给了徐文儒一些,专为家塾的供养基业,所以学生们都不必缴纳束脩,不分贫贱到了年纪皆可来上学。

    这天徐文儒正在屋里教学生背书,徐庆堂先下了车,就听见一片朗朗读书声,仿佛雨后鸣蛙,聒聒相应。

    带着孙子走到廊下,便有坐在回廊里的小厮们叫道:“二老爷来了。二老爷来了。”

    徐文儒赶忙出迎,请进屋里坐下,见徐庆堂带着三四岁的小孩子,粉妆玉琢的十分俊秀。会意笑道:“这哥儿想必就是灏儿的孩子了?这点年纪,就来上学嘛?”

    徐庆堂起身说道:“正为了此事,要来麻烦太爷。这是我小孙子煜儿,年纪虽小。倒很喜欢念书,在家里他母亲教他,已念了半部四书。如今家里诸事都靠着他母亲管着。实在顾不过来,只求让叔叔多受累些。”

    说完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徐文儒微微还礼,笑道:“论他的年纪,念书还早呢,我就先领领路吧。”

    “任凭叔叔做主。”徐庆堂转而对徐煜说道:“快拜见你太爷爷。”

    太爷兼师父,这辈分貌似有点恐怖,小小年纪的徐煜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徐文儒微笑受礼,带着他去拜了孔圣人,徐庆堂说了几句话,告辞离去。

    徐文儒送他出门,回来后就见李铭等人已经在教室里收拾好了桌椅,任何东西都是从国公府带来的,一干学生全都鸦雀无声的看着。

    同样坐在最前方的徐焜微微撇嘴,脸上挂着一丝冷笑,隐隐间有些敌意。

    徐文儒见徐煜端端正正坐在一张香楠木的小椅子上,前面是一具花梨木的雕花小案,放着文具书籍,看似讲究实则都不是贵重物件。

    徐文儒很满意他的态度,唤道:“煜儿,你在家里念过什么书?”

    徐煜站起来一一答了,徐文儒暗道比他哥哥徐焜强的太多,那位正在念千字文呢,点头道:“我给你定下功课,早晨念‘孟子’‘左传’,午后写字温习旧书。不论生书熟书,第二天都要连背带讲,不会因你年纪小而另有对待,有看不明白的,只管问我。”

    心里也不由得暗暗惊异,如此小儿竟能熟记数千字,堪称天资异常聪颖,徐灏夫妇果然非常人,尤其是沐凝雪,比起才华只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盛名之下无虚士。

    如此教书也简单多了,徐文儒铁了心要把徐煜教成个大才子,让他自己捧着书独自念诵,随时给他讲解其意。

    目下在学的有两府远近各支子弟,水字辈的有徐注、徐沧、徐润;火字辈的有徐焍、徐锻、徐煊、徐焜、徐炼等人,人数最多,再下一辈的则只有徐坚和徐圸二人,还有附学的亲戚家子弟,如徐溶的妹夫王滨,徐海的妻侄钟敬,徐湖的妻弟冯循等,再来就是秋香竹兰等体面家人的子侄,但人数很少,主仆有别可苦送这来自寻烦恼呢。

    科举做官说到底是条窄路,新式学堂一样在教授四书五经,可以考童生秀才,因毕业后学校还会推荐相对体面又稳定的工作,很多务实的父母更倾向于把孩子送去寄读,当然这些工作对大富大贵的徐家人来说,没有太多的吸引力。

    魏国公府亦有自己的家塾,如今与英国公府分开各过个的,关系较之以前反而越发的紧密了。

    比起那边家塾的无法无天,聚集了一帮只知享乐的纨绔,这边的家塾有如天壤之别,虽然学生一样的顽皮,但徐文儒管理非常严格,来这边的孩子大多是守分读书的。

    徐煜因身份实在特殊,年纪又实在是太小,半大不大的孩子不懂也不稀罕巴结他。甚至未免有些轻视,没人愿意搭理,兼且有出身不亚于他的徐焜在,大孩子都围着他转,当然也没人敢欺负徐煜。

    而徐煜也和大孩子们说不上话,即使徐淞之子徐焜只比他大二三岁,平日只和竹兰的二儿子薛雨以及徐焱的儿子徐圸在一起,薛雨今年十二岁,他大哥薛云早已毕业做了教师,竹兰成亲之日就恢复了平民身份。徐圸六岁。

    放了学,李铭等将马车预备好了,徐煜拉着徐圸和薛雨一起坐车回来,先见了萧氏。

    萧氏感叹道:“从前看着他们老子一起上学去,不就是这个样儿么?如今可是又一代人了。”

    丫鬟们陪着凑趣,萧氏对孙儿说道:“快去玩吧,以后可得早睡早起,多学些规矩礼数,别像你哥哥凡事都你那特立独行的老子看齐。才像个念书的好孩子。”

    “是!”徐煜答应了,回到了园子里,正等待他的沐凝雪也细问学里的情形,见他和徐圸薛雨一起也觉得放心。

    晴雯麝月等人都笑道:“如今好了。哥儿可真要抢状元了。”

    从此徐煜天天上学,回来时也只在园子里走走,到了掌灯后,自己去做他的夜课。竟分毫用不着父母操心,沐凝雪更能专心料理家政。

    有一天,徐文儒有事。吃过午饭先走了,吩咐年纪最长的徐注照料管事,这徐注乃是旁支庶出,父亲早死,家中只有寡母一人,如何能压得住其他人?

    安分的还在座位上写字念书,有淘气的便爬上了徐文儒的书案,领头的是徐焜,拿墨笔涂了花脸,在案上跳着唱戏,许多学生见状都笑着拍手起哄叫好。

    徐煜悄悄对着徐煊说道:“太爷走了,这里念不成了,咱们回家去念吧。”

    沐贵也走进来把书包收好,叔侄二人一同回来,正好徐焱的妻子叶氏进来请安,不免诧异的道:“今儿怎么放得特早?”

    叔侄俩将学堂的事说了,沐凝雪夸奖了两句,叶氏先深深看了眼徐煜,郑重其事的对儿子说道:“你往后只跟着你煜叔叔走,我也就放心了。”

    儿子和侄儿都懂事,很开心的沐凝雪吩咐秀春就在护春堂收拾出两间书房,领他们叔侄去温习功课。至于越来越淘气的徐焜,她不好说给弟妹袁氏听,寻思回头告诉徐淞。

    最近绿竹随着沐毅回京述职,被钦点了神机营都指挥使,回娘家一次后,再也没过来,袁氏奉三太太刘氏的嘱咐,为此说要打发人去看看。

    沐凝雪说道:“我约她过年前后回来住住的,这也快到了,那就借此去催催她。”

    采了些自己种的黄瓜扁豆,自制的玫瑰糕、茯苓饼装了两盘,让竹兰送过去,临走时说道:“你见了她,说家里人人都惦记着,问她身子可好?若有空回来住几天散散心。这黄瓜扁豆是咱家花窖里熏的,点心是我亲手做的,请她和姑爷尝个新鲜。”

    竹兰一直到了傍晚才回来,说道:“那边非留我们吃酒,姑奶奶给夫人道谢,她这几天总不舒服,一时还不能来。我听翠墨背地里说,大概是害喜的样儿。”

    沐凝雪听了甚喜,赶紧去了千寿堂,对萧氏和刘氏说了。刘氏大喜过望,笑道:“这丫头出门这些多年,没有喜信,我怕她身上有病,不能受妊,这倒不用发愁了,你们做嫂子的常去看看她,教她如何保养,这才是最要紧的。”

    萧氏把喜信儿说给了老太君听,老太君自然很是欢喜,只是年事已高,着实记不住那么多的后代子孙了,这方面她和徐灏半斤八两,大家族开枝散叶,人口增长那叫一个火爆,每年宗族聚首,徐灏倒有一半的子侄认不出来谁是谁,他也懒得去关心。(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五章 倒霉的样儿

    鹦鹉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六岁起进内宅服侍徐淞庶出长女徐湘月,前日她陪着姑娘搬进了园子里居住。

    小操场上,云集了二三十个小丫头,叽叽喳喳的聊着天。小叶子一身剪裁合体的军人装饰,英姿飒爽,手里捏着棍棒似的小竹竿,胸前挂着小哨子。

    “好啦,我要点名了。”小叶子大声说道。

    女孩们急忙站好了队伍,有模有样显然经过了长时间的训练,神色兴奋的张涟漪左顾右盼,对远处的鹦鹉喊道:“湘月姐姐怎么没来?快去唤她来。”

    “好!”鹦鹉答应一声,一转身溜到了小姐闺房,见徐湘月呆呆的坐着,上前说道:“小姐,今日要考体操了。”

    “我不去。”徐湘月摇头,“咱们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体操,丢人现眼的,算了吧。”

    鹦鹉说道:“这看了两天,体操很容易的,头也动动,脚也动动,逢到报数的时候,嘴也动动,就完事了。再说涟漪姑娘点名要小姐过去,咱们初来乍到不好不去。”

    “唉!”徐湘月颇为无奈,忍不住说道:“若我当众出了丑,惟你是问。”

    原来涟漪极为羡慕女子师范,是以请求小叶子把学校的东西照搬过来,为了人多有趣,整个园子里的小丫头都被强行参加,大人们当她们小姑娘过家家玩,无人理会。

    当下徐湘月换了专门的竹布运动服,自然出自徐灏之手,在经过师生们的集思广益,从选料到设计裁剪,成品非常美观也相对紧俏合身,适合户外运动。

    毫无疑问,如今大明的服装风格已然被徐灏一手推动,可谓是百花齐放。走到了世界时尚的最前沿。

    倒是女孩子为了防止肌肤被晒黑,特意设计了长形的素色帽子,不许添加修饰,而出门游玩自然不会禁止,女子师范最近推出了学院风的各种女帽,一经问世即大受欢迎。

    加上另一个贴身丫鬟雪燕,三人一样的打扮,做学生不分小姐丫头。

    来到小操场,一本正经的小叶子教官不苟言笑,点了名儿。让女孩子们报过数,这一幕恰好被来找张涟漪的嘉兴公主看到了。

    历史有了改变,这位嘉兴公主出生于洪熙元年,而不是永乐七年,即使徐灏不会干涉朱高炽的房事,但行房的时间地点也会发生变动,貌似后世有人恐怕不会出世了,嗯,诸位自求多福吧。

    十岁的嘉兴公主睁大了眼睛。稀罕的看着,就见教官吹着哨子,她们步行绕着操场兜了七八圈,等重新立定了。屈膝稍息了几分钟,再复立正,竟是和一些禁军的操练一模一样。

    时下关于练兵的方式也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徐灏亲手训练出来的。以神机营为代表的新派,另一派则是传统练兵模式的老派,老派有众多老将和固执的各地武官支持。不屑于操练什么立正稍息之类,认为是愚不可及的花架子,对此徐灏并不干涉,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有争辩才会有进步。

    两派相互间吵了好多年,连护卫皇宫的禁军也被波及,嘉兴公主就时常看到,有些侍卫在一丝不苟的练习行进,有着侍卫则嘻嘻哈哈的各自练武,相互之间谁也不服谁。

    队伍散开准备做体操,小叶子说道:“一、二、三、准备!”

    徐湘月不假思索的跟着道:“一、二、三。”

    全场闻之一齐弯腰大笑,闹得徐湘月红了脸,涟漪也忍不住笑道:“姐,你初次来,自然不懂这口号,别害臊,我来教你。”

    徐湘月羞涩的道:“我还以为和先生一个样儿呢,教一个字,学一个字,教一句,学一句。”

    涟漪小声提醒着她,大家按照口号做起了体操,也亏了徐灏绞尽脑汁的把广播体操想出来,就为了让学生们锻炼身体。

    没想到徐湘月对身体动作极有天赋,心领神会的有样学样,扭扭脑袋左转右转,躯体下腰,蹦蹦跳跳,很快就能跟得上众人的节奏,并且做的非常合拍,富有美感。

    这一切令嘉兴公主感到眼界大开,等完事了散队,见女孩们一个个的脸上染上了红潮,这是健康的色泽,生机勃勃,与宫女们以病恹恹的苍白为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叶子和徐湘月在女孩中异常显眼,涟漪的容貌向来被公主暗暗羡慕,美异常伦,连帝王都时常赞不绝口,不知何故,嘉兴公主总觉得父皇对涟漪的态度异于常人,好似她才是亲生女儿似的。

    小叶子的身段不肥不瘦,不短不长,腰疑秋柳经风,脸若春桃带雨,眉尖眼角,转盼多姿,令人一见之下倍感亲切,模样斯文秀气,五官精致,是难得的美人坯子。

    而那徐家小姐的容貌虽稍弱她半分,然也发泽如云,容颜似玉,天然风韵,淡扫薄施,娇滴滴的身段,此刻运动过后整个人更加的精神奕奕,更妙在又娟丽,又矜贵,于柔媚可怜之中,别具一种流利端庄的气象。

    嘉兴公主自小就听多了徐家盛产美人的传闻,一见之下暗道果然名不虚传。

    情不自禁的暗中追随她们的脚步,来到了一座小楼里,就见小叶子用粉笔在黑板上写满了一版数字,坐在前排的女孩子们各自将题目抄下来,低着头思索算法,而坐在后排的女孩子们大多笔不能动,其中就有徐湘月和鹦鹉,十个阿拉伯数字都明白,可会的不过是二位数加法,哪里会解一连串的数字,茫然不知是加是减是乘是除。

    嘉兴公主比她们还茫然,犹如刘姥姥初进大观园,油然升起了高山仰止般的敬仰。

    其实中国的传统算法才是时下的宇内独步,徐灏提出的西式算法还处于起步阶段,相当于小学生和博士间的差距,他自己不是数学家,学到的知识大多还给了数学老师。

    嘉兴公主一样会加减乘除,很小的时候就学过,只不过她从未接触过这个。走上前去瞧好友涟漪的桌子上,见她横七竖八画了个三角形,不禁掩口笑道:“涟漪,人家都在认真做题目,你怎么在画图玩?”

    涟漪抬头说道:“你来了!这也是算术的一种呀。”

    “哪一种算术,我却见所未见。”

    “这叫做勾股法。”

    嘉兴公主恍然,却故意问道:“怎么叫勾股呢?”

    “勾稽之勾,股份之股,乃是开方学中的一部分。”涟漪解释道。

    嘉兴公主轻笑道:“原来是粉颈轻勾之勾,双股交叠之股。此种春色暗藏的佳名儿,果然非常风致。”

    “哎呀,呸!”涟漪慎道:“亏你女孩子家,下得出这两句注脚。”

    嘉兴公主笑道:“就字论字,也算不得我解差了。”

    涟漪无语的道:“好解好解,若非你这天底下最聪明的公主,怎能想得到这样的新鲜创解呢。”

    二人相视哈哈一笑,忽然小叶子说道:“公主,你来你来。”

    嘉兴公主顿时踌躇了。心说她莫非为了勾股的风言,要叫我过去呵斥几句?她可是先生,而我则和涟漪一样算是弟子,这该如何是好?

    说起来明朝的皇子公主每天的学习要比民间更加辛苦。大儒们丝毫不容情,训斥打骂乃是常态,受罚可谓是家常便饭,所以嘉兴公主条件反射似的心虚了。并不因公主的身份而骄纵目空一切。

    一边想着,一边磨磨蹭蹭的走过去,哪怕小叶子的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喏喏的道:“先生,有何见谕?”

    如果说大明朝谁家把公主王子视若等闲,徐家绝对是头一家,往来亲密之频繁,都能令人为之发指了,大明公主们进了徐家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感受不到皇族的半点威风。当然,这也是她们喜欢来此的原因之一,大明星也有厌倦万众瞩目的时候。

    小叶子指着黑板,说道:“你把这算题解解看。”

    嘉兴公主先前问过了涟漪,初略弄懂了算法规则,哑然道:“先生,疑我做不出来么?这题儿明明一二三四五六七**十,得数是五十五,谁算不出来呢?”

    涟漪大笑道:“错啦!你没弄明白个十百千万的位数,我明明讲给你听过,笑死人了。”

    “啊!”嘉兴公主张大了嘴。

    小叶子解释道:“你瞧,这是一万两千三百四十五,加上六十七万八千九百一十,得数六十九万一千二百五十五。”

    嘉兴公主微微点头,这对自诩聪慧的她打击极大,怏怏不乐,沉默了良久。

    与此同时,沐凝雪等妯娌同去探望绿竹,沐家和沐王府比邻而居,沐毅被封了侯,门前有许多兵丁。

    见来的是徐府内眷,管事连忙进内宅通报,很快翠墨跑出来迎接,请至垂花门外下车。

    绿竹一个人正感到寂寞,见嫂子们来了非常欢喜。

    屋子里,王玄清说道:“我们先前还以为你是真不舒服呢,敢情是大喜的事,有什么瞒人的?真是。”

    袁氏取笑道:“咱们做女人的到底吃亏,姑娘这样的学问见识,一多半的男人都赶不上,如今也得闷在家里,学母鸡孵蛋。”

    “还说这些呢。”绿竹唉声叹气,“简直就是活受罪,说病不是病,可比生病了还要难受,若不为了传宗接代,我恨不得把他打了下来。”

    沐凝雪笑道:“千万别这么胡想,只要撑过十个月,生下来就是一位小侯爷。”

    这话说的绿竹笑了,王玄清说道:“听到了你的喜信,长辈们听了又是欢喜,又是不放心,叫我们带话给你,平常拿东西走路都得小心再小心,太不活动也不好,叫丫头们搀着,四处走走。过几天香玉就会住过来,有她早晚照顾,比谁都放心。”

    袁氏说道:“若是闷得慌,我还有个主意,叫他们预备大轿子抬你,到咱家再换上小轿子,一直抬到园子里去,住上十天半月再送回来,保管万无一失,难道堂堂侯爷夫人还不配坐八抬大轿么?”

    绿竹苦瓜似的指着自己的素面,苦笑道:“你想的挺好,可我又不是老太太,做起大轿子,可不叫人笑话。再说我现在这倒霉的样儿,哪里见得人呢?唉!还是在家里忍着吧。”

    王玄清和沐凝雪都怕她累了,坐了一会儿就要走,绿竹哪里肯放人?死活留下来闲话,又吩咐传饭,念叨丈夫最近不在家,嫂子们好歹多疼疼我巴拉巴拉的,闹得大家不忍心走,又不忍心留,结果闹得了很晚了才被放回去。(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六章 失和

    却说王知府先受了众乡绅的排揎,接着辽东商人又勒逼他定要办人,弄得他左右为难,进退维谷,心中不免又气又急,一时愣在了那里。

    杨昆则心情大定,商人们毫发无损,卸了他的干系,至于闹事之人,已经收在了监里,他对辽东人也有了交代。

    所以眼下乐得做个好人,挺身而出,解释道:“此事王大人为我们十分尽心,自从咱们到了永顺,王大人招待的如何?只是百姓顽固得很,须怪不得府尊,从昨晚出了事情后,王知府为了我们足足二十个时辰不曾合眼,不曾吃饭,现在闹事的人都已经打过了,被关在了牢里,将来一定会重办,决计不会轻轻放过他们,你们但请放心。

    至于失落的行礼等等,能够查出来固然极好,假如查不到,王大人亦断乎不会叫你们空手回去的,还有捆你们来的那些乡下人,论理呢人家还是有功之人,不是他们把你们送来,只怕直到如今,你们尚不知流落何处呢。

    但是他们也不应该捆人,当然这都是小事,少不得请王大人替你们发落,亦不必多虑。现在,你们昨夜受了辛苦,今天一早又捆了进城,苦头算是吃足了,可到我屋子里歇息,一切事情回头再说。”

    矿师拱手道:“这些事我不管,但凭二位大人做主。”

    商人则对着王贤说道:“王大人为我们吃苦,以后定要拜谢。”

    王贤听了,一时间也不知拿什么话回他才好,眼睁睁望着杨昆带走了人。

    县令说道:“大人,此事怎么处置?”

    “你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嘛?”王贤没好气的说道:“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都是串通好了的。陪他们几个钱倒不要紧,但是要陪多少总得有个数目。我现在别的都不气,所气的是我们永顺不如外地兴盛,无论是猫是狗,一个个都看不起咱们,真正是岂有此理!”

    县令陪着苦笑一下,说道:“就算赔钱,也赔不了多少,他们焉敢狮子大开口?昨天捉到的那些人,还有乡下人,如何发落?”

    “你料错了。肯定狮子大开口,不信咱们走着瞧。而乡下人没有错。”王贤神色赞赏,“他们看见形迹可疑之人,自然要捆了来送官,又没有私自打人一下,如若真的是强盗,我还得重重的赏赐,怎么还能计较他们的不是呢?”

    “可是。”县里表情为难,“但是不略加责罚。恐怕商人未必称心。”

    “要他们称心可就难喽。”王贤一脸的坚决,“拿治下百姓的皮肉,博他们的快活?我宁可这官不做了,决计不行。至于赔几个钱。天经地义,你我好歹看开些,如要连累好人,则万万不能。”

    县令说道:“商人只要钱。有了钱就好商量。乡下的那一班人,且把此事搁置起来。还有黄举人那一帮人,打的都打了。收在监里也算惩罚,功名到底革除与否,还得大人来裁决。”

    王贤突然不耐烦的道:“就这么着吧,大不了我的官职赔给他们。”

    县令见府尊正在气恼之时,不好多说什么,随便应酬了几句闲话,告辞出来,自去衙门理事。

    如此辽东人同杨昆在府衙一住就是三五天,黄举人等童生就这么关着,那些乡下人仍滞留城内,王贤开始对此事不闻不问,连乡绅们来了,也不见面,推说有病在身,等病好了亲自回拜。

    一拖又是四五天,人人都等得不耐烦了,其中杨昆多少猜到王知府有点与众不同的性情,有时胆小起来,树叶子掉了下来都怕打了头,等到性子发作,任是啥都不怕,这也是京官的通病。

    这两天王知府偶尔见到了商人,态度还算亲善,无奈同杨昆讲话,有些话不投机的意思,所以杨昆不愿意去惊动他,索性去找县令商议。

    书房里,杨昆说道:“我们来永顺,闹出这么大的一个乱子,现在矿也不必看了,干脆就此回去销差。但是失落的东西,如果是我多些少些,断无计较之理,但是辽东人那一边,府尊总得给些安慰。

    在这儿多住一天,彼此都不安稳,就是拿到的那些人,这么熬着也不是办法,不管怎么处置,总得叫我知道,以免回去无法交代。现在府尊只是闷住不响,究竟不晓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县令说道:“东西呢,是一定要赔的,人呢,也一定要办的。大人这两天心里不高兴,我们做下属的也不便去逼他。杨大人吃了饭没有事,可以常来我这边坐坐闲谈,多盘桓几天也好。”

    “唉!你说的真省心。”杨昆一脸苦笑,“出来一个月了,交代的事没有做到,我哪里还有心情盘桓?千万拜托你,今明两天去问他一个准信,好打发我们走路。这位王知府,初见面的时候,看他为人通达,而到了如今,我实在怕和他见面,你好歹成全了我。”

    因对方的官职远高于自己,县令只得答应下来,问他赔偿行李等物,需要多少数目?

    杨昆说道:“若依了商人,是个狮子大开口,一万两万都会要。有我在里头,大约多则三千,少则两千也就够了。”

    二千两?县令无语了,永顺那是响当当的穷县,二千两算是个天文数字。

    县令晚上去求见知府,把杨昆委托的话,很委婉的陈述了一遍,又说商人住在府衙,终究不是个事体,不如早早打发他们走路,乐得眼前清静。

    王知府满腹牢骚,刚想做事就捅了个大窟窿,有些心灰意冷了,在本地不讨好,在外人面前也不讨喜,两方面都难以修好,索性打起了丢官的念头,反而心里舒服了许多,问道:“他们要怎么样?”

    县令把杨昆说的数目告知,王贤怒道:“太多了!他那点行李,能值这许多银子吗?依着我的意思,最多给他们五百两,那行李不过值百八十两,已经便宜他们了。”

    县令见索要的数目和所还的数目相差悬殊,不好再讲,又问拿到的人该如何发落,好叫杨大人回省交差,也算有个交代。

    王贤说道:“这事我已经有了主意,须得通禀上宪,由着上头来发落,你我犯不着做歹人,也不用做好人,不然还能怎么办?倘若对不住那些商人,便对不住本地乡绅,对得住乡绅,就对不住商人。再说这些人一大半是当场拿住的,又在堂上问出了口供,就看上面的意思如何吧。”

    县令下来后照实告诉了杨昆,杨昆有些恼怒于王贤的推卸,说五百两怎么可能?我问过了商人,有些仪器价值千金,二千两还不够呢,必须五千两不可。

    县令夹在其中无可奈何,只得又去求见上司,王贤从五百两加起,加到了一千二百两,一口咬定不能再加了。县令苦着脸出来,又去对杨昆说,杨昆只是一味的向他诉苦。

    到了这步田地,县令不能再去府尊面前自讨没趣了,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干脆自己暗地里送了杨昆五百两,好在这钱也不算白送,将来自有好处,说道:“此乃兄弟自己的一点意思,送与吾兄路上做盘缠,不在赔款之内。”

    杨昆接受之余,心中很是感激他,虽说是受了贿赂,可是他自己的行礼不也丢了?钱财加上官服等乱七八糟的,一样最少价值五百两,至于辽东人的行李他也认为不值钱,可是遭受了这么大的一场惊吓,谁不想多要些补偿?尽管贪婪可也是人之常情。

    通过这一件事,杨昆对王贤越发反感,说道:“你的情意我一定领,至于知府说的一千二百两,我也犯不着同他争论,只要辽东人没得话说,乐于大家无事。”

    县令见此事自己做得圆滑,谁都没得罪又结交了贵人,等杨大人回省后一力帮衬,将来自然前程无忧矣,一笑告辞。

    官场上的人没几个好鸟,好鸟也做不了大官,杨昆回来有意无意的说了知府几句坏话。矿师马上接话道:“我看这府县的二位大人,都不肯帮咱们打抱不平,倒是卫所官兵还算像话,不愧是徐都督带出来的兵。”

    如今辽东人走到哪不被人高看一眼?兼且又有钱,不免自以为是起来,闻言都埋怨了几句。

    杨昆慢悠悠的道:“其实闹事的那一天,王大人是一直关着二门,躲在衙门里。亏了县太爷和官兵在街上弹压,后来半夜里又去捉了那个姓黄的,整整一宿没有睡觉,县太爷是出了大力的。”

    矿师恍然道:“看他不出,倒是一位好官。那位王大人,起先看他是个明白人,怎么就不替咱们出力了呢?大家来此是为了地方好。”

    “不替我们出力也罢了。”杨昆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如今咱们的行李都丢了,住在这里回不去,我去和他商量借些银子做盘缠,他不但一毛不拔,并且那些暴徒也不审,也不问,不知道要把咱们扔在这儿等到哪一天。”

    矿师到底年轻气盛,顿时怒道:“我们是布政使大人请来的,他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布政使大人。我的行李中有学校的各种书籍和几件工具,那都是无何估量的宝贝,少了一件,叫他拿十倍的银子赔我。我们上下六七个人,总共失落了多少东西?快算一算,我马上去找他讨要,少咱们一两也不行。”(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七章 盗窃

    这一次徐灏乘坐的官办客船,船身算是河船里最大的一种,船楼有三层,底下的船舱也有两层,可以承载三百人以及十五吨重的货物,乃是水上驿站。

    但因逆流而行船速较为缓慢,时不时的还要征用大量纤夫,看着衣不蔽体卖死力的男人们,这令他再一次琢磨起了蒸汽船,无奈这方面的知识近乎空白。

    当然徐灏并没有因此而放弃,他手中拥有的资源近乎无限,所以一年后,杭州造船厂造出了数十艘根据唐代李皋改进的民用明轮船。明轮船是在船的船侧或艉部装上带有桨叶的桨轮,靠人力踩动桨轮轴,使得轮轴上的桨叶拨水推动船体前进,极为适合在风平浪静的大湖航行。

    明轮船在宋代称之为车船,曾经盛极一时,其中有一种飞虎战舰,书上记载船侧设置四轮,每轮八楫,四人旋翰,日行千里。楫就是翼桨,每个转轮安装了八个翼桨击水。

    岳飞用飞虎战舰击败了杨么,有记载大将张俊军中多是十车、九车大船,其中最大的四十车大船可能长达三十六丈,高五丈,非千余人不可动者,三十六丈大约一百一十米左右,能载战士五六百人,宋朝的技术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宋朝的车船击败过席卷淮南的完颜亮,也与蒙古人对战过,明初陈友谅使用车船与朱元璋在鄱阳湖进行水战。大明立国后,车船依然是鄱阳湖等内湖的标准战船,但由于天下一统的局面,江防失去了重要性,朝廷对此不够重视,完全军用造价昂贵的车船渐渐走向了淘汰。

    徐灏可以说一手挽救了车船的命运,但是车船有两个缺点,一是不能在浅水中航行。二是不能入海,对水师来说,用于车船在长江等大河运行不灵便,远不如传统战舰来的便宜方便,就和海上战舰日益不受重视一样,缺乏对于技术上的投入和改进。

    宋朝因防卫的需要对于战船的投入热情是空前的,而明朝逐渐淘汰车船固然有官员的保守思维,极大扼制了技术的进步,但也必须承认,车船有重滞不堪行驶的缺陷。

    明代的车船使用范围不广。而到了清代,基本已经销声匿迹了。西方人却在数百年后发明了明轮汽船,接着又改进为现代的船用螺旋桨。

    徐灏没指望过车船能够代替风帆和摇橹,也没打算获得朝廷的大力支持,他的目的就是持续投入持续改进,并且把相关图纸送往了辽东。

    明轮船被称蒸汽船取而代之是必然的,工业革命的起因是蒸汽机的出现,早在洪熙三年,徐灏就成立了专门的研究团队。每年还会把大量的毕业生参与其中,但是基础科学需要持续的专研和积累,按照历史的进展,可能需要百年甚至更久的时间。也需要横空出世的大师级人才,并不是说投入了巨资就一定会开花结果,可不管怎么说,徐灏清楚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半夜时分。徐灏依然没有睡意,尽管早已习惯了漫长的路途,但还是有些不能忍受。路途耗费的时间太多了,不怪人类孜孜不倦的要更强更快,浪费时间真的是对生命的折磨。

    忽然从隔壁房内,有人争吵了起来,徐灏起身推开房门,就见围了一大堆人。

    其中指手画脚声音最大的是个广东人,此行是去云南赴任的官吏,一路上有过几次交谈。

    徐灏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广东人说:“有人偷了我的东西。”

    “谁偷的?”

    “就是他!”

    徐灏顺着指引看了过去,是隔壁斯斯文文胖胖白白的中年人,身上穿的是湖色长衫,披着一件貂鼠斗篷,唇上留着两撇八字胡,戴着一副墨镜,好似一尊笑口常开的弥勒佛。

    徐灏皱起眉来,此人是新选的正堂知县,打半路上船,整日里出口成章,带着两个下人,其内眷据说随后而来。

    船上的官兵很快赶来,徐灏伸手阻止了他们上前,说道:“捉贼捉赃,脏在哪?”

    广东人说道:“徐公子,我知道一定是他,纵使不见他亲手偷窃,他也是个贼伙。好呀,官员为盗知法犯法,若是冒充的,那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你凭什么冤枉我,你个王八崽子。”胖子气得浑身哆嗦,指着广东人破口大骂。

    “闭嘴!”徐灏忽然抬手就是一拳,啪的一下打在了胖子的鼻子上,官兵呼啦一下把三人都给围住了,闹得船上的官吏以及旅客人人色变。

    “还是徐公子有见识,堂堂知县岂能随便张口骂人。”广东人对徐灏竖起了大拇指,又对众人说道:“我不说个明白,你们一定说我冤枉了人,我主仆住在楼下,舱铺的位置面南,房门口对着江面。今晚我已经睡了,值夜的小厮趴在我脚边,忽然听见他叫了一声有贼,我忙爬起来一看,两件绸缎长衫没了,衣箱上放着的怀表也不见了,衣箱的锁头也几乎撬开了。当时我就追了出来,转个弯就见他挡在路上。”

    有人问到:“人家或许半夜出来小解,怎么能说他就是贼呢?”

    广东人不屑的道:“兄弟做了半辈子捕快,眼力还是有的,他不做贼,而是替做贼的望风呢,此乃这一行的惯用伎俩。”

    那人说道:“咱们晚上睡不着,出来走走也是常事,怎么就说他望风?”

    “出来走走是常事,可是!”广东人冷笑道:“可是今夜天阴月黑,什么都看不见,他却戴着墨晶眼镜,试问他能看见什么东西?这不是分明在那里装模作样么?”

    众人纷纷恍然,都觉得很有道理,那人亦笑道:“不愧是捕快出身,经验丰富。”

    广东人对着胖子说道:“我说的可对?好了,赶紧还我的东西,不然让我去你房里搜一搜。”

    广东人住在下一层,胖子则住在徐灏隔壁,徐灏心说我的东西不会也丢了吧?

    流出鼻血的胖子狼狈的喊道:“我是奉了朝廷的任命。房里多得是要紧文书物件,你敢动么?”

    广东人回头对徐灏说道:“如果冤枉了人,是我的事,请徐公子到时为我作证,兄弟感激不尽。”

    徐灏笑道:“随便搜,哪怕有圣旨,我也能替你兜着。”

    大家伙一听,都心说好嘛,这位公子哥真是好大的口气,万一搜不出来证据。那可就麻烦了,不过听他的口音和气度举止,十有**乃是王族。

    “多谢!”广东人精神大振,当即走进船舱里,稍微观察了下,伸手在床底下一摸,拽出来一个箱子。

    “给你。”李冬把自己的匕首递了过去,广东人毫不客气的一刀刺下,划了一个圈。

    就见箱子里横七竖八放着一堆物件。有翠玉笔洗、怀表香囊、玉佩眼镜,可谓玲琅满目。众人一见,顿时乱嚷起来,这个叫道:“那笔洗是我的。怎么到了这里?”

    那个喊道:“这,这新鞋是我的。”

    “姥姥的,那是相好赠送我的表记。”

    确认胖子是贼无疑,十有**还是个冒充官员的。徐灏扫了眼箱子上贴着的“湖南即补县正堂”的封条,心说这厮胆量可真大,明目张胆的就敢混进官船来。

    从目瞪口呆的胖子身上搜出了钥匙。打开他的箱笼检查,大多是些各式的男女衣服,大抵也是偷来的赃物,倒是没翻到广东人的东西。

    广东人喝道:“我的长衫藏在哪了?”

    胖子脸色苍白如纸,哭丧着脸说道:“大人,你的东西不是我偷的。”

    广东人伸手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喝道:“我只问你要。”

    “小的带你去。”胖子垂头丧气。

    徐灏惊讶的道:“这船上还有别的盗窃团伙?”随即脸色阴沉下来,不用问,一定是和船员相互勾结,兴许一船人都在坐地分赃。

    身边的官兵皆是锦衣卫装扮的,而护船的几个兵丁吃醉了酒没来,徐灏怒道:“查,一查到底!”

    不提徐灏碰巧破获了一宗长江上的盗窃案,顺藤摸瓜累计抓了一百多人,三十多个官吏兵丁参与其中。

    再说永顺那边,辽东人也不是什么好鸟,大家动手开了篇虚帐,算了算,足足一万六千多两银子,成心打算漫天要价。

    他们一起跑到花厅求见王知府,王贤出来后,矿师气愤的道:“大人,你可晓得我是谁请来的?我是从哪个学堂毕业的?我可是谁的人么?”

    王贤心知肚明对方虽然不是官,可身份职业也非同小可,作为极有经验的专业矿师,在徐灏眼里可比官员贵重多了,而且人才稀少难得,要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赶来了。

    王贤苦笑道:“本官明白,有话请说。”

    矿师说道:“到了您的治下,本该保护我们周全,可是遭遇到了什么也不用多说,现在承您的美意,留我们住在衙门里,但是拿到的人不审办,失落的东西也不追查,我们没资格指摘大人。现在,我们也不要贵府办人,也不要您赔偿我们的行李,只要问您借几个盘缠,好让我们回武昌交差。至于闹事之人,您既然不办,布政使司总会办,失落的东西,有账目在此,一共是一万六千多两银子,等我们回到武昌,少一文钱也不行。”

    这一席话弄得王贤摸不清头脑,忙说道:“这是什么话?闹事的人打也打了,也收在了监牢里,还要怎么样?”

    矿师说道:“多亏了县太爷和官兵帮着拿人,说句不好听的,指望大人怕是早已死了。”

    王贤顿时又气又恼,说道:“罢了!你们失落的东西,我已经应允了一千二百两,难道还不够?况且这些银子,都是我自己的积蓄,莫非还去盘剥百姓不成?”

    “我们没看见一千二百两银子。”矿师面带冷笑,“你交给谁了?总共一万六,这一千二是赔哪一项的?”

    王贤生气的道:“一千二就是一千二,明明说好的岂能反悔?”

    杨昆没有对辽东人说起此事,这当面对质,未免难以为情,赶紧站起来劝解,好打断这话头,对矿师说道:“咱们出来已经不少日子了,得赶紧回去。王大人这边能够再添两千,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不能,一千二也够我们回去了,这里的事情,好在王大人也得禀告上头,且看上头的意思如何,再做道理。”

    矿师本来还想豁出去争论一番,见杨昆这么一说,也就罢手了。

    倒是王贤到底是个忠厚人,心中感激起了杨昆替他排忧解难,说道:“一千二是现成的,再多委实凑不出来了,你们几时动身,定下日子,好叫县里预备。”(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八章 制度

    里外不是人的王知府自费一千二百两,送走了杨昆和辽东人回武昌。

    这事如何申详上宪,还得仔细斟酌,找来刑名师爷反复商量,他自己动笔拟了稿子,改了再改,把整个事发经过以及后续处理都详细写明白,说闹事之人都已拿到,听候发落。

    但是并没有提到起因是停考一节,又把武童闹事,拆毁府衙大堂的情形,写得轻了些。

    坐等消息的时候,王贤传了武学教官到府训话,告诉他们商人已去,前头武考未曾考完,定下后天接着考下去,命他们晓谕各地考童。

    谁知到了考试的那一天,来赴考的寥寥无几,其中一半是盘缠用尽了,不得不返回家去,永顺府都是山地,往来通知极为不方便,两天的时间哪里够用?另一半自然是参与闹事的,唯恐知府大人借考试为名,张网捉拿他们,故此畏罪不敢露面。

    对此王知府无可奈何,今年只能草草完事,让所有人都过了关。而那些乡绅又陆续来催问了好几次,躲无可躲的王贤遂推诚布公的当面说道:“此事已经了禀明上司,必须听候发落,本官无法做主。不过本官承诺拿到的人,但有一线可以开脱他们的地方,我一定竭力替他们开脱。还有大量武童聚众以及打坏大堂的那些事,都已经隐瞒了下来。”

    那些乡绅压根不感激他,面上锦里藏针的说道:“府尊体恤我们百姓,诚属地方之福。但这事实实在在是因停考而起。”

    “唉!”王贤长叹一声,当初怎么就没先考完试,再应付辽东人呢?

    此后有些忠厚的乡绅,也不再来缠绕他,也有几个奸猾之徒或被关押的亲属,不耐烦等待,偷偷拟好了状子,跑到武昌上控去了。

    且说军中笼统的可分为新派和老派,勋贵中亦有靖难系和开国系之分,而官场上有传统的南党和北党。似乎徐灏穿越的时间点冥冥中自有天意。经过朱元璋一轮又一轮的横扫官场,开国以来的文官保守势力几乎都不成为势力,可以说朱元璋治下的官场,基本没有所谓派系。

    再经过靖难之役。方孝孺齐泰等资历深厚。名望甚大的大臣遭到了重创。官员们犹如一盘散沙,堪称是明朝文官最没有话语权的一个时期,为徐灏默默推动很多事提供了绝佳方便。即使没有东厂和锦衣卫,也很少遇到整个官场的刁难。

    再来明初的风气相对开明,官员们乐于接受新鲜事物,程朱理学还没有形成气候,八股也没有根深蒂固,比如报纸,比如新式学堂反而受到了欢迎,因报纸为众多读书人提供了了解国策和地方消息汇集的平台,新式学校也能更多的教化年轻人,没有触及到基本国策。就连缠足也是尽可能的靠舆论宣传,用各种方式提出反对和批评,没有一刀切的下旨全面禁止。

    徐灏谨记着治大国如烹小鲜这句话,没有内阁和众多官员们的拥护,他绝对不会强行推动某一项革新,从而把自己推到了官场的对立面,看似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无畏,实则就是政治上的不成熟,即使要和某些大臣打擂台,也得尽可能的寻找政治盟友。

    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参与到任何国策中,即使要做什么事,也是先和杨士奇解缙等人沟通,再说服朱高炽,往往妙就妙在这个时间点上,也妙就妙在此乃没有朱元璋和朱棣两位大佬的大明朝,皇权不知不觉中在缩减,文官的势力还没有稳固,藩王被集体压制,宦官仍然是帝王家的奴才,只要不违背大明律,没有阉党把持朝政,与文人保持亲善,则几乎做什么事都可以,只要有足够光明正大的理由。

    如果是采取高压治国的清朝,写首诗都会灭家的时代,恰好赶在了前期,那还是老老实实地的做小地主吧,若是有幸穿越到风起云涌的清末民初,也不要光想着实业救国,干脆造反来的简单有效些。

    徐灏推崇格物致知之道众所皆知,注重发展商业振兴经济,凭借火枪火炮和炮舰的事实,说起话来也有底气,推出了标点符号和阿拉伯数字,重视白话文的写作,重视书籍的印刷和推广,重视医学卫生,重视各行各业,重视民间疾苦,重视专向人才,重视航海贸易,屡次说过明朝的识字率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强盛进步等令人耳目一新的话题,必然会有一些官员或主动或被动的受到感染。

    俗话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想替百姓做些事的官员还是很多的。报纸上经常刊登每年各省各府县的统计数字,即使统计的不算科学细致,但比如苏杭一带的经济规模远超其余省份是显而易见的,两湖两广等而次之,其中近几年辽东和山东沿海以及松江府异军突起,就算没有撼动传统的富庶地区,也已经比云南贵州等偏远省份强出许多。

    所以衡量一位官员又多了一条标准,对于治下的经济是否起到了提升的作用,以前这也是考核官员的主要依据,治下民不聊生或是百业昌盛,如今多了更加显浅易懂的统计数字,由此应运而生的专门行业,即真正的专业文职官吏。

    武昌的布政使傅大人,就是极为讲究经济的,这或许和他出身商贾之家有关系,很推崇经济能够带动民生这句话,他专门研究过辽东,不依靠田税人头税等的情况下,凭借海外贸易和工厂作坊以及采矿业,即能收取足够的税银修桥修路,养活兵士,购买粮食,从必须得到朝廷各方面的供养到逐渐自食其力,这对他的触动非常大。

    他听了杨昆和辽东人的牢骚,见本地百姓如此顽固。永顺府除了山还是山,不开矿的话,怕是一万年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这该怎么办?

    左参议说道:“下官从前在那府里,也做过一任知县,地方上的百姓,确实极其顽固不化。那时下官要修路,遇到了许多阻力,一面开导他们,一面碰着有不遵教化的。就拿他来重重的办了两个。做了一个榜样,后来百姓都不敢怎么样了,把路修到了大山里,沿途百姓都得到了实惠。再修路反而方方面面全都大力支持。”

    傅大人说道:“是啊!我想要办一桩事情。总得先立一个威。好叫百姓有个惧怕,虽难听也没有法子,朝中说民智未开就是这个道理。绝大多数百姓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单靠解释是没有用的,必须恩威并济,所以自然而然会跟着我们到这条路上去。不然,现在朝廷交代办理的事情又多,百姓动不动的聚众挟制官员,开了这个风气,还了得?我看王知府这个官有点做不来,不如暂时请他回省,这个缺就请老哥去辛苦一趟。”

    左参政是从四品,而知府是正四品,这位官员名叫李登,是被弹劾行为不检没有升官,降级进了布政使司,相当于后世市委书记被平调做个分管卫生教育的副省长,就等着退休了,参议没有定员。

    能够暂代知府自然再好不过了,李登顿时满心欢喜,赶忙起身道谢。

    傅大人说道:“当然此事我还得与马大人商议一下,如果他同意了,你先把永顺的百姓整顿一番,此乃首要之务。”

    明朝的封疆大吏远没有清朝总督来的的位高权重,时下地方最高一级是承宣布政使司,采用正二品左右布政使以相互制衡,相当于省委书记和省长,负责治下的民政税收。

    又有提刑按察使司的正三品按察使监督,分管一省之内的司法,有权拒绝布政使的干涉。

    都指挥使司的正二品都指挥使负责带兵和防御,也有资格反对来自布政使司的命令。此外还有遍天下到处乱窜的十三道共一百一十个巡察御史,专门收集任何的风吹草动,以弹劾检举为己任。

    中央三法司和内阁六部对于下面的控制十分严格,加上众多的藩王府,连皇帝都敢骂的六部给事中们,加上人数庞大的士族读书人,所以做布政使还是相对很苦逼的。

    明朝中后期出现了官员间相互推诿的事情,或是面对大规模的百姓造反,朝廷便任命都御使或十三道御史担任暂时的一省首脑,把权利集中在一人手中,便于应对,即巡抚!而巡抚是直属于朝廷的,后来有些省形成了惯例,巡抚位于承宣布政使司之上,到了满清则干脆设置了总督,到了民国称为省长。

    大明皇帝们也很苦逼,朱元璋苦心废除了延续两千多年的丞相制,将相权归于皇权之内,可也令皇帝的工作压力倍增,他老人家一天可以批阅二百多斤的奏章,后代子孙却没那么勤奋和充沛旺盛的精力。

    内阁的诞生绝对是最牛逼的,时至今日被大多数国家所采用,即使都学习借鉴的英国内阁制,但不能否认明朝的创举,包括最完善的文官科举制。

    首先必须承认中国的疆域之辽阔,人口之众多,情况之复杂,综合治理的难度要远超过欧洲诸国,明朝的行政体制是当世最为庞大,最为精细也最为复杂,在欧洲正处于黑暗中世纪的时候,中国已然建立了一套完整而实用的文官制度,相比英国十九世纪的文官制度革命,足足早了四百年。

    明朝还有一个独创,是设立了都察院,不仅可以对帝王建言、劝谏、提出批评,还掌握着大明一十三省和各都司衙门等各级官员的弹劾与制裁大权。

    对皇帝本人的劝谏由通政司来完成,所以通政司也可以弹劾和规劝皇帝,甚至有权封存皇帝下发的诏书,并且皇帝不能由个人喜好随意更换通政使。

    除了朱元璋和朱棣父子,明朝的政治体系中,官员相互牵制,相互监督,包括皇权在内的国家行政权力都不会出现恶性膨胀的现象。

    当然明朝还有著名的特务机构,明代宦官乱政也是明朝一大毒瘤,但必须承认,没有任何一个帝王是死于太监之手的,哪怕权势如日中天的刘瑾、魏忠贤、汪直等人,皇帝一声令下即会瞬间灰飞烟灭。

    有人说明朝不是亡于流寇,而是亡于厂卫,不管是真是假,现在徐灏已经一手掐断了东厂西厂,限制了锦衣卫的权利,再也不能无节制的滥捕官员,使得文武百官、百姓、军队不会再与皇帝离心离德。(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九章 迅猛

    官场上一般没有秘密可言,这边还未等布政使司行文下去,永顺府在省里听差的人,已经提前得到了风声,立刻派人连夜赶回去报信,那边王贤很快知道了。

    即使早有准备,王贤接到信儿的那一刻还是感到眼前一黑,整个人摇摇欲坠,不过很快他深呼吸一口气,恢复了镇定,毕竟是个读书人,在官场浸淫了二十载,养气功夫已经修炼到了家,心里懊恼,面子上却丝毫不露。

    再来毕竟是调任而非丢官罢职,王贤叹了口气,召集本府上下,不疾不徐的说道:“本官被撤任,新委命的是李登李大人,不日就来履新,你等好自为之吧。”

    众人一听不免都有点惊慌,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朝天子一朝臣,谁能保证自己就能保住职位?再说王知府为人忠厚老实,在这样的上司手底下做官当差,委实惬意的很,一个个纷纷叹息,都很是不舍。

    王贤也叹道:“像我这样做官,百姓那里凭良心说对得住,然而还不落他们一个好,仍旧替我闹出了乱子,使我不安其位,可见有些百姓也有些不知好歹,等将来换一个利害点的官,等他们吃点苦头,到了那时,才能分出个好坏上下呢。”

    说着说着自己也嗟叹不已,事到如今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收拾行李与各方告别,未免有些灰溜溜的滋味。

    不过三日,布政使司的行文下来,大势已去的王贤开始准备料理交卸事宜。仅仅又过了两天,李登便迫不及待的抵达府城,全城大小官员以及士绅百姓一体出接,心情复杂的王贤陪着他注销吏部红谕,定下了吉日接收官印,然后李登点卯、盘库、阅城、阅狱等官样文章一一不必细述。

    官场上向来新任见了旧任。照例都要请教一番,而李登仗着做过一任知县,王贤又没什么背景靠山,此番回省十有**算是日暮西山了,是以面上一直淡淡的,这些规矩都省了。

    王贤见状轻叹一声,心中不免有些恼怒,把官印交出去,当天就带着家眷迁出了衙门,暂时寄居在书院里。他自己一个人独自先回省城报道。

    走的时候,地方官场上的人走茶凉竟比京城还要无常,也是他仅仅做了一年,只有少数几位官员在县令的带领下前来送行,至于乡绅则寥寥无几,更别指望百姓送什么万民伞之类的。

    王贤自己反而很看得开,什么都没做有什么资格生气?悄悄动身走了。

    且说李知府一到永顺,时隔七八年也没人记住他了,永顺城发生了许多变化。就像新赴任的一样。

    他认为前任做官太过忠厚,处处想着造福于百姓,结果因思虑不周折戟沉沙,始终百姓没有说他一个好字。把官白白的送掉了。今番自己得先立威,帮着上头做一两桩事情,也显得自己不是庸碌无能之辈。

    打定了主意,即刻传令升堂。那些前来贺喜的官员不由得面面相觑,按理来说是要陪府尊吃一顿酒的,然后休息两天再开始公务。谁知头一天上任就要坐大堂,也不知为了何事,是以只能在官厅里等候,谁也不敢走了。

    等了一刻,就听里面传出话来,要提聚众闹事的黄举人等一干人犯听审。

    官员们明白了,敢情还是为了此事,赶忙按照官职一个个鱼贯进了大堂,参见上司。

    高坐堂上的李知府面沉似水,背后悬挂着‘明镜高悬’的天海青壁画匾额,沉声道:“先带黄举人上前”。

    黄汉生被关了大约一个月,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精神头却不错,王知府滚蛋了,他以为这下自己没事了呢,欢欢喜喜的走上来,知趣的双膝一跪,毕恭毕敬的说道:“举人给大老爷叩首了。”

    奈何李知府压根不领情,黄汉生是什么人,他岂能不知情?就他娘的是个小人,属滚刀肉的刺头,此种人被捉到了痛脚绝对不能放过,把惊堂木狠狠一拍,骂道:“自己犯的罪还不知道么?你要晓得本府比不得前任王大人好说话。本府奉了上命,此番就是来办你们的,这件事,以你为首,是赖不掉了。此外还有几个同党,快快的如实供出,免得受皮肉之苦。”

    黄汉生叫道:“青天大老爷!举人实在冤枉,当日坐在家中,无缘无故就把我捉了来,当做了滋事的首犯,想我哪敢滋事,又何来的同党呢?”

    李知府冷笑道:“看来你是不打不招了,仗着功名自以为是,告诉你,你那举人,距离革掉为期不远了。带头打砸官衙可以称之为造反,我比不得你们前任,碰到了此种反叛,还想着保全他的功名吗?不招就打!”

    两旁衙役顿时吆喝一声威武,魂飞魄散的黄汉生不停的喊冤枉,李知府一叠声的催促行刑,当下走过来几位衙役,把黄汉生掀翻在地,举起了水火棍,一五一十的打起了板子。

    李登也不理会哭爹喊娘的他,径自缓缓说道:“你招我拿人,你不招我也要拿人。”遂出了一张拘票,差了八名捕快,所有黄汉生的家族以及朋友亲戚,凡有形迹可疑的,一齐拿来治罪。

    周围的官吏看的心惊肉跳,这架势分明是往谋逆案上办了,莫非上面有意打算兴师动众?

    所有人都被雷厉风行的李知府给镇住了,这关口哪还敢多嘴?屁都不敢放一个,这可是办得谋逆大案,玩大了!

    李登办案异常的迅猛,又吩咐把关押的那三十九个人都带上来,也不审问,不论有没有功名在身,每人二百小板子,打不死人活受罪的那种。好家伙!那叫打了一个满堂红。

    这在永顺的历史上堪称首次,打完了按照死刑犯的标准戴上手铐脚镣,满堂立时哭声一片,至此很多年纪轻轻的童生才悔不当初,一时冲动结果铸成了大祸。

    不管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尤其是聚众对抗政府这一方面,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却傻不愣登的替幕后之人做了送死鬼,记住你面对的是国家暴力机构,而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追求正义理想就要有流血牺牲的觉悟,等到了吃花生米的时候,真的没人可怜你。

    这些年轻好事之人,因李知府说他们聚众滋事,挟制官长,将来都要按照反叛罪名法办,一个个都痴呆了。混混僵僵的被拖走,也就是大抵一个都活不了了。

    李知府叫师爷和书办起草文书,把这些人的劣迹都写明白,请求上面重重的惩办,不然不足以镇服地方。有功名的一律斥革,其余同党闹事之人,皆要捕拿治罪。

    文书中少不得埋怨了几句王知府,说他如何的疲软可欺,闹出事来后。还替犯人们遮掩,这不是试图避重就轻,为自己的失职开脱么?

    县令进来禀告其他事,和辽东人有过节的那个店小二父子。连着里长地保,还有捆了商人的那一帮乡下人,都收押在县衙,求大人示下。怎么发落?

    李登一听还有这事?想起当日矿师曾说过要写信给京城的徐大人,心中一动,说道:“你为什么不早说?这些人得罪了贵客。自然都要重办!”

    马上又传讯一干人等,店小二父子打了五十大板,命赔偿三百两银子,限期半个月,逾期不交贬为奴籍。里长和地保保护不力,其中里长打了三十大板,罚银五十两,地保因当日没有出现,罪加一等五十大板,一百两,革退。

    乡下人每人一百小板子,继续收押等待上宪批示,这一番审讯如同秋风扫落叶,那叫一个痛快淋漓,官吏们都看傻了眼。

    完事了,叫书办把这些事都写进去,又添了许多的细节,无非是说他办事谨慎勤奋的意思,并且另外多写了两分帖子,一份送往长衫布政使司,一份送往胡广几个藩王府,以便卖弄他的本事能力,好叫各方大佬记住他的名字。

    单说八个捕快奉命出来,领头的一个叫钱文,一个叫吴纬,先去了茶楼商量。

    钱文做了五年捕快,以前是军户出身,在同僚兄弟中德高望重,先说道:“瞧这位府尊,今天头一天接印,就发了这么大的虎威,脾气不小呀!差咱们去拿人,若拿不到一定会自讨没趣,弄不好还得把十几年的老脸都丢掉,被当堂打板子。”

    吴纬笑道:“据小弟看来,真正闹事的人,拿到的不少了,没必要再去累及他人。不如趁着找个机会,吓唬一下,又能乐得做好人,又能捞点钱财,岂不一举两得?”

    钱文摇头道:“钱也要拿,人也要拿,一个人不拿,府尊面前如何交代?就拿他两个俩搪塞搪塞好了,又没牵连无辜,亦卸了咱们大家伙的干系。”

    众人纷纷说道:“听大哥的。”

    当下他们有意无意的放出了风声,吓得那些参与闹事的人家,慌忙往城外逃去,虽非十室九空,也差不多逃了大半,还得领他们的情。

    至于那些男人被拿去的人家,家里剩下些妻儿老少,得知要被判成反叛罪名,哭哭啼啼哀声一片,怎禁得住一帮如狼似虎的公差上门讹诈?

    有钱的掏钱买个平安,没钱的能逃得逃,逃不了的算你家倒霉,被随便捉拿了两个,押到了府衙销差。

    李知府不问青红皂白,下令就打,打完了收监,整个经过堪称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那叫一个潇洒。

    如果放在刘瑾等人掌权的混乱时期,很大可能人头都要落地,毕竟这里面武童居多,真正的读书人不多,就算不大杀特杀,这帮人也好过不了。

    好在这是政治清明的洪熙年间,对勾决人犯慎之又慎的时候,就算省里上报朝廷,大概也过不了刑部和内阁两关,更别提朱高炽了,打砸衙门确实是大罪,问题是不没死人嘛,而且这里面好歹还有个因果关系,哪怕就算罪无可恕,又岂能一口气杀这么多人?顶大天问斩首恶。

    而布政使傅大人就没打算杀人,每个省都有每年判决死刑的潜-规则名额,又不是真的杀官造反,有病才会大肆杀戮,死刑犯太多了,岂不是说明官员治下无能?

    如此没几天,文书批了下来,命把滋事的首犯,一概革去功名,永远监禁。徐灏在辽东实行的保释制度隆重登场,布政使司玩了一把流行,其余的从犯可以保释。

    对此李登显得非常失望,既然上面不让杀人,那我也不能轻饶了他们,不然岂不是被人讥笑?

    重新提审一干人犯,此时的黄汉生已经彻底崩溃了,没了功名他什么也不是,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玩火**,以往仗着大明律里的漏洞以及小聪明,诉讼可以令他玩弄官员于鼓掌之间,却不知那是没人和他计较就是了,诚然举人的身份是一道最好的护身符,但真的触怒了官场,要扒了举人的皮只是分分钟的事儿。

    崩溃的黄汉生很没义气,检举了一些人,都是和他关系亲近的,有秀才有童生也有地痞无赖。

    李登便定下了八个人的无期徒刑,明朝称作长监,因为加了永远二字,意味着除非帝王大赦天下,列出了某些罪名可以特赦外,这一辈子大概要把牢底坐穿了。

    其余一概取保,刑部对此制定了一系列的章程,按照身份家里贫富,金额都有一定的上限,要不然真的会闹得天下大乱,银子进了衙门就是肉包子打狗。(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章 结党谋反

    没多久,布政使司下来了批文,说李知府所办的店小二以及乡下人,很令辽东人满意,现在他们已经无话可说,足见你能够消弭于无形,办事切实。

    被上司夸奖,李登满心欢喜,即刻坐堂又把店小二提审,追把赔款银子,可怜一个小二哪里赔得起?

    李登命里长和地保以及邻居一起赔偿,东拼西凑才交了银子,店小二少不得变卖房屋,弄了个倾家荡产。

    乡下人各自交了三四两银子释放,李登也不好拿村民怎么样,再说也没有油水,正好当年他和一些士绅有嫌隙,就说本城的士绅向来最不安分,黄汉生被拿到之后,屡次三番的前来理论,分明都是串通一气的。因此开了一张名单,禀明上头,打算按名字拿办。

    倒是布政使傅大人见此事已了,批示说不必再去打草惊蛇,可以留心察访,如果真有不安分守己的,那不妨随时惩办一二,此时切记不要多事。

    李登对此老大不悦,对心腹说道:“上头办事,素来全都虎头蛇尾,我却不能便宜了那些混账。”

    很快府衙出了一张告示,把他最恨的士绅名字,全都写在了上面,说这些人不安本分,现经本府查明,不忍不教而诛,勒令三个月内闭门改过,倘若不遵,一经访拿到案,定行重办不贷。

    告示一贴出,那些乡绅见了一个个都气得说不出话了,明知这是在公报私仇,然而又奈何他不得,都开始后悔不该撵走了王知府。

    城内有两个秀才,一个叫孔启昌,据说乃是孔圣人的后人;一个叫黄震,是黄汉生的族中兄弟,而孔启昌又是黄汉生的同门。两家家境都很殷实,一向安分守己,除了读书会文之外,其余外事一概不问。

    那天闹事的时候,他俩也在茶楼里吃茶聊天,后来见乱哄哄的,孔启昌拉着黄震的袖子,说道:“兄弟,怕是要生事,咱们走吧。”

    二人便各自回家。当晚躲在家中听候消息,不敢出头。次日,听说府衙的大堂被拆了,黄汉生被拿了,认识的人里面也被捉了不少。

    即使和黄汉生交情不浅,值此关头也爱莫能助,只得任其所为,再来谁不晓得黄汉生平日为人,最是屡劝不听的。如今果然闹出了事端,也是他自作自受。

    这几天换了新太守,打听黄汉生的案子已经申详上去了,等候上头定罪。正值学院来了文贴。中秋节后要举行乡试了,二人都是永顺的饱学秀才,蒙师长保了他们俩优行,一路上无需花费一文钱。

    二人都很高兴。是以每天窗下用功,一日不肯间断。这一天,黄震约了孔启昌到他家。说不如约上几个朋友聚一次,然后大家就该上路了。

    陆续请了十二人就在城隍庙的后园,准备由孔黄二人备东道,总共一十四人。

    消息传出去之后,被某个差人听到了,觉得他俩都与黄举人有些瓜葛,就去想讹了银子花花。孔黄二人问心无愧,压根不理他,不料那差人怀恨在心,就借此为名,指认他们结党会盟,定了某日要在城隍庙后花园起事。

    李登信以为真,就要派兵去捉拿,县令忙劝道:“大人,常言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无论他们有没有这回事,可以不必理会,就是确有其事,先派人去查一查,看看他们到底为何有此举动,再做道理也不迟。”

    李登说道:“结党聚众,谁晓得是不是打算劫狱造反?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能掉以轻心,前任就是前车之鉴,一旦走漏了消息,被他们逃走了,将来这个干系,谁担得起?”

    不管县令如何苦劝孔黄二人都是老实人,李登也不采纳,他自己立功心切,一面知照卫所派人,一面写了禀贴,六百里加急送往省城。

    批示还没下来,到了秀才们会文的这一日。头天夜里,李登没敢合眼,一等到了黎明,他便传令所有差役集合,会同卫所的一百官兵,县衙的三十衙役,亲自坐了轿子指挥拿人。

    正要动身的时候,师爷匆匆忙忙的赶到,说道:“老爷,他们就算要会盟,也不可能这么早,不妨等等再去也不晚。”

    李登哪里肯听?立刻督率众人前进,气势汹汹的杀到了城隍庙前,整条大街静悄悄也没什么行人,庙门还没开呢。

    兵士打算上前敲门,李登担心惊动了里面,使得歹人闻风而逃,吩咐全军把四周团团围住,不许任何人进出。

    正当大家伙忙着跑位加状态的时候,庙门开了,五十岁的庙祝缓缓走出来,见门外刀枪林立,杀气腾腾,吓了一大跳。

    兵役们有知府大人的命令,逢人便拿,当下不由分说,大招小招齐出,什么减速暴风雪五个大火球之类,统统砸了过去,把人直接给拖到了轿子跟前。

    而李知府胆大心细,惟恐这是个精英怪,身藏凶器把自己给秒了,先叫人搜身。不一会儿,禀报说就是个普通小怪,李登放心了,问道:“你这人姓甚名谁,今日有人在庙里谋反,你可知道?”

    庙祝懂得什么?吓得瑟瑟发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李登见一问三不知,越发认定他是参与者之一,眼见事情败露,所以吓到如此地步,遂大声喝道:“本府料你这人决非善类,不用刑法谅你不招,等带回衙门细细拷问。”

    命差役绑起来看守,分出一半人手进庙里搜查。

    进去的人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搜查完毕,出来复命,只拿住了几个道士,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没有一个秀才在内。

    李知府诧异的道:“难道预先得了风声?逃走了不成?再不是应了师爷的话,我来的太早了?”心中好生疑惑,又问兵士道:“庙里的后花园,可曾仔仔细细的查过?”

    校尉说道:“回大人,都查了,确实没人。”

    有兵士也说道:“连茅厕里小的都去看过,并没有一个人影子。”

    李登仰着头想了半天,说道:“道士勾结匪类,和这些歹人通气,这些人还得在道士身上追寻。罢了,把人都带回衙门审问。”

    城隍庙的香火不旺,总共就一个道士两个徒弟,庙祝哭着哀求道:“小道在这庙里主持,已经十多载了,一向恪守清规,请大人明鉴啊!”

    “带走!”李登也不答应,路上他心想今番拿不到人,不要说在上司跟前不好交代,就是衙门里也不好看,对了,他想起了差人送上的名单,取出来一看,喜上眉梢,这些人的住处都写在了上面。

    请百户和县令二位同到轿前,李登说道:“我等分头带人,连同为首的孔黄两个,一共十四个人家,趁此天色尚早,他们或者还未动身,给他们来个疾雷不及掩耳,必不使一个漏网。”

    当下分头四出,其中李知府负责孔黄二人,交代他人不能放心呀,为此多带了几个人,一半保护自己,一半捉拿匪类,留下四个兵丁和两个差役看守庙门,遇到有形迹可疑的,可以把人直接扣下。

    到了黄家,黄震正因为今日会文起个大早,梳洗完毕刚要出门,不料二三十个兵丁一涌而进,有认识他的差役指着叫道:“就是他!”

    不管三七二十一,铁索套在了头上,拉着就走,拉拉扯扯的拖到了李知府轿子跟前。差役叫他跪下,黄震不跪,没等张口分辨,早被李登吆喝两声,如狼似虎的衙役把黄震强行按在了地上。

    “你叫什么?”

    “在下黄震。”

    “就是你了,带走!”

    李知府一如既往的办事利索,绝不拖泥带水。那孔家距离黄家一箭远的距离,众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巷子口,转个弯就到了。

    孔启昌刚刚睡醒,躺在床上尚未穿衣服,这些人已经杀了进来,直奔上房,路上见狗便打,见人便拿,询问婆子人在哪?呼啦啦的冲进了卧室,七手八脚的把人从床上架了起来,好在媳妇已经起床了,不然就糟了。

    也不管孔秀才赤身裸-体,下身只有一条短裤,就这么给扛了出来,一样强行跪在轿子前,问他姓名,和名单上相符。

    李登满意的道:“皇天有眼,叫你们一朝败露。”

    又羞又气的孔秀才急忙诉道:“不知生员所犯何事?”

    李知府冷笑两声,也不对他解释,喝令衙役把人好生看守,继续转战别家。如此一连走了三家,风风火火的拿到了两个。

    只有一个姓刘的童生,很早就出门了,到了庙门口,看见兵役把守,行人三三两两的在那里交头接耳。

    刘童生心中疑惑,心说道士犯了何事?他转身去了黄家,一边走一边想,忽然瞧见一营官兵扛着大旗,挎着刀擎着火枪,一路蜂拥而来,后头是本府的大轿子,轿子两边乃是一群衙役,牵着三个道士,后面还有四个人,两个穿着文士衫的,一个小打扮,还有一个光着上身。

    定眼一看,竟然是今日会文的几个朋友,打赤膊的是孔启昌。

    真是不看则已,一看大惊失色,刘童生知道麻烦了,赶紧躲在一家店铺里面,等官府的人过去了,急急忙忙的跑回家中。(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一章 抽捐

    李知府返回衙门,各路人马纷纷回来,总共拿到了十一人,逃走了三人。

    幸得首犯未曾漏网,又拿到了同党道士三人,庙祝一人,一共拿到了一十五个。

    十五人无疑是个大团伙,陈胜吴广也不过十来个带头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所以李知府不胜之喜,这下子破获了惊天大案。

    本来想立时审问,不料从省城派来了一位官员,前来拜会,说奉了公事须得当面一谈。

    李登一看名帖,写着“愚弟卫高顿首拜”几个字,晓得他是都转运盐使司的从四品同知,也是两位布政使大人面前的红人,与盐运司的都转运使沾点亲戚,是以不敢怠慢,立刻叫门子请。

    二人寒暄过后,卫高说道:“此番前来,系奉了诸位大人的公事。因现在税赋短缺,不但本省有些大事,如开学堂,兴修水利等等急缺银两,还有明年送往京师的税银粮食总不能少于往年。想湖南本是最苦的省份,所以上头的意思,一定要办一个城门捐,一个桥梁捐,这个原是兄弟上的条陈,无论府城县城,有一个城门便设立一个捐局,凡进进出出,在这城门走过的人,只要他所带之货价值一百文钱,就抽他十文。”

    李登倒吸一口凉气,此等随意设置苛捐杂税要是搁在洪武年,那可是全省官员要被剥皮的大罪,就是现在也不是什么好事,上头难道疯了不成?这要是传扬出去?

    卫高不紧不慢的解释道:“事出紧急,到年底也就完事了。想想湖南也有好几十座城池,城门是最热闹的地方,进进出出,一天怕不有上万之人,这个捐款也就大有可观了。至于桥梁捐,是一道桥设一个捐局。捐款照着城门捐一样。

    不知贵府以及城乡远近,共有多少座桥梁,须得责成里长详细查考,不得被他们隐匿,而城门是用不着查考的。”

    既然是上头的指示,李登自是认为责无旁贷,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自己只是奉命行事,忙问道:“捐局?哦,那几时开办?”

    卫高说道:“兄弟此来。不能太过耽搁,多则两天少则一天,把事情弄停当就要动身回去。此番出来巡查各府,已有十几天了,衙门里事情很多,偶然偷空出来,实属不容易。”

    “那又何必劳动大驾?”李登笑道:“随便派个人来,照着老哥定下的章程,定期开办。岂不省事?”

    卫高说道:“这事既然是兄弟上的条陈,我是首创之人,将来还想上头保举,是以岂能不自己亲自走一圈?”

    “也是。”李登点点头。“那照此看来,马上就要开办的了。”

    “早则十月初一,晚则十一月初一,时间只有两三个月。”卫高解释道。

    李登问道:“要用多少人?”

    卫高说道:“条陈上说的明白。每府每县,上头各派一人为总办,府城加府尊为会办。县城加县令为会办,总办、会办不支薪水,收下来的捐钱,准其二八扣用。比如贵府三个月若能捐十万两,可以扣下二万,作为地方上的额外开支。呵呵!李大人,本官上了这个条陈后,那些候补官员们,个个称颂兄弟,一府一个,一县一个,马上就添出了几十个名额,所以这些候补官比兄弟还急切十倍,巴望着此事成功。”

    李登明白过来,怪不得布政使司会同意这个馊主意呢,敢情是一帮人在大力推动,眼看就要过年了,人人都想趁机大捞一笔。

    他也不禁说道:“不要说候补诸君感颂大人,就是下官等,谁不想多兼一个好差事?饮水思源,都乃大人所赐。”

    卫高笑呵呵的道:“不但此也!条陈上还说明了,无论何处捐到三万,总办、会办俱得一个功劳,有六万便是一个大功。如果大人能捐二十万,不妨先报十八万,那么就是三个大功,那两万不妨留到下一年,若来年能坚持下去,妥妥又是一个大功。条陈上写得清清楚楚,不到三万不算,譬如做买卖抹掉零头一样,即使来年不办了,也犯不着送上去不是?大人与我乃是知己,所以知无不言,若是别人,这里头的窍妙,就算拜在我门下,我也决不肯讲出来的。”

    李登怦然心动的问道:“倘有三个大功,这个怎么保法?”

    “哈哈!”卫高笑道:“第一,保过三年任期;第二,再保一个送部引荐,够了吧?”

    “够了!够了!”李登心中大为惊喜,此事又有财发,又有官升,正是天下第一得意之事。想起刚才拿到的一干叛逆,即使罪名坐实了,顶多有个保举,然而也未必有如此之优,而且没有财发,哪里比得上此等名利兼收,一举两得的美事?

    当下李登郑重其事的道:“大人此来,只有一两天的耽搁,下官须陪着大人,把此事商议妥当,并亲自去各城门查看一遍,把设局的地方也看明白,将来大人回去也有个交代。一等下来总办,便可马上开始,大人尽管放心,下官没有不尽心的,况且这也是自己的前程所系。”

    卫高满意的道:“如此甚好。”

    李知府也顾不得人犯了,命把道士庙祝关在县衙,其余十一个读书人关在府衙捕厅,等过几天再行审讯。

    卫高冷眼瞧着,笑道:“大人真乃能者多劳,公务繁忙得很。”

    李知府假模假样的叹一口气,说道:“也不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尽我的职守罢了。我这人素来喜欢未雨绸缪,等到出了事情,学他人袖手旁观?万万没有这种好耐心。”

    卫高说道:“如今很多官员,都把知府看得清闲,像大人如此为朝廷尽心尽力的办事,真真难得了。下官的脾气和大人一样,每天总要想点事情出来做做才好,不然坐着难受。”

    “对,正是如此,我辈岂能尸禄素餐?”李登一拍大腿。当下二人言语投机,不到一天,彼此拜了把子换了命贴,臭味相投便称知己,竟成了你好我好的异姓兄弟。

    说起来此事有些原因,这些年,公侯都督多有让家人子弟贩卖私盐官盐之事,加上到处减免税赋,以至于有些省份的税赋总额锐减三成之多,内陆省份毕竟比不上沿海省份。依靠海上贸易和方兴未艾的工厂作坊,税赋只见多而不见少。

    内陆省份的矿业以及盐铁茶等,也大多集中在王府权贵,地方豪强和皇宫派下来的宦官手里,是以有些省份的官员见不得治下日渐增多的外地商贾,冲击本地的小作坊,就想出了雁过拔毛的主意,也算是明朝的地方保护主义了。

    湖南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东临江西。西接渝贵,南毗两广,北连湖北,四方必经之地。经过卫高的建言,两位布政使觉得可以试试,若不行就彻底取缔,反正只是个权宜之计。

    问题是承宣布政使司不仅仅管着湖南。也管着小半个广东,全名湖广布政使司,左布政使傅大人主要是治理广东一带。而管着永顺等四府一州一司的乃是右布政使,年过大人六旬啥事不管,人送外号‘不倒翁’。

    政务往往就是这样,中央下达的政令本是出自好意,但基层却有意曲解其意,结果荒腔走板,反而加重了百姓的负担。

    卫高只想着多收取税赋,给自己捞取政治资本,就把不该执行此策的永顺圈了进来,并为此提出了二八分账的馊主意,又设立了众多名额和奖励制度,以调动官员们的积极性,至于百姓死活谁管?

    到了李登这一级,更加的一心一意,把全部心思都投入到了抽捐上头,卫高想不到的地方,他都给想到了,额外又添加了许多条款,以动员下面官吏的积极性,等到了县一级,自然又巧立了一些名目,如此层层加码。

    倒是如此一来,李登把惩办叛党一事淡了下来,就和前任王贤一样,扔在牢里不闻不问。也因此那些读书人不至于斯文扫地,收押总比判了逆党的好,有趣的是,卫高还要算他们的大恩人呢,但是此案一日不结,他们就一日不能出来,连累家属苦不言堪,那几个逃走的,亦一日不敢回城。

    路上的徐灏正是为此而来,他是收到了矿师和商人们的信,提到了湖南打算到处设置关卡,对商人来说,最是深恶痛绝不过了。

    此事可怕在不但一干候补官员大力赞成,迫使两位布政使下定决心,罔顾朝廷最近三令五申不得任意加税的约束,甚至连湖广道的巡察御史们都集体失声了。

    对此徐灏深感无力,想朱元璋起初是十分礼敬官员的,最早哪有什么剥皮,六十两银子即处死的狠辣。大明立国之初,俸禄按照物价绝对是高收入,不是发银子宝钞,而是发布帛和粮食,并专门设立了种种福利制度。

    朱元璋每年都会苦口婆心的奉劝官员要廉洁奉公,各地的税赋都不高,除了杭州某几个地方除外,鼓励人口繁衍,人头税入城税等等一概没有,还要帮助家家户户种植桑树,指导农业。

    早些年朱元璋极少杀戮官员,反而非常礼遇,可即使如此,却一连发生多起地方大肆横征暴敛之事,比如从南方运抵金陵的粮食,每运抵二石大米,路上的消耗竟高达八石,这可是金陵不是北方,可想而知地方上是如何的上下其手,层层盘剥。

    深感失望的朱元璋个性又极端,最终忍无可忍,索性由此开始了一茬又一茬的砍脑袋运动,你们越是贪婪我就越要大杀特杀,到底看看你们的手快,还是刽子手的刀快。

    连朱元璋在世之时,尚不能禁止官吏大面积的贪污,而朱高炽和徐灏这一对组合,可想而知会如何了,朝廷的三令五申,大概出了京城就是个屁,砰的一下就没了。

    吏治败坏的速度之快,远超出人的想象,何况这本是官员位于人上人,百姓如猪狗的时候,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想要官吏不贪,纯属天方夜谭。

    那么怎么能控制贪腐呢?徐灏不知道,他认为这貌似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寒风索索,站在船头的徐灏露出一丝嘲笑,杀,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杀却是最痛快淋漓的解决方式,滚你娘的利害关系,就算把大明朝杀垮了,那又能怎么样?

    貌似在杀人上头,徐灏与老朱同志父子,堪称一脉相承!(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二章 野鸡翰林

    徐灏到了长沙,选在一个普通客栈住了两天,这一天在客栈门前的集市上散步,忽然有人叫道:“徐兄弟!”

    徐灏不觉纳闷,自言自语的道:“初到此地,并不曾认得一个人,这是哪一个呢?”

    在人群中扭头一看,是位三十六七岁的中年人,那人走过来说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连我都不认得了么?”

    见徐灏依然迷糊,那人笑道:“我是吴景啊,比你痴长几岁,咱俩做了多年同窗,我还指点过你的学业。”

    徐灏恍然道:“哎呀,原来是吴兄!对了,前几年你中了进士,来到长沙做官。”

    “哈哈!”吴景拉着徐灏的手大笑,“走,我家就住在前面,到我那里去。”

    附近的百姓都很羡慕,他乡遇故知还是遇到了官老爷,又是这么豪爽好客之人,运气可真好。

    徐灏便随着他来到位于一条清静街上的宅院,到了书房,很快吴景的妻子李氏走了出来,迎面单膝跪地,激动的道:“属下拜见公子。”

    “起来吧。”徐灏含笑伸手虚扶,“这一次来长衫,要有劳贤伉俪了。”

    “能为朝廷和公子办事,乃是我夫妇的福气。”刘氏笑着起身,好似自己是徐灏的丫鬟一样,神色恭谨。

    吴景亦恭敬的道:“住在客栈多有不便,书房已经设好了床榻,请大人就住在这边吧。”

    “也好!”徐灏信步走进去看了看环境,非常满意,坐下来问道:“来时听船上的官员说起了野鸡翰林,给我讲讲是这么一回事。”

    “是!”吴景和妻子相视一笑,走过来坐在两边,“这事还得从头説起,长沙南门一带有很多私娼,有个乡下来的汉子看中了一个妓女。名字叫做桂花,说得一口地道的北方话。汉子花了一两银子,住了一夜,到了次日早晨要走,桂花送到门前,叫他晚上来。

    这本来是妓女应酬客人的口头禅,那汉子土头土脑的信以为真,到了晚上就去了,桂花晚上有客人无暇分身,汉子无聊的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脾气甚好。”

    临走之际,桂花又随口说道:“明天来”,到了明天,汉子果然又去了,吃了茶和点心,花了一两银子什么也没做,走了。

    桂花又约他明天来,到了第二天,果然又来了。桂花便留他睡了一宿,花了二两银子。天亮了起床,桂花问他要一个金戒指,不过三天。他果真拿着一个金戒指去了,至此那桂花颇为动容,态度不免亲热了三分,问他做什么营生。

    汉子也不隐瞒。说自己是个银匠,走街串巷。问他一月能赚多少?他说大约二两银子。桂花惊讶的道:“这么说,你送我的戒指。要花了你半年积蓄?”

    汉子说道:“不要紧,身外之物而已。”

    桂花说道:“你为什么不做官呢?”

    汉子笑道:“我们乡下人,哪里敢有那种奢望?”

    “你有老婆没有?”

    “有一个,可惜我的命硬,不到两年就把她给克死了,没有一儿半女。”

    “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作甚?”

    “嗯!”桂花轻轻点头,说道:“我劝你还是去做官,那才体面尊贵。”

    汉子失笑道:“我能多赚几个钱就已经是天大运气了,做官?想都不敢想。”

    桂花媚眼一扫,说道:“我要你依着我一件事,包你做个官。”

    汉子说道:“莫说笑话,不过你说吧,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做。”

    桂花缓缓说道:“只要你娶了我做填房,今生不许再娶别人。”

    汉子笑了出来,问道:“可惜我娶不起你,不知要多少身价银呢?”

    “呸!”桂花轻啐一口,神色傲然,“我是自己的身子,没有人管我,我要嫁谁就能嫁谁,你当是买丫头么?”

    “真的?”汉子很惊喜,起身说道:“你要真嫁了我,我就发誓不娶别人?”

    “认真的么?”

    “自然是认真的,我们乡下人从来不会撒谎。”

    当下桂花就叫人把门关了,从此不再接客,交代下人管汉子做老爷,自己做起了太太。

    徐灏听到这里颇感兴趣,果然自古红尘出女杰,莫非这桂花是穿越来的?不耐寂寞开门迎客,尝遍天下帅哥,然后遇到了个能控制住,老实巴交,床榻上天赋异禀的汉子,一心要帮他走上飞黄腾达之路?

    刘氏一直在观察着上司的表情,她乃是朱元璋遗留给徐灏的密谍之一,自从朱允炆和朱棣先后挂掉之后,徐灏秘密接收了所有人手,并没有继续控制,而是任由她们改头换面,重新生活,谁知如此一来反而赢得了人心,队伍虽然散了,人心却未散。

    再来徐灏的身份地位摆在那,这也是下面不会分崩离析的重要原因,大树底下好乘凉,显浅的道理人人都懂。

    刘氏心中非常兴奋,公子能来湖南,又来到了自家,真乃可遇不可求的运气,好生帮着他做事,不愁没有丰厚回报,姐妹们不知多么的羡煞。

    吴景继续讲述,没过多久,桂花带着汉子去了京城,每天汉子终日无事可做,在屋子里闷坐着,桂花却在外面坐着轿子跑来跑去,汉子也不敢问她做什么事,忽然间,竟然神通广大的给他恩萌了个六品翰林。

    做了官的汉子一切犹如做梦,连官场什么样都没弄明白,又随着她去了杭州,桂花拿出了一封信,叫他当面交给知府。

    当时那知府见汉子言谈举止都怪怪的,根本不是读书人,尽管疑心却没有盘问,说道:“杭州的空缺甚少,又没有吏部的任命。这样,你不如先回老家湖南,本官在这边替你留心着,有什么好差事,再来关照你吧。”

    一头雾水的汉子辞了出来,把话告诉了桂花。桂花说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那咱们就去湖南,这知府说的不错,老家我更有办法。”

    于是乎二人回到了长沙,见到了布政使,布政使看了信,与杭州知府的顾虑一样,但他官大不认为是什么大事,随便安插个闲职就成了,客客气气的应酬一番。

    不料夫妻俩不懂官场上的规矩,以为布政使当面没有承诺就是不同意呢,又跑去求见了按察使,照样递上了一封信。

    这按察使为人精明,见了人,实在看他不像个样子,不说别的,叫他写个履历,写不出来,行动,说话,见礼,没有一样不碍眼,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乡下人,当即命人前去调查。

    不久调查清楚了,原来桂花是宁王府一个奶妈的女儿,从小在王府里做丫鬟。宁王朱权虽然没了权势,但衣食住行等各方面都乃诸王第一,母女二人手中积攒了不少钱。

    桂花眼界很高,当丫头不过配小厮,万分不愿意,然而年轻俊彦谁愿意娶宁王府的丫头?因此母女两个一商量,叫桂花回到原籍来挑选女婿,然后代他求个功名,以朱权的功劳和今日的遭遇,朱高炽岂有个不卖面子的?而且朱权的性情日趋淡泊宁静,其人才华横溢深为朱高炽所尊敬,对身边人可谓有求必应。

    桂花为人精明强干,大约巧妇喜欢伴拙夫,选了汉子这样一个老实人。虽然丈母娘替他连恳求带蒙混的恩萌了官职,又讨来了举荐信,他自己却不争气,大字都不识得一个,懵懵懂懂混混僵僵,谁敢用他?

    连朱权都认识到了不妥,火速派人来解释,所幸按察使和宁王府沾亲带故,先写信来询问,不然直接上奏弹劾那就麻烦大了,不管是恩萌还是举荐,最起码都有个最低标准。

    按察使明白了原委,遂亲自去拜会布政使进行解释,命汉子自己请病假回家,免得弹劾,保全了他的功名。桂花虽然讨了一场没趣,毕竟也让自己做了个六品命妇,从此官场上流传出了野鸡翰林的笑谈。

    徐灏笑了笑,看来桂花不是穿越者,不然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不可能不灌鸭子的培训丈夫,然后再出来跑官,一味仗着宁王府,做事太鲁莽了。

    吴景又说道:“公子,这不过是桂花挑错了人,闹到这般结果,那桂花是个当丫头的,又当过婊子,还想着做官太太,已经很好笑了。还有一个情愿拿命妇去做婊子的,说起来更加的好笑。”

    徐灏问道:“说来听听。”

    吴景说道:“这是去年的事,右布政使生了病,他一辈子风流,到了如今诺大年纪,十七八岁的姨太太就有四五房,那通房的丫头还不在内呢。好色是出了名的,有人就想着趁机巴结,说自己懂得医术。

    大人叫他前去诊脉,年轻官员诊了半响,说:“大人这个病,下官不敢胡乱开方,倒是下官贱内可以医治。”

    大人说道:“原来尊夫人懂得医理,明日就请来看看吧。”

    到了第二天,官员的那位夫人,打扮的花枝招展来了,诊了脉,说道:“这病不用吃药,只用按摩之法,就可以痊愈了。”

    大人问她哪里有精通按摩的人,夫人低声道:“妾颇懂得。”(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三章 骗术

    心领神会的右布政使饶有兴致的看了妇人一眼,装模作样的点头同意了。妇人又说她的按摩方法与别人不同,要摒绝闲杂人等,烧上一炉好香,念一些咒语才能行引导之术。

    除了病人与治病的人,不许有第三个人在场,满怀期待的布政使恶同意了,挥手命小妾丫头都出去。

    但是这么多的妻妾,他又是个雨露不均的年迈之人,内宅岂能不上演勾心斗角的戏码?身经百战的小妾们顿时动了疑心,一个官员家的年轻太太,跑来给上司治病已经令人匪夷所思了,为何还要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分明这里面有文章。

    两个小妾便从外面的板壁缝隙里偷看,果然瞧见妇人羞羞答答的宽衣解带,用自己那饱满的胸脯给布政使按摩,那叫一个香艳火辣。

    小妾大喝一声,推门冲了进去,拿起门闩就打。一时惊动了众多的小妾和通房丫头,呼啦一下纷纷抄起木棒等物,蜂拥进来围着乱打。

    妇人吓得走投无路,跪在地上抱着布政使喊救命,布政使恼了,娘的飞来的艳福被搅黄了,岂有此理!大声喝住妻妾们,让妇人穿好了衣服送她出去。

    不想布政使的威望在家实在有限,等妇人出了二门,仆妇们冲出来追着打,一直打到了外面。可怜她花枝招展的来,披头散发的去,这事顷刻间传遍了整个长沙城。

    徐灏笑道:“这么说,这位太太的丈夫,是没脸再呆在长沙了。”

    吴景说道:“哼!大人,此人无耻之极,不但不当回事,最近还得意的很呢。”

    “妻子受了大辱,颜面扫地,怎么得意?”徐灏很惊奇。

    吴景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官场上一惯只媚上,布政使岂能不记在心里?不到十来天,就被委了城防局的提调,年根底下又给他开了一个保举,本来只是个从六品知事,一下得了盐使司的副使,从五品的官职,今年又官升一级,这人就是大人命我夫妇调查的卫高其人。”

    “卫高?”徐灏点头道:“原来还有这么档子事,看来布政使很满意那位夫人呀!”

    “献妻求荣。令人鄙夷!”吴景又说道:“唉!湖南官场被这位布政使大人搅得乌七八糟。对了,大人抓到的那个假扮官员的贼,其实的的确确是个候补县令,只因他在老家闹出了事,被乡绅联名告了一状,断了前程,故此他官不做了,改行去做贼了。”

    徐灏轻轻点头,吴景又说道:“以往也不是没被抓过。船上的人送他到了衙门,船就开走了,偷来的赃物个归其主,也就无人计较。各地衙门都有他的同窗同年。见了他也觉得难办,而他每次装作一肚子的委屈,又带着些怒气,推说是底下人一时贪婪。顺手偷了人家的东西,被失主看见了,是以每次都被轻拿轻放。

    此人还不止做贼呢。在外头做赌棍,做骗子,做拐子,无所不为,结交了好些江湖上的无赖,船上的官吏也和他狼狈为奸,这一次幸亏遇到了公子,这些地方上的恶势力被连根拔起。”

    刘氏注意到徐灏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忙说道:“别说这些了,公子远道而来,咱们得接风洗尘呀。已经备好了酒席,马上端上来。”

    “对对。”吴景拍了拍额头,起身说道:“光顾着说话了,忘了大人舟车劳顿,恕罪恕罪。”

    在吴家住了几天,徐灏把事情交代下去,自己无事可做,整日在城内到处游玩。

    长沙有红叶开设的珠宝分店,突然派人来请他过去,掌柜的是徐家多年老人,吃茶闲谈的时候,就见店里的伙计们,你埋怨我,我埋怨你,掌柜也显得无精打采。

    徐灏问道:“直说吧,是不是遇到了骗子?”

    掌柜的苦笑道:“这一次算是栽到了家!三爷,店里后面一进有六七间空房子闲置,小的做主贴了一张招租的帖子,不多几天,就有人来租了。

    此人姓游,自称是个秀才,带了家眷住了进来,天天坐着轿子到外面拜客,时常在店里走来走去,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晚上没有事,他常常出来谈天。

    有一天,他说有几件东西,素来心爱,因手头不方便,打算拿出来变卖,问咱们店里要不要。要了最好,不要放在店里寄卖,当时我们就问他是什么东西,拿来一看,是一尊玉佛,一尺五六寸高,还有一对白玉花瓶,一支翡翠如意。

    这几件东西,我们看了看,顶多不过值个三千两银子,他却非要卖二万。”

    说到这里,掌柜摇了摇头,似乎在后悔当初的决定,“我们认为收了也卖不出去,当然寄卖倒是可以,不动本钱不占地方,拿来做个摆设也好。摆了三个多月,就算有人问过,一听那价钱也吓得吐吐舌头,从没有一个敢还价的。

    谁知来了一个陌生的豪客,买了些玉器首饰,说话还价是个内行,点评古董玉器的毛病一针见血。忽然一天,他带了两个人来,要看玉佛花瓶和如意,取出来给他过目,他说整个长沙城,找不出这么好的东西,赞赏了半天,询问价钱。

    咱们一个伙计打趣要三万银子,他说东西虽好,哪里值到这么高的价儿?顶多半价就不错了。

    三爷,半价就是一万五千两啊!我们自然都巴不得他买走,讲明白是人家寄卖的,当日未曾成交,人就走了。”

    徐灏无语的道:“天底下哪有掉馅饼的美事?你都说了此乃行家,岂能看不破那东西价值不过三千两?经商首讲诚信,就算你撞到了冤大头,事后人家知道被骗了,又岂能不来找你们的麻烦?一来二去宣扬的人尽皆知,还怎么做生意,再来此事明显是个圈套,你们啊!因小失大。”

    “是,是,三爷训斥的对,都是我们的过错。”掌柜的忙诚惶诚恐的赔罪。

    徐灏说道:“继续说下去,让我见识见识这个骗局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叹道:“当时小的们也纳闷,不敢相信还有此等好事?遂请来同行的看货老手帮着鉴定,也说顶多价值四千两。然而那豪客所说的话,没有一句不内行,他又带了一个人来看过,加了一千两,没有马上成交。

    此后天天来,说是买来做京城某尚书的寿礼,咱们因游秀才一口咬定二万两,不敢同意,他来一次加一点,最终加到了一万九千两,按照行规,已稳赚了三千两银子,是以就订了交易。

    那人拿出一张五百两的宝钞,说一时没有现银,先做订金,等十天后来拿货,十天为期限,如果不带了银子来,五百宝钞情愿不追还;但是十天之内,叫我们千万不要卖了,如果卖了,就算赔他十九万两银子也不行,小的们一时猪油蒙了心,答应了,并且口说无凭,双方当场立下了凭证。”

    徐灏暗叹一声,此种骗术竟然早在明朝就有了。

    立下凭证后,自然人就不会来了,到了第八天的晚上,忽然半夜里有人敲门,自称是游家的下人。随后游家人嚎啕大哭,说是接了家报,老太太过世了。

    次日一早,游秀才来算房钱,说道:“我马上要带着家眷回籍奔丧,连夜就要坐船,把寄卖的东西给我吧。”

    掌柜的说道:“游老爷,明天就是交易的日期,不妨多等一天,拿了银子再回去。”

    游秀才怒道:“你们生意人懂不懂礼法规矩?身为人子一定要星夜奔丧,照例昨晚得了信儿,就得马上动身,因行李没来及收拾没办法,已经耽搁了一天,绝对不行。”

    掌柜的说道:“东西已经卖了,不能还您。”

    如此争吵了起来,掌柜心说只隔了一天,不如兑了银子给他吧。也是红叶的买卖做的大,各方都有照应,店大压客很少有人敢上门欺诈,时间久了,掌柜的便麻痹大意了。

    等游秀才拿了银子一走,那豪客自然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下子掌柜等人急了。

    徐灏静静思索着此事,掌柜的说道:“三爷一定能找到游秀才,既然他丁忧是假的,那他就算是个骗子。”

    “没用。”徐灏摇头道:“他卖给你东西,无非卖贵了些,你心甘情愿的掏钱,能拿他怎么样?”

    掌柜的又说道:“那找到买货的人也好。”

    徐灏依然摇头道:“此人与你立了凭据,说好了十天不来,扣下订金,按照契约你能拿他怎么样?”

    “三爷,您不能不管啊。”掌柜的急得满头是汗。

    徐灏这才笑道:“吃一堑长一智,也要你们知道行有行规,有些便宜是沾不得的。行了,此事我记住了。”

    起身他径自去了,这件事对普通人来说基本只能认栽了,他自是有的是办法。

    一般行骗之人不会只满足于得手一次,此事做得天衣无缝,大概自以为得计,艺高人胆大,或许会停留在湖南试图继续行骗,甚至很可能就在城里,即使离开了湖南,徐灏也不怕找不到人。

    把双方都抓住,然后一起当堂审讯,只要互相之间承认彼此认识,即能证明此乃一场串通好了的骗局。(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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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明穿日子介绍:
徐灏生活在大明朝建国之初,这是一个令贪官苦不堪言,功勋富豪朝不保夕的时代。
各个位面皆有穿越前辈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平凡的徐灏准备过平凡的生活。
因为平凡中自有乐趣,自有真谛。平凡的明穿日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平凡的明穿日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平凡的明穿日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