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九章 师老爷
清晨,徐灏从床上翻身而起,回头看了眼躺着的萧雨诗,如果说自己一旦倒霉了,依然会不离不弃的女人之中,肯定有表妹一个。
依然犹如二八佳人的她,眉目如画身段窈窕,肚子下面垫了两只枕头,双腿弯着尽可能的把臀部抬起,就这么睡了一宿,以期望能够蓝田种玉。
房门轻轻响起,传来鸾儿的动静,问道:“少爷,你醒了没?”
“醒了。”已经穿了小衣的徐灏答道,顺手把锦被盖在表妹身上,如今凡事就得避讳着丫头了,再不能像刚成亲时,晴雯麝月几个可以百无禁忌,欢爱时也可以在卧室进进出出,帮着收拾善后,无需穿衣服。
鸾儿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没敢乱看,低着头端着盆清水走进来。徐灏说道:“我出去梳洗。”
把外衣披在身上,他走出来站在廊下,两个婆子在清扫庭院,三四个小丫头打着哈欠也出来洗漱,大一点的丫头则早已穿戴整齐,因徐灏夜宿于此,五更天就起了床。
徐灏微微闭着眼睛伸开双手,鸾儿过来给他整理好衣衫,系上扣子。
接过来青盐混合中草药一类制成的牙膏,把牙刷放入了口中,慢慢刷了起来。
空气非常清新,刷了牙后感觉更好。等萧雨诗醒来后,徐灏已经离开半个时辰了。
上午送徐烨和马骥去学校上学,徐灏讲了一堂地理课,中午回到京城。一进门,就见三叔带着六十多岁的程老夫子缓缓走来。
徐灏和对方不是很熟悉,见过几面而已。程老夫子早年是出了贡的候选教官,因候选遥遥无期,家里遭灾待不住,带着儿子来京。想一边等一边找个人家坐馆顺便让儿子念书。
徐增福曾和他同过窗,请他来家下榻指教徐江徐湖的学业,并聘请他做了师爷,是以在徐家三房那边一住四年,宾主相处的十分相宜。
徐增福很讲究尊师重道,逢年过节或有个正事,都会请师老爷过来同诸亲友一体应酬,从不把程老夫子当成门下师爷,因此这些年程老夫子居移气,养移体。渐渐真的成了师老爷。
当时徐湖还不到六岁,如今程老夫子一把年纪住在乡下,徐增福帮着置办了百亩田地。今日进京,戴了一顶簇新的乌纱帽,一件八品鹌鹑补子的旧官服,脚下一双脑满头肥的转底皂靴。
原来是徐增福答应带他进园子里参观参观,是以穿得这般隆重,徐灏见状走上前行礼,丝毫不敢怠慢。生怕惹三叔不痛快。
正常人家的内宅这关口一定会鸡飞狗跳,女眷都得暂避一下,徐家用不着,只要你能进得了垂花门。身边有两个执事嫂子跟着,走哪都无所谓,男女见个面说说话算什么。
当然徐灏是不在乎,家里人却十分在乎。这方面他说的也不算。三太太刘氏先一步进去打招呼了,因徐湖考中了进士,徐增福夫妇都很感佩这位师老爷。
太太们在上房等着。各房妇人闻讯纷纷赶来,沐凝雪带着妯娌和丫头们在里间花厅,大家都想瞻仰瞻仰这位师老爷是怎么个神仙样子。
徐庆堂不在家,徐灏吩咐一路打开正门,如此三人进了垂花门,秋香带着竹兰等人望眼欲穿,都以为能把七少爷教导成才,又是三老爷多年的首席师爷兼良师益友,纵然不是年画上刘备老爷的那位诸葛军师那么的潇洒帅气,也应该是位难得的儒雅长者,举手投足很气派的那种。
小厮们从二门一侧跑进来,叫道:“师老爷来了。”
远远望了一眼,女人们大失所望起来,师老爷眼睛花的几乎什么都看不见,脖子上悬挂着一副老花镜,腰板已经有些佝偻了,头发稀疏,整个人好似风中垂杨飘细细,一阵大风兴许就能刮没影儿的消瘦。
除了乌纱帽是新的,官服却旧的不成了样子,自家缝制的茄褐色羽纱单褂子罩在外面,大概那补子不曾交给裁缝,随便找个人缝的有些歪,总之形象委实有些不尽如人意。
竹兰仔细一看,对秋香说道:“这是怎么说话呢?一个人就磕碜也得磕碜出个样儿来呀!难为七少爷怎么和他一个屋里相处了整整四年。”
秋香笑道:“谁说不是呢,没想到竟是这副模样,赶紧把少爷领走,就说老太太唤他过去。”
也不怪她们以貌取人,委实就是一个干巴巴的乡下小老头,其实没存了看轻人的意思,随口说说而已。
介寿堂,里间的沐凝雪等人也远远从玻璃窗往外看。王氏说道:“这就是三弟天天叫得亲亲热热的那位程大哥呀?连咱家打更的老王头都比他气派。”
刘氏说道:“人是邋遢了些,但人家有才。”
丫头们都捂着嘴偷笑,便是萧氏这等厚道人,也被师老爷的外表弄笑了,忙摆手道:“你们悄悄的,叫人家听见了。”
就见程老夫子一步步用脚试着踩了踩台阶儿,然后慢悠悠的上来,一副精神早已贯注在屋里,小丫头赶紧高高挑起了珠帘,他进去后什么话也没说,但见两只手臂高举擎天,毛腰拖地的朝上就是一躬。
这一躬打下去,也不直起腰来,两只手并在一处,谦卑恭敬颤巍巍的拜道:“见过太太奶奶,叩叩叩叩叩叩。”
大家伙傻傻看着这一幕,暗道这可是稀罕事儿,早有思想准备的徐增福忙说道:“岂敢!无需多礼。”
就见三老爷也弯下腰去,两个人一模一样的对拜,你来往我的什么叩叩叩,还叩还叩还叩。
里间的涟漪看不懂,娇滴滴的问道:“舅妈,这是怎么回事?”
沐凝雪笑着解释道:“这是古时的大礼,叫做作宾请拜,那时不兴磕头。客人为了显示敬重,口说叩首,主人辞;宾再请拜,主人再回拜。要三拜三辞才行,然后相揖而退。”
“哦。”涟漪明白了,“舅舅最讨厌有人给他磕头了,也时常说唐代之前哪有什么跪礼。”
这时候萧氏请师老爷坐下,问了下话,只听他一口的常州话,“底样卧,底样卧。”
不是不会打着京腔说官话,而是身处于深宅矜持过当了,难得来一趟心里快活。不知不觉家乡话就顺嘴而出。
只是他说的话除了三老爷没人听得懂,萧氏是先客套一番,感谢先生教导侄儿,不惟三弟夫妇心感终身,即使愚夫妇和嫂嫂等也铭感五内云云。
六个字什么意思呢,底样,何样也,亦作何等也。那个卧字当话字用,就是说“什么话。什么话,哪里哪里”之类的谦虚之词,连说两句,自然是谦而又谦了。
说完程老夫子马上改成了一口地道的官话。挨个和太太们见礼,戴上了老花镜,看清楚了萧氏和身边朱巧巧等人的容貌,老头脸红了。低下了头一时无话。
徐增福不免又赞了他一番,程老夫子又说道:“底样卧,底样卧。”
“媳妇们呢?快唤出来拜见我程大哥。”徐增福心中敬重。不免想多尽尽礼数。
萧氏却有些不愿意了,说道:“我才打发她们几个去千寿堂陪老太太了,不定什么时候出来,改日再拜见吧。”
徐增福见二嫂如此说,只好罢了,朱巧巧早已转身去了里间,笑道:“太太真是个好人,救了你们一场大难。”
妈妈们端了碗普洱茶送去,师老爷闻了闻说道:“某未达,不敢尝。”
徐增福忙说道:“师老爷向来不喝茶,快换碗姜汤过来。”
还好姜汤是家里必备的,很快就送了上来,这么大热的的天,程老夫子竟然把滚开的姜汤吸溜的全喝了,这还不算完,喝完了还把那块姜捞了起来搁在嘴里,嚼了嚼,噗的一口吐到了地上。
周围站着的人眼皮子都跳了跳,一个婆子连忙过来想捡,看着嫌脏不好下手,从袖子口掏了张徐家流行的特制面巾纸,对着叠了四次,这才把那块姜捏了出去。
王氏暗地里对刘氏说道:“这样的人,你也能忍受四年?”
刘氏苦笑道:“他一向在外宅,我也不大理会。”
徐增福陪着说话,不知何故师老爷抬头大笑,竹兰等人留神看见那一嘴七零八落的牙了,真是一口乌黄黄的黄牙板子,牙缝上还有些深蓝浅绿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仿佛含着一嘴的镀金点翠。
竹兰皱眉对王永家的说道:“王姐,你千万记住把那茶碗拿走,那汤碗就干脆砸了吧,还有坐垫脚踏拿出去烧了,这可不是件小事。”说着,恶心的她回过头去,向旮旯里的痰盂吐了口清水吐沫。
这时候,师老爷的烟瘾上来了,前文说过中国自古也产大-麻和烟草,有些地区有吸烟的传统,从未普及开来,也没人好奇学着抽。
清朝时期男男女女都流行吸烟,是因西方人夸大了功效,一开始中国人当成了保健品和提神醒脑的药物,一下子就在上流社会风行起来,逐渐发展到民国时期好多大姑娘小媳妇一辈子烟袋不离手。
在明朝则很少有人吸烟,甚至堪称稀有,徐灏虽然有些烟瘾,但身体换了也只是精神上的怀念,偶尔因各种缘由想在书房里抽几口,却严格保密,偷偷摸摸的不让任何人看见,他担心下面人跟风就麻烦了。
以前他打算制作香烟和鸦片卖到西方去,后来想一想作罢,此种生孩子没屁眼的缺德事,还是任其自然而然的诞生吧。
谁也不清楚师老爷是怎么染上的烟瘾,既然客人要抽烟也不好阻拦。
就见他掏出来个蓝布口袋,大家伙先恶心了一阵,且不说是个什么样式,就说那上头的油泥,假如给个剃头匠,绝壁是绝好的一条磨刀布。
敢情一口的黄牙是这么来的,幸亏徐灏及时杀到,马上说道:“烟有毒,对女人的身体尤其不好,吸二手烟的危害更大,请程伯出去抽吧。”
徐增福见侄子一脸不悦,想了想说道:“那咱出去吸,一屋子的女眷确实也不好,乌烟瘴气。”
“成!”程老夫子自己也觉得不妥当,慢悠悠的站起来,朝着大家伙深施一礼。
就这么二人一起去了院子里的凉亭坐下,一群妇女同志站在窗户后观望,都好奇那烟是什么东西。
这时候的烟袋锅子没什么讲究,都是自个儿土制,可到底乃是师老爷的一生挚爱,自己琢磨着用象牙雕了烟嘴,烟锅儿则是赤铜的,烟杆是用一头粗一头细的毛竹所制,足足有一尺五长。
象牙烟嘴时常被他叼在嘴里,赴席之时不论鱼肉菜蔬干鲜乳蜜啥的,就用烟嘴去掏,等掏了出来放在眼前瞧瞧,依然放入嘴里咀嚼,然后咽进肚子里。
所以久而久之,纯白的象牙又是被烟熏火燎,又是被当成了牙签和奶嘴,弄得半截子焦黄焦黄的,外面热胀冷缩也裂开了。
这在满清时代有个很文雅的名称,叫做黄白加黑冰裂纹的象牙烟袋嘴儿。
随着出来的仆妇们看了这玩意,一个个捂着鼻子呲牙咧嘴,谁也不肯去给他装袋烟。徐灏见状想出去帮忙,结果被朱巧巧和王玄清死死拽着,不让他出去。
连萧雨诗也慎道:“你要出去碰他一下,今后别靠近我们三尺之内。”
“至于嘛?”徐灏不禁苦笑。
成了亲的妇女都不愿意,更别提未成亲的丫头们了,竹兰无奈叫人喊来了自己的儿子薛云。
薛云外号云雀,今年八岁身手特别灵活,又经过徐家的教官指点,几丈高的大树玩一样的就上去了。
他年纪小又是竹兰的儿子,整个徐家可以自由进出内宅跑腿的三个小厮里,他是其中之一,平日要么跟着薛云一起去读书,要么就在二道门待命。
徐灏不允许儿子身边有书童,为了啥不问可知,所以薛云算是护卫干弟弟兼长随小厮书童的综合体。
薛云倒也痛快麻利,装烟点火一看就懂,没怎么费劲就完成了重任。问题是他一来嫌烟味熏人,二来竹兰想让儿子赶紧洗手去,点了烟就把儿子叫走了。
聊着天的功夫徐增福见烟灭了,想叫人拿香火过来,一瞧薛云不在跟前。一回头,正看见自己的媳妇袁氏站在那边。
想徐增福一生忠厚待人,很少闹脾气,连富氏那样的媳妇他都能忍着,更别说嫌弃好友脏了,便说道:“你过来把师老爷的烟点点。”
袁氏是出于好奇才跟着出来的,这一下子可要了她的小命了,本身素有洁癖面对的又是人人避之不及的糟老头子,险些晕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章 传家宝
徐灏好笑的望着弟妹脸皮儿火热,手尖儿冰凉,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其她人莫不抱以同情,袁氏苦着脸从婆子手中接过香盘子,犹如过年时燃放炮仗似的,还想着闪转腾挪,随时跑掉的小心翼翼;左手捂着一边的耳朵,貌似不敢多看一眼油腻腻的烟袋,怕心脏受不了,磨磨蹭蹭的另一只手伸过去点烟。
可是师老爷手里的烟杆太长,所以是颤的,她手里的盘香也是颤的,两下里颤儿哆嗦到一块去了,怎么也对不上。
徐增福说道:“怎么给人点个烟也笨手笨脚的呢?你把那只手拿住了,就好点了,又不是放炮,它不响。”
“是!”万分无奈的袁氏只好鼻子里闭着气,嘴上不停的吹着气,只用两根手指头捏着烟袋杆去点,偏生烟叶子很潮,点不上火,师老爷又剧烈咳嗽了一下,腾出嘴来,朝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袁氏差点吐了。
良久良久,就连观望的人都替袁氏感到可怜,真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这才给点着了。
大功告成之余,此刻的袁氏就像遇到大赦天下一般,憋着气导致满脸通红,忙不迭的放开烟杆,把身子一扭,丢了香盘子,以令人惊异的速度一溜烟的往后面就跑。
太太们还在玻璃窗后指着她暗笑,袁氏梗着个脖子没有拎着裙角,两只手平举着,袋鼠似的如飞而去。
园子里的女人不禁对视发愁,这要进去可怎么得了?连后世很多女人都嫌弃乡下人呢,何况是人生来就不平等的古代。
萧雨诗赶紧安排人手准备收拾卫生,不料师老爷和三老爷一聊就是好半天,最终没有进园子,而是改为吃酒了。
徐增福先把人送出去,回来和嫂子道别,就见院子里的女人们。正忙着用锯末子扫地,丫头们拿着四五个手炉,烧了块炭,抓了一把安息香猛烧。
王永家的把汤碗啪的砸碎了,茶碗洗了又洗,供在后院的花丛下。还有几个人在拆掉椅子垫,一长串的丫头排队等着洗手,似乎空气中都带着病毒,事实上院子里确实能闻到烟味。
徐增福进来问道:“怎么客走了,忽然扫地焚香起来?”
刘氏含糊道:“咱们带着客人来。人走了难道不该给人家打扫打扫地面么?”
一时间徐增福信以为实,徐灏心中暗笑,文人的迂腐方面三叔才是家中之最。
王氏笑个不停,说道:“老三,要说你真瞧不出你那位程大哥脏兮兮的打扮和恶心的作态么?我就不信了。”
“啊!”徐增福眨眨眼,“大嫂怎么这样娃娃气了?陶面削瓜,尹躯植鳍,姬手反掌,孔顶若盂。究竟何伤盛德?”
王氏嘲笑道:“是啊!连褂子上的补子都缝反了呢。”
徐增福正色问道:“那小弟倒要请教,怎的叫做立志于道?你们哪里晓得他是位何等敦厚可敬的长者,其它皆是小节耳。”
这时候袁氏走了回来,她刚才点了那袋烟。跑到后头没地可去,就蹲在台阶上伸着两只手。一回来,连珠似的叫小丫头舀了盆凉水过来,先轮流往手上浇。浇了半日,又换了热水来,自己洗了又洗。使劲搓着香肥皂、香豆面子,又用了好些的桂花胰子、玫瑰胰子。
看到这一幕,连自己的儿媳妇都嫌弃,徐增福无话可说了,憋了半天来了句唯小人女子难养也,背着手溜溜达达的走了。
沐凝雪等人都围了上来,徐灏则心说至于么?而袁氏自己心病难医,自己每洗完一回,叫人闻一下,总是疑心手上还有一股子烟味,她自己却又不肯闻,逼着丫头们。
心里不高兴,绷着个脸,朱巧巧故意呕她道:“四奶奶呀,好漂亮的差事啊!家里也就数你能做得好啊!”
刘氏也不禁笑道:“该,都是她素日干净,遭了报应吧?”
朱巧巧笑道:“只恨我方才没看见,若要在跟前,必撺掇三老爷叫师老爷把整袋烟都抽了,再放这丫头走。”
这一挤兑,羞得袁氏几乎要掉下眼泪来了,萧氏笑道:“好啦,本来就受了委屈,还要欺负她。”
徐灏说道:“就算程老夫子有些欠修饰,何至于惹得你们大家掩鼻?”
朱巧巧瞅着他说道:“呦!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把师老爷请回来,你当着我们大家伙儿,拿起他那烟袋杆,亲自给他装袋烟,我们就服了你。”
“算了,我还是弄我的传家宝吧。”徐灏转身朝着园子走去。
“传家宝?”朱巧巧有些纳闷,问沐凝雪,“去年修道修的神经兮兮,今年又改了花样?”
沐凝雪轻笑道:“昨儿烨儿同学薛绩说自家有传家宝贝,什么孔圣人周游列国时用过的竹简,薛家奉为了至宝,恰好萧家也有几件传承已久的老东西,小孩子就互相攀比,结果烨儿一件也说不上来,被同学们给笑话了,这不他爹气不过,非要折腾出几件不可。”
朱巧巧嗤笑道:“烨儿也老实,咱家什么弄不到?就算他说的东西在宫里,我也能给他要过来。此外名人字画古玩之类,咱家还少么?”
“不是那等说法。”沐凝雪忍俊不住,“其实就是读书人家的那套把戏,走,我带你们去见识见识,就明白了。”
如此一大群女眷浩浩荡荡的直奔园子而来,在小祠堂找到了父子二人,徐烨下午放学早,外加涟漪和小叶子。
一大三小四个人正在有模有样的屏气凝神,神色严肃,一派了不得的郑重其事。
王玄清见小院子空荡荡的,随口说道:“不用烛台么?”
徐灏摇头道:“我们这等仪式,岂容焚香亵渎?”
闹得女人们听不明白,无从仰窥徐三爷的深意,徐灏说道:“把帘子拉来,让她们见见咱家的宝贝。”
涟漪和小叶子遂一本正经的上前,徐徐揭开了帘布,大家伙仔细看去,供桌上左边摆着一方锡铸造的朱墨砚台,还有两支朱墨笔,旁边摆着一根檀木棒儿,一块竹板儿。
徐灏先指着右边的东西说道:“这铁打烧锅模样的大鼎,你们看下面是三条腿,此乃上古燧人氏教先民用火食,烹调最早出现的锅,名曰燧釜。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其中的意义多么重大,也不用我多说了。”
大家伙彼此面面相觑,都有些想笑,也不知打哪弄来的古器,就敢指鹿为马的说成是上古东西?
徐灏又指着个黄沙大碗,样式倒是非常奇特,似乎也是个古物,说道:“此乃帝舜当日盛羹用的,那个竹筐便是颜子当日箪食瓢饮的那个箪。
那个黄沙碗儿装着清水,那两件里,一个装着几块山涧里长的绿翳青苔,俗叫作头发菜;一件装着几根海岛边生的乌皮海藻,便是药铺卖的那个咸海藻,反正说多了你们也听不懂。”
果然没几个人能听得懂,毕竟女人读书基本倾注于诗词歌赋,朱巧巧拉着徐烨问道:“好孩子,你讲给大妈听。”
徐烨答道:“西边这几件,自然是丹铅设教、夏楚收威的意思。那箪食瓢饮,是至圣大贤的手泽口泽。爹是取自‘尔贡’中包茅不入,王祭不供,无以缩酒的几句注疏。”
朱巧巧咂咂嘴,说道:“多此一举。”
徐灏没理会她,对着孩子们说道:“等今年把同学们领家里来,让他们知道咱徐家也是一等一的书香门第,他们家有孔夫子的尿壶,咱们家也有圣人的锅碗。”
朱巧巧低声说道:“依我看纯属是闲得慌,真应该给他找些事做做了。”
大家伙皆心有戚戚焉的点头,怎么看都是闲疯了所致。这边完事了,涟漪吵着舅舅要说话算话,就见徐灏陪着拿出来一大筐的竹子木料和油漆等物,有一些做好并上了颜色的,白的是香瓜,红的是橘子,绿的是葫芦,紫的是茄子,黄的是佛手,上面带着零枝碎叶,如同真的一样。
此外还有各式各样的家具等做工小巧的小玩具,令人爱不释手,敢情是徐灏为了找帮手,答应了孩子的承诺,惹得女人们又是好笑又是无语。
次日清晨,朱巧巧身边的丫鬟如意打扮的花枝招展,过来感谢香菱香萱的帮助,家里有人生了重病,求了姐妹俩请出了香玉去诊治。
她径自走进了稻香居隔壁小院的东里间,见二人的贴身丫头含笑和百合在屋里摆弄梳妆匣,问道:“二位姨娘都没起来了么?”
虽说徐灏没有直接给予名分,但下面人早已时常称呼晴雯等人姨娘,也有为了奉承称呼奶奶的,姐姐妹妹的也有,不一而足。
含笑冲着她点点头,百合却和她摇摇手,如意有些不解,就听隔壁屋里香萱问了声:“谁来了?”
“如意姐姐来了。”含笑答应一声,过去把卧房帘子打开勾上。
如意见香萱穿着件湖色短袖衫儿,一手扣着胸前的蝴蝶扣,露出了一抹白腻,一手扶着鬓角,两只眼眸半睁半开,显然还未睡醒。
轻轻的打卧房出来,见了如意,低声笑道:“你都打扮得齐齐整整,洗净脸添了妆了!我们今儿可起晚了。”
如意见她低声悄语的说话,知道三爷昨晚在此留宿了,一龙二凤能不累嘛?起来晚了也是情有可原,一脸**笑道:“那边不缺人伺候,晚了就晚了,谁还能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一章 如意
客厅里,香萱一边漱口,一边请如意坐下,没有去梳洗间整理个人卫生;如意没坐而是主动帮着含笑倒漱口水,揭开刷牙的粉盒儿,又帮着递上手巾。
含笑的妈妈送来一盒首饰,她见了,从里面挑选了一支花簪子,穿在了香萱的头上。
“夫人那边起来了吧?”香萱问道。
“来时没去请安,半路遇到了晴雯姐,说一早就去太太屋里了。”如意答道。
香萱吐了吐舌头,忍不住埋怨道:“明明说好了早些休息,谁知,唉!”
如意嬉笑道:“身在福中不知福,没见其他少爷屋里,等闲好多天挨不到一次呢。就拿大奶奶二奶奶和五奶奶来说,成天独守空闺。”
香萱说道:“我们何尝不是如此?少爷也不是铁打的金刚!就算他肯咱们也得替他的身体着想。这方面似乎没有特别热衷的,除了麝月姐有些痴缠,有就有没有就拉倒,我们也不计较。”
如意说道:“这上头听说因人而异,保不住年纪大了就格外想了。总之女人天生吃亏的命,多时才能公平呢?咱们女人也能光明正大的找男人,起码未成亲时没人指责。”
香萱笑道:“那倒不知道。怎么你也想男人了?”
如意羞笑道:“有些想了。我就告诉你一个,我不愿让父母做主嫁个不认识的,在辽东看上了一位年轻人,他在海军学院读书,将来会是个指挥战船的船长。”
“那可了不得。”香萱有些恍然,“看来是想让我帮你说声是吧?这事好办,少爷一向乐于成全有情人。”
香萱扭头叫来百合,吩咐道:“去你屋里拿碗玫瑰露来,给你姑姑尝尝。”
如意忙说道:“等等,我先过去见见那位奶奶。”
说完站起来就往香菱的卧室跑去。香萱说道:“你还是回来吧,她一会儿也得过来梳头,在这等着一样的。”
如意一听,料到三爷在香菱屋里歇着,不好过去,只好转身走了回来。很快百合倒了杯红艳艳的玫瑰露,是一种打波斯买来的葡萄酒,真正的产地则是法兰西,虽说徐灏没解释过红酒的种种,但物以稀为贵。在徐家也是很稀罕的东西。
香萱一面梳着头,一面和如意一问一答的谈着,抬头看了看钟,说道:“去叫我姐起来吧,时间不早了。”
才说着,便听到香菱低声的叫人,百合走过去隔着墙问道:“姑娘叫婢子呀?”
只听香菱问道:“我昨晚说要穿湖水色的短衫,怎么不见了?还有我的肚兜呢?哪怕是你拿去洗了,好歹记着给我放件新的呀!再说你晚上困得糊里糊涂的。不会这么勤快,是怎么回事?”
百合说道:“昨晚是你自己归着的,我没动啊!奇怪,怎么没了呢?不然我先拿一件来换上吧。”
还未等香菱答应。香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短衫,又抬手掀开衣领往里面瞅了瞅,不禁笑道:“百合,你瞧都穿在我身上呢。”
屋里的香菱嗤的笑了一声。不多一会儿,揉着双眼眸走了出来,披了件徐灏的外衣。不时露出里面的晶莹肌肤,尤其是一对颤巍巍的胸脯,尖尖的部位依然是粉红色的,非常的姿态撩人,好在都是女人也没人在意。
对如意打了声招呼,香菱过来准备梳洗,香萱习惯性的伺候姐姐,如意也上前帮忙,百合便回到房中找出几件衣服来,大家伙一起帮着她穿上。
香菱笑道:“我又不是没手没脚。”
如意说道:“如今不同往日,怎么说也是半个主子了。”
“这园子里人人都是半个主子。”香菱接过来一杯水,“我还是喜欢自己的事自己做,可自从有了百合,渐渐发觉自己确实越来越懒了,难怪少爷时常说人一旦产生了依赖习惯,就会变得好逸恶劳。”
没时间去冲个澡,这令香菱很不习惯,坐在梳妆台自己对着镜子梳头,然后准备洗脸。如意忙上前替她挽起袖子,一眼看见她汗衫袖口上蹭了块殷红的胭脂,笑问道:“呦!这袖子是怎么了?换一件吧,不然会印在大衣裳上。”
香菱低头看了看,说道:“这一准是我们百合干的,我也不懂,叠衣裳总爱叼在嘴里叠,怎么会不弄一袖子胭脂呢?这才费力洗完,一会儿工夫又给弄脏了。”
犯了错误的百合不敢言语,低着头偷笑。香萱说道:“姐你别竟说她一个,我们含笑也是这么个毛病,不信瞧瞧我衣服上的袖子,指定也有那么一块。”
说着香萱翻开外头的长衫,可翻来覆去找了半天,没找到,自己嗯了一声先笑了。
又瞧了瞧香菱袖子上沿的绦子,香萱说道:“姐,你老人家别是把我的衣裳抓了去穿上了吧?”
香菱说道:“我的都是新样子,你穿得好好的衣服,我干嘛会抓了来穿上呢?”她自己拉起袖子看了看,可不是人家的吗?不由得呵了一声,“我说穿着感觉领子怪掐得慌,真个的今日也不知怎么了,闹得这么乱糟糟的。”
姐妹俩互相瞅着都觉得好笑,如意听了这些话,排揎起了百合和含笑,“你们俩说吧,平日里埋怨做姑姑的嘴碎,大凡主人贴身用的东西,全靠咱们当丫头的经心,都要像你们俩这么当差,不用说了,明儿各人把各人的主子认岔了还不知道呢。”
香菱大笑道:“这还真别怪她们,谁让我们俩生得一模一样,身材也分毫不差。”
即使她帮着搭救,但如意可是朱巧巧的大丫头,论亲戚关系她又是两个丫头的亲姑姑,教训她们毫不客气,这一阵奚落,奚落得两个傻丫头只撅着个嘴了。
这时候,徐灏趿着双鞋儿从卧房里出来,看见如意在这里,笑道:“这么早就有客来了?”
如意连忙站起来。规规矩矩的道:“爷起来了。”此外再没有别的琐碎话,脸上绷得紧紧的,一点表情都不敢有。
谁也不知如意是见识了徐灏在辽东连妇孺都不放过的狠辣无情,动辄整个村子的灭绝,现今仍然还在持续不断的杀人放火,一副不彻底铲除后患就绝不罢手的残暴。
所以如意打心眼里敬畏惧怕,没照面的时候还好说,照了面腿肚子都哆嗦,类似她这样的人朱巧巧身边一抓一大把。
香萱还说道:“你只管坐下,咱们说话。”
如意忙说道:“请二位姑娘梳洗吧。时辰不早了,奴婢得回去了。”说完把杯子递给了百合,“洗干净了在放好。”然后头也不回的匆匆去了。
徐灏心知肚明的笑了笑,数次看见她们一副撞了鬼的害怕,也挺好的,不用担心传出闲言碎语,说什么之前得掂量掂量后果。
有时候他也极度怀疑自己有着双重人格,或者性格扭曲,大抵也是现代人的通病。比如在互联网上是一个人,现实生活中又是一个人;看见杀生会害怕,但看电影电视时却对任何杀人的场面习以为常,好在随着年纪越大脾气越好了。在家轻易不会发火。
与此同时,老姑奶奶说要尝尝街上的早点,萧氏静极思动,换了一件寻常衣服。几个妇人一起打后门说说笑笑的出来。
赶巧今儿有庙会,无数百姓们从四面八方往城内的道观寺庙赶去,连徐家门前的街上也有很多人。卖吃食的吆吆喝喝,卖小笼包子等扁食的,卖酸枣汤的、豆汁儿的、酸辣凉粉的、羊肉熟面等北方小吃。
而南京向来是小吃的发源地之一,位列中华四大小吃之首,夫子庙的点心小吃最著名,无疑是源于秦淮河上的画舫里,讲究手工精细,造型美观,选料考究,风味独特。
徐府距离夫子庙和秦淮河不远,街上到处都是诸如猪油饺饵、鸭子肉包烧麦、鹅油酥、软香糕、五香茶叶蛋、豆腐脑、鸳鸯烧饼、翡翠包、桂花糖山芋、蜜汁藕等等本地的特色小吃,品种多达三百余种。
单单徐家每次宴饮时摆上来的精致点心数量之多,每每令住在金陵多年的徐灏都为之眼花缭乱。
不过本地的传统小吃徐家的味道做得更地道,萧氏等人没什么兴趣,都把目光聚集在不常吃的外地小吃上头,处处摊子前,都有些人在那里围着吃喝,令人食指大动。
老姑奶奶的眼睛都不够使了,东张西望,看见有人吆喝道:“吃酪了!好个酪哇!”
老姑奶奶问什么是酪?萧氏笑道:“叫人端一碗给您尝尝。”
她们也不讲究什么,就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随便坐下,唬的小厮飞一般的冲进去,取来些竹垫子。
秋香亲自过去买,端着回来,老姑奶奶看那雪白雪白的一碗东西,上面还点着个红点儿,分外可爱。
等她接过来一模,嚷道:“哎呦,冰冷冷的,只怕要拿些开水冲冲吃吧?”
萧氏说道:“不妨,吃下去并不冷。咱家的孩子每天都要吃一两碗,学校的孩子也是,灏儿说吃了它长高个。”
“是嘛?那倒要尝尝了。”老姑奶奶拿了勺子舀了点儿放在嘴里,才放进去就叫道:“原来是牛**。”呸!结果一口吐到了地上。
萧氏说道:“不愿吃,不要勉强,咱们再吃别的。”
秋香接过来很干脆一口给吃了,她是最早陪着徐灏吃牛奶的人,早已习惯了每天一杯。
而牛奶有些人因体质不相容,不愿意吃,也不会勉强,反正徐家的年轻一代因充足的营养条件,各方面都要比时下的平均标准高出一大截,这一切绝非无因。
徐家管事一声吆喝,那些摊主们马上就会送过来几份格外加了料的食物,吃不了也没关系,徐家有的是人。
不时有家里人进进出出,选择买小吃当做早点,萧氏见大家伙都一惊一乍的,拉着老姑奶奶去逛庙会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一章 北青萝一路走好
等待述职的薛文来找徐灏逛庙会,又说下午找个地方吃饭,徐灏发觉自从儿子和他儿子成了同班同学后,貌似这家伙来找自己更勤了,不知为何有些感觉不对劲。
但徐灏还是同意了,打算一探究竟,来了城内的白云观。金陵到处皆是寺庙,道观却不多,尼姑庵相比之下很多,就是庙宇很小香火也一般。
他不知道南京到了现代近乎一座道观都没了,只有一个天后宫。
山门外沿街横三竖四的摆着卖簸箕掸子毛扇之类的摊子,来此之人不分男女,进进出出的很是拥挤,显然在接待香客维持秩序方面,道观不注重,颇有些无为而治的意思。
徐灏和薛文见一个让一个,好半天也进不去,还是李冬干脆带头往里走,这样才跟着挤了进去。
原来里面是个小型市场,卖花草鸟鱼瓷器等等,也有挑着担子卖小吃的,难怪吸引了这么些人。
一般来说,道观大多建在人烟稀少的山里。薛文抬头看着神像,说道:“何必神道设教于此?”
徐灏默然,佛教还未传入中原之时,道家是中国唯一的宗教,所以也称之为神道教,倭国的神道教就是借鉴了中国。可是很多帝王笃信轮回之说,或出于稳定人心的需求提倡佛教,加上儒家君权天授的理论出现,道教和皇权渐行渐远。
薛文见徐灏怔怔看了半天,说道:“莫非你不晓得这个?这就是风调雨顺四大天王。”
徐灏问道:“何以见得是风调雨顺?”
薛文说道:“那手拿一柄罡风宝剑的,乃风;抱着面玉琵琶的,想琵琶得调和了弦才好弹得,是不是调?拿雨伞的不就是雨么。”
徐灏故意追问道:“那顺天王,又该如何**?”
薛文翻着眼睛想了好半天,不得不说到:“也是,他手里拿了一条那么长的大蛇。倒不晓得怎么叫做顺天王。”
有人来了一句:“那不是长虫,人家都说应该是个花老虎。”
“乱说。”薛文捻着胡子思索中,忽然说道:“我知道了,这东西不但非是花老虎,亦非蛇也,只怕就是雉入大水为蜃的那个蜃,才暗合这个顺天王的顺字。”
徐灏来了兴趣,如果这么推断的话,那就要涉及到中国传统神话体系了,对此他最是感兴趣。不过马上醒悟到四天王乃是佛教的产物。貌似恰恰是在明代才有了风调雨顺这一说,所以有些道观才会供奉。
徐灏记得在军中时,有些将领喜欢拜天王,姚广孝曾讲解自唐代到宋代,军营里是一定要供奉四天王里面的北方多闻天王,也就是我们俗称的托塔天王,源自唐太宗。
而这年头封神演义还未问世呢,道观就已经根据自己的需要篡改了天王形象,可见薛文的谈论非是无因。大抵和风调雨顺四个字相合,谁让老朱同志最重视民生呢!封神演义也许就是据此出现了魔家四兄弟。
玩蛇的天王在有的道观是胯下一只大老虎,也或许是别的形象,时下寺庙理的四天王则往往是拿着刀枪托塔宝珠一类。压根就没养过动物,可见封神榜对后来的中国影响有多大。
薛文的门客谷秀才说道:“老爷又来了,我们南边那个蜃字,读作个上声。顺字读作去声,怎得合到一处呢?”
薛文说道:“世兄,你既晓得蜃字应该读上声。难道倒不晓得这个字是十一轸,十二震,两韵双收同义的么?”
一时间,这二位开始考据起风调雨顺来了,家人只好跟在后头站着,四周围了一圈听热闹的,徐灏心说大概很多的神话传说就是这么来的。
结果把个本就狭窄的道路给堵住了,后面有人叫道:“走啦走啦!要讲究这个,自去找个学房讲去,这里是大家的马儿大家骑的地方,让大家伙热闹热闹眼睛,别招人怨。”
徐灏露出笑意,六朝金粉地绝非浪得虚名,这从贩夫走卒的谈吐就可见一斑了。
他们赶紧把道路让了出来,正中一条甬路连接到了正殿的月台跟前,两旁都是卖成衣,剪裁零碎布料儿,做包银首饰等的小贩,台阶上也摆着些小货摊子,颇有些网络游戏中练摊的画面感,背景是古色古香的传统建筑。
他们无心观看,直接上了月台。徐灏环顾一圈说道:“这里以前似乎不是白云观,而是关帝庙,真正的白云观在北平,始建于唐朝开元二十七年,我曾去过几次,下葬着丘处机的遗骨。”
参观了灵宫殿和玉皇殿,徐灏对道家“清静无为”四个字印象深刻,这也是为何真正的道士会远离世俗繁华的原因之一,需要安静空旷的修炼环境,所以才有了道家的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和七十二福地的境界,可以说徐灏永远会认为,这世上唯有道教才是真正的宗教。
逛了一圈出来,又去了不远处的寺庙,一进去就见两厢是财神殿和娘娘殿,很多百姓舍了一吊香钱,抱着个纸元宝回去,据说可以借财气;娘娘殿一家子一家子的排队,买一对泥娃娃回家,即传统风俗的拴娃娃,不时有人喜气洋洋的送上黄泥做成的猪头,说是特意来还愿的。
那位谷秀才是薛文在南方新收的师爷,头一次进京逛寺庙,对什么都好奇,不但要逛逛财神殿和娘娘殿,还要去看看七十二司。
薛文有些累了,说道:“你们赔师爷走走,我和你们世伯就不去了,让我们在这里静一静。”
如此二人选了一座石碑后头的树荫下,席地而坐,薛家的小厮径自把背包拿下来,取出汤茶壶冲了两碗茶,茶水还是温热的。
薛文说道:“把零碎东西都放在这儿,你们去逛你们的,不用陪着我们。”
大家伙开开心心的散了,二人聊了会儿天,薛文说道:“何不转到碑前头看看碑文。考订考订这座寺庙究竟建于何朝何代?”
“也好。”徐灏先起来拉了他一把,薛文倒背着手踱过去,扬着脸去看那碑文,徐灏也把注意力集中了上去。
不想才看了一行字,背后忽然冷不丁的冲出来一个人,一头扑在了薛文的身上,两只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哎呀,我的乖乖,谁推我?”
没有防备的薛文险些摔倒在地,幸亏徐灏及时拉住了他。却被那个人一脚正好踩在他的脚趾头上,疼得徐灏哎呦一声直跳脚。
定神一看,原来是方才在娘娘殿里拴娃娃的一群妇人,碰到他二人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矮胖女人,穿着件花花绿绿的短布衫儿,拖着双薄片鞋。
惊魂未定的薛文转过身来,徐灏则是正对着人家,汹涌而来闻到了浓烈的酒蒜味,这还不算。夹杂着热烘烘的一股子狐臭,二人抵挡不住,同时往后退去。
矮胖女人后面跟着七八个年轻妇人,一个个打扮的粉面油头。妖声浪气,且不论她们的模样长相,单单看这么妖娆的打扮,就知道准没有一个安静的人。就和山东的驴友会一模一样。
徐灏还好点,毕竟经历过太多的类似场面,薛文却很少遇到这个阵仗。登时吓呆了,只说了句,“这,这是怎么讲?”
那个胖女人发觉和男人来了一次亲密接触,脸上有些下不来,叉着腰说道:“你想恶人先告状怎地?刚才我们打伙从娘娘殿里出来,瞧见你们两个人,仰着脖子看那碑上头是不是?我只当那上面有什么稀罕呢,抬着头一边走一边瞧,谁知脚底下横不愣子趴着条浪狗,叫我一脚就揣在了它爪子上了。
要不亏我躲得及时,一把抓住了你,不是叫你敬了我一乖乖,准是我自己要闹个嘴吃屎,你还说呢。”
薛文没反应过来,徐灏已经哭笑不得了,也没办法和对方讲理,浪狗就浪狗吧,咱捏着鼻子认了。
以前的徐灏或许会大怒之下质问,无缘无故被踩了一脚又被反咬一口,谁不生气?而现在的他则根本不会动怒,哪怕对方胡搅蛮缠骂自己是狗,身份和心境都不同了。
正在这时,从旁边过来位年轻的小媳妇子,穿一件单肩贴背镶嵌了大如意花纹,水红色的里子,西湖色的半大夹袄儿,没有穿裙子,露出半截子三镶银线的青色散腿裤,脚下一双过桥高底的大红缎子绣花鞋。
右手举着一串糖葫芦,手腕下搭拉着一条桃红绣花的丝巾,尾端拴在了亮闪闪的银镯子上;左手拎着牛叉哄哄的一大把通草花和花蝴蝶等鲜花,梳着大松的发型,清水脸蛋,嘴上点了一点盛唐时期的梅花胭脂。
不必开口,两条秀眉活动的就像要说话似的;不必侧耳,两只眼睛机灵的能表达出来任何意思,笑嘻嘻的瞅了瞅徐灏,忽然一把推开了胖女人,说道:“公子,您老别计较她,喝了几盅猫溺就敢胡咧咧?瞧瞧公子的这双新鞋子,你给踹了个泥脚印子,这是什么说呢?公子你帮我拿着花儿,我给你掸干净了吧。”
敢情是许久不见的荔枝,前段时期被安排监视红云,这段时间不知又被派了什么任务,兴许还在萧家村猫着呢。
徐灏接过来一大把的鲜花,想问问是哪个男人这么新潮,送花求爱?可是不方便问出口。
荔枝已经蹲了下去,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一股子奇异香气,像是生麝香的味道,又有点像松子味,又香又臊的怪味,但肯定不是狐臭。
荔枝抬起头来说道:“您到底撬起点腿儿来呀!”
徐灏不好说认识对方,客气的道:“岂敢,岂敢!”
荔枝笑道:“这又算个什么的呢?大家都是出来取乐的,没那么多讲究。”
“哦!”徐灏猜测荔枝怕是有事要和自己说,果然荔枝站起身笑嘻嘻的道:“公子是学问人,我正好求您点事。我陪着一位奶奶求了一签,是求小人儿们的。”
小人就是指儿女,习惯了古代称谓的徐灏没有搞错。荔枝又压低了声音,说道:“红云月事两个月没见了,也摸不着是病啊是喜!您瞧瞧娘娘这签字上怎么说的,她不好意思问庙祝。”
徐灏从她手里接过来黄纸贴,刚要开口讲解下,一瞅周围的妇女同志们,随手递给了薛文,“老薛你学问大,给好生看看。”
“咳咳!”薛文咳嗽一声接过来,当众也不好意思说看不明白,瞅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病立痊,孕生男”六个字,叫道:“不是病,一定要弄璋的。”
璋是指一种玉器,指生下男婴把玉给男孩子玩,久而久之生男孩比喻为弄璋之喜,生女儿就惨了点,叫做弄瓦之喜,重男轻女的观念体会的淋漓尽致。
奈何荔枝的文化水平不高,听不明白这句文话儿,问道:“老爷叫我弄什么东西?”
薛文反应过来,解释道:“放心吧,一定恭喜了。”
原来荔枝监视来监视去的,觉得红云为人还不错,一来二去的成了好朋友,此刻替好友感到欢喜,继续问道:“老爷您索性再用点心,给瞧瞧到底是个丫头,是个小子?”
薛文笑道:“都说了弄璋了,准养个小子。”
话音未落,轰的一下几十位妇女围了上来,既有先前那批又有过来瞧热闹的,眼见这位斯斯文文的老爷断得如此果断,是高人准没跑了,人家胆子大嘛!
躲在一边的徐灏抬手抹了下冷汗,暗暗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果然常年混迹在脂粉堆中,真不是白混的,就知道女人是感性加冲动的群体生物。
很多女人拉着荔枝说道喜了,荔枝也点着头笑道:“这喜是老娘娘的慈悲,也亏人家这位老爷解得开。”
徐灏哈哈一笑,薛文年纪就比自己大了四五岁,三十来岁就被称之为老爷,可见心态有多么的重要,像自己走到哪都是公子相公的,不由得沾沾自喜起来。
女人们纷纷七手八脚,各人忙着找出各人的签贴,都要求薛文帮着破说,这下子薛老爷玩不开了,连说:“不必看了,不必看了,我知道这庙里的娘娘灵验的很,凡是你们来求签的,都会生个大胖小子。”
谁知道这话却无意中惹恼了她人,怒气勃发的狠狠瞪着薛文。
ps:有一位女作者北青萝因码字熬夜引发了心脏病,斯人已逝!祝愿她在天堂无忧无虑。小钗心里也难免堵得慌,今日侬祭人,他日谁祭侬呢?
连续两个多月每天万字,似乎有些在透支生命了,小钗不想说什么可怜话,码字是偶的工作也是唯一的乐趣,希望能健健康康的陪伴大家一起走下去。
再见,北青萝!
羡慕你能留在了那么多人的心中,也伤感你的早逝,希望更多人能体谅我等扑街作者,给予一份理解和支持,最后希望今后悲剧不要再出现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二章 梨园
话说薛文也算是开了地图炮,尽管是个喜炮,可也有人不乐意了。
人群中夹着个灵官庙的姑子,一身剪裁合体的素白道袍,头戴一顶月白紗的草帽,人家也求了个签贴拴在了帽顶上。
灵官庙供奉着王灵官,道教的护法镇山神将,相当于佛教的韦陀,到了明代其地位显著上升,被称为护法大师,因在仙界一路官运亨通,受到官员的追捧。
所以灵官庙香火旺盛,旁边还会供奉着财神爷,想要升官发财就一定要拜一拜灵官庙。
道姑对着薛文说道:“喂!你悠着点。我一个出家人,不当家花拉的,你叫我哪儿借小子去呀?”
一时间薛文无言以对,幸亏开的是喜炮,荔枝同大家都连忙拦着道姑,说道:“老爷也不知道仙姑在,算了算了,咱们是一起来的呢。”
就连矮胖女人也说道:“你行了,你们那个庙里,哪一年不当三五回姥姥呀?当俺们不知么。”
徐灏笑了出来,当姥姥不就是抱了外孙子,暗讽尼姑们的不堪,这话骂的可着实辛辣。
道姑立马丢下了薛文,过去就要拧胖妇人的嘴,“你胡说六道什么,撕了你的肥嘴。”
才说到这里,旁边一个妇人一把捂住她的嘴,“当着人家识文断字的人呢,可别抡荤叫人家笑话。”
如此一来,这些彼此熟识的妇人嘻嘻哈哈拉拉扯扯,被荔枝引着直奔财神殿去了,剩下徐灏和薛文两个人面面相觑。
众人既然散了,二人趁着这机会头也不敢回,反身就往回走,一溜烟的走到了林荫下。
路上薛文说道:“秀才遇到兵,我真是对这些愚妇一点辙也没有。”
“彼此彼此。”徐灏也不禁苦笑,对上大妈说也没辙。
林荫下。谷秀才等人都已经回来,管家问道:“东西都交给谁了?”
“哎呀!”徐灏忙低头一看,敢情垫子和背壶碗包等零零碎碎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去了个无影无踪。
因刚才的经历不是什么好事,二人都不好意思说出来,薛文说道:“我们方才去看碑文,怎知道这些东西就会不见了呢?”
薛府管家急道:“那不就是丢了吗?等咱们去找回来。”
薛文拦住了他,说道:“又不是什么要紧东西,再说你晓得什么人拿去,哪里去找?”
管家说道:“老爷不是这个道理。咱们这些人跟着出来,是做什么的?竟把随身的东西给丢了,那要我们何用?”
薛文说道:“这话说得糊涂,方才是我自己要在这里看着东西,究竟是谁之过错?不必说了,我们继续逛街。”
徐灏也是这么想的,身为男人大多不爱计较,丢了就丢了笑一笑就过去了,太计较了气坏了身体更不值了。再说也没什么值钱东西。
尽管随便打声招呼,附近的地头蛇很快就能抓到人,当然如果是过往游客顺手牵羊,兴师动众也未必能找到。但何必呢。
没走几步,就听有人喊道:“看凤凰,看凤凰。”
大家顿时来了兴趣,从西边的墙门到了后殿。院子里有摆摊撬虫牙的江湖郎中,有卖耗子药的,有卖金刚大力丸的;乃至相面的、占灯下数的、起六壬课的都有。
穿过热热闹闹的人群。进了对面的角门子,里面是个空院子。院内围着个破破烂烂的蓝布帐子,里面锣鼓喧天,帐子外头一个人嚷道:“来瞧瞧啊,里面有凤凰单展翅。”
薛文付了一两宝钞,兴致勃勃的走进去,徐灏一看哪里是什么凤凰?就是个跑旱船的,三十来岁皮肤黝黑的大汉,满嘴的胡子茬,竟然包了头穿着彩衣,歪在那旱船上。
一只手托了腮,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然后那只手伸出来摆了几个架势,脸上配合着作了许多‘百媚千娇’的丑态,闹了一阵,打锣的嚷道:“看完了凤凰单展翅,请爷们来瞧瞧飞蝴蝶。”
薛文这才明白合着这就是凤凰单展翅?连忙回身就走,说道:“无耻之至矣!”
徐灏笑道:“怪不得没几个观众,走走。”
谷秀才却被一边耍狗熊耍耗子的吸引住了,一个劲的说要去东边瞧瞧,走过去一看,靠着东墙也围着个帐子,院子里的面积很大,三三五五的人在玩蹴鞠或明朝版的门球之类,而帐子里似乎是卖书的,因为进进出出都是些小学生。
北边却围着簇新的大青布帐子,外头站着两个人,都带着方士巾,听说话的口音像是四川云贵一带的人。
有一位文绉绉的说道:“人品有高低,飞禽走兽也有个贵贱,这对飞禽是轻易不得见的,您请!”
徐灏很想说有个毛的凤凰,问题是也证明不了就没有凤凰,所以懒得去说什么。
谷秀才激动的道:“老爷,这一定是凤凰了。”
薛文点点头,大摇大摆的进去,该轮到徐灏花冤枉钱了,自从上次没钱付账,现在出门都会随身带些小额宝钞。
要说骗骗外地人也还罢了,有些乡下确实没见过世面,可这里是京城,马上就有家人指着笼子里一对金碧辉煌的大鸟,叫道:“这不是孔雀吗?哪是凤凰啊!”
薛文后悔道:“这趟庙逛得好不冤枉。”
其实他心里后悔不假,可也因为太自信了,始终还不信这就叫做上了当,怀疑或许今日没选对日子,凤鸟不至也未可知。
扫兴而出,有小厮去拉屎了,谷秀才也悄悄的问道:“哪里好出大恭?我也去。”
薛文只好说道:“请师爷也方便去吧,我们借此歇歇腿脚也好。”
不提谷秀才匆匆走了,管家满院子也没找到座位,说道:“要不您二位去南边那书场的板凳上坐会儿吧。”
薛文一声不言语,拉着徐灏跟着他走过去,等到了南边,除了卖书的还有个道士,坐在紧靠着墙根儿的地方。面前放着张桌子,周围摆着几条长凳,正在说书。
稀稀落落的没几个观众,另有一个看场子收钱的,随便坐着听了一会儿,讲得什么徐灏也听不明白,等谷秀才回来,薛文拉着徐灏起身就走。
等远离了寺庙,薛文这才露出了笑容,上了自家的马车。车子在街道上东拐西绕,好半天停在一个院子门前。
徐灏下车一瞧原来是座梨园,没好气的抬手指了指满脸赔笑的薛文,这年代戏子大多是男人,来听戏意味着什么也不言而喻了。
进去见两旁的楼上楼下以及中间的池子里,人坐的满满当当,台上也即将开戏了。
薛文解释道:“这是最有名的班子,所以人多了些。”
他一进来,就有很多坐着的人起身打招呼。大概都是些小官小吏或同道中人,却没人认出徐灏。被引到早就订好的靠墙方桌前,耳边听到一阵急过一阵的锣鼓响,人声鼎沸。
徐灏是头一次来梨园。对此感到很新鲜,不过也没什么奇特的。望着两边的楼上,有一些官员模样的人坐在那,背后站着许多跟班。貌似楼上还有雅间,类似李景隆之类的勋贵应该也来了不少。
送来茶壶点心之类的工夫,戏台也开了戏。用薛文的行话说,冲场戏是没有什么好看的,观众们依然走动交谈,没几个人认真看戏。
徐灏留意到戏房门口的帘子里,有几个小旦露出抹得雪白的半张脸,打扮的油头粉面,昏暗的光线下,一个个都显得格外俊俏。
小旦们身上的衣裳都极为华美,不时溜到二楼给人请安,一会儿靠在客人身边,一会儿坐在人身旁,一会儿扶着人肩膀,说说笑笑放浪形骸。
忽然一个空闲的雅座内,来了一个人,此人身材高大穿着光彩夺目的斗牛服,气宇轩昂威风凛凛,年纪不过二十来岁。
后面跟着三四个家人,也穿得非常体面,自己备了茶壶盖碗等物,满满摆了一桌子。
人刚刚坐下,只见一群小旦蜂拥而至,各种巴结讨好,徐灏冷眼瞧着对方的神色好不飞扬跋扈,顾盼自豪,叫家人买这个买那个,茶果点心又摆了无数,不好的直接摔在地上。还有家人破口大骂,怪声怪气的令人皱眉。
敢在京城如此招摇的主儿,用屁股猜都知道一定会和徐灏有些关系,最起码同为权贵一脉。想徐家身系开国功勋和靖难功勋之间,谁家都必然有些交情,而谁家不对徐灏热情有加?
这位和徐灏的渊源还不小,说白了都是亲戚,张玉的次子,张辅的亲弟弟张輗。
张辅和两个亲弟弟的关系不太好,小时候起性格就合不来,张辅为人内敛沉稳,不苟言笑,而两个弟弟异常顽劣,他身为兄长时常教训弟弟们,所以弟弟们很烦他。
据大姐和徐灏自己平日的观察,张輗张軏皆是野心勃勃之辈,也都很有才干,年纪轻轻桀骜不驯,一心想着出人头地,行事倾向于不择手段,胆量也大。
张輗如今是神策卫的百户,是朱高炽的身边禁卫将领,而张軏则选择加入了锦衣卫。
徐灏和张辅一样都不太喜欢他二人,这时身边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胖子,一个是瘦子,穿着打扮也非常气派,二三十岁的年纪,但是不认识。
也有两个小旦跑过来说话,一起坐在徐灏身边的座位,左一句大爷好久不来了,有一句大爷我今日有单场戏,听得徐灏好不厌烦。
围着张輗身边有个相公望着这边,很快走了过来,对着一胖一瘦请了安,四个人的座位挤不进去了,回头看了看薛文和徐灏,以为是一起的人,便像薛文弯了弯腰。
薛文是个知趣的人,忙把身子一挪,空出来了坐儿,相公微笑着坐下,出声询问薛文的姓名,薛文连忙答应,也要问相公的名姓。
徐灏心说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这家伙是真的打算押戏相公了,他娘的拿自己作挡箭牌,这黑锅可不能背。(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三章 讹人
薛文刚和小相公搭上了话,还未等交谈几句,那胖子隔着过道伸过手来,一把抓住了相公的膀子。
相公吃疼叫道:“使这么大力气做什么?”说着很自然的转过身去,面向胖子坐了,并且一只手搭在了人家肩上,闹得薛文好生无趣。
无趣的不止他一位,先前坐着的两个小旦,顿时冷着脸起身双双摔着袖子走了,小相公趁机一屁股坐了过去,徐灏发觉薛文的面上,露出一丝怆然若失的神色,差点令他一巴掌打过去。
只听胖子嬉皮笑脸的问道:“凤官,怎么几个月不见你的影儿了?你也不来瞧瞧我,好个红相公。我前日派人去请你,你竟不来,是什么缘故呢?”
凤官脸上一红,手拉着胖子的手,说道:“别生我的气。前日本来要去的,可实在腾不出空闲,想以前在你书房里住着也很好,奶奶也很疼我。可我就听不得青姨娘整日骂小子,打丫头,摔这个砸那个,再来成天和白姨娘吵嘴打架,让你两边张罗不开,把我晒在书房里,你却躲着不出来。”
胖子笑得眼睛眯的没了缝隙,抬手在凤官的脸上一拧,笑骂道:“好个贫嘴的小么儿,那都是偶然之事,哪里是时常打架?”
徐灏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就觉得胖子和那什么凤官面目可憎,但是在薛文眼中,十五六岁的年纪十分可爱,瓜子脸秀眉横黛,美目流波,两腮露着小酒窝,耳朵上穿着一只小金环,香气袭人。
忽然凤官瞅着胖子,不满的道:“三老爷,听说最近你常常在全福楼听戏。花了三千吊钱,替小路出师,可有此事?你瞧瞧小路就在对面的楼上,人家可不稀罕过来呢。”
“胡说。”胖子矢口否认,“我才见过他一两面,谁说替他出师了?你就尽着造谣吧。”
凤官说道:“倒不是我造谣言,有人说的。”又对着瘦子说道:“大老爷是不爱听昆腔的,爱听高腔杂耍。”
瘦子说道:“不是我不爱听,实在听不懂,不晓得唱些什么。高腔倒有些滋味。不然就是梆子腔,能听得清楚。”
这边徐灏转过目光,耐着性子听戏,如果薛文敢公然邀请小旦的话,先暴揍一顿,然后押着他回家,让薛嫂子狠狠发落,反正得把自己给摘出去,不能毁了这么多年来在嫂子弟妹们心目中建立的良好形象。
薛文看戏看得很入迷。脚尖不时的一翘一翘,拿起一杯茶慢慢的喝着。胖子坐不住要起身出来走动走动,把手往凤官的肩膀一扶,凤官承受不住他的力量。身体朝着过道倾斜,正好碰到了薛文的胳膊。
茶杯一侧,把衣服泼湿了好大一块,胖子和凤官很是过意不去。一起赔了不是。
薛文笑道:“不要紧,干一干就好了。”
打后头来了一个中年人,弯着腰手里托着一个小黄漆木盘。上面放着许多玉器,还有些床榻之上的小玩意和春画等等。
一边走一边轻轻说道:“买点玉器儿,买点玉器儿。”
渐渐走到了薛文身边,一只手捏着块玉佩,对薛文说道:“买个佩儿吧。”
薛文刚用手帕擦了衣服,顺手接过来觉得质地不错,问要多少钱?
卖玉器的说道:“这块佩是旧的,不过玉越旧越好,人家要得三十两银子,一厘也不能少,您要就给十两银子就是了。”
薛文一听递了过去,不想买,谁知卖玉器的不肯接,说道:“老爷既然问了价,我说的是大实话,您瞧瞧这块玉佩的成色,个又大,拿在手中又暖又不沉,很配您的身份,要不您给还个价吧。”
薛文没办法,随口说道:“二两银子。”
卖玉器的把玉佩接了过去,说太少了,买假的都不够呢。过了一会儿转过身来,又说道:“罢了,今日头一回开张,老爷成心买,那就六两银子。”
薛文却摇着头道:“不要了。”
卖玉器的叹了口气:“如今买卖难做,二两就二两好了,今后您常照顾我的生意就有了。”
说着把玉佩送了回来,而薛文本意不打算买玉佩,随口一问讨价十两,故意给了二两的白菜价,以为人家必定不肯卖也就走了,谁知竟然卖了,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又不好意思说我不买,薛文呆呆的看着戏,故意不理会卖玉器的。
哪知那位见他面相老实巴交,穿着稀松平常,不是常来梨园的熟面孔,索性放起了刁,“我卖了二十年的玉器,在金陵走了几十个戏园子,从没见过还了价又说不要的。老爷您不差那二两银子,别这么着。”
紧靠着薛文手里捏着玉佩,大有不买就这么耗着的架势,此刻管家和家人带着谷秀才去了街上闲逛,徐灏的人都在外面。而徐灏就盼着薛文闹点事出来,好拉着他走人呢,是以当做没看见。
薛文只好说道:“今日实在没有带钱,明日带了银子再买吧。”
卖玉器的哪里肯信?说道:“没有银子,就用宝钞。”
“宝钞也没有。”薛文说道。
卖玉器的道:“那我跟老爷府上去领。”
薛文皱眉道:“我住的远。”
卖玉器的只当没听见,紧紧靠着他,开始了僵持。忽然台上换了一出戏,有个小旦刚一出场,还没等开口唱一个字,就有人大声叫起好来。于是同一时间,楼上楼下几十个人同时喝彩。
薛文吓了一跳,不免动了动,就碰到了卖玉器的手,结果啪的一声,把个玉佩摔碎了好几块。
“哎呀!”薛文吃了一惊,伸手就准备掏银子,要把碎了的玉佩给买回来。
徐灏冷眼打量着卖玉佩的中年汉子,心说能这么简单就倒拉?此种地方最是龙蛇混杂,专门讹人的泼皮无赖别太多了。
果不其然,汉子不慌不忙的慢慢将碎片捡起来,搁在桌子上说道:“这位爷闹脾气,整的不要要碎的。成,索性拉拉交情,整的是二两银子,碎的算六贯宝钞。”
薛文生起气来,怒道:“你这人真不讲理,方才明明说好了二两,怎么如今变成了六两,你不是故意讹我么?”
徐灏心中暗喜,准备出手拉着卖玉器的出去讲理,争吵一番闹得满肚子气,就可以拉着薛文走人了,以二人的身份地位,不可能动手欺负汉子,除非汉子自己主动找死。
谁知前后左右听戏的不干了,都替薛文打抱不平,胖子突然伸过手,将卖玉器的一拉扯,指着他说道:“老王,你别这么着,拿个破玻璃不值一百个钱,要赚人家二两银。故意砸碎了竟然就要六两,这位爷听口音可是本地人,你们一帮子北方人想欺负我们南方人怎地?我姓富的在这里,就不行。”
徐灏一听姓富,暗道和富老爷有什么亲戚关系?这个姓氏毕竟少见。
卖玉器的见了他,似乎不敢胡搅蛮缠,说道:“三爷,你既然开了口,怎么都行。”
胖子脸色缓和下来,叫跟班的给他四百钱,卖玉器的还想争论,瘦子开口道:“就这么着了,富三爷没少照应你,况且他是为了朋友,下次有好玉器,我们多照顾你一点就够了。”
凤官接口道:“他这人好不讨人嫌,天天在这里挤来挤去,一点好东西都没有,成天的设局骗人,撵走了好多客人。”
卖玉器知道惹不起这些位,忍气吞声的转身走了,嘟囔道:“充朋友照顾我?竟他娘的说场面话,有钱都照顾屁股相公了。”
这一番下来,薛文有些怪徐灏无动于衷,他倒也知道自己理屈在先,徐灏不喜男人人尽皆知。
起身对着富三说道:“多谢仗义。”把二两银子递了过去。
富三笑道:“这算什么?区区四百钱而已。”
薛文说道:“不好劳烦你破钞,还请收下。”
“你太酸了。”胖子接过来随便往桌子上一扔。
就这样聊起了天,原来富三是个户部主事,里面那位姓贵比他大几岁,两家是世交,现在工部做个七品京官。
薛文因徐灏的原因,本身也不很热衷于官场,素来交往的都是同窗同僚,要不就是三四品以上的大臣,很少和其他京官来往。而京官多了,谁也不可能人人都认识。
二人问薛文的身份,薛文含糊的道:“小弟本是金陵人氏,最近打算投靠江宁大儒梅安书院的谷世伯。”
富三说道:“江宁是个好地方,我小时候跟着我家老爷子到过江宁,那时老爷子做同知,我才十二岁,后来升了广东巡抚。你方才所说的谷先生,他也在广东做过学差,与老爷子很要好,后来大家都回了京。
我们老爷子做了侍郎,不上一年就不在了,我没好好读过书,不配同那些老先生们来往,所以好多年不走动。听说谷先生回了老家,他儿子玉哥很聪明人也生得好,现在年纪该有二十岁左右了吧?不知娶了媳妇没有。”
薛文笑道:“还没呢。”
徐灏这才知道谷秀才的家世籍贯,怪不得薛文对他如此客气,其父亲是个大有名声之人。
忽然就听楼上传来的叫骂声,徐灏等人抬头一瞧,正好看见了卖玉器的身影。(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四章 放弃
卖玉器的半天没做成一桩买卖,挤到楼上想方设法的要卖出去一件,围着张輗的相公他都认识,死皮赖脸的纠缠不放,只管翻来覆去的进行兜售。
张輗似乎很厌烦他,吆喝了一声,卖玉器的不肯走,嘴里不知叨咕了一句什么话,令张輗听了勃然大怒,命家人推他出去。
四个家人上前用力的推推搡搡,结果木盘被人一把掀翻,噼里哗啦的碎了一地的玉器。
徐灏就见卖玉器的弯着腰捡东西,大部分都摔碎了,不剩下几件好的,汉子气呼呼的一步步走下楼。等下了楼,才一路咒骂着出了戏园。
那些相公个个拍手大笑,探出身子大肆嘲笑对方。这边富三爷也拍手称快,薛文更是乐得了不得,笑道:“这样的小人就该有人以恶制恶不可。”
凤官凑在富三耳边问了一句,富三笑道:“怎么你今日又有空了?”
“嗯。”凤官笑嘻嘻的两只手搭着他的肩膀,讨好的使劲揉了几揉。
富三非常受用,见薛文气度不凡,里面的徐灏也非俗人,又念着和谷家的世谊,说道:“薛兄,今日这戏没有听头,不如找个地方喝一钟吧?”
这无疑正中了薛文的下怀,一来想亲近小旦却找不到门路,他到底顾忌着体面,二来见富三为人慷慨爽快,有心结交,说道:“今日幸会,但先说明我来做东。”
“使得。”富三大笑。
几个人一同站起,谁知徐灏冷冷的道:“我没空,告辞!”
“别别。”薛文忙拉住他的衣袖,“好歹给我个面子,我没别的心思,就是想交个朋友。”
“我说了没空。”徐灏就没想过给这家伙任何好脸,一甩胳膊。
富三惊讶的道:“这位朋友,我们也是金陵有名有姓之人。看你也非是寻常之人,萍水相逢不该如此吧?就算你真的有事在身,不会好聚好散,用得着当面甩脸子嘛?”
没等徐灏开口,凤官似乎看出来了什么,捂着嘴笑道:“看来这位哥哥是生气了,你放心好了,我可对你家那位不感兴趣。”
话音刚落,徐灏已经一拳轰在了他的小白脸上,两个人距离很近。这一拳的力量极强,顿时把个小相公打晕了过去,直挺挺的倒在了其他客人身上。
这一下犹如捅了马蜂窝,凤官在梨园名气甚大,拥有一大帮的粉丝,富三只是其中的土豪大款之一。
混乱中,戏台上的戏也不演了,哗啦从四面八方冲出来一群人,有戏子有看场子的打手。此外上百看戏的人纷纷伸胳膊挽袖子,神色气愤。
而徐灏是铁了心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被人群殴也在所不惜,正好那天没打成架手痒得很。再说也很是厌恶这里,不假思索的拎起面前桌子照着富三等人就砸了过去。
哗啦一下,富三他们赶紧闪到一边,桌子砸在了地上。徐灏作势把两条桌腿掰了下来。
薛文急得大叫道:“至于嘛?至于嘛?谁敢与你动手?你们都别动。”
“哈哈!”徐灏大笑,举起桌子腿指着周围的人,“你闭嘴。我就想找人打一架。都上来,我一个人打你们所有人。”
富三气得笑了起来,“就你?你们且慢着,让我和贵大爷先会会他。”
“好,来吧。”徐灏兴奋了起来,如何富三能打得过自己,那这个朋友倒是可以一交。
问题是薛文可不会给他机会,大叫道:“别动手,他可是金陵。”
砰!就见倒霉的薛老爷挨了一棍子,捂着头哎呀哎呀的惨叫。
不过这话倒是令富三警觉起来,京城得罪不起的人实在太多了,惊疑不定的盯着徐灏,又挡住不让跃跃欲试的打手们动手。
此刻客人们七嘴八舌的大骂起来,忽然有人惊叫道:“你,你不是徐三爷吗?别打了,这位是金陵徐灏,你们不要命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要说京城谁最得罪不起,徐灏肯定要排在前五位。
“谁敢动我三哥,老子宰了你们这些王八蛋。”楼上的张輗也认出了徐灏,对着下面厉声喝道。
与此同时,就见楼上不时有人对着楼下之人破口大骂,毫无疑问清一色的权贵子弟,甚至有人把茶壶茶碗什么的往下面扔来,噼啪声中,闹得一楼的看客们乱成一团。
如此反倒令徐灏为之傻眼,赶紧对捂着脑袋的薛文说道:“老薛对不住了,一时手滑。”
“你?”薛文气得跳脚,叹道:“唉!赶紧走吧。”
突然从外面跑进来了一群蒙面壮汉,拎着尖刀棍棒就往楼上冲去,其中有人尖着嗓子指着张輗叫道:“就是他。”
相公们吓得四散奔逃,站在过道上的张輗也吓得不清,他身边只有四个家丁,对方却足足二十多人,手里还拿着利刃,急忙叫道:“三哥救我。”
砰砰砰!连续数声枪响,蒙面人瞬间躺在了六七个,其余人都吓傻了,乖乖的扔下凶器,双手抱头。
就见门口并肩站着十名枪手,李冬很神气的手拿双枪,又照着天棚开了两枪,喝道:“谁都不许动,不然格杀勿论!”
徐灏为之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拉着薛文大步走出去,一声不吭的继续往前走,李冬等亲卫见状也跟着转身离去。
结果给梨园留下了个烂摊子,至此数百人心有余悸的面面相觑,幸亏刚才没有一拥而上,不然下场就和那些蒙古人一模一样了。
富三和贵大不禁对视苦笑,本来天赐良机会结识贵人,整个经过也没做错什么,怎么就无缘无故的得罪了人呢?
张輗幸运的逃过一劫,不禁心有余悸,黑着脸召集人把蒙面人抓住,不用问皆是卖玉器那一伙的,今日竟然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欺负到自己头上,派人去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报信。
而徐灏出来后有心想训斥李冬他们一顿,大庭广众下能随便开枪嘛?京城有禁枪令,除了钦点的几支禁卫外,就连锦衣卫等都不允许配枪,民间更是绝对严禁持有,惧怕火器的观念非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对此徐灏认为很正常,中国又不是美国,没有人人持枪的必要,就算在后世如果枪支泛滥也是不敢想象的。
自己的一时冲动也造成了手下的冲动。责任归根结底还是在自己身上,徐灏最终没有斥责,而是说道:“即刻进宫,沐云你回去,把家里的火枪都收缴集中,一同送进宫去。”
此事的后果可大可小,已经造成了恶劣影响,就算现在没有人会趁机落井下石,但这笔账一定会记录在案。等关键时刻就会是一系列罪状中的一条。
乾清宫,朱高炽诧异的道:“不是没伤及无辜么?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你家里有火枪我点过头,危急关头不就是为了保护你。此事无妨,我替你担着。”
徐灏说道:“总归惊扰了地方。我情愿领罪。”
朱高炽笑道:“朕怎么罚你?你都无官无职了,又没有苦主,无非几个流氓而已。你也不必小题大做,下面人开枪是为了救张輗。不过你也过于冲动,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犯得着与人动手打架吗?”
“是有些过了。我检讨。”徐灏随即警告道:“别妄想让我去什么为官一任,我对治理地方没有兴趣。”
朱高炽笑道:“不明白为何你如此抵触,想做一位地方官多少人梦寐以求。其实我也不想让你离京,你看顺天府尹如何?”
“赶紧歇了吧,”徐灏大摇其头,“我做不来,你还不如把我发配到军营。”
朱高炽忽然正色道:“此事就此作罢!朕有大事和你商议,去年江西人李法良以弥勒教的名头聚众造反,虽被丰城侯李彬和沐昂联手剿之,可也搅得湖南和江西赤地千里,官军为了冒功,也杀了不少无辜百姓,朕为此日夜不安。说到底还是一遇到灾年吃不上饭的缘故,被贼人乘机煽动。
想百姓又被层层盘剥所制,即使朝廷下旨减免并赈济,往往事倍功半,层出不穷的杀官造反,可见还得从根源上解决难题。这马太监出海寻找粮食作物,三四年一直杳无音讯,怕是遇到了不测,所以朕等不下去了,应该马上再派出一支船队。”
徐灏有些愣住了,第二支探险船队已经派了出去,难道辽东没有禀明朝廷?不便说出来,皱着眉点了点头,“臣这就寻找合适人选,海船有现成的,或许不到半年即能起行。”
“此事就交给你去办。”朱高炽又神色古怪的道:“高煦出海去了什么澳洲,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嘛?”
徐灏微笑道:“自然是嚷着自立为王呗,他连皇位都敢觊觎,想割据海外在正常不过了。”
“也是。”朱高炽无奈叹息,又问道:“那你怎么看?”
徐灏说道:“此事我没资格妄加议论,怎么办臣也没有意见。只能说海外既然有大片唾手可得的疆土,应该抢先占据,至于大臣们担心海路遥远,那我只能说未免鼠目寸光,随着海船的持续改良,海洋也能变成坦途,我朝不取之只会便宜了倭国等外国人,任由他国拥有了不亚于中原的大片土地,若干年后,南面一旦出现了强邻,那就是腹背受敌的局面。”
朱高炽说道:“你曾说过火枪改良到了一定程度,骑兵将再也不成威胁,莫非拥有了精良火器的军队,还要惧怕海外之国?”
徐灏解释道:“人家也拥有不亚于汉人的聪明智慧,早早晚晚会发明出坚船利炮,这是不可逆转的局面。纵观历朝历代,不思进取偏安一隅就意味着落后挨打,现如今陛下可以称之为天子,是因为放眼周边再无敌手,可谁敢保证不会再一次出现辽国、金国和蒙古呢?当然我不希望穷兵黩武,却也要为了后代子孙多考虑考虑,到底该怎么做还需要圣上定夺。”
“朕知道了。”朱高炽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治理这么大的疆域,对任何有责任心的帝王来说都是一件苦差事,现在又要面对海外,最大的难题不是派兵,而是如何长期有效的管理。
徐灏也没法给出正确答案,明朝不是欧洲诸国,各方面都是不同的,首先中国没有强盗心态,也没有殖民并获得财富的迫切需要,云贵海南台湾和辽东等地都没有彻底开发,对朝廷来说有必要派出大批军民去开拓鞭长莫及的澳洲或美洲吗?这和反对郑和下西洋一个道理。
就算是现代,中国也没有管理海外飞地的任何经验,甚至可以说除了郑和的舰队之外,中国再没有一支远洋海军。
回到家里,徐灏静静坐在书房里,其实他压根就没奢望过朝廷会锐意进取,所说的话不过是尽尽义务罢了。现在他默默推动的一切,主要是为了能跟得上大航海时代的脚步。
尽管他为古代中国的文化成就而感到由衷的自豪,但残酷的现实是,现在的明朝的帝制和科举制等方方面面已然不再适合未来的中国了。
获取高产庄稼是为了人口的急速增长,开办学校是为了培养人才,海外贸易是为了开阔眼界,这一切都为了汉人能和西方世界更好的接轨,而指望闭门造车以一己之力把明朝带到近代文明,怎么可能呢!
即使再讨厌西方崛起后的种种作为,也不能否认西方文明对中国唯一的重要性,那也是人类能过上好日子的必经途经。没有办法,不全盘接受的结果是注定了的,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历史告诉我们的事实。
某种程度上,徐灏基本放弃了改革的念头,他想象不出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去彻底改变明朝,所做的都是想到了就去做,没有什么长远谋划,就是单纯的做些事情,以上种种只是抱着一份希望。
移民到美洲和澳洲,未来就要面对西方人的攻击,硬碰硬的话,后果会如何?
未来的世界不安全,不管带着人去哪个地方独立建国,似乎也避免不了被列强杀到的命运,稍一不慎,国破家亡,这也是徐灏最终放弃了定居海外的原因。
还记得看回明这部小说,结局是主角全家迁往北方,若干年后,明朝和猪脚的国家并列当世两大帝国,真是童话般的结局!(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五章 宅斗
千寿堂,老姑奶奶的长女嫁到了江淮一带,她时不时的去住上一段时日,便把江淮风俗讲给老太君听,什么轧秀才,摸铁猫,打天斋等奇奇怪怪的本地习俗。
还有迎神赛会,有人会披枷带锁穿着褐衣当囚犯,大概是做了亏心事,一群汉子光着上身抬着神像游街,街道两边百姓举着长长的鞭炮,往城隍的轿子里乱扔,噼里啪啦的爆响,汉子就那么的走路,一点也不觉得疼痛。
这些奇闻奇事不但老太太爱听,连全家人的女眷都赶着去听老姑奶奶讲故事。
徐灏打门外进来,他要问问朱巧巧关于舰队之事,后面钟可姑和邬夜春携手走了进来。
朱巧巧说道:“人家都说钟少奶奶是个醋罐子,你们瞧她和春二姨这么要好,就像亲姐妹似的,那醋劲哪里去了?”
默不作声的菊兰笑道:“到了这里还有什么可醋的,只要五少爷来了,你们瞧吧,有得闹了。”
钟可姑走过来说道:“是人都可以说我吃醋,只你可说不得。前儿还要跟太太说要你,放在我们屋里呢。”
菊兰脸色一红,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这也是大家子奶奶说的话,别让我撕你那嘴了。”
“我说错了还不成嘛?”钟可姑笑盈盈的讨饶。
沐凝雪好笑的道:“我发现菊兰专能降得住她,我们笨嘴笨舌的,十个也抵不上她一个。”
钟可姑笑道:“我的好三嫂,十个我也抵不上你一个。”
无意中撞到这一幕的徐灏有些明白了,原来不愿嫁人的菊兰暗恋的是徐海,看这光景钟可姑是准备把人给弄过去,从楚汉争霸变成三国演义?
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徐灏懒得理会,走到了朱巧巧身边。
正好钟可姑带来一些字画。其中有米襄阳的草书,鲜于伯机的楷书等,众女被吸引过去观赏。他趁机拉着朱巧巧走到一边,问道:“船队为何没有上报朝廷?”
朱巧巧扬眉道:“等找回来了粮食种子再说也不迟,我不想让朝廷派官员来指手画脚。”
“嗯!”徐灏看了眼她,不想追问下去了,转身就要走。
“你别走呀。”朱巧巧反手拉了他一下,解释道:“这事我确实藏着私心,那有这么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凭什么不能占着航道?朝廷既然对美洲没有兴趣。难道还不许我惦记?”
徐灏笑道:“我又没说你什么,除了粮食种子不许你私吞外,其余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哪怕把美洲占为己有,还别说,我还真期待你能建立个女皇国,就怕你没那本事。”
朱巧巧嗤笑道:“也不用拿话来挤兑我,我是没那个本事,保不准我儿子我孙子就有本事了。事在人为,你等着瞧吧。”
徐灏笑了笑,难得身边人有个有雄心的,他还真希望汉人能在美洲与未来的西方殖民者分庭抗礼。哪怕最终失败了,也会留下足迹和历史,证明美国是中国人先发现的,并且还建立了国家。
朱巧巧忽然说道:“我跟你说啊。你最近得多留心点可姑。”
“怎么了?”徐灏问道。
朱巧巧低声道:“有人告诉我,舒二娘发现了徐汾送给她什么鬼祟之物,并且已经告诉了那位二房。保不准哪天就事发了,我担心可姑颜面无存轻生。”
“我知道了。”徐灏转身出去了。
很快命人把徐汾叫来,徐灏开门见山的问道:“弟妹是怎么回事?说。”
徐汾不敢隐瞒把事情和盘托出,胆战心惊的发誓道:“三哥,我绝对没存了害人的心思,那木偶就是个骗人的玩意,而且也不是诅咒谁,就是为了安弟妹的心,让她能和五弟夫妻和好。”
徐灏挥手道:“送交宗族家法处治,今后不许他再进内宅一步。”
如果是他人抓到此事,一定会暴跳如雷,古人最忌讳此等邪祟之举了,许多影视小说里面,后-宫想把对手置于此地的话,莫不是玩这一套把戏,或栽赃陷害或顺水推舟,并非是现代作者杜撰,确实古人特别在意,一经发现女方就算是毁了。
徐灏当然不在意,你扎一万个小人又能怎么样呢?有用的话也不用搞暗杀什么的,中国早就借此征服世界,什么小布什奥观海,扎一扎就成了天朝最忠诚的同志,虽说保不准这二位早就被扎了。
可是他又不能不郑重对待,放任不管是要出人命的,可怎么管呢?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把此事暗中化解掉简单,可邬夜春和钟可姑继续争斗不休,烦人不烦人?一旦再把老太太身边的菊兰弄过去,谁有闲心成天关注那些狗屁倒灶的宅斗?
最终徐灏来了句:“去你妈的,钟可姑和邬夜春的死活关我屁事,惹火了我叫徐海去当太监。”
通过朱巧巧的眼线和自己的心腹打探,原来舒二娘自从去了长房后,一边一心一意的奉承大太太和王玄清,一边巴结邬夜春,讨徐海的欢喜。
舒二娘不是一般人,以往二房这边因沐凝雪一家独大,徐灏几乎所有事都会偏向妻子,不让雨诗等人有机会生出其他心思,恰恰这份偏心是家宅安宁的基础。
想无数傻了吧唧试图一碗水端平的穿越者们,自以为是的大玩人人平等加博爱,七八个妻子个个山盟海誓知书达理,然后妄想家中和乐美满。其实等待他的只能是永无止境的家斗,想要女人不争宠不算计,就和男人不花心一样可能嘛。
二房没有舒二娘施展手段的舞台,她也顾忌徐灏翻脸后的狠辣,不敢搬弄是非。到了长房那边,别的妇人只知道锦山添花,一窝蜂的在邬夜春面前下功夫,舒二娘则不会冷淡了钟可姑。
时常去钟氏屋里送点东西,陪着说说话,无人时数落邬夜春几句。而钟可姑不是什么精明人,起初知道是舒二娘保的媒,心里还防备着,又认为舒二娘以前是二房的大管家,保媒不过是其听命行事而已。
况且人在走背运的时候,全家人都唯恐避之不及,舒二娘的雪中送炭,能不感激于心么?不久就觉得舒二娘心好,无话不谈。
舒二娘趁机又认了大丫头待月做干女儿,有好吃的好用的都送去,连小丫头玉兰也没落下,如此整个屋里的女人都和舒二娘交好,因此钟可姑放个屁,舒二娘也能知道。
舒二娘知道了,邬夜春也就知道了,知道的无非是些牢骚话,顶多骂上几句,发作不出来。
徐汾几次进出内宅,都被有心的舒二娘看在眼里,然后恩威并施费了半天的水磨功夫,从待月的口中套弄出来。
活脱脱的一出宅斗,徐灏吐了口浊气,如果想让钟可姑去死,那么作壁上观就好了;如果想让邬夜春去死,那就把木人藏入她的枕头里,通俗狗血却也狠毒有效。
好在徐家是大家族,不是一家几口那么简单,舒二娘很清楚就算帮着邬夜春把钟可姑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徐灏得知后绝对不能放过她,是以没有当成天大的功劳,把事情说了后反而心生恐惧,又赶紧有意无意的泄露给了朱巧巧知道。
夜里,徐海和邬夜春吃酒笑闹,丫头们回避在外房。终于下了决断想要独霸丈夫的邬夜春一横心,说道:“你这几天没觉得身上有什么不妥么?”
徐灏说道:“没觉得什么,怎么了?”
邬夜春期期艾艾的道:“我有件事若不和你说,怕失去了依靠。而此事关系着你的性命,说了,怕惊吓了你,唉!”
徐海大惊道:“此非戏言,必有原因,你快说!”
正当邬夜春准备说出来的时候,突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随后徐灏面无表情的走进去,随手掀翻了八仙桌。
二人顿时吓呆了,徐海吃惊的道:“哥,你怎么了?”
徐灏没说话,上前抬手给了邬夜春一个巴掌,攥着对方的衣襟,又反手给了一巴掌,把个邬夜春打得披头散发,嘴角流血。
徐海顿时急了,徐灏用力把邬夜春往他身上一推,两个人后退几步一并倒在了床榻上。
徐灏这才说道:“即刻起,她只是妾,不服气你们俩就滚出徐家。”
搂着邬夜春的徐海叫道:“三哥你凭什么打人?总得有个缘由吧?”
“没有原因。”徐灏咣当一声踹飞了椅子,“我就是看你们不顺眼,行不行?邬夜春我警告你,机会只有一次,不然我必定一刀杀了你!别说你爹妈,叫皇帝来也救不了你。”
说完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邬夜春和瞠目结舌的徐海,徐灏走出来直奔钟可姑的院子。
院子里的丫头惊疑不定的道:“三爷来了。”
“都滚出去。”徐灏吩咐一声。
丫鬟们马上吃惊的往外面跑去,钟可姑则笑容满面的迎出来,说道:“兄长怎么过来了?”
“滚!”徐灏厉声对着待月喝道,唬的待月脸色一白,头也不回的慌忙跑了。
徐灏一把推开了钟可姑,大步走到卧室里,找到藏了东西的衣橱,抽出刀直接砍了上去,随后跟来的钟可姑顿时吓得浑身哆嗦,面如死灰。
徐灏从箱子里抓出了枕头,一刀刺入用力一划,钟可姑魂飞千里,只觉得耳内翁的一声,整个人迷迷糊糊起来。(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六章 说一不二
徐灏的处置简单粗暴,完全忽略钟可姑和邬夜春的事后感受,对他来说,哪怕跑去上吊也是活该。
千寿堂,徐海徐汾和二女都跪在老太君面前,其中邬夜春俏脸肿得像个猪头,令人不忍目睹。那块木头人扔在了地上,还有眼纱和膏药,用朱砂笔写的生辰八字触目惊心。
徐灏懊恼的看了看手掌,打女人太不像话了,不是男人所为,本应该一刀宰了,那才算是大丈夫。
老太君沉声说道:“混账!待月你说。”
待月早吓得瘫软在一边,痴呆状。徐灏说道:“赶紧的。”
“是!”待月马上恢复了正常,慌忙将徐汾吃酒算命,钟可姑来回问答的经过,一直把木头人缝在枕头里说了一遍。
随后两只腿都被打断的徐汾也苦着脸也说了一遍,老太君松了口气,说道:“这就是了,我说可姑素常不是这样的狠心人,都是受了徐汾这混账东西的愚弄。总是她年纪轻轻没有什么见识,恨不得丈夫马上回心转意,误信了人言。”
转而对着徐海冷哼道:“你媳妇一片深情对你,你就该处处体谅她,可怜她才是。你当初执意要娶二房,其错本就在你身上,你若为了此事恼她,便是天底下第一没人心的猪狗了。”
徐海不服气的道:“正经人,会把丈夫的名讳八字给人嘛?”
徐增福大怒道:“你还敢不受教!你若是钟氏媳妇,丈夫这么对待你,你心上如何?不知悔改,干脆把两个媳妇都休了,你削发去当和尚吧。今日家里闹出此等事,一切错在你身上。”
徐灏点头道:“三叔说得好。”
谁知老太君对着他说道:“你做事也太过孟浪了,听见了你先该和我说声,怎么天翻地覆闹到全家尽知?她一个女流。如何当得起?唉!所幸你把人给带来了,不然闹出事来可怎么得了?这孩子心里苦着呢。”
徐灏说道:“苦,大家伙都同情,可明知家宅大忌,不知深浅的尝试,没想过万一事发后怎么办?怨不得我。”
羞愧欲死的钟可姑幽幽叹气,好在她晓得三哥此举大抵要帮她,不然冷眼旁观就行了,“是孩儿做了傻事,今后再也不敢了。求老祖宗原谅。”
老太君说道:“你没有害人之心,行止不当情有可原,家里不会与你计较。”
忽然徐灏对着全家人说道:“我不管别人家妻妾如何斗得你死我活,在徐家就得安安生生,不然任何人也不例外,我要她死就没人救得了。这些话对雨诗芷晴等所有人都适用,不管当初因为什么原因,既然你等已经选择了结果,那就不要去埋怨。更不能心生恶念,不信邪那咱们就走着瞧好了。
邬夜春,钟可姑,给你们二人三天时间考虑。想改嫁徐家同意,并且会赠送一笔安家费。如果选择继续留在徐家,那么此事只可一而不可再。
邬夜春我也可以明白无误的告诉你,哪怕钟可姑死了。也永远轮不到你做正室,你不服可以埋怨你爹妈,埋怨我们任何人。但是你别妄想了,这家里轮不到你说话,并且就算徐海有志气带着你离开徐家,我也可以告诉你们,除了一起去死,你们哪也别想立住脚。
徐海你若不能好生对待妻子,那你就干脆出家吧;钟可姑你要死就赶紧死,邬夜春你想走人就赶紧走,没人拦着。舒二娘夫妇一家子,即刻起离开徐家,现在我说的话,全家人就算老太太和我娘也别想改变,在这件事上头,我说一不二,不容更改!”
说完,徐灏大步朝着外面走去,全家人望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无话可说。长期以来,徐灏在家里越来越低调,什么事似乎都不发表意见,一切尊重长辈的意思,今晚突如其来的发作,以至于大家醒悟过来,这徐家永远是他说的算,没有之一。
刘氏忍不住牢骚道:“老三怎么就不去教训教训湖儿他媳妇,真是的。”
徐增福笑道:“那是亲家会做人,媳妇泼辣归泼辣,却没有害人之心。”
朱巧巧神色复杂,扭头看着表情淡淡的沐凝雪,低声道:“与其说他在立威,这话更像是对你说的。”
沐凝雪嫣然一笑,骄傲的道:“这才是我的男人。”
老太君对着感激涕零的钟可姑说道:“此事你总归有错,一个巴掌拍不响。罢了,徐海,你也说说话,这都是你的妻妾。”
徐海看了眼万念俱灰的邬夜春,颓然的道:“孩儿还能怎么办?敢说一个不字,三哥就会宰了我。”
老太君没理会邬夜春,很是厌恶她这次的做法,对着王氏说道:“千错万错都是你的过错,孩子糊涂了,你难道也糊涂了?把她们领回去,有个好歹也别来见我了。”
“娘您别生气,我知道错了。”王氏心里很是懊丧,谁能想到一个媳妇私下里弄鬼,一个媳妇竟想借刀杀人呢?
在这件事上头,还真没人埋怨徐灏会大动肝火,就算此事没有闹大,可两个女人没有受到教训,今后能消停?
再来不管有心无心,邬夜春的做法确实令人心寒,背着长辈告诉丈夫,徐海喝了酒一怒之下去揭发钟可姑,混乱之余,让钟可姑有口难辩,除了一死还能如何?
类似之事在后宅发生的太多了,是以谁都不会指责徐灏多管闲事,毕竟谁都不想家里闹出人命。
任何人也会觉得很棘手,怎么处置都会不妥,反倒是被徐灏这么简单粗暴的一搅合,彻底震慑住人,不但就此绝了邬夜春的野望,也把此事干净利落的了结,当事人不服气又能怎么样?全家人都会站在徐灏这一边。
书房里,徐淞翘着大拇指,笑道:“哥还是你厉害,你弟妹一回去就大赞你呢。要我说干脆把那邬夜春杀了得了,这样的女人留着就是个祸害。”
“行。”徐灏把自己的匕首扔在了桌子上,“去吧,提着首级来见我。”
徐淞讪讪的道:“我就是一说,好歹都是一家人。”
徐灏没好气的道:“如果我是邬夜春,我也会揭发,她又不晓得木头人是怎么回事,若钟可姑真的包藏祸心,也就名正言顺的上位了。说实话,你我兄弟要是遇到类似之事,只定会不分对错先把阻碍之人除掉,你愿意一辈子屈居人下?”
徐淞一呆,随即说道:“确实是这个理,那如此来说邬夜春没做错?”
徐灏无语的道:“糊涂!你要记住,游戏规则是由强者制定,我们可以做坏事,但也可以不允许他人做坏事,这就是现实,所以为了让他人听命,你就必须去获得让他人听命的资本,不然你就得服从强者。”
徐淞点头道:“我好像明白了。”
徐灏笑道:“明白了最好,不明白也没关系。现在我没了官职,你要准备去当左都督,如此徐家才能更好的做强者。”
第二天,心血来潮的徐灏邀请一大帮朋友去了新宅,特意把人带到青霜设计的八卦阵里。
到处皆是山石堆砌,高下纵横任何一处都可以点缀入画,众人迷迷糊糊的跟着他又走过一处大院子,那山石越发的多了。
假山上有多处台榭,徐灏不怀好意的进了一个山洞,众人一出来就见四面俱是层峦叠嶂,松树交翠,曲径蜿蜒,各种各样的奇石有的如卧豹,有的如蟠虬,有的如鬼神,宛如置身于幽幽深山峡谷中。
再一看徐灏没了,薛文后悔不跌的道:“哎呀,咱们中计了。”
赵亮却胸有成竹的笑道;“不妨,你们随我来吧。”
薛文喜道:“忘了你曾来过,徐老三总算良心未泯。”
大家伙放心下来,边走边笑骂徐老三不是个好东西,欣赏着此处的绝壁景致,跟着赵亮来到一段峭壁之下。
穿过去山回路转,前方有个黑黝黝的洞门,赵亮说道:“就是这了,如果找不到这里,转悠一天也甭想出去。”
众人赞赞称奇,鱼贯朝着里面走去,洞中铺着青石,道路甚为平坦,从顶上的石缝里漏着天光,迂回曲折也不知走了几转方才出洞。
一出来又是一带清溪,潺潺流水迎面把去路给拦住了,远远望去,对岸耸立着两座飞楼,在半空中有回阁连接,周围全是花草树木。
薛文笑道:“此处布置的十分奇巧,只是路径太曲折了,平日里女眷们怎么好走呢?”
赵亮说道:“另有平坦大路,这里用来取乐的。”
薛文说道:“此处无船,该怎么过去?“
“船有,不过这时候用不着。”赵亮又引着大家伙从一座石山穿过去,近溪沿岸遍围着白石栏杆,走了一会儿,路出柳荫,芳洲在望。
那洲中也有些精致亭榭,又走了数百步远,石栏曲折出现了一段竹桥,从朱桥上迤逦行走,至一古色古香的六角水亭。大家伙走得有些乏了,便在亭中倚栏坐下,看四面的风景。
赵亮笑道:“此处颇似西湖的平湖秋月,徐老三既然捉弄咱们,那咱们也不必客气,各抒已见来题名,可好?”(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七章 尿
正当赵亮等人在吟风颂月这时,距离他们三里地之外,燕雀湖的边上,徐灏狼狈的躲在一棵树上。
天晓得把一群男人骗进了八卦阵,刚想把认识道路的赵亮拐走,竟在山洞中的岔道里,撞见了正在地上撒尿的咸宁公主朱智明。
结果被恼羞成怒的朱智明一路追杀,李冬他们又不敢拦着,反而幸灾乐祸的看起了热闹,徐灏一路狂奔,在这里幸遇女侠常宁公主朱智春,挥斥走了咸宁。
想燕雀湖所处的位置,皇族和徐家的亲戚关系,一连遇到两位公主并不稀奇。五位公主中,永安公主下嫁广平侯袁容,即袁氏的亲哥哥,生下了儿子袁贝。
永平公主下嫁富阳侯李让,没几年也生了儿子,取名李茂芳。驸马府和公主府都在附近,燕雀湖自然王公贵族公用的消闲去处。
安成公主则下嫁给了西宁侯宋晟长子宋琥,人远在甘肃。而咸宁公主历史上会下嫁给宋晟的次子宋瑛,但历史出现了偏差,就算没出现偏差,朱智明也得三年之后出嫁,现在年纪还小。
树下的常宁公主朱智春排在第五,实则年纪比朱智明大了好几岁,因为是庶出的缘故身份排在下面,按年龄排行应该是四公主,生母是位寻常嫔妃。
有意思的是朱智春在历史上朱棣为了笼络沐家,把她许配给了沐皙,两人皆是庶出,彼此算是门当户对,不过朱智春年仅二十三岁时不幸病故。
徐灏错点了鸳鸯谱,但也鼓动两位公主早在北平时勤练武艺,坚持锻炼的朱智春或许寿命会大大增加,也未可知。
虽然朱智春是庶出,朱棣却很疼爱她,其人贤淑聪明。史称谦恭谨慎,动止有礼,通晓“孝经”、“女则”、“列女传”,是个乖宝宝。而真实的朱智春则是个蔑视礼法,一心向往游侠生活的混混公主,出身皇族不得不压抑着真性情,大概这也是她为何郁郁而终的缘故。
沐皙曾遭受过情劫,如果没有徐灏的出现,也只是个玩世不恭的冷酷男,奉旨成亲自然会对公主表面彬彬有礼。骨子里则冷冷冰冰,成为一对怨偶的几率很大。
总而言之,一切都因徐灏而变得不同了。此刻藏在树上的他就颇为纳闷,怎么咸宁就跑到自己家呢?偏偏还在山洞里撒尿?不合常理。
等了半天的朱智春不见他下来,挥舞着一柄宝剑胡乱砍着树丛,催促道:“怎么着下不来了呢?”
表哥表妹认识了整整十年,故此朱智春在徐灏面前也不藏着掖着扮淑女,早已破罐子破摔本性流露。
躲在树叶里的徐灏答道:“我身上的纽扣都被咸宁给撕了个稀烂,敞胸露怀成何体面?”
朱智春说道:“这可奇了!以前夏天时也不是没见过你游泳。再说方才你就那个样子在我面前,这会子倒计较了。”
“呵呵!非也非也。”徐灏一边眺望周围,寻找朱智明那恶霸的踪迹,慢条斯理的说道:“游泳时你们还小。没什么关系。刚才是性命危在旦夕之间,无暇顾及,如今坏蛋跑了,咱们孤男寡女授受不亲。”
朱智春听了很无语。哀声道:“我的少爷,你可酸死我了。要不你把腰带解下缠在衣服上,大约也不至于赤身露体了吧?”
“有道理。你等着。”徐灏不紧不慢的弄起来,他压根就不信咸宁会走远,指不定姐妹俩给自己挖好了什么坑呢,傻瓜才会自动跳进去。
好半天不见他下来,朱智春越来越不耐烦了,就听徐灏咳嗽一声,说道:‘了不得了,更下不去了。“
朱智春气道:“这又是什么缘故呢?”
问了一句,再也听不到对方的答应,把个公主呕得直冒火,嚷道:“你怎么不下来,你到底说话呀!”
徐灏拖延了半响,才低声低气的道:“刚才我尿了。”
朱智春顿时愣住了,怎么可能呢?一位杀伐果断的大将军会因一介女流而尿了?简直不可思议!眼珠一转明白过来,看来表哥是看破了计谋,故意磨蹭时间呢。不过真恶心,连溺尿的借口也能想出来,真服了他不在乎丢人现眼。
“尿了也下来,有什么大不了的。”朱智春捂着鼻子叫道。
徐灏说道:“不行,我还是继续呆在树上,等自然风干吧。”
“哼!”朱智春撇着嘴找了个石头想坐下休息,随即察觉身处于下风头,赶紧走到了另一头。
不知不觉时间流逝,一个时辰过去了,朱智春几次忍不住又生生的坐住了,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睡了一觉的徐灏暗道邪门,到底为了什么?至于这样子死死纠缠。忽然就见不远处的花丛里跳出一个人来,可不是咸宁朱智明么,气呼呼的嚷道:“下来吧,我不揍你了。”
“这还差不多。”徐灏心满意足的从树上滑下来,拍着胸口说道:“我对咸宁有错在先,常宁则救我一命,我这人做事讲究,你们有什么为难的事,只管说,哪怕上山捉虎,下海擒龙,就是赴汤蹈火粉身碎骨,我也替你们去干了。”
就见朱智春把眼皮子挑了一挑,凉凉的道:“那好极了!我想要昆仑山上的蟠桃,你给我摘回来。”
徐灏听了,皱着眉,咧着嘴,摇着头道:“这桩事却难。”
“那你吹什么牛。”朱智春站起来拉着妹妹的手,说道:“我们出来好半天,肚子饿了,你给我们做饭吃。”
“小时候见了我亲亲热热的叫哥哥,长大了却你你我我的。”徐灏叹了口气,摆明是被表妹们讹上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认命道:“走吧,我请你们下馆子。”
朱智春娇笑道:“正因为你是我们表哥,才不客套,宫里规矩多如牛毛,你就别计较了。”
“那边有个小院子。来时看到现成的米肉。”朱智明笑嘻嘻的指着南边。
结果一走就是小半个时辰,天都黑了才走到地方,徐灏也不知道谁会在紫禁城附近的御苑里盖了一座茅草屋,其实三人都晓得自己的护卫暗暗跟了上来,却权当落难孤身三人组。
趁着月色,徐灏找到厨房,木案上的油灯明显昨日还有人点过,把捻线剔了出来,点亮了灯。
“什么这么香?”
徐灏鼻子嗅了嗅,转身掀开灶上的大铁锅盖子。好嘛!焖煮了一锅的肘子和两只大肥鸡,大砂锅里的米饭坐在汤罐口上,还是热腾腾的,笼屉里盖着一屉雪白喷香的大馒头。
桌子上的作料一应俱全,徐灏不禁笑道:“真是体贴。”
不用问都是她俩打算体验下农家乐,徐灏洗了手忙碌起来。这边姐妹俩在屋里聊天,朱智明询问在树下时的经过,见朱智春勉强说着,紧皱着双眉。她心里纳闷,问道:“姐,你怎么了?”
朱智春皱着眉站起,捂着肚子说道:“忘了叫人放置净桶了。”
朱智明明白过来。笑道:“我的姑奶奶,你是要撒尿呀!去外面找个没人的地方,哦!外头有男人。”
“真粗俗。”朱智春没好气的数落一句,憋得脸色很是难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朱智明出主意道:“这么大人了,撒溺何须净桶?就算叫人去给你取来,一来一回你能憋得住?跟我过来。”
扶着姐姐走到里间。要替她四处找找可以代替的东西,下面人倒是没忘了放置洗手盆,里头还有满满的清水呢。
“就它了,你等着啊!”朱智明端着水拿到了房门口,泼在了院子里,进来把铜盆放在炕沿跟前,催着姐姐小解。
姐妹俩无需顾忌,朱智春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当此时也顾不得了,忙忙的解开了裙子,褪了中衣,用外面的衣襟挡在前面,然后蹲了下去,尽可能的不出现动静,并且不时的咳嗽翻弄衣服制造杂音,良久等完事了,轻松自在的问道:“你方便不方便?”
心中暗笑的朱智明说道:“我也得撒一泡了。”低头一看笑了,也不知姐姐憋了多久,铜盆的容量也小的点,几乎都装满了,只好伸手端起来又泼在了院子里。
她小解的方式绝对洒脱,本来穿的就少,一身男人装束里外只有两件,把外衣一脱扔在炕上,里面是见短袖小衫,裤子往下一顺,稀里哗啦的尿了起来。
那动静都能吓跑猫狗,而且朱智春还在一边看着呢,就见妹妹两条俏生生的长腿,雪白粉嫩不亚于自己,屁股又俏又圆又小巧可爱。
她俩出生于北平,自小燕王妃诸事缠身也没空仔细管着她们,身为北方女儿天性透着豪爽,尤其是朱智明一派天真,没有一般女子扭扭捏捏,遮遮掩掩的性子。
完事了刚出来,就听徐灏在院子里喊道:“呼,呼,好烫!快开门。”
说着,他已经推开了遮掩着的房门,端着一盘子热气腾腾的馒头捡来,放在了桌子上,转身又把煮好的肘子和肥鸡,那一锅的米饭分作二三趟都搬运过来,还调好了蒜末酱油等调料。
徐灏也没有分席的习惯,朱高炽知道了能咋地?拎着菜刀把肘子切开。
大概这顿饭是两位公主渴望已久的,做饭的人是普通百姓,见到民间美食眼睛冒出光来了。
朱智明嚷道:“这两只鸡不用切了,我听说撕着吃才香。”
“说的没错,撕着吃是香。”徐灏笑着说道,就要下手去撕鸡。
朱智春却想起他那两只手来,因撒尿整理过裤裆,不管真假也不成,忙说道:“那你两只手算了吧。”
“我明明洗了手,算了,我再去洗。”从善如流的徐灏转身进了里屋,要在铜盆里洗手。
朱智明慌忙叫道:“你不许在那盆里洗手,哎呀你别用。”
奈何已然晚了,徐灏还笑道:“水不凉,还是温的。”
此举把个朱智春羞得就要大笑,赶紧转过身去,朱智明则丝毫不在意,只说了一句:“你就洗了手,也不准撕鸡。”
因人人都解了手不干净,她俩去院子里找水井,水井没有有水钢,凑合着洗了手,而徐灏则觉得怪怪的,不禁抬起手闻了闻,顿时无语,又不好说出来,若无其事的出去洗手了。
美美的饱餐一顿,吃完饭泡了一壶茶,三人坐在院子里聊天,看着天上的明月,徐灏问道:“晚上不回去,没有事嘛?”
朱智明答道:“说了和你在一起。”
徐灏头疼的道:“我就知道!行了,今晚的事我替你们兜着。直说吧,为了什么事,别跟我绕圈子。”
朱智春柔声道:“表哥,我们俩也想像青霜和翠柳一样,一辈子不嫁人。”
徐灏沉默下来,大抵他心里多少有数了,这年头真正看得开的女人都不稀罕嫁人,哪怕彼此情投意合,婚前和婚后绝对是两个世界。
二女见他不说话了,心也悬了起来,若说谁能成全一位公主不嫁人,天底下也就眼前这位了。
徐灏想了想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你们也别急着下定论。这样,我会求圣上不赐婚,任由你们自己去挑选驸马,哪怕是寒门子弟,只要你们愿意,没有合适的人选那就不嫁人好了,公主不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真的?”二女激动起来。
“真的。”徐灏郑重其事的点头,连自己的表妹都护不了,岂不是白穿越了?
其实此事说难天大的难,说简单则异常的简单,不过要说服朱高炽而已,至于群臣,干卿底事!管天管地管得着公主的亲事,无关江山社稷和宗室传承,吃饱了撑的才会妄加干涉。
看着她们的兴奋发狂的样子,徐灏赶忙说道:“我可没说不嫁人了就能自由自在,别想着离京,想都别想。”
朱智明欢欢喜喜的问道:“那我们要去辽东呢?和堂姐一同上路。”
徐灏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要说公主出门不是事,可未出阁的公主就不妥了,灵机一动,说道:“这别指望我,有本事去找你们堂姐。”
很没义气的把烂摊子扔给了朱巧巧,徐灏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说道:“行了,咱们一起回去。今后你们找我就去家里,别在这外头,万一被人撞见可怎么得了。”
朱智春说道:“放心吧,这里不可能有闲杂人等。”
徐灏冷哼一声,说道:“没有下次了,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朱智明见状吐了吐舌头,她哪里知道,徐灏躲在树上时特意派出人手,探听朱高燧是否回京了,要不然他绝对不可能跟着过来。
随随便便和两位公主胡混,朱高燧趁机告状或放出风去,无疑会是一桩惊天大丑闻,后果难料,这也是为何尽管她们时常去徐家,徐灏却很少露面的原因,毕竟这是古代。
在古时别说未婚男女一个桌上吃饭了,一路同行也不行,这种事根本说不清楚。(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八章 第一贵公子
话说薛文应邀去了徐家新宅,一整天不见徐灏的身影,这两天他偷偷和富三等人来往,结识了几位有名的相公,心里不免有些忐忑,生怕徐灏知情后有意疏远了他。
他便鼓动妻子请客,请了沐凝雪和赵亮的夫人陆氏等,又请了丈母娘孙氏与两位表侄女,请了同僚王辉的陆氏夫人,与其大姑娘并两位少奶奶。
这王、赵两家的陆氏夫人是嫡堂姐妹,其中王辉的妻子乃是御史陆宗汝的堂妹,陆宗汝现在是薛文的顶头上司。
王夫人亲哥哥名叫陆宗淮,现任四川知府。而赵亮的妻子是陆宗汝的胞妹,发妻病故后,经薛文的撮合娶了陆家女作续弦,王家的陆夫人今年三十一岁,赵家的陆夫人今年二十五岁。
薛文的丈母娘孙氏今年四十多岁,也是老丈人陆域续娶的,陆域乃是陆氏宗族的一房房长,陆家在金陵也是一响当当的郡望。
起初薛文没有发迹的时候,陆家没人瞧得起他,逢年过年座位都是在堂下,连进屋的资格都没有,这两年自然反了过来。
丈母娘孙氏生得风流窈窕,年轻时颇有姿色,是个直性子的爽快人,与丈夫琴瑟和谐但性情悍妒,娘家也是官宦大族,嫁过来时就有些看不起丈夫,又为了他前妻遗下来的三个宝贝,都是绝世无双,时时刻刻见之心烦。
陆域有功名在身,做了十几年的翰林院编纂,他前妻容貌很是丑陋,等娶了孙氏这位美貌佳人,自然当着菩萨一样供养,小心翼翼的呵护备至,言听计从,老夫少妻也是常态。
孙氏就生了薛嫂子一个闺女。爱若掌珠,当初她执意要把闺女嫁给薛文,不知受到亲戚们多少的嘲笑,如今则证明了她慧眼如炬,又被亲戚们为之津津乐道。
富三也在邀请之列,一大早,陪着妻子王氏做了马车朝着薛府而来。
走着走着,忽然后面追上来一群车马,先是一对开路校尉,接着是十二位身穿盔甲的骑士。后面是一辆四个轮子的龙纹紫绫车,旁边开着门。
王氏侧身往外一看,电光火石一闪就过去了,就在这一闪之中,见是位风采如神的俊逸青年,若朝阳之丽云霞,若凡风之翔蓬岛,面上无须,才二十来岁的年纪。
一并而来的还有富三的青白二位姨娘。急忙探身出来追看,有别于丈夫喜欢押戏的美少年,一身的胭脂气,都心说那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看他身穿着绣蟒暗红色的长披风。玉冠朝履,胯下一匹通体纯白的大宛良驹,身后跟着三十匹的亲卫,马上的骑手都是簇新一样颜色的飞鱼服。接着又有十几辆四轮马车,车上坐着些千娇百媚的女孩子,在后面又有四五辆大车。车上装些箱子衣包并茶炉酒盒等物。
就连那些赶车的人,都是一身的绸缎衣裤,绫袜缎鞋,雄赳赳的好不威风。
三位妇人痴痴看了好半天,这才想着这是什么人,这样的排场?王氏忙问道:“老爷可知道这个人?”
和车夫坐在一起的富三说道:“那就是英国公家的徐三爷。”
赶车的家人说道:“京城有几句口号,人人常说的,云南沐王府,甘肃宋国公,城里一个辅,城外一个勇,四家加一起,比不过金陵三公子。
那徐公子家里小的不知底细,只晓得城外萧家村的老宅,那房子周围就有三四里地,我认识管牲口的爷们,曾听他说乡下就有一百几十匹马,七八十个大骡子,奶奶您说人家阔不阔?”
富三笑道:“当然阔了,前些日子他给秦淮众名妓从良,花了不下三万两银子,想这个手段,谁赶得上他?”
白姨娘咋舌道:“真阔,但他家父母由他这样,不管他么?”
赶车的道:“姨娘你真是孤陋寡闻,徐三爷当年可是追随燕王靖难的大功臣,那国公爵位本来应该是他的,不过是父亲在世而已,不消说身为当今的心腹,故世的徐太后是他的亲姑姑,听说皇后娘娘当他是亲兄弟看待,人家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天底下无人可比。”
青姨娘问道:“那他现在是什么官?可娶妻了?”
富三说道:“他一个下人知道什么!这位徐三爷名叫徐灏,今年二十多岁了,精通武艺,文墨上也很好,脑袋更是不用说,指挥大军运筹帷幄多次取得大胜,在军中名望很高,在朝中也是排得上号的名将。祖上魏国公徐爷爷的功劳就大,真正的豪门子弟,十八岁在宫里当差,高皇帝赏了个正五品的锦衣卫镇抚,当今登基后官拜正一品的左柱国,正二品的骠骑将军,中军都督府的左都督,现在左都督辞去了,只保留着正一品的武勋。
人家家财没有数儿,爱花钱会花钱,其实他本人不骄不傲,极为和蔼可亲的一个人。外人每常看着他那样的气焰排场不敢亲近,而晓得底细的人则清楚他其实最不喜张扬。
那年娶了沐王府的千金郡主,嫁妆就有百万之数,他夫人真生得天仙似的,相貌只怕要算天下第一了,而且贤淑无双,琴棋书画件件精通。据说还有七八十个丫头,都也生的如花似玉,通文识字作诗作赋,所以徐三爷不乐意外出,真真一天到晚乐在家里,等闲难得一见。
这可是京城头一位贵公子,咱家和他还有一点亲呢,族中的富二伯家的堂妹嫁给了他堂兄弟。”
白氏故意问道:“那他喜好相公么?”
“呃。”富三顿时苦笑,摇头道:“别说喜好,生平最是厌恶男人。”
三位妇人边叹边赞,一时间不禁怅然若失,白姨娘小声道:“瞧瞧人家的相貌体魄,娇妻美妾那是人之常情,就凭不喜相公这一点,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如意郎君了。”
“就是。”青姨娘难得和她意见相同,“瞧咱家老爷,真乃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王氏幽幽一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到了薛府,管家引着马车从侧门进了二门,下了车,面前是一座四四方方的院子,从穿堂往里面走便是正厅,两边各有六间厢房,继续往后走,不多一会儿到了内宅门前。
薛文早已站在门口迎接出来,富三抢前几部拱手作揖。论官职二人一样。
女眷则由内宅管事妇人领着进去了,薛文带着富三去了书房,距离内宅只隔了一座院子。
富三看了下屋中的摆设,中间用楠木冰纹落地八宝橱间开,上手一间小卧房,铺了一层木炕,四幅山水小屏风,炕几上有一个自鸣钟。外边一张檀木书桌,几张雕漆椅子。中间放了一个大铜煤炉子,墙上摆满了当朝文臣的字画。
坐下品了口茶,富三问道:“莫非我先来了?”
薛文笑道:“有人早来了,因至亲所以进了内宅。一会儿就会出来。”
“应该的。”富三点点头,其他人不太清楚,以徐三爷和薛文的交情,两家称得上通家之好。所以徐灏先去内宅拜访下嫂子是应该的,而像他这样的身份,连宫里的嫔妃公主王妃都不会回避。更遑论其她人了。
事实也是如此,听说徐灏进来了,没有一个跑的,反倒一个个兴致高昂。
倒是徐灏浑身不自在,趁着凝雪和薛嫂子等夫人客套之时,一溜烟的没影了,薛嫂子喊他不住,也无可奈何。至于薛家那对活宝舅哥,笑嘻嘻的进来请安,女人们马上一脸厌弃,薛嫂子赶紧把人给打发了出去。
一群女眷的话题自然离不开家长里短,随着而来的两位少奶奶神色萎靡,一脸漠然,同为女人无不心中同情。
丈母娘孙氏见都是亲戚也不避讳,打来了话匣子,“我家白头的大姑娘嫁不得人,也不用说了。老大媳妇的父亲是太医院的御医,大家瞧瞧她的模样,齐齐整整伶俐聪明,嫁过来后见了那样的丈夫。唉!成天想着自寻短见,被我好一番的苦劝,媳妇怨自己命苦,跑回了娘家。”
沐凝雪静静听着,心中陪着叹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一辈子算是完了。
一边的王氏等女人频频打量她,彼此交头接耳,这样的场面见多了,她也不以为意。
大舅哥媳妇乳名巧姑,回了娘家后不肯走,他爹是个很古板的道学先生,医术上头自然也有限,却错有错着的因医术不精没有遭到杀身之祸,将自己的闺女训斥一顿,给送了回去。
巧姑没有办法,大舅哥肝火旺盛房事频繁无度,那大红鼻子和一脸的红疙瘩在巧姑脸上蹭来蹭去,闹得她有些无法忍受,再说十四五岁的年纪也受不了夜夜**。
如此把一个陪房的丫头送给大舅哥收了,这丫头选得好,人极为长得也娇媚。大舅哥用了几次觉得很不错,似乎是什么名器之类,爱如珍宝,他也有自尊心,清楚妻子不待见自己,兼且木头似的也无趣,从此一心一意的宠溺起小妾。
巧姑恨不得他们天天腻在一起呢,一丝一毫的妒忌也没有,独自一个人住着,侍奉婆婆非常孝顺,背地里则感叹命苦,时常以泪洗面。
小舅子娶的是巴氏,闺名叫做来凤,其父亲乃是贵州人,自小当兵屡立战功,四十多岁升为了百户,全家住在松洲府。
巴家是误信了媒人的谎话,所以把爱女嫁给了小舅子,来凤也长得十分俊俏,桃腮杏脸,腰细身长,因父亲自小宠爱,性子骄纵脾气不太好。
十六岁就嫁了过来,本以为文官之子一定是位风流佳婿,要模样有模样,要温柔有温柔,要文采有文采,反正应该啥都有,对此满心期盼。
谁知洞房花烛夜一看傻眼了,猴头狗脑的一个人,一说话期期艾艾的还是个结巴,当场就哭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九章 红而光
来凤不满意,小舅子却一万个开心,嬉皮笑脸的爬上床,要给她脱衣服,来凤忍受不了恶形恶状,劈手就给他来一个大嘴巴。
捂着肿起半张脸的小舅子怒了,挥舞着拳头也想打新媳妇,奈何人家自小练过武艺,趁着他到近身的时候,索性当胸一拳,兜裆一脚,把个小舅子打得仰面八叉的摔在了地上。
读书人的小舅子怂了,张口大骂好男不跟女斗,爬起来赌气就往外跑,被伴送婆等陪嫁的家人媳妇,陪房的丫头们一起拖住了,好说歹说把姑爷的人留下,又劝了一阵巴姑娘。
要说小舅子尖嘴猴腮的长相很大众,非是见不得人的那种,人头也不算矮身材也凑合,不像他哥哥那么特殊。可满怀期望的来凤就是看不上他,心里因极度的不平衡,导致的气不过,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也知道自己太冒失了。
刚成亲怎么能对丈夫动手呢?不但闹起来不好看,兼且娘家又远,无法照应自己,心灰意冷的,遂冷着脸忍耐不语了。
气呼呼的小舅子兀自指手画脚的乱说乱话,被自家婆子一把捂了嘴,帮着他们脱下衣服卸了妆,一堆女人再三的和解,这才走了。
当晚小舅子怕了,媳妇武功太厉害,再不敢去触霉头,躲在一边睡了一夜。
此后一连数天,奶娘每天苦口婆心的晓以大义,说什么就算丈夫长得不如意,那也是各人前定的姻缘云云,来凤也是个聪明人,如今木已成舟还能怎么样?一样时常独自洒泪。
小舅子见她脾气好了些,这么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媳妇,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晚上趁着妻子熟睡,偷偷解开了她的衣裳,来凤心不甘情不愿。可吵闹起来谁会站在她这一边,哪有做妻子拒绝丈夫的道理?何况还是刚刚成亲,干脆躺着装睡,暗暗念叨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要说她也挺期待的,青春少艾的姑娘对洞房花烛夜没有不好奇,懵懵懂懂似懂非懂十分感兴趣,男女这方面都一样,大不了闭着眼睛享受呗!
随着衣服被扒光了,白羊似的来凤免不了心如鹿撞,如果丈夫在这上头称心如意的话。那也凑合着可以抵消了他的庸俗。
哪知道小舅子什么事都鄙视兄长,自以为强过对方,唯独在这件事上没有大舅哥勇武,好半天不得其门而入不算,当汗流浃背的刚入了门,已然是涕泪纵横了,那小东西完全柔如绕指。
这下子不但小舅子又急又愧,巴姑娘也又气又恨,想来时母亲和奶娘详细说过房事的种种。可见丈夫既不中看也不中用。
如此薛嫂子娘家满门怨偶和一位幽怨的白发闺女,令人听了心里叹息。
今日徐灏连雨诗等女眷都一并带了出来,特意让她们散散心,其他家的女眷本也对容貌自负。但这个不如意那个不顺心,加上徐家女人懂得精心保养,一对比马上高下立判。
众人暗暗赞叹,沐凝雪风采如仙。容貌清如浣雪,疑不食人间烟火;萧雨诗郎润清华,外妍内秀。一等一的落落大方;晴雯艳如桃李,天生风流顾盼之间神采飞扬;芷晴秀若朝霞,目清神明外柔内刚,风姿绰约;麝月媚妍婉妙,和顺如春,天赐的内媚入骨,而香菱香萱一对没心没肺的姐妹俩,二十出头出落的粉妆玉琢,我见犹怜。
人人都说徐三爷有福气,在场的太太夫人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丈夫清一色的喜好相公,连大舅哥和小舅子也未能幸免,当然这在达官贵人家乃是不足一提的小事。
不管如何,徐灏在外头洁身自好的名声人尽皆知,这方面就没有可比性了,正常的有钱人,家里妻妾成群外头养着外室,逢场作戏的妓女相公不知凡几,论好色徐灏在金陵真的排不上号。
所以吃饭听戏的时候,巧姑和来凤不时长吁短叹,看看人家的男人,再看看自家的男人,这一辈子算是白活了,早知这般可怜际遇,还不如投到徐家做个丫头呢。
类似这般场合,也是个相亲大会,前来打听徐家事的太太都被萧雨诗挡在了外面,沐凝雪松了口气,安安静静的坐在薛嫂子身边,芷晴凑到跟前说说笑笑,她和薛嫂子交情极好。
不多时有人相亲成功,几位夫人频频取笑,闹得那小姐羞不自胜,低着头几乎要哭出来了。
孙氏笑道:“这是终身大事,不要害臊。”转而又说到:“我这个媒做得好么?你们两家都应该感激我,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分毫不差。比不得我家里的两个废男,已经害了两位姑娘。”
薛嫂子皱着眉,又不好阻拦大嘴巴的亲妈,沐凝雪见状说道:“嫂子不妨事。”
“唉!”薛嫂子只能报以苦笑。
这边小陆夫人问道:“你们两位少奶奶性子如何?为人和气嘛?”
“怎么能和气?”孙氏面带冷笑,“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可不会帮着儿子说媳妇不好!我自己也看着过意不去。大房呢,她外面一味忍耐,什么委屈皆闷在心里,我倒是得意长媳妇,当她是亲闺女对待。二房的性子比我还燥,对我也很孝顺,想我们家老二更不如老大,嘴里唠唠叨叨的也说不清楚,毛手毛脚的不安分,我常听到他挨媳妇的打,打得满屋子叫唤,满院子跑,我也只好装着听不见。
瞧瞧她花枝般的美人,天天和个猴儿作伴,能不生气吗?这上头我是最明白的,不比人家护短,就只有自个的儿子好,凡事都是媳妇的错。当然了,瞧瞧各位太太生的好儿女,幸好我还有自己的宝贝闺女和两个好媳妇。”
这话说的几位太太都笑了,沐凝雪有心和巧姑来凤说说话,又不知该说什么,弄不好还会被人家误以为有心气人呢,其实这方面她自己也有不顺心,说一千道一万,毕竟没有女人会愿意丈夫身边还有别的女人。
外宅,徐灏漫不经心的应付薛文介绍的客人,什么名字籍贯家世等等,左耳朵进右耳多出。
有陆家几位所谓的名士,赵亮的弟弟,巴百户的长子巴林,巧姑的堂哥沈医生等等,此外还有一班人,徐灏一个也不认识,听说都是些有名的风流书生。
赵亮的弟弟徐灏认识,名字叫做赵品今年二十二岁,比赵亮小了十岁,聪明绝世博览群书,他认得大舅哥和小舅子,喜欢出言戏谑对方。最近选了知县,即将要赴任去了。
巴林是从松江府来看他姐姐的,他的相貌与来凤一样俊俏,今年才二十岁,文武皆能,因厌恶姐夫一家子,情愿住在旅店里,倒是和薛文的关系不错。
徐灏默不作声的任由薛文引荐,客气的点点头,每个人都对他诚惶诚恐的大表仰慕之意,人的名树的影,徐三爷的名头实打实搏出来的。
赵亮说道:“怎么还有人另坐那边?大家就算不熟悉,坐在一处也很好。”
薛文说道:“没办法,我两个小舅子与众不同,沈大哥还不要紧,能容得了妹夫,我实在怕巴老三一见他们,就要闹起来。”
巴林冷道:“薛大哥,这就是你的不该,既然请了这么多尊客,就不应请那两个恶客,教人食不下咽,不过看在裙带上的情分,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徐灏看了他一眼,暗道有种就把姐姐接回家呀,让小舅子写一封休书,有什么可怕的?但也清楚巴林大概不是不敢做,而是没这么想过。
赵品却笑道:“无妨无妨!我们今日就并在一处,为什么食不下咽,有了他昆仲,还胜过四书下酒呢。”
“搬过来,搬过来。”有人唯恐天下不乱,“有这么多贤士,又有徐三爷这尊大神,巴老三想必不敢动手。”
众人就见巴林确实有些敬畏徐灏,他家教渊源自然和士林中人不同,徐灏的事迹知之甚详,是以不敢造次。
薛文只好把桌子并在一起,好在他家里的大厅够大,团团坐了二十多人不嫌拥挤。
徐灏让赵亮坐了首席,他坐在次席,赵亮晓得他的脾气也没推辞。上菜的时候,徐灏就见外面搭起了戏台子。
席间推杯换盏,赵品见大舅哥脸上的疙瘩更多了好些,喝了几杯酒,那红鼻子通红光亮。
有了几分醉意的赵品向来持才傲物,兼且徐灏赵亮等人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整个京城一向横着走。
赵品指着沈医生笑道:“天下又红又光的,是什么东西?不准说好的,只能说顶脏的东西。”
沈医生马上明白了,他一样不满妹夫很久了,笑道:“你且说一个样子来。”
赵品用筷子敲着酒杯,说道:“红而光,腊尽春回狗起阳。”
众人忍不住一笑,大舅哥瞪了他一眼,说道:“恶用是口口者为哉?鸡鸣狗吠相闻,而达乎四境。”
沈医生不理会他的之乎者也,笑道:“我也有一句,红而光,屎急肛门脱痔疮。”
众人大笑,巴林懒洋洋的道:“我也有一句,比你们说的略要干净些。红而光,酒糟鼻上悬中央。”
赵品笑道:“不好,教你说穿了题,以后便没有文章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章 推车
徐灏既没有和众人一起取笑二位舅子的心情,也没有听戏的心思,更没有点评小旦的嗜好,面无表情的自斟自饮。
富三原本还想套套近乎,结果被徐灏冷冷扫了一眼,讪讪的闭了嘴。也只有赵亮等朋友和他说话,他才会开口说一两句,大家见他兴致不高,也就罢了。
忽然李冬匆匆走过来,低声说道:“李芳昨晚暴毙了。”
徐灏随即站起身来,对薛文说道:“我有件急事要先走一步。”
薛文问道:“什么事?”
“有亲戚死了。”徐灏随口解释,又和赵亮等人挨个打了招呼,留下亲卫只带着三五人匆匆离去。
内宅的沐凝雪很快也收到了消息,起身带着女眷告辞,一番忙乱自不必言。
这边徐灏先一步抵达自家隔壁的公主府,心里有些怪异也有些庆幸,搬家主要是因为李芳四处散布徐家占据他家的牢骚,他不想给人话柄,这才新盖了一座宅邸,谁知道眼看就要物归原主了,这家伙却莫名其妙的死了。
徐家的新宅已经基本修完,众多亲朋好友都去看过,比现在的宅子还要好,要不然谁会相信圈禁在家的李芳之死与他无关?
徐灏暗暗纳闷,即使李芳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夜夜笙歌也不至于暴毙。忽然想起他在江湖中的地位,吩咐沐云去顺天府一趟,派些人手过来维持治安,又吩咐人在街上搭建灵棚,以便市井好汉们前来吊唁。
整个公主府已经乱的不像样子,到处都在忙着披麻戴孝,徐灏长驱直入见到了临安公主,姑姑虽然悲伤但还能克制住,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一个劲的念叨总算是给李家留了骨肉。
徐灏看着被奶娘抱在怀里的孩子。眉清目秀一点都不像李芳,好在她娘茍氏长得好,不知情的都被蒙在了鼓里。
问题是李善长一世英雄,总不能让他的后代被人冒名顶替吧?
同样心有不甘的徐翠桃拉着弟弟走出来,说道:“不行,那孩子必须得弄走,留着他的性命也就是了。”
“我知道了。”徐灏点点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正好让二姐的儿子继承家产地位,至于茍氏等不守妇道的女人。一并打发走人。
徐翠桃走了,打理外事的李茂来了,神色悲伤,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哥哥,李家全族凋零,如今只剩下他这孤零零的一支了。
李芳也拉着他朝被圈禁的院子里走去,边走边恨恨的道:“我觉得兄长死得蹊跷,人在壮年怎么能突然暴毙?肯定事出有因,不信你听。”
隔着一堵高墙。徐灏仔细聆听里面有许多妇人的号哭声,说道:“没什么奇怪的,不都是哭声么?”
李芳说道:“兄长之死定有不明,小弟虽不能聆音察意。也还能分辨一二。这些女人皆是兄长的妻妾舞姬,大多哀而不伤,随着众人不得不哭,不过干哭而已。这也是人之常情。另外还有数人的哭声不哀伤,声音隐隐带着惊惧,我料定里面有文章。唯有一人哭得死去活来,情真意切,此事必能在她身上找出原因。”
徐灏惊讶的看着李芳,没想到他还有这份本事,做学问明显屈才了,说道:“这事容易,我马上调来刑讯之人,不难查个水落石出。”
李芳悲痛的道:“一切有劳哥哥了。”
徐灏不禁苦笑,论辈分他得管李芳叫声姐夫,可李芳年纪比自己小二岁,实在是叫不出口,而李芳也喊哥哥喊习惯了。
这时沐凝雪赶过来,有数位公主也到了,整个家里人声鼎沸,来的人好歹也得嚎几嗓子,李家虽然没什么直系亲属,可架不住亲戚一样不少。
徐灏没有去看李芳的棺木,紧急召来张鸾吹和李素娥等心腹锦衣卫,一边准备刑堂,一边安排人手混进守灵的女眷中。
结果哭得最悲伤的不是别人,正是茶馆老板李裕的媳妇。
此事还得从头说起,自从李芳被圈禁之后,每天让女人们脱光衣服变着法的取乐,没几天被宫里派人严重警告,不得不收敛,光屁股的那些时日,其中只有两个人不必脱,一个是正妻茍氏,一个就是初恋情人李氏。
火烧教堂之时,他有两个手下出力甚多,一个叫做李三,一个叫做李四,都是市井穷汉,情愿跟着他回家。
李芳认为是患难之交,得义气为先,便做主点了两个丫头水五儿,水六儿许配给了他们。问题是错点了鸳鸯,短短几天,市井之徒的李三胆子大,一早就和水六儿私下里有一腿,李四则和水五儿时常眉来眼去。
李芳的妾婢多达数十人,他再好色也只是一个人,女人们没廉耻的混账事做得多了,谁还知道什么羞耻?李芳是不论白日黑夜,兴之所至见人就上的。
公主府本来有些宦官,时间久了老的老死的死,李芳兄弟都不喜欢家里有不阴不阳之人,那些男子平日里一个不许进内宅,可惜被圈禁的日子,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谁还在乎什么家规?
是以不单单水五儿水六儿各有私夫,其她人也都有,就连茍氏自己还有几个相好呢,大家心照不宣的一起合伙瞒着李芳。
李三李四都是壮汉,下面的家伙非常粗雄,腰间也有力气,各自有了老婆之后,二女笑言说何不互易其夫呢?也能各随心愿。
两个男人能不愿意嘛?反正都被李芳用过多年,戴了龟名无所谓了,两下就换了。自从换了后,二女干脆遇到谁就是谁,一个名义上的老公,一个心里的老公,久而久之发展到都是老公,或者三人一起,或者四人一起,在一个炕上其乐融融。
而其她女人私下里也各有相好,互相帮着隐瞒,谁也不会告了谁的秘密。但到底僧多粥少,也有些胆小的女人不敢与人偷情。
其中就有李芳的小妾邹氏,相貌平平生过一个女儿,那一年被另眼相看,不想女儿不久夭折了。
李裕的媳妇进来后,李芳便独宠初恋一人,其她人不过视为玩物而已。邹氏也就此被打入了冷宫,怀恨在心有意出轨,她听说其她人背后都有副夫,奈何不知谁和谁之间是地下夫妻。兼之其貌不扬,比她好看的比比皆是,有几次忍耐不住故意精心打扮一番去勾引男人,非但没有勾上手,反而被人笑话她东施效颦。
以至于邹氏气得半死,干脆整日里暗暗打听**,一心要拿别人的奸情,然后禀报李芳好出口恶气。
这一日她四处寻觅,不知不觉走到李四家里的窗前。听到里面声音怪异。
进去顺着门缝一瞧,就见李三同水五儿在地上的春凳上弄,李四则和水六儿在炕上大战,邹氏看看这一对。看看那一双,眼睛都看花了,裤裆湿了一片。
观赏了半天,春心荡漾的邹氏感觉男人们要不行了。随着几声低吼,拔出了那朝思梦想的家伙,邹氏同时打了一个哆嗦。整个身子都麻了。
奈何这是正常的夫妻,就算互相私通想李芳也不会在意,李三李四都是他的好兄弟。
有心现在闯进去吧,人家都已经完事了,不但不能分一杯羹,恐怕还会被嘲笑一顿,遂咬着牙,拍了拍胸,两条腿好似瘫了一样,只得慢慢的一步步回到房里,倒在床上气恼了半日。
她不甘心,就把此事告诉了另一位小妾袁氏,说李三李四的家伙有多么的粗大,用手比给袁氏看,把过程描述的津津有味。
起初袁氏听了毫不在意,等听说二人竟有如此之具!怒了,凭什么两个丫头能夜夜享受,做姨娘的反倒是独守空闺?好生可恶。
袁氏说道:“你继续留心打听,他们要再一起做那事,你来告诉我,我去拿住他们,到时定有好处给你。”
邹氏心中暗喜,便日日留心上了,这一天李芳和初恋请旨出城踏青,所有妾婢跟放了假似的,各自去找自己的对偶,邹氏也不想着捉奸了,见水五儿水六儿笑嘻嘻的挽着手出了内院,她随后跟了上去。
偷偷一瞧,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四个人正在搂抱亲嘴呢,忙飞一般跑回去,远远见到了袁氏,气喘吁吁笑着打了个手势。
袁氏同她一同过去,走到门前一推,连门闩都没落下,随手开了,好家伙!两个丫头并肩跪在炕上,两个男人在她们身后,那场面好不令人上火。
袁氏的地位在家里仅次于茍氏,背后有娘家撑腰,茍氏素来不喜管事,被圈禁后更不爱管了,大事小情都是袁氏负责,所以下面人都怕她,再来水五儿水六儿皆是她的陪嫁丫头。
不管怎么说,互换丈夫也是丑事,四个人吓得一起赤条条的跳下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邹氏狐假虎威的小声训斥她们,而袁氏则一声不吭,先往李三李四的胯下一看,果然是两件好棒槌,心痒难搔的坐在炕边,假意怒道:“你们瞒着我做这样的勾当,该当何罪?”
四个人唬的不敢作声,低着头一脸忏悔。袁氏忽然嘻嘻笑了起来,一来忍不住了,二来怕耽误了时间,笑骂道:“你们几个奴才,有这样的好东西,为何不来孝敬我?”
也是因身处于高墙之内,外面的礼法道德都沦为了摆设,一辈子都出不去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大不了一死而已。
邹氏也笑道:“你们两个淫-妇,只顾着自己受用,你们奶奶真白疼你们一场了。”
四人马上放下心来,水六儿娇笑道:“早就想孝敬奶奶了,因也不见有什么出奇的,怕奶奶不稀罕,故此不敢。若奶奶不嫌弃,随便叫他们尽力伺候。”
李三李四迫不及待的站起来,上前就要替袁氏脱衣服,袁氏忙说道:“大白天脱什么衣服?你们要干什么?滚来。”
见奶奶这光景还假模假样的,两个丫头不由分说一左一右的架住她,袁氏顺势一副被逼的模样,身子一歪倒在了炕上,很快被扒得精光。
水五儿对李三说道:“你好好服侍奶奶。”
李三还怀疑是在做梦呢,那可是高不可攀的姨娘呀,笑容满面的就要上前。
袁氏对着李四说道:“你们也弄够了,今日你去伺候伺候邹奶奶。”
李四虽然不喜欢邹氏,也只好奉命走了过去,而邹氏急急忙忙的扯去裤子,两条腿架在男人的肋下,来了一出懒汉推车。
水五儿一边看一边凑趣道:“有一个笑话,一偷儿入室行窃,正值夫妻在行房。就听妻子问道:‘这叫做什么名色?’丈夫答道:‘这是懒汉推车。’过了一会儿,妻子哼哼唧唧的笑闹。
偷儿忍耐不住急得满地乱走,被丈夫听见了,大惊失色的道:‘怎么有脚步声?是谁?’偷儿回道:‘是走路的。’丈夫诧异的道:‘你为何在人家屋里来回走路?’偷儿说道:‘你能在床上推得车,难道屋里走不得路?’”
当天袁氏和邹氏心满意足,从此之后,一等李芳睡觉或和人行乐,二人趁机偷偷摸摸的去前院鬼混。
这一次她俩鬼鬼祟祟的走了出去,恰好被初恋李氏看见了,下意识的跟着过去,在院门外四处望了望不见人影,心说管人家的闲事做什么?
一转身,过来个十岁的小丫头,李氏问道:“看见袁奶奶了没有?”
小丫头说道:“先见奶奶同邹奶奶到了李大叔家里,这一会儿没看见。”
李氏素来听闻妻妾们背地里无所不为,有心一探究竟,悄悄的寻到李三家房前,见门关着,翘起脚往窗户里一看,惊讶的捂着嘴。就见李三在炕上扛着袁氏的两条腿,好似拉扯风箱一样,呼呼的动来动去,水六儿还在背后边推边笑。
李四则和邹氏在旁边懒汉推车,水五儿在旁边笑看着,就听邹氏亲祖宗亲哥哥亲爹爹亲汉子的随口乱叫。
李氏连忙抽身回到房中,坐下心想就算这院子里伤风败俗惯了,可总得有个家法吧?丫头不知羞耻也还罢了,做小妾的怎么能也做这等下贱的勾当?大白天同丫头老婆两个奴才在一处苟且,也算没脸面之极了。
可是此事对李芳说了不好,不说又不好,她初来乍到就揭发她人,或许会犯了众怒。随即又想着连此等下流事都做了,难保哪一天主仆勾结祸害家里,还是得说出来,让男人好歹有个防范之心。
当晚李芳到她房中,李氏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李芳起了疑心再三盘问,李氏便把看见的事情如实相告,并劝道:“如今谁都出不去了,你又背着大罪,每天和妻妾放纵也就罢了,一旦此事传扬出去,那你的性命可就真的难保了。等改日亲眼见到,把两个奴才驱逐出去,如此没有丑名也没有祸患。”(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一章 判刑
李芳有一种背叛感,他不是一点不知家里面的混乱,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群玩物没什么好计较的,但发生在两位肝胆相照的兄弟身上,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听了李氏的话,此后数日隐忍在心,可没有那么深的城府,见了袁氏和邹氏忍不住脸色很是难看,动辄发脾气,异于往日。
这令袁氏不免心惊肉跳,遂再轻易不敢去找李三李四偷情,因此没被抓到把柄。
又过了几天,李芳一想到自己两个小妾被好兄弟联手大肆玩弄,女人如衣服不要紧,奈何等哪天出去讲给人听,那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头岂不全完了?他还指望着母亲给自己求情,朝廷网开一面,出去享受万人敬仰的滋味呢,再说祖传的宅邸就要物归原主了,越发的在权贵子弟面前扬眉吐气。
郁闷之余喝了一顿酒,醉意涌上来要吃茶,邹氏看不出火候,还在想着争宠,迅速倒了一杯茶,笑嘻嘻的扭着腰送过去。
李芳顿时怒从心起,姿色好的袁氏偷人也就罢了,你一个姿色平平的也给老子戴帽子,岂有此理!连茶也不接,而是照着她的脸打了一拳,打得邹氏一个踉跄,茶杯掉在地上跌得粉碎。
怒气勃发的李芳骂道:“你这淫-妇,你死了男人,老子好意收您进来,给你吃给你穿,也还有些情意到你,结果你竟背着我偷人,还没廉耻的又做牵头,同其她淫-妇一起养汉,他娘的。”
越说越怒,他起身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邹氏蹲在地上连喊救命。
李芳打出了野性,干脆一把踹到对方,将她的裤裙扯的稀巴烂。照着露出来的下身用鞋底一阵乱打,邹氏杀猪似的大叫。
那些妾婢听见动静都赶了过来,就见姨娘的屁股蛋子通红通红,更可怕的是下身也被连续重击,那个惨样就别提了。但她们各怀鬼胎也不敢去劝。人群中的李氏暗暗叫苦,就怕男人不慎说出自己的名字。
妻妾们不敢相劝,水五儿和水六儿也是两个蠢人,担心邹氏牵连到自己身上,一起上去拉住了李芳,说道:“爷您糊涂了?这是哪里无中生有的话?我们成日在一起闲话做针线。哪来的汉子给她养?你两个兄弟难道是摆设不成?”
这句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李芳彻底暴走了,挥手给了水六儿一拳,又一拳打在丫头的鼻子上,顿时鲜血直冒,双手捂着脸就跑。
水五儿也想跑,却被李芳一把抓住她的长发,使劲撂倒在了地上,拳脚如雨点似的往下打。又专门照着下身狠狠踹过去,骂道:“你们联手偷汉不要脸,当老子不知情么?还敢跳出来替她分辨,今日打死你们。”
面无表情的茍氏和袁氏等几个宠妾心里无不有鬼。袁氏是做贼胆虚,其他人也觉得话里有因,谁都不敢出头了。
好在李芳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打了一会儿自己先没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呼呼喘气,嚷道:“来人,把这三个淫-妇扒去衣服。吊在院子里,老子今晚要掏出她们的心肝下酒。”
袁氏坐不住了,说道:“哎呀!老爷怎么撒起酒疯来了?养汉也是能赖人的?你亲眼看见了么?闹出人命可怎么得了?”
李芳一跃而起,指着她骂道:“好呀!你这贱人总算出来护着她们了,亏你还有脸说话,吃鱼又嫌腥,养汉又撇清,说的就是你。你没有和李三李三弄么?你还同邹氏那贱人一起弄,水五儿水六儿两个淫-妇推,当老子不知道嘛?”
袁氏顿时哑口无言,然后恼羞成怒的大哭道:“没良心,我几何时偷人了?哪个王八淫-妇成心挑唆?老娘今日跟她拼了。”
李芳叫道:“你还敢恶人先告状,老子打死你。”
说完就要扑过来打人,其她人见不像个样子,赶紧上前抱住他,而李芳的酒意上了头,迷迷糊糊的坚持不住了,茍氏见状说道:“快把老爷扶回房歇息。”
就听李芳兀自叫道:“今晚老子暂且放过你们,明日我就把李三李四吊起来拷问,看他们招不招?等招出来了实话,老子不剁碎你们这几个淫-妇,我就不是李芳。”
如果是旁人或许能当做一时酒话气话,问题是李芳是谁?一声吆喝能动员数千好汉的道上大佬,谁敢不信?
半夜三更时,整个院子寂静无声,袁氏叫来邹氏和两个丫头,在西间里屋低声道:“此事他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这下完了,明日必定拿他俩审问,一旦严刑逼供出来,咱们六个人的命都难保,以他恶性子是说得出做得出的。反正咱们都被禁在高墙里,干脆先下手为强,杀了他一个,救了我们所有人。”
水六儿心惊胆颤的道:“我们不敢主张,听从奶奶的吩咐。”
袁氏又想了想,就算没有丢了性命,这一辈子也算完了,莫不如死中求生,如果没有人追查,随着李芳一死也能得到自由,横下心来说道:“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但我们女流没有力气,你俩悄悄的开门叫李三李四进来。”
很快两个汉子进来,袁氏沉声道:“不害了他断没有生路,你两个怎么说?”
想李三李四自小混迹在市井,所谓义气就是王八蛋,顿时热血上涌,说道:“奶奶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的,没有二话。”
袁氏说道:“我本来想勒死他,却怕被人看出来破绽。我在家做女儿的时候,听人说故事,说一个女儿谋死丈夫,耳朵里钉了一根钉子,谁也看不出,就用这个法子吧。”
李三说道:“交给我们了,一个醉人而已。老四你捂着嘴,奶奶她们按住他的身子。”
李三要了个棒槌拎着,大家一起去了卧房,这一幕都被去了命根子的李裕看见了,原来他被逼着做了公公,李氏调教的丈夫老老实实,成天把李裕当成了一条狗一样的作践,以此获得变-态的快感。
今晚李氏陪着喝酒也困了,就叫李裕守着门户,而李裕如果没有被去势的话,或许还会忠心护主,现在则每一天都恨不得掐死那对奸夫淫-妇,一溜烟的跑到墙角,蹲着不动。
如此袁氏等四个女人按住了李芳的手脚,李四死死捂着他的嘴,李三将八寸长的钉子放入耳中,一棒槌就敲了进去,李芳连挣扎都没有一下,瞬间没了性命。
袁氏担心从耳朵里流血,用棉花塞了进去,不露一点痕迹。打发她们出去,等到了五更天,她故作惊慌之状,大哭道:“不好了,老爷说心疼,怎么一觉就睡死了?”
所有人慌忙起身赶过来,茍氏一模尸体已经冰冷冷了,看了看周围没有异样,假模假样的大哭道:“老爷去了。”
这边徐灏轻轻松松就从李裕和李氏口中套出话来,一经推敲就得出了结论,马上吩咐撤去刑堂,并且命李素娥等锦衣卫都回去。
案件既然简单明了,他自然不会私刑杀人,而是不动声色的告诉了李茂,李茂当即去了顺天府。
涉及到袁氏和邹氏的身份,李家虽可以动用家法也没什么严重后果,但毕竟涉及到了人命,除了不把人命当回事的豪门,大多数人家都会走官府明正典刑,而且任意处死奴仆一样会触犯了大明律,或许可以一手遮天安然无事,但真正到了被检举的时候,那就是大罪之一。
洪武朝就是很多这样的例子,一些开国功勋的罪状之一,就有私自杖毙奴仆多人,当然若不是政治上的倒台,顶多认错赔偿一笔银两就是了,古代的权贵是真有特权的。
此外也得分什么性质,奴仆罪无可恕比如强了主母或杀人,自家杀了就杀了,报备官府就行。大明律是严禁无故残害奴仆,比如有个高官太太,因嫉妒漂亮丫鬟年轻好看,偷偷整死了七八个,全都埋在了花园里,事发后被判了个死刑。
既然李茂决定报官不怕闲言碎语,徐灏也就没有拦着,在这件事上不管李芳是否死有余辜,毕竟谋害人命了,他不可能为了几个不相关的人,出手阻拦李茂然后把人给放走,那成什么了?圣母还是白莲花?
顺天府不敢怠慢,马上派人把六人都带回了衙门,并且把案件上报了刑部。
刑部接手过来,派了一位侍郎审案,传袁氏上来,问道:“你丈夫明明是你谋害,赶紧招供免受刑罚。”
袁氏说道:“她自己暴病死了,与我何干?我从哪里说起。”
侍郎命严刑,袁氏拼死不肯承认,又陆续传唤邹氏等女人,不料这些不经世事的女人们一个也不招,哪怕被打的死去活来。倒是李三李四两个男人受不住了,又被诈称袁氏等人已经招供,生怕被袁氏把主谋推到自己头上,很没义气的把大家伙都拱了出来。
最终六个人被判了罪,袁氏因奸,主谋谋害夫主,李三李四不但烝淫主母,又同谋下手杀害家主,三人皆依律凌。水五儿、水六儿虽系同谋,未曾下手,减一等,律斩;邹氏虽未同谋,知情不首,奸因他起,致害多人,律绞。
题请了上去,朱高炽下旨按律惩处,那些妾婢下人都被遣散,其中茍氏带着儿子失踪了。
徐翠桃把她的丑事告知了婆婆,却有意隐瞒了丫鬟生了李芳亲骨肉的事实,临安公主大哭一场,也无可奈何,难道把别人家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二章 飞醋
金陵徐府,徐翠云一早过来找徐灏,进了稻香居先逗弄了下孩子,抱着小人爱不释手。
沐凝雪说道:“传早饭,三姑娘来了要丰盛一些。”
冲了澡的徐灏走进来,与芷晴擦肩而过,问道:“这么早就来了,有什么事?”
徐翠云把孩子还给奶娘,说道:“他一连两晚没回家,说是衙门里有要事,我打发人去问了问,谁知他竟不在衙门,指不定又去哪个青楼了。不是我不许他在外头应酬,可起码先告诉我一声吧?我不管,你去把他抓回来,还得帮我查查是逢场作戏,还是养了姘头。”
徐灏一听就知道刘智只定又去找金钟儿了,不禁也很生气,那样水性杨花过的女人为何念念不忘?吃一堑长一智都做不到吗。
“好。”
徐灏一口应承下来,沐凝雪见状则摇了摇头,先不说隔壁发生了骇人事件,徐海和两个妻子,徐江和富氏的恩恩怨怨,这家里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在别人家也不能幸免,即使是一夫一妻也有个磕磕绊绊,夫妻不和等琐事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翠云是担心丈夫养了外室,万一真养了不定又得闹得天翻地覆,还有绿哥和刘茂最近也闹翻了天,刘茂倒是没有逛青楼,却在书房里养了两个小厮,被绿哥捉了个正着,当时三个光屁股的男人光想想就恶寒!
为此绿哥哭着跑回来向老太君告状,老太君能说什么?好生安抚一番,叫来刘茂不痛不痒训斥了几句,刘茂发誓一定改过,至今夫妻俩还在冷战。
吃完饭,徐灏起身就要走,沐凝雪忙追过去悄声道:“你可不能动手伤了妹夫,更不许背后派人。就算把人教训了一顿,又能怎么样呢?翠云打的你却打不得,记住人家才是夫妻,最好是劝妹夫痛改前非。”
“我知道了。”徐灏嗤笑一声,改?七老八十也改不了了,“我一根手指头也不动他,就是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沐凝雪蹙眉轻轻一叹,不用问也知道丈夫又准备胡闹了。刚想派人跟着,徐翠云拉住了她,恶狠狠的道:“嫂子你别管。我巴不得把人给打断腿呢。”
“唉!何必呢?”沐凝雪为之摇头。
金家院子里,和好如初的刘智昨晚一夕风流,此刻心满意足和苗秃子李麻子吃酒说笑,金钟儿掀开了帘布,摇摇摆摆的进来,打扮的又像一朵鲜花,眉目中间点了一点红,嘴唇上也点了一点红,越来越富足的明朝百姓。也开始向往起了盛唐。
李麻子笑道:“好个美人,这粉抹的厚厚,白的都能当镜子用了。”
金钟儿在刘智身边坐下,说道:“那也比一脸的麻点强。”
“这小妖精。敢那话来讥讽我。”李麻子笑道。
苗秃子却是瞪着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金钟儿,金钟儿问道:“你看我干吗?”
苗秃子别有深意的说道:“我看你两个大大的青眼圈,一定是昨夜昏过去的缘故。啧啧!昨夜有人说什么我和你相交半年。把身子都给你了,却忍心下毒手打我;有人又说我就想报仇,只教你今夜死在我手里就是了。”
此话一出。金钟儿有些脸红了,刘智嘻嘻的笑,李麻子兴趣大起,追问道:“后来呢,快说快说。”
苗秃子绘声绘色的道:“老刘着实被憋得狠了,一点温柔都不讲,直接把金姐的两腿分开,把他那混账东西没头没脑的往妙处里乱塞,气的金姐连珠的叫,你慢些,慢些,弄的小肚子怪疼的,哈哈!”
“哈哈!”李麻子抚掌大笑。
谁知磬儿怒道:“还说呢,他偷看了半天跑回来,我正坐着马桶小解,他不管不顾的脱了裤子要干那事,竟连着马桶也抱了起来,他把桶扔在地上,放我躺在炕边就弄,竟不到七八下就完了,搅得人家心里七上八下。
而他心满意足的长出一口气,掀开被子钻进去睡大头觉了,那马桶倒了流了一地的屎尿,臭不可闻,害得我也尿了一裤子,气死我了,大半夜的忍着替他收拾善后。”
李麻子大笑道:“我说昨晚一股子恶臭呢,还听你嚷着什么真是晦气,怎么就接了你,还不如接个文雅些的客人。”
众人大笑,苗秃子笑嘻嘻的对金钟儿说道:“我把老刘领回来了,你曾说过,请他回来就给我嘴吃,现在有老李作保,一共两个嘴。”
金钟儿说道:“我口中有气味,休要臭着你了。”
苗秃子叫道:“你不必正话反说,你说我的嘴臭?你问问磬姐,她还说我嘴里常带着苹果香呢。”
磬儿嫌弃的道:“你恶心死了我,谁说过这话?”
李麻子笑呵呵的道:“说话算话,金姐你快给他个嘴吃,也算他披麻戴孝的作了你一场孝子贤孙。我可是保人,你不给他吃,他就要吃我的了。”
刘智大乐,金钟儿也失笑道:“不!”
“好啊!”苗秃子站起来,“你是死活不给我吃了是吧?那我就把你们昨晚的好事都抖落出来,有人吃的甘蔗那个香甜,完事了还舔个不停。”
金钟儿的脸儿不由得红了一红,有些挂不住了,对着刘智撒娇道:“你就由着他欺负我?”
刘智得意笑道:“好了,别说了,你偷看我们还有理了,应该打一顿板子。”
众人说说笑笑的鬼混,吃完了饭,苗秃子拉着刘智走到一边,说道:“我今日要回家,你不回家?刘芳死了不得去帮衬一二?”
刘智说道:“是得去,可金姐死活不让我走。”
苗秃子说道:“我是个风流穷汉,不能光在金家一处歇卧,还有别的姘头,不然彼此脸上不好看。再说世上有白嫖的婊儿?我也得去公主府搭把手,赚几个钱,不好总和你张口。”
刘智说道:“这样吧,不管你欠了金家多少钱,我替你垫付一半如何?”
苗秃子叹气道:“就算一半,我也招架不住。罢了,为了朋友情分我不能丢下你,也不放心,说不得再陪伴你几天吧。”
刘智却说道:“咱俩还是得回去一趟,不然不在场总归说不过去,我想法子领个差事,咱们顺便捞点油水,怎么样?”
“要得。”苗秃子眼睛一亮。
当下刘智很有义气的问金三欠了多少钱,苗秃子前后一共欠下一百一十两,他垫付了五十两,写了六十两的欠条,临走时金钟儿哭的泪雨千行,难分难舍,倒像要一去不复返似的。
结果徐灏来了,他俩却走了,金三见他衣衫华丽,点头哈腰的跑过来说道:“爷们请进。”
徐灏不知情,抬脚走了进去,见是普普通通的民宅,墙下放着十几口大酱缸,一股子怪味扑面而来。
金三把他引到了后院,老鸨金婆子笑容满面的陪着,磬儿好奇的朝这边观望,一见徐灏的长相风姿,眼眸立时亮了。
“大爷您头一次光顾,是外地人啊还是本地人?”老鸨随口问道。
徐灏端起茶来闻了闻,又放了回去,说道:“我住在城外。”
老鸨还记着吝啬的土豪朱勇,说道:“瞧您身边一群家人,这个我家小本生意,负担不起人吃马喂的,您是否先把饭钱付了。”
如果是别人只定急眼,不带这么磕碜人的,徐灏却心中偷笑,说道:“去找我的管家,叫他先拿二百两好了,我准备住上几日,多了补给你,少了算额外的赏钱吧。”
“哎呦!爷您才是真正的有钱人。”金婆子顿时心花怒放,暗叫一声老天保佑,可算逮到了个大凯子。
转眼间精心打扮一番的磬儿带着香风款款进来,笑吟吟的道了万福,走到徐灏身边。而徐灏不认得谁是金钟儿,抬手在对方的俏脸上轻轻的拧了一下,磬儿打蛇随棍上,一屁股就势坐在了他怀里,用手扶着徐灏的脖子,先把自己的舌头送了过来。
奈何徐灏嫌脏躲了过去,不过也伸手在她胸前使劲摸了几下,笑道:“初来乍到,不想唐突了佳人。”
磬儿这才惊觉有些冒失了,常言道上杆子不是买卖,太过主动会遭人嫌弃的,哪里像个欲迎还拒的名妓?
就在这时金钟儿听说家里来了罕见的俊逸豪富,有心过来瞅瞅,一进门就见被磬儿捷足先登了,尽管刚与刘智和好不便再接新客,但她一向和磬儿暗中较劲,对比刘智和新客,毫无疑问刘智被比下去了。
再说那个姐儿不爱俏?何况还是个多金的风流公子,就见磬儿虽说装作一副羞涩模样,小手却故意在男人裤裆里摸索了下,骤然惊呼道:“了不得,您不但外才是天下第一,内才更是第一天下,奴家不知上辈子修来的什么福缘,得以有幸遇见了公子。”
徐灏顿时哭笑不得,还没点妹子呢,怎么你就认定我要你了?虽说明知对方在恭维讨好,也不禁很是飘飘然,没有男人不喜欢被人称赞有本钱不是。
金钟儿没看见这一幕便罢了,看见了心中妒忌,正好徐灏转过头来看见了她,金钟儿故意冷若冰霜,好似妻子撞见了偷情的丈夫,转身将帘布狠命的丢开,径自走了。
徐灏惊讶的道:“这是怎么了?好一个美貌佳人,当然你也不差,你们俩难分轩轾。”
磬儿冷笑道:“真是的,我只是来和公子打个招呼,她到无缘无故的吃起飞醋了,谁又不是谁的亲老婆亲汉子,莫名其妙。”(未完待续。。)